《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部分阅读 【书名】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半卷舒帘 【类别】言情 【状态】连载 【更新】20120214已更新至59章 【本册章节】第159章 【简介】贾敏?虾米,那是什么人?林妹妹的母亲,红楼里的超级酱油党!一个借别人的口才留下名字连面都没机会露的人!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创造林妹妹和宝哥哥相见的机会!可是如果她并没有像书中描述的那样死去,而是一直活的好好的。那么红楼的故事又该如何叙写呢?其他坑:公告:本文于五月三十号开,谢绝转载,请以前转载走文的朋友,立即删文、撤文,谢谢支持!特此公告。 kanshuge 开始阅读 [1]第一章 贾敏从外走进来,在屋里正指挥着一群小丫头不知道忙什么的钱嬷嬷看见贾敏,赶紧迎了上去,一面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面责骂后面跟着的丫头婆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太太如今身子金贵,不能有丝毫闪失。” 在钱嬷嬷的搀扶下,贾敏在铺着大红撒花猩猩毡的山形嵌云母石的紫檩木胡床坐下,钱嬷嬷赶紧拿过一个石青刻丝锁子锦背靠放到贾敏身后,又拿过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说:“太太,可是累了,快坐下歇歇。” 转身小声抱怨着:“这般家伙,一个个懒的出边,一拔拉一动弹,不支使就一点眼色都没有。难道就不知道太太今日不同往昔,若是出了个好歹,就算她们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太太也是心慈,就这么纵着她们,也不说管管。” 贾敏倚着靠枕,斜靠在榻上,看着从她进屋就忙个不停的钱嬷嬷,笑道:“妈妈快不必忙了,我不过就在自家院子里转转,怎么会累着。大夫也说虽是养胎,可是也不能总是卧床休息,也要出去活动活动。” “大夫是那么说,可是今天太太在园子里转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够长的。再者如今说是进了春天,天气回暖,可是春寒料峭,这又是两个身子,太太还是要注意不要着凉才是。况且这胎还不满三个月,胎还没有坐稳,正是该小心注意的时候,太太自己不上心,那我这个老婆子少不得讨嫌,多盯着点了。”钱嬷嬷一面说,一面从一旁的小丫头临江手里的荷叶莲藕雕绘小茶盘上端过一个带缠枝莲花样的汝窑小盖盅递了过来:“太太,这汤可是由上好的一年乌鸡加了不少补身的药材熬的,从早晨开始熬到了这会儿,尝尝味怎么样?” 贾敏被钱嬷嬷说的哭笑不得,总是她没理,当下也不分辨。接过来汤盅,尝了一口,鲜美可口,只是汤的腥气冲鼻,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伸手抚胸,弯腰张口欲呕。钱嬷嬷看见贾敏这般模样,赶紧接过盖盅递给一旁的临江,走上去,轻抚着她的背部,让其舒服一点儿。在一旁侍立的捧着漱盂的丫鬟见状赶紧走到贾敏跟前,双膝跪下,高捧漱盂在底下接着。 干呕了半晌,吐出一些酸水,贾敏直起身子,轻吐了一口气。贾敏房里的大丫头醉墨赶紧递过来一盅茶说:“太太,漱漱口。” 贾敏接了茶,拿起来喝了一口,吐在漱盂里。钱嬷嬷扶着脸色苍白的贾敏让她侧侧的靠着引枕歇息,又拿过一个蟒线金钱毛毯盖在她身上,欣慰的望着贾敏还没有鼓起的肚子,说:“这次刚开始就这么磨人,这肚子里的哥儿可是不老实,看着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将来一定错不了。太太可有什么想吃的,说出来,我让厨下就作去。”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中午你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酸酸的,凉凉的。别弄些油腻的东西上来。弄上来,我不但吃不了,也闻不得那个味,这顿饭也就不用吃了。”贾敏想了想吩咐道。 “唉,唉……”听说贾敏想吃酸的,钱嬷嬷的脸上更是笑开了一朵花,一迭声的应着,乐颠颠的亲自跑去厨房。 贾敏慵懒的靠在迎枕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醉墨看见贾敏睡着了,对着屋里侍立的丫鬟们做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醉墨走到外间,从黄花梨鼓钉八仙圆桌下抽出套凳坐下,在桌子上打开的黑漆嵌螺钿红梅花开四方盒里捡起作了一半的荷包绣了起来,还不忘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防着贾敏醒来找不找人。 虽然摆出一副睡觉的样子,实际上贾敏现在的心乱的很。脑海中思绪繁杂,不住的想着她这几天堪称诡异的经历。 虽然同名同姓,可是此贾敏非彼贾敏也。 贾敏,性别女,某跨国企业高级金领。九岁那年,父母离异,在母亲抚养长大。不管家里多困难,母亲都坚持让她读书,一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读下来,毕业之后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外企。从进入工作单位之后,贾敏就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扑在了事业上,八年后,终于不负心血的进入了企业的决策层。 一个星期前,为了一件大型并购案,贾敏已经连续一个月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最后四十八小时,忙里偷空闭了几次眼,总计不到四十分钟。提神的黑咖啡根本当水喝,胃被泡得难受,一点食欲都没有,连着天没有正正经经的吃一顿饭。好容易最终达成了协议,两帮人马握手言欢,举杯共庆,然后作鸟兽散。 送走了大小喽啰,放松下来的贾敏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升降式滑座真皮老板椅上。头一歪,就进入了黑甜梦乡。谁知道一觉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挪了地方。 初始,贾敏以为是做梦,望着床上帐子上的精美绣花发愣,还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结果发现触感真实的不可思议,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她的双人床上可是从来不挂帐子的。随即反应过来,又发现身下铺的盖的也不是她在宜家买的床上用品。先不说上面那栩栩如生的手绣,单那触感,远比她花几千大洋买的蚕丝被还要柔滑。 转动脖子,打量屋内摆设,无不是古香古色,每一处都精致优雅,虽透着富贵气,又不流于俗气。以贾敏附庸风雅陪着朋友参加过的几次古董拍卖会的眼光来看,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无不价值不菲,随随便便一件都能让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从小受的教育和经验使贾敏迅速判断出,这绝不可能是恶作剧。就她所认识的人中,没有谁有那个能力和财力来和她开这个玩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新招不久的小助理口中常说的一种情况——穿越! 贾敏不知道她怎么会来到这里?明明在睡着的前一刻,还在计算,这次并购案成功,公司能够给她多少奖金。计算着有了这些钱,再加上她以前的积蓄,她从此不用那么辛劳在职场上打拼,开个diy网店,舒舒服服的呆在家里过完下半辈子…… 虽然贾敏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无数,也算是处变不惊了,可是这次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地点……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她到底该怎么办?睁着眼,贾敏望着帐顶繁复的图案,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觉得自己真是厉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尖叫,也没有发疯……还能保持清醒,真是不可思议! 呆呆的躺在床上,贾敏思索了半天,到底要怎么办,她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谈什么对策呀!叹了一口气,从被中抽出纤白宛若春葱的双手,柔细白腻,绵若无骨,从修剪光滑整齐的长指甲就可以看出,这手不仅是经过精心保养而且明显是没有干过粗活的。 肌肤温软滑腻,手腕圆润,右手上两只碧绿的如同一汪泓水的翡翠玉镯,左手上则是一对八宝嵌珠金镯,紫雾腾腾,光华耀目,镯口还镶着两颗珍珠,光滑圆润,拇指一般大小。让贾敏叹为观止,就这几只镯子,只怕她累死累活一辈子也买不来。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落下的帐子被小心撩起,一张端正慈祥老年妇女的脸映入贾敏的眼帘。对上贾敏的眼睛,老年妇女笑得像是一朵花,眉梢眼角的皱纹也跟着舒展开了,欢喜的嚷道:“可是恭喜太太,贺喜太太了。苍天不负苦心人……太太可是又有了……不枉太太拜佛许愿,这次一定会称心如愿,绝对是个哥儿……” 老妇人探身扶贾敏坐起来,又抓了一个秋香色的锦绣大靠枕放到贾敏身后,小心翼翼的说:“太太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是累了?要不要躺下?……” 贾敏呆愣愣的望着老妇人,心不在焉,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微笑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疑的说道:“孩子!——”伸手摸上身体的腹部,有些鼓,硬硬的。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从听说怀孕开始,这个身体莫名的涌起一股喜悦之情,待到贾敏把手放到小腹,心中除了血脉相连而带来的感动,还有些发闷,让贾敏有些喘不过来气来。是前任留下的情绪吧?贾敏晃了晃脑袋,眼前忽然如同幻灯片一般开始有影像晃动。 光影流转,讲述的是作为国公府嫡女贾敏的故事。故事从出生,幼儿时代,少女初长成,出嫁为林家主妇,再到生女及至贾敏穿来之前的记忆。经过回放,此贾敏已经将彼贾敏的所经历的一切知道个七七八八,纵然还有些记忆模模糊糊,对于贾敏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所知道的足够她在这个世界不被拆穿,从容生活了。 从原主的记忆中贾敏得知她竟然穿成红楼梦里最大的龙套,林黛玉的母亲——贾敏,那个连面都没露就逝去只为了给女主角提供离家,从而和男主角相遇机会的一名女子。虽然在贾敏在上学后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林妹妹的母亲同名,但是从扫盲文化班肄业的外公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林贾氏的存在,因此只能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顶着贾敏的名字活了这么些年,她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会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成为一体。知道身份的那一刻,贾敏无语泪流,真是倒霉催的,穿就穿呗,竟然穿成这么个短命的家伙!现今林妹妹已经出生,那岂不是说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要死了? 贾敏觉得她现在有些理解那些患了绝症的病人的心情了,尽管知道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不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终究是要面对死亡的。但是任谁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完结都无法坦然接受,特别是正当年富力强,生命之花开得正绚烂的时候。 虽然忍不住对着贼老天咒骂出声,但是贾敏终究对它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接受她老天安排的命运。旋即安慰自己,或许这一切如同庄生梦蝶一般,虽然真实,但是依旧是在做梦,梦醒之后所有都会恢复原样。再说,就算不是做梦,那么上天让她穿过来,怎么可能让她那么早就死?不是说主角都是祸害,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的,她也绝对死不了。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对于自己的新身份贾敏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至于这个身体原来的灵魂哪里去了,贾敏毫不关心,况且就算她想管也管不了,她自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对于顶替原主的身份生活,她没有一点愧疚。不仅仅是因为自私,更是因为这也不是她愿意的。从头到尾她也是强迫中奖,她还没处诉委屈喊冤去呢,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别人!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做回那个职场中的白骨精。 至于说把真实情况说出来,贾敏想都没想过,不要说子不语乱力怪神,就算说实话也得有人相信才是?不管这里的人信不信她的话,她都不会有好结果。 若是不相信,自然认为她要么疯了,要么发癔症了,要么中邪了……“病”了自然要寻医问诊,不管病好不好,顶着那样的名声她再也无法出门,显露人前。 谁知道她的“病”痊愈是不是真的痊愈?之后会不会再犯病?而且贾敏不单单是贾敏,她还是探花老爷林如海的妻子,林黛玉的母亲,荣国公出来的女儿,她有了这样的名声,所有跟她密切相关的也会跟着受连累。 说出实情,若是相信她并不是本人,乃是穿越而来。大家对她的态度绝对无法自然,怎么可能会她当做正常人来看,虽不至于视她为怪物也差不多。恐惧着,害怕着,对她绝对敬而远之。她也绝对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就算在现在社会,虽然是二十一纪,科技高速发展,教育得意普及,人们的素质大幅度提高。但是这种事情也让人无法坦然接受的。大家还是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人,而且很有可能会被送到研究所被切片研究。何况是在愚昧无知迷信的封建社会,人们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仔细思考了半晌,衡量了利弊之后的贾敏决定在这个世界安心过活。反正她早已经计划好了,完成并购案,拿到奖金,就辞职,悠哉悠哉的过完下半辈子。现在就当计划实施,只不过时间空间和地点变化了而已。至于这具身体原来的丈夫和孩子,就当是附赠的特殊福利好了。 [2]第二章 接受了穿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了。这具身体的年纪嘛,貌似比贾敏大了那么几岁。不过因为原主养尊处优,保养的好,所以表面上看,甚至比她还年轻。 不过容貌可比她出色的多,十个贾敏加起来也顶不了人家一个。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柔桡轻曼,妩媚纤弱,气质高雅。眉宇间淡淡的愁怨更是添了几分西子捧心之态,真可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其实不管是魂穿还是穿越,贾敏都无所谓,她只要知道思想还是自己的就行了。容貌和原来的不相似,她就当整容了,初始不适应,多看几遍也就习惯了。平白无故不用花钱就赚了张美人脸,多划算。 至于饮食习惯,更没问题。因为家庭原因,贾敏没有养成挑食的毛病。后来因为外地求学和工作的缘故,让她山南海北,整个华夏差不多都跑遍了,出国也如同家常便饭一样。而且因为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缘故,各地美食只要有钱在家门口就可以吃到,因此贾敏对各大菜系也没什么特别偏爱。因此以后,只要将就原主的饮食就可以了。就是不习惯,也尽可以慢慢的改,潜移默化,不着急。 至于林妹妹,如今刚一周零两个月,懵懂无知的年纪,正处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状态,大多由||乳|母带着,无需操太多的心。丈夫嘛,因为贾敏怀孕的缘故,两人早已分开居住,所以暂时不用担心xxoo的问题。至于那几房姬妾,只要不犯到她的眼前,身为当家主母的她尽可以战略上重视,平日里无视。 从某方面来讲,贾敏算是赚到了。在那个时代,以贾敏的年纪,已经步入了剩女的行列。其实贾敏生的白白净净的,中上姿色,别看她在公司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样子。其实私底下脱下职业套装,甩了高跟鞋,洗干净脸,就是一乖巧可爱的江南妹子,而且上的厅堂,进的厨房,根本是宜室宜家的好人选。 外在条件不差,而且因为家庭的缘故,贾敏从小就渴盼有一个家。特别是在她在外求学的时候,母亲找到了第二春,并且又生了一个孩子之后,这个盼望就刻到了骨子里,她希望有个真正属于她的家,家里有丈夫还有可爱的孩子。 但是如此盼嫁的贾敏迟迟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对外的说法是她太忙了。每天忙于加班、开会、出差,根本没时间找男朋友,谈恋爱,结婚。实际工作繁忙是一方面,另外则是幼时贾敏父亲抛家弃女的行为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等到长大工作,周边朋友把她当做垃圾桶,向她倾诉感情和家庭的不顺。等到进入公司高层,交际应酬的时候,又看多了那些社会“菁英”们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嘴脸。这些无不极大地打击了她对爱情、婚姻的期望,以致于她谈了几场恋爱都无疾而终,因为她迟迟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爱情婚姻无望,贾敏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因此无心插柳,成为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因为她职位高、收入高,无形中带来一种压力,从而让人望而生畏,又吓退了不少年龄相当的男人。 其实贾敏并不是个事业心非常强的人,她之所以那么拼命,完全是小时候没钱,母亲身体不好,总生病,又求告无门,穷怕了。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那段困窘的日子留给贾敏的教训就是手里有钱不慌,心里踏实。比起女强人,贾敏更愿意做个贤妻良母,只是一直都难以如愿。 了解贾敏的朋友,曾经断言,如果贾敏不能克服她的心理问题,那么不管她多么想有个家,都不太可能。除非她哪天抽风,脑子不清醒,身边又恰好有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人家也愿意,在她清醒之前登记结婚,使其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不过这种几率实在是比中五百万的彩票还低。 说这话的朋友一定没有想到贾敏会有穿越的这一天。连闪婚都算不上,不过眼一闭,再一睁,就从未婚人士变成已婚妇女一枚。孩子除了手里牵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还不算,让人悲催的是这里的彩旗和红旗一样,是可以合法拥有的。根本是强迫中奖,不接受也得接受。 虽然脑海中有着原主残留下来的记忆,可是那对贾敏来说,就如同放在电脑存储盘中的资料一样,并不属于她。每每要用的时候都需要点开,查找,然后才能调用。因此贾敏刚刚穿越的头几天,秉着少说多看的原则,慢慢四下走动,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周边环境。再结合她脑海中的记忆,逐渐理清了头绪,将那些“资料”消化吃透,化为自己的。 越是整理,贾敏越是庆幸,庆幸她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因为数代显赫的钟鸣鼎食之家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梳妆打扮,请客送礼,人情往来……凡此种种,无不是有一定之规。这些都是贾敏做姑娘的时候从小学起,日积月累得来的。草根出身的贾敏虽然在后来因为工作需要学了一些礼仪,但是两者并不相通,如果不是得到原主的记忆,她根本是两眼一摸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长出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 同样,贾敏也庆幸她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没有假装“失忆”。 这个身体自小学习规矩,礼仪举止都已经刻进骨头,形成条件反射了。比如,以前贾敏连十字绣都没有摸过,至多拿起针线钉个扣子。可如今拿起针线,对着绣布,脑子不用想,该怎么下针,身体都有自然反应,只是一开始手稍微生了点,有些凝滞,虽有瑕疵却无关紧要,只要熟悉几天就好了。 若是假装失忆,以贾敏在现代的性格行事,她的行为举止一会娴静优雅,一会大而化之,两厢矛盾,绝对会引人怀疑。现在,有了原主的记忆和身体熟练的反射弧,贾敏只要偷偷的熟悉几遍,让记忆和身体协调在一起,就万无一失了。 况且无缘无故怎么会失忆?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作为失忆的借口。而且如果贾敏失忆的话,那么就需要“养病”。既然失忆,自然无法掌家理事,应酬往来,少不得要交出管家的大权。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之后,贾敏发现,现在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微妙。按道理说,现在林家上面没有公婆压着,贾敏身为当家太太,说一不二,地位尊贵,没什么好担忧的。可是贾敏却有个缺憾,那就是贾敏嫁入林家多年至今没有儿子。 七出中的除了不顺父母之外,占在第二位的就是无子。在这个一般十六七岁就结婚,人均寿命五十多岁的时代,林如海年近四十,膝下仅有一女,还是去年贾敏挣扎生下的。衍嗣绵延是这个时代身为女子嫁为□之后最大责任,若不是贾敏娘家势大,而几位姨娘一直都无所出,只怕林家早就没她立足之地了。 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林家祖上虽也是列侯出身,可是到了林如海这一代,爵位已经没了,只能通过科举出仕,因此身为国公府的嫡女的贾敏,嫁入林家,算是低嫁。因此凭借着娘家强大的势力,贾敏被高看一眼,在婆母面前都能挺直了腰杆说话。可是随着父亲贾代善的过世,两个哥哥提不起来,难以兴家,娘家渐渐萧疏。而林如海却得了今上的青眼,官职一路往上升,如今已经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从三品高官,历来是天下有数的肥缺。 盐,不同于铁和茶这两样,关系到国家民生,上到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每天都要用到,绝不可缺,也无其它之物可替代。作为国家专卖,盐课常占国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而两淮盐课又占全国盐课收入之首。 因此涉及盐政方面的职位都是大大的肥差,年年有无数官员为了抢到相关职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为此宁愿降一级而就职。正是因为盐政的重要,非圣上信臣权贵不予任职。林如海能做在都转运使这一职位上,圣眷之浓可见一斑。 虽说夫贵妻荣,可是此消彼长,作为依靠的娘家反过来反而需要丈夫提携。何况就算贾敏和林如海再恩爱,也比不上香灯传继重要。婚后多年无子,让贾敏在林如海面前不由自主的矮了半截。娘家式微,又让贾敏低了三分。 如今林如海位高权重,少不人来巴结奉承。就在林如海到任不久,一次筵席上,顶头上司巡盐御史做媒,将当时在座的都转运盐使司的一名姓徐的判官庶妹许给他作了二房。没几天,两淮最大的盐商田文两家又将族中女儿送了过来。 贾敏虽然保养的不错,容颜姣好,看上去未满三十的模样。可是终究比不了十七八的小姑娘,青春无敌,正是一朵花刚开的好时候。况且她和林如海多年夫妻,就算是再美的容颜日日相对,也没感觉了。看着几位新人在自己眼前娇声细语的模样,贾敏咬咬牙,听了奶娘钱嬷嬷的建议,把身边一个丰臀肥||乳|人才齐整的二等丫头涵容开了脸,凑成一副牌搭子。 虽然人前面上含笑,可是贾敏夜里背人的时候没少流泪。因为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诊断后说她以后再难有孕,当时林如海也在场。过后,贾敏不死心,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拜了多少神佛,许了多少心愿,为了那一线希望,不管多苦多难喝的药汤子喝下去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没想到孩子没盼来,反而来了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来添堵。本来贾敏就自己多年无子而自艾自怨,愁眉不展,如今丈夫有了新宠,心情更是坏上加坏。又急又气,心情抑郁的贾敏终于病倒在床,请医吃药,在钱嬷嬷领着一干丫鬟婆子精心侍候,温言劝慰下,勉强放开心怀,缠绵病榻月余才得痊愈。只是这一场病到底让本来身子就不康健的贾敏伤上了元气,虽痊愈,却留下了隐患。 病好之后,贾敏操持家务,交际应酬,人情往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打理的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一个不字来。本来她病刚好,正该好好调养一番才是,偏偏贾敏好强,不肯落人褒贬,强打着精神操持。 身边亲近之人也不是没有劝说她好好将养,可是贾敏不肯,现今她无子,娘家又靠不上,新进来的这几位姨娘不管是官家出身还是商户走出来的,都是清白的良家女子为妾,是贵妾。若是生下男孩,只怕会母凭子贵,后来居上,地位堪比她这个正房太太。心中不安的贾敏只能牢牢抓住管家大权做依靠。 偏巧贾敏病好之后临近年关,清扫庭院,铺点陈设,收拾供器,挂像祭祖、供奉神飨,送灶请神,置办年礼……还有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人情应酬等等诸多繁杂之事。真真是用尽心力,让人力倦神疲。 正是如此耗费心力,致使身子更加亏虚,以致于贾敏身怀有孕不知,只当劳累过度才是小日子迟了。若不是三月里因为劳累过度而晕厥请医诊治被发现,已有滑胎迹象的胎儿必将不保。也正是贾敏的这次昏倒,才导致现代精英贾敏的穿越。 穿越过来的贾敏清醒过后,了解到自身的地位,发现四周强敌环伺,一个个虎视眈眈。再加上身处陌生的环境,自然不肯把管家之权拱手相让,放权容易,若是再把权利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况且贾敏闲极无聊,为打发时间也曾点开过她那个新近的小助理推荐的几本小说,看过几部肥皂剧,宫斗宅斗一样不少。虽然对那些一眼就被她看穿看破的手段贾敏嗤之以鼻,但是她也明白故事源于生活。 毕竟当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时,而茶杯又要依附茶壶生存,生活范围拘于方寸之间,为了争抢茶壶,免不了勾心斗角,你争我抢。穿过来的贾敏虽然不屑于和她们争抢,可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刻把管家之权下放。 若将管事之权移交,免不了被换掉或多塞个人进来,给了她人壮大的机会。她如今可是怀着孕呢。书中的林家最后可就林妹妹一个孩子,现在贾敏肚子的这个要不是就是没生出来,要不就是没长大。因此就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为了自身和肚子的安全,防备敌手,管家之权还是要抓在自己手中。所以根本不能装失忆。 虽然贾敏没有松手管家大权,不过也不像原主一样事无巨细,样样操心。一代人杰诸葛亮就是因为事无巨细比躬亲,最终因操劳过度,劳累而亡,导致他的隆中对时画下的宏图伟业化为泡影。再说你看过哪个公司的ceo还要过问底下员工像迟到早退,清洁卫生之类的琐碎小事。大事小事一把全抓,不活活累死才怪。 贾敏自然不作那个傻瓜,她将职权划分开来,具体责任到各个管事,她只作个总览,下面怎么样行事不再过问。受钱嬷嬷提醒,为了自身安危,厨房和采买这块则是重中之重,需要严加防范,因此钱嬷嬷亲自上阵,严格把关之余顺带监察。交际应酬,则借着养胎的借口,能推就推,如此一来,贾敏可省了不少心,轻松多了。 [3]第三章 贾敏躺在榻上,东想西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 外间的醉墨听见里屋的动静,知道贾敏醒了,赶紧带着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进来。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醉墨上来与贾敏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贾敏面前衣襟掩了,贾敏方伸手向脸盆中盥沐。 洗完脸,擦干净,抹完润肤的蜜脂膏,一旁的小丫头赶紧捧着脂粉过来,贾敏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道:“怀孕期间,以后这些脂粉一概都停了。”微微抬头,又道:“剩下的这些不用留,都扔了。回头再用开了新的来。”这个时候的胭脂水粉还没有什么保质期之说,不过贾敏可不想一套脂粉用个几年。 “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分给下面的小丫头好了。”想了想,贾敏又补了一句。虽然为了防止交叉感染,这些化妆品不能共用。不过她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内造的,有钱都没处买去,比下面的丫头用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算她不说,这些东西她们拿在手中也一定舍不得扔。既然如此,她也就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钱嬷嬷从外头端着个黑漆怒放石榴花雕绘茶盘进来,上有一七彩掐丝珐琅榴开百子盏碗,一碟热气腾腾的糕。走到贾敏跟前,把东西放下,笑道:“太太可是饿了?这是由罗汉果和梅干粉炖出来的甜茶,还加了点治妊娠呕吐的青橄榄汁。还有刚出炉的红豆黑米糕,香甜可口,最适合孕妇吃的不过。离午饭还有段时间,太太先垫垫。” 贾敏瞥了一眼钱嬷嬷有些潮红的脸,端过盏碗,喝了大半盏茶汤,又挑了块糕咬了一口,目光落在盛糕得碟子上,“这个碟子和碗是一套的,我记得似乎是收在库房里了,怎么想起把它们拿出来了?” “不仅这套杯碟,我才在库房里拿出好多东西,有红木婴戏插屏,青花折枝花果瓶、麒麟送子的玉石摆件、绣着有‘宜男草’之称的萱草锦帐……,回头把这些东西都摆出来,取个好兆头,保佑太太平平安安的生个大胖小子。”钱嬷嬷笑着回答。 听钱嬷嬷说了这么长一串子东西,贾敏差点没被正往下咽的糕给噎住,赶紧喝了一口茶将卡在嗓子眼的糕顺了下去,忙道:“快都收起来。这些东西摆在屋里,让人一看,不知道的以为我盼儿子都盼魔怔了,没的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钱嬷嬷下意识的反驳,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东西寓意太明显,看了是不好看。如今贾敏怀孕,满府的人都盯着她的肚子,若是生了男孩,自然无碍,反之这些东西就成了人家嘴里的笑话。因道:“即这么着,就将帐子换了,那个青花瓶和藤蔓葫芦的木雕摆出来就可以了,其它的收起来。”钱嬷嬷终究不死心,从中挑那不太明显的两样摆出来。 这些年贾敏可不是盼儿子盼的都有些走火入魔了,寻医问诊,请医吃药,持斋念佛,拜神许愿,几乎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花费的钱财照着打一个一般大小的婴儿也绰绰有余。钱嬷嬷自小就陪在她身边,自然也跟着一起着急。如今贾敏怀孕,她甚至比贾敏还高兴,更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拿到大面上说。就比如贾敏的昏厥,除了过于疲累,怀有身孕之外,被徐姨娘说的什么不下蛋的母鸡,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之类的话给气到了。只是徐姨娘是指桑骂槐,借事指人,贾敏也不好和她掰扯,生生生了一肚子闷气。回头贾敏越想越气,偏偏又无法发火,致使这口闷气郁结于胸,怎么也出不来。身子虚弱,本就勉强支撑的贾敏又气又愧又羞又恼,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又吃了两块糕,贾敏停了下来,示意一旁的小丫头把剩的端了下去。醉墨端过一盅茶先让贾敏漱了口,接着又端上一盏吃的茶。贾敏用茶盖抹去水面上的浮沫,轻啜一口,抿了抿嘴,问道:“刚才睡梦中我朦朦胧胧的似乎听见外面妈妈再和谁的吵闹声。可是那院子里那几位又出了什么幺折子了?她们想要怎样?” 闻言钱嬷嬷下意识的伸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矢口否认道。“哪有那回事,太太一定是睡迷糊了,我是直接从厨房端了汤和糕过来的,根本没碰见其他人,又怎么会和谁吵架。” 贾敏定定的望了钱嬷嬷半晌才移开目光,神色淡淡的说道:“虽然妈妈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掩饰的很好,让人看不出半点异状。可是我不是别人,从我出生到现在就没和跟妈妈分开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另外一位母亲。做女儿的,若是连母亲的心情都感觉不出来,那可真辜负了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 听了贾敏后面的几句话,钱嬷嬷又悲又喜,泪花滚滚,忙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道:“太太这话真让老婆子当不起,不过是太太小时候吃过几口奶罢了,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哪配做太太的母亲,没的折了老婆子的福寿。今后这话再不要说,我知道太太有这份心就行了。” 在贾敏的记忆里,钱嬷嬷对贾敏是真的好,除了身份有别,真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从小到大把贾敏照顾的妥妥当当。等到贾敏出嫁,又当做陪嫁嬷嬷跟了过来,贾敏没有孩子,她跟着着急,打发她家的小子跟着四处寻偏方,找医生。因为久久不育而愁眉不展的贾敏全靠着她平日里拿话劝慰,开解,打气才不致于心情过于抑郁,否则,为了这个,她愁也愁死了。 后来钱嬷嬷丈夫病故,钱嬷嬷因此大病一场,贾敏看她已经上了年纪,不忍她一把年纪继续操劳,就把他们一家子都脱籍放了出去。出去之后,钱嬷嬷一家利用历年所积还有贾敏给的两百两银子,置办了田产,开了好几家店铺。一家子丰衣足食,呼奴唤仆,小日子过得不错。 只是钱嬷嬷终究舍不得贾敏。待到后来看见儿女们整治好家业,日子顺遂,没什么好担心的,便不肯在家作老封君享福,又回到贾敏身边当差。她儿孙颇为孝顺,屡屡求她回去享清福,钱嬷嬷只是不肯,顶多逢年过节回去和家人团聚几日。钱嬷嬷待贾敏,如此扒心扒肺,贾敏自然也当厚报,因此有了上面的一番话。 “即这么着,妈妈也不必瞒着,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况且她们是什么样子我也知道,虽然让妈妈压下去了,回头不定什么时候又闹了起来。说吧,她们想干什么,我绝不生气就是了。”贾敏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究竟。 因为贾敏体虚,坐胎的时候又不注意,累到了,因此胎儿不稳,需要保胎。在这期间切忌勿大喜大悲,不得过于操劳,忌动怒等等诸多众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因此钱嬷嬷遮遮掩掩,不肯说。贾敏如何不明白她的顾虑,干脆直截了当挑明。 “还能做什么,就她们,平日里无事也要生出事来。何况太太如今有孕在身,她们看着眼气,又听大夫说太太不能动气,自然要无事生非,把太太气出个好歹她们才高兴呢。”钱嬷嬷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揭过去。 进而劝道:“太太这话说的明白,真是犯不上和她们生气,何苦来着,没拿她们怎么样,反而没的气坏了自己。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庶妹,连太太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屡屡和太太叫劲。左右不过是个姨娘,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太太根本用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养好身体,生下白白胖胖的哥才是正经。”钱嬷嬷不知道这身体里面已经换了芯子,尽管贾敏说了不生气,还是不相信,努力劝慰贾敏,让她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架不住后面还有架桥拨火的。”“贾敏冷笑几声,说:“那也是个没脑子的,人家说什么是什么,给个棒槌就当针。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把她推到前头打头阵,摆明了是拿她当枪使,可笑她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每日里耀武扬威的,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府里正经的主子了。”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贾敏抿了一口,皱了皱眉,把茶碗放到一边,说:“你当我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这有了身子,防范的又紧,她们毕竟在府里根基浅,做不得手脚。如今知道我忌动怒,不变着花样想法子来气我才怪。若是因此滑了胎,自然称了她们的心愿,若是不能,能气气我也是好的。反正我们也抓不住她们的把柄,不能拿她们怎么着。” 顿了顿,又道:“正如妈妈所说,以前是我想不开,在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姨娘,难道还能越过我这个明媒正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房太太不成!就算我死了,能不能扶正还是两说,就算扶正在我的灵位前面也得执妾礼。何况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凭老爷的条件想要再续上一房,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呸!呸!……”钱嬷嬷听贾敏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双手合什,不住念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路过的神佛听着,这是我们太太犯了糊涂,胡说的,千万别当真。” 醉墨注意到贾敏的举动,机灵的走过来,把茶给换了。在一旁听了半晌,听到钱嬷嬷和贾敏接下来的谈话似乎涉及到几位姨娘。因此倒完茶后,醉墨将屋里伺候的丫头都带了下去。她坐在回廊做针线,顺便守着门口。 四处拜过之后,钱嬷嬷睁开眼睛,望着贾敏无奈的叹了口气,嗔怪道:“这话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嘛,好好的干嘛这么咒自己。什么死呀活的,我老婆子还活的好好的,到了这么大年纪我还没活够呢,你年纪轻轻的说这些话也不怕晦气,何况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贾敏一挑眉,扬着身子,轻笑道:“我哪是生气,只不过实话实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而已。从头到尾她们打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部分阅读 谴虻牟痪褪钦饷锤鲋饕猓训佬硭亲龅梦揖退挡坏昧恕!?br /gt; 钱嬷嬷张着嘴,似乎被吓住了,盯着贾敏半晌不言语。贾敏被她瞅的心里阵阵发虚,暗暗叫苦,这次几天,就露出一点本性来了,不会穿帮了吧?旋即,贾敏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拆穿? 不过眼前这人可是比任何人都熟悉原主的奶嬷嬷,毕竟就算贾敏接收了记忆,大节上出不了什么差错,可是有些日常不为人注意无伤大雅的小习惯还是会不同的,那么长期在贾敏身边,熟悉她一举一动的钱嬷嬷看到差异,若是她看出端倪也正常。 只是钱嬷嬷她没有证据,就算是怀疑,可是身体特征和记忆都对的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上去,天长日久看出贾敏对这个家没坏心,饱经世情的她只能把疑惑藏在心里,绝对不会说出去。而贾敏这边也要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只是,有点对不起钱嬷嬷,她若是知道原本从小看到大视若亲女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该多伤心。 钱嬷嬷盯着贾敏的脸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轻叹出声:“刚才我似乎又看见太太在家做姑娘的样子了。自从太太嫁入林家,除了开始的那几年,以后就再没看见过太太这么神采飞扬的模样。也是老婆子无能,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太受委屈,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幸好,太太熬了过来,如今等肚子里的哥儿落地,儿女双全,就十全十美了。” 听了钱嬷嬷的感慨,贾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听到她话里话外总说肚里的孩子是男丁,有些不高兴。伸手轻抚上肚子,这里面有个小生命在成长,是要叫她母亲的,虽然和贾敏没有实际的血缘,但是却是她现在这个身体孕育的生命,而且会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发育长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都是需要贾敏亲身经历的,因此这个孩子和贾敏的孩子一般无二。如果是原主的话,一定希望是个儿子,可是她不同,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喜欢。 “妈妈别一口一个哥的,这种事情不到临盆的时候哪里说的准,没准还是个女孩呢。”贾敏摸着肚子,脸上闪现着慈母的光辉。已经幻想着这里面若是女孩,将来怎么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人领出去看见了人人羡妒。 钱嬷嬷接着贾敏的话说道:“若是个女孩也不错,正好给大姑娘做伴。不过,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这花已经有了,果子自然就该来了。再说酸儿辣女,自从怀胎以来,太太的口味就偏向酸甜,肚子又尖尖的,所以这胎一定是儿子,错不了。” 连着列举了一系列贾敏怀的是男胎的佐证,钱嬷嬷似乎信心十足的向贾敏保证着,旋即补充道:“为此我已经向菩萨许愿了,如果这胎是个男孩,从今往后我就吃长斋以感谢菩萨的大恩大德。菩萨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宽慰自己还是说给贾敏听。 听了钱嬷嬷的话,贾敏无奈的笑笑,合着她刚才的话都白说了,人家根本没听进去。“那要万一这胎是个女孩怎么办”贾敏试探的问道。毕竟在书中,虽然提及林妹妹曾经有个三岁就夭折了幼弟,但是没有说是谁生的,后院这么多的女人,哪个都有可能。 [4]第四章 在贾敏生儿子的问题上,她和钱嬷嬷有了分歧。当贾敏询问她这胎如果生的是女儿的时候,钱嬷嬷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那就接着生!”一直生到生出儿子为止。 啊!把我当什么?生儿子的机器吗?贾敏在钱嬷嬷没有觉察的方向悄无声息的翻了个白眼,说:“就算我肯一直生下去,可是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能生几个?而且要是一直生的都是女儿怎么办?” 听到贾敏这么“不争气”的话,钱嬷嬷无奈的叹口气,说:“老太太快四十了才生的太太,都说生女肖母,太太若是随了老太太,还能生好几个呢。” 真这么生下去,那我可就这成了猪!再说,频繁怀孕,密集生子会极大的损害大人的健康,生下的孩子也易夭折。若不是贾敏穿过来的时候这身体已经身怀有孕,她绝不会这个时候怀孕。 不仅仅是因为和林如海不熟,无法直接xxoo,而是她刚刚生完黛玉不过一年多,再怀孕,对母体损害较大。何况这具身体目前健康状况堪忧。贾敏甚至怀疑,在书中,原主之所以那么早挂掉,可能就有这个原因。 钱嬷嬷看着贾敏的肚子,说:“太太难道不盼着这胎是个男孩?这些年来,太太不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说话底气都不足。太太不爱出门,不也是因为出去的时候,那些烂了舌头的妇人总爱拿这个刺太太。太太这边都这样,何况老爷这边,这么大年纪,官做的又高,少不了受那看着眼气嫉妒的小人笑话,老爷口里虽不说什么,可是最近几年待太太的情分已经不复以往。不管怎样太太还是有个儿子傍身才好。” 贾敏知道和钱嬷嬷说不通,两个人的思想根本不在一个回路上,隔着几百年的思想文化鸿沟是无法用言语填平的,干脆保持沉默。 钱嬷嬷看见贾敏低头不语,以为她想明白了,又道:“女人嫁人之后,靠的是儿子、丈夫、还有娘家。儿子乃是重中之重,若是有儿子,后半辈子有了依靠,任谁也越不过你去,就算丈夫再怎么冷淡太太也不怕。否则就算国公府那边也不好帮着太太说话。” 叹了一口气,又道:“若是太太真的命里无子,就按照我们以前商定的,让涵容生,等她生下来了,认在太太名下。涵容的身契在太太手中,她翻不了天去。总不能便宜了那边的那几个。这还没怎么着呢,都已经这样猖狂了。若是真让她们生下儿子,母以子贵,老爷虽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可是心里也是偏向他们的,到时有太太委屈的日子。” 看见贾敏依旧不语,钱嬷嬷长叹一声,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涵容一家子都捏在太太手中,太太让她向东她绝不敢向西,不会也不敢对不起太太的事情。何况一个婢生子,能够认在太太的名下,一步登天,那是多大的福分,她求还求不来呢。正可谓皆大欢喜。” 欢喜个屁!贾敏就不相信把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这人心里会高兴?会打心眼里亲近,毫无隔阂?才怪! 贾敏忍不住反驳:“若是除了涵容再没有人生的是男孩,就算是个婢生子,他也是老爷的孩子,也能够继承林家,何必要认在我的名下?到那时,母以子贵,为了孩子,抬涵容的身份还不是老爷一句话的事,我还能拦得住?”贾敏觉得钱嬷嬷和原主太想当然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 哼!钱嬷嬷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一声,说:“涵容是什么身份,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丫头,她拿什么和太太比。认在太太名下,那可是嫡出,身份尊贵着呢,岂是一个丫头养的东西比的了的。将来出门见客、应酬、做官、说亲……说出去也体面……” 贾敏毫不客气的打断:“那不过是前头骗祖宗,后面骗子孙的把戏,难道还能糊弄的了当世之人,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呀!事实就是事实,又能体面到哪里去?况且老爷要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不要说婢生子,就是外面那些下九流的戏子娼妇养的,只要顶着林府继承人的牌子,照样可以横着走!” 钱嬷嬷被堵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就纳闷了,怎么贾敏今个就这么油盐不进呢。想到当初劝说贾敏将涵容开脸时她的委屈和不情愿,钱嬷嬷自以为明白了贾敏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太太委屈着呢,可这对太太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是太太生下哥自然怎么都好说,否则,太太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委屈都咽到肚子里去。若是太太对涵容不放心,那么就等她生下孩子,去母留子。反正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若是涵容因此死了,也正常,绝不会引人怀疑。又是卖断的死契,她的家人也说不出什么。”说道后面钱嬷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肃杀。 闻言贾敏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定定的望着钱嬷嬷,把她平日里慈祥的面容上那一闪而逝的狰狞尽收眼底。虽然知道在这个时代,人命轻贱,可是贾敏从来没有想过,一条性命就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在谈话中被随口决定。 涵容,贾敏在清醒后,曾经见过她两次,印象中是个身材丰满,秀气温婉的一位姑娘。因为看上去有宜男像,所以被选中。当初选择把涵容开脸的时候,贾敏和钱嬷嬷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径自作了决定。让涵容在贾敏生不出儿子时做代理孕母。如今,孩子还未生,涵容就已经被判了死刑,缓期执行。从头到尾,一点人权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成了人家的“便宜后妈”,还要应付陌生的丈夫,外加一串名正言顺登堂入室的小三,已经够让人郁闷的了,而这一切又不是贾敏想要的,无奈的接受这一切让她感到无比憋屈。在涵容生死事件上让贾敏从来了之后憋着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她只觉得只觉得一股火腾的从胸口燃起,胸膛都要气炸了! 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世界!气急的贾敏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碗,狠狠的掷在前面一人高的西洋穿衣镜上,镜子被砸的粉碎,碎片淅沥哗啦的落在地上,茶碗也是碎成好几片飞落在地。贾敏恨恨的瞪着破碎的镜子半晌,然后一头栽倒在胡床上,扯过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五彩鸳鸯锦绣真丝被,胡乱的盖在身上,蒙住脸,在被子中闷声对着被贾敏的举动吓呆了钱嬷嬷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午饭等我醒来再吃。” 钱嬷嬷不明白贾敏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起脾气来。看贾敏的样子,摆明是不搭理人,况且又是在气头上,因此钱嬷嬷也就没有上前自讨没趣。和闻声进来的醉墨招呼小丫头把打碎的镜框挪出去,地面的碎的玻璃片和碗片收拾干净。 纠结了半天的贾敏最后抗不过咕咕作响的肚子,起身吃饭。坐在饭桌前,贾敏发现涵容立于桌边,替代了平素在这个位置当差的临江。贾敏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钱嬷嬷知道贾敏对几位新姨娘不喜,本来作为姨娘,是要在主母跟前伺候的,偏偏这几位都不是善茬,每每贾敏借着这个机会难为她们的时候,虽然如愿,可是都会有一场好气生。待到大夫诊断出贾敏怀孕之后,为了贾敏和胎儿的安全,钱嬷嬷以贾敏需要安静养胎为借口,不让几位新姨娘到贾敏跟前立规矩。身为通房的涵容也顺带包括在里面。贾敏过来之后,也不耐烦见几个姨娘,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因此贾敏看见涵容出现在饭桌前,很是奇怪。 “太太体恤婢子,让婢子不用立规矩,可是婢子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这本是婢子该做的,怎能偷懒。因此,婢子就来了。”涵容敛眉肃目答道。 贾敏侧目打量了涵容一眼,没有说什么,在她的伺候下用过了饭。漱过口,一时换上吃的茶来,贾敏捧着茶杯,坐在搭着墨绿缠花椅搭的花开富贵红木椅,靠着和椅搭同色的椅靠,将脚放在脚踏,示意一旁的临波给涵容拿个杌子,让她坐在自己跟前。然后让醉墨把所有伺候的人都带出去,守住门口不让人进来。 涵容垂着头坐在杌子上等着贾敏开口,半晌也没听见声音,忍不住抬起眼角,偷偷瞄了端坐的贾敏一眼,发现贾敏盯着茶碗怔怔的出神。看见贾敏的身子一动,涵容吓得如同兔子一般,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坐好。 “前阵子我做主给你开了脸,也没问过你的意思,是我的不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贾敏干脆也不费心思了,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听见贾敏给她道歉,涵容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急忙插言:“哪有,哪有……太太做主就好,太太做主就好……”猛然想着她这般打断贾敏的话不敬,赶忙住了嘴,神色慌张的望着贾敏,伸出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干脆藏在身后。 贾敏看到她慌乱的样子,轻叹一声,说道:“可知道为什么选你?” “钱妈妈都跟我说了,说是太太生不出儿子,想让我生一个。”涵容望了贾敏肚子一眼,有些羞涩的低声回答。 “当时和你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有怀孕,现在我已经有了,若是生出来的是男孩,就不需要你生了。你知道吗?” 涵容点点头,柔顺的回答:“我知道。”对于自己这么被利用一点异议都没有。 “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贾敏心有不甘,试探的问。 涵容抬起垂下的头,有些惊讶的飞快瞥了贾敏一眼,说:“太太怎么安排,婢子就怎么做,婢子听太太的。” 贾敏目光锐利的看向涵容,因为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因道:“你抬起头来。” 涵容听话的抬头,目光和贾敏一对上,立刻移开,目光低垂,根本不敢和贾敏对视。满脸的顺从,怯生生的,宛如一只待宰的小白兔一般,让贾敏这个欺负人的“大灰狼”做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贾敏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拨着茶盖,清脆叮咚的瓷器声在这安静的厅堂中显得格外响亮,空气也因为长久的静默而变得凝重起来。 身边红木八仙桌上摆着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贾敏静静的望着空气中袅娜的淡烟良久,久到涵容都以为她不会开口了,才轻声说道:“若是依着我的安排,那么我若生子,你就会被打发出去。若是生的是女孩,你就留下,等你生下男孩,则去——母留——子。”贾敏拉长了音将后面四个字加重语气说了出来。 听懂了贾敏的意思,涵容一惊,瞬间变得脸无血色,银牙紧紧咬着下唇,殷红的唇因为她的用力而变得发白,鲜红的血珠从唇上浮现出来,流入嘴中。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疼痛,也没有感受到血的腥味,只是呆呆的望着贾敏。 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涵容的脸上浮现出认命的神色,垂下头说:“太太怎么说怎么是,婢子无不从命。当初太太将婢子买下的时候,婢子全身上下包括这条性命都是太太的了,太太的吩咐莫敢不从。” 虽说奴婢身份低贱,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但是主家却不得随意打杀奴婢,因为法律限制不得随意杀害奴婢,要杀须报官获准,称为“谒杀”。否则是要获罪的。尽管这条法律执行的不彻底,可是像林家这样的世禄之家,书香之族,作为儒家子弟,讲究仁德,因此待下宽柔,轻易不肯暴戾行事,以免背负恶名,被人诟病。 涵容虽然多数都在针线上,并不在贾敏身边伺候,可是她入府也有五六年了。非常清楚主家的一些忌讳,也绝对不会不知道,像她这样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若是被放出去。就算嫁人也找不着好人家。杀猪种地,贩夫走卒之流还算好的,毕竟稍微有点能力讨得起老婆的男人,都不会娶一个破了身子被主家放了出来的女子为妻。 出府嫁人,虽留下性命,可是日后的人生磋磨有的熬了。比如贾家败落之后,袭人被放了出来,嫁给蒋玉菡,说是有房有地,人长得也好。我们现在看,觉得条件不错,可是,蒋玉菡是戏子,乃是贱籍,属于下九流,地位低贱,夫妻两个任人轻贱,揉搓,哪里是好对象?就这样的身份地位,根本保不住像样的田产房屋,因此我们尽可以自行想象他们家的模样。 贾敏看到涵容脸色骤变,本以为她就算不反抗,也要哭求一番,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不说,直接接受了。难道是觉得就算反抗也没用,所以不如干脆认命? “你可是想清楚了?其实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贾敏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说:“当初你们一家子从山东逃荒过来,卖身入府。这里是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和你的家人在府里这些年的东西也尽可以带走。我安排人给你和你的家人脱籍,办理路引,让你们回山东。回到家之后,你大可以托辞为丈夫过世的新寡,拿着这笔钱,置上几亩地,再嫁个好人家,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是至少丰衣足食。你若是愿意,我可以马上着人办理。” 这个时代的人以宗族聚居,讲究“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离乡贱”,一般没有特殊原因,大家都不会离开家乡在外地定居。就连做官的致仕也大多是告老还乡。因此贾敏对涵容一家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让人无法拒绝。 [5]第五章 贾敏提出放涵容一家出府,并且赠银助他们一家衣锦回乡。面对贾敏的言行,涵容怔住了,不解的望着她。贾敏轻咳一声,道:“不用怀疑,我绝对说话算话,我根本没有骗你的必要,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这样单独和贾敏面对面,拘谨的涵容手足无措,浑身僵硬。面对贾敏的提议,迟疑了一下,嗫嚅:“我,我……没什么意见,一切……一切任凭太太吩咐。”声音低又轻,若不是屋里只有两人,而且贾敏的耳朵尖,根本听不清她说的话。 微挑了一下眉,贾敏有些意外的望着涵容,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想了想说:“你要是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也可以说给我听,我尽可能的帮你安排。”犹豫了一会,补充道:“或者……或者你想留在府里,继续伺候老爷也行。生男生女都是你的孩子,我不和你抢。”虽说她喜欢自由,可是这个世界并不缺少上赶着做妾的人。 涵容低头捻着衣角,扭捏着半晌答道:“我没有其它的想法,太太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都听太太的。” 贾敏道:“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哪里有旁人给你做主的道理?再说将来你若是过得不好,回想起来,今日帮你拿主意的岂不落埋怨?” “将来我若是过得不好,是绝对不敢怨太太的。”涵容飞快的接了过来。随即小心翼翼望向贾敏,看见她没有因为她的抢话生气而松了一口气,说:“我们做奴婢的一向是主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太太的安排都是好的,怎么着都行。” “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怎么都行?怎么都行那不就是说怎么都不行?既然这样我也说你要有其它的打算,只要说出来,我能办到的就帮你办。可是你吃吃艾艾的半晌也没个主意,难道对你的将来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贾敏被涵容的态度气着了,觉得她在敷衍她,忍不住一连串的质问起来。 看见贾敏的眉宇间隐见怒色,涵容战战兢兢的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个没主一的,只知道在家听父母,在府上听老爷太太的。下剩的,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命,我都认了。” “我倒不知道你这么听话!”被涵容的话气笑了,贾敏无奈的看着她,怒道:“以前你自己做不了主也就算了,如今我给了你选择,难不成你还要像以前一样随波逐流,任人拿捏不成?” 涵容被骂的的将头几乎埋在胸前,一声不吭,身子在小杌子上蜷起,缩成小小的一团,竭力减少她的存在感。如果地上有个洞,只怕早就钻进去藏了起来。贾敏看到她这副扶不起来的样子,越发生气,喝道:“给我抬头,挺胸,坐直,没的一副让人打断了脊梁,让人看着生气的模样!” 涵容的身子颤抖一下,乖乖的听贾敏的抬头坐好,只是终究缩肩拱背,看起来委委缩缩的,不大气。声如蚊蚁的说:“要不,要不等回头我去问问我的家人,看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他们觉得哪个好,到时我就……” 听到涵容哼哼唧唧的把事情的决定权推到她家人身上,贾敏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这是你的事,关系到你的未来,你一时拿不定主意和家人商量商量也对,可是却没有他们替你做决定的道理。你就直接把打算和我说了便是。”若是她的家人是个好的,真为涵容着想,怎么肯让她做没名分的通房丫头。 面对贾敏的“威逼”,涵容流下泪来,万分委屈的说:“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拿主意,可是,可是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不管是让我留在府里还是出去,太太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话太太听了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和家里说说,让他们拿主意,太太又不高兴。那么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偏偏太太还不高兴,那么太太到底让我怎么做?只要太太吩咐下来,婢子无不听从。” 在涵容的抽搭声,贾敏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对着涵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看着涵容离去的背影,贾敏怔怔的发呆。本来她找涵容谈话,因为同情她的遭遇而想帮助她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到底为了什么,贾敏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这个社会太压抑。 向涵容交底之后,贾敏希望涵容能够奋起反抗?也不是。贾敏还没有那么糊涂,她知道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涵容这样一个地位低微的本土婢女面对强权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但是她也说不清她想看到涵容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她绝不想看见涵容这么一点挣扎,一点异议都没有的径自接受。 因此,贾敏在她能力范围内做出了对涵容最好的安排,给了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是涵容的懦弱的表现让贾敏因为钱嬷嬷一言决人生死而心寒,导致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涵容可怜,可是接触下来发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固然上位者可恨,可是卑微之人不见得无错。涵容的奴性深入骨髓,面对压迫心甘情愿,逆来顺受。“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人自爱方能自强,涵容一开始就把自己打入尘埃,放在极低的位置上,又怎么不让人看低她,不把她当做人来看。 对涵容贾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却帮不忙。醒悟过来的贾敏也就没有了和涵容废话的必要。从头到尾两个人的沟通根本是鸡同鸭讲,不在一个线上,那又何必浪费时间。涵容根本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她的苦心。 这件事也让贾敏明白在这个男尊女卑,等级分明,不讲人权,视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她就如同大海里的一粒沙砾,渺小无依。想要在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那根本是蚍蜉撼大树,痴人说梦,这已经不是不自量力的事情,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层面,分属两个层次上的问题。与之相比,白日飞升实现的可能性都比这要大。 既然前尘记忆不可能完全摒弃,对过往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么贾敏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可能的在社会规则范围争取最大的生活空间。因为没有能力,干脆不看不听不问不管。这个社会规则已经根深蒂固扎在人心中,她无法将之拔除,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她原来的世界有一句话:“生活就好象被□,如果你无力反抗就只好去接受它!”用在这里正合适。 想通了的贾敏一身轻松,起身向外。刚刚走出门口,就见钱嬷嬷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的钱嬷嬷看见贾敏,赶紧迎上去,带着几分怒气说:“太太,徐姨娘刚才又闹了起来,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打了板子,现在吵着要从家里带着伺候的人进府呢,她闹腾的厉害,老婆子根本压制不住。” 贾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醉墨和钱嬷嬷往正房方向走去。远远的就听见徐姨娘的吵闹声,一旁围观的丫鬟婆子看见贾敏过来,赶紧一哄而散,把围在中间的徐姨娘露了出来。 临江搬了个牛角式搭脑嵌大理石太师椅出来,贾敏在椅子上坐下,打量四周,本来心存侥幸,远远躲在一边想看热闹的接触到贾敏的目光,赶紧离开。贾敏把目光移回,冷冷的盯着下面站着的徐姨娘。 心虚的徐姨娘被贾敏看的有些发毛,伸手理了理鬓角,拉了拉身上的银红撒花遍地金的褙子,似乎有了底气,上前几步,走到贾敏跟前道:“太太,可要给我做主哇,我怎么也说是正正经经进门的官家出身二房,竟然连使唤个称心如意的奴才的权力都没有,真真让人打脸,这可让我今后怎么见人。”说着拿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拭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干嚎起来。 “你快住嘴!”贾敏扫了一眼徐姨娘,忍不住斥道。又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和那市井撒泼打滚的泼妇有什么区别?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官家出身的二房?一点规矩都没有,真让人替你丢人!” 面对贾敏的斥责,徐姨娘的哭声嘎然而止,一张桃花面红一阵白一阵,放下拿着帕子作擦泪状的手,死瞪着贾敏气鼓鼓的说:“我是比不得太太出身高贵,国公府的嫡小姐自然要比我懂规矩,不然我怎么会是二房?可是不管这有规矩还是没规矩的,总得讲道理吧。” 看见贾敏皱着眉头,侧耳倾听,徐姨娘压下心中的得意,继续:“我这都进府半年多了,身边伺候的不是没眼色就是没活计,就算是有那么个干活的,也还不如不干,没的添乱。害得我是跟在后面日日操心,时时提点,比我自己动手还要累。” “一开始,我觉得我初来乍到,太太又里里外外管着这么一大家,能不给太太添麻烦就不添,因此我觉得这丫头们蠢笨,我这边费点事,□□好了。只可惜我这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按道理说,若是个聪明的,这么长时间也该学会点眉高眼低的了,偏偏都是个榆木脑袋,不转个,笨的要命,到如今还是要我事事操心。本来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就将就也就算了。偏偏这些丫头们还不省事,有的那脚底跟安了车轮子似地,一时都停不下来,眼不错的就看不见人影,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找到人。还有的嘴上没有个把门的,惯会胡说八道,传小话,背后非议主子,诽谤同伴。还有的手脚不干净,夹带偷盗……若是懒点笨点我还无所谓,可是这样的奴才我哪里敢要?” “打顿板子是让她们长长教训,我这里是不敢留了,招了管事想换一批,偏偏没有合适的,等□好的又要一段时间,我这里是等不了的。因此我想着,在家里伺候我的那些人都是好的,人头我也熟,都是再规矩不过的,况且她们也是伺候惯了我的,我就想着把她们带进来,既省时又省事,这样岂不两全齐美。” “你这主意不错!……”贾敏点头赞道。听见贾敏赞同,徐姨娘笑了,立刻说:“既然太太同意,那我马上传话给家里,让她们尽快把人给送来。”说着转身就要去办理此事。 “回来!”贾敏叫住徐姨娘,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这府里什么时候进人,进什么人都是有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哪有说你说从哪里进人就从哪里进人的道理。再说,再说,你家是哪?哪里是你家?这府上就是你家,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带人?” 嫁出的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一旦出嫁,夫家才是她的家。而她自幼生长的家就只能被称为娘家。 贾敏抓住徐姨娘言语中的破绽狠狠的敲打她一番,堵住了徐姨娘安插人手的心思。徐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贾敏还不放过她:“我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虽不敢说个个出挑,可是也都是老实本分的。怎么到了你那里就出来这么多毛病?可见‘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话不无道理。” 没等徐姨娘明白贾敏话中的意思,贾敏又说:“既然妹妹已经为了我委屈了这么长时间,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在多委屈几天。除了我房里的和各处管事不能动,你满府里看,不管是谁都可以任你使唤。妹妹若是不满意,就先将就着,等下次进人的时候,你尽可以先挑。” 贾敏扶着醉墨站起来,对着徐姨娘微微福了一福,道:“即这么着,我在这里为妹妹肯为我担待谢谢了。”不容徐姨娘拒绝,贾敏径自把话落在那里,把事情定下,转身离开,留下徐姨娘在那里气得跳脚。 回房,贾敏坐在铺着大红禧福绣花毡毯的锦烟蓉覃湘妃榻,靠着一个与毡毯一色的靠背。醉墨倒上茶来,贾敏轻摇着头说:“不要茶,给我倒一盅白水来。”醉墨答应着,下去了。 “老爷还在前头衙门里忙吗?”看见徐姨娘,贾敏忽然想起她那个便宜老公来,吃过早饭后就再没见过他。本来夫妻二人应该一起用餐的,只是心情不爽的贾敏延迟了午饭,两人没碰面。贾敏对林海的行踪没兴趣,而且也没有身为□的自觉,因此也就不关注林如海在不在家。 “正是探听到老爷不在,徐姨娘才敢这么大闹,不然被老爷看见她这般泼妇的模样就算生的再妩媚也不讨老爷的欢喜。”钱嬷嬷忿忿不平的说:“徐姨娘惯会装模作样,在老爷跟前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知书达理的样子,真该让老爷看看她的彪悍模样,看到时她还怎么在老爷面前装狐狸精勾引人。你看看她猖狂的,身上的那件银红褙子,颜色深的都和大红差不多了,虽是二房,可到底是个妾,难不成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她哪里把太太放在眼里。” 大红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妾不得妾不得穿红,就连和大红相近的银红、绛红等红色,规矩的也都不会用。 贾敏道:“妈妈你也别忒高看了她,她要是真的知事,也就不会三天两头的跳出来闹腾了。其实真的论起来,她虽是官家出身,可是真要计较起来根本比不过文、田两位。先不说我正房太太的身份,单我怀着身孕,有一半的几率得男,懂点事的就该收敛些,想做什么也得等我生完孩子之后再说。” 钱嬷嬷恍然大悟:“我说呢,先前徐姨娘出来闹的时候田、文那两位还跟着后面说两句风凉话,加油添醋,怎么这阵子安静多了,我还当她们明白了事理,知道做低伏小了,原来是等着看风向呢。” [6]第六章 贾敏和钱嬷嬷谈到徐姨娘出了出身要比田文两家大盐商送过来的两位姨娘要好之外,论心眼根本比不过。钱嬷嬷慨叹田、文两位姨娘安静了下来,准备看过情势之后再伺机而动,是个厉害的。 “就算徐姨娘再长一个脑袋也算计不了她们之中的一个,何况这两个还联合起来,就算她们把徐姨娘卖了,那个蠢的还念着她们的好。“贾敏冷笑道:“她们看的清楚,身份上矮我一截,如今我又身怀有孕,就冲着,不管她们有理没理,怎么闹也得不到好去。不如蛰伏起来等,我生下孩子,看是男是女再说,左右她们年轻,这点子时间还等的起。我得庆幸,不是她们中的哪一个作了二房,徐姨娘顶多让我头疼,那两位会让我寝食不安。” 因晌午贾敏对涵容表露出的“心善”而担心的钱嬷嬷看到她恢复“正常”,而且心有成算,十分高兴。在大宅门里过了大半辈子的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后院里女人的战争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争斗弱半分,甚是更激烈。善良不是不对,不过要分对象,分时间,分地点。对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虽然贾敏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她的处境也极为堪忧。初始不过是仗着名分的大义,和几位新人勉强分庭抗礼,有了身孕之后才占有那么一点优势。但是几位姨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翻盘,这个时候贾敏绝不能糊涂。 看见贾敏“明白”过来,钱嬷嬷放下心来,笑道:“太太把她们也夸的忒过了,她们再厉害难道还能厉害的过太太?这孙悟空就算再厉害怎么也翻不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只是田文两位姨娘厉害,可是太太也不能对徐姨娘放松警惕,她可是官家出身,哪里就这么没规矩,没准是故意装成这副样子愚弄太太呢。” 士农工商中士的地位最高,商户地位低下,也怨不得钱嬷嬷看重徐姨娘而忽视田、文两家盐商出身的。看见钱嬷嬷依旧对徐姨娘不放心,贾敏好笑之余也不由得感动,当下解释道:“其实妈妈你也不必过于看重徐姨娘的官家出身。” 对上钱嬷嬷不解的目光,贾敏继续:“这官家也分元老、新贵。可是徐家却两边都不沾。我听老爷说,徐姨娘家里是在她父亲那辈发迹的。她父亲本是海上跑船出身,后不知怎地发了一笔财,海上风险大,有了钱,她父亲就上了岸。掺和着做起了盐的买卖。前任妻子死后,娶了一位落第秀才的女儿为继室,这位妻子生下的孩子就是徐姨娘的哥哥,那位现在盐政判官的六品判官。” “这位徐判官乃是捐官出身,只是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才在盐政这里得了官。连任了两任,似乎也不指望着升迁,使着钱就这么在盐政上一任任的把官做下去。据说这一切都是徐姨娘的那位外祖父的主意。” “徐姨娘姊妹三个,除了大的那位早早就出嫁的前任嫡妻留下的嫡女,剩下的两位都是姨娘生养的。中间的那位是继室身边的人生的,也定了亲,是一家富足的商户之家,作正妻。最小的这位就是徐姨娘,生母是前任妻子的远方堂妹,很不得后来的继室待见,连累的徐姨娘到了十九还没有出嫁。” 钱嬷嬷听贾敏讲述徐家发迹史,忍不住慨叹道:“十九可就是老姑娘了。想来是高不成低不就,而嫡母又不上心,才蹉跎到那么大的年纪。不过她倒也还是个有点福运的,由老爷的上峰做媒,嫁入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二房。” 贾敏笑笑不语。有福没福不好说,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妾,哪有做正头妻子的好。只是两淮盐政这么些个官员,难道别家就没有尚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过人家不肯拿来女儿攀高结贵罢了。 林如海是空降过来的,由皇帝亲自点派。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琢磨今上派林如海过来的用意,因此深谙官场规则的在没有看明白之前,绝不会冒冒失失的就和林如海走近。只有徐家这个不被接纳,对于官路四六不懂的愣头青才会被人拿了当枪使来试探林如海。否则不过一个六品判官的庶妹,哪里用的着巡盐御史这个二品大员亲自出马做媒!这些都是贾敏清醒过来收集了各方资料而总结出来的结论。 贾敏道:“徐姨娘的父亲大字不识几个,为人极其粗鄙,若不是自身有几分运道,其岳父有那么几分见识,徐家哪里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正经科举出身的本来和捐官就不在一条道上,徐家这样的,自然更是不入人家的眼。商户这一边,徐家觉得自己是官,反倒瞧不起他们。却不知道像那些世代经商的商户,大都有几分底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他们徐家呢。” “因此真要说起来,徐姨娘家里不过是一个走了运的爆发土财主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家,徐姨娘又不过是家中的一个不得脸的庶女,哪里能得到什么好教导?整个家的水平都在那,所以徐姨娘能有什么高深的心机手腕?所以,以后妈妈不用放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两个。” 贾敏竖起了一根指头,往西厢房指了指,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这样才容易让人迷惑,从而掉以轻心。田文两家虽是商户,可是世代皆为盐商,家资泼富,如今已然是江南商户之牛耳。虽然不曾有男子入朝为官,可是高官豪门中姬妾中不少都是他们族中的女儿,因此虽然为商,可是在朝堂上也有着很大的势力。因此,这两家对女儿的教育极为重视,不仅把她们集中起来教育,而且诗琴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女红厨馈……无所不教。” 看见钱嬷嬷听得入神,贾敏叹了口气道:“我们家里的这两个,不管是模样还是其它都是学里出类拔萃。若不是老爷乃是书香门第出身,饱受礼仪教养,又是个不好色的,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而她们出身的家族和老爷的职司有着千头万缕的联系,老爷又身负重任,所以对她们淡淡的。她们又是初来乍到,尚未站稳脚跟,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你看她们才?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部分阅读 才来多久,就聪明的联起手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偏又躲在背后唆使徐姨娘出头折腾,她们倒躲在一边看戏,为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这份心思,就不敢让人小觑。” 听贾敏这么一说,钱嬷嬷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老婆子倒真是小瞧了她们两个。不过她们这么左右逢源,就不怕被看破之后,两下里讨不到好?任谁也容不下墙头草呀!” 嗤!贾敏笑道:“妈妈教训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翻不过这个闷来。这后院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管谁占上风都容不下另一个,娥皇女英不过是传说,从来没有并存的。就算她们安安分分的,难道我就容得下她们了?相反,徐姨娘若是得了势也一样。她们真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 钱嬷嬷想了想,贾敏说的有道理,道:“这般算计就算太太把哥儿生下来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帮子黑心小人会不会算计到哥的身上?回头我再派两个人盯着田、文两位姨娘的院子,把她们看紧点。” 钱嬷嬷越想越不放心,觉得这事宜迟不宜晚,还是尽快办的好,因此转身准备亲自去安排这件事。 “妈妈。”贾敏叫住了她,将刚才她和涵容的谈话摘其重点说给她听,然后说:“回头,你再问问,她选好了没有,若是选择出府,还需要妈妈操心,帮着办理一下。” 钱嬷嬷一停急了,道:“太太,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想打发涵容也得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心急也急不到这点上呀。若是太太万一生的是女孩可怎么办?” “那就继续生呗。”贾敏满不在乎的说:“妈妈不也说了让我继续生的嘛,怎么这会反而埋怨上我了。” “太太,哎呦,我的好太太——”钱嬷嬷忍不住叹道:“事是那么个事,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万一生不出来,我们到哪里在找个合适的人去?这丫头生的不错,偏偏性子懦弱,不是个与人争的,若不是那一手好针线,只怕连个三等丫头都升不上,就这样,在针线房里人人都可以对她呼喝。她家里的老子是个有了酒就万事不管的主,老子娘是后院洗衣房的粗使婆子,最是蠢笨无知,愚昧不堪的。他哥哥也是个老实头的,从进来就在在坐更的苦差事上,至今没挪窝,二十五六了,连个媳妇都没说上。 ” 讲述完涵容的家庭背景,钱嬷嬷继续列举她的优点:“她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家人,最是好拿捏的。到时太太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况且她们一家不是家生子,又是外地来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没个帮络的,还不是太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放过涵容,再找个这么合适的可就难了。” 贾敏皱了皱眉,说:“听你这么一说,她父母是个糊涂的,就算给她钱放出去,她父母也未必肯为她打算,也不知道她那个哥哥指望的上还是指望不上……” “太太!”钱嬷嬷听了贾敏的话,忍不住提高声音打断,怒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说这些有用没用的。有帮别人操心的时候还不如多想想自己,你这都要火上房了,怎么还不着急!” “哪有那么严重。”贾敏看着钱嬷嬷着急上火的样子,赶紧安抚:“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涵容是妈妈精挑细选过的,若是不合适,妈妈也不会把她送到我面前。可是,妈妈,你和我都是做母亲的,十月怀胎的辛苦,孩子乃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血脉相连,哪里是那么舍得就给别人的?任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的孩子和别人亲近,都接受不了。” 钱嬷嬷听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贾敏又道:“妈妈,你千万别说什么留子去母的话。嫁进林家这么些年,为了不让姨娘抢在我之前生下孩子,我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可是终究不同这般明晃晃的杀人,我下不去手。我曾经想过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无孕,是不是因为我对姨娘采取的手段而受的报应……” “太太快别胡说!”钱嬷嬷神色紧张的出言打断贾敏。在这个时代,连皇帝都认为他们是真龙转世,受命于天,因此对这些阴司报应之类的思想特别看重。“大家规矩,在嫡子没有出生之前不得有庶长子,太太那么行事完全是对的。再说,太太的那些手段算的上什么,比着阴私歹毒的多的是,人家不照样好好的。何况太太已经生了一个姐,现在又怀着孕,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这些话,太太再也不要说,就连想都不要想。” 在正妻未生嫡子之前不得有庶子,嫡子和庶子之间最少要差三岁,这是大家规矩。可是其中又有个变通,但若是正妻多年未生子,为子嗣计,少不得有庶子的出生。贾敏嫁入林家之时,林海只有一名名为惠玲的通房。 后来贾敏多年未曾有孕,因此林母做主将身边的大丫头四娥给了林海,并停了惠玲的芜子汤。贾敏又将身边的一个唤作寒烟的丫头抬了姨娘来和四娥、惠玲打擂台。只是终究心有不甘,因此她在心急问诊之余,也对几位姨娘采取一些手段,防着她们怀孕。 不过因为林母也是大家出身,对后宅的这些阴谋伎俩也都熟悉,所以贾敏并没有直接用药。而是在日常饮食和住宿安排上下功夫。除了姨娘的食谱上安排冬瓜、芥蓝、菱角、胡萝卜、腌制食品之类的不利于怀孕的食物,更是薏米、马齿苋之类宫道收缩之类让人易流产的食物列在其中。 除了食物,就是从药材上着手。除了燕窝鲍鱼,还有冬虫夏草、白芍、当归、川芎、生地、甘草大黄之类的药材。贾敏并不强迫人用,只把东西摆在那里,让人自愿上钩。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正经的补品,若不是贾敏在家中请过宫中嬷嬷教过,也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这些东西人吃了,不仅没有害处,反而好处多多。 几位姨娘清楚的明白她们为什么被抬为姨娘,自然想着调养好身体,好怀个男胎。于是那些滋补的药材就炖成补品,入了她们的肚子。这些补药虽然滋补,有些达到一定量就有避孕的效果,长期服用,更是能够大大的减少女子受孕的几率。特别是在每月经净后服用量,避孕效果更佳。 除此滋补品之外,作为纯天然的避孕食材的木瓜炖盅更是每天一盏。不管是拿雪蛤、燕窝还是牛||乳|……反正不管配料是什么,木瓜的主材位置不变。在食用的同时谁会想到具有丰胸美白效果的同时还会避孕呢。 在就寝安排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女子经期前后是最佳受孕时机,其实不然。而贾敏就抓住这一漏洞,将几位姨娘的时间全都安排在她们月事前后。贾敏做得滴水不漏,林如海因此更是敬重她,林母有过怀疑,觉得不对劲,曾经里里外外的查点一番,但是并没有抓住贾敏的把柄。 贾敏在采用这些手段时,也曾担心会有漏网的时候,可是除非将几位姨娘喂了绝育药,否则什么法子都不保证万无一失。最终,贾敏只能无奈的安慰自己,若是有人真的怀孕,那么只能说是天意。不过幸运的是,直到林黛玉出生,这三位姨娘都未曾生育。 [7]第七章 贾敏也同意钱嬷嬷的话,的确,原主的手段算不上光明,可是也称不上阴狠毒辣。不过,她私以为,几位姨娘没有身孕,除了贾敏的手段之外,也和林如海有点关系。林母和林父乃是亲上做亲的姑表兄妹。作为近亲结婚的后代,林如海的身体看上去正常,如今与子嗣上有碍,焉知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贾敏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想走留子去母这一步,那么涵容生育之后,留她在身边,未免不妥。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和外人亲近的,久而久之,必然离心。老爷是个吃软不吃硬,又最是厌恶恃强凌弱的人,而我这种‘抢’了涵容孩子的行为则会使老爷对她感到愧疚,心不由自主的就会偏向她。涵容又年轻貌美,若是她真的不安分起来,什么时候捅我一刀恐怕我都会被蒙在鼓里。所以这步棋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钱嬷嬷觉得贾敏说的也有道理,沉吟半晌道:“若是家里的丫鬟不行,那么我们就在外面买两个,等她们生完孩子,再远远的转卖出去,量她们也没能力找回来……” “这主意不行!”贾敏不等钱嬷嬷说完,一口否绝。“这种拆散骨肉天伦的事情,老爷那里必然不会同意。这种行为和妈妈说的去子留母的法子差不多,都有违天和,而且不管说怎么说,涵容是家里的人,有什么事情大家关起门来可以悄悄解决。若是在外面买人然后卖人,传出去多为人诟病,实在和我们家宽厚仁慈之形象不符。” 钱嬷嬷苦着脸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愁死我老婆子了。要是老爷这边人丁兴旺,在族里挑个嗣子过继过来不就省心多了。偏老爷这支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老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老爷这一支又一直在外做官,和老家那边的人来往的少,感情疏远,这过继的话也就提不上来。” 慨叹完毕,钱嬷嬷想了想,试探着说:“要不太太,回头和姑苏那边写信多联系联系,逢年过节也走动走动。等到熟悉之后,尽可以在族中挑选个合适的嗣子过来,虽然血脉有点远,可毕竟是同族,都是林家的子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去。” “你说的不错。”贾敏叹道:“只是人心难测,若不是有所图,谁愿意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人为嗣,从此断绝了父母亲缘?嗣子过继的人选,必是经过姑苏宗祠那边商议好了的,再推到我们面前。不管选哪个,这孩子都不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都会有父母亲人。只要有亲人,这血缘都是割不断的,这嗣子终究会生出外心。我帮着人养孩子,让人家得了我家的产业,反而不一定落得好,何苦来哉!再说血缘已远,嗣子人品也未可知,老爷不会愿意。” 钱嬷嬷低头想了想,道:“太太虑的也是,这么说来过继个嗣子还不如借腹生子呢,是老婆子考虑不周了。只是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不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看见钱嬷嬷着急的样子,贾敏赶紧出言安抚:“妈妈不必着急,左右我还没生呢。等我生出看是男是女,那个时候再想辄也不迟。左右这边吃食和补药上几位姨娘不是还用着呢嘛,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其实贾敏并不像钱嬷嬷那么着急。若是她没有儿子,而几位姨娘生出来了,对她来说无所谓。她和原主的思想不相同,她从来没想过依附丈夫,依附儿子生存。林海在世,生了儿子的姨娘顶多和她分庭抗礼,就算稍占上风也没有多大优势,总得来说她受的威胁并不算大,在她能够忍耐的范围之内。 可虑的是林海过世之后,不过贾敏早就想好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析产别居,林家财产她一分不要,带着嫁妆躲在一边过日子去。若是再不给她活路,她就拼着鱼死网破,上衙门告状去,一顶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看他们还怎么嚣张。她可没有这个时代的要考虑家族荣誉、晚辈前途,顾忌脸面、讲究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等等一系列顾虑。 贾敏早就知道林如海从老家那边过继嗣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早年贾敏曾经向林如海提及过继嗣子这个话题,被林海给否决了,并将缘由讲给了她。当然这理由并不是她和钱嬷嬷打的官面文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因为这涉及到林家祖辈的,算不上什么光彩,所以不能讲给钱嬷嬷听罢了。 前朝炀帝昏庸无道,穷奢极欲,好大喜功,信任j邪,酷法治民。而且刚愎自用,独断专权,纳言忠谏的大臣皆被他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处死。又以开疆辟土之由,大兴刀兵,穷兵黩武,广征徭役。天灾之下,百姓民不聊生。面对炀帝暴政百姓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而起。一时之间天下大乱。 林海先祖太爷爷于民间慧眼识潜龙,从而立下从龙之功,得封列侯。只是当时炀帝尚在,前朝未亡,因此林海的太爷爷如此行事免不了要背上一个“叛逆”的罪名。 林家在姑苏也推得上望族,于仕林中颇有名声。他们在朝廷下达文书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当时的族长担心太爷爷所为遗祸家族,致使宗族被连累,因此大开宗祠,以“附逆从贼”的罪名先一步将太爷爷于宗族中除名,并将太爷爷父母和妻子儿女驱逐出姑苏。 族长严令太爷爷的家人在他做出判决之后即刻迁走,不得耽误,其族人因觉得太爷爷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再无翻身的机会,跟着落井下石,在太爷爷家人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跑去起哄,把财帛哄抢了十之七八。 当时太爷爷的父亲已经重病在床,太婆婆那时身怀六甲不仅要奉养公婆,还要照看膝下一双稚龄的儿女。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一时半刻哪里是搬的走的,因此家人苦苦哀求族长,希望能够宽限一些时日,被严辞拒绝。 一家人挣扎着收拾行囊细软,偏偏其他房里的族人跑来捣乱,因此争抢之下免不了推推搡搡。混乱中有孕在身的太婆婆跌倒在地,流产了。来人也被吓跑,孕妇倒在血泊中无人理会。老太爷爷拖着病体各房哀求,终究有些族人看着心有不忍。帮着找来大夫看过,太婆婆连药都没吃,只是草草的收拾一下就完了。一家人就这样被族人监督着,凄凄惨惨的坐着雇来的车离开姑苏。 本来老太爷爷就有病在身,经过这么一折腾,又气又怒又累,不等出了姑苏就已经昏迷不醒。等到在姑苏城郊外落脚时,请医问药,已经无力回天,逝去了。太太婆也上了年纪,经过这么一闹,又受如此打击,也支持不住,病卧在床。太婆挺着个刚刚流产的身子,忙里忙外,不仅要照看婆母和儿女,还要支撑家计。 从如狼似虎的族人中手中抢出来的那点银钱,给公婆看病,发送公公,已经所剩无几,太太婆还要吃药,因此养家的重担则由太婆婆这么一个弱女子一肩挑起。太太婆病在床上没几年撒手人寰。送走了婆母,太婆婆领着一双儿女也曾起意想着投奔丈夫,奈何恰逢乱世,音讯隔绝,太婆根本无从得知太公的消息。 无奈,太婆婆只能带着一双儿女艰难的挣扎,四处漂泊。乱世之际,天灾不断,生活困苦。天灾过后瘟疫横行,她的一双儿女也不幸染上,儿子挺了过去,女儿夭折。 后来,前朝灭亡,太爷爷以功封侯,太婆婆带着儿子和太爷爷一家团聚。太婆婆那年流产之后因为没有好生调养,而后操劳太过,不能再生育。太爷爷感念太婆婆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替他侍立于父母床前,并为之送葬,又抚育儿女,吃了很多的苦头,因此就算太婆婆不能再生育也没有纳妾,两人膝下只有林海的太爷这么一个孩子。 太爷爷发迹之后,林氏族长曾经带着几位长辈上门负荆请罪,并告诉他,他的名字将重新列于宗族之内。太爷爷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身为一族之长为整个家族考虑,将他除名的行为无可厚非,但是心里终究不舒服。 况且族长还把太爷爷的家人一并赶出,就因为他这项决定,导致了后面他的父死母病,孩子夭折,一家人四分五裂。还有那些落井下石哄抢他这房财物的族人,更是不可原谅。太爷爷不肯和这样的族人立于一个宗祠之下,因此太爷爷把他这支单独立了出来,自成一脉传承。 分宗出来之后太爷爷这支虽然和原来的林氏宗族姓一个林字,五百年前是一个祖宗,现在却是两家人,不受林氏宗祠约束。那边也管不了太爷爷这支。 本来若是没有绝对的理由,是不能分宗的,而且分宗一事也必须由族长或者宗族长辈提出,征得族内大部分人同意才可。太爷爷这么一个后辈提出分宗,本是大不孝之举。只是族长和宗族长辈皆知当年发生的事情。 如今太爷爷提出分宗的要求,他们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人家自立一支,和他们打声招呼是客气,就算不打招呼他们也挑不出理来。太爷爷被驱逐出宗祠之后,他就和林氏宗祠没有了瓜葛,宗族再也管不到他的身上。他想做什么都与林氏宗族无关。 现今太爷爷是天子近臣,位高权重,朝堂上没有倚仗的林氏族长和宗族长辈此次之行就是尽可能的结好于他,希望他不要记恨当年之事。因此,面对太爷爷的要求,在来的几位族宗长辈见证下,林氏族长和太爷爷完成了分宗仪式。 尽管分了宗,奈何太爷爷长辈的坟茔和祖居都在姑苏。而老太太爷被赶出去之后,病故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葬在姑苏,叶落归根。当年太爷爷一家被凄凄惶惶的赶出姑苏,他为了争一口气,也是为了遵从父亲的意愿,为了炫耀,免得富贵还家,锦衣夜行,因此把祖茔祭田所在依旧设在姑苏,而且和林氏宗祠的相距并不远。林氏宗族自然不会将这件打脸的事情往外讲,太爷爷一家又一直在外,因此在外人和不明情理的族人看来,两厢依旧为一家。 俗话说“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才远亲。”如今太爷爷发达,有些林氏宗族的人不管知不知道两下里已经分宗依旧依附上来。对于这些人太爷爷倒并没有因为当年旧事而有所迁怒,皆以礼相待,毕竟和林氏宗族那边有些亲戚还没有出五服,还能走动。 况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太爷爷这边刚刚分宗,人丁单薄,需人襄助,因此若是能扶持一把就扶持一把,也不是所有的林氏族人没良心。再者当年因为太爷爷的事情,虽然族长已经把他除名,可是林氏宗族还是受到了牵连,花了一大笔银钱,送了地方官员很多厚礼才摆平,为了凑出这笔财货,族里好多人家伤到了元气。 太爷爷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对当年宗族做的事心怀怨恨,可是也对他给族人带来的伤害表示抱歉。事情一码归一码,因此太爷爷对于林氏族人能照看的地方,都尽管照看些,毕竟是一个祖宗的子孙。所以这时的林家对林氏宗族还像寻常族人一般来往。 本朝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后,与立储一事上犯了难。嫡次子聪明果敢,有勇有谋,有平定四海之功,可是按照宗法,高祖立嫡长子为太子。太子知道自己无论威望还是功劳都不是弟弟的对手,只不过占了大义名分。朝堂上劝皇帝改立太子的声音络绎不绝,高祖也心生犹豫。 太子嫉恨弟弟,而弟弟心中也对哥哥不服,兄弟之间的隔阂加剧。高祖左摇右摆,优柔寡断,使朝中政令相互冲突。兄弟之间矛盾日渐加大。在这场兄弟相争之中,朝堂、仕林、民间也都各有支持者。最终在军中拥有强大实力和民间拥有巨大民望的弟弟经过不断地努力,终于获得了高祖的支持,击败哥哥,成为新的太子。跟随弟弟四处征战,作为军中坚定跟随者的贾家先祖于太宗登上帝位后因功被封为国公。 身为纯臣的太爷爷依旧屹立朝堂不倒。有人欢喜有人愁,林氏宗族也卷入了这场风波,他们支持太子。太子失败,朝堂大清洗,太宗皇帝不知道太爷爷和林氏宗族已经分宗,看在他的面上对林氏宗族没追究其它罪名,只抄家了事。贫困交加的林氏族人大多投奔太爷爷,依附其生活。 太婆婆终因早年亏损太过,虽后经调养,终有不足,在太宗登基那年逝世。发妻过世之后,太爷爷将爵位传给林海的太爷,四处云游。太爷因为幼年跟随母亲颠沛流离,后来又曾染上瘟疫,虽痊愈。到底伤了身子,身虚体弱。因幼时虽母四处漂泊,无以谙学,安定下来后刻苦攻读,大耗心力,后受了风寒,一病不起,留下一个十一岁的儿子,九岁的女儿及妻子撒手人寰。 孤儿寡母,守着这么大的产业,依附其家的林氏宗族之人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他们竟然出言污蔑太爷之死乃是因为于太婆在床第间亏损了身子所致,太婆也是书香世家出身,如何受得了这般侮辱,情绪激愤之下竟然以死明志,虽然被救了下来,却被众人幽禁,命其吃斋念佛,为故去的太爷祈福。然后林氏宗族之人借口林海祖父年纪幼小,帮着管理家业,其实不过趁机哄骗罢了。 待到太爷爷回来之后,发现林家已经被林氏族人把持,得悉他们的作为,大怒,不再顾及情面,将所涉及之人尽都送官法办,和林氏宗族彻底交恶,从而渐渐疏远起来,待到林海这一辈,更是几乎不相往来。 要不然在这个讲究家族宗法的年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乃是世情,可是如今位高权重的林海身边的幕僚师爷没有一个林氏家族的人,只有一个姓林的,倒是认了林海为世叔,可实际上同林家扯不上半点干系,祖居河南新郑。实在令人纳罕。 [8]第八章 钱嬷嬷向贾敏建议从姑苏林氏宗族过继嗣子,被贾敏给否决了。看到一个个主意全不被贾敏采用,钱嬷嬷着急了。贾敏只好无奈的安慰她,不管什么办法都要等她生产完毕再说,毕竟她这胎有一半的几率是儿子。若果真是儿子,自然万事大吉,若不是,再想辄,这么些年都熬下来了,不差这么点时间。钱嬷嬷觉得贾敏说的有道理,方定下心来。 贾敏正和钱嬷嬷说着话,她身边的被派去照顾黛玉的大丫头醉音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笑吟吟的说:“太太,大姑娘,今天大好了,这会子带过来给太太请安。”说话间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抱着粉雕玉琢的一个女童从外面进来。 原本林黛玉就住在贾敏这边的套间暖阁里,贾敏昏倒的那天,兵荒马乱的,她一时被照顾不到,不知道怎地就受了风,发起热来。偏这时贾敏被诊出有孕,怕被过了病气,因此林黛玉被挪到正房东边的三间耳房。 贾敏穿过来的这几天,每每想去看望她这个女儿,都被钱嬷嬷拦住了。贾敏的身子骨也不结实,又怀着身孕,若是被传染上,孕期还不能随便吃药,届时有个闪失可怎么办。被钱嬷嬷疾言厉色的训斥一番的贾敏只好按捺住想见“林妹妹”的,等着林黛玉病好。 黛玉进屋,看见贾敏,在王嬷嬷怀里笑着向她张开手,要她抱。看见林黛玉的那一刻,贾敏只觉得从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柔软,也张开手想要抱女儿。 不想,钱嬷嬷伸手拦在中间,望着王嬷嬷厉声道:“太太这边怀着身孕,是不能抱大姑娘的。这事太太不清楚,你生育过了那么些个,会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贾敏在钱嬷嬷身后,讪笑着,似乎在现代这个忌讳依然存在,这下又犯错误了。钱嬷嬷当着其他人不好直接说她,只好转过头训斥王嬷嬷。王嬷嬷被钱嬷嬷训的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黛玉就被钱嬷嬷的高声给吓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嬷嬷赶紧手忙脚乱的小声哄着,却怎么也哄不好,王嬷嬷急的满头大汗。 贾敏将手上带着的响铃镯摘下来,在黛玉眼前晃动,逗弄着她。金灿灿的镯子,因为里面是空的,装了几颗珍珠进去,一动就哗啦哗啦作响。黛玉止住哭声,泪珠挂在睫毛上,不错眼珠的盯着贾敏手中的镯子。 看见贾敏只是逗弄她,并没有给她的意思,黛玉急了,一面伸出手来要,一面说:“母亲,要、要……”黑溜溜的眼珠带着几分委屈盯着贾敏。 贾敏笑着把镯子塞到黛玉的手上,让王嬷嬷把她放到胡床上。并让醉音找出白衣皂裤的孩童吹横笛,绿衣红裤的婴童击锣和耍悬丝的傀儡娃娃等等婴孩玩具放在黛玉身上。看着自玩自乐、笑得欢快的黛玉,虽然病愈,可是看上去很是单薄瘦弱,远不像贾敏记忆中像她这般大的孩子白胖壮实。 “王嬷嬷,回头给玉儿将奶掐了。”贾敏想了想,转身吩咐到。记忆中这边的大户人家孩子掐奶一般都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有的甚至吃到岁。贾敏虽然没有喂养孩子的经验,可是架不住后世资讯发达,小孩一周多就该择奶了,因为母||乳|中的营养已经满足不了孩子成长所需。 王嬷嬷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贾敏面前,哭道:“太太,如果我做错什么,太太尽管说,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撵出去。我服侍大姑娘可是尽心尽意,不敢有丝毫懈怠的。而且我的奶水足着呢,每次喂完大姑娘都剩下好多。我是的真的离不开大姑娘呀,……” 贾敏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撵出去了?”离不开大姑娘?怕的是离不开这个奶嬷嬷的位子吧? 作为小主子的奶娘在府里的地位很超然,无论月钱还是赏赐从来都是上上份,并监管着小主子的屋子。除了做父母的就连姨娘都没资格教导府里的姑娘和小爷,偏她有这个资格,而且在府中虽然不是管事,可是各方各处却少不得卖她几分面子,俨然是府里无名份的头等管事,离府之后,府里按月给荣养钱,年节还有四时节礼。 王嬷嬷张大了嘴,泪眼巴哈的望着贾敏,惊喜的说:“太太不是要撵我?”得到贾敏点头肯定之后破涕为笑,旋即又不解的说:“那为什么要给大姑娘掐奶?” 贾敏无法给这帮古人解释什么营养的问题,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办。” 本来贾敏对黛玉掐奶这事想着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在黛玉的饮食中加重饭菜的比重,慢慢来比较好。只是小孩子只要吃奶就不肯好好吃饭,这样不利于营养吸收。况且王嬷嬷到底是个奶娘,对于黛玉只有哄着劝着的,管是不敢深管的,免得被主家发现反而是她的不是。既然这样,那么不如干脆直接采取强迫的手段就好。 想了想了,贾敏又道:“掐奶水时,你要是涨的难受就把奶水挤出来,千万不要让大姑娘再吸吮你的奶水。就算大姑娘闹着喝奶,你就把挤出来的奶水煮开了喂给大姑娘。”虽然想着一蹴而就,不过贾敏终究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稍微给黛玉留了点缓冲时间。 “记住,给大姑娘喝的时候必须是煮开了的,挤出的奶水不能放过夜。”贾敏不放心的叮嘱着。想了想,又道:“对了,以后早上大姑娘就不用那么早起了,等到辰时用早饭的时候再把她叫起,让她多睡会儿。” 这个时代衙门里开衙时间,春冬二季,是清晨卯正(六点),夏秋二季,则是清晨卯初二刻(5点半)。到点上班是做员工的基本准则,这做为一家之主的已经起来上班去了,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睡懒觉,只得起床。为人子女为彰显孝义,不能比父母起的迟,每日晨昏定省绝不能错过。 刚穿过来的时候,贾敏清早双眼惺忪的起床,望着外面刚刚有些发白的天际,心中忍不住的咒骂,谁说穿过来就可以不用早起,尽可以睡懒觉的?根本是胡说八道。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可是这对于也不用不到五点就起来呀!贾敏曾经旁敲侧击的向钱嬷嬷询问,结果得到的答案让她吐血,她这还算好的呢,上面没有婆婆,不需要请安侍奉,否则起得更早。 本来像林黛玉这样不过一岁多刚刚会说话的小豆丁,用不着受这个约束,起这么早。偏偏贾敏在林黛玉学话之后,就严格要求看顾女儿的王嬷嬷,必须在早晨叫醒黛玉。而黛玉八个多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话了,因此在贾敏取消她早起的命令前,足足受了四个多月的罪。 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贾敏心性好强,让女儿从小懂礼仪尽孝道,以博得林海的夸赞,觉得她会教女儿,还因为她心中已经对黛玉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因为多年未育,贾敏好不容易怀胎偏又生了个女孩。而且医生又告诉她因为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她以后再难有孕。这个消息对贾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没有儿子做依靠的她不得不为以后做筹谋。 贾敏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女子十几岁就出阁,平均寿命不过五十几岁的世界,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中年人。其它权贵人家的正妻,到了这个年纪,大半是要含酸忍醋看着丈夫去宠爱年轻的妾侍,慢慢地开始独守空房,点灯熬油般的熬完下辈子。 林海是个不爱色的,贾敏手段又高,将他笼络住了这么些年,可是无子就如同一把利剑这些年时刻悬在贾敏的头上,提醒着她若是不能为丈夫生下传继后代的香烟,随之可能地位不保。特别是后院一连进了几位新人之后,她的危机意识更加浓厚。 这个社会的宗法制规定了妻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子嗣的产生,她首先必须为夫家生子,而后才可以“子”为本,妻自己的地位才得以稳固。如今贾敏无子,医生的话又几乎绝了她再生育的念头。虽有涵容那步棋,可是谁又能保证她生的就是儿子呢? 林海活着,贾敏无需太担心她在府里的地位,林海若是死了,若是涵容这步棋失败,反而是其他姨娘生下了男孩,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将来要在姨娘和庶子手底下讨生活。出生既是国公府里捧在手心里的嫡女,嫁人之后更是掌家理事的正头太太,临了临了反而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活,这是高傲的贾敏所不能容忍的。 到了这一步,贾敏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没有儿子,她依靠的只有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等林黛玉长大了攀门贵亲,到时以女婿家的门第还有娘家为倚仗,再加上她正妻的的头衔,使些手段,在府里依旧可以当家作主。 只要女儿培养好了,也能够给家里带来荣耀。出色的才貌,足够的家庭背景,就算进不了宫做娘娘,也完全可以嫁入王府或者宗室。到时不仅女儿有了好归宿,而且自己有了倚仗,因此贾敏下定决心要培养黛玉。有了想法的她自然对女儿严格要求,勿求把她培养成为礼仪风度皆为上上之选的大家闺秀。 等贾敏穿过来,面对原主的想法,无语。考虑的真是周详,方方面面全都虑到了,让贾敏这个现代白骨精甘拜下风,觉得这么个人材因为社会的局限只能困守在女子后院的那一方天地中搞宅斗真是浪费。 至于为什么后来贾敏的计划没有付诸于实践,答案很简单。一是因为在书中,最后林家只有贾敏生的林黛玉这么一个孩子,二是筹划人贾敏早亡。等到林海也过世,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族的林妹妹不管怎么个人条件怎么出色,贾敏为她计划的路都已经走不通。因为在那个时代,豪门世家缔结婚姻不只是两姓为好,更是互为表里,两厢庇助。身为孤女,唯一的亲戚贾家又是那个样子,林黛玉的婚姻还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算是个难题。 生产时胎位不正,而且贾敏怀孕的时候患得患失,忧思满腹,因此黛玉自出生身子就弱。这才一周多,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是要醒个四五次不说,而且常常醒了之后好长时间都睡不着。偏偏清晨是她贪睡的时刻,因为贾敏的吩咐给搅了。 贾敏相信原主不是不疼黛玉,但是她的疼爱方式让贾敏不敢苟同。原主根本不知道对于成长发育的黛玉来说,睡眠意味着什么。像黛玉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懵懂好眠的时候,如今睡眠质量这么差,少不得要用数量补了。 听说黛玉不用早起,王嬷嬷喜形于色,赶忙答应。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是黛玉的奶娘,作息时间和黛玉保持一致。黛玉夜晚清醒哭闹,吵醒了她,每每费劲心里哄睡了她,折腾了半天,困意早没了。好不容易睡着,黛玉又醒了,她也是累得很,如今黛玉不用早起,也意味着她可以多睡一会儿。 贾敏笑眯眯的拿着婴戏铜锣和黛玉逗弄着黛玉,钱嬷嬷看见贾敏兴致很高,凑趣道:“大姑娘看着比以前更灵透了,太太今个高兴,这会子闲暇怎么没给大姑娘讲古。” 听了钱嬷嬷的话,贾敏满脸黑线。也不知道原主在想什么,也不管黛玉听不听得懂,就这么常常在黛玉耳边讲述给贾府的贵气与不凡。若是这么一直叨叨下去,等黛玉长大了,潜移默化之下,必然会产生一种林家不如贾家的印象。 因此在书中黛玉第一次进贾府的时候才会“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 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的胆怯表现。实际上身为二品大员巡盐御史林家哪里弱了贾家。 俗话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贾家到了贾宝玉这一代才是第四代,而林家在林海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贾家以军功起家,后辈倚仗祖上荫德,故不思读书,不想习武,不求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骄奢享受,哪里能与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子孙出息的林家相比? 至于书中黛玉进贾府时把看到的“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视作贾家与别家不同。完全是因为年纪幼小,又被贾敏错误灌输而以至于被贾家张扬的爆发户做派而迷惑,不知道自家的低调沉敛才是世家的做派和底蕴。 贾敏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向黛玉诉说贾家的不凡完全是她心中没有安全感所致。只有更多描述贾家的风范才能让她在贾家的荣光中有底气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对于林妹妹的母亲的所作所为,贾敏只能在心里轻叹,真是可惜了!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愁死的! 想的入神的贾敏忍不住轻叹出声,目光转向钱嬷嬷,神色认真的说:“妈妈,以后关于贾家的事我们能不提还是不提了,毕竟这里是林府,我是贾家的女儿不假,可是我更是林家的媳妇,当家太太,死后埋葬在林家的坟茔中,入的也是林家的祠堂!” 以前的贾敏和贾家亲近,把贾家放在林家那是她的事情,贾敏管不着,可是她对贾家没有那么依赖,不能犯这样的错误。近几年林海他们夫妻之间情分减淡,除了贾敏无子,青春不在,这也是原因之一。 “太太在说什么呢?”林海抱着一堆东西,手里还拿着一个绢制的风车和连翅五彩凤凰的风筝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我怎么恍惚听到什么‘坟茔’‘祠堂’,难不成谁去了不成?”不会是贾家什么人吧? “哪有,我刚才和钱嬷嬷闲聊罢了。”贾敏矢口否认,伸手接过他怀里的东西岔开话题道:“老爷这是去了哪里,都买了些什么回来?” 林海把手里的风筝递给一旁的钱嬷嬷,拿着手里的风车逗弄榻上的黛玉,“玉儿,看,爹爹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噗!——”鼓着嘴,对着风车使劲吹了一口气,让风车转动。 [9]第九章 林海拿着风车逗弄着黛玉,很有耐心的和她玩在一起,对黛玉揪他胡子也不生气,反而耐心的和她笑闹着,满心满眼都是对黛玉的疼宠之情。贾敏在一旁看着这副亲子图,觉得很温馨,很温暖,轻抚着肚子,心想,就这样也不错。 醉音端着一个雕漆乌木小托盘进来,上面一金边红花白瓷碗,碗面热气腾腾的,走到贾敏跟前,说:“太太,大姑娘该吃药了。” 本来正在林海怀里玩的欢快的黛玉看见醉音端着个碗就来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将小脸一扭,把头埋在林海的怀里不出来。 贾敏顾不得嘲笑黛玉的鸵鸟模样,看着乌漆麻黑的一碗苦汤子,有些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大姑娘的热症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吃药?” “这不是治疗热症的药,乃是治疗大姑娘不足之症的药,太太怎么忘了,以前大姑娘不是每天都要吃的嘛。”醉音将药碗拿在手中,笑着回道。 贾敏一下子反应过来,因为黛玉出生后非常瘦小,就连哭声都是细细小小的,看上去非常孱弱。因此请大夫诊断之后,扯了一大推什么寸应滑而尺应涩,肺脉之涩者,尺之始基,肝脉之滑者,寸之初气。……寸应滑而变涩,则气痞而不通。寸过于滑,则尺过于涩,则肝木不升而淋痢作,……医学专有名字,总结起来就是说婴孩元气不足,气血不盛,乃是不足之症,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需要好好诊治才是。 林海和贾敏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4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4部分阅读 妻两个多年来才好不容易有黛玉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可是也爱如珍宝,如今听大夫这么一说,自然寻医问药,想着把她治好。因此黛玉从下生之后补血养身的汤药就没断过。 王嬷嬷从林海怀中抱过黛玉服侍她吃药,黛玉死死的抓住林海的衣襟不松手。林海挥退王嬷嬷,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她。黛玉虽然脸上依旧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到底张开了嘴,苦着一张小脸,在醉音的服侍下,将药吃了下去。 看见黛玉把药吃完,王嬷嬷赶紧递上一盅清水,让她漱口。醉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盘蜜饯端过来,黛玉又吃了两块蜜饯这才罢了。 看着女儿这般乖巧的模样,林海抱着黛玉在怀,一面拿着风车逗弄她,一面问道:“好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爹爹,回头那叫让给你做去。” 黛玉摇摇头,不说话,只是伸手去抢林海手中的风车玩。贾敏将黛玉吃药的情形从头看到尾,看着黛玉的反应,问道:“王嬷嬷,平日里大姑娘除了吃你的奶水之外,像蛋羹、芝麻糊、核桃奶粥这些东西每日吃多少?” “大姑娘胃口小,我奶水也足,一般都吃不了几口不吃了。”在贾敏的利目下,王嬷嬷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贾敏皱了皱眉。一周多的孩子饭量已经不小了,她虽然印象不深,但是恍惚还记得在母亲再婚生下的弟弟在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奶水很充足,可是再喂他其它辅食的时候吃的很欢。虽然只是个例,两个人无从比较。是在贾敏的记忆中,黛玉的饭量还真不大,不对,应该说是胃口不好,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就连喝奶也是一副应付了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厌食症呢。 对这种现象,贾敏一开始曾经有过疑虑,不过请大夫开过几副消食化气开胃的药吃过之后,情况并没有改善,再加上她也没经验,还以为小孩子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询问大夫,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把一切都归咎于黛玉的身子弱的问题上,因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见到了眼前上演的这么一幕,贾敏不赞同原主的观点。这才多大的孩子,几乎从刚出生会吃奶的时候就一天三顿的吃药。小孩子能有多大的胃,每天三碗这么黑黑不知道什么味道的药汤子灌下去,就把胃给填满了,哪里还有地方容纳其它的东西。何况小孩子味觉敏感,都说良药苦口,这药就算不苦也好吃不了,有这么难吃的东西败坏胃口,哪里还有吃其它食物的。 古人说“食谷者生”,黛玉每日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就不能充足地从食物中摄取身体所需的营养,这样就会造成身体虚弱易生病,病了之后就不得不吃药,恶性循环之下,身体怎么能好的了?更何况“是药三分毒”,就算身体没什么不好,这些年的药吃下来,累积的毒素也对身体造成了损害。何况本来黛玉的身子就不康健,如此一来,雪上加霜,这身子好的起来才怪! 贾敏想了半晌,目光落到抱着黛玉的林海身上,看见黛玉在他怀里打瞌睡,示意王嬷嬷把孩子接过,抱下去到暖阁里面安置。 林海把黛玉交到王嬷嬷手中,活动着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发麻的手臂,说:“看着玉儿瘦瘦小小的样子,没想到抱着时间长了也让人受不住。” “不管做什么长期维持一个姿势都让人受不了。”贾敏笑着接过话来,一面伸手帮着捏林海手臂,一面说:“老爷,玉儿自出生之后身子就不好,虽说请了大夫开了药。可是玉儿一点都不喜欢喝那药汁子,每天喝的时候都得又劝又哄的。而且我问了她的奶娘,每次喝了药之后,玉儿的胃口都不好,不肯吃东西。况且喝了这么长时间,也么见玉儿的身子有多康健,这药似乎并没有多大效果,倒不如停了的好。” 林海有些诧异的说:“玉儿身体不好,自然是要吃药的,况且这药哪有好吃的,正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能一下子就能见效的。大夫不也说玉儿这身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自然要花费一些时日。太太可见是有些心急了,否则今日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了呢?” 停了一下,觉得刚才的话有些重了,林海又补充道:“太太一片爱女之心为夫明白,玉儿虽然是女儿家,可是我疼玉儿的心和你是一样的。若是太太觉得这个大夫看的不好,前两日有人荐了一个江阴那边有个极擅儿科的大夫,回头我派人请来给玉儿看看,让他开个方子试试。” 贾敏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就为了林黛玉的身体来来去去请了好几个知名的大夫,每个大夫诊断结果大同小异,开的方子不用说,自然也是极高明的,可是玉儿吃了也没见多大效果,反而因为长期吃药无形中损害了胃口。食谷者生,玉儿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自然无法添养精神气血,我觉得就算吃太多药也无济于事。” 林海捻着下颌的几缕长须,觉得贾敏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问道:“有道理,既然这样,那以太太之见又该如何?” 贾敏道:“一开始我们都过于心急,想着请大夫赶紧把玉儿诊治好,却忘了玉儿这病乃是胎里带来的,这种先天之症哪那么容易就治好,所以吃药的同时也要好好调养才是。可是先前我们都过于关注前者,反而忘了‘调养’二字。都说‘三分病,七分养’,因此这后者是绝不能忽略的。我想着玉儿既然不爱喝那药汁子,那么不如我们请个师傅,做些药膳给玉儿调理身子,这样治疗和调养全都做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海想了想,点头道:“太太说的也是,还是太太考虑的周到,回头我就派人请做大夫帮着开些药膳给玉儿。看着玉儿那么小小的人每天吃药我也心疼,不要说她,就算是大人也不喜日日端着个药汤子。只是为了玉儿好,只好强自忍耐,若是早想到这点,玉儿也少受些罪。” 贾敏笑了笑,说:“老爷是在外面做大事的,每天要考虑的事情不知有几,自然不会比不得我这个后宅妇人细心。想不到也是理所当然。” “做大事倒未必!”林海哈哈笑道:“不过后宅之事本就不是我该管的,倒是需要太太多多操心了。我这就去派人去请大夫,帮玉儿开药膳方子。”边说边迈步向外。 这个时代,男子在外,挣钱养家,教养男丁。女的管家理事,照看孩子,打理好后宅这一摊。不过也有女的插手外面事物,里外一把抓的,像王熙凤那样,在外包揽诉讼、放债收租等等。但是没有男子会插手后宅,否则,会被人瞧不起,包括自家人在内。所以男的有那个空闲时间,宁愿风花雪月一番,也不受那个讥笑。 因此林海这话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贾敏听着不顺耳,对着林海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起身走入暖阁,看见黛玉盖着花开富贵锦绣薄绒毯睡的正香。 贾敏轻轻的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将黛玉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开,静静地注视着她甜美的睡颜,想到书中她“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结局,心中忍不住叹息。 林家,四世列候,探花郎林海虽无爵位在身,可是却是科举入仕,蒙今上青眼,最终官居正二品的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这般的肥差。身为林家的嫡女,有着这样的出身,又因父母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是爱如珍宝,千娇百宠。 这样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养大的女孩,性子有些娇纵任性才是正常,怎么到了贾家,被人诟病的却是“多心”、“敏感”?其实哪是什么多心,根本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被逼的不得不如此! 本来在探春管家兴利除宿弊的时候,你还赞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刚想赞一声你也是个知道经济世路,算得清银钱的明白人。 没想到转眼间的一句“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木,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让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的夸赞完全是错误的。说出“后手不接”这样的话,只能说黛玉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直觉来判断。从侧面来说贾家的花费豪奢的太过了,让她都生出钱可能不够花的感觉。 具体林家有多少财产贾敏不清楚,因为她算不过来。她至今还记得,当她醒来之后,看到账册后,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只觉得眼前帐册上的数字全都金光闪闪的金子在不停地闪动,晃得她眼花头晕。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天上掉馅饼,掉大大的馅饼终于砸到她了! 林家除了田庄、商铺、房屋、古玩、珍宝、金银……这些名遮眼露的财产之外,最多的也最珍视的前朝古籍、珍本、名家手札、字画……几代人的收藏,每一件都几乎价值千金,有些甚至堪称无价之宝,根本无法估算其价值。 如果书中贾琏所言的“再发二三百万”的财指的是林家的财产的话,那么不得不说他还是少算了不少。不过细细思忖,也可以理解。送黛玉回南,等林海死后,扶灵柩于姑苏,花费了小大溜近一年的时间。除去来回路上和去苏州花费的时间,贾琏顶多有半年的功夫处理林家的财产。 那么多的东西贾琏不可能把他们全都带回去,只能现地变现。短时间内那么多的实物折现,急切之间哪里卖得上价,少不了被压了价钱。再加上打点当地官府的,有些东西不识货,贱卖处理的,遣散林家家仆,诸此等等,因此拿到手远远低于林家财产的真正价值。可是就这样,还有个二三百万,林家家业殷实难予言表。 林家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亦是翰墨诗书之族,家族绵延以书香为本,以勤俭、守拙、慎独、谦谨为训,注重修身养性,行事深得低调二字,与坊间流传的所谓名门高户,到底气象不同。又因家族世代人丁不盛,子孙单薄,于姑苏老家林氏宗族分崩离析,不能作以臂助。且当年太爷辈上的旧事为鉴,所以林家上下均深蕴晦迹韬光之道,未将富贵显在人前,免得惹出些不可言说的祸事。况且因为人丁不旺,府中正经主子不过有限的那么几个,因此日用排场费用不见奢华,让人看不清内中底细。 林家的泼天豪富藏在水面下,却被黛玉无视过去。真真让人忍不住慨叹一声,贾敏呀,你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因为黛玉年幼,未曾学过管家理事,后来因为病故是以来不及教导,所以不懂,情由可原,可是你也把贾家捧得太高,林家也是经年世家,为何在你对女儿把贾家描述的那般不凡,以至于她到贾府之后那般没底气!以至于她不明白,不显山露水,低调行事不代表家业不丰。挥金如土,赫赫扬扬,那也可能是打肿脸充胖子! 父母双亡,林家早已单独分宗,况且和林氏宗亲有嫌隙,靠不上,只得寄人篱下。这是没办法,可是这不代表你吃穿花费一应用度是贾家出的。各家有各家情况,你不能用贾家的行事标准来衡量林家,从而得出自家贫困的结论! 不说林家户绝后,身为在室女的黛玉能够继承的林家财产多寡,也不说每年林家送往贾家的年礼打出她那般大小的金人有余!单单身为国公府嫡女贾敏出嫁的十里红妆就足够黛玉吃喝花销十辈子绰绰有余!人家做出拿她的银子买花给她戴,她还要让她感恩,生出自己是依附贾府的穷亲戚的想法来。真是可悲,可叹! [10]第十章 贾敏为何如此抬高贾家的地位?就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的娘家,为她撑腰,使她多年无子都能够在林家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婆婆都为之忌讳三分,不敢太过为难她,才让她为其说好话。更是因为受的教育使其见识水平有限,无法理解真正世家的低调和内敛。 说到贾敏的教育就不免提及贾家的发家史。当年宁荣两国公未曾发迹前,不过是乡间两好勇斗狠的青年,家里略有薄产,勉强度日,因此家里能送他俩到学堂识几个字已经殊为不易。因为炀帝无道,吏治,上行下效,贪弊成风,宁荣两国公家里受其害,祖产被夺,两人与之理论不成反而被投入大狱。 气愤之下,二人杀了将之缉拿的狱卒,逃之夭夭。杀人后潜逃在外的两人收拢了大批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无法生存的百姓,高举义旗,成为了反炀帝义军中的一股。后投到太宗麾下,随之四处征战。因为军功和在太宗与哥哥争位的时候一直保持忠诚而得封国公。 自高祖立国之后,随着太祖的东征西讨,等到太祖登基的时候,已经是天下一统,四海升平。除了在边境需要陈兵防备异族之外,武将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以前。这点荣宁两国公活着的时候还不明显,但是爵位传到他们下一代的时候问题就非常突出了。 到了这个时候,武将再想立功,就需要到边疆戍边才能有建功立业的可能。可是和本朝边境接壤的异族,要不就是自小长在马背上,人人都擅骑射,可谓是下马为民,上马为兵。要不就是和本朝隔海相望,以水为凭,阻人于海。 在马背上的那些异族,他们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逐草而居,来去如风,踪影不定,大军和他们打仗,常常被他们带领着在草原上东转西转,迷失方向,疲累不堪,未曾正面对阵,就已经被偷袭的军力大损。 当年跟随太祖打江山。立下赫赫战功,曾经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骁锐骑曾经和这群马背上的异族对阵过一次,那一仗打的是天昏地暗,血色横流,虽然击退了异族,可是骁锐骑已经十不存其一,而且当时兵力是敌倍许。因此这一仗,让当时的武将在今后每每谈起异族,想到他们的凶悍都为之色变。他们想着让自己的子孙立功不假,但是却没有一个愿意他们去送死。 和本朝隔海而邻的异族,人人精通水术,对他们来说在海上和在陆地上是一样的。偏偏本朝军士大多为北方人士,不通水战,而且很多人不能上船。对于海上易患的各种疾病也没有防疫的能力。在加上那些海族的出产在本朝地大物博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贫瘠,况且常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疲累,无论是朝廷上还是民间都要求休养生息,勿要再起刀兵。 太宗的哥哥争位失败身死,手下死忠之人刺杀太宗,贾代善因救驾之功在父亲亡故之后而原位承袭了荣国公之爵位,京畿大半的兵力都握于他手。太宗过世,新皇乃是原本不起眼的皇九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贾代善的兵权逐渐被高宗给剥夺,分给新皇的亲信。 尽管荣国公发迹之后,曾经请来老师教导贾代善读书,但是可惜,贾代善于书本不感兴趣,又因家中一切都是父亲以军功换来的,看见父亲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模样,心生羡慕,就向家中与荣国公的亲兵学些骑射功夫,想着子承父业。 尽管荣国公大字不识几个,可是他明白一个最浅显的道理,那就是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到时他们这些武将不同那些文官,除了卸甲归田似乎无事可做。他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历经九死一生才创下的这份基业,自然想着长长久久的传下去,如此一来,那么只有府里出了读书做官的人,才能永保家族的兴盛。贾代善不喜读书,而且也不是那块材料,荣国公纵然心中失望,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后人。 年轻气盛的贾代善初始对父亲弃武从文的想法嗤之以鼻,但是历经高祖、太宗和高宗三朝之后,多年的宦海生涯、世情的历练,见识了世家的数代不衰,再想到太宗争位时暗处的血雨腥风,每一次新皇登基时都有家族跟着崛起和倒下。本朝立国不足百年,朝堂上父子先后为阁臣,叔侄相继为尚书地人家不是一家两户,不过这些人家都是书香门第,纵使换了帝王在朝堂上也屹立不倒。但是却没有一个武将世家能够存身这么久。 凡此种种使贾代善明白了父亲当年的想法,靠着祖宗的余荫终非长久之道,没有一个家族能靠着帝王的荣宠长盛不衰下去。而“投机”之功终究是小道,皇子争位的惨烈,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来的,不仅要去眼光精准,而且还要求不能四处下注,否则一个“骑墙草”谁都不会待见。但是若是全部押注在一个人的身上,若是成功,倒是成就了擎天保驾的不世之功,否则,丢官罢职,去爵抄家还算是好的,身死族灭亦有可能。 只有让子弟们用心攻读。诗书传家。子弟们相继以科举入仕。才能使家族传承下去。因此贾代善设立族学,让庶弟贾代儒揽总负责,严格要求贾敬、贾赦、贾政等后辈读书出仕。与不喜读书的长子贾赦相比,对酷爱读书的贾政疼宠有加。 只是贾家终究崛起的时日太短,在贾敏祖父那一代于草莽中发迹,到了贾敏出嫁的时候亦不足百年,堪堪传承三代。哪怕从初始就以文字传家,到了贾敏这代与那些历经几朝都不衰的世家相比在底蕴上还是显得浅薄,何况贾家还是以军功起身,荣宁两国公亦非文武双全之人。而后,下一代联姻也是和他们一样出身微贱而后崛起的家族。因此尽管荣宁两国公于其后人附庸风雅,向真正的世家学习,终究缺少文化的沉淀和厚重,没有那份内敛和低调,行事作风中带着刚发迹时暴发户的恣意张狂。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皆是当年于战火中结下的情谊。在太宗麾下效力的日子,党派林立,因他们是后投来的,四家皆出身低微,又都是金陵人士,因此抱成团,一同抵挡世家大阀和先头元老的排挤。再没有联姻更妥帖,更让人放心的结盟方式。因此四家在下一代中相互联姻,形成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局面。 这种方式给这个集团带来巨大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弊病,那就是将文官集团进一步排除在他们的小团体之外,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对家族的兴衰是极为不利的。因为在子女的培养教育方面,武将这方是远远落后于文官集团。 文官和武将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大集团,不管是哪个集团中的想往另一个集团发展都绝非易事。贾代善是个聪明人,知道壁垒一般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作为袭萌家族的武官,本来难与清流文官搭上关系,可他给长子娶出身书香之家的女儿为妻,又把女儿嫁给世袭列侯,科举入仕、标准清贵出身的林海,借用给儿女联姻脚踩文武两道,左右逢源,从而达到相互提携帮衬,使家族长盛不衰的目的。 贾敏乃是贾代善和史太君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四十余岁,因此对这个老来女格外娇宠。史太君更是最疼贾敏这个女儿,就连因为贾代善的偏爱而给贾母带来脸面,因此得到贾母偏爱的贾政这个儿子,在贾敏面前都退了一箭之地。 贾敏得史老太君的宠爱,不仅仅在于嫡出,只因为她是贾家所有的孩子中,不管庶出还是嫡出,都是最小的那个。这其间的关键可大了。贾代善除了史太君这位正妻之外,更是有几位姨娘。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娇妻美妾”,贾代善位高权重,他的姨娘颜色自然是一个赛一个。而史老太君生贾敏的时候算是老蚌生珠,早已经年华不在,在雨露方面比不得几位受宠的妾室。 可是贾敏的出生却昭显了贾代善虽然沾花惹草,三妻四妾,她这位嫡妻虽然年纪已老,比不得美妾的狐媚,但是夫妻之间依旧情深意重。那些千娇百媚的马蚤娘子,野狐狸且别自以为迷倒了贾代善,从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以至于让老爷冷落了发妻,使其独守空房。绝对没有这回事,因此史老太君怀了贾敏时,贾敏还没出生,贾母心中比她生下贾家的长子嫡孙时还要欢欣荣耀百倍。 贾敏的存在是史老太君在这个年纪,在丈夫的心中恩宠不衰的铁证,使其余小妾,无论多年轻貌美,多受宠,皆都面目无光。闺房恩爱,雨露遍洒,无人擅专,那么,论到名位上头,正室自然更光芒四射,锐不可当。因此,贾敏在贾家的地位超然,名字都从兄弟而来,从小就在贾家当公主般养。 史太夫人将贾敏捧在手心里,对她所求,有求必应。待到贾敏及笄,她更是为贾敏的婚事操碎了心,不是嫌弃对方婆婆厉害;就是觉得人家兄弟姊妹太多,妯娌大姑小姑不好相处;要不就是觉得男方人物不出挑,品行不好,再不就是门第不相当,嫁高了,怕贾敏在人家受委屈,娘家不好说话,嫁低了,又觉得委屈了女儿……凡此种种,不管什么样的人家贾母都能挑出不是来。 待到后来贾代善将贾敏定给林海,史老太君一顿大闹。觉得就算林海父亲曾经有过爵位,可是早已经过世,是老黄历了。又没个兄弟姊妹扶助依仗,纵然林海有出息,高中探花后还过是一个翰林编修,七品小官。况且翰林院苦巴巴的,一点油水都没有,正经的穷差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配不上贾敏这个国公府的嫡女。 贾代善娶媳嫁女,心中最得意的就是贾敏这桩婚事。以贾家之“暴发”门第向清流求配,免不了被人挑挑拣拣,嫌其根基浅薄。林家,从前朝至今,世代书香。若非林父早亡,林家又与林氏宗族分道扬镳,有心与林家结亲的人碍于林海守孝,他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如今林海高中探花,若不是他先下手为强,不等张榜公布先一步得知消息,腆着一张老脸,找上林海的座师请其为之说媒,等结果出来哪里还轮得到他家。 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门风端正,文墨不断,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就算家族中没有爵位,那些有爵之家也不敢轻视。何况林海如今不等家族沉寂,就已经从科举入仕,哪怕他的后代没有继续做官的,这样的家族只要读书的种子不断,那么这样的人家就不会沉寂下去。 如今四海无战事,天下太平,皇帝正需要文臣治国,武将的地位早已同打天下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了,已经一降再降,若是想保持家族昌盛不衰,就算是武将世家也得有子孙科举出仕。否则一个顶着爵位的武将家族无法维持长久! 翰林学士清苦,清寒,清贫是真,可是也清贵。翰林为政府储材之地。历朝历代都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本朝亦不例外。故此翰林院被称“储相”培育基地,以林家的背景和林海的学识大有机会平步青云。况且林家五代单传,家资饶富,翰林院清贫不清贫,于他根本无干,他家里又不指望那几两做官的俸禄过日子。 史老太君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说林海入翰林为官到底有多么好,也不明白丈夫是如何苦心孤诣才为贾敏定下这么一桩对女儿对家族两厢都有利的亲事。只是如今亲事已经定下,就算她再反对也无用。毕竟如果退亲,吃亏的是女方,届时不仅违逆了丈夫的意思,女儿顶着个退亲的名声,想再找哪怕如林家这般“差”的人家都难。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史老太君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要为贾敏备嫁。因为她瞧不上林海这个女婿,少不了在贾敏耳边唠叨。虽然贾敏读书识字,也曾请过宫里的嬷嬷教导过世家的规矩和礼仪,但是所受的教育与书香世家的教育无法一争长短,况且女子不比男子,在学习中对于政治历史教育基本上不会涉及。再加上年纪幼小,不曾经历世情,见识所限,自然不明白林家如何这般得父亲青眼。 而本该和她分说明白的母亲只不过略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勉强看得懂账册,虽然聪明,可是终究受水平眼光局限,只知道争内宅之短长。视野的狭小,直接限制了她对朝局及人物认识的高度。 因此从史老太君的口中,贾敏的对她这个夫家的印象是公爹已经去世,只有寡母在堂,祖上曾经有过爵位,不过已然是昨日黄花。丈夫科举出身,不过官卑职小,将来少不得要岳家提携。 等到聘礼进门,因为林家世代书香,行的是古礼,送过来的东西看上去远不如那些钟鸣鼎食的权爵人家的贵重,其实的古书,字画、碑帖、古琴皆是世间难寻的珍品,价值不菲,不过贾家根本看不懂其价值,真可谓明珠暗投。因此史老太君对贾代善口中所说的林家家境殷实深表怀疑,并且把这个疑虑也传达给了贾敏。 带着母亲灌输的对林家的思想,贾敏不可避免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嫁入林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家的简朴低调让奢华张扬的贾敏已然不习惯。除此之外,林家还有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 贾家发迹后,为了不让人称为暴发户,因此以各种形态表示自家的教养与家势,因此其家庭礼节,甚至比一般家族为多为繁,以此下意识地来炫耀门第家风不同凡响。 林家虽然是经年世家,规矩大,可是耐不住人丁单薄,府里内外正经的主子没几个,家常里相处,若按规矩拘泥着,哪还找得出点天伦之乐来。是以只要大处不错,细节也就省免了。 贾敏初来乍到,不明情理,结合母亲的言语,不免对自己的“低嫁”更加确认。本来以林海的家世背景和才干,他官职的迁移根本无需贾家出力,奈何贾敏心中早已先入为主,认为林海有才干不假,但是若无贾家的帮忙断不会迁升的如此快。 林母和林父乃是姑表兄妹。当年太爷留下一双尚在幼年的儿女病逝,被寄居林府的林氏族人欺上门来。太爷爷云游归来,赶走族人,放出幽禁的儿媳。太婆放出来,看到自己“沉冤得雪”,恢复清白之后为表示对夫的坚贞竟然追随太爷而去。 太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强忍悲痛抚养孙儿孙女,无奈他年事已高,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是无法撑到孙儿孙女长大成|人的。在大限将道之前,太爷爷将孙儿送到他的莫逆之交翰林院大儒于大人门下,拜其为师,而且还和他的孙女定下了婚事。 和于家有了如此渊源之后,把以和海宁陈家定亲的孙女也一并托付给于家,请其代为教养成|人,及至出嫁。这于大人学问精深,人品端直,和太爷爷的多年的交情,让人再信任不过。况且于大人曾任太宗皇帝的老师,如今指点太宗膝下的几位皇子,有此威势,在林海祖父成|人之前亦不用担心林家被吞没。强撑着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太爷爷阖目而逝。 林海祖父成|人之后,袭爵做官,娶妻,生子。他对于大人一家于他和妹妹幼时的护持之情,十分感激。因此与妻子一生恩爱,便是后来仕途顺遂青云直上之后,也不改夫妻情义,与妻子一心一意同至白头,哪怕妻子生了林父之后再无生育也不曾纳妾。 林海祖父的妹妹嫁到海宁陈家没几年,因为和丈夫感情不睦,郁郁寡欢,一病不起。她在亡故之前将所生的女儿托付给林海祖父。因为父母双亡,两兄妹相互扶持长大,因此林海祖父和妹妹感情十分要好,如今面对妹妹死前托孤,他毫不犹豫的答应聘侄女为林家之妇。 林母的母亲过世后,父亲再娶,继母对她虽称不上苛待,但是也不亲近。教导女儿是母亲的责任,继母只是让她到家学中读书写字,学些女红针黹应付了事。因为林母在海宁陈家见多了妻妾争风的手段,当初她母亲就是因为父亲的一名宠妾挑唆的才是夫妻感情失和,从而病逝。因此她嫁入林家之后,将所学尽数用在林父身上,从而使林家除了她所生的林海再无其他子女。 因为林母所受的教育导致她的见识也不高,嫁入林家之后又忙于后宅争斗,对于林家的具体地位和价值没什么认识。在林父过世之后,依附丈夫生存的林母只觉得天都塌了。在贾敏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一副高姿态嫁入林家,林母也认为林家高攀了贾家,面对贾敏是不免带上了几分顾忌。林母的这种态度所以更是错误的进一步的影响了贾敏对贾家和林家地位的评估。 等到林母过世,贾敏拿到林家所有的账册,虽然震惊账册上的数字,但是这个时候贾敏的心思已经全都放在了生育求子上面,根本无暇理会林家可能比贾家有钱这个事实。 待到黛玉出生,贾敏不住口的在她耳边提及贾家的富贵与不凡,固然心中的不安全感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贾府门第比林府高,这是从她嫁人的那一天就已经根深蒂固的印在她脑海里了。 现在林海是三品大员那又如何?虽然父亲不在了,可是她大哥还袭着一品将军的爵位呢,再说林海的这个官还是靠着贾家才来的,若不是一开始贾家的提携,哪里有林海今日的风光! 再有就是对少女时代恣意畅快生活的一种回忆。做姑娘的时候是娇客,做姑娘的时候在家尽可以横着走,为□,作媳妇自认无法像姑娘那么畅快,有时候是要受气的。特别是如今林海位高权重,她却一直无子,难免战战兢兢,难免会感到憋屈。因此借着描述贾家的不同凡响,进而回想当年做姑娘的那段日子,与之相比,那时候是记忆中最亮丽的一抹色彩! [11]第十一章 贾敏盯着黛玉的睡容发呆,脑海中回想着贾家的发家史还有为什么她如此推崇贾家的地位贬低林家。慨叹原主不会教女儿也是有渊源的,看看贾母就知道了。贾赦,贪花好色;贾政,不通庶务;养在跟前的三春更是不见她有什么教导,贾母对待她们的态度宛如宠物一般。至于宝玉,更不用说了,溺爱简直都没有了度。 如此看来,贾敏真是得了贾母的“好”遗传。贾敏正慨叹间,钱嬷嬷从外面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凑到贾敏身边要说话。这时黛玉翻了身,眼睛似睁非睁,似乎要醒的样子。王嬷嬷赶紧走上前,轻拍黛玉,哄着她继续睡。 贾敏看到黛玉的样子,对着钱嬷嬷摆摆手,向门外指了指,示意她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说。贾敏和钱嬷嬷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钱嬷嬷道:“太太,两淮布政使连太太递来帖子,请太太于下月初八过府赴宴,随同帖子来的还有几篓新鲜的河虾。” “东西送到厨房去。先养起来,等吐进泥沙再吃。”贾敏吩咐道。“到下个月我的身子已满三个月,可以出去走动了。看来连太太必是提早打听好了,才把日子定在那时。既然如此,她既有心,我这边也不好推辞,一会儿你派人回个帖子,就说届时我必去。” 贾敏知道钱嬷嬷找来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吩咐完了,等着她往下说。钱嬷嬷又道:“徐姨娘的嫂子和母亲来了,没见到太太就直接到了徐姨娘的屋里,太太要不要见见?” “她们怎么来了?”贾敏轻挑着眉,想了想说:“既然人家没来拜见我,我也乐得装作不知道,随她们去吧。等她们走之后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看见贾敏轻描淡写就这么把这件事放过,钱嬷嬷急了,赶忙提醒道:“太太,她们这样子根本没把你这个当家太太放在眼里,如此行事不合规矩,……” “好了。”贾敏不耐的打断钱嬷嬷,说:“她们本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就她们那样出身,那样的人家有什么规矩可言?我们和她讲规矩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到时讲不清反而讨一场气生,何苦来哉!”贾敏知道钱嬷嬷是为她好,可是她不需要像原主一样时刻打击姨娘来维护当家主母的权威。 “徐姨娘那边的事情与我们不相干,只要她不犯到我的头上,就随她折腾去吧。”贾敏自顾坐下说:“如今玉儿要掐奶,我想着给玉儿找个教养嬷嬷,你说怎么样?” “啊?”钱嬷嬷一时跟不上贾敏的思路,旋即反应过来笑道:“太太为大姑娘想的真是周到,不过未免有些早了,如今大姑娘才刚过周岁,连路都走不稳呢,那些规矩礼仪只怕还学不得。” “我知道。”贾敏神色淡淡的说:“我不是为这个,我是想着她停了奶水之后,对王嬷嬷对就不那么依赖了,再找个教养嬷嬷带她,有跟着玉儿一起长大的情分,届时她说的话玉儿也能听进去些。” 钱嬷嬷怔了一下,往暖阁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太可是对王嬷嬷不满意,想要换掉她?可是当初王嬷嬷是太太亲自挑的,当时夸赞她老实来着,如今太太这般行事可是她有什么不妥?” 教养嬷嬷说是对小主子进行礼仪、仪态和规矩的教导。但是实际上,在礼仪和规矩方面大多是母亲和奶嬷嬷对其行起教导之责,因此教养嬷嬷多数流于形式,并没有真正负起教导之责。 如今的教养嬷嬷职责不过是查漏补缺,或者在小主子以后的日常行为中有什么不符合规矩或者礼仪不规范,出了差错给予提醒。不过因为教养嬷嬷的奴仆身份,小主子对其劝谏未必肯听。况且教养嬷嬷如果负起责来,难免要和奶嬷嬷抢夺主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因此奶嬷嬷不愿意教养嬷嬷地位提升,大都肩负起了教养嬷嬷的最后职责,使教养嬷嬷干脆的沦为摆设。 如今贾敏提出为黛玉增设教养嬷嬷,而且在陪伴黛玉成长中进行教导之责,这样一来,等于变相的把奶嬷嬷今后的差事给蠲了。因此钱嬷嬷有此一问。 贾敏叹道:“老实倒是老实了,可是未免老实过头了。若是玉儿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只会顾着自己,不会为玉儿出头。” 身为当家主母的母亲的不能亲自为自己的孩子哺||乳|,所以在个儿或者姐儿幼儿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奶娘在一起,时间长了,母子或者母女之间情分难免要比与奶娘的淡薄,有那不安分的为了让主子跟自己更贴心甚至藉此挑拨离间母子(女)之间感情。还有的奶娘,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或者仗着这份体面,威逼着,欺负到哥儿或者姐儿头上,将他们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初贾敏之所以在众人中选中王嬷嬷,取中的就是她的老实。胆小怕事。因此不会挑唆着坏了黛玉和她之间的感情,也不敢仗着奶娘的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更不敢欺到黛玉的头上。 王嬷嬷的优点一旦离开林家,到了外面就是缺点。比如,书中黛玉进了贾府,王嬷嬷就如同湮没在人海中一般,悄无声息了。身为黛玉的奶娘,教导黛玉,指摘她不当的言行或者在林海还活着的时候为黛玉的在贾府的处境鸣不平,抱委屈,从而使林海能够为黛玉做出更妥贴的安排。诸如此类的行为都是她该做的,但是却没做。这样看来,王嬷嬷还不如贾宝玉那个李嬷嬷呢,虽然讨人厌,可是却是从心底真正关心他。 贾敏也不知道她到红楼里来能不能改变原主早亡的命运。若是不能,那么黛玉还有可能要被送到贾家。身为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是一定要跟随的。来到红楼让贾敏什么都不做,等待命运又转向历史的拐角,踏入命定的轨迹,那不是贾敏的性格。 王嬷嬷没有犯错,她将黛玉从小带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黛玉掐了奶也不好无故打发了她,因此,贾敏想着找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放在黛玉身边,免得将来她有了不测,黛玉进京的时候身边没有妥当的人。 钱嬷嬷觉得贾敏的想法有些奇怪,忙道:“太太说笑了,大姑娘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主子,又是太太生的,老爷和太太都疼她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肯让大姑娘受委屈?别人更是不敢给大姑娘委屈受。” 贾敏轻轻摇摇头,道:“若是在自己家里倒是无虑,可是若是在外面呢?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们做父母的不在眼前,不知道,就只好让身边伺候的人出头,帮着说句公道话,王嬷嬷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太这话不同,大姑娘到了外面就是客,看在老爷和太太的面子上,?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5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5部分阅读 孀由希膊幻挥心盐蠊媚锏牡览怼!鼻宙旨绦图置舫吹鳌?br /gt; 哼!贾敏轻哼出声,道:“妈妈也太高看我和老爷了,不是谁都卖老爷和我的面子的。”特别是贾家,那还是正经的实在亲戚,还不是照样欺负黛玉。 钱嬷嬷看见贾敏已经拿定了主意,劝说不动。虽然觉得贾敏完全是杞人担忧,不过本着为贾敏分忧的原则道:“若是太太拿定了主意,那么就不要从府里挑选教养嬷嬷。这府里出来的,无论哪个身份都比不上王嬷嬷。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若是个厉害的,必然生出事端。” 贾敏也觉得钱嬷嬷说的有道理。王嬷嬷老实,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而新来的被贾敏交付重任,自然也不甘屈于王嬷嬷之下,届时少不了明争暗斗。这样一来没准达不到贾敏要的效果,反而黛玉的房里被弄得乌烟瘴气。“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钱嬷嬷想了想说:“当年老太太可是重金礼聘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太太规矩和礼仪,如今太太大可以请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来家作供奉,给大姑娘作教养嬷嬷。既是宫里出来的,又是供奉,身份地位自然非一般奴才可比,届时在身份上越过王嬷嬷。她也无话可说。况且这样肯到家里来作供奉的嬷嬷,大都是出宫后外面已经没有了亲人,无处可去,才作教养嬷嬷以谋生,若是太太肯奉养她到终老,这人必然对太太忠心,一定会好好照看大姑娘。如此一来,两全齐美,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你的主意很是妥帖,只是这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从来都是进去的多,放出来的少,有数的那么几个早已经被老早收到消息的豪门大阀给请去了,回头你让下面派人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若是一时没有也不要着急,说不得只好慢慢碰了。”贾敏也觉得钱嬷嬷的主意不错,虽然不太符合林家行事低调的准则也顾不得了。 贾敏和钱嬷嬷商量了半晌拿定了主意,她有些疲累的打了个呵欠,钱嬷嬷见了,道:“太太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话,就躺下歇歇,终究身子要紧。” 贾敏点点头,因为身子虚,怀了孕之后特别容易累,总想睡觉,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而且不管睡多少也不解乏。在钱嬷嬷的服侍下贾敏躺在紫檀雕花拔步床上阖目安睡。 钱嬷嬷帮着贾敏盖好锦被,放下帐子,走了出去。来到外间,看见守在那里做针线的醉墨,钱嬷嬷扫了一眼屋外,问道:“怎么没看见涵容在这边伺候?” “那时涵容跟我说,她有事要到后面找她老子娘,这会子还没回来。”涵容给钱嬷嬷倒了一杯茶,一面递了过去,一面回答。 钱嬷嬷接过茶,喝着,听见醉墨的话忍不住低头冷笑。醉音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嚷嚷着:“醉墨姐姐,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副花样子?”待到后来发现钱嬷嬷也在,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将举着花样子的手藏在身后,乖乖站好,向钱嬷嬷问好。 钱嬷嬷白了她一眼,道:“小声点,太太在里面睡觉呢,吵醒了太太我决不饶你。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和醉墨一样稳重,你呀,还有的学呢!”教训了醉音几句,心急着办贾敏交代下来的事的钱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离开。 醉音探着头,看见钱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将花样子拿出来递给醉墨,一面说:“好好的,谁这么厉害,竟然敢惹钱嬷嬷生气。只是正主没抓到,倒让、让她给我一顿排头吃,真是无妄之灾。” 醉墨一面做针线一面道答道:“还能有谁,除了外面的几位姨娘就是我们屋里的涵容,跑不了这几个。钱嬷嬷是从屋里出来的,你说还能有谁?” 醉音拉出了凳子在醉墨对面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听醉墨这么一说,摸摸鼻子,不解的说:“涵容那个老实头?这阵子她怎么老是惹钱嬷嬷呀,我都看见钱嬷嬷冲她发过好几次脾气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的过错,让钱嬷嬷这么不依不饶的,至今还没消气?” 哼!醉墨冷笑道:“老实头?她若是老实就不会爬上老爷的床了,如今只怕等着抬姨娘呢!就冲这,她这辈子都不要指望钱嬷嬷看她顺眼了。” “抬姨娘?”醉音惊道:“除了前头的两位,后面又抬进来的三位,前前后后都五个了,怎么还不够?可是我看着老爷不像是个好色的,对着他那些个石头的时间要比几位姨娘多多了,那还纳这么些个姨娘做什么?” “做什么?”醉墨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直直的盯着醉音,说:“你傻了,你们家你母亲生了你们姐八个还不够,非要生出个儿子来不可,为了生儿子把你们几个都卖了。老爷这么大的家业,哪能没个儿子来继承。” 听到醉墨提起她的伤心事,醉音垮下了一张脸,将下巴放在桌子上,耷拉个肩膀,有气无力的说:“儿子,儿子,儿子就那么重要吗?我就没觉得女儿比儿子有什么不好。” “这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的。”醉墨一面将绣好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起,一面说:“你没看见太太挣命般的生下大姑娘。大夫说太太生了姑娘伤了身子,恐怕再难有孕,就为这,太太这一年多来喝的苦药汁子不知有多少,如今终于怀上了,可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太太这般着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子。” “对了,涵容怎么不在?”醉音无意继续关于“儿子”的话题,举头四顾,随口问道。自从涵容被开脸之后,她可是时刻都在正房这边伺候的。这会醉音没见到她,觉得有些奇怪。 醉墨从簸箩里又翻出一缕线导着,道:“到后罩房那边找老子娘拿主意去了。” “找她家里人商量什么事?”醉音抠根问底,穷追不舍的问道。 醉墨斜了醉音一眼,知道她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是确是个嘴严的,就把贾敏想着把涵容放出去的事告诉了她。当时醉墨就站在饭厅外面守门,里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听醉墨讲完事情始末,醉墨叫道:“完了,完了……涵容的老子娘我认识,那是个最没餍足的老东西,只怕不肯拿着钱就这么走人。毕竟若是涵容被抬为姨娘,他们一家子都有了脸面,少不得以舅爷身份自居,还不想着这银子还不得哗哗的,届时比三百两只多不少。他们想得到美,只是也不想想,如今府里这么多姨娘,等着涵容被抬为姨娘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就算成为姨娘,就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这三百两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攒出来!他们可是却把涵容给害了!” 哼!醉墨冷笑道:“是他们害了涵容,还是涵容自己愿意还不一定呢。毕竟这府里好吃好喝,寻常人家的小姐还比不了呢。若是出去,拿着太太给的银子,纵使衣食无忧,也无法和这府里相比。若是留下,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若是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牛不喝水强按头,涵容若是真的不愿意,她家里人怎么逼迫都没用!” [12]第十二章 五月初八,贾敏挺着个肚子从两淮布政使连夫人的宴会上回来,靠着蟒锻大抱枕斜靠在胡床上,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满眼疲累。醉墨坐在旁边捶腿。钱嬷嬷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牛||乳|银杏炖燕窝。 将燕窝吃光,放下碗,贾敏抽出帕子擦擦嘴角,问:“老爷这会儿在哪?还在前面衙门里忙呢吗?玉儿现在在哪?”到这边这么些日子,她已经进入了角色,适应了自己已婚的身份。身为妻子少不得关心关心丈夫和孩子。 钱嬷嬷赶紧回道:“今儿前头衙门的事不忙,老爷老早就落衙回来。不过一回来,老爷就钻进了书房,到现在也没见出来。至于大姑娘,早上起的有些早,吃过饭后又跑到园子里玩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子困了,王嬷嬷带着大姑娘在睡觉呢。” “哦。”贾敏了然的点点头。对于林海,根据原主记忆和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而来,他虽然思想上深受儒家正统教育“入世”的影响,但是却带着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天真。 儒家讲的要学优而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林海科举入仕做官,因为出色的家庭背景和出众的能力而得蒙皇帝青眼,仕途通达,官运亨通,被皇帝委以重任,施予要职。他或许是纯臣,但是绝对不是孤臣。否则,皇帝就算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盐政这个错综复杂,油水多多而被众人虎视眈眈的职位。否则,就算皇帝勉强把他放置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可能像书中所写长期占据在这个职位上。因此他深谙官场上的准则,意气伴之以聪明,言行随之以睿智,是个通透练达的人。 一出生林海就是天之骄子,祖上四代为侯,到了他这里由科甲出身。“虽系世禄之家,却是书香之族。”祖荫和功名系于一身,可谓是强强联合。如此清贵的家庭的背景加上他少年得志,一举中举,随之而后官宦生涯顺遂,因此性格中又有着文人的一面,为官尽心尽力乃是“士为知己者死”,为了报被皇帝慧眼识才,提拔重用之恩,因此林海有谋略,但是不尚权。而这一举动反而更让皇帝对他青睐不已。 林海的性格中没有文人的孤傲与愤世嫉俗,却有着文人的清高、淡雅与天真。家资丰厚让他不必为生活而奔波,再加上所受的教育,让他对金钱不屑一顾。他生平以收集各式印章为趣,幼而好之,为得到一块好的印石一掷千金而毫不吝惜。除了在衙的时间,他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刻印上,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他的收藏中不乏田黄石、鸡血石、芙蓉石、封门青等印石中的精品上品。 人生中的一帆风顺养成了林海一种不知人世艰险的乐观天真,他的天真并非对世情一无所知,他相信人性本善,只是被世间的污浊而玷染,从而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坏人。因此对他说,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只有是否值得交往之人。因为这种天真林海对身边亲近的人非常信任。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家族人丁不盛,因此对于兄弟房族之间的争斗不甚了了。而且林母在他面前对待林父的妾室从来都是一片春风,他也不曾见识到后宅争斗的激烈。等他娶了贾敏为妻,贾敏的手段比林母更加高超,连林母明知她做手脚都抓不住其把柄,何况本就不涉足内宅事物的林海。因此在贾敏多年未育,而几房妾室也未曾生育的情况下,加上他这支人丁一直都不旺,因此他只是慨叹自己子女缘薄,一点也未曾疑心到贾敏身上。 在贾敏看来,林海的这种性格正是日后形成黛玉悲剧的原因之一。但是她无法改变林海。林海的性格是自幼形成的,四十多年来,早已经根深蒂固,连社会这个大染缸都没有让他改变,贾敏也不妄想她有这个能力。 若是让贾敏向林海直言贾家的不好,不但违背了她在林海面前一贯维护娘家的态度,而且贾家对待她这个女儿可真是没话说,她若是指摘贾家,在接受了这个时代正统思想教育的林海来说,不仅有违孝悌,甚至可谓背祖忘典。这甚至比无子还不能让他接受。 何况,这个时候黛玉还没有长大,她和林海都还在世,贾家还没有对黛玉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因此,就算她对贾家再不喜,也不能让贾家为他们还没有做出的行为“买单”。以一时好恶而行事不符合她为人处世的准则。 钱嬷嬷看到贾敏的兴致不高,关心道:“太太心情不好,可是今日赴宴又遇见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了?或者有那不开眼的言语冲撞了你?” 贾敏知道钱嬷嬷的意思,以往因为她无子,所以每每出去和其他官员的夫人聚会,都有人或借事或用言语间暗喻,来讥讽她无出。不过在贾敏看来,有些明明人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自己多心而来。无子早已经是贾敏的心病,就算人家明明无意,她也觉得人家明里暗里都在笑话她。 “没有,妈妈你想多了。”贾敏道:“现在老爷已经官至三品,在场的除了总督夫人和老爷上峰的夫人之外,再没有比老爷品级高的了,她们哪里敢得罪于我,再说,总督夫人也只只有三个亲生女儿,若是有人不开眼,那岂不是一下子把总督夫人也得罪了。何况如今我有孕在身,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她们自然也不敢胡说八道。” 听贾敏这么一说,钱嬷嬷放下心来,道:“太太无事便好。若是太太觉得这些个太太们哪个是可交,尽可以下帖子请到家里来和太太说说话,免得太太整日呆在家里怪闷的。” 贾敏不答反问道:“我今天出去大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她刚和这帮人第一次接触,因为记忆虽然对这些贵妇人有个大体的印象,但是她不觉得贾敏对这些人的看法和评价会和她相同,因此她认为可交的未必和她的意,还是再交往看看再说。 “太太就算不问,我也正要说呢。”钱嬷嬷忙道:“薛家到府上来拜,求见老爷,老爷不见。他们就说要拜见太太,偏巧太太不在,薛家把礼物和帖子留下才离开。” 贾敏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说:“薛家?”没想到薛家也登场了,还以为要等林妹妹进贾府才会出来呢,不过记忆中,林家一向和薛家没什么往来,如今突然登门,所为何来? 钱嬷嬷以为贾敏不知道薛家的来历,刚忙解释:“就是那个是皇商的金陵薛家,太太娘家二嫂子的胞妹嫁到了薛家,说起来,和我们府上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 贾敏从嬷嬷手中接过礼单,扫了一眼,丰厚不说,而且大都投其所好。显然是对林家情况细细打听过的。有给林海的名家字画还有寿山石冻这类刻印的石头,除了给贾敏和几位姨娘的首饰衣料之外连才一岁多点的黛玉都有精心准备了项圈、金银长命锁、辟邪挂坠和手镯等物。 “这不年不节的,而且虽说有着亲戚关系,可是素日里都是不来往的,如今一下子上门就送这么重的礼,未必是好事。把这张单子给老爷送去,看老爷怎么说。”贾敏想了想,叫过醉音吩咐道。 钱嬷嬷道:“薛家来人会说话,说这是五月初五端午节的节礼,只是因为路途耽搁了,所以送晚了,为这还请老爷和太太多多包涵呢。” 醉音答应着,接过礼单正准备离开,听见钱嬷嬷如此说,又停下脚步,转身等候贾敏示下。 贾敏神色淡淡的说:“不管是什么说法,带着这么厚的礼,这么冒失的登门,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可是我一深宅大院的妇人能够做什么呢,想来是求老爷的。前面的事我也不懂,还是拿给老爷看看,该怎么处置老爷心中有数。” 因为薛家的事让钱嬷嬷想起了今年送到贾府节礼的事,因此说道:“说起端午节节礼,今年送回京里的因为出发的迟,虽说我已经吩咐他们要加紧赶路,终究还是无法在端午节前赶到,估计最快也得今天到。老太太在节前没有收到太太的消息,不定怎么着急呢。” 因为贾敏安胎,大部分事情都下放了,剩下了都是钱嬷嬷揽总,除非有什么非要她做决定不可的事,否则,贾敏一概不过问,差不多做起了甩手掌柜。 端午节临近,各家往来,节礼派送,贾敏只说了一句,按照往年的旧例来,钱嬷嬷就带着人手安排去了。因为贾敏对娘家的看重,所以每年的四时节礼都由贾敏亲自安排,不走大帐。因此钱嬷嬷拿着大帐安排的时候,就把贾家给落下了,而原本应该忙此事的贾敏则是压根没想起这茬。 因此,等钱嬷嬷把节礼已经安排人差不多派送完毕之后,提了一句,太太怀孕已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在送节礼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贾母,一直为贾敏无子而担心的贾母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该多高兴呢。贾敏这才想起贾家的节礼还没有送,和钱嬷嬷一说,两人傻眼了,手忙脚乱的准备好,赶紧装船,送入京中。可是到底是太晚了,赶不及在端午前送到。 贾敏的端午节礼送晚了那么几天,在贾府里引起了一片涟漪。贾母从接近端午节就有些坐卧不宁,盼着女儿的家书。贾敏刚出嫁的那几年,原本对女婿在翰林院供职而不高兴的她庆幸不管怎么着,女儿是留在了京城,母女两个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没想到女婿经过馆选之后竟然被外放。自此之后,贾敏就跟着女婿天南海北的走,母女一别十多年再也不曾见面。只能借助书信得悉彼此的近况。对于女婿的官职越升越高,贾母是高兴的,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贾敏的生育问题。 没想到贾敏在家的时候身体还好,嫁了人之后怎么变得那么容易生病。在京里还好,离开京城跟随林海到外任,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大病一场,水土不服的情况非常严重。屡屡生病,本来就不是结实的身子不免虚了下来,这样的身体哪里做的了胎! 为此,贾母也是吃斋念佛,为贾敏祈福。并让贾赦和贾政四处打听好医生,然后给贾敏送去。去年贾敏终于怀孕,贾母松了一口气,虽然最后生的是个女儿,不免让人失望,但是贾母旋即豁达的想,只要能生就好,这胎是女儿,下胎就该是儿子了。 没想到贾敏因为难产而再难有孕,这让当时收到消息的贾母急的满嘴都是泡。作为一个后宅妇人,她是从作媳妇哪里走过来的,如何不知道儿子对于后院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因此非常担心女儿的境况,在写信安慰的同时也帮着想法子,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贾敏。 自从贾敏出嫁之后,每年的节礼按时不拉早早就送了过来,而且随着林海的一路升迁,这礼也越发的厚重起来。如今已经过了端午节依旧不见消息。贾母少不得担心,是不是女儿出了事?因为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又再难有孕,所以女儿在内院的处境担忧?……若不是贾赦兄弟俩和邢王两位夫人尽力开解,贾母在端午节当天就要派人到扬州去看往贾敏。 这日王夫人从贾母房中劝解完毕出来,刚回房,陪房周瑞家的就走进来,说:“回太太,账上没钱了,可是如今有几家亲友走礼,还有过几天就是王家老太爷的寿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大老爷打发人过来要支一千两银子。因此我来讨太太示下,这钱从哪里走?” 王夫人诧异道:“前几天和你算账的时候,账上的钱还够府里花销的呢,怎么这才几天,一下子就没钱了?这几天府里也没什么大的花销呀!”这钱都哪里去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有疑她之意,赶忙分说:“太太,你忘了,当时我们算账的时候,把往年姑太太送来的银子算在里面的,如今姑太太的节礼还没送来,府里用钱的时候只好先支账上的了,所以把钱花没了。” 王夫人听了,低头细细想来,果然是那么一回事,想了半晌,才道:“即这么着,我也没法子了。少不得将外面的帐先收回来一部分。你和你男人说去,因为急着用钱,所以尽快收回来,哪怕利钱少算几分也无妨。至于眼下,你一会儿到库房捡几样东西出去,先押上几百两银子,先对付过去。等回头钱收上来,再赎回便是。大老爷那边,你先搪塞着,拖上几天,一切都等帐收上来再说。” 王夫人叹着气道:“本来府里还有本内帐的,里面有钱,可惜,在老太太手里,我们根本摸不着。只有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四姑娘有那个福分,每年往那边送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老太太往里贴了多少进去。” “四小姐再有福也比不过太太,嫁过去十多年了,至今膝下只有一位姐儿,而且听说身子单薄的很,也不知道养不养的大。”周瑞家的明白王夫人的心思,赶紧奉承道。 一句话搔到了王夫人的痒处,王夫人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两个好儿子,长子贾珠是个读书的材料,才十四岁就进了学,深得丈夫的喜爱。每每提起长子,丈夫都面带得色。而幼子宝玉是个有来历的,出生时嘴里含了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年纪尚幼,就已经聪颖非常。因这两个出色的孩子,让一向嫌弃她木讷笨拙的婆母对她态度和缓不少。 [13]第十三章 本来,王夫人对于贾母因为端午节里至今未被送来的而猜测贾敏如今在林家处境堪忧,心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可是如今银钱的不凑手,让她想起了贾敏每年送往贾家的厚礼,吃的、用的、玩的,无所不包,更重要的随之送过来的银两,如今贾府年节的花销至少有近三分之一指望着这笔银钱。出于对银钱的需求,和这个小姑一向不和的王夫人不知道她心里该是盼着贾敏好还是坏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贾敏和王夫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了不得恩怨,不过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累积而来。认真追究起来大约要追溯到两个人的幼年时代。王夫人虽比贾敏年纪略大上那么几岁,但是相差不是很大,两家又交好,经常来往,所以她们幼年的时候常常见面。 论容貌,两人各有千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眉目如画,都是个美人坯子。尽管大人们希望孩子们长大之后成为端庄娴静的淑女,但是不可否认,在孩子的幼年时期,个性活泼的要比老实的更讨大人的喜欢。 贾敏个性爽朗大方,嘴甜如同行抹了蜜一般,很是机灵讨喜。与之相比,王夫人则是沉默寡言,笨嘴拙腮。“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此众人屡屡夸赞贾敏的活泼可爱,不由自主的忽视了一旁寡言少语的王夫人。看到贾敏如此得人喜爱,王夫人的心中难免不舒服,有点吃醋。 王夫人祖父受封为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等级是公、侯、伯、子、男。王家在爵位上差着贾家两个等级。等到了她们的父辈袭爵的时候,王家降等袭爵,而贾家爵位不变,因此爵位一下子差了三个等级。贾敏身为国公府嫡女,又是老来女,因此那排场、做派端的是金尊玉贵。 王夫人既不占长又不是幼,虽是嫡出,偏又是个女儿的,因此,在父母的心中的地位远不如哥哥和妹妹,家世上又比不上贾敏,排场自然也比不得千娇百宠的贾敏,因此每每在贾敏出现的场合,王夫人被衬得犹如背景一般。面对在一干丫头婆子的环绕下,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满头珠翠的贾敏。反观自己,虽然也不错,可是比起贾敏来就寒酸不少,王夫人的心中自然不舒服。 贾家花费大力气在家中为贾敏延师教读,使贾敏读书识字。而王家的家教则是信奉“女子无才就是德”,一向是不许女儿多读书的,就连嫡出的小姐们不过略认得两个字,勉强认得帐本罢了;若是自己不耐烦学的,例如王熙凤,则是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贾敏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皆通,但是都略懂一二,而又受过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更是不同凡响,因此她在和王夫人交往的时候,免不了嫌弃王夫人的不识字,觉得她低俗。偏偏贾敏地位尊贵,又受尽宠爱,因此说话从来不会看人脸色,顾忌情面,如此一来,落了王夫人的脸面。让本来在心中对贾敏就有着芥蒂的王夫人不免对贾敏更加不满。 凡此种种,就不一一列举,赘述。而后又有几件事情让王夫人对贾敏心生罅隙,记恨不已。等到王夫人嫁入贾家,姑嫂关系向来难处,何况做姑娘的是娇客,做媳妇的则低人一等,刚刚从姑娘到媳妇的转变,王夫人心里未免有些转不过来,再加上她心中早就对贾敏有成见,因此姑嫂关系虽然礼法上亲密和睦,实际不过面上情而已。不过贾敏对此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心高气傲的她自然不屑向王夫人“乞”和,等到她出嫁之后,这些事早已经不放在心上,逐渐淡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的一些无心之举让自己的这位二嫂嫂嫉恨万分,至今还记在心上。 这日,王夫人和周瑞家的正在算收支帐。听周瑞家的报完帐,王夫人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口子大着呢,总不能还去典当东西吧。她不善的看着周瑞家的,说:“不是让你告诉你们家的,赶紧把帐收上来,哪怕利钱少几分也无妨,怎么这些天过去了,才收上这么点,你看看,这是够什么的?”抖落着账本对周瑞家的发火。 周瑞家的赶紧分辨:“太太,不是我们家的不尽心,实在是那起刁民太刁钻,当初借钱的时候是死求赖求的,如今要钱去,反而耍起了无赖。哪怕我们家的讲了太太慈悲,利钱少了不少,他们也不肯还,反而嚷着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样的浑话。哭爹喊娘的,上吊抹脖子,做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装可怜,博同情。我想着府上毕竟是仁厚宽慈的人家,太太一向又是最慈悲不过了的,要是真闹出了人命……” “我没工夫听你在这里啰嗦。”王夫人没好气的打断周瑞家的,怒瞪着她说:“合着他们倒可怜,值得同情了?竟然要你在这里为他们讲情?当初借钱的时候就该想到还钱的那一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钱的时候又没谁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借钱,完全是自愿的,如今让他还钱,而且还减了利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在这里哭穷给谁听?竟然还拿死来威胁人,难道堂堂的国公府竟然还怕一个升斗小民不成?好不好一顿板子下去,拿张帖子把他送到牢狱里吃官司就不在这里哭穷了!你们也真是个废物……” 正骂着周瑞家的,就听见外头小丫头报说是赖大家的来了。王夫人方住了口,赖大家打的着帘子进屋,给王夫人请过安道:“太太,扬州姑奶奶的端午节礼送来了。” 王夫人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不露声色,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说:“姑奶奶的节礼往年的早就送来了,今年这么晚,可是有什么缘故?” 赖大家跟在王夫人身后回道:“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今年跟着回来的是姑奶奶的陪房佟力家的,听她随口说了一句,似乎说是姑奶奶有事耽搁了,因此这才迟了,如今佟力家的正在老太太房里回话。” 莫不是真的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否则能有什么大事把给娘家的节礼都耽误了。王夫人可是知道她这个小姑子这些年来对娘家的爱重,因此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脚步不停,往老太太的上房走去。 周瑞家的从王夫人房里退出来,转身回家,刚一进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就迎上来,急道:“母亲,怎么样?太太怎么说?” 周瑞家的顾不上说话,先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长吐口气说:“可是累死我了!” “母亲,问你话呢?你倒是快说呀,那事太太到底怎么说?”周瑞家的女儿看见母亲不说正事,追问道。 周瑞家的道:“我还没来得及和太太说。”看见女儿急了,赶紧安抚道:“你着的哪门子急。这会子扬州的姑奶奶端午节礼才来,太太必是忙的,根本无暇理会这事,回头等太太闲下来,我一回,这事包成。” 听周瑞家的这么一说,她女儿放下心来,又有些不放心的说:“母亲你可别哄我,我可是跟那边打了保票的,连钱都收了,若是不成,那钱我都花了,可还不上。” 周瑞家的笑道:“你就放一百个二十个心吧,我说成保准成就是,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还值得你放在心上。” “可是我听说府上的二太太最是慈悲的一个人,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周瑞家的女儿迟疑道。 哼!慈悲?周瑞家的想到今日在王夫人房里她的那番言辞,再想到这些年里王夫人的手段。周瑞家的忍不住冷哼一声,她的慈悲不过是对她的几个儿女罢了。冷笑道:“就算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还食人间烟火呢。何况二太太这么一个凡人。到时你只要把银子送来,太太就没有个不应的。这事我办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太太没应? ” 周瑞家的女儿听了母亲的言辞有些吃惊,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早知道她就不用那么担心了,还生怕事情不成,钱财没到手不说,反而折了母亲的脸面。 周瑞家的又道:“这事成了,除了给太太的银子,你老娘我的那份可别忘了。” 听到母亲提醒,周瑞家的女儿笑道:“母亲放心,人家已经答应了,除了给太太的四千两,我和妈妈还各有两百两的谢礼,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提到银子,周瑞家的眉开眼笑道:“这次对了,太太吃肉,我们总得喝汤吧。太太深宅大院的住着,若不是我们在外面跑,这钱怎么会轮到她来挣。,总该有几个辛苦钱。” “对了,母亲,你刚才说姑太太送节礼过来。端午都过了这么些天了,怎么才送来?”周瑞家的女儿捕捉到刚才母亲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不知道。”周瑞家的说:“刚才我在太太房,太太就曾经问过赖大家的,当时她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过这次跟着回来的还有姑太太的陪房佟力家的,如今被老太太叫去问话,太太也赶去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好,老太太是最疼姑太太的,听了佟力家的诉委屈,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说不得还会派人去扬州给姑太太撑腰。”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陪房,竟然和主子一个心思,就没想着贾敏的好,都把事情往坏处想。不过和她想的正相反,贾母的上房如今是春风阵阵,贾母更是笑容满面。 佟力家的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在贾母的脚边回话。贾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道:“你说敏儿怀孕了,这是真的?” 佟力家的笑着点点头,说:“回老太太,是的,我们家太太到了这会儿已经三个多月了。初始因为胎儿有些不稳,又怕惊了胎,所以就没往府里送信。这会因为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太太又知道老太太一直惦着她,怕信里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因此让我跟着端午节礼一块上京来给老太太报信。只是因为要等太太肚子到日子,所以耽搁了,路上虽然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的及在端午前赶到,所以我在这里替我们太太给老太太请罪,让老太太担心了。” 贾母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与贾敏怀孕的消息相比,端午节礼送迟了这点事情算什么,就算贾敏什么也不送她都高兴。“快别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会生女儿的气不成!只要她有这个心,就算什么都不送我也开心。再说你们太太好不容易有孕在身,做事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虽然贾母有心向佟力家的询问贾敏的详情,不过这个时候她房里人多口杂,不太放便,因此对着佟力家的说:“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歇去吧。等回头有事我再叫你上来。”并吩咐身边的人拿个上等封赏她。佟力家的答应着,接过赏钱,给贾母磕过头,退了出去。自去府中找她交好的旧相识说话。 早已经荣养的赖嬷嬷今天恰巧来给贾母请安,看见贾母高兴,跟着凑趣道:“谁不知道姑太太从心底孝敬老太太。别的不说,单姑太太送给的老太太这尊羊脂白玉观音。哎呦呦,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好的东西。还有着沉香拐杖。迦南木的数珠,琉璃翡翠枕、还有这金玉五福嵌丝如意……无一不是好东西,姑太太对老太太的心都在里面了。” 随着赖嬷嬷的言语,屋里的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在她说的这些物件上扫过。贾敏送给贾母的都是精挑细选的,无一不贵。其中那金玉五福嵌丝如意比那尊羊脂白玉观音更要珍贵。 整体黄金铸造,首为三层灵芝式,正中镶嵌和田碧玉,四周镂雕出了“如意金钱纹”、“富贵牡丹纹”、“吉祥蝙蝠纹”、“山水崖纹”等吉祥纹饰,手柄上更是通体錾雕九只形态各异,大小不一样的蝙蝠。九只蝙蝠各具神韵,祥云环绕,其中还篆刻五个不同字体的福字,花丝镶嵌中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碧玺、珍珠等名贵宝石相映成辉。 贾母是个是识货的,知道就算宫里比得过这柄的也没有几柄。伸手摩挲着如意上面的宝石,想到贾敏,她这个女儿如今万事如意,只缺一点,就是膝下没有儿子。因道:“但愿菩萨保佑,敏儿这胎顺顺利利的生下个哥儿,就再没有缺憾了。” 赖嬷嬷不等人家说话,抢着开口:“老太太放心,姑太太自小是个有福的,一定会儿女双全。到时姑太太报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还望老太太不要吝啬,赏老婆子几杯酒吃吃,让老婆子也沾点姑太太的福气。” 贾母笑道:“放心,到时少不了你的酒吃。若是敏儿真为我生个外孙,我就在家里为她摆上三天的流水大宴,你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吃。” 王夫人坐下下面,闻言,脸上慈霭的面具露出了缝隙,差点没捏碎手中的念珠。她的宝玉生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生孩子,凭什么娘家还要为她庆祝?难道就贾敏她是老太太的女儿,是老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丈夫就不是老太太的孩子,珠儿和宝玉及元丫头不是老太太孙子孙女不成? 本来贾敏生男生女对王夫人来说都无所谓,和她没什么大相干。如今,王夫人从心里不无恶意的想着贾敏这胎最好还是女儿才好!她那样的女人活该没有儿子!尽管心里恶毒的诅咒着,王夫人面上却作出一副关心贾敏的模样。 [14]第十四章 从贾母房中出来,见识到了贾敏送给贾母的好东西,王夫人迫不及待的拿过贾敏送的端午节礼礼单详看。本来因为贾母的言语而心情不好的王夫人看到礼单之后,脸色再也维持不住,一下子沉了下来。 单子上东西倒是不少,一盒上好的胭脂宫粉、一盒上等的文房四宝,一盒苏样各式荷包,一盒苏绣的手帕汗巾扇络,两盒金银、宝石、珊瑚做的坠角及各种零碎的小东西,两盒时新的金银首饰,一套五福连云、一套万字不尽花样的全套琉璃碗碟茶具,十匹各色流行花样的锦缎,几件粉彩闲彩瓷器,几幅大件的绣品,几部新书,江南特色吃食……除了一座比较贵重的金雕玉琢的西洋座钟外,大多是华而不实的物件。 见识了贾母那里的好东西之后,让王夫人对这次节礼有了很高的期望。如今不仅期望落空,就连她一开始的期待都不能满足。这些东西看着贵重,但是基本上属于能看能用不能花的,而且像杯碟、瓷器、绣品等东西,这些除非是精品或者绝品,否则根本做不上价。况且家里也不缺这些东西,如今库房还堆着一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听说王夫人从贾母房中出来,周瑞家的指了件事为借口来见她。站在一旁,看见王夫人的脸沉得如水,知道她心情不好,觉得这个时候来触霉头似乎有些不妥。 “不是说姑太太的单子上的东西一共价值三千多两,怎么上面都是这么些个不值钱的东西?就算江南的物件比京里的金贵能贵到哪去?若是家里银钱紧张,不送也没人挑她这个理,何苦打肿脸充胖子,来蒙人,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王夫人看着礼单越看越气,一肚子火没处发,将礼单掷到地上,恨恨的说道。 礼单不过轻飘飘的一张纸,被王夫人这么一掷,飘飘悠悠的落到周瑞家的身边。周瑞家的下意识伸手一街,将礼单抄在手中。周瑞家的飞快的向上瞄了一眼,其实她就是不看,也早从下人的七嘴八舌中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她一声不响,将礼单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王夫人手边的炕桌上。 气了一阵,王夫人纳闷的道:“不是说姑老爷今年升到三品,又是在盐政上,怎么今年的礼和去年的价值相差不大?难不成姑太太在府里的处境终究没有像她的陪房说的那么好?”言语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贾敏待娘家甚厚,每年年节的礼都是丰丰富富的,而且以前只要林海升了官,这年节里都会加厚。可是今年却和去年的相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6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6部分阅读 ,没什么大变化。王夫人虽然在内宅,再没见识,也知道盐政是个肥差,按道理讲,贾敏送来的节礼比旧年也该芝麻开花节节高才是,可是如今看来,不仅没增,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有所不如。因此王夫人才会有此猜测。 周瑞家的听到王夫人这般不知足的话,心中暗自腹诽,这还不知足,难不成|人家把整个家都给你搬来你才满意不成!不过她惯是会做人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自然是顺着王夫人的:“太太虽说是猜测,可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然姑太太和府上一向是亲厚的,怎么今年简薄了不说,就连送来的日子都晚了。只怕姑太太在家里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呢。” 听周瑞家的这么说,王夫人觉得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一想到贾敏在林家处境不妙,她就打心底高兴,眼中都冒着喜悦的神色,偏嘴上还说:“这也难怪,我们家这个姑太太在家的时候就是个高傲的主,嫁了人,性子也没怎么变。姑老爷都快四十了膝下才有一女。按道理说,到了姑老爷这个年纪,姑太太生不出男丁,怎么也该让府里的姬妾生育,好让林家有后才是。可姑太太那个性子哪里是容得了这个的,所以至今姑老爷的妾室无一人生育。姑老爷就算是个再大度的,也该着急了,幸好姑太太是个有福的,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孕,否则……” 话虽没说完,可是言中之意不言自明。周瑞家的听王夫人这么说,眼角忍不住跳一跳。从来没听说过娘家人盼着出嫁的女儿被休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做如此之想?何况贾敏以嫉妒无子而被休,难道贾家的名声就好听了?贾家的下一代女儿还想不想议亲,出嫁了?这里面可是包括你生的大姑娘元春!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不过就是肚子争气,有儿子傍身罢了。要论嫉妒也不予多让,二老爷身边的几位姨娘,才进门就被你找到错处打发出去了。为了彰显你的贤惠,纳进周姨娘,一早就被你弄得无法生育,如今躲在一旁一声不吭,只比死人多口气。 赵姨娘不过是个家生子因为生儿育女才抬上来的,哪里和你这样一个生了出息的嫡长子和讨老太太欢喜的大家出身正房夫人相比,可是还不是容不下!单看她生下的孩子,最大的还比你这边最小的小,就可见你的厉害了。周瑞家的想着王夫人不动声色的对赵姨娘或明或暗的打压,不寒而栗! 尽管屋里只有她和王夫人两个,周瑞家的也不敢接王夫人话茬,她心里明白,这个话题不是她这个做奴才该说的。因此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况且贾敏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今府里虽说是太太管家,可是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贾母。若是这话有一丝半点漏到贾母的耳朵,王夫人是太太,主子,自然无妨,可是她再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要打要杀要卖还不是主子一句话。 幸而王夫人不在贾敏身上多做纠缠,又道:“本来想着用姑太太送来的东西来应付最近的人情往来,如今,你也看到了,送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能做什么用?少不得我还得拆东墙补西墙。外面的人情往来我厚着脸皮,拼着让人耻笑,略简薄些也勉强能搪塞过去。但大老爷那里可是糊弄不了的。” 顿了一顿又道:“就为我和老爷住在正房,我这边又管着家,因此那边平日里看我们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这还不都是老太太的吩咐,我们做儿子和媳妇的哪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平日里那边有什么要求,我们这里可是不敢有一点怠慢,好生供应着。若是迟个一时半晌就说我们怎么怎么苛扣他们。偏这样还不能让人满意,隔三差五的总的弄出些幺折子折腾一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真当这个家好当呢,里里外外操心的事情一大堆,我倒是想躲个清闲,偏老太太不许,少不得还得每日忙得要命,有时连饭都吃不上,累得要死。偏人家看着还眼气。就为了这两日银钱不凑手,大老爷那边的银钱,我这边拖延了几天,那边抱怨的话可就出来了。” 王夫人叹口气,抱怨道:“我一个弟媳妇也不好和做大哥的辩白,少不得忍着气张罗,可是大老爷那边一张口就是一千两银子,真当这银钱来的那么容易。如今家里产业不比从前,偏各处又不能俭省,况且又过了个端午节,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若是一二百两我兴许还有法子从别的地方挤出来,可是这一千两我是真的挪不出来。可叹我又没个三头六臂,变出这一千两银子。大老爷那边拿不到钱,届时又是一场气生!”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这话只能听听而已,若是让她搬出正房,交出手中管家的权利,那是绝对不肯的。陪着笑道:“太太尽管放心,太太为这个家上下操持,老太太和我们这些做下人都看在眼里。太太对大老爷那边如何,我们也都是尽知的,所以大老爷那边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不过是一些黑心的小人下流种子羡妒的挑拨之言而已,大家也都不会当真。” 宽慰完王夫人,周瑞家的又道:“至于大老爷那边的一千两银子,太太不必忧心,姑太太送来的端午节礼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其中五百两是孝敬老太太的,剩下的一千两已经被大老爷那边提了去,所以太太这边很是不用出这笔银钱,不用着急了。” “什么!”王夫人听周瑞家的这么一说,惊怒的起身站起,旋即感觉有些失态,复又坐下,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礼单上怎么没有写明还有这笔银子?”难怪她看着这礼单觉得有些寒酸,不像三千两的礼,原来大头在那。王夫人将手边的礼单拿起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注明这笔银钱,因此挥动着礼单问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对此事不知情,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口快,赶忙说道:“太太不知道吗?这次姑太太礼单总共是两张,太太手里这张是物件的,另一张是银钱方面的。当时姑太太的节礼送来的时候,不知怎的被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大老爷按照单子上的注明把老太太的五百两送了过去之后,剩下的那一千两银子连帐都没入就直接截了过去。” “好,很好!真好!……”王夫人看着礼单,气急败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凭心而论,贾敏的端午节礼总价值逾三千金,抵得上一个田庄一年的出息,可是物件中珍贵的都是送给贾母的,足有一半的价值,占了大头。王夫人现在还没有胆子敢克扣下给贾母的东西。剩下一半价值的东西,看着多,可是按照人头分分,根本剩不下什么。 贾敏的端午节礼送来,满府皆知,她若是不分下去,自然会被人怀疑暗自扣下了,这种直接被人怀疑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何况有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给家里几个孩童的。何况下剩的这些好多都是看着值钱,真正拿它去换钱又不值几个。 一千五百两银子,她连个影都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截胡了,虽然知道到了她手中只怕也留不住,还是要给老太太和大房送去,可是大房如此行事,根本是没把她这个管家太太放在眼里,径自给她没脸。幸好,从周瑞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这屋里除了周瑞家的这个陪房之外再没有外人,否则,若是在府里其他地方,当着其他人的面,她露出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可是当众打脸了。 王夫人气怒之极,只是没有弟媳妇和大伯子置气的道理,况且贾赦的行径她一贯又是知道的,那个月不闹上几出,她都习惯了,气也白气。而且终究比不得贾敏这边大笔银钱从眼前过,却看得见吃不着的肉疼,因此道:“偏姑太太古怪,好好的一张单子又不是写不下,非要分成两个单子,她也不嫌麻烦!……” 想到落到贾母手中的好东西和连边都没摸着的银钱,王夫人真怒攻心,不知不觉的勾起她对贾敏的前事旧恨,冷笑道:“我们这位姑奶奶就是事多,到底是读书识字的人,又是从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粗俗不堪’的二嫂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 王夫人越说越气,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了出来。“当年还小的时候因为得人意处处压了我一头不说,就连我出阁她也要伸手管管……,这些事情我都不计较了。只是如今她已经出阁,早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怎么手还伸的那么长,连珠儿的婚事也要插上一脚,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管的那么宽做什么?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巴着别人的儿子!可气的是老爷和老太太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竟然真被她给哄骗了去,可叹的是我的珠儿,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等中了举做了官,就是驸马都做得,却按照她的意思给珠儿说了一个穷酸官家里出来的女儿!都出嫁了还不让人省心!” 自小她就对妩媚风流处处比她高一头的贾敏很是羡妒,等长大说亲的时候,因四大家族联姻,就把她许给了贾政。其实当时王家看中的是袭爵的贾赦,只是当时贾代善对于贾赦早有安排,因此退而求其次,选了贾政。当然,这种秘事身为后辈的王夫人她们自然不会知道,而长辈也不会在她们跟前提起。 王夫人所说的什么贾敏在她出嫁的事上插手,指的是当时贾敏听说贾政定的是王夫人。贾敏心中不解。在她看来,像贾赦这样不喜书香的反而娶的是清流出身的女儿,而自幼酷爱读书的贾政却娶了个不通文墨的王夫人,未免有些错配鸳鸯,为什么不给贾政也娶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这样夫妻两个琴瑟相合,夫唱妇随岂不美哉! 当年贾敏自然不能理解贾代善这样安排的用意。给长子安排读书人家的婚事是因为长子要袭爵,将来支撑门户,这样两面逢源,对贾赦将来的仕途有利。这个时候的贾赦表现的还没有老了的时候那么贪花好色,腐朽无能,还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尽管贾代善在两个儿子中更疼贾政,但是他还是拥护嫡长继承的制度的。对贾政偏爱,是因为他喜读书,在他身上贾代善寄托了“由武转文”的希望,也是因为一样是儿子,只是因为出生晚,就没了爵位,所以偏疼些不免有些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虽然贾代善打算“脚踩两只船”,想着家族绵延才想着打入文官阵营中,但是在事情未成之前也不能丢失当初家族的基础,起家时的“大本营”不是。何况贾政是读书人,可以把他划分到“清流”中,娶了王夫人,又是和武将连上,也符合贾代善制定的“脚踩文武两道,左右逢源,相互提携帮衬,使家族长盛不衰”的家族发展大计。 贾敏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就问了出来,并没有插手到哥哥房中之事的意思。而且当时贾敏也没觉得是不可对人言,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坦坦荡荡的就问了出来。下人嘴不严,不免就把话传了出去,只是话传多人就变了样,等到传到王夫人的耳中就不免变了味,变成贾敏嫌弃王夫人是不通文墨,为人粗俗不堪等等不好的话。王夫人不去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反而信以为真,让本来就对贾敏有心病的她对贾敏心中暗恨不已。 毕竟当时贾王两家已经确定联姻,若是贾家因为贾敏的话取消了婚事,那么被退婚的王夫人名誉受损,哪里还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王夫人也是个见识短的,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关家族利益的事情,哪里是贾敏这么一个小姑娘只凭个人喜好反对而能取消的,何况从头到尾贾敏也没想过要反对。 等到王夫人嫁入贾家,贾母正在教导贾敏理家,越过儿媳径自把贾家交给贾敏管理。当时贾赦的夫人身为有管家之权的长媳都不曾说什么,偏因为对贾敏有心结的王夫人作为小儿媳妇却心有不忿。姑嫂关系本就难处,何况王夫人本就看贾敏不顺眼,贾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自然不会俯就。姑娘是娇客,做媳妇的就不免低人一头,何况婆婆又比不得自己的母亲,处处包容。王夫人又是初来乍到,心态尚未从姑娘的尊贵中转变过来,最后导致王夫人虽不至于视贾敏为仇,却也相差无几。 等到贾敏出嫁,王夫人心中暗暗称愿不已。后来贾敏随夫赴任,远在异地,更是碍不着王夫人的眼,况且贾敏嫁人之后虽然称得上如意,但是只是多年无子这一条,就已经让王夫人心中暗自称快。知道贾敏过的并不算好,王夫人心中对她的郁结也就压在心底,再不提起。当府上与贾敏来往的家书中提到贾珠十四岁就进了学,大有出息的时候。已经出嫁多年,跟随丈夫四处奔走,见识大涨的贾敏早就明白了父亲当年安排众多子女婚事的用意。因此就在回信上中提到贾珠若是说亲,最好还是娶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才好。 这话深和贾政之意,贾政自认为是读书人,选长媳,自然就是诗书世家出来的。可是王夫人的观点正相反,她想给贾珠说一个父母双全,家有世爵的公侯之女,是不是读书人家根本无所谓。当然,若是即有世爵,由读书就更好了。本来贾珠说个书香出身的媳妇,若是贾政先提出来,贾敏附和,也就没什么了。偏偏这个是贾敏先提出来,哪怕她和贾政是不谋而合,在王夫人看来,也是贾敏蛊惑了贾政和贾母。 [15]第十五章 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在王夫人的眼中,她的珠儿就算公主下嫁,都觉得公主的品貌未必配得上她的儿子。何况贾政给贾珠定下的李纨,虽出身也系金陵名宦,可是目前整个家族中就只有她父亲一人在官场上,而且官职才不过从四品,这让王夫人哪里看的上眼。 见识短浅的王夫人哪里明白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的紧要之处。况且她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名头,虽然依旧撑着国公府的名号,可是贾赦继承的是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顶着国公名号的贾代善早已经去世。若不是有贾母这个诰命的国公夫人存在,使府上勉强还能称为国公府,否则那挂着国公府的牌匾早该被摘了下去。 荣国府这边因为有贾母的存在还能打打“擦边球”,可是宁国府的牌匾还依旧悬挂却是逾制了,只不过今上待下一向宽慈,优待开国之臣,而荣宁两府在朝堂上又没什么力量,御史言官自然也不屑对他们花费力气,致使荣宁两府依旧顶着国公府的牌子招摇过市。 荣国府里继承爵位的是贾赦,就算贾赦再昏聩不堪,可是他是有儿子的,爵位也落不到二房去。贾政不过是贾代善临终遗本上奏引得皇帝恩赏下来的一个官职。正六品的主事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虽说从六品升到五品最是艰难,因为五品以上的官员算是中品官员,不同六品属于低品官吏。可是若是贾家这个国公府在背后使得上力,何至于耗费这么长的光阴。 若不是贾珠是个好的,勤奋好学,上进,品行端良,人材出众。在国子监里的学业出类拔萃,以至于让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李守中起了爱才之意,又觉得荣国府虽然今不如昔,但是到底没什么恶名传了出来,况且还是有林家和王家这两姓姻亲为臂助,特别是林海亦是科举出身,如今身居盐政要职,深得今上宠信。两家又都是金陵人士,念着同乡之好,所以才把女儿许给了贾珠。 否则,这门婚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就。当年贾代善还在,荣国府在朝堂上还有实权,为了给长子贾赦求娶清流世家出身的女儿为妻,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文武两集团向来泾渭分明,互不统属,文官瞧不上武官的粗俗,鲁莽。武官看不上文官的拽文,酸腐。如今贾家已经大不如以前,而且还隶属武将阵营,就算贾珠再出色,书香传家累世官宦,家有世爵的公侯之女哪里肯许给他,偏王夫人还在这里挑拣,瞧不上人家。 王夫人道:“世袭爵位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大多娇惯,脾气大,不好相处。本来我想着挑个温柔懂礼的,若是没有合适的,那么就把我哥哥家的凤丫头说给珠儿,知根知底,又是亲上加亲。凤丫头人物模样都是数一数二的,个性爽利,虽然比珠儿小了点,可是小有小的好处,这样就不会耽误珠儿读书用功。等珠儿中了举,授了官,再把凤丫头娶进门,双喜临门,岂不正好。偏我这个做娘的话没人听,把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太太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来守着。老太太觉得儿媳没有闺女亲我明白,可是我和老爷多年的夫妻,嫁入府中这么些年,生育了两儿一女,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是珠儿的母亲,怎么就在珠儿的婚事上说不上话?……” 周瑞家的将王夫人的抱怨尽数听入耳中,站立不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夫人说的这些话根本不是她该听的。周瑞家的心里头一次埋怨自己的腿快,就为了那么几两银子把自己陷进了这么尴尬的境地。 正在周瑞家的为难之际,外面小丫头高声喊着,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杜鹃来了。王夫人听见赶紧止住话头,周瑞家的迎了出去。杜鹃进屋,给王夫人请过安后,说:“太太,老太太说姑太太有了身孕,家里正该派人送些东西探望祝贺,因此请太太准备好东西,等姑太太这边的来人回转时一并跟着过去。老太太还特别吩咐,别的东西少些还无妨,但是药材一定要多多准备。扬州虽然繁华,但是到底不比京里,况且姑太太又是才到扬州,初来乍到,不熟悉,有些东西恐怕也没地买去。” 杜鹃传完话,不顾王夫人的挽留,道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等杜鹃离开,王夫人从她进屋之后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拍着桌子对周瑞家的说:“你看看,你看看,说是送来三千两的节礼,可是还没等在手里攥热还不都得给还回去,而且只多不少。我们的姑太太算牌拨得真是精,有来有往,还有的赚。而且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刮走老太太多少私房!在老太太的眼中,只有这个女儿与她血脉相连,府里里里外外这一大家全都是从外面抱养来的!如今说是府里我管家,可是老太太至今攥着内帐不撒手,管家不掌钥匙,我算是什么当家太太?” 周瑞家的早就知道王夫人和贾母之间的这点矛盾。为了贾母攥着府里的内帐不给她,王夫人背着人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发了多少火,甚至火上来,还曾经咒骂过贾母。只是这些都没用,对此王夫人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发泄过后,转过身,脸一抹,还不是一脸笑容的到贾母跟前奉承。 “太太,事已至此,给姑太太的东西可得预备下了,不然可就赶不及和姑太太的人一起回去了。“周瑞家的小心提醒着。 王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难道我还不知道需尽快办理,还用得着你提醒。可是这一项又从哪里出?这单子老太太是要过目的,若是少了薄了可是不行,账上有钱没钱你是知道的,我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瑞家的听了,忙趁机说:“若是太太没银子,我这倒有个事情要请太太示下。长安县一位致仕的官宦去世,因为他没有儿子,留下老大的家业都被他侄子继承。只是这位老太爷还有一位出嫁的姑娘,听说父亲亡故之后,上门吊孝时想着把母亲的陪嫁带走,并不想着要府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侄子不让,说什么这府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没这个姑娘一分一毫,还动手把这个姑娘的女婿打了出去。这姑娘气不过,就上县里告状,没想到这侄子在县太爷那里使了钱,不仅姑娘没要回陪嫁,反而还把女婿关进了大牢。因此这个姑娘的婆家生了气,遣人上京来寻门路,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说是不管从这位侄子那里要出多少东西,他们只要这位姑娘母亲的陪嫁,其他一点不要,而且另外送太太四千两胭脂水粉钱。” “哦——”王夫人听明白周瑞家的言中所指,笑道:“我向来是不稀罕那些胭呀,粉呀的,你是知道的。不过既然求到我的头上,也不能让他白费一番气力,不好推辞了去。回头你拿了老爷的帖子,修文一封,让人悄悄的给长安守备送去,事情一准就了结。” 有了周瑞家的送来的这笔钱,王夫人又打开库房,在里面挑挑拣拣,终于准备齐全,送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带上老花镜,将单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说:“用那对青玉天球瓶把这只琉璃瓶换下来,琉璃虽然珍贵,可是上面画的‘独钓寒江雪039;寓意不好,而且终究是一只,未免有些不美。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架紫檀木雕水墨十六扇的大屏风,把这个也加上。我记得库里还收着几块好的砚台,你挑出来添上,然后再挑几幅字画,或者古玩放在上面,姑老爷是文人,他喜欢这个。” 贾母又语重心长的道:“敏儿是贾家嫁出去的女儿,远在千里之外,多年未见,自家人送一回东西哪能抠抠索索的,何况也失了国公府的气派。再说,虽说是给敏儿送东西,可是也不能落下姑老爷,姑老爷和敏儿是夫妻,是一体的。” 王夫人坐在下面点头答应,听见贾母这么一说,忙起身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到底见识浅,比不过老太太经的事多,以后还要老太太多多教导。”贾母指出一样,王夫人的心一阵肉疼,那几方砚台、字画和古玩她本来是打算留给珠儿的,库里最值钱的几件东西就有那瓶子和屏风,就连她父亲过寿,王夫人都没舍得拿出随礼,想着留给珠儿或者宝玉,或者将来元春出嫁做嫁妆都是好的,如今可好,全都易主了。 看着贾母跟不要钱似的把私房掏出来给贾敏,珍贵的药材、绸缎、绣品、首饰、古董、文玩……如流水般往车上搬运,王夫人的心如泣血一般,眼睛瞪着那些物件都要冒出火来,恨不得上前去一把都抢过来才好。最终,王夫人粗略的算了算,不算公中出的东西,单贾母给贾敏的怕不下两三万,一想到贾敏不过怀个孕,贾母就给了这么些个好东西,若是真生了儿子,只怕贾母的私房还不都归了她,不由得心中暗恨,菩萨保佑,让她这胎再生个女儿才好。不对,若是天下再没有贾敏这个人才好! 在礼车出发前的晚上,贾母将王夫人叫了过去。王夫人到了贾母住的正房,发现除了她与贾母两人再无外人,就连刚才领她来的杜鹃也退了出去,心知贾母必是有要事要和她商量。只是她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事让贾母如此郑重,心中暗暗猜测,贾母此次叫她来是不是要把内帐交给她? 一个多时辰之后,王夫人从贾母房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里,从守夜的小丫鬟口里知道贾政又歇在了赵姨娘的房里,气上加气,将屋里伺候的全都撵了出去,拿着茶盅想往地下摔,又觉得不妥,这个时候摔东西,回头被贾母知道一定怀疑她这个儿媳对她心怀不满。环顾房里一圈,王夫人将所有易碎的东西跳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能砸的东西。只得恨恨的拽过金钱线蟒的大靠枕使劲捶了几下,藉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使劲发泄过后,王夫人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间鬓发横飞,满头大汗,眉眼狠厉,面目狰狞,宛如一个疯婆子。王夫人不想叫人进来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只是随意的用手拢了拢耳边的乱发,然后靠在秋香色的引枕上,呆呆的出神,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下什么都顾不得,径自跳到地上,在箱笼里亲自翻找起来。 查找了半晌,王夫人终于在她陪嫁的箱子里面找出她压箱的金镶玉首饰匣。打开里面,满满登登的一匣子首饰,这是王夫人自出嫁以来至今多年收藏的珍宝。匣里珍宝首饰金光闪闪,耀眼的光芒几乎能闪花人的双眼。王夫人在匣子底部翻出一个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来。手轻轻抚摸着金锁边上的花纹,她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心中做出了决定,转天就派人给嫁到金陵薛家的妹妹送信,一同送去的还有她才翻出来的金锁。 贾敏根本不知道她送往贾府的节礼会惹出一连串的后继事件。当前她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保胎,平安生下孩子。因此她每个月的月初和月中都要派人请大夫过府诊脉,当是作产检。可是这个时代的人想法和她大相迥异,因为她的举动,府里内外都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极有可能不保。就连过府的大夫也再三向她保证,腹中胎儿完好,她大可以不必如此紧张,只要按时喝安胎药即可,他们根本不需要来的如此频繁。 贾敏和他们根本解释不清,也就懒得解释,反正你说你的,我做的我的。请大夫,你过府,我付诊费,对于大夫的说法只当耳边风,久而久之,大夫见她不停劝说,也就闭口不言,每月到了日子准时过府诊脉就是。而林海,更是对贾敏的行为听之任之,不加干涉。 起初钱嬷嬷对此有些微词,不过听到府中传言之后,反而大力支持起来。因为她觉得这种传言可以降低几位姨娘对贾敏肚子里的关注。贾敏因为吃药对胎儿不好,所以除了最开始因为胎不稳需要吃药安胎之外,贾敏是从来都不喝药的,不管谁劝都不听。经过再三确认大夫说贾敏和肚中的胎儿一切安好,林海和钱嬷嬷也都败在她的坚持之下,孕妇最大,妥协了。 虽然不喝药,可是不代表贾敏不关切腹中的孩子。她只是不认同这个时代的保胎方式而已。怀孕的女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吃药的,在现代,就算是大夫给开药,也都是斟酌再三,尽量选择一些对孕妇没有影响的药物。但是至今医生也不能肯定,到底什么药物对胎儿一点都没影响在,我们所说的没影响,不过是影响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罢了。 尽管中医在多年的传承中因为敝帚自珍、家族内传承、传男不传女种种陋习以至于到了现代中医已经在某些病症的治疗上断了传承,可是贾敏还是认为这个时代人的医术无法和现代的医术相比,因此她自然要更相信现代医生的话。 在现代尽管贾敏还是单身女性一个,可是她母亲在找到第二春之后,作了高龄产妇,给她生了一个异父的弟弟,因此对于孕妇的一些禁忌,饮食习惯她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贾敏把这两个时代的保胎知识结合在一起,努力保养,争取生下个平安健康的孩子。 贾敏肚中这个孩子是过年前后有的,金秋十月分娩。春秋期间不像隆冬,正是吃食丰富的季节,一般想吃什么大都能吃到嘴,而林家又不缺钱。鸡鸭鱼肉、海产品、燕窝、各种蔬果……对孕妇有利的食物,只要贾敏想吃,厨房那边无不尽心准备,全力满足要求。所以在营养吸收方面,贾敏并不用担心摄取的不充足,而她又想得开,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并不在意,因此过了三个月的安全期,吃好、喝好、心情好的贾敏在肚子鼓起来的时候人也跟着发福,皮肤红润,气色很好。 [16]第十六章 贾敏好胃口的吃掉了两碗碧粳米饭,桌上的四菜一汤也都消灭了大半。若不是钱嬷嬷拦着,她还想再添一碗。在钱嬷嬷的瞪视下,贾敏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碗,她也知道自钱嬷嬷是为她好,这样毫无节制的吃下去,将来胎儿过大,于生育不利。 钱嬷嬷端上早就预备好的陈皮酸梅消食茶,贾敏接过来慢慢地喝着。因为怀孕的缘故,贾敏白皙的肌肤上开始出现浮斑,她不肯为了美丽,用胭脂水粉来遮盖脸上的斑点,直接素颜朝天示人。因此可以清晰的看出贾敏的肤色不同于怀着黛玉时的暗哑枯黄,皮肤细腻光滑中透着红润,十足的好气色。 贾敏喝完了茶,将盖碗放在一边,问道:“妈妈,你看前两天请来的这两位嬷嬷怎么样?”因为觉得黛玉的奶娘不得力,贾敏起意请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来教导黛玉,从而取代王嬷嬷,陪伴黛玉成长。前几天家里请来两位一姓丁一姓古的嬷嬷,贾敏将她们交到了钱嬷嬷的手上,让她帮着掌掌眼。 “两个都是好的。”钱嬷嬷想了想说:“只是这两位从幼时入宫一起被分到先皇宠妃那里,后来陪着大长公主出嫁,依旧在一块。前年长公主去世之后,她们被放出来,因为两位家里都无人可投,就结为异性姊妹,一起生活,相互扶持至今。太太不管选中她们之中的哪一位都是好的,只是她们不愿意分开。若是她们肯分开,也就不会这么久没找到愿意供养她们的人家了。” “哦?这倒不是问题,家里多养一口人还是养得起的。”贾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说:“不过两人要在一起,不分开是有些为难,可是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没有人家能够同时供养她们?她们怎么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该不会她们有什么问题吧? 钱嬷嬷叹了一声,说:“答应供奉她们的人家,家里的姑娘年纪都不小,该出嫁了。请她们除了教导一些礼仪规范之外,更多的是想着用她们多年争斗下来谋算的经验,以便姑娘出嫁后在婆媳、妯娌和姬妾的争斗中保持不败。只是她们这么些年跟在贵人身边,见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不想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你防我,我防你中度过,现在只想着过点平静的日子。所以都婉拒了。若不是听说我们去请的人说大姑娘年纪幼小,算算等大姑娘长大成|人出嫁,她们早已经老了,也算计不动了。否则还不会来呢。” 贾敏笑道:“她们倒是厉害的,这才来了几天,就把我们家的事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么一番说辞不过是表明若是我想用她们对付老爷的那几房姨娘,她们独善其身,是绝不会趟这摊浑水的。” “府里的情形也无不可对人言的。请她们去的人少不了要简单介绍一下府里的情况,以她们的阅历听一闻二,从大概齐的情况就能把府里什么状况猜出个不离十。”钱嬷嬷还是信得过府里下人的嘴的,忍不住分辩道。 贾敏道:“好了,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就算我们不说,她们也是有眼睛看,有耳朵听的,只要在府里住上几天,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不过还请妈妈将人带过来给我看看,若是真像妈妈说人不错,那么就留下吧。” 钱嬷嬷答应着,出去招呼门口的小丫头把丁、古两位嬷嬷带到上房来。门帘一响,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位四十岁左右的妈妈。两位身上收拾的干净整洁,头发也抿的一根发丝都不乱。往上面看去,前面的这位生的富态,圆脸宽额头,一双眼睛不笑而弯,似月牙,见之可亲。后面的这位身材高挑瘦削,长脸,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嘴角下垂,一张脸严肃的很,看着似乎是个刻板严厉的。 两位向贾敏请安问礼,动作一丝不苟。贾敏一一问过,前面的这位姓丁,后面的姓古。想了想,贾敏吩咐醉墨,让王嬷嬷把黛玉抱过来。 等黛玉抱来,贾敏介绍大家彼此认识,说道。“我听钱妈妈说两位妈妈肯留在府上帮我教导玉儿,这里我先谢过了。只要两位妈妈肯用心做事,我定不负前言,府里一定奉养两位到老。只是目前我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请丁妈妈要先留在我身边些时日才行。” 看见丁妈妈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贾敏又道:“钱妈妈和我说过你们的心思,我也明白你们的想法。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们作你们不愿意的事情。我留下丁妈妈在身边,是暂时的。一是因为玉儿那里只要一个教养妈妈就足矣,二是等我肚子里这个,十月份出生,少不得还要丁妈妈跟着操心。” 两人面对贾敏的安排,并无异议,应下了。贾敏看到黛玉如今已经吐字清晰,只是走路还不大稳当。皱了皱眉头,对王嬷嬷说:“今后让大姑娘多多下来走路,不要怕她摔跤,总是抱着她。”小孩子就是要摔打一些才结实。 王嬷嬷看到贾敏给黛玉请来宫廷供奉,心中已不是滋味。又被贾敏当着新人的面训斥,心有不忿,不过嘴上还是乖乖称是。 贾敏看出王嬷嬷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服侍着玉儿,若是玉儿因为走路摔倒而哭,届时我听了会心疼,而且说不定还会怪罪于你,觉得你没有照看好玉儿。可是小孩子哪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难道就为了怕摔跤而不走路了不成。” 看见王嬷嬷沉默不语,贾敏知道她说到了事情的关键点。王嬷嬷的担心不无道理,不管她再怎么体面,都是个奴才,是服侍黛玉的,若是黛玉有个什么不好,她自然是第一责任人。 贾敏看王嬷嬷的样子,叹道:“算了,回头把我这边做书房的西间收拾出来,地上铺上厚厚的毡毯,让玉儿搬到那去住,拘着她点,就在屋里学走路,摔在地上也不疼。在我眼前,我也更放心些。”顺便她也要看看新来的古嬷嬷。 王嬷嬷答应着,和醉音带着古嬷嬷下去收拾东西,整理房间。贾敏往后一靠,歪在大靠枕上,神色带着几分疲累。丁妈妈消无声息的走到贾敏身后,伸出手来按摩上了她的太阳|岤。 “太太,去京里的人回来了,而且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太娘家来人。”临波从外面进来回道。 在丁妈妈的按摩下舒服的闭上眼睛的贾敏闻言有些意外,还带人回来了?睁开双眼,在钱嬷嬷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坐起。说:“把人请进来。” 在临波的带领下,赖嬷嬷带着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临江搬来两把红木圆凳让她们坐下,醉墨端上两杯茶来。赖嬷嬷和林之孝家的给贾敏请过安,这才落座端起茶碗。 贾敏向两人道过旅途劳累,又按照以往的经验问候了贾母及贾府众人安好。赖嬷嬷一一作答之后,从身上抽出一封信来,递了过来,说:“这是出发之前,老太太交给我的,吩咐我务必交到姑太太手上,还请姑太太亲览。” 接过信,贾敏看见信件被火漆封的严严实实,有些纳闷,将封口小心翼翼的揭开,抽出信来一读,信中内容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贾敏压下心中的震惊,将信件叠好,重新收起,问道:“这件事是老太太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商量之后的结果?” “这事老太太和二太太提起过,二太太也没反对。”赖嬷嬷斟酌了一下,谨慎的说。 贾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于赖嬷嬷的话不置可否。“嬷嬷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疲累不堪,如今已然到达,还是到客房洗漱一番,歇歇才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回头再说。”说完也不等赖嬷嬷说什么,直接叫临波将人带了下去。 钱嬷嬷看见赖嬷嬷她们退下之后,凑到贾敏身边说:“太太,老太太信上……” “妈妈,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贾敏毫不客气的打断钱嬷嬷,将身子歪倒在榻上,直接拽过杏花薄绫被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摆明不想谈这件事。 钱嬷嬷看到贾敏的态度,也知趣的不再问,转身到西间帮着整理黛玉的房间。贾敏倒在榻上,心潮起伏,难以自抑。贾母来信上的那个建议在贾敏脑海中不断回放,她根本平静不下来。 不能让妾室产下子嗣,免得威胁到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地位。……这些话在贾敏和娘家来信中都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只是贾敏怎么也没想到,贾母会提出这么一条建议:若是她一直无子,那么也不要让林海的其它姬妾生育,也不要想着替别人养孩子,待到黛玉成|人,将她许给宝玉为妻,将来他们夫妻生下的孩子,挑一个承继林家宗祧。 贾母的主意可谓狠绝老辣。首先贾敏若是像怀黛玉时那么忧心忡忡,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而担忧的话,那么贾母的这个主意可谓是一颗定心丸,有了这个后路,至少贾敏不会为自己一直无子而沮丧。而且,贾敏无子,其他妾室也一直未育,等到林海年纪大了,在房事上有心无力,按照贾母的安排,林家就等于落在贾敏生的黛玉手中。肉烂在一个锅里,贾敏就算没生儿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其次,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7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7部分阅读 ?br /gt; 其次,蒸蒸日上的林家是日落西山的贾家最大的臂助,将黛玉许给宝玉,无形中再次加深了贾林两家的关系。有黛玉这么个无形的人质在贾家,还有后继香灯的承诺,林家对贾家的臂助怎么可能不用心。贾府的利益和贾母的拳拳爱女之心全都兼顾到了,真可谓两全其美。 如此一来,当初看书时,贾敏心中许多悬而未决的疑问全都得到了解释。 难怪贾家在贾敏病逝后就急切的将黛玉接了过去,而且不避嫌疑的和宝玉在一起吃住。若是刚开始到贾家那段时间,还可以解释成两个孩子还小,暂可以不考虑男女大防的问题。但是他们长大之后,依旧如同幼时一般行事,难免让人猜疑。贾敏不相信贾家的人全都是眼瞎耳聋了不成,怎么会不考虑这些事,原来问题在这。 难怪林海在贾敏死后不曾续弦,年将半百的他除了黛玉再无其他的孩子,自然会怀疑他本身子女缘薄。娶继室,不过是为了生子承继林家香火,教养黛玉。如今贾家已经把教养之责接了过去,林海又认为他“命中无子”,这样一来,这继室娶了又有何意?何况若是个跋扈刁蛮刻薄的,错待了黛玉岂不糟糕!何况将来黛玉生子归宗林家,林家香火,坟茔打扫、宗祠祭祀的问题已经得以解决,林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那么这个继室不娶也罢。 不曾过继嗣子,首先是因为和林氏宗族那边早已分宗,而且彼此关系生硬,况且血缘也远了些。林家这一支又没其他房族,实在是不好过继。何况一旦过继成功,也就意味着林家不在属于黛玉,而是嗣子的,若是将来嗣子对黛玉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岂不是引狼入室。再说过继的嗣子,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哪比得上黛玉生出的孩子,终究流着林家人的血。 …… 若是贾敏还是原来的那个贾敏,一定非常感激母亲对她的爱护之情,觉得贾母想的很周到,甚至会严格执行贾母为她做的筹谋行事。可惜,此贾敏早非彼贾敏,她早就知晓了未来黛玉在贾家的遭遇。因此面对贾母的这个计划的时候,震惊之余,忍不住笑贾母的天真。 计划倒称的上是好计划。若是真的能够实施起来,虽说,贾敏一样从中得利,可是得益最大的虽是贾家。更何况,这个计划只完成贾敏这边的一半,到了贾母那里,卡住了,实施不下去了。贾母实在是高估了她对贾家和王夫人的掌控力,现在能够把他们握在手心里,不代表事情会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中。 何况,贾母虽然是贾敏的母亲,但是她首先是贾家的老祖宗,因此行事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贾家的利益,当其他利益和贾家利益相冲突时,不可避免的要给贾家利益让道,感情包括在内。你看她给贾敏出的主意中就把贾家放在了首要位置,因此,将来贾敏和林海相继亡故,纵然黛玉家世、容貌才情甚至嫁资都是上上之选,可是终究是孤女一枚。一旦出现比黛玉在利益上带给贾府更大的收益的人选,那么牺牲黛玉,背弃盟约又何尝不可。 贾敏叹了一口,林家上下包括男女主人,最该记住的一条就是:这个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最难相信的亦是人心,包括至亲至近的人在内。 一想到赖嬷嬷提到王夫人话里的迟疑,贾敏用脚趾头也能猜出,就算王夫人表面上迫于贾母的压力而没有直接反对,但是她心里绝不会愿意。无关大局,只是源于一个母亲的好恶。难怪书中黛玉刚入贾府,王夫人对她的态度就那么不友善,除了她和贾敏之间的嫌隙而迁怒之外,这件事应该也是原因之一。 [17]第十七章 贾母信中的言语、王夫人和她的恩怨、还有书中黛玉一干人的命运在贾敏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来回的过着。实在躺不住的贾敏无奈的起身唤人,在外间侍候的醉墨赶紧进来,道:“太太可是要喝茶?”贾敏摇摇头道:“我不渴,你把火折子给我拿来。”醉墨一怔,虽然不解贾敏青天白日的要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把东西乖乖的递了过来。 贾敏并没有把装在信封里的信件再看一次的意愿,她只是拿着装着信件的信封反复端详,似乎要从中看出一点端倪来。似乎觉得满意了,贾敏点燃火折子,将手中的信件对着燃着的火焰而点燃,看着它在手中静静地燃烧。 等到火焰快要灼手时,贾敏掀开桌案上的雨过天晴色的汝窑茶盅的茶盖,将其扔在喝了一半的残茶里面。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信件在淡褐色的水面上飘散开来,贾敏对一旁的醉墨说:“把这个倒了,洗干净之后,这个茶盅不再使用,把它摆在最警醒的位置上,让人一进屋就能看见它。” 醉墨有些不解的望望贾敏,点头答应着,把茶盅拿了下去,按照贾敏的吩咐处理。贾敏望着醉墨离去的身影,伸手摸上肚子,五个多月的孩子性别已经确定。虽然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有一手能够诊出胎儿是男是女的绝技,可是贾敏在他来作“产检”的时候从来没问过。 钱嬷嬷她们只当贾敏担心问出来结果失望所以才按捺住不询问孩子的性别,根本没有考虑到贾敏并不在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可是今日,看过贾母的信之后,贾敏头一次生出了肚子里的孩子最好是个男孩的想法。 晚间贾敏和林海吃饭的时候,她只提了一句贾母派人来看望他,丝毫没有提及贾母信中的言语。林海对这些事情一概不怎么理会,如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些日淘到的据说是唐代虞世南钩摹的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书法巅峰之作《兰亭序》。 被誉为“中国行书第一帖”的《兰亭序》真迹因为被唐太宗陪葬于地下,目前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是后人从仿本上临募下来的,无一胜过王羲之的原作。据传当年唐太宗得到真迹时曾诏当时书法名家赵模、冯承素、虞世南、褚遂良等人钩摹数个乱真副本,分赐亲贵近臣。而虞世南则是唐初书法家最优者,而且与王羲之七世孙智永和尚交好。因此据说他临慕之作可得原帖一半以上的精髓。 前不久林海才从博古斋高价买下虞世南的仿作,整个人都沉溺其中,除了公事下衙之后就一头扎在书房中不出来,不眠不休,甚至连吃饭都要三催四请。为了不耽误来回走动的时间,林海要求把饭菜送到书房去,结果大多是怎么样送进去的怎么样拿出来。本来林海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体健康水平一般,不过好在家境富贵,病的时候不用担心无钱请医生。若是没有突如其来的灾病,活到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还是有可能的。可是架不住他案牍劳顿之后又对自身精神世界的痴迷,入起迷来,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劝也劝不听,拉也拉不出来。贾敏甚至怀疑,若不是“正常起来”的林海深谙养生之道,他的身体早垮了。 本来贾敏想着饭后和林海闲谈时,隐晦的说说她和王夫人的恩怨,暗示他,虽然贾家是她娘家,她这些年来对贾家也很好,但是从来没有把女儿嫁入贾府的意思。提前给林海打个预防针,免得真有那么一天,历史回到原有的轨道,她早亡,林家没有继承人,林海若是相信贾府给的承诺,将会害了黛玉。 在贾敏看来,与其相信贾家,还不如相信一向疏于往来,而且祖上有嫌隙,血缘有些远的林氏族人。毕竟那么大的一个林氏宗族,还是有可能的找出一个忠厚老实值得托付的林家子弟的。况且林家自前朝就以书香传家,读书之人,受圣贤书影响,爱惜名声如同爱惜羽毛一样,为人行事总是贪鄙,多还是蒙着一层遮羞布,少不得还要顾及一点面皮,少有□裸不加掩饰直接行事的。 虽然选择林氏宗族也是无奈之举,可是贾敏认为怎么都比贾家要好。托付给林氏宗族,黛玉没准还有条活路,能够平安的长大,及至出嫁。可是一入贾家,黛玉真的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不说贾家素日里让黛玉过得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风霜雪剑严相逼”,单贾府背信悔诺之后,黛玉就算不为宝玉泪尽而亡,也注定一死。 因为贾家不可能把黛玉嫁出去,黛玉没有了傲人的嫁资,又是孤女一个,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她的婚事本就高不成低不就,不好选择。而一旦她出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都不比黛玉不通世情,怎么会猜不出贾家贪墨林家家财之事?哪怕不上门讨要,单把此事传扬开来,一个欺凌弱女的名声,而且还是他家的血脉之亲,就算贾家的政敌不借此做文章,这么不堪名声对本就处境堪忧的贾家也是一大打击。为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黛玉自然是要永久留在贾家,既然宝玉娶不了她,那么她只有一死了。 只是贾敏看到林海食不知味的扒拉了一小碗饭,就急急忙忙的奔向书房。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什么也没说。贾敏相信,就算这个时候她跟林海说什么,林海都会答应的好好的,其实根本是有听没入心,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新来的字帖上。贾敏叹口气,吩咐醉墨回头往书房里送些滋补的汤水,提醒林海的贴身小厮嘉言让他盯着林海吃下去。 一夜好眠,贾敏醒来,听醉墨说林海又在书房里消磨到半夜,若不是嘉言再三提醒他还要上衙办公,林海绝不肯去睡觉。贾敏无奈的摇摇头,对于这种状态的林海已经无语。提及他那些心爱之物,林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甚至在贾敏看来,林海对他那些爱物的看重都要超过妻女。 吃过早饭,赖嬷嬷就带着林之孝家的来给贾敏请安。贾敏端着一盏党参黄芩蜜茶喝。黛玉坐在一旁,两只小腿悬在空中,不耐烦的蹬着,喝着王嬷嬷喂的银耳雪梨百合羹。贾敏看见她们进来,赶紧示意王嬷嬷把黛玉带走。 赖嬷嬷落座后仔细的端详了贾敏一番,笑道:“昨天太过劳累,以至于没有细看。如今瞧来,姑太太的气色可比怀着大姑娘的时候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个肚子的孩子只怕是有福的,一定会让姑太太称心如意。” 贾敏笑笑不语。肚子里的这个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没少折腾,远比怀黛玉的时候闹得厉害。可是贾敏现在气色好,不过是因为她不像原主一样,在怀孕初期患得患失,盼着是个男孩,又担心不是男孩该怎么办?因此食欲不振,心情郁郁,以至于身体消瘦,胎儿发育迟缓。等到真的诊脉断出肚中的是女孩之后,失望之后,在钱嬷嬷的开解下,心思落定,想着只要能怀孕就好,争取下一胎得男。 偏偏这个时候贾府送来消息添堵,贾赦之妻因病去世,似乎因为贾赦宠妾灭妻之事和她大嫂子的娘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事情落幕,两家决裂,老死不相往来。而中了进士袭了爵贾敬因贾赦之妻的死亡,再次感到人生无常,竟然抛家弃子,进了玄真观出家学道。一直把贾家视为依靠的贾敏得知之后,大受打击,口吐鲜血昏厥了过去。 她大嫂子的娘家乃是世代书香,家族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难免让人轻看,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显爵之家族也不敢小觑。当年贾代善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帮着贾赦娶了这么一房妻子,如今事情这么一闹,亲戚做不成反成仇。 自贾代化、贾代善长一辈去世,贾家的实力大不如前,贾赦只袭爵,并无官职在身。贾政不过恩荫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朝堂上根本说不上话。科举出身并做到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的贾敬毫无疑问是文字辈这一代的领头羊。贾家的兴起全都在贾敬的身上了,如今他这一出家学道,等于把贾家兴盛的担子交到了下一代玉字辈的手上,至少也要十几年之后了。 贾敏早已经不是在家时懵懂无知的少女,嫁入林家之后,多年的历练和跟随林海在外使视野并不局限于一地,又饱读诗书让她的见识远在贾府其他人之上,这也是为什么贾母有事总要和她商量的原因。 这两件事对贾府的打击而造成的严重性,贾敏比贾家所有人认识的都深。本来就因为怀的是女孩而心中忧虑的她看着娘家逐渐式微,丈夫官运亨通,此消彼长,担心未来的她自此愁眉不展。瘦弱的身体和忧虑的心情对胎儿及其不利。而因为刚收到贾家传来消息时她吐了血,更是让她虚弱的身体伤到了元气。在加上胎位不正,难产,才是黛玉先天不足。 可是如今贾敏早非那个把贾家心心念念挂在身上的那个人,说句不客气的话,贾家的死活于她何干?贾家若是出了事情,她不仅不会担心,不大肆庆贺已经很给面子了。尽管生育艰难,贾敏处境微妙,急盼着男丁来稳定地位,但是她依旧对肚中孩子性别想的开,而且有现代营养学作基础,大夫定时过来诊脉产检,贾敏吃的好,睡的好,保养的好,自然心宽体胖,面色红润。非怀着黛玉的时候能比。 只说“称心如意”,不点明性别,是个会说话的,难怪在贾家的那么多奴仆中就赖家出人头地。不仅自立门户的,有自己的府邸和花园,他们的后人赖尚荣也捐上了前程最终跳出了奴才圈。不仅是因为赖嬷嬷是贾母的陪房,更是因为她会做人,否则贾府多的是比她更劳苦功高的奴才怎么就他们家熬了出来?比如当年对宁国公有救命之恩的焦大,两厢对比,看看人家混成什么样,再看看焦大混到了什么地步! 贾敏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茶盏放到一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道:“那可借赖嬷嬷的吉言了,说起来我还没谢过赖嬷嬷呢,这么大的年纪,算上玉儿的那次,为了我这个肚子跑了两趟,真是让我生受不起。” 赖嬷嬷脸上笑得堆成了一朵花,赶忙摆手说:“姑太太这话我可受不起,虽然我年纪大,可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当不起当的起的。这两年腿脚还好,身子健朗,正好四处走动走动。况且我又是看着姑太太长大的,就是老太太不让我来,我还要请命呢。” 贾敏笑笑不语,低头伸手拨动着后边的茶盅盖。最终还是赖嬷嬷沉不住气,开口:“老太太让我给姑太太问安,如今话已带到,信也送到,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知道姑太太可有什么话要和老太太说吗?” 贾敏将目光从茶碗上收回,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赖嬷嬷说:“赖嬷嬷想问什么?”她不认为贾母会把信上提出的想法告诉赖嬷嬷,虽然贾母信任她,可是再信任也有个限度。 而赖嬷嬷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什么是她该知道的,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信件用火漆严密的封着,又要她亲手交到贾敏手上,想必其中的内容不想被人得知,所以赖嬷嬷绝不会偷偷把信拆开偷看。不过,因为兹事体大,想来贾母把信交给她的时候曾经叮嘱过她什么,例如一定要贾敏回话之类的言语。 “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知道了就是。”贾敏想了想,觉得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信差,和一个奴才较劲没意思,神色淡淡的说。 啊?听了贾敏的言语,赖嬷嬷张目结舌,没想到贾敏竟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连写封信带回去的意愿都没有。她不知道她这趟差事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尽管把这句话带回去,母亲听了不会为难你的。”贾敏看到赖嬷嬷的模样,好心的有补充一句提点她。 坐在赖嬷嬷身后的林之孝家的虽然在这次“探视”行动中一直保持沉默,一切以赖嬷嬷言行为准,可是她是心里有数的,听贾敏这么一说,自然知道如果不是贾母和贾敏她们母女之间有默契,就是贾母在信中所言兹事体大,贾敏一时之间还无法做出决断。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和她们无关,她们只要把信带到就可以了。 因此林之孝家的从背后伸手悄悄的拽了拽赖嬷嬷的后衣襟。赖嬷嬷被林之孝骄傲的这么一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林之孝家的想到的她自然也想的到,刚才只不过是因为怕贾母怪罪于她,涉及到自身,当局者迷。因此赖嬷嬷赶忙说:“我哪里是担心自己,只不过想着姑太太和老太太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如今只有这么一句话,因此才恍了神,还望姑太太莫怪。” 贾敏无心理会赖嬷嬷话中是不是暗藏深意,只当表面意思理解,说:“该说的都包含在这句话里了,母亲听了之后必然会懂。等赖嬷嬷要走的时候,我这边大着肚子,身子沉不方便,因此就不亲身相送,让钱嬷嬷带我送别,还请赖嬷嬷不要怪我。” 赖嬷嬷赶紧客气几句,和林之孝家的退了出去。贾敏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冷了下来。不知道贾母收到她让赖嬷嬷带去的话及听赖嬷嬷描述她的反应之后心里该做何想。一定认为贾敏生她的气,和她生分了。知道贾敏生气,贾母不会在自身找原因,没准心里反而会怪贾敏不知好歹,竟然不知道她完全是为了她好! 只是贾母全然没想过她本是史家的女儿,为什么如今事事从贾府的利益出发考虑事情?贾敏若真是按照她的主意行事,那就说明她把自己先看做是贾家的女儿,其次才是林家妇!本末倒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18]第十八章 清早,贾敏正对镜梳妆,钱嬷嬷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进来,道:“太太,徐姨娘的家人又来了。” “来就来呗。”贾敏慵懒的打个呵欠,不甚在意的说道。她还没睡醒就被挖起来了。身为孕妇本就嗜睡,可是这个时代却是不能睡懒觉的,到了时间就必须起来,孕妇也没有特权。懒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好名声,何况贾敏还是一个官家夫人。哪怕梳洗过后用过早餐再睡都没人笑话,让贾敏忍不住慨叹,就那么直接睡过去多好,干嘛还要起来折腾一遍,然后再睡,费二遍事。 徐姨娘的家人来的勤算不得稀罕的事。差不多三五天就来一趟,最长的间隔也没超过七天去。贾敏无心理会她们上门的原因,尽管她们上门从不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贾敏也不以为意。也不知道她们来都跟徐姨娘说了什么,反正自此以后徐姨娘安静多了,就冲这,贾敏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不过钱嬷嬷对徐姨娘家人的态度倒是颇有微词,曾经在贾敏耳边嘀咕几次,想要贾敏拿出当家主母的威风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但是都被贾敏以肚子为由给劝住了。不想和她们生气,不与她们一般见识。钱嬷嬷看了看贾敏的肚子,无可奈何的忍下,当前贾敏平安生产最重要。 只是暂时忍耐并不代表钱嬷嬷对徐姨娘那边少了关注,因此贾敏不时听到钱嬷嬷向她报告一些诸如徐姨娘的家人给她带来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据说喝了有助于女子怀胎,徐姨娘每天都煎服喝下等等相关的事体。 贾敏起初还有点兴趣,后面听得都麻木了,不过看到钱嬷嬷每次报告的时候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给兴头上的钱嬷嬷泼上一盆冷水,打消她的积极性,不管怎么说钱嬷嬷的目的是为了她好。因此贾敏对钱嬷嬷的行为也就听之任之,就当调剂生活好了。 “可是哪有这么早就上门的?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钱嬷嬷看见贾敏不上心,有些疑虑的说。 贾敏笑道:“就算出什么事情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贾敏真的不觉得徐家出了事情会和她联系到一起。 钱嬷嬷想了想,也觉得贾敏的话有理,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把徐姨娘家人大清早上门的事情丢了开来,和醉墨、丁妈妈一起在外间摆早饭。 贾敏梳洗完毕,起身准备出去吃早饭。徐姨娘突然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直冲的贾敏面前,高声道:“一定是你!是你,是你这个恶妇作了手脚,害了我家!……” 徐姨娘面孔扭曲,表情狰狞,盯着贾敏的双眼宛如盯着猎物的毒蛇,阴森寒冷。“你个毒妇,见不得老爷对我好,怕我取代你的位置,竟然想出这样的绝户计。你不得好死,我和你拼了!” 徐姨娘厉声咒骂着,突然弯下腰,一头对准贾敏的肚子顶了过去。她动作突然,而且又快,在场的谁都没想到徐姨娘会说着说着竟然动起手来。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贞娴淑德,家族越大,地位越高越讲究。跟在贾敏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有体面的,生活在深宅大院中,哪里见过像徐姨娘这般身份竟然使出市井泼妇般的手段,不止动口还上手与人厮打,因此对于徐姨娘突如其来的出手,大多被这场变故吓得目瞪口呆。 钱嬷嬷毕竟上了年纪,经过的事情多,虽然被徐姨娘的举止吓到了,率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想拉住徐姨娘。只是她毕竟年老体衰,徐姨娘又是挟着一股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气势行事,哪里是她能拦的住的,反而被徐姨娘带倒在地,崴了脚。倒在地上的钱嬷嬷眼睁睁的看到徐姨娘就要撞上贾敏的肚子,大惊失色,张皇失措地喊了一声“太太!”,声音尖利刺耳。 贾敏虽然一开始被徐姨娘突如其来的言语给绕糊涂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徐姨娘接着的动作让她明白了徐姨娘的目的。贾敏不同于这个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经的事少,结交的都是和她差不多身份的大家闺秀,仓促之间她们在面对徐姨娘的举动会傻眼,不知所措,所学的手段都用不上。 在徐姨娘一向她扑过来,贾敏除了开始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只是身子笨重,不好移动,因此蹲下,用手撑地坐下,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风仪,好看不好看,双手护着肚子向右边滚过去。毕竟徐姨娘和贾敏身边还是隔着几步距离的,因此为贾敏争取了时间,在徐姨娘冲过来的时候躲了过去。 徐姨娘扑了个空,因为去势太急,又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脚步。等她站定,转过身想在对贾敏下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钱嬷嬷看见贾敏躲过徐姨娘的攻击,吊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下来,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对站着发愣的丫头们喊:“你们都是死人呀,就不会拦住她!” 虽然事发突然,可是大家已经反应过来,再加上钱嬷嬷的提醒,丫头们立刻涌上前,围住徐姨娘,拦阻她。徐姨娘拼命的挣扎,嘴里还不住的咒骂着:“你这个恶妇,毒妇,你伤天害理,不得好死……” 能在贾敏房里伺候的都是有体面的丫头,她们平日里养尊处优,一个个娇滴滴的和大家小姐也差不了什么,力气自然不大。况且林家行事低调,身为当家主母的贾敏自怀孕之后不喜身边太多人伺候,因此整个房里伺候的除了钱嬷嬷和丁妈妈就是醉墨和临江临波三个。她们根本制不住张牙舞爪力挣扎的徐姨娘,醉墨猝不及防雪白的脸被徐姨娘尖尖的指甲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咣当!”丁妈妈看见她们眼看就要制不住徐姨娘,知道若是被她挣脱,伤到了贾敏,那就糟了。眼睛瞄到了案上摆着的官窑青釉双耳瓜楞花瓶,当下也顾不得了,直接拿在手中对着徐姨娘的后脑砸去。 徐姨娘受此袭击,大怒,伸手摸上后脑,只觉得黏黏的,回头看见丁妈妈手里拿着“凶器”还来不及收起,青色的瓶底还沾着血迹,当下转身想和丁妈妈算账。醉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虽然看不见,也知道伤口必然不小。要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因此担心被毁容的醉墨深恨徐姨娘的辣手,在她转身之际,伸脚踩上了徐姨娘的裙子,本来是拉着徐姨娘的手松开不算,还轻推了一把。 徐姨娘被这么一拉,一绊,一推,又是转身之际,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徐姨娘感觉自己要摔倒,两手乱爪,想要稳住身形,可是在场的谁也不肯扶住她,就连本来拉着她的临江临波两个看见她摔倒也松开了手。重重摔倒在地徐姨娘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趴在地上无声无息了。从徐姨娘气势汹汹的闯进上房,到她摔倒在地上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可是在场的诸位却觉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和徐姨娘比邻而居的几位姨娘看见徐姨娘一早就往上房去,带着看戏心态的她们以给贾敏请安为借口也往上房走来。只是她们没想到这戏结束的这么快,等她们慢悠悠的走到时,已经落幕了,正好看到徐姨娘摔倒在地,昏倒在地的一幕。 田文两位姨娘看到这幅情景,又看到狼狈不堪的贾敏躺在地上,相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两位老姨娘看到这一幕,怔了一下,看到临江临波正把满身灰尘托着肚子的贾敏从地上扶起来,曾经身为贾敏丫头的章姨娘走上前,关切的问:“太太身子没问题吧?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站起来的贾敏只觉得肚子下坠的疼,听见章姨娘说话,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章姨娘正要说什么,突然尖叫起来,指着贾敏的身下结结巴巴的说:“血……血……太太她流血了……” 钱嬷嬷正忍着脚上传来的钻心疼痛,扶着墙,咬着牙站起,听见章姨娘的叫声,手一抖,差点没又摔在在地,顺着章姨娘所指望过去,果然在贾敏身下已经滴滴答答的开始沥起血来,把她的身上的蓝裙都已经染红好大一块。吓得钱嬷嬷什么也不顾了,拐着脚,一步一步的跑到贾敏身边,一面扶着她在床上躺下,一面大声喝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原林海的通房丫头后升为姨娘的白惠玲指使着闻讯赶来的婆子们将倒在地上的徐姨娘抬起,送回房。没想到刚把徐姨娘抬起,就看到她倒着的那块身下有一片血渍,仔细看去,才发现,徐姨娘的身下也有鲜血流出,只不过她身上穿的是红裙,因此大家都没注意。 刚才看到贾敏的情况,钱嬷嬷一急,忽略了脚下的疼痛,走了过来,如今安排妥当,脚下就支持不住,坐在圆凳上歇息。徐姨娘的情况自然也被她看在眼里,当着几位姨娘的面她脸上没有表露什么,吩咐丫头赶紧再给徐姨娘请位大夫来。 贾敏再次醒来已经过午了,金色阳光透过纱楞照在身上,舒服而温暖。一醒来,贾敏就伸手摸上了肚子,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还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好,还好,没事。 看见贾敏醒了,一直坐在她身边守着的钱嬷嬷脸上露出笑容,说:“太太,放心,肚子里的哥儿稳妥的很。”给贾敏吃了定心丸之后,又道:“不过好险。大夫说若不是太太平素里保养的好,大夫来的又及时,这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因为见了红,所以以后太太更要精心才是,为了大人和孩子,少不得还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贾敏点点头,心知这个时候是绝对要听医生的话,不能胡来。哪怕身强体壮的孕妇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危险,何况贾敏原来的底子并不好。 “太太,徐姨娘也怀了身孕?”钱嬷嬷突然抛出一个“炸弹”来,吓了贾敏一大跳。不等贾敏说话,钱嬷嬷喜笑颜开的说:“可惜徐姨娘没福,小产了,好好的一个男胎都已经成型了,就这么没了。”虽然嘴里说着可惜,可是钱嬷嬷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惋惜的模样。 眉眼中带着几分狠厉,钱嬷嬷又道:“我们只当徐姨娘是个蠢的,却没想到她根本是‘扮猪吃老虎’,不声不响的有了身孕我们都不知道,而且只比太太的小了不到一个月。为了瞒过我们,用布条紧紧的勒住肚子,穿的衣服又宽松,以至于我们都看不出。我说这些日子她怎么这么安静,竟然连门都不不怎么出,她娘家人频频上门,说什么熬补身子易怀胎的药。我呸!压根就是保胎药。这些日子我们过于关注太太肚里的孩子,而且这么些年老爷的妾室都没怀上,我们就大意了,若不是她今闹上这么一场,我们都还被瞒的紧紧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说出来。” “她应该不会瞒多久了。”因徐姨娘怀孕的消息而震惊的贾敏思绪恢复正常,说:“四个多月的胎儿已能诊出性别,况且她肚子越来越大,长期用布带勒着肚子对胎儿也不好,又到了换夏装的时候,就夏装的轻薄哪里能够遮的住。所以若不是今天,只怕最近她也要和老爷说了。只是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好好的闹这么一场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想要对我的孩子不利,不想让他出生,也不至于亲自上阵,用这么笨的法子吧?” 贾敏叹了一口气说:“如今倒好,我这边没怎么样,她那边却落了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况且老爷是个讲规矩的,难不成她这样闹一场,闹得我滑了胎,老爷会放过她不成?” “她的想法简单的很,非常好猜。”钱嬷嬷撇撇嘴,推测着徐姨娘的想法:“她不过想着把肚子的那块肉当做保命符。若是太太没了孩子,老爷就算想罚她也得顾忌她肚子的孩子不是,而且那还是个男孩。为了孩子,老爷对她的惩罚只会轻拿轻放,不会伤筋动骨。等将来她把林家的男丁生下来,有儿子做依靠,总有她翻身的那一天。只可惜算盘打得震天响,落空喽!”最后一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贾敏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徐姨娘隐瞒怀孕之事和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对头,一个人既然能够心思缜密的在她和钱嬷嬷眼皮子底下把肚子藏起来四个多月,怎么在谋害她肚子的时候手段却是那么简单鲁莽,似乎有些不对头。 徐姨娘背后应该藏着人!贾敏把她的猜测说给钱嬷嬷听。钱嬷嬷笑道:“我也觉得徐姨娘前后做事风格不符。我已经查清楚了,本来徐姨娘一直到她怀孕的时候就想着说出来,偏赶上她娘家来人看她。她嫡母在家的时候不待见她,可是如今她嫁到府上做二房,少不得要巴结她,因此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至于后面的行事则是徐姨娘自己的主意,否则谁会像她那么傻,亲身上阵,众目睽睽之下把把柄往太太手上送。还真当出了事,她肚子的孩子就能救她!不过她也是气急攻心,有情可原。” “什么意思?”贾敏没想到钱嬷嬷会帮着徐姨娘说起话来。钱嬷嬷道:“今早她娘家来人向她报信,她娘家被抄,哥哥和父亲被下了大狱。徐姨娘最看重的就是她这个官家身份,这么一来,她哪有不着急的。又听说是老爷下的命令,在她看来,根本是太太在老爷面前做手脚,添话,害的她娘家,一时气急,也就不管不顾了。” 贾敏沉默了,她知道皇上把林海派到盐政上是为了整顿盐务,没想到他第一个开刀的人选是徐家。不过也可以理解,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商场,徐家都根基浅薄。柿子捡软的捏,从薄弱之处着手是对的。不过也有可能徐家是盐政上的人推出来的替罪羊,但是不管哪种情况,只要罪证确凿,林海都不得不办,否则一顶徇私的帽子扣下来,林家没吃到羊肉反会惹一身马蚤。 [19]第十九章 徐姨娘一直以她的出身为傲,并以此像贾敏叫板,如今一下被打落尘埃,再没有了与贾敏相争的资本不说,而且以后恐怕要对她处处低头,仰其鼻息吃饭。何况她怀有身孕,都说为母则强,就算为了孩子不争也得争。何况徐姨娘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有了孩子自然更变本加厉。 虽说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失去了娘家等于没有根的浮萍。一下子从官家出身变成罪眷,天上地下的落差,把徐姨娘挟子争荣夸耀的希望化为泡影。娘家获罪入狱,希望成空的打击,都让她气急败坏,阵脚大乱,以至于头脑发昏,最后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贾敏轻叹了口气,原著中林妹妹早早就没了母亲,虽然贾敏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早死。但是就她穿过来时,感觉到的贾敏身体状况,认为,很大的可能就是本来身子就不是很好的贾敏因为娘家糟心事和与自家几位姨娘的过招让她伤神费心,又因为生产伤了身体。最终一病不起,从而导致身故。 她也不知道贾敏肚子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原著中的那个夭折的男孩。如果是,以贾敏刚刚生产完不足一年又因为生黛玉而伤了元气,甚至被大夫认为很难怀孕的身体,再次怀孕生产贾敏根本是拿命去拼。挣扎着生下孩子,却不想小孩只活到三岁。不管孩子是正常还是非正常死亡,这对贾敏都根本是个灭绝性的打击,本来强自挣扎的她再也支持不住,病故。 如果不是,林海的那个儿子是庶出。那么贾敏腹中的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书中都没有交代,不曾留下痕迹。那就是说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曾降临到这个世界,……孩子没了。贾敏小产了,流产对于母体的伤害更甚于生产。 从年纪推算,贾敏的肚子和姨娘的月份相差并不大,因此这位姬妾怀孕就算是一开始隐瞒可是终有瞒不下去的那一天,贾敏总会知道这件事情。对于贾敏来说,不管这个消息是在她流产之前还是流产之后都不是好消息。因为这个消息,让处境微妙的她根本无法好好保养,这种情况对她虚弱的身体根本是雪上加霜。等到后来姨娘产子,对贾敏更是一大打击。后面贾敏少不了要和有子撑腰的姨娘勾心斗角,最终导致身体孱弱的她因过度耗心费神病亡。 贾敏一穿过来,最先担心的就是寿命长短的问题。再加上钱嬷嬷时时在她耳边叮嘱,她把养好身子,生下个健康的孩子当做首要任务。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再谋划其它一切都来得及。 何况贾敏自身牢牢把握着管家大权,采买、厨房等关键要地,更是被严防死守,杜绝了别人做手脚的可能。而且还有忠心的人手在一旁盯着,几位姨娘除了徐姨娘起初还闹上一闹,后来都安静了下来,这让贾敏尽管认识到处境微妙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懈怠之心,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安全的。几位姨娘就算有什么手段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一切都在可控制之内。想算账等她生产完后有的是时间,并不争这一时长短。 不计较徐姨娘与娘家人频频往来,放任她的家人不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则是贾敏觉得,徐姨娘那个人是个没事还要搅出事来的人,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见一个姨娘,哪怕是正经的二房的家人,不管态度如何,徐姨娘都不会满意!届时徐姨娘因此闹了起来,她岂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气生! 再者,对于这几位府里的这几位姨娘,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贾敏在心中一概把她们视作同事。大家共同给同一个老板——林海“打工”。可以说,贾敏的这种心态也是导致今日事件发生的原因之一。 在人心叵测的职场中,就算有种种陷阱和委屈什么的,但是毕竟是在法治社会,大家都有分寸,根本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者说贾敏面临的到不了那一步。 父母离异在闭塞的山城里让贾敏被人指指点点;家境困顿,为了照顾病弱的母亲,小小年纪就为生活而和同学往来不多的她被孤立,被歧视……。面对女儿因此变得沉默甚至自卑起来,母亲尽量开导她,安慰她,教导她,让她以开朗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并告诉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如果不想接受人们蔑视的目光,那么就尽可能的把她们的目光变成仰望。百分之百的成绩之所以会让你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感受,那是因为别人只需要努力,也能获得和你一样的成绩。但是如果是百分之一百二十,或者二百,甚至更高的成绩呢? 当你达到了一个别人就算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让别人只能仰望的时候,你收获的就会是钦慕与艳羡,就算是有嘲讽和嫉妒也会藏在羡慕之后,因为你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鹤立鸡群。成绩摆在那里,再多的酸话也无济于事。 自此贾敏牢牢的记住了母亲的话,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工作上都出色亮眼到让人?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8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8部分阅读 人无法忽视她。学生时代单纯,防御能力低下的贾敏刚进职场的时候曾经被黑过一次,但是吃一堑长一智,自此她严密防守,完全不给他人可乘之机。后来她升了职,这个世界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下面的同事在接受她领导的同时,心中自然也想着取而代之。完成工作之余的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不过都在贾敏严密的防守下败下阵来。 贾敏穿越过来,把姨娘上位视同为职员升职,因此无形中就看低了后宅争斗的手段。同时,作为穿越者,贾敏心态上也有着那么一点自得,觉得以她穿越的身份,尽可以俯视几位姨娘,总觉得可以完全控制她们,因此才有了生女儿也无所谓的言语。再加上她自认为已经做好守势,所以也就不惧他人的攻袭。哪里知道事态最终竟然脱离控制,被她瞧不上眼的愚昧无知的古代妇女摆了一道,差点酿成不可预知的灾祸。 贾敏觉得徐姨娘的行为哪里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下,脸色一变,问道:“什么时候我的屋子是谁都可以想进就进的了?早上守门的婆子和丫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任徐姨娘那么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就算拦不住,鼻子下面总还长着嘴呢,难道就不会通报一声?总不会吞了哑药或者被谁掐住嗓子,发不出声来吧?”这里面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钱嬷嬷看见贾敏终于反应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说:“我当太太都不会问起这话来了!”没理会贾敏脸上讨好的笑容,道:“太太这边大夫一送走,事情落定。我就详详细细问过早上值班的丫鬟和婆子了。两个婆子去给大姑娘打盥洗的热水去了,剩下的两个小丫头一个被指使着到厨房看大姑娘的莲子红枣雪梨银耳汤,一个跟着涵容去小厨房取太太的党参杜仲八宝粥。” 虽然贾敏严把厨房关,但是大厨房毕竟人多事乱,来来往往的,差不多人都可以进出,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她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小厨房做的。黛玉的汤和贾敏的粥都是养身的药膳,每日必吃的。但是怎么就这么巧,四个人仿佛约好了一般,掐着时间一起出去? 就算想讨好上面,也得把本职做好才行,否则岂不是本末倒置?这是规矩,每个仆役在一进府接受教导的时候都再三强调的,不合格的根本不可能通过删选,这几个也都是老人的,贾敏不相信这几人会不知道,所以说这事蹊跷。 对上贾敏探询的目光,钱嬷嬷怎么会不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是呀,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么巧,所以我仔细的盘问了半天。从而得知一大早涵容出来打发守门的小丫头看大姑娘的汤,说了句这个时辰大姑娘也该起了,偏跟前的人还没把水打来,少不得要派人去催。因此那两个婆子想着在太太跟前买好,不等吩咐就屁颠屁颠的要水去了。回头涵容因为一个人拿不了太太的早饭,就把另一个小丫头叫走了。” “哦?”贾敏摆弄着双手,目光盯着粉润的指甲,目光闪动,微挑着眉道:“这么说来这事和涵容有关系喽?”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钱嬷嬷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也说不好。若说没关系,这事也太巧了。若说有关系,平素里并没有见到她和徐姨娘那边有什么来往,况且徐姨娘家里的事我们还不知道,她消息怎么会比我们还灵通?我问了涵容,她说早上的时候她只是那么顺口一提,哪里会想到那两个婆子竟然撇了本职去取水。” 贾敏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用讥讽的语气说道:“那就是说她说根本与她无关?”经过徐姨娘的事情,贾敏承认她有些杯弓蛇影,尽管对于涵容的消息灵通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她不相信涵容的无辜。 钱嬷嬷看到贾敏的脸色,有些不安的帮涵容说话:“太太,这或许是巧合,涵容这个丫头老实懦弱,胆子小的很,她怎么也不会有这个胆子也没有机会和徐姨娘勾结在一起害太太。况且今早上徐姨娘的行为根本是娘家来人之后临时起意,涵容那个丫头早上差人的时候徐姨娘还没来,她哪里猜得到下一刻徐姨娘的行为,那样岂不是成神了。” 钱嬷嬷在说服贾敏的同时也在说服她自己,其实她打心里愿意相信涵容与此事无关,毕竟涵容是她选上来的,也是她在贾敏跟前一力推荐的。若是涵容出了什么差错,钱嬷嬷不但脸面无光,而且表明她识人不清。 贾敏轻笑了一下,没有辩驳钱嬷嬷。不仅是钱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更是因为贾敏没有证据。她不能就这么红口白牙的定了涵容的罪,这样根本说服不了钱嬷嬷。如果贾敏坚持,钱嬷嬷会以为她是因为厌恶涵容才把徐姨娘的事和涵容联系在一起。 贾敏不喜欢涵容,并不是像钱嬷嬷以为的那样,因为涵容是林海的通房。而是经过那次谈话之后,过后的几天,涵容跪地哭求贾敏留下她的时候给贾敏留下的感觉。那天贾敏正和林海一起逗弄黛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涵容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怜兮兮的向贾敏哀求不要将她赶走。 在和涵容谈话的时候,贾敏给她选择的机会,并没有说一定要涵容离开。但是涵容当时的表现,就好像贾敏本来想用涵容借腹生子,如今她怀了孕,用不上涵容了,就要把她一脚踢开。当时林海虽然没说话,可是看贾敏不满的眼神,贾敏就能感觉的出他就是那么想的。只不过他一直敬重她这个发妻,给她这个当家太太体面,如今贾敏又怀着身孕,涵容不过是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通房丫头,因此才没有直言贾敏的“善妒”,只是安抚住了涵容。 本身贾敏对涵容打搅了他们夫妻与孩子之间的亲子活动就不满,再看到涵容那一副哭哭啼啼,一副被欺负的和qy剧里女主“小白花”的模样,更是让贾敏心中如同吞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果然,虽然林海只是开口留下涵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贾敏宁愿他说些什么,正是他这种无言的行为才会带给人压力。涵容的言行给林海和贾敏的关系种下了一粒“种子”。偏贾敏对此还无法解释。就涵容的表现和两人地位的差距让她说了林海也不会相信,而且还有“越描越黑”之嫌。因为就连钱嬷嬷都不相信贾敏,也和林海一个想法。 自此之后,尽管钱嬷嬷还是说着涵容的“好处”,可是贾敏对涵容却提高了警惕。不过因为涵容是属于她的人,又有林海的话留下了她,那么贾敏也不好打发了她,只能把她留在眼底看着。于此同时,贾敏虽然对涵容的事不加辩解,却尽力不让她与林海夫妻间被涵容种下的种子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就在她的努力颇有成效的时候,又出现了徐姨娘之事。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管事情是不是涵容做的,毕竟她有这个嫌疑,还是把她冷一冷。盯着她,我这边的事情不要让她插手。宁枉勿纵,当前我实在是折腾不起了。”贾敏抚上肚子说出了对涵容的处置。 钱嬷嬷望着贾敏的肚子,想为涵容说话,欲言又止。决定听贾敏的话,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和她争辩,何况贾敏也没说要对涵容怎么着,当前什么都比不过她的肚子,小心一点也对。 “徐姨娘那边老爷怎么说?”贾敏不想再提涵容,想了想,把话题绕到了徐姨娘的身上。 钱嬷嬷听贾敏一问,有些生气的说:“老爷就在太太晕倒的时候过来一会儿,听大夫说太太无事之后就跑去看徐姨娘了。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徐姨娘做出这么糊涂没天理的事情,要我说打杀了都不冤,偏偏老爷只是把她幽禁在院子里,其他的什么处置都没有不说,还请医问诊,关切的很。这叫什么事,太太可不能就这么轻饶过徐姨娘,一定要让老爷给太太个公道才是!” 听到钱嬷嬷为自己抱不平,贾敏既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她心向着她,无奈的是她抓不住主次。可能是因为生活时代不同,所以有代沟。因此钱嬷嬷的想法,有的时候贾敏真的不敢苟同。虽然她在现代没有结婚,可以至少谈过几次恋爱,也被闺蜜拉着听过几次情感婚姻之类的讲座。虽然对于婚姻中夫妻相处她并不太懂,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知道公道是要讨的,但是现在却不是个好时机。 在钱嬷嬷的想法里,贾敏的当家主母地位放在第一位,谁都不可以侵犯。哪怕是在这个夫贵妻荣的时代贾敏的丈夫——林海都不可以。为了这个当家主母的权威,钱嬷嬷会把她和林海的夫妻之情放在一边。有的时候,贾敏甚至怀疑,在钱嬷嬷这种思想引导下,贾敏和林海这对夫妻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 “妈妈,徐姨娘的行为是不可以原谅。不管在这场风波中,孰是孰非,只是我现在是好好的,徐姨娘那边却是流了产,而且还是个男胎。”贾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叹道:“老爷年将四十无子,一直引为憾事,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儿子在眼前飞了,心中还不定多懊恼呢。正是在这种心情之下,明知道徐姨娘行为不当,对她就这么把他的儿子给弄没了,老爷也应该是生气的,甚至连我也有了不是,却没有对徐姨娘苛责,反而轻轻放下,可见老爷对这个无缘的孩子的爱重。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我做什么,哪怕是出现在他眼前,都是在提醒他刚刚失去个可承继香烟的男丁这一事实,是给他添堵。我去找老爷讨公道,公道是能讨到,但是我和老爷的感情……”她和林海之中还有个心怀叵测的涵容和几位姨娘,她绝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 贾敏的话不说自明,钱嬷嬷听了之后,也深觉有理。本来被徐姨娘这么一吓已经够倒霉的了,再被迁怒岂不更糟糕。不过心犹不甘,恨恨的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徐姨娘不成?若是如此,我可替太太委屈!” “不会的。等老爷情绪稳定下来,最后一定会给我个说法的,绝不会让我失了当家主母的体面。”贾敏笑道。她垂下眼帘,摸上肚子,心中暗道:不管林海怎么处置徐姨娘,他心中都是遗憾的。若是这胎是个男孩则罢,否则,林海会更加想着这个流掉的无缘的男胎。然后……贾敏抬头望天,她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往什么方向演变。 “太太,老爷来了。”临漪进来回道。跟着她的话林海从外面进来。贾敏忙起身迎接,林海摆手道:“太太身子不便,我们夫妻之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快坐,快坐。” 林海坐到贾敏对面,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贾敏的气色,说:“太太今日受惊了,不过现今看着气色还好,如今身子无碍吧?”贾敏忙道:“虽说受了些惊吓,可是并无大碍,肚子里的孩子也安全的很。” 听到贾敏回答,林海长吐了一口气,转头问钱嬷嬷:“大夫最后怎么说?”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钱嬷嬷赶紧答道:“回老爷,大夫说太太受了惊吓,需要好好调养一番,胎儿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大夫已经给开了药,说是先吃着,三天后在看看,若是那时无事就好了。” 闻言林海了然的点点头,又关切的和贾敏说了几句话,然后脸露为难之色,道:“太太,我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徐姨娘不对,她犯下大错,本该严惩一番才是。只是关系到前面的一些事务,所以暂时还不能动她。就先把她幽禁在她的住处,对外宣布她因为滑了胎,要养身子,不能随处乱走乱动。还请太太帮我看顾一二。” 听林海这么一说,钱嬷嬷急了,上前开口欲言,贾敏不动声色的一把拉住她,抢先道:“我当是什么事,老爷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涉及到外面的事情,我虽不懂,想必重要的很,我帮不上忙,也不会添乱。”林海都这么说了,就算有什么委屈她也不能说了,不然就是不识大体了。 对贾敏的应答,林海很满意,只是对上贾敏有些委屈的眼神,无奈的叹一声:“只是如此行事不免让太太受委屈了。在这里我先给太太赔礼了。”说着林海起身对贾敏施了一礼。贾敏赶忙起身躲了过去,嘴里连道:“不敢,不敢,实在是当不起——” 不过林海坚持。两厢争执下,贾敏到底受了半礼。两人你来我往的又说了几句闲话,林海才起身离开。林海一走,钱嬷嬷就忍不不住了,急道:“太太,你也太好性了。当时出了事,老爷第一个去看的就是徐姨娘,如今又巴巴的来给徐姨娘讲情。你还说老爷过后会一定给你一个说法,你看看,说法来了,到如今老爷还护着那个贱人。太太可是林府的当家主母,如今又为府上子嗣绵延而辛苦,老爷这么作,把太太的脸面置于何地?简直踩到泥里去了!” 贾敏叹了一口气,她也委屈,徐姨娘可是差点害死她和肚子的孩子,不管什么理由,如今让她这么逍遥,她怎么甘心?是,比起她,大人和孩子安好,徐姨娘流产了,可是,那是她自找的。但是这话能在林海面前说吗?不能,因为她要扮演一个大度的当家主母,不能在林海面前把妻妾之争揭露。 没办法,如今形势比人强,贾敏只能把委屈往肚子咽,偏钱嬷嬷还在这里拿话扎人心,她强笑道:“妈妈,老爷也都说了,徐姨娘这事涉及到外面的事情,所以一时不能处置。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堵了。”不管林海是不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人,他已经给了贾敏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台阶已经搭下来,不管真假,贾敏只能相信,顺着走下来。但是她心里就是觉得憋屈的慌,不是为了林海,也不是为了徐姨娘,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社会。 钱嬷嬷心有不忿,正欲再言,看见贾敏灰暗的脸色,忙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开解起贾敏来。 [20]第二十章 贾敏挺着个肚子坐在榻上,仔细的检查着针线房里送来的小衣,感觉着布料的柔软舒适程度还有阵脚的细密,刚出生的婴儿皮肤最娇嫩,谨防被扎到。正和丁妈妈说笑着,比较着,外面人报:“老爷来了。” 不等贾敏起身迎出去,林海已经从外面进来,一言不发,走到地下面西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一溜三张木圈椅中靠近贾敏的坐下。醉墨端着茶上来,贾敏忙接过去,亲手捧给林海,笑道:“老爷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林海轻咳一声,没有回答贾敏的问话,只是扫了一眼屋里的人。丁妈妈看林海的样子,知道他必然是和贾敏有什么私密言语要说,丢给醉墨一个眼色,给林海请过安,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一面将房门掩了,拿着垫子坐在台阶上,所有的人一个不许进去。 贾敏被林海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竟然屋里一个人都不能留,忙道:“老爷这般举止可是有什么要事和我说,竟然如此隐秘?”外面的是她几乎不插手,内院的是林海从来不管,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林海揖手对贾敏施礼,然后道:“自太太入我林家门,一直安心打理后宅,这些年来家宅安宁何乐,使我于外面没有后顾之忧。太太的辛苦如海全都看在眼里,这里谢过了。”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太太身怀六甲,虽然安胎养身是必须的,可是也不能疏忽后院的管理,毕竟太太还是府中的当家太太,有着管家之责。”若是管不过来,那么可以暂时交出一部分权力。 贾敏不明林海言中之意,用手托着腰,将笨重的身子往里挪了挪说:“老爷这话是何意?我听不明白。虽然自怀孕之后,我是把管家之权分散了下去,再没有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事事过问,可是也自认为这阵子管家没出什么大的差错,怎么会惹来老爷这么一席话,还望老爷解惑。” 林海皱了皱眉,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贾敏,说:“这是下面的人报上来,说是你的陪房佟力在外面打着太太的名义,包差揽事,并借此收受贿赂。夫人对此一无所知还是佟力如此行事根本就是夫人指使的?” 不等贾敏辩解,林海又道:“这件事太太若是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不过是恶奴欺主,趁着夫人管家松懈,钻了空子。可是若是太太站在佟力背后,我倒要问问太太如此行事是为何?现今盐政上面这一摊子,如同一团乱麻,我还没有理清呢,太太贸贸然插手进来,哪里知道个子丑寅卯?为了一点儿私利损了大义不说,况且太太是我林家之妇,如此行事,必然会让人以为我不出面,却将太太推到前面。若是真让人觉得这些都是我在背后主使,岂不让人觉得我根本是监守自盗,如此一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贾敏双目一凝,直视林海,打断他的话说:“老爷在外为国为家辛劳,我虽愚鲁,但是绝不会拖老爷后腿。佟力如此行事若不是老爷今日说破,我根本毫不知情。我虽不堪,也读过几本书,是懂得礼义廉耻的,自然能分得清事情轻重,若是有此类事物哪里敢不与老爷商量,就擅专的。况且我与老爷结缡十余载,从无干涉外务之举。我若有这个心,也等不到今天才动手。正如老爷所说,我这边还有身孕,正是养精神的时候,何苦操这个闲心?难道在老爷的眼中,我是个爱黄白之物的人吗? 本来林海也觉得贾敏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佟力是贾敏的陪房,深受倚重,贾敏陪嫁过来的田庄商铺都是他管着。若说没有贾敏的意思,佟力如此行事也未免太胆大了些!况且这话说出去,只怕也没有几人会相信。佟力是贾敏深得倚重的亲信,在外人眼中,他的言行有的时候就代表贾敏,而贾敏又是林如海的夫人,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林海。 幸亏林海得到的消息早,先一步在盯着他想抓他错缝的政敌之前把事情给抹平了,否则一旦揪出来,攀延下去,火可能会烧到林海身上,甚至干系到整个林家的前途和一家人的身家性命。 林海犹豫了一下,又向贾敏确认到,“果真是佟力自作主张,你并没有牵涉进去?”虽然心中已经相信贾敏,不过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慎重。 “绝对没有。”贾敏一口否认,“若是老爷不相信,尽可以将佟力传来与我对质,再说,老爷这个时候还护着我,给我体面,我岂是不识好歹的,怎么还敢隐瞒。” 林海一进房,就打发了所有服侍的人,固然是因为佟力行事不管是不是秉承了贾敏的意思,终究是她的陪房,出了这种事,贾敏管家不利,而且因为人选还是她的人,更是大大的没脸。若是她的主意,那么更要不得了,所以林海才把人都撵出去,为的是给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留体面。得知佟力所为后,贾敏就明白了林海的用意,心中自然感激。 听贾敏这么一说,林海终于放下心来。他知道贾敏虽然出身以武发达的国公府,但是秉承了读书人的清高,对于钱财并不在意,当然因为家里富足,用不着为生计奔波。贾敏的性格中亦带着一点书生的高傲执拗,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推诿抵赖的事情她不屑作。此刻贾敏都愿意和佟力对质,这说明她确实没有插手盐政上的事。否则,事情挑开,此刻她抵赖,真要对质起来,若是贾敏在背后指使,到时就不仅仅是丢了脸面的问题。如此蓄意相欺,失去了林海的信任,她根本无法在林家立足。 不过林海也知道贾敏素日里最为护短,对于娘家最为维护,因此连带着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在她的维护下,地位都要比林家一样的仆役高半级。她的陪房更是水涨船高,在林家甚至能和总管林重分庭抗礼。因此不知道这次贾敏会不会护着佟力。 贾敏看穿了林海的心思,直言道:“事情该怎么办,老爷就怎么办,不必顾忌我。素日里我护着他们,是因为我觉得他们跟着我远离京城的亲人在外,只要不过分,我这个做主子自然要偏帮一些。但是如今他们做出这种明显背主,胆大妄为的行为,我哪里还能护着他们。我甚至想,若是当初我纵着他们,如今他们也不至于敢这么胆大包天,打着主家的名义在外恣意行事。因此这次我就把人交给老爷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顾忌我。” 林海没想到贾敏竟然如此坦荡的把她旧日的小心思说了出来,而且也不用费一番口舌就这么直接把陪房交了出来。这有些不像贾敏的素日的行事风格,往常她可是护短到底的。林海忍不住怀疑贾敏这么做是不是想着“以退为进”。 贾敏看出了林海的怀疑,反问过去:“老爷是不是不相信我?难道我在老爷眼中就是一个胡搅蛮缠,不识大体的?”顿了顿,解释道:“是,素日里我是有些护短,可是也分什么事。一些无关痛痒,鸡毛蒜皮的也就算了,如今这样关系到老爷官声和前途甚至我们整个林家难道我还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护短到底吗?我可是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大的肩膀抗得下这么大的担子。老爷若是不信,马上尽可以把人叫来,要打要杀,随老爷的意。” 被贾敏的一席话,说的面子有些下不来的林海讪讪笑道:“那倒不必,太太说的话,我还是信的。如今事情已经查明,全是佟力一人所为,他留在外面的首尾也被我解决。所以我就把人交给太太了,不必走衙门了,免得平地起风波。” 这事一开始他就没想到拿到外面处理,只是看贾敏的态度是她处置还是由他动手。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若是拿到外面去,佟力身为贾敏的陪房,若说他背后无人指使,只怕不会有人信,又该起波澜了,还是内部“消化”吧。 贾敏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点点头。林海起身,拿出几张田契和地契说:“这是我派人到金陵办差时,无意得悉岳父家出手的庄子和铺子,我派人给买了下来。岳父家出了什么大事,竟然到了处置族中产业的地步?肥沃的田庄,地段和经营都很好的商铺虽称不上贱卖,可是也没卖上价钱。我身为女婿不好过问,回头你写封信问问,并把这些东西附上,还回去,至于这买下来的银钱就当我们孝敬岳母的。” 说完,林海将手中的几张薄薄的纸张放在贾敏的手边。整整衣帽借口还要到衙门办公走了出去。贾敏翻了翻林海放下的东西,店铺她印象不深,但是对于这几处田庄她还都是知道的。特别是其中最大的那一块,跟贾家在金陵的祭田隔了几里地,是除了皇庄之外,贾家最大的庄子,有一百四十顷地。这庄子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旁边挨着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是贾家在金陵几处产业收益最丰的一处。每年连山地的出息,贾家至少能在这块庄子上拿到三四万两的收入。 这块田地还是贾代善早年置办的,因为挨着祭田,打算作为祭产的。只不过当时中间那庄子是时任金陵府尹家的产业,贾代善惦记购买,和自家祭田连起来。只不过金陵府尹看穿贾代善的心思,要价太狠,比市价足足多了几倍。贾代善不肯做这个冤大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能在“留都”任金陵府尹的身后也有背景,因此这事就耽搁下来。等到贾代善去世,这事也就无人再提。 翻开着田地,发现无不是上好的田庄。贾敏有些纳闷,按道理说,这几年,贾家并无大事发生,怎么就开始贱卖起产业来了?一想到现在管家的是王夫人,贾敏恍然大悟,贾政虽然住在荣国府,可是将来他是要分出去的。荣国府是要贾赦继承,这让王夫人怎么甘心,自然要趁着她管家的时候多捞点儿。皇上赏赐的皇庄贾家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那么只有把主意打在贾家自置的产业上。 贾敏正翻看着几张店铺的地契,看见上面写的地址都还算是繁华地段。钱嬷嬷从外面进来了,贾敏看见她,举起手中的地契说:“看看我的好二嫂,这个家管的,竟然变卖家中产业做私房,真是好大的一只蛀虫!让她这么管下去,哪怕是皇帝的内库也能被掏空了。”何况贾家内囊已经上来了。 钱嬷嬷听了,赶忙上前劝道:“太太,有什么烦心事都要放在一边,也别动气,为这生气不值得。好不好,怎么也看着你的肚子,大姑娘就是因为贾家的事生下来身子弱,过后太太为这掉了多少泪。若是这肚子里的这个也这样,回头可有的太太后悔的。” 贾敏看到钱嬷嬷紧张的样子,笑道:“妈妈,放心,我早就想开了。要为这个生气,我早该被气死了。为这,我根本犯不上。”她不过顶着贾家女儿的皮,又不是真的贾敏,哪里会关系贾家的死活。 钱嬷嬷根本不相信贾敏的言语,她可知道贾敏是多么紧张贾家,哪里是说不关心就不关心的。只当贾敏是被气急了,说的气话。钱嬷嬷不住的劝慰着,开解着。 贾敏看到钱嬷嬷的样子,摇摇头。真不知道钱嬷嬷从哪里看出她生气来的,没看见她都把这件事当作笑谈来调侃了,怎么就是不相信呢。赶紧转移话题:“妈妈,你刚才进来脸色凝重,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钱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贾敏看到她这般模样,无奈的说:“妈妈,你也别犹豫了。若是这事能瞒得了,只怕你一定会等我生产之后再说。可是既然你知道之后就想着来告诉我,想必这事是瞒不了,你就直说了吧。我保证不生气,不动怒就是。” 贾敏的话一语中的,这事钱嬷嬷若是能瞒也就瞒下了,偏偏她知道根本瞒不住。在贾敏生产之前她一定会知道。如果是那样,还不如让贾敏早点知道,也能早些做准备,想出应对之策。 “太太,我发现文姨娘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换洗了。”自从出了徐姨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偷着怀孕之事后,钱嬷嬷对几位姨娘盯得更紧了,绝对不允许同样的错误发生,因此有了这个重大发现。 啊?贾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也有身孕了?几个月了?”神色平静无波。 “这倒不清楚。”钱嬷嬷摇摇头,想了想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有三个月了。” “添丁进口,是好事。”贾敏伸手抚上肚子,神色淡淡的说:“我肚子的这个要有个小一岁的弟弟或妹妹了。” “太太!”本来钱嬷嬷担心贾敏生气着急伤身的,可是看到贾敏一点也不急的模样,钱嬷嬷又不安心了,着急了,忍不住提醒的道:“要不要趁着别人还没发觉的时候,把这个孩子给……”做了个除去的手势,意思不言自明。 贾敏想了想说:“不,先不急着动手。就算她能生下来,这个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两说。”从年纪推算,这个孩子又是书中没有出现的,那么如果她不动手的话,这个孩子会不会平安出生?贾敏很想看看。 “太太说的也是。”钱嬷嬷想了想,又道:“只是文姨娘不比徐姨娘,她可是有心计的,我担心我们这个时候若是不动手,真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还真能长大,我担心我们会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对小孩子动手,不是有文姨娘嘛。”贾敏挑了挑眉头,说:“老爷膝下单薄,如今我想通了,多几个孩子也好。只是不能有想借着孩子挑事的大人碍眼就行。” 钱嬷嬷想想,点点头说:“这倒也是。做主母的挑出姨娘的错,光明正大,就算是老爷也说不出什么。”对小孩子出手还是有伤阴骘。 贾敏蹙起黛眉,叹了口气道:“况且这会子我们也无暇顾及文姨娘,妈妈先帮我把这边的事解决了再想其它。”把陪房佟力的事情讲给钱嬷嬷听。 钱嬷嬷听了气得脸色通红,双目圆瞪,怒道:“这个眼皮子浅的家伙,竟然给太太惹出这样的事来,一点都不给太太作脸。真该打死他们才好……” 大骂了佟力家的一通,钱嬷嬷旋即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太太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一家?若是能够手下留情,还请太太抬抬手,放他们一马,毕竟他们是太太的陪房,若是太狠了也不像,而且难免让下面的人心凉。” 贾敏冷笑道:“我倒是想抬手放过他们呢,可是他们可给我留余地了?幸亏老爷信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否则,我岂不被他们拖累死?况且这些年我对他们难道还薄了,不说年节的封赏都是上上份,和总管林重一样,而且我陪嫁过来的庄子和铺子都交给他们打理,他们的女儿临湄在我房里虽是二等丫头,却领着一等大丫头的份例,小子被我放了出去,荐到学堂里读书。一家子大小吃穿都是公中的,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把手伸那么长?连我都不敢做的事他们都有胆子干,真是厉害!” “太太对他们自然是好的。”钱嬷嬷赔笑着,说:“是他们自己不知足。按道理说纵然把他们打了杀了也不为过,只是他们毕竟是太太的陪房,况且帮着太太打理产业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太太念在这点上,放他们一马吧。” 贾敏扫了钱嬷嬷一眼,说:“我倒是有这个心,只是办不到。若是他们由老爷处置,我求求情,他们还有可能逃出生天。但是老爷把他们交到我的手中,说是给我面子,我的人由我处置,就因为这样,我只有严办的,没有往松里说的。毕竟老爷在那看着呢。” “不过……”贾敏口气一转,道:“回头我会派人去查佟力一家这么些年管田庄和铺子的帐,若是做的好,那么我网开一面,不过这府里是再没有他们呆的地。若是被我查出弊处,那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钱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为佟力一家求情,是担心贾敏护短,届时佟力家无事,她也可以卖个顺水人情。试探下来,贾敏决心要处置,钱嬷嬷还求情则是因为多年下来,两家有情分,还因为这么些年来,他们这些贾敏陪嫁过来的人,已经在贾府里形成一个小团体,虽然称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若是有人没脸,这个团体也没光。 贾敏看到钱嬷嬷放下心来的样子,心中冷笑。她刚才提出的建议,看似对佟力一家有利,其实正相反。以佟力的贪婪,都敢在盐政上伸手,在他管理田庄和商铺的时候不曾往里伸手才怪。贾敏平日里无事时翻看的账册,她可不是那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自然从中看出不少弊处,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处的猫腻她还没查呢。 自从把铺子和田庄交到佟力手里打理之后,贾敏除了刚开始几年还过问过问,到了后面就只问个大概收益数字就再也不过问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明明添了些产业,怎么收益和旧年没添的时候一样。就算一开始开的铺子不赚钱,也没有年年亏钱的。况且若是铺子总不赚钱,要么转出去,要么换个经营项目,没有一直那样开着往里补贴的道理。庄子也是,不是旱,就是涝,要不就是雹灾,根本没有好年景,或者种植的作物不对路,……反正就是收不来钱。 穿越过来,贾敏早就想找个机会从里到外,连府上再陪嫁一起整顿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好借口,不好突兀行事。免得大肆行事惹人怀疑,只是简单的将管家之权分散了一下。如今机会送上来,她怎么肯放过。 [21]第廿一章 一名刚从上房出来的细眉细眼衣着整洁的中年妇人沿着后街,走向了林府后宅一排专门供府中仆役的居处。路上认识她的人不住的向她打招呼“万宪家的,回家了。”万宪家的含笑也一一与打招呼的人的应答。 万宪家的拐进一家收拾利落整齐的独门小院。院中三间青砖正房,东屋由婆婆带着孙子孙女住,西间住着万宪夫妻俩。中间这间既是待客的地方也是一家吃饭的饭厅。万宪家的回来,正赶上婆婆从设在厢房的厨房里将做好的饭菜往饭桌上端。她跟婆婆打声招呼,洗了手,帮着端饭端菜。 将蒸好的馒头捡了满满一盘子,万宪家的端着走进饭厅。家人已经坐在饭桌前吃上了。万宪家的把盘子放在饭桌上,盛了一碗粥,坐在丈夫下首吃饭。 她婆婆抱着四岁的孙女,一面喂孙女吃饭,一面问:“万宪家,上午拜见太太,太太和你说了些什么,都到了晌午才回来。”万宪家的曾经是是贾敏的陪嫁丫头,如今在茶水房当差。 万宪家的赶紧把咬了一口的馒头放下,说:“婆母就算不问,我也正想说呢。今天太太透了个意思,想要把府上大肆整顿一番。府上设置的采买可能要蠲几位,只肯留下一两个老实的。我想着孩子他爸也在采买上,要不要托人换个职位,否则要是被撤换掉,到时再找,时间不宽裕,不一定能补上好差事。” 婆婆闻言,白了她一眼道:“再找什么差事能够比得上采买这块的油水大?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采买时手松一松全都不用花钱了。何况还有那些饶头、商家四时节礼、前后差价……一年少说进账也有百多两银子,你说说满府里什么差事能比得上这个差事差轻钱多?就算太太再厉害,把别人都撤了也不能换下宪儿,我可是奶过老爷的!” 挨了一顿呲,万宪家的低头不言语,三口两口的吃完饭,收拾干净。和婆婆打过招呼后就赶紧上差去了。晚上回来,夫妻两个上床睡觉,万宪家的轻轻捅了捅丈夫的胳膊,轻声说:“你可别听母亲的,婆婆是老爷的奶嬷嬷不假,但是管家的是太太。太太提前露个消息给我们,就说明这采买上你绝对是呆不住了。真要被免了差事,你又没找到合适的差事,难道就呆在家里吗?家里虽有积蓄,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何况几个孩子还小,长大之后嫁娶都要钱,积蓄绝不能动!” 万宪家的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并没有把妻子的叮嘱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次整顿没什么大不了的,逃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的命运。就算采买的差事保不住了,想干什么,只要母亲出面,往老爷那里求一求,再找个好差事也难不倒哪去。 府里内外,也都没把贾敏的这次整顿当回事。大家私底下都认为,贾敏只不过是借此机会将管家的权力再一次集中,将府里上下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中而已。谁都没想到贾敏的这次整顿这么大刀阔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次改革。 在林府本来的规矩上,贾敏将府中上至管事下至最低仆役们的职责尽量明确,落实到纸上。责权分明,出了事故也是追责到人,顶头管事的负连带责任。责权分明,管理一条龙。当然,写明该做什么的同时也注明什么不该做,什么职司的人活动范围在哪里,不得随意议论或泄露主子的家事等等。按照府里的规定,所有仆役每季两套衣服,贾敏干脆把它定为工作服。除了二等以上的仆役和管事不受约束,其他人统一着装。 若有违犯,分别有训斥、罚跪、罚月钱、挨板子、撵出去五个处罚等级。其实还有立时处死这一处罚,只是为了显示主家仁慈宽厚厚,不好将这一条落实到明面上,反正所有奴才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可任意拿捏,因此虽没写明,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撵出去又视情节严重分赶去庄子做活,让家人接回去,驱逐发卖三种处罚手段。赶到庄子做活辛苦些,累些,倒也能安稳过一辈子。驱逐发卖则是卖到偏远蛮荒地区,或者盐场矿场做工等等,其实根本等于死路一条。与其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即刻就死了呢。但是俗话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若不是下人掌握了主家不能向外言明的阴私,通常主子们喜欢这种处置方式,不伤阴鸷不说,而且还能博得仁善的好名声。 至于让家人接回去又分两种外面的和家里的两种。从外面买来的,让家人接回去的时候,不但要返还身价银子,还有交出这些年的得的月钱及府上穿衣吃饭等费用。交不起的,则有另行处置办法。家生子回到家里,不但要赔补这些年当差的费用,虽然被撵出去了,可是在名册上依旧是主家的奴才,所以不能到外面做工,而且婚配的权力掌握在主子手中,所以根本等于在家孤老到死。 府里的人今后犯错都会记录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9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9部分阅读 案,因为什么事情受什么样的处罚,认错态度如何,是否改正,全部记录。若是重复犯错,屡教不改,或者没完没了的犯些小错,次数多了这样的“滚刀肉”一样被清除出府。年底以此为依据制定最终的奖惩。 外务由大总管林重在理,林起、林超襄理协助。林重的父亲老管家林奕负责监督训斥。内务则由管事妈妈将处理,她们办不了的再回报给林敏处理。严肃着一张脸令人望而生畏的丁妈妈掌管内院丫头、婆子和管事妈妈的奖惩。经过这么一整治,管理上条理分明,人人行事有章程,赏罚有根据,府内外立刻规整许多,清净不少。 给府里的人制定了简单的人事档案后。贾敏还在门房设立了访客登记表。上面按照她记忆中的设置表格:年月日,哪个府上的,来了几个人,什么事由,送了什么东西,什么时辰来的,什么时辰走的等等。 厚厚的一本登记表下面都标注着页数,每写满一本交到贾敏处换取新的。若有污损、涂抹、少页,门房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全家跟着遭殃。中途换班交接的时候,填好交接手册。有人交接时,交接的两人按照登记表使用情况在交接册子上注明交接的时间、登记表的页数、使用到了第几行。若是有人中途领取也比照交接办理。领取人在交接册子和登记薄的当前页签名画押。 各个房里也设计了一个登记薄。衣裳和首饰类似于门房登记表的表格登记。哪一件在何时何地用了,何时归还,谁经的手,哪件衣服送洗,谁接的活,哪件首饰修理翻新,又是谁送去的,送去了哪家。什么时候把什么赏赐给谁谁……洋洋洒洒,细节全都记录在案。 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一看便知。房里的古玩、字画、器皿、药材……库里的东西,全都比照前面办理。自此以后上岗的,前面的差错、疏漏、谬误皆与其无关,若是日后查点起来,再出了岔子,那么就是要负全责。关于赔补贾敏也拟定了一个详细的章程,一时还不清不要紧,分期还,扣除衣食费用,剩下的月钱用来赔偿,什么时候还完什么再领犯了偷盗之罪的处罚。如此一来,震慑了府里手脚不干净的,谁也不愿意做一辈子白工,没钱不说,最后临了再背个偷窃的罪名。 贾敏又将扬州地面上的商铺按照衣食住行分类,然后直接上门与其商量让他们定下日子每月固定往府里送所需的东西,去下个月的单子。商家欣喜免去了采买中间的盘剥,而林家不仅省了钱,而且东西还不比买办买来差,甚至质量更在其上。采买被贾敏砍得只剩下素来老实的两个人,防的是一时有什么突然要用的、要紧的、急需的或者有什么东西不凑手,让他们出去采购,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职责,就是每个月月底算账的时候要把外面各种物件的时令价钱报告给贾敏一次。 从上到下,让贾敏这么整顿过后,好多职位都需要识字的,因此府中读书识字的为差事第一选择。尽管林家是书香门第,可是也有好多仆役并不是认字,因此贾敏紧着门房这些急需岗位安排。最后像仓库这类的,因为要将里里外外清理一遍,需花费些时日,所以可以暂缓。不过贾敏已经安排人在晚上教导仆役读书识字,暂时上岗薪资为正式的一半,在接受教育后,需通过考核才能留下,否则,不予转正。每人一共三次考核机会,都没通过的话,调离原岗位。 职位明确之后,一下子多了不少人。贾敏将各个岗位安排完毕,剩下的不识字,余出来的人,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到庄子里去做活,或者选择坐更巡夜之类的活计。一个是每人十两遣散银子,发还身契。安排职位的时候,考虑读书识字的同时也尽量考虑安排在原有的岗位上,做生不如作熟。 因为职权分明,不同于以前的大锅饭,各个管事对手下又负有连带责任,因此都挑老实肯干的留下,那些平日里偷懒耍滑混日子的一概不要。所以余下的人除了那些老实蠢笨的,离开府里无法谋生的选择留下,那些j猾的大都选择离开,如此一来,府中的风气更上一层楼,这倒是意外之喜。 在这次整顿中,万宪果然在被削减之列,万嬷嬷腆着脸去求林海,林海素来不管后院之事,因此把人带给了贾敏。贾敏对万嬷嬷倒是笑脸相对,只是不松口,说现在没有合适的差事安排,不如等等再说。失望而归的万嬷嬷回到家催着儿媳到贾敏那里求情。万宪家的看见因为没听她的话,丢了差事呆在家里的丈夫,无奈的叹口气。 万宪家的带着一小篓樱桃来到茶水房,将樱桃洗干净,装在粉彩福禄寿高脚大托盘里,捧着来到正房。走到门口,正好碰见醉墨从里面出来,忙陪着笑问:“醉墨姑娘,太太房里可有人,我这会子进去行吗?” 醉墨知道万宪家的此来为何,轻轻摆摆手说:“万嫂子要是不急,就先等等的好,刚才临湄闯了进去,正哭求太太呢。”醉墨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是被临湄的母亲佟力家的挑上来,而且佟力家的也很照顾她。后来临湄进来,和醉墨两人一起在贾敏身边当差,两个人最要好。多年的情谊及佟力家的对她的照顾,让醉墨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临湄的下场,但是也知道贾敏拿定了主意,任谁求情也没用。所以看见临湄摆脱看守到上房来的时候,醉墨就给临湄一个机会,希望她能够在贾敏那里求得一线生机。 万宪家的听说临湄在里面,心中暗暗叫苦,她这趟来的不巧。贾敏对她的陪房很是信任,可是这次却查出他们贪墨了万余两,这数字让人听了都不由得暗自咋舌。太太为此大为光火,一家子被关了起来,只等着人牙子上门发卖呢。不知道这醉音怎么跑了出来,到贾敏这里求情…… 万宪家的心中正暗自嘀咕的时候,里屋贾敏怒道:“外面的人都是死人不成?连一个人都看不住,竟然让她这么闯进来,赶紧把她给我拉出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哭的我脑仁疼!” 见贾敏发怒,赶紧跑进几个媳妇婆子将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临湄拉了出来,临湄挣扎着,犹自不肯放弃,还哭喊“太太……呜呜……”,希望能够手下超生。醉墨看到临湄被堵着嘴巴拖出去的狼狈模样,心中凄然,忍下眼中“物伤其类”的泪水,进屋。 贾敏手轻抚上太阳|岤,对屋里的丁妈妈说:“丁妈妈,看守佟力一家的仆妇每人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转头对走进来的醉墨说:“醉墨,你念着姐妹之情是好的,可是你看见临湄逃出来,竟然不报告,反而把她带进来,当这里是什么地?去,顶着水盆到外面跪两个时辰。把规矩好好学学。扣一个月的月钱。” 万宪家的跟在醉墨后面进了屋,看到正好撞到了贾敏气头上,心中慨叹这次是不是要无功而返的时候,正要退出去的时候,被贾敏一眼瞄见。,叫住:“曼风,你畏畏缩缩的在那里做什么?” 被发现了!万宪家的陪着笑,举起手中的托盘说:“我家的在外面得了些樱桃,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这会子樱桃早都下市,过了吃樱桃的时节,因此我想着给太太送点,尝尝鲜。” 贾敏示意她把东西端上来,放到桌上。盘中樱桃又大又圆,红红的披着水珠甚是喜人,这个时节的樱桃都出自深山,价钱高也就罢了,最是难得两字,因此万宪家的送来这些可见真是费了心思。 捻了一颗放到嘴里,酸甜可口,让因为怀孕胃口有些不振的贾敏食欲大开。贾敏又捏了一颗放入嘴中,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万宪家的说:“你是为你家的那位来的吧?”老妈不行,媳妇出场。 “太太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万宪家的苦笑道:“当初太太和我说的时候,我回家也不是没说,只是他们都听不进去。如今不老不小的汉子呆在家里,总不是个事,少不得求太太赏个差事。” “差事?”贾敏笑道:“有呀,如今坐更上夜的人还缺着呢,排三班人不够,只能排两班,他过来马上就可以当差。” 万宪家羞愧的脸色涨红,有些难堪的说道:“太太!我们家的那位原来好歹也是采买上头的,如今虽说下来了,怎么也不能去坐夜打更,那也……”这个差事我们家的不作。 贾敏知道万宪家的什么意思,她也能理解,就算在现代,不是还有很多坐办公室的赚一千多瞧不起蹲车间赚五六千的。何况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若是让万宪坐更上夜,他宁愿在家呆着,面子和身段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得下的。 贾敏叹了口气说:“佟力一家原本帮我打理陪嫁,如今他们出了事。我把铺子和田庄分开了,把原来的二管事提了上来打理铺子,田庄这边还缺个人,你家的先到这里试试吧。只是若是他像采买上那样做手脚,佟力一家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最后一句话贾敏厉声说道。既然要用万宪,她得先敲打敲打他及他的家人。万宪做采买的时候,手脚并不干净,只是他胆子不大,不敢拿太多。 大户人家里,经手办差的人总要赚些好处,分润一二,这个是在允许范围内的。贾敏知道,也无意改变这个规则,但是做主子的要让他们知道,这笔钱他们拿了,上面心中有数,让他们心中警醒着。否则,他们的胆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从开始的一两文,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两千。 给丈夫求得了好差事,万宪家的心中欢喜,面对贾敏的警告,忙不迭的作着保证:“太太放心,我家的那位没那个胆子,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也会盯着他,不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太太尽管放心就是。” 贾敏“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直视着万宪家的,语带真诚的说:“除了已经去了的轻雾,外聘出去如今远在山东的娇云,作了姨娘的寒烟,当初我陪嫁过来的几个丫头就只剩下飞雨和曼风你们两个。只要你们心中有我,我绝不会亏待你们,视作我的左膀右臂,所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22]第廿二章 西跨院内,文姨娘正在打棋谱,盘面上黑子占优,白子岌岌可危,她手中捏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能下落,竭力想从被黑子包围的情况下,给白子找一条生路。正思考时,外面传来田姨娘娇媚的声音:“文妹妹,可在房里?我进来了?”若是再做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尽快收起。 文姨娘经手中捏着的白子丢回棋盒,起身迎客,笑道:“田姐姐何必这么客气,尽管进来就是,我这里可一向事无不对人言,从不遮遮掩掩的。”小小的反击回去。 田姨娘风姿袅袅的走了进来,脱去外面的大衣裳,也不待文姨娘让座,径自坐在刚才文姨娘坐的绣墩上,目光扫过棋盘,故作惊讶的叹道:“哎呀,文妹妹这白子被人围追堵截,可是就快输了。文妹妹可想到什么脱困的好办法?” 文姨娘笑笑,道:“我是个愚钝的,能有什么好法子。输了就输了吧。大不了再下一盘就是。”一副把输赢并不放在心上全然不以为意的模样。从文家跟过来的丫鬟连翘端上茶来,文姨娘赶忙让道:“田姐姐,尝尝这茶。这是今年的新茶,明前的,太太赏的,尝尝味如何?”把话题转过,并不想在刚才的话题上多作纠缠。 田姨娘从连翘的手上接过茶盏,,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只是我还是喜欢明后的。”似乎为了证明她的话,把只喝了一口的杯子放到一边,再也不碰。 此行田姨娘是有目的的,自然不肯兜兜转转的浪费时间,眼珠一转,道:“文妹妹是爱棋的,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这下棋输了也就输了,大不了,找出输在哪里,翻盘重来,或者重新下一盘。但是人生中有的事情可比不得下棋,既然已经往前走了,就没有回头路,想重头再来也没那个可能。唉——” 面对田姨娘的慨叹,文姨娘没有接话,默默的品着茶。田姨娘见文姨娘没有接话,急了,忙道:“文妹妹,你是个什么意思,到底说句话呀。可不能让姐姐我在这里唱独角戏吧?” 文姨娘装傻充愣的问道:“田姐姐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田姨娘被文姨娘的话噎了个半死,明知道她在跟自己装傻,但是她就是没办法。在心机上她根本不是文姨娘的对手,这点认知是以前无数次交手得到的教训。 田姨娘恨恨的甩了一下帕子,当下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目的说出来:“文妹妹尽管装傻吧,我们这些做姨娘的,在太太的手底下伏低做小讨生活。要想过得舒服,除了要讨好太太,还要利用机会,能够在府中安插下人手,能有一定的权力。否则,单凭太太的恩赐讨生活,我们就会落得像章姨娘和白姨娘一样,对着太太唯唯诺诺,太太指东不敢往西,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如今太太上下这么一整顿,将府内外彻底的握在了手心里。我们若是再不想办法,到时真的一点生存空间都没有了。” 文姨娘叹了一口气说:“田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们能怎么做?本来太太就管着家,她这么做,我们有置喙的余地吗?何况太太的举动,就连老爷都说好,我们反而说不好,那么不好在哪里?到底该如何反对?再说就算反对有用吗?谁会听我们的?” 文姨娘无意识的用手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幽幽的说:“老爷不是个好色的,从素日的行为来看也不是一个能宠妾灭妻的人。而且自我们进府后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年老爷对太太一直都很敬重,太太虽然没占据老爷一颗心,不过也有大半。我们做姨娘的,先天就已经弱了太太一头,要想在后院里能够好好的安稳的活下去,认清形势,面对现实,能屈能伸则是我们做姨娘的不二生存法则。”虽然低头认输,可是话里犹自带着几分不甘。 听文姨娘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却是一副认命的样子,田姨娘立刻火了,不甘的道:“我本来以为文妹妹和我一样都是心高的,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受了这么点打击就服输了。文妹妹说的是,我们是被太太压在我们头上,可是我们头上还有个老爷。” “老爷是不爱色的?你不会忘记我们受的教育里那句‘这个世界就没有不偷腥的猫’这句话吧?不爱色,是因为他遇见的美人都是绣花枕头,比不得太太才貌双全,而且太太手段厉害,防备的严密。不过太太生的貌美不假,若是年轻,我一定比不过,可是如今早已经是昨日黄花。况且再美的容颜日日相对也腻了,何况已经老了。” 田姨娘冷笑着,弯起手指指着囚禁徐姨娘的小院说:“老爷会不会宠妾灭妻我不知道,徐姨娘娘家获罪,她闯入主母房中,差点害得主母小产,这么大的过错不过落得个幽禁的下场。我比那个蠢货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难道最后还会不如她?如今太太大着肚子,伺候不了老爷,难不成这样还把着老爷不成?我不是那些空有皮囊的草包,又是老爷名正言顺的姨娘,老爷到我那里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就不相信了,凭我们这些年受的教导,学的那些手段会拢不住老爷?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要争一争,就这么俯首认输我不甘心,也绝不是我田媚儿的作风!” 田姨娘信心满满的说着,见文姨娘对她的一番言辞没有任何反应,有些没意思的撇撇嘴,起身告辞。文姨娘也没有挽留,起身送客。看到文姨娘如此不客气,把本来心中还想着劝上一劝,把文姨娘拉做同盟的田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也不说什么,径自走人。 送走了摇摇摆摆的田姨娘,文姨娘回到房里,坐在绣墩上,望着棋盘上呆呆的发愣。连翘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的上前说:“姨娘,没事吧?” 文姨娘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拉回,含笑摇摇头。连翘有些不解问道:“姨娘,以前你和田姨娘不是挺好的嘛,结为同盟,联手对付太太,怎么这回反而拆帮了?我觉得田姨娘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徐姨娘就算给姨娘提鞋都不配,不管从哪方面看,姨娘都比她强上百倍,正如田姨娘所说,不管怎样,结果都会比徐姨娘好吧?” 文姨娘摇摇头,失笑道:“徐姨娘犯了这么大的错,老爷只不过把徐姨娘幽禁完事,你觉得正常吗?”不等连翘回答,自顾说道:“这可不像老爷的行事作风,老爷这个人素来最讲规矩,而且对太太最为敬重,但是这次的行为却等于□裸的落太太的颜面,何况太太这会子还有孕在身。我虽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事出反常即为妖。单看自从徐姨娘被囚禁之后,老爷从来都没去看过她一眼,连接近她的小院都不曾,就知道老爷心中是厌弃徐姨娘的,只不过碍于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好处置了她。而且太太素来也是好强要面的,徐姨娘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就算当时太太不找徐姨娘算账,过后也不肯善罢甘休的,可是偏偏太太那里也不见一丝动静,可见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说不定和老爷前面的事情有些关联呢?你不是打听清楚徐姨娘一家是老爷下令查抄入狱的。”文姨娘作着推测。 一席话说得连翘目瞪口呆,文姨娘拿起茶壶,将茶杯注满,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润着因为说太多话有些发干的嗓子,又道:“连翘,你还有得学,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用眼睛看就行的,你还要会动脑子,能够透过表象看到本质才行。当初我和田姨娘联手是因为合则两利。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拿鸡蛋撞石头的傻事我可不会干。田姨娘愿意去做就让她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好了。” 怕连翘依然不明白后院之争的残酷,文姨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指点道:“我从来都不曾小看过我们的这位太太,她的手段高着呢。这么多年来除了去年从她肚子里生出的大姑娘,你看看老爷哪里还有其它子嗣?要知道以前府里还有老太太呢!都没能压住她!在我们进来之前,除了章姨娘、白姨娘。听说还有一位老太太赏下的姨娘,可是三位姨娘,一位死了,生下的两位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完全仰仗她生活。” 叹了一口又道:“太太把府上把持的严密,只是因为多年来没有新对手出现,不免松懈了些。再加上老爷新升了转运使,刚到扬州,变卖产业、收拾东西、搬家、初来乍到彻底安顿下来怎么也要忙上时日。老爷的上司做媒,纳了徐姨为二房,又进了我和田姨娘,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偏又赶上过年,乱上加乱。太太去年生育伤了身子,因为要保养,不可操劳,不免更松懈了几分。因此这是我们几位姨娘的出头机会,所以要联起手来对付太太。太太知道这种情况对她不利,少不得打点起精神对付我们。偏偏这个时候她被查出又有了身孕,而且几乎不保,这个时候天大地大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大。太太安胎,看那个模样,似乎一切事情是等她生产完毕之后再说。这时府里虽说有几位管事妈妈料理,到底不同以往,这又给了我们几位姨娘运筹的机会,所以徐姨娘和我先后身怀有孕。” 顿了顿叹道:“若是这样下去,等太太生产完毕之后,我们的安排奏了效,那么我们真能在府上有了说话的地方,虽不至于真能和太太分庭抗礼,但是至少有生存的空间。届时太太再想要收拾我们可没那么简单。只可惜徐姨娘的娘家坏了事,那个蠢货,沉不住气,闹了一场,小产了。太太发现徐姨娘怀孕她被瞒在鼓里,而且还差点被她害得流产,因此发现对后院的掌控能力下降。太太是个聪明的,如何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她怎么能够不知道放纵下去的后果,自然等不及生产就要下手。只是我没想到太太会做的这么绝,下这么辣的手,经她这么一弄,我们以前下的功夫全都白费,不奏效了,府内外又重新回到她的手中。说到底,我还是低估了我们的这位太太的厉害程度。” 连翘看到文姨娘服软,不过是因为她认清了情势不得不低头,但是心里还是不甘心,忙笑着安慰道:“这也没法子,谁让姨娘在名分上输了太太一头,又比不得太太多年的经营。不过不管太太怎么厉害,可是,姨娘毕竟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怀了身孕不是?要知道,没有孩子,这后院的女人就像浮萍,根基总是不稳当。等把孩子生下来,老爷子嗣单薄,哪怕姨娘这胎就是个女儿,这府里也不敢小瞧了。田姨娘就算再闹腾,也比不过姨娘。” 文姨娘伸手抚上肚子,知道连翘说的对,可是想起她受的教导,其中讲到的那些后院中的阴私毒辣。进府后在饮食上见识到贾敏不动声色的手段,心中一阵害怕,她真的能把安全的这个孩子生下来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生下来了,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 黄芪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压低了声音说:“姨娘,不好了。姨娘怀孕的事情可能被泄露出去了,我看见我们院里的小丫头和太太身边的钱嬷嬷说话来着。”黄芪是文姨娘进府是时分到她身边的,这大半年来早被文姨娘施展手段给拿住了。 文姨娘听了心中一慌,旋即稳住情绪,在心中告诫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乱了手脚。不管心底如何心潮起伏,面上依旧做出平稳的模样,说:“怎么回事?说清楚。你确定你没看错,或者不是因为其他的事情钱嬷嬷才叫走她们?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黄芪见文姨娘依旧沉稳不乱,心也定了下来,肯定的说:“姨娘,我绝对不会看错。再说我们这院子里有什么事情能让钱嬷嬷亲自过问,而且还是问的还是一个连三等都不是的杂使小丫头?”想了想,黄芪又补充道:“我记得那个小丫头是专门收洗我们院内衣服的。” 这句话一出,文姨娘和连翘为之色变。文姨娘为了隐瞒怀孕的事情,都是拿连翘沾有葵水的衣物来当作她的送洗过去。这样一来,连翘的自然都是干净的,一开始人们还不会注意,但是时间长了可保不准。只要往外一说,懂的都会知道怎么回事,必然猜到文姨娘身上。 文姨娘和连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黄芪看见两人沉默,急了,忍不住跺脚说道:“姨娘,若是瞒不下去的话该怎么办?赶快想想办法呀!” 自从投靠了文姨娘,黄芪也知道她今后的荣辱也都和文姨娘系在了一起。不管受不受宠,一个有孩子的姨娘和一个没孩子的,在府里的地位不言而喻,黄芪也希望文姨娘能把孩子生下来。 沉默半晌,文姨娘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强笑道:“瞒不住就瞒不住吧?反正太太早晚都要知道,早知道晚知道也没什么分别。” 其实文姨娘这话纯属自欺欺人,若是真的没区别,她何苦要隐瞒。晚一天自有晚一天的好处,胎儿的月份越大,越安全。胎儿和母体联系越紧密,能使的隐秘不易被察觉的手段越少。 看见连翘和黄芪不说话,脸露担心。文姨娘深吸一口气,笑笑说:“放心,我自有自保的手段。这个孩子一定能够安全生下来。”文姨娘非常肯定的语气,信心满满的,在说服连翘和黄芪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不过黄芪和连翘对文姨娘的半信半疑,只是面上不显,反而给她打气,鼓劲。至于文姨娘信心如何,谁也不清楚。 转身,文姨娘对着棋盘沉吟半响,终于做出决定,拣出一颗白子,拍在棋盘上。本来危若累卵的白子得到这颗白子,竟然隐隐连成一线。死中求活,后面如果不走错着,不出昏招,真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 [23]第廿三章 上房里,贾敏翻查着从佟力家查抄来的物件。虽说从账面上查出佟力家的贪污了一万多的银子,可是她面前首饰匣中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首饰不算,单压在匣子底部的一座闹市区的三进宅子地契,一座盐场的商契就远不止这个数。特别是这座盐场,这根本是林海升任盐运使之后才收的,这才多长时间,手就伸这么长了。由此可见,以往,佟力家的没少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收受贿赂,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林海知不知道,反正在贾敏的记忆中对此是一无所知。 有些心烦的贾敏将手中的东西扔在首饰匣,挥挥手,示意醉墨将东西搬下去。贾敏一头靠在靠枕上,懒懒的躺着,临江和临波在她身后用力的摇着扇子。入了夏,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偏偏大夫不允许她用冰,说什么虽然天气炎热,可是冰性属寒凉,她秉赋柔脆,又身怀六甲,这个时候用冰对母体和胎儿都不益。无奈之下,贾敏扇子不离手,屋内地板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用水擦一遍,取其凉意。 “哎呦!”贾敏躺在玉做的芙蓉簟上,迷迷瞪瞪,似睡非睡之际,忽然感觉到小腿抽筋,忍不住轻呼出声,醉墨赶紧走上前捧着她的腿推拿揉捏着。临漪从外面进来说:“太太,文姨娘在外面求见。” 醉墨停下手,背后放着松香色的大靠枕,将贾敏扶了起来。贾敏用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坐好。示意临漪将文姨娘带进来。文姨娘低眉顺眼的跟在临漪后面进来,在离贾敏有一丈之远站定。文姨娘和贾敏中间隔着临漪还有钱嬷嬷,临江和临波也在贾敏身后警惕的望着她,准备有什么不对,马上护住她,而醉墨则站在圆光罩下,准备随时叫人。文姨娘似乎没看见众人一副戒慎的模样,恭顺的请安。 贾敏打量着俏生生站在眼前的文姨娘,只见她一身家常半新不旧的暗色衣服,梳的简单整齐的头发,头上只一只鎏金簪子,一朵绢花,也没描眉画脸,本来十分姿色这么妆点下来只剩下七分。心中好笑之余暗自警惕着,开口:“我身子笨重,早已经免了你们的日常请安。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你过来见我,可是有事?” 文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说:“婢妾在这里求太太抬抬手,给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既然猜到贾敏已经知道她怀孕,文姨娘也不藏着掖着了,直奔主题。 贾敏被文姨娘的行为和言语弄得一怔的,旋即失笑道:“文姨娘快起来说话,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懂了。老爷膝下子嗣单薄,你怀有身孕能够为林家开枝散叶这是好事,怎么这么惶恐不安的?而且还说什么让我给你一条活路,难不成我日常生活中有什么苛待你,或者做出什么容不得你存在的行为,让你有此想法?嗯?”后面的话声音越发的轻了,熟悉贾敏的话,就知道她生气了。 文姨娘并没有顺从贾敏的话起来,继续跪在地上,微垂的头颅更低了几分。听到贾敏带有质问的话,虽然没有抬头,可是依旧能够感受到背上贾敏目光的刺眼,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犯了忌讳,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顾不得了。文姨娘咬咬牙,道:“太太这话严重了,婢妾并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婢妾自进门之后,在发现日常饮食中有一些不利于女子坐胎的菜蔬及药材,我想太太对这些一定非常感兴趣?而老爷若是知道的话,也不必整天慨叹自己‘子女缘薄’,所以才子嗣不丰了。……”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文姨娘……”听到文姨娘口中吐出的威胁之辞,钱嬷嬷脸色铁青,走了出来,出声打断文姨娘的话。 “钱嬷嬷!”贾敏厉声制止了钱嬷嬷往下说的话头。钱嬷嬷接触到贾敏射过来的利光,心中一凛,赶紧闭口不言,退到后面去。 喝止了钱嬷嬷,贾敏回过头来,神色带着几分愤恨,几分懊恼的说道:“我倒是没想到文姨娘你这么机灵,竟然懂这些个。我就是个笨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个直到去年才生下玉儿。若是你早进门就好了,届时识破这些害人的伎俩,老爷膝下也会多几个孩子。” 贾敏摆出一副对文姨娘所言完全不知情,甚至她自己也是受害人的姿态。若是没有钱嬷嬷跳出来说话,那么贾敏这个不知情也说得过去,谁让贾敏这么多年来就只有黛玉这么一个还不满两岁的女儿呢。可是在场的都是人精,钱嬷嬷这么一开口,贾敏说她不知道,这话就没多大说服力了。钱嬷嬷在贾敏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中暗悔不已。 文姨娘笑了笑,递给贾敏一个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里糊弄人的眼神,开口:“太太怎么说就怎么是,婢妾没有意见。”文姨娘心知就她刚才说的威胁之言语并不能动摇贾敏的主母之位,毕竟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就是贾敏所做。 正如贾敏所言,她完全可以推却说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面是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发妻,一面是入府不足一年的妾室,林海绝不会相信她。谁让贾敏的“运气”那么好,进门十多年才有一女,糊弄不明白内宅里面弯弯绕的林海足够。若是不能拿下贾敏,贾敏还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掌握着管家之权,那么文姨娘明白,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贾敏,毕竟还要在她眼底下生活,否则招来报复得不偿失。 贾敏笑笑,微挑着眉,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姨娘,拉长了声音说:“哦——,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那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求人的话就这么点筹码可不够看。 对上贾敏带着讥诮的眼神,文姨娘忍不住挺直了弯着的脊梁,脸上露出几分决然,说:“如果太太肯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愿意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为太太、老爷和府里的小主子祈福。” 贾敏从醉墨的手中接过参茶,慢慢的喝着,饶兴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似乎豁出一切的文姨娘,笑道:“你想出家?还是算了。我林家造桥铺路、舍钱舍米……扶危救困,年年这些慈悲的事情没少做,外面念着林家好的多的是。你要真要有那个心思可以在家做个出家居士就行了。”谁知道你祈福的时候会不会顺便诅咒,用不着,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在家呆着的好。 文姨娘听见贾敏拒绝她的请求,脸一白,上牙死死的咬着下唇,殷红的鲜血在苍白无色的唇瓣显得格外的刺眼。尽管文姨娘觉得她已经高看了贾敏,可是交手之后,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对方。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下不来。若是她没有来求贾敏,那彼此还能相安无事,可是如今已经捅破两人之间那“和平”的面纱,今日若是没有个结果,她已经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不知道太太对这个感不感兴趣?”文姨娘在心中衡量得失,最终狠下心来,拿出她一卷书册,本来这东西她想给林海为肚子的孩子谋夺利益的,如今不得不换了对象,提前拿出来。钱嬷嬷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接过去。文姨娘不舍。这东西交给贾敏是浪费,就算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利,也比不得直接交到林海手中她的得益大。 钱嬷嬷从文姨娘手中拿书册,文姨娘心中不舍,握着书册的手劲不免大了些,一开始钱嬷嬷拿的时候根本没拿动,又使力拽了一次文姨娘才松手。文姨娘眼中的恋恋的目光一直跟随到贾敏从钱嬷嬷手中接过书册才收回。 从文姨娘贴身将书册取回,及到后来的不舍,让贾敏明白,她今日求情根本没打算用这个书册,随后情势的发展逼得她迫不得已拿出来。之所以随身带着,恐怕是文姨娘非常珍视它,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只好随身携带。 等到贾敏拿到手,随便翻开一两页,发现满册写的全是xxxx年xx月xx日官员xxx得钱若干……整个朝廷,上至王爷,下至小吏,整个册子几乎一网打尽。意识到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吓得贾敏一下子把书册合上,厉声问道:“这个东西你是从何而来?”这本书册根本就是个“炸药包”,一拿出去,只怕外边就要风云变色。虽然是好东西,可是也是烫手的山芋,能在外面搅风搅雨,同时也能搅得林家家宅不宁,说不准甚至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婢妾的父亲和哥哥的两代人心血。”文姨娘凄然一笑到:“我父亲是文家旁支,家境虽然称不上富足,但也衣食无忧,少年时也曾想着刻苦攻读,从科举上谋个出身,甚至在当年的科考中高中案首,那时的父亲真是意气风发。士农工商,文家虽然有着泼天的财富,可是终究脱不了一个‘商’字,本家怎么允许旁支的出仕,压过本枝,文家虽然无人在仕途上,可是钱可通神,于是父亲屡考不第不说,甚至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被教谕免去了他的功名。” 说起家中的伤心事,文姨娘忍不住热泪盈眶,“父亲灰心之下,抱着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想法,进入一家医馆学医,后来出师之后,就留在医馆看诊,那时我们一家生活倒也其乐融融。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本家向来有把家中女孩送往权贵之家的习俗。我父亲鄙弃这一举动,可是怎奈我大姐姐是她们这一年岁中最出众的女孩,而且在一次招待京中来人的时候,被一权贵看中了她,不管本家怎么劝说,父亲都不肯把大姐姐送去做妾。后来本家见说不通我父亲,就买通泼皮无赖,让他们将毒药给一乞丐吃下,然后抬到医馆中,说是吃了我父亲的药,治死了人,让我父亲偿命。……” 后面的事情不消文姨娘往下说贾敏都能猜出,文姨娘父亲入狱,求助无门的文姨娘一家为了救出一家之主,不得不依从本家的要求,把她的大姐送到了权贵之家。文姨娘家里此举如同吃砒霜一般,明知道有毒,不得不吞下去。 文姨娘继续讲述着当年的旧事:“父亲被救出来之后,因为‘死人事件’医馆的差事砸了,他本是一书生,只是因为功名被革,为了一家生计才无奈学医。如今丢了差事,大姐姐为了父亲不得不到权贵之家做妾,父亲窝了一肚子火气在心头,又在狱里受了风,病倒了。母亲本就因父亲出事受了惊吓,后来又四处求人,奔波劳累,最后又忍痛送走大姐,如今看到父亲出狱,松了一口气,也支持不住病倒了。为了让父亲在牢狱中免于受苦,打点牢狱几乎花尽了家中的积蓄。这个时候本家以‘救世主’的面貌出现,请医送药,送米送面……” “呸!”文姨娘提起当年的旧事仍旧愤恨不已,道:“这个时候倒是假好心了。他们当我们家的人都是傻子不成,怎么会猜不出来父亲的事情就是他们在背后做的圈套,为的就是迫我姐姐就范。后来父亲病好之后,本家还给安排了差事。父亲没有一点异议,非常顺从的接受了本家的安排,那个时候父亲就存了报仇的心思,因为父亲知道,若是不拿下本家,将来我们姐妹四个还逃脱不了被送人的命运,甚至下一代下下一代持续的重复着。” 长叹一声,文姨娘道:“只是父亲虽然聪明,可是要想接触到核心实在是太难了,于是随着我大姐姐被送走之后,我二姐也跟着被送了出去。在送走我二姐的时候,家里接到了我大姐病逝的消息,她才二十六岁,才二十六岁就死了,死后连个墓地都没有。等到我进了本家开设的书院受教之时,父亲终于因为出色的才智,抓住了机会,成为了核心人员。父亲利用他过目不忘的能力,一点一点的把密册背下来,回到家之后抄录下来。父亲不想我重复前面两个姐姐的路,想着在我被送走之前,颠覆本家。可惜,父亲在小看文家多年来用财富编织的保护网的同时也太心急了,被道貌岸然、满口廉洁、做出一副为国为民姿态的前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所欺,竟然将密册显示给他看,并诉说了复仇计划。幸好那转运使听到父亲复仇计划的时候神色上露了破绽,被父亲识破,两人争执扭打起来,父亲杀了他。” “不过父亲也受了重伤,父亲支持着回到家中,做出一副假账来,以此告诉本家,说这是那转运使所记录的下来的,被父亲发现,觉得他可能要对文家不利,偷了回来。在偷盗的时候,被转运使发现,扭打争执之中错手杀了人。幸亏父亲有一手不为人知临摹?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0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0部分阅读 摹他人文字的本事,而且父亲又利用了多年记录下来文家的暗帐,做出的假账七分真三分假,果真迷惑住了本家。” 文姨娘边哭边说,说道后来,悲愤的笑道:“文家果然好大的力量,明明是父亲杀了那个转运使,可是最后父亲不仅一点事没有,而且在通往朝廷的邸报中,那个转运使还被写成因病而亡。哈哈……文家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三品高官的死因都能隐匿下来,偏偏我父亲这么一个白丁入狱都救不出来,还要搭上我姐姐才有法子。我就不明白了,本家子弟纨绔,不读书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允许旁支出头?难道就本家是文家子弟不成?旁支作了官,本家在官场上也有了依靠,何必在低三下四的求别人,每年送出去的银子几乎是收益的一半,有这个钱,扶持自家人,还怕自家在朝堂上没人?难道自家人信不过,反而别人家的人是好的不成?” [24]第廿四章 在以宗族为社会基础的古代,嫡支和旁支之争在哪个大家族都存在。作为族长,对于族人的成就只有欢喜的,但是这个前提是嫡支当家。若是旁支有了出息,超越嫡支,从而在族里分量越来越重,甚至取嫡支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这种情况是嫡支不愿意看到的,自然要打压并遏制类似的苗头出现,竭力维护嫡支在宗族的地位。 在贾敏的记忆里,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还曾经打压过他想凭借读书出头的庶弟,就是因为他看出贾赦和贾政能把传下来的家业守成就不错了,要想家业兴旺只能指望孙辈,那么至少要五六十年,所以不能让旁支借此时间发展起来。何况对行商贾之流的文家,自然不允许旁支出仕,成为人上人。文姨娘终究被家里保护的好,于世情上还有些不明了。想的简单,觉得文家有钱,若是朝中再有人做官,岂不是两全齐美。岂不知若是真如此行事,恐怕文家早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 难道盘踞江南百年的文家这么些年就没有一个目光深远的,看的出来钱权相结合的好处,就不愿意家中在朝廷上有个说的上话的子弟?外人再好,终究比不过自家人。不想让旁支出头,嫡支这么些年难道也挑不出一个读书的种子吗?若是嫡支子弟都是纨绔,哪能守住文家,并将其发展成执江南商业的首耳? 文家不是不想在朝堂上能有自己家的子弟,而是不能。文家本身已经有富可敌国之财,利用这些资财朝堂上本身已经有很多人被文家驱使,为文家说话。若是文家再由商户变为士族,进入朝堂,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当权者愿意看到的。文家不入仕,钱财惹眼,不过尚能保存。否则,进入朝堂的那一日,就是文家覆灭的倒计时。 文姨娘本来是个聪明人,只是因为身在局中,又被“复仇”的迷障遮住了眼睛,所以不明白这个道理。尽管贾敏知道,但是她没有兴趣做老师,指导文姨娘成长。 文姨娘的眼里噙着泪水继续讲述着:“婢妾的哥哥也是个聪慧非常的人,只是因为无法在仕途上出头,为了尽快颠覆文家,所以也早早也进入家族帮忙。在父亲因为伤势过重无法痊愈而过世的时候,本家感念我父亲对家族的‘功劳’,而且那个时候我的二姐很是得宠,本家正欲求纳了我家二姐的权贵帮忙,就让哥哥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哥哥一面积蓄力量,一面想着利用这些东西复仇,可是直到我被送进府中,都没成功。如今我把这个交给太太,只求太太给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衣蔽体,一食裹腹,一瓦遮身……再无其他非分之想。只要太太答应,我情愿做牛做马服侍太太一辈子。” 贾敏对上文姨娘泪水盈盈的双眼,叹了一口气。文姨娘不知道这个东西厉害,她可是知晓的。一本账册,涵盖了大半个官场,上至位高权重的王爷,下至不入流的小吏。在官场上混的,若是对它不动心是假的,可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真要把这个接下来还没几个有这个胆子。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文家之所以作密帐防的是有一天家族有了弥天大祸,求告无门的时候,破釜沉舟之用,但是他们绝对不敢把密帐的存在暴露出来,否则被文家贿赂的官员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们,届时不但不能给家族带来庇护,反而会招来灾祸。 林海背负着皇帝的信任,到盐政任职,为的是革除弊处,收缴流失的盐税,本身就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如果将这本账册上交之后,林海得罪的人可就海了,成为众矢之的。作为一个非常显眼的靶子,他等于站在了众多官绅的对立面。纵然林海背后有皇帝的信任和支持,也很难在官场立足。甚至为了朝堂的平稳,很有可能被皇帝牺牲掉。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数不胜数。纵然对林海没感情,可是贾敏也不希望他这个一家之主出事。文姨娘拿来的这个根本不是让林海升官发财的登天梯,说是催命符差不多。 不过贾敏觉得文家的倒灭不会很远了。从这个账册上可以看出,和文家有钱财往来的朝廷官员过半,虽然文家这样“遍地撒网”,为的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觉得朝堂上多一个人庇护文家,文家就多一分安全。只是上面的那位纵然再宽厚仁慈也不愿意看到朝堂大半官员为一商户说话吧?如今国库空虚,偏今上碍于爱民的名声,不肯加赋。而河工、赈灾、边疆战事……处处都需用钱,户部无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少不得要从其它途径想办法。文家如此行事,其财早已经落入上位者眼中。君不见,前有沈万三,后有胡雪岩,皆有百万之财,最后还不是身死家财散,肥了他人。 贾敏斜靠在大靠枕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姨娘,神情变幻莫测。屋里服侍的除了钱嬷嬷曾经在文姨娘刚进来的时候开过一次口,大都静息屏气,眼观鼻,鼻观心,低眉敛目如同木偶一般,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思考了半晌,拿不定主意的贾敏决定先把文姨娘打发走,再想其它。“你先起来吧。你交上来的东西太过重大,我做不了主,要和老爷商量商量再说。”对于文姨娘的要求一字不提,文姨娘见她哭求半天都没有换来贾敏的允诺,神色不免有些犹豫。 推开拉她起身的临波的手,文姨娘以膝为腿,前行几步,爬行到贾敏的跟前,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哀求道:“在我进府之前,我的二姐也已经故去,可怜她落得和大姐一样的命运,如花的年纪就身故不说,而且连坟墓都没有,更不要说死后的祭祀,孤魂野鬼一个。如今我家所求不多,就是希望能够安心的生活,家里的四妹和两个小侄女不要走上我们的旧路。” 文姨娘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抽泣着说:“我们是乡野村民,不懂朝廷大事,可是我知道徐家的垮台是老爷的手笔。老爷刚到任不久就如此行事,想来是要整顿盐务。文家把持江南盐运近百年,单就倒卖私盐这项罪名就可以将文家入罪,何况他勾结官府,大肆贿赂官员的行为,有此账册为证,难道身为三品大员的老爷还拿不下一个行商贾之事的文家?”有了这个账册,不要说拿下文家,老爷升官进爵也非难事。 面对温姨娘的质问,贾敏神色一正,目光锐利的盯着她,毫不客气的说:“文姨娘,老爷在外面如何行事,我们身为内宅女子不该问,不该管,也不是我们能问的。身为后院妇人诽议庙堂之事,你今日之言行犯了口舌之非。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你还是早点回去,自省一番,今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要好好想明白。至于你和你肚子的孩子,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不生事,林家不少这一口饭吃!” 文姨娘根本不明白,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只要林海拿着这本账册,可谓前路通达,怎么贾敏就无动于衷。夫贵妻荣,就算这本账册是她交出来的,可是现在交到贾敏的手上。由她转交,贾敏也跟着沾光,将来林海飞黄腾达,她也是有功劳的。难不成贾敏嫉恨她都到了这种地步,一丝在林海跟前露脸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可是这件事哪里是贾敏想藏匿下来就匿下来的,除非堵上她的嘴! 想岔了的文姨娘止住泪水,仰起头,开口:“太太的意思婢妾明白了。若是太太肯答应帮我家人脱离文家的控制,使家人能够自主的生活,那么今日之事我这辈子对老爷绝口不提,只当我从来没有这件东西。至于我任凭太太处置,只求太太让我把肚子的孩子生下来。将来也不必在孩子面前提起我这个生他的人,这个孩子只有太太一位母亲。”这是把孩子送给贾敏,认到她名下了。 挺直了脊梁,大无畏的望着贾敏,又道:“若不然,我拼着一死,也不让太太舒服了。太太也不要想着现在灭我的口,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若是我家人接到我的死讯,那么这份密册上的名录就会多一个名字。这天下大的很,我就不信真没人能帮我们报仇?实在不行,我们就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去!”豁出来了! 贾敏冷冷的瞥了文姨娘一眼,冷笑道:“你当我会为了你就挡着老爷的青云之路?你在小瞧我的同时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拿出来的东西若真是老爷晋身之梯倒也罢了,只不过我担心通往前方的不是青云大道,反而是幽冥之途!什么都不懂偏还自作聪明!至于你和你的孩子,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找个大夫开服药,喝了一了百了,我自己的还顾不过来呢,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闲情帮着养孩子。” 啪!贾敏把手边的账册丢给文姨娘,将手伸给醉墨,在她的搀扶下,转身进了内室,对身后跪在地上的文姨娘瞧都没瞧一眼。被贾敏说破其中关窍,文姨娘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双目无神,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呆呆的看见贾敏离开,无力的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留下来。良久,文姨娘才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并没有捡起贾敏丢在她眼前的账册,就这么把它留在了原地。 贾敏回到内室,身后垫着引枕斜倚在胡床上。临波端来一盏芝麻核桃蜜茶,贾敏接过来慢慢的喝着。喝完之后,贾敏把杯盏递给一旁的临漪,靠在引枕上,闭目小憩。在外面的钱嬷嬷拿着账册走了进来,贾敏听见脚步声,睁眼,看见她手中的东西,一怔,问道:“怎么人走了没把东西带走?” 钱嬷嬷把手中的账册随手放在一边的案几上,答道:“是呀,在地上傻呆呆的哭了好一会子儿才起身离开,可是却把这个东西留下了。这本来就是她送给太太的东西,虽然太太不稀罕,又还给她,可是她哪还有脸拿,留下就留下吧。我想着这么随意的丢在地上不好看,就把它捡起来。”钱嬷嬷站在一边听了半天,可是懵懵懂懂的,并不清楚她拿过来的东西有多烫手。 贾敏扫了一眼被丢在案几上的书册,无奈的叹口气,看来文姨娘是明白这个东西的价值了,这东西她拿在手里根本无用,干脆就把难题丢给了贾敏。只是贾敏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有些头疼的贾敏无奈的叹口气。 “太太,别气,不管文姨娘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里。”钱嬷嬷误以为贾敏叹气是气文姨娘,赶忙开口安慰。“那个小蹄子是个有心计的,竟然说什么出家祈福。她倒是想的美,若是真依了她的主意,让刚刚生育的妾室出家,老爷和扬州城里的其它官员的太太该怎么看你。明明是个圈套,偏还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幸亏太太识破了她的j谋,没有上当。后面又哭哭啼啼的讲述自己的身世,博同情,太太不理她就对了。就她这样的万不可心软,还是想个法子把她除去才好。” “除去?”贾敏道:“怎么除去?从她讲述中和识破我们使用的避孕法子中就可以看出她是懂药的,家学渊源,用药是不太可能了。而且你也看到她有多么难缠了,今日之事之后,我们对她将十分戒慎,防备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想要除去她,只怕很难。” “那么我们就挑她生产的时候动手,那个时候她最虚弱,什么都顾不上来。何况女人生产就如同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出点什么事情也正常,不易察觉,也不易惹人怀疑。”从得知文姨娘怀孕的时候,钱嬷嬷就知道她会是个棘手的,因此早就在琢磨对策。 “我们能想到的,难道她不会想到?只怕她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贾敏并没有否定钱嬷嬷的主意,不过她觉得文姨娘对此一定会有防范,因此兴趣不大,神色淡淡的说:“再看看吧。只有终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这段时间没机会,还有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林海并不知晓他的枕边人手中有一颗“炸弹”,此刻正在外书房里和他身边的贴身幕僚庄先生谈论着徐家。林海捻着颌下的长须,道:“本来大家都以为徐家是盐政中最不起眼的。我也只是查到徐家能够坐上判官一职,不过是搭上了义忠亲王的一位门下的线而已,谁知道他背后竟然有甄家和忠顺王爷的影子,如此一来,三方角力,徐家反而不好处置了。” “岂止是三方,虽然甄家是为今上牧守江南,按道理说应该是忠于今上的,可是从甄家的行为来看,他家与今上的几位皇子几乎都有联系,谁知道甄家是不是暗中投靠了哪位皇子,否则甄家明明知道你是今上钦派到江南,整顿盐政的,还从中作梗,焉知不是背后之人的意思。”作了林家三代幕僚的庄先生帮着分析道。 林海点点头,说:“徐家仗着背后有倚仗,抵死不吐口。我虽从蛛丝马迹中查探到他们把一部分证据藏在了徐姨娘的手中,只是徐姨娘要求我救出她的家人才能交出来,偏偏,因为几方角逐,徐家就算我想放也放不出来,事情就胶在这了。”拿到证据完全可以把徐家再抓起来,只是事情发展不如人意。 庄先生用手敲着桌子,说:“终究还是要打开缺口的,否则今上一定会怪罪你办事不力。徐家其他人在狱中,如今的情势我们不好过问,只能在徐姨娘身上想办法,她一个女流之辈,成不了大事。” 林海叹了一口气说:“只能如此了,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委屈了我家太太。”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庄先生开解林海:“只要你和她说清楚,太太出身名门,知书达礼,识大体,分得清轻重,自不会与你计较这个。” [25]第廿五章 午睡后,在临波和临江的搀扶下绕着后院走了一大圈。走完,贾敏在钱嬷嬷的扶助下,托着腰,慢慢的在院中铺着夹缎薄锦椅垫的长春藤编的老爷椅坐下。椅旁还设着一个黑漆螺钿束腰小几,几上放着杯碗碟勺,另一些时令水果和点心。 黛玉乖乖的偎依在贾敏的身边。贾敏抽出帕子擦去每日和她一起锻炼的黛玉额上的薄汗,看着白玉般的小脸上透出健康的红晕,听着她用稚童稚语的描述着自认为好玩有趣的事情,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只觉得这个午后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幸福。 “大姑娘的身体如今看起来结实多了。古妈妈和王嬷嬷你们还要上点心,每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正是容易生病的时候,玉儿底子差,更是要精心照看。”贾敏叮嘱着一旁照看黛玉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忙不迭的答应。贾敏正想再说几句,忽然感觉到身下一热,腹部一阵疼痛,惊得贾敏一声尖叫,唬的在场伺候的全都往贾敏这边望来。贾敏捂着肚子呻吟着,额上早已经因为疼痛而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钱嬷嬷第一个反应过来,算算日子也到生产的时候了,大声喊道:“快,快请大夫,通知老爷,太太要生了。”边说边指挥着人将贾敏抬进产房。 估算着贾敏生产的日期,早都挑选好的稳婆早都已经在府中候着了。古时认为女子生产是污秽之事,因此有条件的人家在生产的时候都会专门辟一室。贾敏是在西间生的黛玉,如今西间给了黛玉住,所以贾敏早早就把耳房布置好了。这个时代没有消毒液,她就找到来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最烈的酒还有醋,一天三遍的熏蒸。剪脐带的剪刀和用到的白布都在开水中煮了多次。挑了经验丰富的稳婆和医婆在府里坐镇不够,怕生产的时候出现什么事,贾敏还叮嘱钱嬷嬷,一旦她要生产,一定要把扬州城最好的妇科大夫请到家中等待,未雨绸缪。 产室静悄悄的,两个稳婆坐在床边的富贵花开乌木高脚墩上。钱嬷嬷坐在床头,拿着帕子帮贾敏抹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丁妈妈、醉墨端了铜盆巾帕等物在一旁服侍。一个稳婆按照贾敏的叮嘱用盐水洗过手,走上来摸摸肚子,又掀起她的裙子,看了看她的下身,说:“太太,生产还得等一会儿,还是先吃些东西,免得到时生产时没有精神。” 忍过了一波疼痛,躺在床上的贾敏听稳婆这么说,点点头。临波拎着一个食盒进来,直接在产床上放一个小炕桌。摆了满满的一桌子饭菜和糕点,贾敏靠在钱嬷嬷的怀中,勉强吃了一碗糖水荷包,捡了一块糕就摇摇头,不肯再吃。 临漪听从钱嬷嬷的吩咐到书房去找林海,通知贾敏生产的消息。林海能拿着一张才淘来的赵孟頫的《滚尘马图》细细赏玩,听闻贾敏要生产了,闻言站起来,往外走,衣袖不小心带翻了一旁的笔架,笔架倒下来,掉进砚台,里面的墨溅到了图画上。林海根本来不及心疼,直接无视,飞快的往产房赶。 林海来到产房外,看见黛玉在古嬷嬷和王嬷嬷的陪同下守在外面。从她们口中得知贾敏刚进入产房不久,羊水还没有破,要等一会儿才能生产,捡了一张椅子坐等贾敏生产。而这个时候,遣去请大夫的小厮也背着医箱,拉着大夫气喘吁吁的跑来。 尽管钱嬷嬷安慰她,让她放松,说她这是第二胎,要比生第一胎的时候顺利的多。可是贾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根本就是她的第一胎,心中不可避免的紧张。都说女人生孩子等于到鬼门关走一圈,何况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的简陋低下,连感冒都会死人,真无法让贾敏放心。 贾敏不知道她还能够忍受多久,只觉得疼痛好像没有尽头,一波连着一波,尽管稳婆吩咐她要留些力气给生产用,可是她觉得疼痛早已经折磨的她筋疲力尽。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贾敏依旧不忘记叮嘱钱嬷嬷,剪刀、帕子等等生产所需之物全都要在水里煮开。又听说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贾敏在心里开解自己,能作的她都已经作了,要相信“主角光环”,何况书中贾敏也不是这个时候亡故的,胡思乱想之下,她才稍微安心了些。 啊!贾敏尖叫出声,又一波疼痛袭来,恍惚中听见稳婆嚷嚷着羊水破了,产道开了之类的言语。这个时候生产才开始,贾敏口中被塞了一块布巾,这是防止她生产用力的时候咬伤自己。钱嬷嬷紧紧的握着贾敏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另一只手帮贾敏擦汗,口中不住的为她鼓劲。 贾敏只觉得身下的被褥越来越湿,肚子越来越痛,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宫缩之后疼痛都是加倍的,贾敏只觉得她已经痛的麻木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稳婆看见贾敏没有了气力,指挥着醉墨将早就准备好的百年老参的参片放入她的嘴中,又在贾敏的身后垫了厚厚的引枕。贾敏休息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含着参片,开始了新一波的用力之旅。 林海一开始还能安心的坐在椅子上等,两个多时辰过去,除了贾敏断断续续的喊声,再无其它声响。随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让他再也无法安定下来。当初生黛玉的时候就是难产,而且大夫过后诊断说贾敏今后很难再有孕,谁承想竟然又怀上了。现今生产,这么长时间还没生出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慌了神的林海不由得把事情往坏处想,想喝茶稳定下心思,却发现手边的茶盏早已经喝得滴水皆无。心慌意乱的林海站起来,开始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绕起了圈子。每每踱步路过产房门口的时候,都往里张望一番,尽管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依旧不死心。 听到贾敏在屋里的呼痛声,黛玉吓坏了,缩在一旁嘤嘤的哭起来。古妈妈和王嬷嬷怎么哄也哄不好。本就烦乱的林海被黛玉的哭声搅得更是心神不宁,绕圈的时候差点和端着热水的小丫头撞上。烦躁的林海无心理会小丫头的告饶,挥挥手,示意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无心绕圈的林海走到怎么也不肯停止的黛玉面前,抱起她,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目光紧紧的盯着产房的门。黛玉怯生生的拉拉他的衣角,仰着头,带着哭音问:“父亲,母亲在做什么?我害怕,女儿要母亲!” 林海望着黛玉害怕的小脸,伸手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珠,说:“玉儿听话,乖,你母亲正在生产,一会儿就好了,不怕,不怕,啊……”嘴里哄着黛玉,林海的心揪着。忽然听见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林海浑身一哆嗦,抱着黛玉,几步走到产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生了生了”的声音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吐了一口气。安心的林海这才发现,等待贾敏生产的这段时间,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将里面的内衫都打湿了。 朦胧中贾敏听到了巴掌响后的婴儿哭声,知道孩子平安。放下心来的她一头睡了过去。稳婆来林家几天,早已经把男主人年近四十膝下无子的事情打听清楚,如今见贾敏产子,其中一个抢着跑出来,对等在门口抱着黛玉的林海,笑着恭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太太生了个小公子。” “是个男孩?”听稳婆说话,林海不敢置信的确认道。得到稳婆的肯定的回答后,林海哈哈大笑,随手从身上掏出个荷包,里面有二十多两银子,几个金银锞子。连看都没看,连荷包全都赏给了稳婆。那稳婆接过荷包,捏着硬硬的,掂掂,沉甸甸的,不说里面的金银,就外面这个用料讲究,做工精细的荷包也值个三四两银子,乐得一张大嘴怎么都合不上。 另一个稳婆也不落人后,将婴孩身上的秽物抹干净,用襁褓包的严严实实抱了出来。林海从稳婆手中接过襁褓,欢喜的盯着里面的小娃娃。这孩子不像别家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白胖,娇嫩的皮肤一点都不皱。湿漉漉却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睁着,五官轮廓看上去和林海有八分相似,只有脸型和高挺的鼻子随了贾敏。 林海心中一阵激动,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碰碰孩子的脸蛋,又迟疑着缩了回来。百感交集。林海欢喜的将随身玉佩赏给了稳婆。得了赏的稳婆又是一串吉利话,更是让林海乐上加乐。 想到自己年近四十才得一子,林家终于有后。林海抱着孩子,目不转睛,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笑得见眉不见眼,嘴都合不拢,回身大声吩咐道:“今天老爷高兴,府内上下所有的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告诉厨房每人多加个肉菜,晚上再加壶酒。” 看见林海抱着孩子不松手,抱着孩子出来的稳婆忙道:“老爷,你看看就得了,还是赶紧把小公子抱回去吧。这孩子刚出生,受不得风。”经稳婆这么一提醒,林海恋恋不舍的把襁褓递给了稳婆,目送稳婆把孩子抱进屋。 兴奋异常的林海转身将黛玉举起,原地转圈,好像要飞起来一样。高高举起,落下,再举起,……黛玉很喜欢父亲的举动,乐得咯咯的笑。林海抱着黛玉软乎乎的小身体,忍不住在那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大声道:“我有儿子了,玉儿你有弟弟了……”不住的重复着,眼中亮晶晶,似乎有泪珠滚动。 黛玉还小,不明白林海此刻难言的情怀,不过她能够感觉的到父亲此刻很高兴。赖在他温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摸他的短须,玩了起来。林海兴致勃勃的逗她,拿胡子扎她的脸。黛玉不但不怕不躲,还咯咯笑着,主动往上凑。 在贾敏落出胎盘,排出淤血后,钱嬷嬷拿着温热的帕子擦拭着贾敏的身体。并给她身下换了干净的被褥。看见稳婆把孩子抱回来,钱嬷嬷忙指挥着稳婆把孩子放到贾敏的身边。婴儿似乎感觉到身边母亲的气息,睁着的双眼慢慢的闭上,睡了过去。钱嬷嬷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睡颜,露出笑容,由衷的为贾敏高兴。 不知道睡了多久,贾敏睁开眼,只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般,似乎骨头全都被重新拆卸一遍,又重新组装上,浑身乏力,动下手指都觉累。贾敏这边一睁开眼,刚想动一动,守在床边,靠着床杆打瞌睡的钱嬷嬷被惊醒了,扶贾敏坐起来,拿了个大枕头垫在她身后。 然后起身走到屋子中间的桌前,拿下灯罩,拔出头上的银簪,剔了剔灯芯。本来昏暗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钱嬷嬷将簪子回身插到头上,关切的问道:“外面厨房里有红枣赤豆粥、山药排骨汤、红枣银耳汤,都是帮助排恶露的,还热着呢,太太想吃哪种?” “来碗粥吧。”贾敏想了想说。贾敏转头看了看睡的香甜的孩子,钱嬷嬷目光跟着贾敏所到之处,忙说:“在太太醒来之前,小公子已经被奶娘喂过了,这回吃饱了,睡的正香呢。” 贾敏点点头,她知道婴孩最好的食物是母||乳|,不是人||乳|。可是在这个世界,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自己哺||乳|的。况且就算她想,也有心无力。因为大夫说她身子弱,能够平安产下孩子就已经不错,想要自己哺||乳|,难。贾敏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想成为人眼中的异类,而且她也知道,只有她活着,才能保护她的孩子,她不能为了亲自哺育孩子而让自己的身体更弱下去。 既然不能两全其美,那么只能两厢权衡取利益最大化地那个。不过贾敏不想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和别人亲近,所以她选了两位奶娘。她们只管在贾敏跟前喂饱孩子,剩下的不用她们管。尽可能的隔绝奶娘和孩子,钱嬷嬷支持贾敏的想法,她和贾敏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她完全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考虑。 钱嬷嬷的考虑并没错,贾敏生子的消息传遍全府,各人态度迥异。收到消息时,文姨娘正在给肚子的孩子作小衣,当时,文姨娘就把针扎进了手里。文姨娘将食指上鲜红的血珠放入嘴里吮吸干净,拿下来,摸了摸刚刚显形的肚子,叹了一口气,低头缝衣。 在菩萨面前念经拜佛的章姨娘手一滑,刚才还错落有致的木鱼声一下子变了调。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慈悲的观音像,章姨娘愣愣的出了会神,然后尽力恢复正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闭眼念经。 白姨娘那里收到消息,抖了抖面皮,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口里喃喃道:“这次怎么就不灵了呢,怎么就不灵了呢……”叨咕了半天才停下,把她心腹丫头欣儿招到身边说:“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那个定慈师太本事大的很,做的好因果。不仅能够改换胎儿的性别,而且还能判人生死,是不是?是不是啊?” 欣儿点点头。白姨娘疯了一般,起身打开橱柜,将她历年所积的梯己全部都拿出来,用个弹花夹锦的包袱包了。推到欣儿面前,说:“你帮我去找定慈师太。求求她发发慈悲,只要她肯帮我这一次,这些都是她的,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一面说一面把头上插的,手上戴的……全都摘下来,放到那一堆里,又道:“若是还不够,差多少,我可以写欠条。这次我不吝啬了,只要成功,绝不吝惜钱财。” 白姨娘握着欣儿的手,直视着她,带着几分哀求的说:“回头我就找个借口放你假,让你回家看望你的老子娘,然后你趁机出去去找定慈师太。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办成。”白姨娘根本不给欣儿开口拒绝的余地,直接强迫“中奖”。 [26]第廿六章 孩子洗三之日,贾敏穿着见客的大衣裳,支撑着送走了热情的进屋探望的扬州各个官员的太太。苦笑连连,本来洗三添盆之人都是自家亲戚,顶多请几名至交过来凑热闹。没想到会来这么些人。不过来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义上是前来观礼,有些是借此巴结林海,有些是想从她口中打听消息。不过人家主动上门,话说的也漂亮,身为主家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只能接待。 拖着身子,在醉墨的服侍下脱去外衣,贾敏从外间回到内室,一头倒在床上,口里喃喃的叮嘱着“小心点,孩子洗三完毕,赶紧抱回来,注意别受了风……”就昏睡过去。贾敏醒来,看见孩子被送了回来,用大红如意锦被被包着睡在她的身边。钱嬷嬷坐在床头,满脸担忧的望着她。看见贾敏清醒,钱嬷嬷忙将脸上的忧色收起,笑着讲述洗三礼的盛况。 “哎呀,太太,你是没看见少爷是多讨人喜欢,谁见了都夸两句,那些老爷和太太们抱着少爷都舍不得撒手。偏少爷不哭也不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真是让人爱到了心里。看着少爷的这副样子,大家都以为放到盆里的时候,不会‘响盆’了,谁知道一开始放进盆里是没吱声,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哇哇大哭起来,哭的那叫响。等把他从盆里抱出来立马就不哭了,根本不用人哄。旁边看着老爷太太们都说奇,夸少爷有灵性呢。” 贾敏虽然听到别人夸孩子心里高兴,可是她也知道不能当真,转头望着睡着的宝宝,手轻轻地落在儿子的头上,抚了抚毛茸茸的发丝。笑道:“他还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就好。” 钱嬷嬷赶忙说:“太太放心,少爷刚出生的时候,已经请大夫看过,大夫说,少爷身子结实康健,在刚出生的孩子中是顶好的。倒是太太,需要好好调养一番才是。”提到贾敏的身体,钱嬷嬷皱起了眉头。贾敏自生产后,一直昏昏欲睡。人苍白羸弱,精神也很差,常常说着话眉宇间就露出倦意来。 “我的身子我知道。本来就伤了元气,需要好好调养。可是偏又有了身孕,我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碍着孩子,很多药都不能吃,所以能够平安生产,孩子也健康已经是神佛保佑。至于我这边,想来经过这次生产亏得更加厉害,不过现在孩子已经生下,也没什么忌口的了,慢慢养吧。”贾敏面露倦色,有些无力的说着。 钱嬷嬷听贾敏这么一说,眉头锁的更紧。贾敏这身子,按照大夫的话,没有三五年是养不好的。大夫还说,在这期间要好生保养,不可操劳。可是如今贾敏生下男孩,正是遭嫉的时候,若是她的身体状况被下面几位不安分的姨娘所知,只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后院又起波澜。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事情谁不会干,何况一个个早就虎视眈眈的窥视着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就算做不成正房太太,拿下管家之权也是好的。 贾敏注意到钱嬷嬷皱成一团的脸,虚弱的笑了笑,说:“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下面的人不安分,那么干脆就让她们再活跃点就是。我打算让白姨娘、章姨娘和文姨娘分揽一些家事。不过在她们管家之前,我们要先理理府里的人手,该放的都放出去,该提等的提等,好进新人。不过不管怎么动,采买、吃食这些关键岗位不能放手,而且还要死死盯紧,不能在这里出岔子。还有,从今天起,对姨娘避孕的法子停了。……” 伸手阻止钱嬷嬷开口,贾敏深吸了一口气说:“妈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用这个法子乃是不得已。既然我能生,那么自然不能让庶子生在嫡子前。我本就是正房,如今又有了儿子。现今府里文姨娘有了身孕,既然这府里注定要有庶女或者庶子出生,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么何不多来几个。” 当年贾敏嫁给林海三年未育,婆母张罗给林海纳妾。贾敏觉得委屈回家哭诉,贾母老而弥辣,对来接回家的林海先为女儿的不贤表示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导好,然后又软的硬的说教了一通,他们夫妻两个还年轻,一定会有孩子。万不可让长子出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否则会引起家乱。 林海中举娶妻,大小双登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贾敏出身国公府,温柔貌美,文墨极通,两个人很是说的上话。挑灯伴读、红袖添香,夫妻两个如胶似漆,成婚三年,虽然贾敏不曾生育一儿半女,但是感情依旧很好。虽说两人结缡三年,不过其中因为贾代善过世,贾敏身为出嫁女需守孝一年,林海身为儒家子弟自然不会冒大不韪,与之行房,所以根本不足三年。 夫妻感情好,林海又深受儒家思想教育,对庶子不能先于嫡子出生深以为然。因此亲自到母亲那里谢绝了纳妾的提议。本来对于贾敏这个媳妇就有些不喜的林母因此对贾敏更加不满意。后来林海外放,林母借口朝廷里的官外任,多是留下媳妇奉养长辈的,成全孝道,因此留贾敏在京伺候,把身边的贴身丫头指给林海,让他带着上任。 后由贾母出面与林母商量,全家一起跟了过去。在路上因为旅途奔波劳累,贾敏小产。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离了京城,失了倚仗的贾敏忍着悲痛,悄无声息的瞒下此事。休息的时候,贾敏借口水土不服,偷偷的派心腹丫头请来当地的大夫帮着料理干净,次日挣扎着无事人一样赶路。此事在贾敏心中一直引为憾事,连贾母和林海都没有吐露,除了跟在她身边的钱嬷嬷,再无一人知道贾敏曾在黛玉之前有过身孕。 小产后一路劳累,况且在那乡间有什么医术高明的好大夫,处理的不彻底。所以尽管安顿下来的贾敏多多调养,怎奈终究伤了身子,所以一直都难再怀上。因此,贾敏深恨婆母,若不是在京里她出什么幺折子,她也不会为了应对她而忽视了身体的异样。所以在林母一死,贾敏就和林母的娘家海宁陈家断绝了往来。反正因为生母早亡,幼年的遭遇,林母活着的时候和娘家来往的也不密切。 因为知道自己能生,只不过是坏了身子,只需好好调养,养好了就能生育,所以贾敏尽管也为林海纳了几房妾室,不过此举是为了她不受非议罢了。贾敏的心里坚持,林家的长子必须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因此对后院的几位姨娘使了手段,避免她们在她之前产子。如今贾敏有了儿子,撤去这些手段,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钱嬷嬷觉得贾敏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保险,再生一个才合适。都说人“得陇望蜀”,起先,贾敏无子的时候,钱嬷嬷觉得只要贾敏生一个儿子就好了,如今有了儿子,又想着再生一个才好。 贾敏有些躺腻了,挣扎着坐起来,身后垫着大靠枕靠在床头。本来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贾敏累得满头大汗。钱嬷嬷心疼的拿出帕子给贾敏擦汗,贾敏挡住了她的动作,接过帕子自己动手。 擦过汗,贾敏笑笑,说:“妈妈,你的心思我知道。一个嫡子是不够的,两个才算保险。再生一个我倒也想,可是我的身子我知道,养好之前是万不敢再有身孕,否则就没机会看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嫁人娶妻。可我这身子没个三五年是养不好的了,到那时我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生的出来?与其让她们有事没事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还不如给她们个希望。徐姨娘和文姨娘前后有孕,已经让其他的几位眼红,蠢蠢欲动了,让她们尽管争去,斗去,抢去。管他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反正总有人要围魏救赵、纵横捭阖,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左右逢源,独立风中屹然不倒!也省着她们有事没事的盯着我这里。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钱嬷嬷也知道贾敏说的是实情,而且她这样做是当前情势下最好的安排。贾敏想要安稳,那么后宅争斗必须保持平衡,?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1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1部分阅读 ,不能让几位姨娘抱成团,抬一个压一个,再把其中一个推出来当靶子。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贾敏要作的就是那个作壁上观的渔翁。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钱嬷嬷道:“当初得知徐姨娘滑胎是个男孩的时候,我曾想过,若是那个孩子活着,等生下来,抱到太太身边。一个娘家入了罪的姨娘,她又犯下那么大的过错,把她的孩子抱过来,记在太太名下,老爷也说不出什么,反而还会赞太太贤惠。这样不管太太生男生女,都有好处。只是徐姨娘没福,孩子没了。空想罢了。” 闻言贾敏大汗,就算那个孩子活着她也不会抱过来养。钱嬷嬷心是好的。徐姨娘的孩子比贾敏的月份小。以贾敏的身体和年纪再怀孕的几率不大,若是生女,那么抱徐姨娘的孩子为子实属正常。若是生子,抱过来,两小一起长大,正好可以给贾敏之子做个臂助,而且进一步稳固贾敏的地位。反正犯了大错的徐姨娘是没有自己养孩子的机会了,贾敏这样做无可厚非,反而还赚个好名声。 望了望吧唧着小嘴睡的正香的孩子,贾敏心一动。当初书上说黛玉有一小她一岁的弟弟,并没有说是谁生的。文姨娘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生出来年岁也不相符,以后就算有哪位姨娘生子也不可能是。那么黛玉的弟弟只能是她生的这个或徐姨娘的那个。 若是贾敏生的也就罢了。若是徐姨娘生的,贾敏不知道徐姨娘“闯屋事件”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而蝴蝶出来的。若不是的话,原主可真悲催。自己的孩子被人弄掉了,何况掉胎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出孩子的性别,一心盼着的男孩来了,却没了,转过头来还要帮着“仇人”养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角色转换,若是换成她,不窝囊死,也会被气死,不过在她死之前,先把那个孩子掐死。 “对了。”贾敏忽然想起一事,叮嘱着钱嬷嬷:“回头府里进人,挑几个好的放在黛玉房里,还有这个小的,也挑几个预备着。” 钱嬷嬷一怔,说:“太太怎么忘了,当日大姑娘没出生的时候我曾经提醒太太要不要先挑几个人预备着。可是太太说‘孩子小,无法管教身边人。若是淘气也就罢了,就怕有那眼皮子钱的,受了别人的好处,害了大姑娘。039;太太又担心新挑上来的笨手笨脚,服侍的不周到,不妥当。反正是养在身边,这满屋的人大姑娘尽可以指使,所以大姑娘身边只有奶娘就足够。等姑娘大了,懂事了,分了院子再挑人过去。” 轻咳了一声,钱嬷嬷又道:“太太这个主意好。太太身边的人都是可信的,别人的爪子伸不到这里来,姐和哥都是太太好不容易求来的,还是慎重照看。太太这满屋子的人,闲着也是闲着,哪里还伺候不过来?况且大姑娘那里有王嬷嬷和古妈妈照看着,少爷这里有颜姜两位奶娘,哪里费这些小蹄子什么事。” 贾敏恍然大悟。她说嘛,就她到这所见的,哪怕是落魄乡绅家的小姐,除了奶嬷嬷,身边还有两个大丫头、几个小丫头侍候呢,出门时跟车的至少也有四五个人。怎么到了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身边就王嬷嬷一个奶娘和雪雁那么一个不知事的小丫头。那个时候林海可是实打实的二品大员,按道理说该比落魄乡绅家强才是,怎么反倒不如呢。 原来贾敏为了保证黛玉安全长大,所以黛玉日常生活都是由她身边的人伺候。本来贾敏是想着等黛玉大了,到了能知事的年纪,能管制下人的时候再给她配齐伺候的人。谁承想贾敏没等黛玉长大,早早过世。贾敏房里的丫头与黛玉的关系不同与贾母给宝玉的袭人。尽管袭人还占着贾母房里的丫头的名额,月钱也在贾母丫头的份例上领,可是她实打实的被贾母给了宝玉,从被给的那一刻她已经是宝玉的丫头。而贾敏房里的就像贾母房里的鸳鸯和琥珀一样,因为宝玉身边没人,才伺候宝玉,并不是宝玉的人。因此她们虽然一样服侍黛玉,可是名分上不属于黛玉。 贾敏一过世,她身边伺候的人被打发的打法,剩下的也都有了安排。几位姨娘不会多管闲事,而唯一为黛玉着想的林海是从来不理会内宅之事,哪里会想到女儿身边伺候之人这类小事。况且黛玉是被贾母接去教养,等于到贾府做客。林海一个男子,也不好打听贾府和黛玉一辈的女孩从例如何,因此也不好太过张扬,低调行事妥当。再说缺什么少什么,在林海想来,贾家自然也会给配齐。 因此自然没有人想着把贾敏身边的人留给黛玉使。就算有那么几个想着留在黛玉身边伺候的,一听黛玉要到贾府去,也都熄了心思,不愿意背井离乡骨肉分离和黛玉远赴京城。估计雪雁不过是后来买来陪黛玉嬉戏的玩伴,所以最后跟着黛玉去的只有这一老一小。也因此让贾府的下面的人觉得林家根本是落魄的投了过来的,知道实情的又不言明,所以平白无故的给黛玉带来不少委屈。 只是钱嬷嬷的话也言之有理,在这府上可是要端得小心。沉吟了半晌,贾敏道:“即这么着,先把我屋里临湄的缺补上。再挑几个三等的小丫头进来,记在两个孩子名下,放在我的院里先□着,免得将来用人的时候现挑,摸不着这俩个人的脾气秉性。服侍的人不中用,他们还不舒服。” 想了想,又道:“涵容虽是通房大丫头,也不必在我身边伺候,放出去,拨个屋子给她。也给她个小丫头使,这个丫头的月钱从我的份例里出,不必动用公中的。”贾敏早就有驱逐涵容之心了,上次徐姨娘事件过后,她怀疑涵容从中做过手脚,怎奈没有证据。而涵容又是林海亲口留下来的,所以贾敏也不好直接撵出去。 后来,贾敏曾经派人盯着涵容,想拿她的痛脚,没想到涵容似乎察觉到贾敏对她的怀疑,安分守几起来。让贾敏出了慨叹她的狡猾之外,无可奈何。如今正是机会,把她放出去,如果她真的是个有心思的,那么必然不会安分。贾敏不介意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钱嬷嬷有了犹豫的说。“这不合适吧,涵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通房。按照规矩通房是没有自己的屋子的。只怕几位姨娘心有不平,会和老爷哭诉。而老爷又是个讲规矩的……”本来涵容开脸的目的是帮着贾敏生子,如今贾敏有了自己的儿子,涵容自然没有了用处。对贾敏将她赶离眼前钱嬷嬷理解,只是她怕为此会生出事端。 就是要生出事来才好。贾敏明白钱嬷嬷的想法,笑道:“放心,老爷虽然重规矩,不过他不会为这点小事违逆我的意思的,毕竟我刚生下嫡子,他怎么都会给我这个面子。”林海对后宅之事无可无不可,基本上是听她的。至于几位姨娘,谁管她们,越是不甘越好,这样贾敏才有机可乘。 想了想,贾敏又补充道:“涵容就安排住在文姨娘隔壁好了。回头妈妈和涵容说的时候,告诉她,只要她做了胎,我都会抬她作姨娘。”贾敏不相信涵容就不想有间自己的屋子,愿意和她在同一屋檐下。有了贾敏的许诺,涵容若是没心思还罢了,若是有的话,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27]第廿七章 洗三完毕,刚把孩子抱回来,贾敏目瞪口呆的看着下人抬着一扇云母座嵌玉紫檀框嵌掐丝珐琅花鸟十二幅围屏放在产房,架在屋子中间,将房间一分两半。抬东西的小幺们隔着屏风给贾敏打了个千,告诉她是林海的主意。 正纳闷林海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的时候,就看见林海乐滋滋的从外面进来。不等管事嬷嬷上前拦阻,讲述妇人坐蓐期间,男子不得入内的规矩。林海就开口,他现在进的是育婴房,不是贾敏坐蓐的产房。一句话把人堵了回去。 虽然现在的季节天气晴好,可是终究是刚出生的婴儿,不能频繁的抱出。但是让林海静等一个月再见孩子,这对他来说实在是种煎熬。忍不住的他巴巴的站在产房外面听音,越听心里越痒痒,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儿子的面容。站在产房外久了有损形象,无可奈何之下,林海琢磨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山不来我,我就山。” 近四十岁才得子的林海根本顾不得士大夫“抱孙不抱子”的讲究,亲自上阵在奶娘的指导下,抱着小家伙轻轻的摇晃着。襁褓里的小家伙嘟着小嘴,闭着眼睛呼呼的睡着。林海忍不住用脸贴贴婴儿软乎乎的小脸,笑道:“乖儿子,快点长大吧。等过两年你长大了,爹爹给你启蒙,然后延请天下名师教导,定教个进士及第出来不可!” 贾敏隔着屏风看着林海手舞足蹈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忍不住提醒道:“老爷,这孩子已经落地三天,名字可起好了?纵使大名一时定不下,也该起个小名叫着才是。总不能一直‘哥儿哥儿039;的叫着吧。”因为刚出生的孩子,魂还没落全实,眼睛又干净,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冥界阴司游魂路鬼,魑魅魍魉。担心黑白无常拘了孩子的魂去,又怕被其它幽魂借此占了孩子的身体,所以世情习俗,一般孩子满月前是不能起大名的。小名倒是无妨。 林海脸了尴尬之色,这几天过于欢喜,竟然把这事忘了。沉吟了半晌,道:“小名‘全哥儿039;,大名不急,等我再斟酌一二,不耽误年下上族谱。” 说话间他怀里的孩子醒了,撇撇嘴,头往林海的怀里一拱一拱的,身子也在襁褓里动了起来。在旁边的奶娘赶忙说:“老爷,把少爷给我吧。看样子少爷饿了。”林海把全哥递给奶娘,奶娘抱着孩子转进内室喂奶。他隔着屏风对贾敏说了一些好好保养之类的话也出去了。 贾敏盯着吃奶的全哥儿,呆呆的出神。钱嬷嬷笑着凑趣:“老爷给少爷起的这个‘全039;字可真好,福禄寿喜都有了,正是太太常说的那个四角俱全了。”旋即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太太产子的那天,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哭又笑的,还喝醉了呢。太太这回可是熬出来了,我看这些日子老爷待太太有几分当日太太刚嫁进来的样子。”说着钱嬷嬷忍不住情绪激动的哭了出来,赶紧拿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四角俱全解释为完美无缺。古代人们认为生活的大陆是平行的陆地,所以将天下分为四极:‘东南西北’而受五行学说影响又将自身存在地定义为‘中’,故四角也就是四方指的是东西南北,东方为木、 西方为金、南方为火、北方为水。林海定下的“全”固然有钱嬷嬷说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后面的意思。不过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的。 真名士自风流,林海情绪失控,欢喜无法自抑。纵然平日里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不过贾敏也明白,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子要比男子更多的承担不孕的压力,可是问题是,除了贾敏,其他的姬妾也都无所出,而且在林海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可以报孙了,他却直到现在才有儿子。 因为出去参加“夫人会”的时候,贾敏常常受到别人的嘲弄,因此渐渐的她除非必须就不出门,躲在家里。在贾敏受讽的时候,想必林海也会因为无子,在外或明或暗的被讥讽。林海一个大男子,自然不能学贾敏一样“宅”在家中躲避这些言语,因此在外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将这份屈辱慢慢的咽下。 正是因为心中介意,所以,这么些年,林海对贾敏渐渐的只有敬重。大户人家的规矩,对发妻要敬重。林海这样行事根本是对做了林海妻子的女人的敬重,把她供了起来。这个女人是任何人都可以。少了对贾敏的情谊,更不见了新婚时彼此的柔情蜜意。 贾敏也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在她不能生子,而又不接受庶子的情况下,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无可奈何,无力改变。贾敏不由得想起原来西间摆得那些绣架、绣绷、绣线、各色花样和收起的绣活。尽管这个时代讲究女子无才就是德,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可是作为国公府嫡女的她自小娇宠,缺乏耐性和毅力,坐不下来,对于针线并不精通。 当年教导她的绣娘曾经评价她“有天分和灵气,但是不肯吃苦下功夫,不是此道中人。”贾敏对此不以为意,在她看来,不管是在家还是嫁人,将来针线上的活计都不仗着她来做。她虽弄不好,可是只要知道些,将来不受人拿捏就是了。 可是贾敏翻看的那些绣品,无论是山川景致、亭台楼阁还是花鸟虫鱼无不栩栩如生,传神的很。这些活灵活现,宛如真的一样的绣品都是贾敏这些年绣出来的,若是拿给当年教导她的绣娘看,绝对不敢置信。谁能想到造就这样一位刺绣的高手的原因?夫君渐行渐远,又出不得门,家人离的远,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贾敏用刺绣打发时光的同时排遣心中的苦闷。 贾敏抚着身上衣服上精美的绣纹,从遥远的回忆中把思绪拉回来,想了想说:“回头让全哥的两位奶娘也跟着在小厨房吃。除了防备有人在她们的饮食中下手害全哥儿,也要注意盯着她们点,不要不懂忌口,胡吃海塞的。要知道全哥儿吃着她们的奶,她们吃什么,全哥儿也就吃了什么,小孩子比不得大人,脾胃娇嫩,有些东西受不住。” 钱嬷嬷神情严肃的点头答应着,锐利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两位奶娘,颜、姜两位奶娘赶紧上前保证表忠心。贾敏没有理会她们,出了一会儿神,道:“我生子的消息老爷是不是告诉我娘家了?” “老爷当天就写信派人到京报信去了。照那府里老太太疼太太的样子,我估计着一定会派人过来探望太太一番。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派谁来?按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可能派个奴才过来。毕竟不管怎么体面,都是奴才。二老爷要上衙门,来不了,没准是大老爷过来。太太和大老爷已经十几年未见,若是大老爷过来,正好叙叙别情。”钱嬷嬷一面回答,一面推测着。 贾赦?贾敏嘴边泛起一丝冷笑,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来的话,只可能是贾府的小辈,只是不知道是贾珠还是贾琏?不过多数可能是贾琏。毕竟以她和王夫人的宿怨,王夫人不可能愿意贾珠来探望她这个姑姑,连推却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不好耽搁读书。 贾敏的推测果然没错。她产子的消息送到荣国府的时候,邢王两位太太正在贾母的房间里商量贾珠和定亲的李家放大定的事宜。其实王夫人早已经拟好单子了,之所以送到贾母这里,不仅仅是尊敬她,让贾母过目帮着掌掌眼,还有想从贾母这里挖点私房出来的意思。 贾母带着瑁玳眼睛,将单子看了一遍,点点头说:“就按照这个来吧。”将单子递给身后服侍的丫头,让她交给王夫人。贾母转头对一旁过来帮忙的尤氏说:“你婆婆派你过来帮忙,她怎么不亲自过来,在家做什么呢?” 尤氏迟疑了半晌,才有些觉得不好意思的说:“太太正在保胎,……” “什么?”一句话引得屋里的人把目光都落在了尤氏的身上。半晌,贾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家老爷不是去了郊外玄真观出家学道了吗?那你们家太太的肚子……”贾母倒不是怀疑贾敬的妻子不守妇道,而是想知道怎么大起来的。 尤氏道:“我们家太太前几个月到郊外水仙庵去进香,回来的路上下大雨,偏赶上车又坏了,所以就在老爷呆的玄真观住了一晚,谁知道回来之后,就怀上了。我们太太也臊的不行,不许我们往外说。” 知道了事情始末,贾母笑道:“难怪我前两天过去你们府里,我看你婆婆有点奇怪呢,当时我没往那上想,如今想来,可不是女子有孕的模样。还瞒着,早露端倪了。”说笑过后,贾敏又叮嘱尤氏:“你婆婆老蚌生珠,是一件喜事。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这怀孕可是大事,所以你们这些做晚辈千万要小心伺候。” 尤氏忙点头答应。因为尤氏的婆婆怀孕,让贾母想到了贾敏,道:“按照日子算,敏儿也该生了,只是不知道她生的是男还是女?”…… 说话间,下面来报,扬州姑太太那边报信的到了。贾母赶紧把人叫进来。听说贾敏生了个男孩,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厚赏了扬州来的报信人之后,道:“敏儿到底是个有福的,如今儿女双全,姑爷又得上面赏识,再没什么好担忧的。只可惜如今京里因为忠义亲王的事情风声鹤唳,不好为她庆祝。当初我说敏儿生子府内摆三天流水席只能食言了。”旋即又叹道:“不过就敏儿那身子,虽是顺产,也不好过。只可惜京里和扬州山高路远的,看不到我的敏儿是什么样,让我在这里为她担心。” 说着说着,思女之情上来,贾母呜呜的哭了起来。邢王两位太太忙起身劝着,只可惜一个不讨人喜欢,一个笨嘴拙舌,劝了半天也没劝好。其实她们也未必不知道贾母的意思,不过要派人到扬州去,少不得要带东西。按照贾母疼贾敏的程度,至少也得几千两银子,这让她俩哪里舍得,因此都不提这个茬。尤氏是晚辈,根本没和贾敏接触过,所以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元春带着宝玉在外面玩,听见哭声,走了进来,从一旁侍立的丫鬟口中得知缘由,笑道:“老太太担心姑妈,岂不知姑妈也担心老太太。老太太这般为姑妈流泪,姑妈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大为不安。何况姑妈刚生了一个表弟,是喜事,老太太就算不看别人的面子,就为这也不该哭。老太太年纪大,受不了奔波,无法亲自过去探望,可是这府里年轻力健的多的是,若非我是女儿出不得门,我都想去看看姑妈,我和老太太一样,都很想念姑妈呢。” 在元春出生之前,贾敏就已经出嫁并离京,姑侄两人从没见过面,纵使逢年过节贾敏送的礼中都有元春的那一份,但是两人还是没感情。元春所谓的想念贾敏的话不过是讨老太太欢喜罢了。 邢王两位太太看元春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只有随声附和。在元春的劝慰下,贾母收了眼泪。她道:“这次可是敏儿产子,这样的大事,就算是恭喜,再派一个奴才去不合适,即这么着,那么你们说说这府里派谁去南边?” 王夫人第一个推托:“这样的事,我们本不该推却。可是老太太你是知道的,老爷在衙门当差,脱不开身。珠儿在国子监读书,从京里到扬州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个月,虽然可以请假,可是请这么长时间未免有些不妥,而且如今又是和李家下大定,商量婚期的关口,珠儿实在是不好离开。”三言两语,王夫人就把皮球踢到了大房。 贾母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转身对邢夫人说:“二房没人有时间。那么就让赦儿到扬州走一趟吧。反正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左不过吃酒看花,没什么大事。回头你让他走之前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事交代他。”不等邢夫人说话就一锤定了音。 邢夫人回房将事情和正搂着姬妾喝酒的贾赦一说,贾赦将怀中的美妾推到一边,冷着脸说:“这都深秋了,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天寒地冻的折腾人。凭什么让我去?老二家的会说话,推了。你难道就是死人不成,让我出去受累。我不去!” 凭心而论,贾赦对于扬州之行无可无不可。他和贾敏这个妹妹年纪差的大了些,又男女有别,玩不到一起。虽然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可是毕竟是一母同胞,所以妹妹生子,他这个做哥哥的前去探望无可厚非。 只是邢夫人不会说话,将贾母和王夫人的话全都学给贾赦听。贾赦对于贾母偏心二房本就不满,如今听二房把事情推给他,而贾母还说什么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这样话,好像是他捧着二房的饭碗,在家吃闲饭似的。贾赦感觉这趟差事是二房差遣他,让他这个袭了爵,本是荣国府主人却偏居侧院心生不满,就算本来想去的也不去了。 邢夫人挨了骂,见贾赦拒绝,不敢劝说,又担心贾赦迁怒,道:“让老爷去是老太太的意思,和我不相干。老爷若是不去得和老太太说一声,否则老太太又该怪我没把话传到了。何况老太太还吩咐过,要老爷走前到她那去一趟,她有话要吩咐老爷呢。” 听邢夫人一口一个老太太,搬出来压他,贾赦更是不耐烦,道:“你倒是整日里‘老太太039;不离口,每日巴结奉承老太太,可惜管家大权依旧在二房手里。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整天往上房里凑,老太太可曾正眼看你一眼,指望着她帮你撑腰,做梦吧!你给我记清楚,你嫁的是老爷我,若是哪天惹我不开心,我休了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到时你就算搬来老太太也没用,何况你也要有那个能耐才好!”放完狠话,贾赦一掀帘子走了出去,奔向贾母上房。 邢夫人听见贾赦“扎肺管子”的一番话,只觉得心中一寒,忍不住落下泪来,拿着帕子拭泪的时候,眼角瞥见贾赦的那名美妾正坐在一边,撇着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邢夫人没想到这般模样被贾赦房里的姨娘瞧了去,对上那姨娘讥笑的目光,一时涨红了脸,偏不敢对她做什么,生怕姨娘转身跟贾赦告状,又惹怒了贾赦,真被休了回去。 不过就这么离开,邢夫人面子上下不来,想了想,说:“你也别仗着老爷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府里的大太太。就算我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这里耀武扬威。真要惹急了我,我拼着让老爷生气,骂一场,提着两脚把你给卖到那个脏地方去,我看看老爷再心疼你,会不会找人把你给赎回来。” 那姨娘听了脸上带笑,赶忙上前赔礼:“太太为人最是心慈和善不过的了,哪里会和我这样的蠢人一般见识。况且我刚才可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在贾赦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贾赦不是个长情的。贾赦宠她的时候还好说,若是过一阵子腻了,她可就要在邢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了,还真不能得罪眼前这位。 说着那姨娘倒茶给邢夫人吃,邢夫人见她还识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端过来的茶,掀着帘子走了出去。回到房里,邢夫人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正好进来回事,看见她这副模样,赶紧劝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 邢夫人拉着王善保家的手,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哭诉道:“我嫁入府里这么些年,伺候老的小的,没想到老爷一个脾气上来,当着一个妾的面,说休我就要休我,一点面子和余地都不给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呜呜……” 邢夫人知道为了府里的声誉和脸面,贾赦是不会休了她的。纵使她犯了什么大的过错,府里有的是整治她,让她消失的法子,犯不着把府里的名声赔进去。尽管在外人眼中,荣宁两府早已经没了名声。可是任谁身为一家主母,被丈夫天天休呀休的挂在嘴边,都没脸。何况贾赦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看场合和在场的人。 王善保家的尽力的开解邢夫人,安慰着。等邢夫人不哭了,她道:“太太,人这一辈子过得不仅是面子,还要有里子。你看看,姑太太在林家那么得脸得势,这么些年下来,除了姑太太生的,府里连个庶女都没有,可是最终还是要生个儿子傍身。我听说姑太太身体不好,生前一胎的时候就伤了元气,可是就这,还是挣扎着生下了个哥。太太年纪虽比姑太太大上那么几岁,可是仍就是能生养的年龄,不说姑太太,就是那房的二太太生宝二爷的时候都多大年纪了,太太的身子一向很好,趁着老爷过来的时候,想法子生个一儿半女才是,也好将来老了有个依靠。”贾琏和迎春都不是她生的,又不曾养在她身边,跟她不贴心。 邢夫人张了张嘴,呆呆的望着王善保家的。她说的话,邢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几年,老爷虽说每月还到她房里来,可是根本不碰她,她完全是守空房。她倒是想生,跟谁生去?现如今她这个太太不过就是挂了名头罢了。但是这些事情,难以启齿不说,就算能说邢夫人也不能和王善保家的说。否则她这么一个不和老爷同房,没有管家权,无儿无女的空头太太谁还能放在眼里! [28]第廿八章 贾赦在贾母那里借口因义忠亲王之事波及朝臣,他身为荣国府之主虽无职在身可也不好于此时擅离京都,从而将事情推给了贾琏。贾母听贾赦口口声声的说着他继承爵位,乃荣国府当家作主的,心中大怒。 本来贾母对她偏心二房,让贾政住在正房,而贾赦避居偏院这一事,不管是情理还是法理上都讲不通,素有心病,因此纵然贾赦言语之中没有那个意思她还要多心,何况贾赦本来就心有不满,言谈之中不免带出几分,贾母自然生恼。况且贾赦和贾敏是同胞骨肉,贾赦如此作为,自然让贾母觉得贾赦没有骨肉亲情,心中对贾赦不免又厌弃几分。 只是贾母面上不显,她虽有诰命在身,但是终究是一内宅妇人,能在贾府里说一不二。固然因为她的娘家史家不容小觑,还因为她是现今两府年纪最大辈分最高之人,更是因为历朝历代,都以孝治天下,所以贾赦和贾政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但是真要惹恼了儿孙们,她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饱经世情的贾母自然不肯做这两败俱伤之事,因此装作对贾赦推托之言信以为真的模样,没有揭穿贾赦的蒙骗不说反而还叮嘱了几句,并对贾赦提出让贾琏代替他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贾赦目的达到,满意的离开,没有发觉他的举动将母子关系越发僵硬起来。不过或许他知道,却不以为意。 决定了人选,开始收拾送给贾敏和新生儿的礼物。王夫人在贾母房里忙碌了半天,伺候完贾母吃饭,回房用饭。一回到自己房里,王夫人的脸就黑了下来,伺候她用饭的大丫头被她寻了个错处责骂一顿,然后扣了两个月的月钱。 没吃多少的午饭就被撤了下去,王夫人的气还没消,端着一杯茶,脸色变幻莫测。思绪不由自主的转换到给贾敏准备的礼物上,越想越气。因为贾珠大定的事情而揽下不少采买事宜的周瑞家的抓住王夫人吃饭过后休息的空子来回事。 通过小丫鬟的禀报,周瑞家的进屋,一下子就看见了王夫人那沉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色,忙殷勤的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这怒伤肝,如今满府的事情都是太太一个人打理,正该好好保养才是,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就算下面的人伺候的不好,不得力,打发掉了就是,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值得太太动气。” 王夫人叹道:“要真是下面的人不省心倒好了。”说着把手往上房指一指,道:“我就不明白了,她贾敏到底有什么好,让老太太满心满眼全都是她。珠儿是她的嫡亲孙子,又是在她膝下养大的,而且又有出息,听她女儿的话给定了这么一门婚事不说,就连大定这样的事情,拿几件东西出来撑场面,老太太都抠抠索索的舍不得,好要思忖老半天。可是一给贾敏送东西,这个大方劲,恨不得把整个府库都搬空的同时那私房更是不用说流水一般主动往外掏。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王夫人讲述着贾母的偏心,诉说着她的不满:“合着在老太太的心里,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孙女……满府里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贾敏份量重。这还是朝廷里因为义忠亲王的事情乱糟糟的,各个府里在这个时候都低调行事,否则老太太还要摆上三天流水席大肆庆祝一番。呸,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当不起,折了福寿!” 周瑞家的对王夫人的言语早已经波澜不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王夫人在她的面前表露对贾敏和贾母的不满,刚开始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日子一长,早已经习惯了。她本是王夫人的陪房,一家子大小的身契都捏在王夫人的手里。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忠心于王夫人,他们一家都已经被打上王夫人的烙印,被人视为是王夫人的心腹。既然如此,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将别人的看法变成事实。因此,王夫人在她面前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遮掩。 诅咒完了贾敏的孩子,王夫人也觉得她有些失态,端起手中的茶盏,轻啜一口茶,平复一下愤怒而激动的情绪。王夫人实在是气急了。她生气不仅仅是计较贾母送往贾敏的钱财的和给贾珠下聘的多寡,更是因为原来贾母曾经和她谈起过,若是贾敏一直无子,那么就将黛玉许给宝玉。宝玉一肩挑两家,将来生下的嫡次子承继林家的香火。 贾母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王夫人心里并不愿意,但是碍于贾母的权威,不好明言反对。在她看来,当初贾母这么提议,是为了给贾敏撑腰,做依靠。如今贾敏有了儿子,那么也就没有进行这桩婚事的必要了。因此她这次趁着贾母高兴,就把这话委婉的说了。但是被贾母指着鼻子训斥了一顿。就算贾敏生子,贾母也没有改变让宝玉娶黛玉的心思。当初以整个林家作嫁妆,王夫人还不情愿,何况这会儿林家有儿,黛玉要是嫁进来,林家资财不可能尽数作嫁。 尽管贾母也说了很多和林家联姻的好处,可是她对此嗤之以鼻。在王夫人看来,尽管衔玉而生的宝玉是次子,但是是个有来历的,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要比他哥哥还要有出息,封侯拜将甚至都不在话下。这样的人材寻什么样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寻不来,何必非要娶她贾敏生的女儿为妻。 长子贾珠在贾敏的“插手”下说了这么一家媳妇,已经够让王夫人不满的了。还想着打她剩下一个儿子的主意,想得倒美!都说“生女肖母”,若是其女相貌像贾敏就已经够糟心的了,若是也像贾敏一样,嫁人之后十多年才开怀,为此宝玉子嗣单薄,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得怄死。再说,贾母身体康健,若是活到宝玉娶妻之时,等黛玉进门,有老太太护着,她这个做婆婆的不要说让媳妇立规矩,只怕这府里能有她站得地就不错了! 至于贾母说的那些好处,王夫人一个不识字的内宅妇人根本不理解。在她看来,林海是从三品的高官,可是自家国公府的门第哪里又差了,只有人家巴着自家的份,哪有反过来的道理。至于林家的钱财,她不是不想要,但是若是为了这个就让儿子娶了林家女儿,她是万万不愿的。何况林家如今有子,纵然黛玉再怎么得宠爱,林家能够给她多少做嫁妆,总不会把家财给了女儿,不留给儿子。所以她是绝对不愿意要这么一个媳妇的。何况林家有没有钱还不一定呢! 再说,贾府这边虽然已经显出颓势,到底还没有日落西山,所以银钱方面并不是太吃紧。只是王夫人没什么才干,耳朵又软,未免逞纵了下人,所以下面的人看见王夫人“好欺负”,不免蒙骗了起来,因此下面的庄子和铺子进益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府内外的各项开销花项却多出了许多。而王夫人也趁着管家的机会,从公中牟取钱财作私房,致使账面已有些捉襟见肘的情形。不过王夫人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贾母手里还有一本内帐,那里的产业才是府里的大头。等到府里银钱短缺的时候,贾母必然会把东西交出来,公中不就又有了钱。 若是从贾母手中拿到内帐,借着管家的机会,她还可以从中盘剥一部分。将来两房分家的时候,二房拿的未必会比大房少。再说,还有贾母的私房呢。王夫人知道贾母手里有钱,而且钱财多的令人眼红。以贾母现在对大房和二房的态度,将来她过世之后,恐怕她的私房大半要留给二房。王夫人每次看到贾母掏私房给贾敏不满不仅是因为贾母多给贾敏一点,将来他们就少分一点。而是在她看来,贾母的那些东西已经是二房的了,贾母给贾敏东西,就是拿二房的东西给贾敏。这让她怎么能高兴。 只是一想到贾母,王夫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知道贾母并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只不过是因为贾母不喜长子,偏爱小儿子,而贾赦后娶的邢夫人无大家风范,行事不成体统。而贾母上了年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不好再事事亲为,当家理事,不得不把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可是贾母终究对她留了一手,死死掐着内帐不放手。 什么事情都按照老太太的意思来,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有一点意见。都这么大年纪了,干脆放权老老实实的养老得了,偏偏不服老,还东管西管的。就是看她这个媳妇不顺眼,不让她好过,总要找点事情给她添堵!难不成老太太还想着娶进合她心意的孙媳妇,然后架空她这个儿媳?做梦! 反正宝玉还小,等他长大娶亲还有的等,就看看我们谁熬得过谁!何况“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想到送往金陵妹妹家的金锁,和收到的回话,王夫人嘴边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老不死的,打擂台吧,看我们到底谁赢谁输!王夫人恨恨的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因为用力过大,杯中的水溅了出来,掉落在王夫人的裙子上。幸亏茶水早已经凉了,又逢深秋,穿的又厚,王夫人才没有被烫到。 周瑞家回了几件事,请王夫人裁夺。本来回完事了,周瑞家的应该离开,可是王夫人不发话,她只能站在下面静等。久久不见王夫人出声,周瑞家的低着头,微微抬起眼角,偷窥王夫人。只见王夫人怔怔的出神,脸上的神色忽喜,忽怒,忽严厉……,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瑞家的腿都站酸了,忍不住开口:“太太,老太太虽说已经为姑太太一家准备了东西,公中也预备出来了。我们这边也该准备一点才是。就算是不准备别人的,怎么也得给姑太太新生的这个孩子表示点心意才是。”周瑞家的一面为挽救她的腿,一面尽着一个心腹的本分提醒着王夫人。厌恶归厌恶,可是面上的情还得做。 王夫人皱了皱眉,说:“将旧年外面送进来给宝玉的衣裳挑出几件来,在加上一匹尺头,两个装着‘状元及第039;‘笔锭如意039;小金锞子的荷包也就尽够了。小孩子家家的,还是简薄些好,免得折了福去。”纵使没贾母在,王夫人也知道她身为二嫂,小姑子产子这面子上还是要作的,何况上面还有个贾母看着。可是王夫人一想到府里送给贾敏的那些东西,就不免肉疼,不肯多出东西。 周瑞家的听了忙低头称是。心中不免鄙夷起来。宝玉从来都不穿外面送来的衣裳,东西不过是白放在那里而已。何况外面送来的虽然衣料和针线也是好的,可是哪里能和府里比。虽说小孩子不可太厚,怕禁不起,可是这也未免太寒酸了些,看着不像。 王夫人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想了想道:“回头写单子的时候,从宫中送去的东西挑两件写到上面去。” 反正公中送去的东西不少,拿出几件放在她的名下正好。里外里,一出一进,正好平了。她这边不用多出东西,面子还好看。 周瑞家的忙答应着,向王夫人告退。周瑞家的离开之后,王夫人觉得疲累,在丫鬟的服侍下,躺在床上休息。王夫人合目在床,心中盘算着。贾珠的婚事不管她愿不愿意,欢喜不欢喜,都已经定了,再没有更改的了。接下来就该考虑元春的婚事了。不过想到元春的婚嫁人选,王夫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女人嫁人比不得男子娶妻,男的若是不喜欢,还可以纳妾。可是女的不管嫁得好还是嫁不好都只能忍着,是一辈子的事情,马虎不得。想到这,王夫人不由得想到了贾敏。不管怎么样,在旁人看来,贾敏是嫁的不错的一个。 况且今年不比以往,京城的高官权贵,因为义忠亲王之事,风声鹤唳。抄家的,灭族的,流放的,入狱的,远迁的,遭申斥的,……林林总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倒了下来。总之看皇帝这个架势,似乎要收拾义忠亲王,并借此清洗众成年皇子的势力及敲打各方勋贵之意。 早些年义忠亲王得势?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2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2部分阅读 势的时候,不少人家都曾和义忠亲王有过来往。而且皇帝膝下的众位皇子有些已经长大,皇帝至今又未曾立太子,所以皇子们心中难免有些小想法。拉拢朝臣,形成势力,积蓄力量,为将来皇帝立谁为太子而发力。几位皇子角逐之下,不免有不少朝臣被卷了进去。如今皇帝“大洗牌”,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发作到自家头上,所以人人自危,生怕会受到牵连。 就连王夫人这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妇人都听闻了皇帝对朝堂的清洗。贾家空顶着两个国公府的牌子,在朝堂上没什么势力,族中子弟除了一个刚进学不久的贾珠外又没什么出色的人物,所以不管是义忠亲王还是皇子们都忽视了贾家,而贾家也借此逃过了这一劫。 王夫人躺在床上烦了一个身,轻叹一口气。朝堂上还没有安稳下来,这个时候实在不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只是女儿家年纪到了,谈婚论嫁就在这几年,若是错过了,可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只是不知道这场风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息下来。 正烦躁间,忽听见外面吵闹声,王夫人心中恼怒,睁开眼睛,一骨碌的坐起来,侧耳倾听。伺候她的丫鬟忙道:“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吵了太太,我这就出去看看。” 王夫人拦住了她,冷笑道:“除了赵姨娘那么个不着三四的,谁又那么大的胆子!我念着她是个糊涂人,我平日只见一半不见一半罢了,凡事不跟她理论。没想到她打量着我素日待她宽厚,仗着又生了个姑娘,竟然连点规矩都没有了。我到要看看她想干什么,难不成心大了,竟然想踩到我头上不成?” 王夫人虽生养了三个儿女,可是都不曾养在她身边,而今她年纪大了,贾政虽然碍着规矩,初一十五的到她房里,可是不过是给她这个太太脸面,她已很长时间不得雨露了。那赵姨娘除了比她年轻貌美,哪点比她强,可是如今贾政大半的日子都歇在赵姨娘的房里。王夫人虽然面上做出一副贤惠的姿态,可是心中按捺不住的冒酸水,每每看见赵姨娘,恨不得拿东西打烂她的脸,省的她做出一副狐媚样,勾引人。所以王夫人常常借事整治赵姨娘一番,以吐心中的恶气。 王夫人虽然拦着,那丫鬟到底还是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熄了下去,那丫鬟回来,道:“回太太,刚才赵姨娘是和吴新登家的吵闹,据说是她和三姑娘这个月的月钱都没得,还有三姑娘的份例也不成个样子。赵姨娘揪着吴新登家的衣裳,闹着要找老太太评理去。不过让奴婢刚才给劝服了。” 王夫人听了,略扬扬眉,说:“即这么着,可是委屈了赵姨娘和三姑娘了。先从我房里拿钱和东西给她们送去。告诉赵姨娘,我已经狠狠的申斥了吴新登家的一番,只是如今家计艰难,一事周转不开是有的,而我管着上下一家子,自然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这府里断没有人敢委屈了她。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我们孝敬还来不及,怎么能够拿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烦劳她老人家。” 那丫鬟被王夫人的一席话说的愣怔了,不过片刻功夫王夫人就变了嘴脸,从冷厉变成了宽慈,而且刚才似乎是要整治赵姨娘一番的,一下子变成了拿自己的东西补贴赵姨娘。若是不知道的,还当王夫人对赵姨娘有多少呢。让人不适应。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早已经习惯了,见那丫鬟愣在那里,赶紧拽了她一把,按照王夫人的吩咐行事。只是过后,吴新登家的被王夫人找个理由赏了二两银子,又指了一件油水十足的差事给她。 [29]第廿九章 等大夫帮着林云包扎完毕,仔细询问,只要精心照看,确信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后,送走大夫。林海对坐在椅子上的林云深深施了一礼,诚挚的道:“今日若非梦白相救,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礼。”劫后余生,至今想起来依旧后怕。 林海和幕僚巡视盐场。回来的途中,遇见一家办喜事的,鞭炮声惊了拉车的马。马夫在马一开始狂奔的时候被甩了下去,摔断了腿。若不是跟着后面的林云机警,发现不对,跑过来死命的拽着缰绳,最后勒住了发狂的马,林海可能会遭到车毁人亡的命运。不过林云为了救他,两只手被勒的血肉森森,深可见骨。 林云赶忙起身,摆着包成粽子样的手,道:“东翁这话说的严重了,小侄实在是受不起。其实就算没有我,跟着东翁的仆役也会上前拦住那马的。况且东翁福大命大,虽然命中有这么一劫,也未必会怎么样。”虽然往最坏的情形考虑,但是也有很多其他可能。也许马跑累了会自动停下来,或许车翻了,而人却没事,或者……,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 林海不管林云是真心还是假意推脱,但是至少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挟恩求报”之意。这样林海觉得林云这个人不错,简单的又说了几句,叮嘱他好好休息,回头再来看他。林海告辞。 回到后院,早已经收到消息的贾敏和几位姨娘都迎了出来。不等贾敏开口,几位姨娘莺声鹂语抢着问候林海。贾敏站在原地打量着被围在中间的林海,看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林海摆脱几位姨娘,回到正房。贾敏跟在身后进来,开口:“老爷无事吧?这到底是怎能回事?回话的人说的不清不楚的,让人听了好不忧心。” 林海在醉墨的服侍下脱下外袍,在东边椅子坐下,接过临漪端上来的茶说:“我不过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不过梦白为了救我受了伤,已经请大夫过门就诊。梦白孤身一人在外,今后还请太太多加照顾一下。” 贾敏在林海对面坐下,闻言笑道:“老爷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至于梦白,就算不用老爷叮嘱,我也会多加照拂的。只是我听说梦白已经娶妻生子,为何不将家眷接过来呢?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帮一把。毕竟夫妻两地分离,梦白的日常生活中多有不便,我们怎么也比不得身边人照看的周到。” 林海道:“梦白之妻在新郑老家服侍他的母亲。他母亲年纪大了,受不了奔波劳累,所以留在了老家。本来梦白的妻子想着给梦白置上一房妾室,让他带着上任,以便照顾日常起居。只是梦白素性潇洒,风流自赏,不耐烦身边有人羁累,所以孤身一人在任上。” 听林海这么一说,贾敏心中暗自腹诽,什么“不耐烦身边有人羁累”,分明是不耐烦身边有人管着,看着,而且长久的对着一个人也腻歪。林云风流好色,素日里所得除了带回家奉养母亲和妻儿之外,剩下的都花销在花街柳巷了。往日里林海每每提起林云这项“毛病”,都忍不住叹息,说他虽是好色慕爱,只是未免有些过了。如今因为人家救了你一命,不好指摘人家的不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而已。 “老爷这次遇险是意外还是有人为之?不知可查清了?”对于林云风流与否贾敏并不在意,她关心的是林海出事这件事情的背后。大户人家的马为了防止惊马这类事件出现,未养成之前,每日都会拿着铜锣在马圈旁敲打,哪里是那么容易惊的。 江南面上平静,可是底下波涛汹涌。因为皇帝对义忠亲王下手,而江南作为义忠亲王的势力基础和“钱袋子”,很多官吏被牵连了进去。义忠亲王不甘心束手就缚,竭力反击。身为帝党的林海首当其冲,被义忠亲王的党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本来按照林海的意思全哥儿的满月宴是要大办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从简,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了事。 “并非人为。”林海知道贾敏的意思,摇摇头说:“今日去盐场本是突然决定,坐轿还是坐车也都是临时决定。那拉车的马,我用的时候,小厮曾经回报,说尚未驯熟,因为我当时心急,想着无碍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回来的路上是我心血来潮,想看风景,才绕路的。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那户娶亲的人家我也派人查问过了,人家娶亲的日子是老早就定下来的,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合该我命中有此一劫,否则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凑到了一起。”林海用车的时候,正赶上驯马拉车,所以马和车都套好了。林海着急要走,直接上车,也就不顾拉车的马未曾训熟。 贾敏对于林海的“宿命论”不置可否,劝道:“虽是如此,可是老爷日后也要多加小心。日后出门还是坐轿比较稳妥。若是今日老爷有个好歹,你让我和俩孩子今后怎么办?”她可是真害怕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男权社会,林海的存在是她的依靠。 林海看着拭泪的贾敏,忙道:“太太说的是,为夫以后行事一定多加注意。绝不然太太担心就是。”说完叹了一口气道:“只怕皇上也没想到当初他把我派到江南之后,江南会变成这种局势。自两江总督李大人遇刺后,现在江南各部官员人人自危,谁也没想到义忠亲王会这么大的胆。真不知道义忠亲王在想什么,就算想谋反,可是他人被困在京都,地方和京畿的兵力又都握在皇帝的手中,他如此任意妄为,除了召来皇帝更大的怒火之外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义忠亲王人在京师,手伸到江南这事朝廷上下众人皆知,只不过皇帝收拾义忠亲王的时候发现,江南大半个官场都已经是他的人,实在是令人震惊。不过也真因为如此,皇帝决定不再姑息养j,决定对义忠亲王出手。将义忠亲王在江南的党羽罢免了不少,而义忠亲王竟然直接还以颜色,将从一品的封疆大吏两江总督铁杆“帝党”李大人刺死。从而把矛盾摆到了明面上。 贾敏笑道:“想来义忠亲王是不甘心就此罢休,想着搏一搏。哪怕到了最后事不成,给皇帝添些麻烦也是好的。既然已经和皇帝撕破了脸,义忠亲王什么都不做,难不成皇帝还会放过他不成?”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好过。 林海扫了一眼贾敏道:“你有所不知。义忠亲王是太宗皇帝的宠妃所生,是老来子,生下来就被封为亲王,深得太宗皇帝的宠爱。当年太宗皇帝曾经萌生过将帝位传给义忠亲王的想法,不过被臣下所阻。毕竟义忠亲王非嫡非长非贤,况且太宗嫡子尚在,若是义忠亲王为帝,嫡子将来如何自处。因此打消了太宗传位于义忠亲王的念头。” 轻舒一口气,林海讲道: “和哥哥争位以至于手足相残这件事对太宗来说是永久的痛。为免下一代出现如此悲剧,太宗皇帝垂死之际,将今上、义忠亲王和其他儿子叫到身边,叮嘱做皇帝的要爱护兄弟,做臣子的要切记为臣的本分,兄友弟恭,切勿上演上一代人的悲剧。义忠亲王中的‘忠039;就是那个时候太宗所赐,为的就是让义忠亲王能够在这个‘忠039;字的提醒是,时时警惕,忠于职守,效忠王室才是臣子之道。” 叹了一口气,林海又道:“今上念及骨肉之情,谨记太宗临终之言,对义忠亲王叛逆的行为一再姑息。可惜了今上对义忠亲王的一片苦心,义忠亲王对其维护之情视而不见,愧对于他称号中的那个‘忠039;字,终究逼得皇帝对他忍无可忍,下手铲除这颗‘恶瘤039;。我想义忠亲王若是肯现在对皇帝俯首求饶,皇帝一向宽厚待人,厚待宗室,说不定会饶过义忠亲王一条性命,否则,真的万劫不复了。” 贾敏听林海讲述皇朝旧事,被林海对当今皇帝和义忠亲王之间下的结论惊得目瞪口呆。是她以最大的恶意猜度他人,还是林海从来把人往好处想。林海这样的“单纯”,让贾敏怀疑,他究竟是如何在错综复杂勾心斗角的官场中立足的。难道他是不想让贾敏沾染朝堂上乌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轻描淡写的讲述皇帝和义忠亲王的争斗?贾敏忍不住猜测着。 涉及到皇权的争斗,从来都没有简单的,皇帝和义忠亲王的事情也是如此。在她看来,当年太宗之所以临死留下那样的遗言,固然是因为当年旧事让他一直记挂在心,引以为戒,不想下一代出现上演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有在他的儿子中间已经有这样的势头在蔓延,太宗皇帝看出来了,可惜已经无力扼杀,所以在临终时尽力阻止。 只是太宗皇帝忘了一点,高高的皇权实在是太诱人了,当年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骨肉亲情的可贵,但是为了那把耀眼的椅子,还不是无所顾忌的出手了。有他这么一个成功的榜样在前,下一辈有样学样无可厚非。 义忠亲王今日之的局面未必不是当今皇帝刻意为之的。今上未登基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九皇子,虽然是嫡子,可是上面还有三位嫡出的哥哥,按道理讲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偏偏在最后的争斗中,胜出的是他。太宗曾经想把帝位传给最宠爱的幼子的消息,贾敏不相信这位皇帝会不知道。 不管义忠亲王以后是不是窥视帝位,就冲这一条,新皇登基之后都不容许义忠亲王这种“潜在”的威胁存在。虽然有太宗的遗言,可是若是皇帝真要动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留下的几句话又有什么约束力。生下来即为亲王,外有父皇宠爱,内又有受宠的母妃帮衬,新皇登基时,义忠亲王势力渐成。新皇即位,义忠亲王或许是知道新帝对他的猜忌,或许是真的觊觎帝位,所以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依旧谋划着,利用资财四处收买官员…… 新皇即位之后,忙着稳定局势。无暇对付义忠亲王。况且若是此时对付义忠亲王,只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义忠亲王叛迹未明,若是他像义忠亲王动手,不仅会被人指责,而且对他一直树立的“仁孝”之名有影响。反之,义忠亲王不轨,他讨伐,站着大义的名分。因此对义忠亲王的下面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甚至有意纵容,等到事情闹大了,他在出面收拾。 不管怎么样,反正皇帝对义忠亲王多有猜忌,把他拘在京里,不得圣命不许出京。兵权更是牢牢的把在手中,一点一滴的削减着义忠亲王的势力。这样一来,义忠亲王就算想造反,也难以成事。本来计划不错,可是皇帝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大了,心也大了,竟然和义忠亲王勾结起来,最终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贾敏忍不住叹道:“若是像老爷所言,其实根子在太宗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义忠亲王根本没有退路。太宗遗言倒是用心良苦,可是他忘了,‘皇权的威严不容侵犯039;,所以当年不管是皇帝登基还是义忠亲王上位,他们两个谁都容不下另一个。义忠亲王低头,皇帝仁慈,放他一马,饶他一命。从此贬为庶人,幽禁在高墙大院内,与外界不同消息。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天之骄子的义忠亲王可愿意忍受?身为皇室,位列亲王的义忠亲王想来是高傲的,对他来说,那样屈辱的活着恐怕生不如死,既然如此,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奋起一搏,纵然不能成功,也让自己死而无憾。”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从一个视人为蝼蚁到被人视为蝼蚁的角色转变,天差地下的变化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贾敏的一番言语让林海对她侧目而视。林海似乎不认识贾敏一般,凝视她良久,捻着颌下的胡须久久不言。半晌叹道:“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纷争不已,骨肉相残,同室操戈,刀剑相向比比皆是。义忠亲王的事情了了,朝堂依旧平静不了。皇帝膝下几位皇子已经长成,义忠亲王之事背后就有几位皇子的影子。偏至今太子未立,皇帝意向未明,看样子又是一场储位争夺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不知道这次被牵连的官员不知道有几。” “那也是没法子。谁让大家都想着从龙之功呢。”贾敏随口说道:“毕竟储位未定,诸皇子争夺激烈是在所难免,谁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这时是‘利害之关,终身荣辱039;之时,因此一定要争,争取不世之荣。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为了朝堂平静,避免骨肉相争,皇帝大可以秘密立储,这样的话,既避免了大臣们的 ‘投机039;行为,能够一直忠于王事,也避免了皇子纷争。多好。” 林海听了眼睛一亮,大有深意的问道:“怎么个秘密立储方法?” 贾敏知道她随口所说惹了祸,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矢口否认。只能竭力调动记忆陈述着:“皇位的承继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并不完全以嫡长继承制为依据。那么皇帝大可以从众多皇子中选择属意的那一个。然后将继位皇子的名字于‘御笔亲书039;,密封匣中,藏于皇帝居住和处理日常政事的地方。待日后皇帝驾崩或者临死前,由信任的臣子一起取出,然后按“御书”所定之嗣皇帝继位。” 随着贾敏的说法,林海的眼睛越发的明亮。贾敏说的这种办法,不仅避免了诸皇子争位,而且还能够解决储君和皇帝争权,储君骄纵等弊病,实在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立储办法。 看见林海表情,贾敏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个办法通过秘折上奏给皇帝。想了想,贾敏道:“老爷,文姨娘曾经交到我手上一本文家历年和朝廷官员来往的密帐……” 话未说完,林海吓得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仿佛屁股底下火烧火燎一般,满脸惊恐的问道:“那个东西在哪?”天呀,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个东西,真让人心惊肉跳。 贾敏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那个东西很重要吗?不就是一本账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账册在哪?”林海不理会贾敏的疑问,急急忙忙的追问道。“让我给烧了。”贾敏看到林海的样子,轻描淡写的答道。 “烧了?”林海听说账册不在了,有些怅然若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身后就是座椅,所以一下了跌坐了下去。“烧了……”一下子这么大起大落的,林海似乎承受不了,喃喃道。抬头望向贾敏,向她确认。 “是的。让我给烧了。”贾敏神色不变的说道:“当初得到这个东西我不以为意,想着不过是一本帐篇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随手把它丢在了一遍。前两日晚间我教黛玉读书的时候,不小心把灯给撞翻了,那蜡油泼了在账册上,又溅上了明火,一下子就烧着了,抢都抢不出来。我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也就没在意。直到今日才想起来和老爷说一声。看老爷的样子,难不成那账册非常重要不成?那我是不是给老爷闯祸了?”贾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怯生生的,假意的问道。 听说真的烧了,林海的心中涌出一股失望之情。人也奇怪,若是东西还在的话,林海巴不得它烧了,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真的没了,似乎又难以接受。不过林海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看到贾敏有些害怕的模样,安慰道:“算了,既然烧了也就烧了吧。无所谓,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烧了也没关系。” 送走了林海,贾敏从橱柜里将账册拿出来,吩咐醉墨端过来一个炭盆,在底下接着。手里拿着火石将账册点燃,直到账册烧到手中捏着的一角,才松开,将账册扔到炭盆中,静静的看着账册燃烧,慢慢的化为灰烬。 对这本账册的价值她认识的再清楚不过,虽然看着诱人,可是它并不会给人带来福运,相反,它带来的是杀身之祸。贾敏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林海这件事,顺便她正好看看,林海会不会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值不值得她与他厮守终生。若林海真是利益熏心之辈,那么对这个丈夫,贾敏还是想法子远着点,甚至考虑要不要离开,免得将来被他牵连至死。事实证明,林海还是有清醒的头脑的,并没有为账册的事情发昏,也没有因为贾敏烧了账册而发怒,如此一来,贾敏也安心了。 [30]第三十章 一身遍地缠枝水蓝状花斜襟长袄的贾敏哄着抱在怀里的全哥儿。小家伙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吐着奶泡泡。看着虎头虎脑,比刚出生时圆润不少的儿子,贾敏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的把全哥儿放在摇篮里,拉过大红锦被盖好。 早在下面等了半晌的何昆家的看见贾敏终于忙完了,赶紧上前回道:“太太,这是府里拟出来的放出去的丫头的名单,请太太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增改的。”说着把手上拟好的单子递了过来。 贾敏接过单子放到了一边,问道:“既然拟定了放出去的人选,那么新进来的人可选好了?”这单子上的人名都是仔细斟酌过的,贾敏就算有什么删减改动,也不过是一两人的问题,无关紧要。倒是接替放出去的人选和新进来的要仔细。 何昆家的赶忙回道:“这接替的人都是按照往常的旧例从下面里选的。只是这新进的人有点麻烦,府里的家生子有些还没到进府的年龄,所以缺了些人,我正想讨太太示下,是不是从人牙子手中买些进来。” “那就从几个可靠的人牙子,买些人进来就是。”贾敏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头和人牙子说的时候,让她们帮着留意着,挑几个好厨娘。要能作鲁菜、粤菜或者其它菜系的,不要本地的。” 自从穿过来,贾敏为了安全一直使用小厨房,从来不曾在大灶上吃饭。不过她在防备后院的女人的同时也没忘记和与环境卫生作战。厨房宽敞明亮透风是最基本的要求。厨房里使用的肉案、面案、生案和熟案必须分开,隔开。每日用完的餐具洗干净之后,不需要用抹布擦干,需用开水煮过消毒,然后倒扣在有孔的篾制品中,让残余的水顺着缝隙流出去,餐具自然风干。厨房必须保持干燥整洁,不得有水迹污垢残留,每隔三五天,厨房需用浓醋熏蒸一遍。每隔十天需要用浓碱水将地面和所有的台面擦洗一遍。厨房里使用的食材必须保证新鲜,不得留存隔夜的食物。采买上严格把关,杜绝浪费,等等一系列措施。 小厨房里的人对贾敏的要求刚开始很不习惯,甚至认为有些措施根本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干。贾敏无法像众人解释细菌的问题,只是将底下抱怨最严重的几个人撵了出去。杀鸡儆猴之后,剩下的人乖乖的按照贾敏的吩咐去做,日子一长也就成了例,习惯了。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厨房做菜,因为讲究富贵,不免有些油腻,鱼肉多了,蔬菜少了,而且用的大都是动物油,只有吃斋的时候才用植物油。贾敏借口孕期想吃清淡的,受不了动物油的味道,全都改成了植物油,小厨房这边就按照贾敏的口味一点一点的改了过来。有了肚子里的包子做借口,贾敏的这些举动倒也没怎么惹人注目,也没惹人怀疑。 只是终日里吃着淮扬菜,尽管厨房变着花样作,对于早已经吃遍各地风味的贾敏来说还是有些腻了,想换换口味,虽然府里的厨娘也会做几道外地菜,但是终究脱不了淮扬菜的口味,因此贾敏想着请几个专精外地菜的厨娘。不仅是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还是为黛玉和全哥儿的将来考虑。林海总不会拘于一时一地做官,总有调任的时候,到底外地,饮食不习惯可是一件大事。 全哥还好些,纵使在外不习惯,家里还有厨子。可是黛玉长大之后出嫁,若是夫家的饭菜不合口味,岂不是一件难事。就像原主一样,嫁入林家,不习惯林家饮食一样。若是再像原主一样娇贵,因为饮食不调而生病,使本就不结实的身子更加虚弱,从而生育上有碍,岂不糟糕。再说,将来若是黛玉还要去贾府,进京都,贾府日常吃食显然不是南方口味,本就脾胃娇弱的黛玉未必能够习惯。所以贾敏想着家中的吃食多样化,各地菜系都有,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为将来做准备,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面对贾敏的要求,何昆家的明显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答应着退了出去。贾敏拿起放在一边的名单正要看,外面就传来黛玉的声音。“母亲,我来来看弟弟来了。”伴随着声音,一身红衣红裤的黛玉摇摇摆摆的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王嬷嬷、古妈妈和醉音。 黛玉一进来就直奔摇篮,巴着摇篮边看着全哥儿正在睡觉,立刻失望的撅着小嘴,说:“母亲,怎么弟弟总是在睡觉呀!”每次黛玉来看全哥,十次有九次在睡觉,所以让期待着和弟弟玩的黛玉很是失望。 贾敏笑着给黛玉解释:“弟弟还小呢,等他在大点就好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像小猪一样。” 黛玉虽然年纪小,已经能分辨美丑了,因此听贾敏说她像猪,顿时恼了,拉着贾敏的衣襟撒娇。 正和黛玉笑闹着,二门小厮们回报:“太太,侄少爷进来了。”贾敏忙让黛玉松开扯着衣襟的手,整整衣裳,坐好。黛玉年纪小,不需要避讳,醉音抱着她在一边坐下。就听见外面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庞俊俏,眉眼多情,美服华冠。 贾琏进房先给贾敏请过安,然后在西首下面落座。开口:“侄儿到扬州这几日看姑妈这里无事,一切都好,回去告诉老太太和太太们,她们也心安了。侄儿今日辞了姑母,拜别姑父,打算明日坐船回家。”扬州虽好,可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地头,而且也没有玩伴。服侍的丫头和小厮,一个个言谈举止正经无比,纵使有那相貌姣好的,也都裹的严严实实的,不露一点风情,无味的很。况且行事亦要多加顾忌,所以贾琏按捺着性子住了几日,实在忍受不了,决定告辞离开。 贾琏奉命来探望生子的贾敏,已经来了好几天。贾敏和贾琏是自贾琏落地长成之后第一次见面,本来彼此就没什么感情。何况贾琏是外男,不好在内院多停留,贾敏又是个“冒牌货”,所以姑侄之间并不怎么亲密。贾琏来的这几天除了每日的早晨到贾敏这里问候一下,在府里也呆不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跑。 虽然早已经猜到贾琏会呆不住,但是贾敏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不过还是按照常情挽留着。“可是这府里服侍的不好,不尽心,还是玩的不畅意,还是哪里怠慢了……怎么才来几日就要回去。银钱方面,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到账房任意支取就是。扬州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岂是这么几日就能玩遍的。……” 说道后来,贾敏作恍然大悟状,道:“倒是我疏忽了,你刚到扬州,哪里会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就算出去也是瞎逛,根本找不到地,自然觉得无聊。回头我就给你派个小厮,让他领着你四处游玩,这样你再玩几天,也好多住几日。姑姑和你的表妹也借机和你多亲近亲近,日后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就算不用人领,扬州该玩该去的地方,贾琏都去了,就连那不该去的地方他也去了。有人领路,他反而多有顾忌,行事不能恣意。其实按照贾琏的本心,银钱无忧,自然想在这富贵温柔之乡玩个痛快再走。只是他出来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的银钱,只能支撑在这一掷千金的“销金窟”里两三夜的花销。 尽管贾敏说他可以到林家账房上支钱,但是贾琏不敢拿着林家的钱到这风月场合里花。首先贾琏刚来扬州拜见林海的时候,曾经被林海训诫一番。尽管林海的话贾琏左耳听,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但是他还是从姑父的话中猜出了他绝对是不喜贾琏涉足风月场合的。贾琏脚踩林海的地界,自然不好恣意妄为。 再者青楼楚馆这些场合花费巨大,虽然贾敏说贾琏可以在账房任意支取,不过如果他从林家账房支取的数额过大,在贾敏面前不好搪塞,只怕会引起她的怀疑。贾琏的直觉认为,他的这位姑母也不会喜欢他出入那样的场合,再说若是被贾敏知道,写信像贾赦告状,贪花好色不算毛病,可是丢人丢到扬州来了,贾赦自然饶不过贾琏,一顿申斥是免不了的,没准还能挨板子。 贾琏自然不想找这个不自在,所以在扬州的日子乖巧无比,一日三餐皆在府里,晚间也不出去,日落而眠。不过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对早已习惯丰富的夜生活,红袖相伴的贾琏来说过几天就已经厌烦了。所以尽管贾敏出言一再挽留,贾琏也不肯留下,支支吾吾不肯答应,只说回去,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能再留。 贾敏看贾琏坚决辞去,也不再挽留,给临波使了个眼色。临波把妆台上贾敏的首饰盒捧了过来,放在贾敏手边。贾敏道:“琏儿,我在家的时候和你母亲很要好,她过世我很伤心。如今你也出了孝,该议亲了,是大人了。珠儿比你大了几个月,如今已经进学读书,你可想好今后要做什么了吗?”和贾琏为数不多的交谈中,贾敏可以感觉的到,他对过世的母亲还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因此从他母亲韩氏这边做切入口,拉近两方距离。 对于日后会如何,贾琏从来没想过。他觉得也没什么好想的,娶妻,生子……将来袭爵……一辈子也就过去了。而且府里也没有人问过他对将来的打算,包括他的父亲都没有。或许大家也都和他的想法一样,认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如今被贾敏这么一问,贾琏一下子被问住了。 贾琏红着脸,吭哧了半天说:“侄儿从来没想过。我读书不成,又不喜习武,官职上是没指望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可能抛头露面去做那商贾之事,因此只能给父亲和叔父跑跑腿罢了。”就算想了有什么用,他文不成武不就,不能走仕途,为农,为工,行商都不是他这个身份能做的。那只能在家呆着,帮着料理些外面的事物。 贾敏道:“这话好笑。你父亲也闲在家中,你二叔先养着一大批清客,再不济,下面还有管家和仆役呢,哪里用得着你。你将来虽是要袭爵的,可是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难不成这些年你还真的在家打杂不成?那也不像个爷该做的事!” 随着贾敏的言语,贾琏的脸越发的红了,眼中了带着几分羞恼。贾敏对贾琏的尴尬视而不见,继续道:“虽说商贾低贱,可是你看看哪家哪府下面没有几个铺子,若是真靠着庄子和家里爷的俸禄过日子,应付人情往来,哪里能够!只不过这些铺子都挂在府里仆役的名字罢了。我看你在世事上倒也有几分机变,言谈也明白,倒不如躲在后面,做些经营之事。如此一来,既不用抛头露面,又能赚些私房钱,而且将来你袭了爵,掌了家,懂得其中内情,不至于被下面的人蒙骗过去。免得被人谋算了过去,你还当那人是为了你好。况且你如今这么大了,出门在外少不了交际应酬,单靠那点月钱够干什么的?想必你也不好意思伸手向你父亲和老太太要钱不是!”就算伸手要钱,要来要不来还是两说着呢。 贾琏蠕动了几下嘴唇,犹豫半晌才说道:“姑母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可是这世上做什么事都需要钱。我每月那几两月钱,不等月底就花光了,哪里有那个闲钱开铺子。再说空口白牙的向别人借这么一大笔钱,侄儿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的人。”将他的真实情况暴露在贾敏面前,贾琏觉得有些难堪,不过既然贾敏这么说,没准她给他出本钱,所以贾琏抱着这样的想法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贾琏承认贾敏说的在理,他心中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说到底手中无钱,什么都干不成。再说他交往的那些,都是些酒肉朋友,借个百八十两还勉强可以,再多可就借不出来了。那百八十两在小门小户的眼中足可以挑起一间商铺。但是对贾琏来说,还不够和伴当们在一起的一顿酒钱,能干什么。 对上贾琏充满期待的目光,贾敏猜出他打的主意,笑道:“虽然贾家和你外祖母家因为你母亲的死闹得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你母亲嫁进来时的嫁妆韩家并没有收回去。你身为你母亲唯一的骨血,本就该你继承。你如今也大了,是把你母亲的东西接过来打理了,免得被下面的人贪墨了去。”虽然不能拿钱出来给他,可是也指给他一条康明大路。 贾琏愣了,直直的问道:“我母亲还有陪嫁留在府里?”贾琏的眼睛亮了,面对着这么一大笔钱,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贾敏看了贾琏一眼,心知鱼上了钩,讲述往事进一步吊着贾琏。于是慢慢的说道:“当年韩家和贾家因为什么闹得生分,那时你年纪虽小,我想也是该懂事的年纪了,也应该知道一点儿。当时两家闹得这么崩,自此之后彻底断绝了往来。本来韩家是想把你母亲的嫁妆带走的,把你也一并带走。那姨娘气死你的母亲,让你在那姨娘眼皮子底下生活,韩家怎么能放心。是老太太当着韩家的人保证,才留下你。韩家也因此并没有带走你母亲的嫁妆,指名道姓的把东西留给了你。只等你成|人之后接管。难道你不知道吗?”妻子的陪嫁丈夫是无权变卖和插手的,亦不属于公中财产,由她的子女直接继承。 贾琏摇摇头,说:“对于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二,可是后面的这些事情我一无所知。自从母亲过世,外祖父家上门大闹之后,自此家里上下都不许再提韩家一个字,这是老太太亲自下的命令。府里为这还打发了不少人,我房里有两个丫头就是因为提到了外祖母家,被撵了出去。后来母亲陪嫁过来的家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也全都被打发了出去。而家里又不和外祖母家来往,若不是姑母说起,我根本不知道。” 贾赦宠妾灭妻,气死当家太太,最后被妻子的娘家打上门来,最后还让贾母出面收拾这事实在是不好听。做父母的竭力想在儿女面前,表现好的一面。韩氏不会把贾赦的恶行说给贾琏听,加上贾琏那个时候年纪小,对这些又不留心,所以虽然知道父亲的姨娘不好,但是未必知道事情的全部。韩家上门之后,贾母为了府里的脸面,自然不能让下面的人议论,知情的为此或撵或发卖,免得家丑外扬。但是连贾韩氏的陪嫁家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想来贾母虽然怨恨儿子的不提气,但是更多的是怪罪到了韩家身上,恼怒韩家“打上门”的行为,从而不想让贾琏和韩家有什么联系。 贾敏不是原主,心向着贾家,帮着贾家一同向贾琏隐瞒。对于未来,贾敏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若是命运的轨道从她到来之际已经走向另一个岔路,自然好。否则,黛玉还不得不进京,入住贾府的话,那么她尽其所能在死亡到来之前,安排好一切,使黛玉不至于落得一个泪尽而亡的命运。向贾琏示好,告之他母亲陪嫁的存在是其中的一步。纵然最后用不上,也比临渴掘井强。何况也不费贾敏什么,只不过多说两句话的事情。 贾琏这个人,当初读书的时候虽然不屑他的风流浪荡,贪花好色,可是在荣国府玉字辈的兄弟中,他虽然不能入仕,可是还是有一定才干的。而且他为人还是有一定底线的,相对贾府他人的心狠手辣,要公正善良些。贾敏卖贾琏一个好,希望将来真要到了黛玉进府的时候,他能够稍稍照拂一下黛玉。若是将来贾琏将之抛之脑后,也就算了。反正贾敏撒网的时候不过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心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几率,贾敏也要结这个“善缘”。 贾敏道:“你已经到了理事的年纪,接管过你母亲的嫁妆,若是手下没有称心的人,哪怕租出去吃租子一年的收入也少不了。当年你母亲嫁进来可是足足九十六抬嫁妆,满满当当的。而是你母亲也是个能干的,那些嫁妆在她手中还不知道翻腾了多少呢。若是回去找不到嫁妆单子,你大可以到韩家去讨要,无需顾忌什么。” 贾赦从来不曾向贾琏提及过韩氏的嫁妆,只怕昧下了,贾琏要想从贾赦手中拿到他母亲的嫁妆,少不得要借住韩家的力量。为了怕贾琏不明白其中之意,贾敏又道:“这话不该我说有些不恰当。这大?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3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3部分阅读 大户人家里有妾的不知道有多少,没有的反而是件罕事。可是韩家为什么这么闹,实在是你父亲行事太过分了。不过韩家世代书香,是明理的,并没有把你父亲的过错怪罪到你的头上。相反他们还是很疼爱你的。虽说这么些年未曾上门探望你,实在是当初两家闹得太僵。本来当时的情况,韩家直接把你母亲的嫁妆带走,不留给你也没人说什么。可是他们却把东西留了下来,为的就是继母进门,姨娘得宠,让你这个无母的孩子有个产业傍身。况且不管当年韩家和贾家谁对谁错,你是你母亲留下来的唯一骨血,你上门,韩家绝没有把你轰出来的道理。” 话说的这么直白了,贾琏要是再不明白,可真就是傻瓜了。天降一笔横财,贾琏忙点头道:“姑姑说的我都明白了,回去我就将母亲的嫁妆拿过来。”这些是他该得的,他自然要要回来。 何况贾赦贪了那钱也不干正事,附庸风雅,采买女子,吃喝嫖赌……贾琏虽然不是个好的,可是对贾赦的行为也有些看不过眼,不过碍于一个“孝”字,不好说罢了。以前他不知道,贾赦这么胡花乱花的钱中可能花的是他的一份,如今知道了,自然不情愿。至于父子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变坏,贾琏并不在意,本来贾赦和贾琏的父子关系就一般,贾琏对贾赦的情分还没有贾政好呢。 [31]第叁一章 送佛送到西,告诉贾琏他有母亲的嫁妆可以继承之后,贾敏又点拨了他几句:“你父亲不和韩家来往是你父亲的事情,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和你外祖父家多多走动才是。你外祖父历经两朝,如今虽致仕在家,可是饱经世情,你虽成|人,可是到底年幼,阅历和经验上无法和你外祖父相比,常到韩家,听听你外祖父的教导也是好的。而且你的几位表兄弟有些已经入仕,剩下这些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大多也都走官途,多和他们结交一下,也有你的好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贾琏整日在贾府那个歪风邪气的地方,自然学不了好。不过终究年纪小,还没有长得太歪,尚未长成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不过刚刚有个雏形。贾琏的成长历程中一直缺乏长辈的正确教导。贾赦这个父亲不是个好榜样。贾政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哪里还顾得上贾琏。王夫人更是不会伸手。母亲又过世。贾母属于溺爱孙子的。 况且上有读书上进,能光耀门楣的贾珠,下有衔玉而生的宝玉,居中的贾琏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尽管是长子嫡孙,可是贾母本就偏爱二房,投注在贾琏身上的目光自然少之又少,保证他衣食无忧之后哪里还能有什么教导。如果贾琏和韩家走动起来,饱经世故的韩老爷子可以完全可以成为贾琏人生中的风向标。或许能够把贾琏这棵已经长歪的树苗,稍微纠正回来一点儿。只一点点改变,也许贾琏的人生就会与原来的出现不同,虽不能够挽救贾家的衰败,或许能够拦阻贾家走向灭亡。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不给贾家的败亡的罪状中再添上一笔也是好的。 其实若是可能的话,贾敏甚至希望韩家能够插手贾琏的婚事,不要给他聘娶王熙凤。读书的时候虽然欣赏王熙凤的泼辣能干,可是等到贾敏真的置身于大环境中,从荣国府的长远角度考虑,贾琏不应该娶王熙凤为妻。王熙凤也不适合嫁入贾家。如果贾家不倒,贾琏将来是要袭爵的,可是王熙凤虽然聪明却因水平眼光局限,无法胜任担负一家兴衰的当家主母。贾家抄家,罪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有王熙凤的身影,尽管有些事情她是跟王夫人学的,可是她若是个有见识的,也不会步入歧途。 诚然王熙凤能干,可是她的心狠手辣也无人能比。不说毒设相思局害死贾瑞,也不说弄小巧借剑杀人弄死尤二姐,也不说她在外包揽诉讼放贷牟利。单她让仆人旺儿出面,唆使从小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得了贾珍二十两银子,写下退婚文书的张华,向都察院状告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这样的罪名件件都是死罪,所以就连张华这个平民百姓也深知利害,不敢造次。 但王熙凤却说,“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真是胆大无知到不知道厉害。历朝历代,上位者对“谋反”都是极其敏感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贾家那个时候早已经日薄西山,垂垂危矣,还主动把刀靶付与外人去。还说“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她这面偃旗息鼓,可是事情难道不会传扬开来,她这举动根本是把贾琏放在火上拷,甚至大有可能给贾琏带来祸患。 何况贾琏和王熙凤的婚姻其实并不幸福,固然当中贾琏的滥情风流占了很大的因素,不过王熙凤对贾琏的态度也是个问题。贾琏夫妇一同管家,王熙凤再能干,毕竟不能像贾琏一样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交际应酬。所以王熙凤在内操劳,贾琏在外奔波。可是贾琏虽然是外当家,但许可多事情上,只是王熙凤说了算。 元春省亲后,要找个人管理和尚道士。贾琏把这个差事给贾芸,王熙凤答应了贾芹,争执之后,贾琏让步。贾芸落空之后,知道了差事被夺的原委,又送礼求王熙凤。王熙凤一句“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说,早告诉我一声儿,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子!”这话说的让人听了心凉。 本是夫妻之间你谦我让之事,夫妻一体,却被王熙凤如此看待,而且言语中对压下贾琏一头,不无带炫耀的意味。同床共枕的丈夫在权力和利益中也退避三舍,有多少柔情天然能够禁得起这样的消磨?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夫妻两个的情况变成“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事事王熙凤都要压贾琏一头。 书中贾琏手中没有出息的产业,所有的花销,除了月钱就是帮府里办事从中昧下那么点钱。等到王熙凤进门的时候向老婆讨要,花老婆的嫁妆,以至于在王熙凤面前无法挺直腰杆,甚至让王熙凤说出“别叫我恶心了……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家过一辈子”的狂妄言语。不但蔑视丈夫,更是把贾家也一并踩了下去。希望这次贾琏得回母亲的嫁妆。有了这笔产业,将来他在王熙凤面前也能硬气点。 像王熙凤这样的,抓尖要强,挟制贾琏,独揽家政大权。在夫妻之间,她事无巨细,也处处都要占先。让贾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金大笔下的公孙止和裘千尺这对“怨偶”,他们的情形与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夫妻有很多相似之处。夫妻之间相处,若有一方居高临下,另一方单是忍受的话,这样的婚姻很难长久,忍的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何况在这个男权社会,男子本就高高在上,到了他们夫妻这里却相反。贾琏身处在男子为尊的大环境中,绝对不愿意一直被妻子俯视。面对他们夫妻这种相处情形,心中难免不会有想法,时日一长,免不了和妻子渐行渐远。最终因为尤二姐的死亡,而彻底引发贾琏对王熙凤的不满,夫妻情分越见淡薄,最终王熙凤落得个“一从二木三人令”的结局。 不管是从夫妻感情还是为了贾府的将来,贾琏和王熙凤都不是合适的一对。贾敏不希望他们成就婚姻。可是希望毕竟是希望,韩家在贾赦和贾母皆在的情况下,不可能插手贾琏的婚姻。而贾敏也不好出面拦阻。 首先,是现在贾琏的婚事还没有提及,将来贾府谈起贾琏的婚事的时候她未必知情,恐怕要等事情定下来了,她才会被告之。贾敏总不能现在就和贾母和贾赦说,让他们千万不要和王家议婚。那简直是莫名其妙。 再者,当年贾赦和韩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年过去,人们不再提起并不代表淡忘。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贾琏说亲都会有影响。何况贾赦不过空袭了个爵位,并无官职在身。而贾琏则是白身一个,将来就是捐个出身,也不过是图个名好听罢了,当不得什么大用。荣国府内袭爵的贾赦偏居一旁,二房反正居于正房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外人。若是议亲的话,女方稍一打听,就可以打听出来。 如此一来,众多劣势下,贾琏的想说门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高不成,低不就,比较起来,出身王家的王熙凤应该是其中条件最好的,况且贾王史薛四大家族,联络有亲,此次婚姻亲上加亲,无可厚非。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贾敏出言反对,也无法改变事实。何况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预言能力”的,哪里能够看的那么长远。若是贾敏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她也会觉得这场姻缘极般配,乃是天作之合。何况贾敏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好过分插手娘家的事情。当初贾珠的婚事上还是贾母来信上提了一笔,她回信的时候给出建议,并没有帮着做决定。就这还惹怒了王夫人呢,何况她这次要是反对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不仅是和王夫人结仇,而且还是和王家过不去。贾敏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既然知道事情不可为,她才不会找那个不自在。 贾敏望着贾琏心中暗自叹息,只盼望外有韩家,内有产业的贾琏将来和王熙凤的发展与原著不一样。感慨完毕的贾敏将早前临波就拿过来,放在她手边的首饰匣打开,从中拿出两张纸,递了过去。贾琏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两张商铺的店契,抬头望着贾敏,有些不解她拿这个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面对贾琏的疑惑,贾敏解释道:“这本是府里在金陵的产业,商铺地处繁华,生意兴隆。我这边的人到金陵办事,发现府里正在处理产业,就把它们给买下来了。本来我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不得不贱卖产业,我写信询问,得知一切安好。这就让我疑惑了,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回事吧?” 贾母为了平息贾赦那面的不满,而且王夫人管家也需要人在外出面料理一些事物,毕竟贾政是“不耐俗务”的,所以已经成|人的贾琏开始给王夫人打下手。虽然不曾接触核心,可是一番事情管下来,贾琏也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听贾敏这么一说,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会的,太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会的,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贾敏毫不客气的打断贾琏,冷笑道:“荣国府是你父亲袭爵,将来也是你们这一支住在府里。你二叔那边,总有搬出去的一天。说句不敬的话,等到老太太过去的那一天,就是你们两房分家的时候。你好歹也是读书认字的,而且也在外交了不少朋友,想必对于分家之后各房子弟继承多少财产应该知道个大概吧?人都是自私的。如今你二叔他们一家居在正房,又管着家,比大房还风光!你们虽是正经的荣国府主人,可是却看着二房脸色吃饭。爵位在你父亲的身上,你二婶没法子。可是她就心甘情愿的看着多半个府里的产业都落在你们这房?然后转过来看你们这边的脸色?” 贾赦一向自顾享乐,对膝下的儿女不闻不问,哪怕贾琏是他的唯一的嫡子也一样。邢夫人是继室,贾琏本能的对占了他母亲位子的女人没好感,何况邢夫人的为人也让人瞧不上眼。贾政虽然每每见了儿女面之后都是一顿训斥,但是并非不关心子女之辈。之所以板着脸教训孩子,更多的是爱之深,责之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而王夫人素日里吃斋念佛,慈眉善目,宽柔待下,满府都认为她是个慈悲的。这样的一对夫妻与贾赦和邢夫人相比,更让觉得像父母吧。 贾琏对王夫人并没有威胁,所以王夫人也不吝惜做个好二婶,在贾琏的成长中付出关心。她照顾贾琏的举动不仅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而且也笼络住了年幼无知的贾琏。让丧母之后无所依的贾琏对二房产生了孺慕之情,比之父亲和继母的漠不关心,贾琏感情的天平慢慢的向二房倾斜,以至于后来,对贾政和王夫人的感情比对贾赦和邢夫人都要深。 贾敏知道贾琏心向二房,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房的人,涉及到大房的利益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贾敏要做的就是戳穿王夫人至善的伪装,让贾琏能够看清楚王夫人真正面目,从而和二房疏远起来。这样将来王熙凤嫁进来,就算王夫人是她姑妈,她也未必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帮着王夫人。 贾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不言不语,似乎贾敏刚才的言语对他冲击太大。良久,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贾敏,开口:“姑妈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我?而不是告诉老太太?”自从母亲死后,王夫人慈爱的形象曾经一度在贾琏心里代替了母亲,如今贾敏把他心中的“圣碑”被打破了,虽然知道贾敏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甚至此时他对贾敏甚至是有些怨恨的,他宁愿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告诉老太太?”贾敏轻笑着,又下了一剂重药。“就算告诉老太太有什么用?老太太难道还能把变卖出去的产业全都赎回来不成?府里除了你二婶,现在还有谁能管家?难道你还指望老太太那么大的年纪亲自劳累不成?”这个时候还指望贾母做主,贾母人老成精,未必不知道王夫人做的手脚,她偏心小儿子,自然也想着将来二房分家吃亏,明面上不好添补,暗地里王夫人拿点就拿点去吧。 被贾敏这么一说,贾琏立刻熄火了。贾母的偏心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身为晚辈,终不能指摘长辈的不是,否则是不孝。况且正如贾敏所说,告诉贾母有什么用?王夫人挨顿训斥,把钱交出来。可是只要王夫人还管着家,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再发生? 何况王夫人若是切辞狡辩,说是家中入不敷出,不得已变卖的产业,银钱早已经入账,花费殆尽,只怕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曾经听到王夫人和贾母言谈中谈起过,要将几个没什么出息的铺子出手,免得府里连年往里贴钱,贾母也应允了。若是王夫人拿这个当说辞,纵然有不妥,只说被下人蒙骗了,他还真是无话可说。 再说他对家里的产业根本不清楚,谁知道以前王夫人有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若是贾敏不说穿,等他管家的时候,想着从账面看出来,做梦!贾琏太知道此种关窍了,他也曾借着管事的机会从中牟取了一些钱财。那帐做的四平八稳,若不是经手人,怎么查都查不出不妥来! 若是不让王夫人管家,那么让谁管?邢夫人?更不行,行事的气度和风范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让她管家徒让人笑话,还不如王夫人呢,至少王夫人大面的功夫不会错的。指望孙媳妇?他还没议亲,贾珠倒是定下了婚事,可是新媳妇过门还有段日子,也没有刚过门就当家理事的,何况贾珠的媳妇也是二房的,谁知道能不能信任! 贾敏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家的时候和二哥的关系要比你父亲的关系好。本来我想着说给二哥听的,只是我本来于二嫂就不和。而且这事我不知就理,终究只是猜想,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这么做了,不免担上个挑拨二哥二嫂感情的罪名。况且二嫂所作所为虽然让人诟病,终究是为了二房打算,我也就没做那个小人。今日告诉你,也是让你长个心眼,别‘人家拿个棒槌你就认作针,有些事情是要过过脑子的。”贾敏又开始撇清自己。 贾琏起身,对着贾敏深深的拜了下去,直起身道:“姑母的教导小侄谨记在心。说出来姑母别笑话,小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过我呢。”说着贾琏想起过世的母亲,眼圈红了,拿出帕子点了点眼睛,又正色道:“今日姑母所言,小侄绝对不会向第三个人语,如有违背,让我过世的母亲……”自从知道韩家并没有对他不管不顾之后,贾琏心中最看重的就是他的母亲了。 “琏儿!别瞎说!”贾敏看见贾琏拿他母亲发誓,自然知道他是真心真意的,忙拦住。虽然她对誓言这些东西并不太相信,但是她也无意惊扰韩氏的亡灵。打断贾琏,贾敏道:“你有这个心就好。至于说不说出去我并不在乎,我一个嫁出的女儿,也拿我怎么样不了。”贾敏知道贾琏既然拿亡母发誓,说了不会对外说,自然不会往外说。贾敏为了不给贾琏带来压力,还是自我描补了一番。 其实就算贾琏说出去贾敏也不担心,从头到尾她可没说一句王夫人吞没公中产业成私房的言语。虽然是意有所指,可是若是贾琏不往那里想,心中不怀疑,自然无事。贾敏的话不过是把潜藏在贾琏深处或者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火种点燃而已。书中的贾琏内心深处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只不过没遇上贾敏这样的契机,而被埋藏,就连贾琏自身都没发觉,因此他和二房的情份持续到永久。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是个好管理者,但是我不认为她是个好妻子。她对贾琏我感觉并不像丈夫,反而像下属,有的时候太居高临下了,咄咄逼人了,夫妻之间需要的相互宽容,何况在那个年代,所以我觉得他们婚姻的悲剧,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在王熙凤的头上。 看书的时候,王熙凤向着王夫人我能理解,毕竟那是她的亲姑妈。可是贾琏是大房的人,竟然也跟他们二房亲近,似乎没有利益之争似的,不得不让人佩服王夫人的手段高明,竟然能把人家的儿子笼络过去。 [32]第叁二章 黛玉走到床边,看着床脚摇篮里睁大眼睛啃着手爪子的弟弟。黑的发亮圆溜溜的眼珠,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长睫毛,吹弹可破的皮肤,真的好可爱。黛玉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小孩粉嫩的小脸,立刻出现一个小窝,等黛玉的手指离开,立刻恢复原样。 我戳,我戳,戳戳戳戳……黛玉觉得好玩,手指连续的动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开始小孩还以为黛玉是在和他玩耍,挥动着小手,流着口水,露出无齿的小嘴,笑了起来。后来受不了黛玉的无良,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旁看顾全哥儿的两位奶娘中的颜嫂子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来,哄着,只是小孩子脾气大,怎么也哄不好,哭个不停。颜嫂子急了,赶紧趁着全哥儿张嘴大哭的时候,祭出“法宝”,将□塞进他的嘴里。想着孩子只要吃上奶水,就该止住哭声了。谁承想全哥儿根本无视嘴里的东西,将它吐了出来,哇哇大哭。好不委屈,好不可怜!颜嫂子急得满头大汗。 面对全哥震耳欲聋的哭声,奶娘中的另一位姜嫂子顾不得看颜嫂子的笑话,赶紧上前帮着哄着,奈何没用。足足一盏热茶的功夫,两位奶娘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让全哥儿止住哭声,反而越哭越厉害。两位奶娘正因为全哥儿的哭声而手足无措的时候,贾敏从外面进来了。 顾不得其它,贾敏赶紧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抱着哄着。全哥抽抽小鼻子,嗅出母亲的气息,哭声立刻变小了。改为抽抽噎噎的控诉。贾敏是又拍又哄,在屋地下转圈子,好一会儿全哥儿安静了下来,在贾敏的怀中睡了过去。小孩子眼角挂着泪水,还是不时的一抽一抽的,偶尔还呜咽两声,不知道心里委屈成什么样子。 贾敏把已经睡熟的全哥儿放下,掖好被角。转身,贾敏对屋里伺候的人,低声命令道:“都出来说话。”贾敏怕说话声吵到了全哥儿,起身向外走去。钱嬷嬷和丁妈妈留下照顾全哥儿,剩下的人都来到外间乖顺的站好。 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人,贾敏道:“说吧,因为什么让全哥儿这样大哭个不停?”虽然没有直言,不过目光主要落在两位奶娘身上。黛玉看见大家战战兢兢的样子,伸手拉了拉贾敏的衣袖,说:“母亲,不管她们的事。是我逗弄弟弟,把弟弟弄哭了。她们怎么哄也哄不好。都是我的错……”黛玉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见不可闻,而且头也羞愧的低了下去。 尽管黛玉已经承认,贾敏还是听别人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知道始末缘由之后,贾敏叹了一口气,对两位奶娘说:“大姑娘有错,可是你们也不是。虽说孩子哭两声是正常,这么大的孩子不管怎么哄,怎么乖巧,都有哭的时候。可是我进来的时候全哥儿已经哭的声嘶力竭的了,要是哭坏了怎么办?既然哄不好,为什么不发人告诉我去?想是怕我怪你们,可是若是全哥儿哭出个好歹,你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因为被贾敏说中心事,两位奶娘脸色涨红,赶紧跪下请罪。贾敏每个人扣了一个月钱,又敲打了几句,放她们回去当差。转身,贾敏板着脸,看见一旁垂着头的黛玉,虽然一副低头认错的态度,可是脚下的绣花鞋却不老实,在地上来回的驱动着。贾敏伸手点上黛玉的额头,哭笑不得,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呀,真是个小滑头,不老实的,你弟弟还那么小,就欺负他……” 黛玉仰起头,看见贾敏的笑脸,也抿着小嘴笑了起来,不依的扑到贾敏的怀里撒着娇。贾敏恨恨的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将黛玉梳好的发髻揉乱了才罢手。黛玉靠在贾敏的怀里,天真无邪的笑着。母女俩笑闹了一会儿,贾敏将黛玉拉到妆台前,重新给她梳头。 黛玉年纪尚幼,头发做不得什么新花样,两边简单的梳了两个小鬏鬏就完事。贾敏将黛玉头上原本缠着的红色珊瑚珠串弃之不用,转而从首饰匣里挑出一对彩色琉璃蝴蝶簪插在鬏鬏头的两边。那蝴蝶做的极其生动,在黛玉的头上振翅欲飞,漂亮极了。美得黛玉在西洋镜子面前照来照去,兴奋的不得了。 贾敏收拾因为挑选蝴蝶簪而散落在外首饰的时候,看见匣子底下压的几张纸张,心中又想起送给贾琏的那两间商铺,不免又是一阵心疼。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尽管她已经在他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和王夫人管家谋私上提点了贾琏。韩氏留下来的东西有韩家可以证明,而王夫人这件事,终究是空口白牙。她和王夫人与贾琏的感情相比,自然是日常生活在一起的这个二婶更重一些,贾琏就算相信她的话,只怕还会到金陵求证一番。 为了不让贾琏觉得是她指使手下离间他和王夫人之间的感情,所以贾敏直接把店契和里面从掌柜到伙计的身契都给了贾琏。是贾琏的人,自然不敢欺瞒他这个主子。这样他们说的话,贾琏也就不会怀疑了。而且不管是韩氏的东西还是王夫人私藏的都是属于贾家的,虽然被她说破,终究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贾琏心里未必有多看重。 可是贾敏送他的这两间商铺可是真金白银的,而且贾琏最发愁的就是手下没有中心可靠的人,就算接收回母亲的嫁妆,也不好管理,如今贾敏又送了他这么一批人,这人情可就大了。锦上添花就算了,几乎是雪中送炭,贾琏虽然风流好色,可是到底还是有底线有良知的,为人也还是重恩义的。贾敏一连串的示好,终于被贾琏铭记在心。将来黛玉真要去贾家,他绝对不会袖手不管。况且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拿了贾敏的东西,他也不好意思不管。 贾敏想到那两间铺子发挥的作用,也就不怎么心疼了。剩下的这些东西她都已经打算好了,不入公帐。而且在佟力家抄检的时候发现一间挂在别人名下实际却是佟力家的三进宅院。贾敏想把这些东西和那宅子放在一起,将来若是她真的免不了早死,而黛玉要进京的命运,那么这些东西就作为黛玉的一个退路。 反正当时林海把东西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曾经让她写信询问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并把东西还回去,买下时花费的银钱只当是孝敬贾母的,不要了。贾敏才不肯当那个“冤大头”呢,把东西还回去又怎么样,也没几个人念着她的好,相反还会再度和王夫人结怨,这样的傻事她可不干。 贾敏给贾府写信根本提都不曾提及此事。贾府的人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就连贾琏,也以为她不过是凑巧碰上,买下了那两家商铺,哪里知道她手里还有贾府其他变卖的产业,何况他现在也根本不知道贾府都产业都有些什么。而林海也以为这些东西全都被她送回贾家去了,根本不知道贾敏把她藏了起来。贾敏也没想告诉他,因为林海这个人,有的时候太过于信人。若是将来有那么一天,她真的摆脱不了早亡的命运,再说吧,或许那个时候她会告诉林海,甚至会告诉他一切,希望他能够在她死后避免黛玉悲惨的命运。 “太太——”钱嬷嬷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道:“老爷要把徐姨娘送走呢?”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要送到大悲寺去?老爷说憎嗔怨怒都是业障,徐姨娘全犯了,所以送徐姨娘到大悲寺,让徐姨娘在那里静心,在佛祖面前忏悔她的过错。”声音中带着兴奋,钱嬷嬷对徐姨娘一直留在家里很是不满,不过林海已经发话,而贾敏又不曾反对,她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徐姨娘要被送走,钱嬷嬷欢欣鼓舞,终于把这个祸害给处置了。 大悲寺地处偏僻,寺规森严,不受普渡香火,寺里的人完全靠寺里自有的产业过活,是个清誉卓著之地。据说当年高祖刚刚立国,那时候都城还是金陵。高祖巡行之扬州,身边的一位宠妃不知道怎么惹怒了高祖,被他送到了大悲寺。从此大悲寺就成了家里失德的女儿或者被夫家厌弃的女子修行之处,送到那里名为静养,实为苦修。而且是真真正正的苦修。 在那里,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动手,没有人伺候。寺里虽然有经济来源,可是寺里的人诵完经,做完早晚课之后,会针线的就要做些针线,拿出去卖了以补贴寺里。针线不好的,则下地做些粗活。寺里有三百亩私产,除了佃出去的,寺里的每人还都分的一小块,用以种菜,除了自吃之外,有多余的拿出去卖掉。而且那里的饮食也除了青菜萝卜和糙米这三样再也没有别的,菜里连油都不用一滴。 “哦?”贾敏听到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问道:“怎么老爷突然下决心把徐姨娘送走了?” 最开始因为义忠亲王和忠顺王爷及甄家投靠的皇子角力,徐家虽入狱,但是林海却不能轻易处置,毕竟牵一发动全身。在林海把消息报上去之后,皇帝直接批了个立即处死的命令回来,完全不想往下追查。身为臣子的林海自然听命行事,皇帝不想探究后面的事情,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所以徐姨娘手中的东西对林海来说已经没用了。 不过因为时日久远,而林海又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因此初始对徐姨娘闯空门的事件而生出来的恼怒也渐渐淡了。徐姨娘陪伴他的情分渐渐的涌上心头。贾敏的身体在没养好之前已经不能再有孕,等她养好,年纪也大了,只怕未必再能怀孕。虽然文姨娘已经怀孕,不过大夫已经看过,她怀的是个女儿。得知这一消息,林海不免有些失望。 在这种情况下,林海逗弄全哥儿的时候不免会想起徐姨娘掉了的那个男胎,若是那个孩子还在,全哥儿长大了也有个兄弟相互扶持。所以林海对徐姨娘的处置是,在家做个出家居士,幽禁在小院里。贾敏对此无可无不可,她要的是林海的态度,并不想要徐姨娘的命。何况这个世上很多时候生不如死。倒是钱嬷嬷忿忿不平,觉得对徐姨娘的处置轻了。担心林海念着旧情,哪天会被徐姨娘勾引过去,心一软,放她出来。 钱嬷嬷笑道:“要不怎么说徐姨娘自作孽不可活呢,她被幽禁在小院中,不得外出。本来是无法和外界通消息的,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和外面联系上了,把消息传递了进去,而后得到了太太产子的消息。徐姨娘一个好好的男胎没了,心里不定怎么怄呢,又听说太太生了个儿子,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因此就在屋里大骂起来。偏巧被看她的老爷听到了。徐姨娘咒太太就已经让老爷够生恼的了,何况她还咒全哥儿。谁不知道全哥儿是老爷的眼珠子,哪里容得了这个。老爷破门而入,给了徐姨娘一个窝心脚。踹得徐姨娘都吐了血,老爷没半点怜惜,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徐姨娘倒在地上离开了,转身老爷就吩咐人把徐姨娘送到大悲寺去。” 听钱嬷嬷详细讲述着她打听来的消息。贾敏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手里拿着一根嵌珠八宝瑁玳发簪把玩着。凑巧?这个世上可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徐姨娘被幽禁了这么久,贾敏就算是个死人,再是个好好先生也不会把徐姨娘的“爪牙”给留下来。 府里仆役哪个不是人精,虽然不说跟红顶白,可是至少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有的。徐姨娘犯错被幽禁,她这边本身就是当家太太,如今又有嫡子傍身,跟着谁走还用人说?谁敢为了些钱财就不把前途放在心上,冒着惹怒当家主母的怒火给徐姨娘传递消息?要不经她允许,徐姨娘怎么会得到外面的消息?好好的,林海怎么突然会想着去看徐姨娘?而且还恰好听见她说的那些“狂悖”的话,还不是她一手安排的? 本来徐姨娘被林海安置在家中作了居家居士,而且幽禁在小院中,不得进出。徐姨娘要是个安分的,贾敏也就懒着理会她了,反正林家不少她一口饭吃。只是没想到还真让钱嬷嬷说着了。徐姨娘虽是出家,可是心在红尘,竟然想着东山再起!既然她自己想不开,那么贾敏只好顺着她意了。她可不敢赌,赌林海会不会在徐姨娘的哭求下,柔情蜜意的攻势下不会不会退缩下来。徐姨娘一旦放出来,谁知道她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既然如此,那就不怪贾敏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把她这个祸患扼杀在萌芽中! 徐姨娘最揪心的就是她小产掉的那个孩子,若是被她知道她想害的太太安然无恙生产,而且生的还是个男孩,这对她该是多么大的冲击!她怎么可能接受的了!贾敏正是心知这一点,才不敢让她出来!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能被贾敏所利用。徐姨娘出不来,而又收到这样令她大受打击的消息,她会怎么做?贾敏以人之常情来推测,从而引林海过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徐姨娘的“表演”可是真卖力! 呵呵,从今以后,想必徐姨娘会过得生不如死吧!贾敏想到徐姨娘今后受到的折磨,冷笑几声,将手里的发簪抛到妆台上,起身向外,边走边吩咐道:“回头告诉何昆家的,新进来的丫头们若是规矩学的差不多了,就把她们分到各自房里,让上面的大丫头带带。要放出的丫头们已经确定下来了,等小丫头们上手了,她们也开始交接,之后就放出去吧。” 走出房门,远远的听见幽禁徐姨娘的小院里传来哭喊叫骂声,贾敏微微侧目,不予理会。心中暗自猜度着,不知道府里其它几位姨娘收到徐姨娘被送到大悲寺的消息是个什么反应?幸灾乐祸还是兔死狐悲? 消息最灵通的文姨娘在林海刚发完话过后不久就收到了消息,她坐在窗前怔怔的望着天空半晌,最后还是连翘怕她身体受不了,才把她劝了回来。文姨娘挺着肚子,在黄芪的搀扶下,慢慢的挪进内室,坐在床边上。手抚上圆滚滚的肚子,文姨娘脸上浮起一朵即伤心又宽慰的笑容,说:“刚开始诊出我怀的是女孩的时候,我曾经有过失望。如今我倒是庆幸我怀的是个女娃,还是女孩好,女孩好。”是个女孩我和她在这府里还有条生路,否则…… 连翘和黄芪有志一同的没有接文姨娘的话,保持沉默。文姨娘这话自从肚子被确诊是女孩之后,已经说了无数遍,起初,她们还有些反应,开口或劝解,或安慰……后来发现,文姨娘根本是心中焦躁,她完全是自说自话,她们也就不接言了,再听到状若未闻。反正文姨娘也不指望她们说什么。 章姨娘收到消息,低头看了看她瘪瘪的肚子,长叹一口气,阖上双眼,拨动着手中的念珠,继续念经。白姨娘知道后,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转头问欣儿:“我上次给你钱让你帮我找定慈师太,这事到底怎么样了?” 欣儿闻言苦着一张脸,道:“姨娘就是不问,我也正要和姨娘说呢。上次我回去,因为无法在外久留,就把事情托给了我母亲。今早上我娘捎话进来,说定慈师太说,这人的寿数本是一出生就注定好的,改人寿数本是逆天之事,是要折福的。就姨娘拿出的银两,定慈师太不肯,需要再加些才行。” “再加些银两?”白姨娘赶忙问道:“再加多少?”她手里可没有多少钱了,就怕定慈师太狮子大开口,她拿不出来。 欣儿看着白姨娘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说道:“一百两……”看见白姨娘的脸色不对头,赶紧改口:“是五十两。” “五十两呀?”白姨娘皱了皱眉头,要是凑凑倒是勉强能凑出来。旋即狐疑的望着欣儿说:“你不是骗我的吧?那么些钱怎么会不够?”要不怎么就这么准,正好把她手里的银钱全都掏空了。 欣儿吓了一跳,赶忙辩解:“我跟了姨娘这么些年,以前姨娘要的符水、符咒还有上次转换胎儿性别的事情不都是我帮着姨娘办理的,姨娘难道还信不过我?本来姨娘拿出来的钱财已经够了,只是定慈师太拿姨娘给她的生辰八字,算了一下,说这个八字生下来的婴儿是文曲星转世,将来有大造化。逆天改命,转换他的寿数耗费的心血要比旁人大,所以要再加一百两,是我娘苦苦央求,才说到五十两的。若是姨娘不信,大可以不做这场法事,把钱拿回来就是。” 欣儿跟了白姨娘这么些年,太了解她了。果然她这么一说,白姨娘的疑心立刻打消了,因为还要用欣儿办事,所以白姨娘赔笑对着欣儿说了不少好话。白姨娘打开橱柜,拿出一些零碎银两,又掏出几件衣服簪子,还有几块布料,往欣儿面前一送,说:“我的老底都在这里了,这几件衣服还是新的,还是老太太在的时候赏的,我都没怎么舍得穿,通共穿了不是一遭就是两遭,还是新的。这布料也是好东西,是上好的贡缎,还是我刚跟老爷的时候,老爷送我的。这些东西拿出去变卖了,和这些银子凑凑,五十两直多不少。回头我再太太那里求下假,你把它们带出去,找定慈师太。定慈师太收了东西,赶紧做法事,越快越好。”夜长梦多。 作者有话要说:徐姨娘终于被送走了,又解决了一个隐患。其实林海对徐姨娘的处置已经可以了,也给了贾敏足够的体面。毕竟幽禁一生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只是她安分守己,贾敏自然不会对付她,否则,当然不能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 我觉得黛玉在家的时候,可能有些小性子,但是未必会敏感多疑。毕竟那是她的家,又有父母宠着,自然想怎么就怎么着,所以她就像现在的独生子女一样,娇宠的有些小脾气,不过本质上还是个天真活泼爱臭美的小女孩。 [33]第叁三章 欣儿把白姨娘给的东西卷卷,打成一个包袱在白姨娘的催促下出了门。出了府,欣儿走到林府后街,下人居住的地方,三拐两拐的,走进一间简陋房舍面前,掀门进去。屋里一个四十来岁的穿着青布面背心的女人的听见响动,起身看见欣儿,赶忙迎上来,道:“欣儿,这不时不晌的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欣儿把手里的包袱往床上一扔,伸手拎起炕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拿出帕子抹了一下嘴角说:“是白姨娘让我回来的。”扬起下巴点了点她刚才扔下的包袱说:“诺,那个也是她给的。” 那妇人赶忙把包袱解开,白花花的银子和柔软的绸缎入了眼,笑逐颜开。,伸手拿起一块银角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拿起一块料子,在身上比了比?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4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4部分阅读 比,依依不舍的放下,道:“真是好东西,我看见府里管事的几位大娘身上穿的都没有这个好,回头娘给你作件袄和裙子穿穿,我的姑娘打扮起来绝对不比那些太太姑娘们差。” 欣儿坐在她娘对面说:“这些东西可是我们那位姨娘压箱底的了,她那再也挖不出来什么了。”欣儿没有形象的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叹道:“可是累死我了,为了这些个,今天差点没被白姨娘看出破绽。” 欣儿的娘听了,紧张的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她看破呢?你没事吧?” 欣儿转个身,面对着母亲躺着,得意的说:“怎么可能有事?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伺候她这么时间,还不知道白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贪财又胆小,怕事又想生事的一个人,我编了几句话就把她骗了过去。” 欣儿将她和白姨娘的对话讲给她母亲听。讲完之后,拍了拍身边的财物,又道:“除了今个得的,还有以前得的。我们陆陆续续从白姨娘那里的了大约有四五百两的财货。有了这些东西,回头我放了出来,母亲和爹爹也赎身出来,我们一家到乡下买些田地,做个小地主,送弟弟去学堂,家里买两个小丫头,我们伺候人伺候了这么些年,也该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了。” 欣儿的娘想到欣儿描绘的远景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叹道:“我听说白姨娘早就失宠了,没想到她手里竟然这么有钱。难怪那么管事娘子们提起姨娘来眼里带着羡妒。南婆子的女儿在前面伺候,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想着做姨娘。做姨娘的确好,穿金带银,遍身绫罗绸缎不用说了,随便拔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难怪前面涵容的父母听说女儿作了通房眉开眼笑的,每日里在我们跟前耀武扬威的。这还是通房大丫头,若是涵容作了姨娘,还不定怎么带挈他们呢。” 听见母亲话里的羡慕,欣儿一骨碌的爬起,脸带寒霜的说道:“娘你这么羡慕人家做姨娘的,是不是想着我也做姨娘才好?”欣儿的母亲看见女儿面色不善,她是知道女儿的脾气的,就算刚才心中有这个念头,也不敢承认,刚忙摇头道:“哪有,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有什么好羡慕得,我的闺女生的好,活计也好,又聪明,将来出来了,外聘出去也一样能够带挈我们。” 听见母亲否认,欣儿的脸色由阴转晴,道:“娘你只看到那些姨娘的表面风光,哪里知道她们背后的苦楚。白姨娘比老爷大几岁,虽然老爷念着旧情,每月也到她房里歇息几天,可是早就不承宠了。府里每位姨娘二两银子的月钱,在我们小门小户的眼里算是多的,可是在府里能干什么? 太太虽说不曾刻薄几位姨娘,不过也没有宽宥到哪去。几位姨娘的月钱各项份例倒都是按时发放到手里了,可是除了这个定例,姨娘们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平日里打赏妈妈管事和丫头婆子,或者偶尔想改善一下口味,或者想买些别样的东西,还有补贴家里,拜佛烧香……全都在这二两银子里出。二两银子够做什么的,根本不禁花。” 叹了一口气,欣儿又道:“像后来进来的徐姨娘、田姨娘和文姨娘她们家里有钱,所以进门的时候都有私房银子,还是好的。像章姨娘还有白姨娘连头已经过世的那位姨娘,都是由丫头上面提上来的,哪里有什么积蓄。指望家里?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虽然早前做丫头的时候或许曾经攒下几个钱,可是作了姨娘之后,结交管事妈妈,差不多都花光了。老爷是个不爱色,纵使早些年膝下没孩子,去几位姨娘的房里日子也不多,所以指望老爷赏赐或者贴补,根本不太可能。姨娘后面年纪大了,又没个一男半女傍身,渐渐的就在府里成了透明人,除非看破了,把钱省下来,否则,这钱还得持续花下去。” “白姨娘之所以有钱,是因为早年她做老爷通房大丫头的时候,那时掌管着老爷屋子的所有事务。银钱大部分都是那个时候积下来的,剩下来的一部分是早年因病过世的那位姨娘留给她的。过世的那位姨娘被卖到府中之前转卖过好几次,早不记得老子娘是谁,所以孤身一人在府中。后来成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再后来被老太太给了老爷,她病死的时候,白姨娘去看她,因为她们素日相识,就把东西留给了白姨娘。白姨娘现在吝啬的很,基本上都不给下人赏钱,就这每个月的月钱也剩不下多少。若是指望白姨娘的二两月钱,还不知道得攒多少辈子呢。” 听母亲提起涵容,说她家里仗着涵容的身份如何如何。欣儿忍不住道:“就涵容那个傻的,被她老子娘卖了都不知道。太太曾经要放涵容出去,而且还把他一家子都放出去,太太出面给他们脱籍,并答应给她三百两银子,以供她以后生活。他们一大家的脱籍费用还有历年所积,再加上太太给的,这里外里差不多就四百两银子,有这笔钱回家做个土财主多好。偏她犯了糊涂,要留在府里,而且为了留在府里还给太太一个没脸。如今被太太打发了出去,不过是个通房就能独居一间屋子,月钱也被太太自己拿钱贴补的和姨娘一样,身边也有小丫头伺候,看着风光,可是在太太的屋子里,她根本不需要维谁,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得了,太太也不好难为她。吃穿都是公中的,就算有什么事,人家看在她是太太房里的,基本上也不用她花钱。每个月一两的月钱至少能剩一半。这一搬出来,每个月二两的月钱根本不够用,而且一个月也见不了老爷几次,就这点次数还老被旁边的文姨娘给破坏了。太太补贴涵容,根本是随性的,随时都可以取消。那时涵容就靠着一两银子过活吧。不管怎样,既然从太太房里出去了就没有在回去的道理。她一个通房大丫头,若是到时候不曾怀孕,到了年纪就会被放出去,那个时候要钱钱没有,人年纪也大了,又不是黄花闺女了,有的她后悔的。” 欣儿娘一个连前院都到不了的粗使婆子,哪里知道内宅的弯弯绕,听女儿讲述的这些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啧啧嘴,道:“你要不说,我们都不知道涵容在府里那么艰难。每天听着她老子娘的炫耀,我们都当涵容过得不定怎么好呢,没想到她竟然混成了这样。看样子是没有做姨娘的希望了?” “难。”欣儿道:“除非她生下一男半女,可是那孩子是那么好生的。府里那么多姨娘,这么多年都未曾怀胎,怎么会让她一个小丫头占了尖去。” 欣儿娘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对涵容的命运才不关心呢。目光落在欣儿带回来的首饰上收不回来。摸着一对白玉主子爱不释手,她忍不住伸手摸摸头上插着鎏金簪子,道:“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打几件真金的首饰,我这辈子还没带过那样的首饰呢,只在几位管家娘子头上见过,亮闪闪的,也不怕磨,真好看。” 欣儿瞥了母亲一眼,伸手捡起滚落床上的一根簪子,说:“你手上的那对镯子做工还行,玉质还好,也就日常带带。这根簪子是好的,真金的,上面镶的都是宝石。”将它随手扔在一边,道:“其实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我看见太太头上戴的那些,宝石又大又亮,而且比这还多,白姨娘的这个根本比不了。娘要是喜欢,我以前拿回来的东西里面也不是没有好首饰,尽可以拿去戴就是,何必花钱去打。别看这个比不上太太的,可是外面打的还未必有这个好呢。” 欣儿娘看见欣儿就这么把东西乱扔,好一阵心疼,赶忙捡起来,收好。她道:“好闺女,我哪里比的了你的体面,见识的东西多。我不过是个坐更的粗使婆子,上差的时间都是晚上,而且就是在后院里转悠,连二门都进不去。见个小点的管家娘子我都得赔笑脸。白姨娘这东西好是好,可是不是我能戴的,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戴的起这样的东西,自然会惹人生疑。若是被人认出来岂不是一场是非。这东西,将来留给你做嫁妆,或者将来给你弟媳。” 欣儿娘说着话,把东西收拾起来,藏好。转身回到不放心的问道:“闺女,我们把白姨娘的东西都哄骗过来。这不会出什么事吧?”家里有这么大的一笔财物,她这心里可不踏实。而且骗得还是主子的钱,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以前是被钱迷花了眼,现在发热的脑袋有些清醒了感到后怕了。 欣儿不耐烦的说道:“能出什么事?太太要放人出府,我一早就把名字报上去了。我是白姨娘身边的人,太太自然巴不得我出去呢,自然不会拦我。等我出来了,爹爹在庄子上,你都是晚上当差,而且白姨娘根本不晓得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她能怎么样?再说回头你和爹爹也赎身出来,我们一家子离开这里,白姨娘还怎么找我们?” 看见母亲依旧不放心,欣儿道:“母亲你到底在怕什么?这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作了,回头把你在外面买来的符给我,我往白姨娘那里一交,什么都结了。至于管不管用,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有能耐白姨娘出府找定慈师太算账去,她又没有那个胆子。” 怕母亲不清楚,欣儿干脆说的更清楚明白些:“这事遮遮掩掩的,白姨娘绝对不敢闹出来,否则她算计太太的哥儿,若是被太太知道了,绝对饶不了她。送她进大悲寺和徐姨娘作伴都是好的。何况她这又不是第一次,若是把以前算计大姑娘的事情也翻出来,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白姨娘虽然罪责难逃,难道你一个奴才谋算主子,主家就会放过你了不成?”伴随着贾敏的声音,房门被推开。贾敏站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欣儿看见贾敏粉面寒霜,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贾敏把她和她母亲的对话听见了多少,一面拉着母亲给贾敏请安,一面转动着眼珠子,想怎么开脱自己。 贾敏看破欣儿的小心思,神色淡淡的说:“你也别想着辩白自己了,我从你进屋就来了。可是把你的言语从头听到了尾。”从放出丫头的名单上,看到欣儿的名字,贾敏就纳闷。虽然她此举是为了斩断府里几位姨娘的手臂,但是真正的心腹还是动不了的。可是欣儿身为白姨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最得白姨娘信任,白姨娘怎么会舍得把她放出去。贾敏派人到白姨娘那里探底,发现她对欣儿的离开一无所知。这样贾敏更感到惊奇。忍不住派人查探一番,没想到查出来得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闻言欣儿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跪下磕头求饶。而欣儿的娘早就瘫在了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翻个白眼,干脆晕了过去。 贾敏扫视了一下,发现房间太小,她带的这么些个人进去之后恐怕就要全挤满了,不好说话。再说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全哥儿该醒了。那个孩子现在根本离不开她,必须她在身边才听话,否则就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甚至能哭抽过去。贾敏不想多耽搁,示意身后的人将欣儿带回去,就打道回府了。 …… 钱嬷嬷进房,见贾敏手里正摆弄着一张符纸。贾敏抬头见她,道:“人可是送回了?”钱嬷嬷道:“已经送她回去了。她就按照说好的,先回到白姨娘这里当差,等到府里放人的时候,跟着被放出去,然后她们一家子先去金陵落脚,等太太什么让她回来,她就回来。” 钱嬷嬷有些不解,按道理说从欣儿的供词中得知白姨娘屡次三番的想害贾敏,贾敏怎么也应该让欣儿出面指正白姨娘,从而铲除她。可是贾敏却把欣儿放了回去,而且对白姨娘只字未提,因此试探的问道:“白姨娘哪里?”是不是要动手? 贾敏起身,将将手里的符纸和一张写满字印着手印的纸张放在一起,收好。才道:“一个能被身边的丫头用十个钱买的符纸就能哄骗的她将整个家当就拿了出来的蠢材。让欣儿出面指正她,就算扳倒她,欣儿就算出去也不能再回来了。难得遇上欣儿这么一个聪明人,更重要的她是个明白的。她我还有大用,不能在这里浪费了。妈妈,回头你把白姨娘利用定慈师太改换胎儿性别的事情想法传到文姨娘的耳中。虽然文姨娘整日里庆幸她怀的是个女孩,我倒要看看,若是她知道本来肚子的可能是个男胎,却被人施法改换了性别是什么反应?” 钱嬷嬷一听,立刻明白了,笑着,转身出去安排这“借刀杀人”之计去了。贾敏手指轻敲着着桌面,想着林海昨天收到的邸报上,写着关于义忠亲王的倒台及一大批官员升降的新闻,其中王子腾升任京营节度使的消息让贾敏最为关注。 京城虽然因为义忠亲王的倒台牵连了一大批官员,不过贾王两家确实喜气洋洋。贾家没有被牵扯进去,而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则因为在义忠亲王一事中立了大功,蒙皇帝宠信,调任为京营节度使。成了掌有军权拥有重兵的实权派人物,让已经处于朝廷边缘的两家喜笑颜开。京畿要地的兵权非皇帝信臣不得任用,王子腾的升任让贾王两府看到了四大家族兴旺在即的气象。 为了庆贺王子腾升官,虽然知道此时因京中的时事不宜张扬,不过王家按捺不住喜悦,到底还是摆了一场酒,请自家人上门庆祝。王夫人回娘家吃酒,筵席中间和坐在一边的嫂子王子腾夫人闲话,聊到了元春的婚事上。 听王夫人发愁元春的婚配对象,王子腾夫人左右看看没人注意,附到王夫人耳边悄声说了一席话。王夫人听了大惊,道:“入宫?不行,绝对不行。皇帝的年纪比老爷大十几岁,虽然身子康健,而且真要选上了,是一家的体面和富贵,可是我也不忍心让元春那样的年纪陪着一个……再说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家元春年纪还轻,到时岂不要……” “谁说让元春选那个的。”王子腾夫人拦下了王夫人的话头,怕她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道:“这次因为义忠亲王的事情,朝廷上下好多家受到了连累,愁云惨雾的。所以皇帝才下旨采选。这次采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给皇帝选人,一部分是给宗室子弟,朝廷亲贵选人,后者不好直说,用采选女史、女官来代替了。若不是来给我家老爷宣旨的太监透露,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那太监还说,若是我们家有意,他给我们留个名额。” 王子腾夫人见王夫人听了进去,道:“你想想,能得皇上赐婚的权贵子弟哪有不出色的,家世门楣。人品和人物都差不了,否则哪能入了他老人家的眼。再者,不说得蒙皇帝赐婚的那份荣耀,就说被皇帝赐婚进去的媳妇,婆家高看一眼不说,同样的妯娌,也比人家高一等,丈夫更尊重,就算将来有什么,也轻易弃不得。你想想,若是有意思,回头我跟我家老爷说说,托了门路,把元春送进去参选去。” 王夫人听了大为意动。虽然这事她做不得主,少不得要回家和贾母和贾政商量一下。但是她觉得贾母和贾政没有个不答应的,不过她也不好一口说死。“谢谢嫂子,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少不得我们还要细细打听一番,还要和我家老爷老太太商量商量,过几天我们再给你答复。不过在我们没回复之前,那个名额先给我们留着。” “那行。你们回家商量去吧。”王子腾夫人从王夫人露出的口风中察觉到她的意动,又在后面推了一把:“要不是我们家没有合适的女孩,否则我一定送进去参选。凤丫头没她元春姐姐有福,年纪小上那么几岁。商量归商量,可要早拿主意,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否则下次像这样的采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贾敏开始一步步的步暗棋,王子腾升官了,元春要入宫了。我觉得王夫人还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让她把元春送到宫里陪伴年过半百的皇帝她未必愿意。 因为就算元春受宠,老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所有的富贵就变成了水中花镜中月。所以不管是从疼女儿的角度考虑,还是从长远来看,贾家都不会愿意这么做,至少我觉得他们这点政治眼光还是有的。因此我们还是把元春留给下一任皇帝吧。 [34]第叁四章 御前太监总管安德路拿着托盘捧着一摞秘折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九龙案上的皇帝正在看前一批送上来的秘折。啪!皇帝面带怒容的把手中的秘折合上,气道:“这帮逆子,一个个这么不安分,难道想要气死朕不成!难道义忠亲王的下场还不足以让他们引以为戒!” 安德路屏息屏气将手中的秘折放到御案的一边,后退几步,站在一边,竭力缩小自身的存在感。虽然义忠亲王已经倒台,可是在剪除义忠亲王势力的过程中,几位成年皇子在台下的动作也一并暴露出来。这让皇帝大为恼怒,因此安德路这些时日非常伺候的时候非常小心,避免的皇帝的怒火波及。 发脾气归发脾气,折子还得继续看。皇帝将面前早就送来的折子看完,又翻起来安德路刚才送进来的那些。皇帝拿起一本,看了不过几行,大为失态的霍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脸上的神情似悲还喜。看完之后,皇帝坐在龙案之后沉吟不语,良久,拿着折子,起身去往皇后居住的兴庆殿。 到了兴庆宫之后,皇后拜见过皇帝,并将皇帝迎往内殿,两下落座。皇帝直接从袖子里拿出折子递了过去,兴冲冲的道:“梓童,这是从三品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林海的秘折,朕拿来给你看看。” 皇后满脸惶恐,忙摆手道:“皇上,高祖立国之后就严格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身在后位,正该以身作则,怎么领头犯规。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教导后宫的姊妹们。再说,皇上若是有什么疑难不决的,前面那么多能干的臣子尽可以询问,哪里用得着我这么一个小女子。” “哈哈……”皇上对皇后的做出来的态度很满意,把手中的折子又往前递了递道:“这个东西现在不宜拿到前面去。你是朕孩子的母亲,朕觉得这个东西应该让你知道。这个本来是朕让你看的,你尽管看,并不算干政。看过之后,说说你的意见。” 在皇帝的再三催促下,皇后不在谦让,将折子接了过来。打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皇后惊咦出声,她明白皇帝让她看的意思了,脸色不知不觉凝重起来。看完之后,皇后沉吟半晌,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是若是后代子孙不肖,被人蒙蔽。或者独断专型,以爱宠为立嗣基础,不以贤明为储,又没有了臣子的阻谏之力,恐怕亦会危急到江山社稷。” 皇帝长叹一声道:“梓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条建议的弊病就在这里。只是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采用这个办法,不然,若是让几个不孝子这么闹下去,恐怕到时朕就不得不像对待小皇叔一样对待他们。都是朕的骨肉,朕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骨肉相残同室操戈的悲剧发生。”若是能够和平的解决皇权带来的矛盾和冲突,虎毒不食子,皇帝也不愿意杀掉自己的儿子。 皇后沉默了,前一阵子,前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虽身居后宫,可是涉及到皇室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和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与眼下的危机相比,她刚才所说的弊处就算不上什么了。皇后道:“先用这个法子平息了朝廷里的争斗倒也不错。至于它的弊病,等前朝平静下来,皇帝大可以再想个法子去除。” 皇帝点点头,道:“梓童说的有道理。这个林海朕倒也没看错,盐政那边虽然不说是干的有声有色,可是也按部就班,革除盐政上的弊病指日可待。况且满朝这么些个臣子,只有他一个人看出危险,并想到了法子,虽然还不够周全,不过能够想到这些已经不错。”言语中带着一丝得意,臣子虽然能干,可是目光不够深远,这就需要他这个领导来给补上了。 “林转运使虽然能干,但是也少不了陛下慧眼识人。岂不闻这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非遇到了陛下,他纵使有天赋之才也是有力无处使。”皇后看出皇帝的那点小得意,也不说破,笑盈盈的凑趣,帮着林海讨起赏来:“只是这林转运使立了这样的功劳,不知道皇上要奖励他点什么?” 哼!皇帝轻哼出声道:“奖赏?朕不罚他就不错了。你没看见折子后面他向朕请罪,说是把文家和高官往来的密帐不小心烧了。那密帐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不小心烧了?竟然敢如此糊弄朕,真当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成,还不是不想得罪人!” 见皇上一下子变了脸色,皇后有些诧异的道:“可是那上面不是说是他的夫人不小心烧的吗?想必林夫人是不知道那东西的重要,而且林转运使不是在秘折里说,文家藏着密帐的原本。皇上若是想要,让文家交上来就是。”林海在秘折里把贾敏的烧账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出来,详细介绍了贾敏的愚昧无知,为贾敏的鲁莽和他的不知情犯下这么大的过错而请罪。 皇帝道:“林夫人也是出身大家,而且跟随林海在外多年,她会不知道那密帐的重要性?何况林海的如夫人把账册交给她的时候会不说明?朕早就收到消息,那个秘密立储的意见就是林夫人想出来,你说这样聪敏的女子会不知道那密帐的重要性?或许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把东西给烧了。哼,贾家养了个好女儿,林海娶了位好太太!” 皇后并没有惊讶皇上在林海的身边埋有“暗线”,反而是惊讶想出兵不血刃的解决了立储中骨肉相残之人伦悲剧办法的竟然是贾敏。皇后脸上的惊色一闪而逝,不等皇上察觉就已经收好,又恢复了常色,道:“林夫人倒是个聪明的。不过烧密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也是林夫人做的事情。林转运使也是事后才知道,和他无关,皇上何必迁怒于他呢?” “啊,皇后这话说的好笑。林海会不知道林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要是连这点也看不出来,那也不必做这个官了,干脆回家养老去得了。林海知道事关重大,他只能装作不知。否则若是他知道妻子是有意烧账册,那他还拿什么借口向朕请罪,怎么保他的夫人?他也知道这点朕不会看不出来,可是他即已经说了是‘无意,难道朕还和他辩白是有意的不成?若是他真不知道他妻子是有意烧那个账册的,那又何必巴巴的写出文家有原本呢?不过拐着弯,请朕不究他妻子的过错罢了。文家!朕不得不承认他的这招祸水东移用的不错,不过一个商户,竟然还有这般心思,真是找死!”前面还是和风细雨,后面却满脸肃杀。 皇后帮着林海和贾敏说情:“既然皇上知道那秘密立储的法子是林夫人想出来的,那么就与后面她烧账册的罪责相抵好了。至于林海蒙蔽皇上的过失,请皇上看在他主理盐政的份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要处罚的太过,免得寒了臣子的心才好。” 皇上眯了眯眼睛,直视皇后,道:“今日皇后是怎么了,不但帮起臣子说起情来了而且一直帮着他说好话,难道皇后想要插手朝政不成吗?” 皇后被皇上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分辨:“臣妾不敢。臣妾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都是刚才臣妾多话,帮着林转运使讨赏才引起这一番波折,因此臣妾以为这是臣妾的过错,所以才帮着林转运使说了几句话。若是皇上不喜,臣妾自不敢再多言。” 皇上亲自弯腰将跪在地上的皇后扶起,道:“朕刚才不过是句玩笑话,梓童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朕自然是知道梓童最守规矩不过的。不过这些事情梓童不用操心,朕会处理好的。倒是采选这块需要梓童用心看看,朕就把这摊全都交给你了。” 皇后见皇上如此郑重其事,忙道:“臣妾必不会让皇上失望。”皇上点点头,拿着折子离开。在宫门口跪送了皇上,俯着身子的皇后只觉得她的山河社稷袄都被汗打湿了,起身之际,只觉得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跟在她身边的大宫女春华赶紧上前扶住了皇后。 回宫之后,一边帮着皇后换□上的衣裳,春华一边道:“刚才可是吓死我了,皇上的脸变来变去的,一会阴一会晴。皇后娘娘,也是,那林家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何必帮他说话,又没我们什么好处。” 皇后换好了衣服,坐下。对着这个到了年岁也不肯出宫的,愿意一直服侍自己的贴身大宫女细声解释道:“我不过是看着皇上没有惩罚林海的意思,所以帮着说几句好话罢了。毕竟是个从三品的官,又是梦蒙皇上恩典,在盐政上任职。本来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结分善缘。谁承想会变成这样。” “皇后怎么知道皇上就没有处罚林家的意思?我看皇上言语之间对那个林海很不满呢。”春华将皇后脱下来的大衣裳仔细的叠起。 “前面因为义忠亲王的事情刚刚清洗了一遍,江南那边更是大半官员落马,如今江南急需的是稳定,不宜再有大动作。而且林海出任盐政,是为了革除弊政去的,刚才听皇上的意思,已经做出了点效果。皇上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断臂膀。所以林海挨顿申斥,罚几年俸禄顶天了。何况他又献上了一个好法子,帮着皇上解决了一个难题。离了功劳,皇上自然不好意思罚他。只是我做的太过了些,让皇上察觉我的心思,所以才给我个没脸,敲打我一番。根本和林家的赏罚无关。” 春华看着一脸颓然的皇后,赶紧转移话题:“皇上不是让娘娘主持采选的事体嘛,名册都已经送到了,娘娘要不要看看?”说着就指使人把各官员家中闺秀参选的花名册搬了过来。 皇后无精打采的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一个“贾”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再看下去,皇后转身问道:“秋实,这个父为五品工部员外郎的贾元春是不是和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林海的夫人有亲?”秋实是皇后身边的活字典,前面各个品级的官员和家眷的名字不但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哪家和哪家有亲,哪家和哪家不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秋实扫了一眼名册,回道:“回皇后娘娘,林夫人出身荣国府,是荣国府史夫人的女儿。这个贾元春是史夫人的孙女,她们是亲姑侄。而且据说林夫人和贾元春都是由史夫人教养长大的。” 皇后听见秋实提供的信息喃喃自语:“是亲姑侄?而且都是由史夫人教养长大的。”皇后手托着下巴,望着贾元春的名字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个贾元春有没有她姑姑的聪敏,不要赶上她,哪怕只要有她的一半就不错。尽力回想着每年她的寿辰时,来拜寿的诰命夫人中史太君的模样,想了半晌,未果。 “将这贾元春挑出来,放在我宫里。”皇后思考半晌做出决定。不管怎样,还是要看看。若是贾元春是个好的,她也有个好帮手。否则,兴庆宫大的很,也不少那一口饭。选定了贾元春,皇后继续翻着名册,挑选着采女。…… 皇帝离了兴庆宫,回到立政殿,继续翻阅那些未曾看完的秘折。看到金陵守备送上来的秘折之后,皇帝勃然大怒,摔了折子道:“好个薛家,薛俭薛茂约,真是胆大包天,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想着向朕请罪。还四处钻营,难道真以为朕就这么好蒙骗?还是以为朕会念着你祖上的功劳,顾及旧情,拿你不得吗?” 发完脾气,皇帝就叫来传旨太监,往外发出一连串的旨意和上谕,其中就有发往扬州的给林海的上谕。林海很快就收到了皇帝的上谕,其中有对他献上秘密立储之法的奖赏,当然也有对他烧了密帐的斥责。不过正如皇后猜想的那样,皇帝对林海的申斥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无碍。 接到皇帝的上谕,林海心中萦绕已久的事情被解决,一身轻松的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胖儿子。 “老爷,这薛家自从我怀孕到全哥儿下生以来,已经接二连三往家里送了好多次礼,而且礼单一次比一次厚。尽管我们一次次把东西送回去,可是薛家依旧故我。今日又上门来了,是不是还是像以往一样还回去?我家和薛家素来没有交情,如今薛家频频上门,到底为何?”贾敏从外进来,手里拿着薛家的礼单,对正在逗弄儿子的林海说。 林海并没有看贾敏手中的礼单,径自抱着全哥儿玩闹,不以为意的说:“这次薛家的东西尽管留下来,不用按照以往的规矩送回去。皇上说这些物件就赏赐给我了,是我辛劳职事的赏赐。” 对上贾敏疑惑的目光。林海轻咳一声,解释道:“薛家世代执掌通政司,是皇帝的耳目,帮着皇帝监察百官。茂约子承父业,无可厚非,只是他行事犯了大忌,存了私心,结交外臣,因此本是皇帝在外面的耳目通政司没起到应该起的作用,皇帝被蒙蔽住了,否则你以为皇帝若是知道的话,会坐视义忠亲王的势力扩大到如此地步才下手。”自从立储和密帐之事之后,林海在贾敏面前对外面的事也不在闭口不谈。 涉及到四大家族中的薛家,贾敏认真的听着。林海叹道:“去年年初皇上就已经开始着手要收拾义忠亲王,那个时候皇帝尚未察觉到通政司的不妥,不过对通政司的成绩并不满意,已经下旨申斥好几次了。后来随着义忠亲王的势力一点点的被揭开,若是皇上再察觉不到通政司出了问题那才怪了呢。只是不知道茂约怎么想的,竟然不想着向皇上请罪,反而四处拉关系,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收他家送来的礼。” 贾敏听了恍然大悟。当初的四大家族,贾家是一等公,作为非宗室的爵位里,已经是最高的民爵,而且掌管兵权。史家是保龄侯尚书令,侯比公次一等,尚书令正二品,相当于副宰相;王家是都太尉,爵位是统制县伯,比侯次一等,虽然不高,可是太尉是三公之一,正一品高官。 到了薛家,无爵,不过是个五品上的紫薇舍人。官职中下,和前三家的官职相比,根本不够看。纵然再有钱,可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泼天的财富也买不来社会地位。士农工商,商户的地位低贱,哪怕是隶名户部为皇家宫廷采办各种物资的皇商,也脱不了一个“商”字,凭什么和其他三家并称为四大家族? 官商结亲虽然是以姻亲换钱权,许出一个女儿,商家换得行事方便,权贵得银钱分成,两厢皆好。向来都是富庶的商家之女入权贵之家为妾,哪怕是嫡女也很难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室,除非是庶子。官商间有着天壤之别,商户之家能娶官宦之家的庶女也是高攀的。在王夫人这一代,王家竟然把嫡女嫁入薛家,怎不叫人纳闷,就算祖辈上联络有亲,在为钱财,也没有这样“牺牲”嫡女的。因为王家行事根本违背了社会的基本法则,不但会惹人笑话,而且对王家以后女孩的婚配对象也不利。 就连贾赦那样把女儿卖了五千两银子的,虽然是个暴发户,可男方到底也是官身。若是贾赦肯降低身价的,大可以把迎春“卖到”商户人家,保管拿到的钱比五千两还多。薛宝钗算是个例外,她嫁给贾宝玉的时候贾家已经败落了。宝钗虽是皇商出身,可是她母亲出身王家。王夫人是她的亲姨妈,而且贾政的官职并不高,贾宝玉更是白身一个。就这样,她还费了老鼻子劲,用心的去讨好贾家的每一个人,在贾家衰败的时候才如愿。如果宝钗和黛玉的身份对换一下,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凭她的才貌,何至于那么苦心费力巴着贾家不放,早已经议定好亲事,甚至比宝玉的条件还好。 原来薛家在遍地做生意的同时为皇家监察天下,握有相当于“粘杆处”的暗探。有了这个在手,的确有资格和贾王史三家并称“四大家族”。而且也有能力娶官宦之家的嫡女为妻。不过听林海这番言语,似乎薛家现在的主事之人,也就是宝钗之父犯了错误,惹恼了皇上。 贾敏想了想问道:“老爷,这薛家掌管通政司的事情,各地官员都知道吗?”在她印象里,只知道薛家是皇商,还真不知道他们有另外一个身份。 林海道:“以前薛家行事机密,除了老一辈的人知道高祖皇上曾经设立过这么一个机构,但未必知道是薛家,所以知道通政司存在的都很少。不过自从茂约接任以来,茂约为人粗犷,行事上不免露了些痕迹,所以官场上很多人隐隐约约的有个猜测,不能确定。我若不是此次来扬州任职前,觐见皇上。皇上担心我人单势孤,在盐政上打不开局面,所以告诉我,可以和薛家联络,我也不知道薛家手里还有这么个职司。” 贾敏从林海的言语中做着推测。四大家族的称号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的权势,而是因为他们都曾经一起组建通政司,从而被并称。这也说得通。贾敏正在琢磨薛家,林海抱在怀中的全哥儿突然大哭起来,林海的衣襟也开始往下滴水,被儿子的哭声惊醒的贾敏再也无心思考其他,赶紧从林海怀中把全哥儿抱过来,让林海去换衣,她从奶娘的手中接过尿布,给全哥儿换上。此刻贾敏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什么薛家,什么通政司,什么四大家族,早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所以更晚了,请见谅。大家六一快乐! 早年的贾王史三家族可以称为金陵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薛家实在是不起眼,就算是再有钱,可是也无法和其他三家相比,让人感觉有凑数的嫌疑。打个比方,国家总理级别的,和一个地方个人企业能够相提并论吗?要是李嘉诚那个级别的还差不多,可是后面薛家的表现,明显没到那个级别,就算薛蟠不肖,在败坏也没有那么快就败光吧。 何况人脉上,也明显看出,除了贾王史三家,似乎和其他官宦人家根本没什么来往。若是真有能量,薛蟠为香菱打死人的时候,绝对不会求到贾家,只要自家和当地官绅那里打点好了就行,何必要等贾雨村上任后才能结案。 [35]第叁五章 且说贾元春被选进宫,王夫人在心里盘算着,以她女儿的品貌家世和根基,不知道会给安排到什么样的人家。可是眼看着指婚已经完毕,都没有元春的名字。正当他们焦虑的时候,宫里来了个小太监传旨,告诉他们,元春被留在宫中了。 府里急了,忙打听元春进宫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否则怎么明明是入宫参加指婚纵使或者权贵的采选,怎么留在宫中了,成了第一拨里的人了呢。只是那个传旨的小太监也不知道缘由,只知道元春被皇后点名留在了她的兴庆宫。 这下府里更慌了,担心元春是不是得罪了皇后,不然她一个小小的采女怎么入了皇后的眼,还被点明要了过去。忧心皇后此举会不会对府里有什么影响。所以急得四处寻门路,打听其中的情况。花了不知多少功夫,耗费了多少钱财,请托了多少人情,最后还是贾母出面,仗着和北静王府老一辈的交情,请托老太妃进宫帮着打听。 老太妃不负所托,进宫之后把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待听说皇后是此举并没有为难府上和元春的意思,相反是听闻元春出自荣国府,而且还有个衔玉而生,颇有来历的弟弟,所以就把她挑到了身边,并不是就这么一直留在宫里,过几年,一定会给元春找个满意的对象。 北静老太妃话说的含蓄,可是意思已经透出来了。皇后看中了元春,有意将她许给皇子,不过还是要放在眼前看看品行。贾府的人听了立刻转忧为喜,觉得元春好造化。荣宁两府的人虽然在外耀武扬威的,但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府里现在的情形,元春嫁给皇子可不够资格,不用说正妃,就是侧妃都不够格,除非做个妾室。 元春勉强嫁给宗室子弟也不过是血缘较远的,不敢想皇家直系血脉的。但是皇?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5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5部分阅读 皇后的举动给了他们一个念想。元春在皇后呆上几年再出嫁,因为是被皇后教导过的,身份无形中高了几分。再由皇后做主,元春给母族势力低微的皇子做正妃还是勉强可以的。若是能够进入皇后膝下的四位皇子府中,正妃身份不够,为侧妃,也不错。退一步讲,就算不能许给皇子,将来从皇后指婚的对象也差不了。元春在兴庆宫里呆过,背后有皇后站着,比此次皇帝采选指婚还要体面,她在婆家的底气十足。至于元春那时是否过了婚嫁年龄,谁会在意这一点。 不管元春最后花落何处,贾家都会从中得利是显而易见的。阖府对元春满口称赞,都说她生的时辰好,是个有福气的。王夫人听了虽然面上不显,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而由于老太妃话里提到了皇后娘再说元春的时候提到过宝玉,贾母和王夫人她们一致认为是宝玉衔玉而生的名声传到了宫里从而引起皇后对元春的看重,这还没长大呢,就帮到了姐姐,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福荫,若是长大成|人之后岂不是更不得了。因此本来就疼宝玉的贾母更是因此把宝玉捧在的心尖上。 王夫人虽然为女儿元春有了好前程而开心,可是府里的事却让她笑不起来。府里的花销只有增多不见减少的,而产业又不比旧时,收上来的银钱若是精打细算,倒也勉强持平。可是今年却不能够了,前一阵子因为打探元春的消息四处托人,花了一大笔钱。又临近年关,府里因为元春的事情,人情往来又多了几家,又增加了开销。 贾敏送来的年礼依旧都是些光鲜亮丽的样子货,拿不上价钱,而且比旧年的例还要薄了几分。尽管贾敏解释为因为皇上整顿江南官场,所以府里收入大不如前,所以减了年礼。这话王夫人是不相信的。林海是从三品的高官,深得皇帝信任,江南那么变动,林海还不是在盐政上做的稳稳的,盐政上的差事又是天下有名的肥缺,怎么会没钱。 当初贾敏在林家无子,能依靠的无非是贾家。所以每年送往贾家的三节两礼都是极重的。现在有了儿子,底气足了,娘家再好也比不得儿子,所以要给儿子留着罢了。虽然明白,可是王夫人也没办法,她怎么总不能硬生生的去和贾敏要银子,何况就算要,贾敏也未必肯给。恨得王夫人在心里盼着贾敏生的儿子赶紧死了才好。 让王夫人郁闷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贾琏和她不复以往那么亲密了,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渐渐的和她疏远了。贾琏以要管理自己的产业为由,再也不像以往出面帮着她打理外面的事物。先不说王夫人是个内宅妇人,不好抛头露面处理外面的事物,何况府里袭爵的毕竟是贾赦,虽然没分家,可是在处理有些事情的时候二房出面终不如大房出面名正言顺。 以往贾赦撒手不理,王夫人好歹还有贾琏这张牌,不管贾琏是与大房生分还是与二房亲近,在别人的眼里,他都是大房的人,行事自然代表大房的意思。偏如今这张牌不听使唤了,因此王夫人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不在那么顺利,觉得有些掣肘。 只是王夫人也找不到理由继续支使贾琏,毕竟以前贾琏在家无事,到她这里帮帮忙也是正常。如今贾琏忙着管理他从父亲手里拿过来的产业,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有时整日都不在府中,王夫人就算想找人都找不到贾琏的人影。不过王夫人也没想到贾琏竟然这么厉害,竟然从贾赦的手中把韩氏的陪嫁抠了出来。当年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韩家把韩氏的嫁妆交到给韩氏的几位陪房掌管,等贾琏大了交到他的手中。可是事情过后没多久,老太太就找了理由把那些陪房给打发了,从而使嫁妆落到了贾赦的手中,这事自此往后再没有人提起。 王夫人觉得东西落到贾赦的手中,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等贾琏长大了,知道这件事,那些东西不知道被贾赦败的还能剩下多少。没想到贾琏竟然知道的这么早,因此韩氏的陪嫁虽然花费了些,可是到底还剩下大半。其实王夫人是不愿意贾琏拿到产业的,不仅是因为如此一来,跟前少了贾琏这么一个帮手,更是因为如果贾赦手中有钱,那么他向公中伸手要钱的次数就少些。否则,单公中支应贾赦的花费,一年不定要多花费多少银子呢。 只是这事毕竟当年贾母在韩家人跟前打了保票的,如今韩家人上门讨要,贾母少不得要出面把东西从贾赦的手中要出来,当着韩家的面交到贾琏手上。韩家自从那次大闹过后,两家再没有来往,对贾琏也一直不闻不问,所以王夫人怀疑这次韩家上门,根本是贾琏找来的。因为他直接向贾赦索要母亲的陪嫁未得,否则韩家哪里会这么突兀的上门,而且来了之后径自就讨要韩氏的嫁妆。 不只是她这么想的,就连贾母也作如此之想,因为当年旧事,贾母不喜韩家,所以,经此一事之后,贾母对贾琏态度不如以往。对王夫人来说,此乃意外之喜。王夫人甚至怀疑,贾琏并没有像他在贾母面前保证的那样,除了这一次,再不和韩家来往。她也曾起过抓住贾琏和韩家私下里往来的把柄给贾母,让贾母彻底厌弃了他这个孙子。 只是想了想,王夫人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就算贾母再厌弃贾琏又如何。看贾赦就知道了,依旧改变不了贾琏将来会袭爵的事实。因为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贾家理亏,贾琏身为韩氏所生之子,和外祖父家来往实属正常,闹开来,也算不上忤逆之举。而且如果她那样做了,那么一直在贾琏面前的好二婶的形象就不复存在了。对她并没有太大的益处。 其实王夫人不知道,在贾琏的心中她早就不是那个慈爱的二婶了。而且在贾母对贾琏的态度有所改变的时候,察觉到了的贾琏对贾母也很失望。贾母什么都知道,而且当年还曾经给韩家做过保证,可是之后的行事以及若不是贾敏告知于他,他没看出贾母有像保证一样行事的意思。他恐怕会被瞒一辈子,或者知道的时候,父亲早已经把陪嫁败尽,已经晚矣。 贾母根本从来为他这个孙子考虑过。或许在她看来,东西不管是在贾赦的手里,还是在贾琏的手里,都是一样的,肉烂在一个锅里,反正都是一个贾字。贾母的态度让贾琏明白了为什么韩家至此之后不曾上门探望过他,因为怕连累到他,在这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宅门里,他的生存条件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贾母态度。贾琏不喜读书,和韩家这样满族子弟尽读书的书香世家的表兄弟,在相处中不免有些不自在。不过贾母的举动和态度无意中推近了贾琏和韩家的关系。 不过王夫人在头疼,这年也还是要过的。她庆幸的是薛家送往自家的年礼不但没有少,而且还比旧年加厚了两成。感觉自家亲戚给自己作脸的王夫人为这,在贾母面前有意无意的炫耀了几次。虽然没有直接拿薛家和林家相比,但是话里暗含着这个意思。不过被贾母一句“林家做官的,每年的收益靠的不过是那几个固定产业的收入和俸禄过日子罢了,都是有定数的。哪里比得上是商户的薛家,多开几个铺子,那财源就滚滚而来。你这个作嫂子的就多包涵点。” 贾母对贾敏送来的年礼比不得往年没什么意见,只要给她的那份并没有少证明女儿心里有她这个母亲就够了。贾母的话讲王夫人堵得差点一口气没上不来。话听着是好听,表面是夸薛家有钱,但是一个“商”字就把薛家的光鲜全都剥落下来,指出了其中的卑微地位。纵使有钱如何,难道能够为官的林家相比?王夫人憋着一肚子气回房,心中对贾母的言语不以为然,觉得贾母没见识。 王夫人是看不起商家,但是她从来没把薛家和一般的商家相提并论。薛家是皇商,在她看来,能和皇家有联系,沾上了皇家,自然要尊贵。再说,当日祖父给妹妹定下薛家亲事的时候,父母都不满意,将一个嫡女嫁入到商户人家,可是祖父曾经说过一句“薛家是皇商,而且是能够和王家并成为四大家族的。” 后来妹妹嫁入了薛家,这些年下来,两下里书信往来。薛姨妈在信上曾经提到过,薛家吃的用的,一点不比她做姑娘在家的时候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虽然金陵不曾有什么公卿侯爵,可是也有一些积年的世家大族,这样的人家和薛家也常走动,每每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忘记下帖子请她。而且在和金陵的各地方官员太太们来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小看过她,甚至还有些官眷露出巴结之意。 这些言语让王夫人更加觉得皇商和一般的商家不一样,地位堪比做官的人家。不过王夫人不知道,被她高看一眼的薛家此刻正陷于困窘之中。薛家的家主薛俭面沉似水,从外面回来直奔书房。早已经等在那里的管家薛铮给薛俭见过礼,在他落座之后,忙道:“老爷,从几个月前铺子里走了不少总管、买办、掌柜的和伙计,虽然后来新请了些,又从其它铺子调任过去不少人,但是终究不比原来的老人,这大半年,有些铺子根本没有生息,反而往里倒赔了不少钱。而且人手上还有短缺,这翻过了年,又有好多总管和掌柜的要重新续约,老爷可有什么打算?”走掉的那些人都是在通政司有职的。 有什么打算?薛俭黑着个脸,他能怎么办?叹了口气道:“按照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不等薛铮说话,就往外撵他:“你先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薛铮等了老半天没想到就等出薛俭那么一句话。就家里现在这种情形,哪里还能按照老规矩来办?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两句,就见薛俭撵人,他看了看薛俭疲累的脸,摇了摇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向外走。 薛铮离开后,薛俭身子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望着雪白的墙顶,拍着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烦呀!从他涉足家业的时候,就进入了通政司。说句实话,薛俭并不喜欢这个工作,觉得藏在暗处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可是他没办法,因为他读书不成,身子又不是习武的材料,除了接掌祖宗留下的基业他还能干什么。 后来不知道怎地,义忠亲王知道了他的职司,派人联系上了他。薛俭虽不堪,可是也知道要忠于皇帝的,况且他也不认为义忠亲王能够成功。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也没直接回绝义忠亲王,只是敷衍着。再后来,皇帝膝下几位成年的皇子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分别派人来和他交涉。他动了心。在他看来,将来位登大宝的皇子一定是这几位皇子中的一位,若是如此,那么他不但拥有从龙之功,家族一飞冲天不说,而且还可以摆脱这种老鼠一般的生活。所以就把宝压在了几位皇子身上,顺便偶尔帮义忠亲王一把。 起初薛俭并没有注意,等到他收到皇上要收拾义忠亲王消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帮几位皇子做事中,本来应该及时传递给皇上的消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延迟送出。一心不可二用,因为专心于皇子身上的投资,对义忠亲王羽翼的监视松懈不少,而且再加上他有时偶尔也帮义忠亲王一下,从而被义忠亲王在江南,在他的身边发展出不小的势力。执掌通政司的他竟然没发觉,真是失职! 担心皇帝怪罪的薛俭,忙给几位皇子写信,请他们帮着求情。得到皇子们保证的他安心下来,又开始帮着他们结交大臣(被林海认为是托人给他求情。)。可是薛俭没想到他这么费心费力的时候,最后竟然被皇子们给卖了。若不是最后关头,他见机不妙,上京面见皇帝,磕头求饶的时候,将这些年来帮着几位皇子所作之事全都禀报给皇上,而且把他的小心思也一五一十的讲给皇帝听,因为说了实话,从而得以被皇帝网开一面,逃脱了性命、 薛俭在椅子上轻轻挪动了一下,挨了六十大板早已结痂好了的身体似乎又痛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只是虽然保住了命,可是通政司却被皇帝收了回去。初始被皇帝收回去的时候,他是高兴的,毕竟保住了家里皇商的资格不是,何况本来他就不喜欢通政司的工作。薛俭拖着挨了板子的身体向皇帝谢恩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看着他那讥讽的眼神。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手里没了通政司,只顶着着个皇商资格的薛俭在这大半年里尝尽了人间冷暖。早年间和他称兄道弟的豪门世家,再看他的时候,高高在上,甚至带着几分蔑视。而本来行商时候需要打通的关节一下子增多了不少,而且旧有的例钱也增多了不少,遇到的刁难也越来越多。官宦人家的请帖送到家里的越来越少…… 何况原本以商铺中人身份活动的通政司中的人因为他职务的取消,离开到往他处,从而使府中的好多的商铺运转不开,甚至有些不得不关闭。年下往来的人家的年礼,旧年他送出去多少,收回来的大多相平。如今好多旧日往来的士绅回过来的年礼不足十分之一,甚至更简薄。就连他上门拜访,都不像以往一样的待遇了。…… 妻子也察觉到家中的变化。对薛姨妈的疑问,薛俭不好说实话,只能以今年铺子走了不少老人,生意不好做,他在外面得罪了人之类的言语搪塞过去。薛俭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家族因为执掌通政司,虽然位列商籍,但是一直被人高看一眼,以至于他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商户地位的低贱。哪怕是皇商,虽然和皇家有粘连,比一般的商户地位要高,可是到底还是脱不了一个商字。如今,就算他力挽狂澜,将家中的生意全都盘活。纵然还有贾王史三家照拂,可是家族的地位也今不如昔。若想提升家族地位,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膝下的子弟科举入仕。只是想到膝下的蟠儿,又是一阵头痛。 蟠儿虽是他的血脉,可是顽劣异常,性情奢侈,言语傲慢。送到学堂启蒙,一本《三字经》,至今未曾认全,背熟。偏他母亲对他溺爱非常,每每他想管教一番,都拦在前面,指望他出人头地难了。转念想到虽年纪幼小,可是已经能够看出长大之后是个大美人的女儿宝钗身上,她倒是聪明非常,若是好好教导一番,将来出息了,未必不是薛家的造化。只可惜不是个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王夫人那么看重宝玉,简直把他当做心尖子。在给他娶妻上,必要会考虑到很多方面的。哪怕宝钗容貌品行和其他方面再好,一个出身就已经被剔出去了。除非王夫人是不在意这个的,但是实际上从王夫人的表现,又不像,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对皇商的认识有些差池。 [36]第叁六章 近六个月的全哥儿已经会翻身了,正努力向爬行动物进化。只是他还不能够完好的运用手和腿的力量,只能趴在床上,脸憋得通红,藕节似的小胳膊腿挥动着,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似乎是在给自己使劲。样子像极了被掀翻的乌龟,只能在原地转圈,打磨磨,前进不了。偏偏小孩翻过来之后,又翻不回去。帮助他翻过去后,他自己又翻过来,……乐此不彼的玩着这个翻身游戏。贾敏常常坏心眼的看着儿子翻过来的窘状,不去帮他翻身,直到全哥儿快要哭了,才出手帮忙。 不过最近两天贾敏顾不上逗弄儿子,因为全哥儿的要长牙了,下牙龈已经有白色的小点点露了出来。因为出牙,牙龈痛的通红,全哥儿小脸挤成一团,皱成包子样。又疼又痒的小孩咧着嘴的哇哇大哭,脾气越来越大。心疼的贾敏赶紧找来干净的纱布用沸水消毒,将消毒纱布蘸上消肿止痛的薄荷三七之类的药粉,裹在食指上,轻轻擦小孩的牙龈、舌头及口腔。并把早前贾敏就准备拿来给他磨牙的玉作的小骨头放到他的手里,让他用来磨牙。 这日贾敏一面将裹着纱布的手指伸到全哥儿的口中,帮他擦拭着红肿的牙龈,一面侧耳倾听着万宪家的端午节礼的筹备情况。临波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万宪家的见她这副模样,知道有急事,停了下来,退到了一边。 临波道:“太太,文姨娘早产了?文姨娘的丫头连翘说文姨娘这会儿已经发动起来,请太太赶紧派人去请稳婆和医婆来过府。……” 贾敏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怀中的全哥儿递给一边的奶娘,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即这么着,那还不赶快派人去请。”又吩咐道:“赶快去烧热水,准备生产的一应器具。还有赶紧派人去通知老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贾敏来到了文姨娘的院子,听见她的惨呼声,贾敏又道:“赶紧派人到后街把文姨娘的家人请过来。” 义忠亲王倒台不久,江南的盐商们迎来一次大清洗。执掌江南盐业牛耳的田文两家首当其冲。抄家,旁支子弟及奴仆官卖。首恶入狱,另行处置。文家看见势头不好,抢先把密帐销毁。文姨娘的哥哥因为将密帐献了出来,从而他们一家得以赦免。只是因为家财被抄,所以住在林府后街,依附着林姨娘为生。 皇上也知道密帐的烫手和重要性,文家入罪的时候就从宫里派人,直接从文姨娘的哥哥手中拿走,江南官场的各官员除了为首的几位要员,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文姨娘一家收到消息,在稳婆和医婆请来的那一刻,也匆忙的赶来。文姨娘的嫂子钱氏和母亲文周氏给贾敏见过礼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进了产房。文姨娘的哥哥文辉则沉着脸,站在外面等候。自从来了之后,文辉就绷着个脸,一言不发,对站在一旁的贾敏视而不见,看那个意思,似乎把文姨娘早产怪罪到了贾敏头上。 贾敏自然知道文辉为何对她无礼,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任意“欺辱”,自然要小小的还击一下。“临江,你带文姨娘的哥哥去花厅等候。这里是内院,都是女眷,一个男子在这里大不便宜。纵然心急妹妹的安危闯入内院,情有可原,可是终究不能坏了规矩。” 文辉听了贾敏的话,脸一红。往日里,大多是妻子和母亲进来探望,他虽然惦记妹妹,可是多数都为生计而奔波,无暇进来,纵使偶尔来一次,也等小厮禀报之后,各chu女子回避之后他才入内。今日听说妹妹早产,也顾不得了,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只是让文辉开口向贾敏表示歉意,他做不到。如今妹妹早产,九死一生,谁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做的手脚。但是若是什么都不表示,他又觉得过不去。于是文辉对贾敏拱了拱手,示意她多包涵。跟着临江往花厅去。 一个姨娘生产,她这个作主母的若是膝下没有孩子,在这里守着是贤惠。但是她有嫡子嫡女在身,而且文姨娘怀的又是女儿,她还在这里可就是自降身份。贾敏对文辉的举动视而不见,转身往回走,并大声说:“传我的话,把守二门的小厮每人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青天白日的竟然放男人进来,难道不知道这里都是女眷,外男不得随意出入?怎么当的差?这么没规矩。” 贾敏的声音传入到文辉的耳中,文辉的脸一下子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贾敏的言语和举动无疑等于给文辉一个耳光。明明刚才贾敏还说“有情可原”,这会却是这么个态度。文辉只觉得满心满眼的苦涩。他知道是自己不占理,才导致人家如此对待。纵使心中怀疑贾敏作了手脚,没证据的情况下不该给贾敏摆脸子。何况他是文姨娘的哥哥,纵使文姨娘在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妾。妾的娘家人本来就算不上正经亲戚。再说如今他家还是依附林家生活,更无法挺直腰杆。贾敏这么对他,算是宽厚的了,若是那刻薄的,一棍子把他打出去,他都无话可说。 看着文辉挺直的背影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下去,贾敏心中冷笑几声。亏文姨娘还说她哥哥聪明,她想着,文姨娘是个聪敏的主,被她推崇的哥哥也错不了,没想到却是这般模样。贾敏摇摇头,心中感慨着。刚才去通禀林海文姨娘生产的临波满头大汗的跑来,远远的看见贾敏大声喊道:“太太,太太,不好了,老爷在外遇刺!……” “什么?”贾敏震惊的喊道。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书中可没有这段情节,何况林海身边还有人保护。旋即反应过来,刺杀就是偷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纵使有人护着,没准也可能出事。 这一年来,借着义忠亲王倒台,以文田两家为首的众多盐商被抄家灭族,林海把盐政上的官员也梳理了一遍,该撤职的撤职,该问罪的问罪,该抄家的抄家,……经过一番腥风血雨,两淮盐政上面的事物变的较为清明。林海此举不知道得罪了不少人,有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因此遭到刺杀实属正常。书中没写不代表没发生。,现在重要的是林海人怎么样,是生是死? 抓住了重点,贾敏追问道:“老爷怎么样?”若是林海这个时候死了,那么她和孩子们怎么办?临波气喘匀,咽了一口吐沫,道:“老爷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跟在老爷身边的人死了还几个……”林海也知道他这在盐政上的这番动作会得罪不少人,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最近出入都带着不少人,以护卫他。 听了林海没事,贾敏松了一口长气。只要林海没事就好,至于其他人的死亡,贾敏并不在意。说她冷血也未尝不可,毕竟死的人中不涉及到她切身的利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林海出事,不管他受没受伤,贾敏身为妻子都的上前表示一下关心。 召来林海身边的小厮问清林海的所在,贾敏来到了书房。来到门口,守在书房的嘉言忙给贾敏见礼。贾敏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问道:“老爷可在里面?”嘉言点点头道:“老爷刚才进书房就把我撵了出来,说他一个人要静一静,不得打扰。”言下之意就是贾敏最好也不要想着进书房“马蚤扰”林海。 贾敏装作没有听见嘉言的话,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喊道:“老爷,老爷,……”可是半晌屋内却一点声音都没传出。贾敏叹了口气,又道:“我进来了。”说完走上前两步试着推了推门,门吱嘎一声就被推开了。从门口可以清晰的看见林海背门而立,望着窗外。贾敏进了屋,把门再关上,道:“老爷,我听说老爷今日在外遇刺,可是吓坏了,看到老爷没事也就放心了。” 说句实话,贾敏不会劝人,而且她也不知道林海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所以贾敏觉得她的言语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不会起作用。林海能搭理她才怪,果然林海听了她的话,站在那里一声不吱,连头都没回。林海不出声,关心的话,刚才已经说了,所以贾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好站在原地陪林海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贾敏只觉得腿都酸了,有些支持不住了。林海才转过身,道:“我无事。我林海一介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也不是那些魑魅魍魉的一场刺杀就能吓道我的。我虽不才,可是也懂得‘舍生取义’和‘杀身成仁’的道理。当日始祖比干为纣王愿剖心而死,从而被誉为千秋忠义之臣。我虽不堪,作为始祖之后代,为国为民尽忠尽职,方不负身上流淌的始祖殷少师比干之血脉。纵使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再怎么闹腾也不会让我退缩,何况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贾敏听见林海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声音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又听见他把那个被商纣王挖心而死的比干都搬了出来。知道眼前这位怒急了。如果原来林海对盐政上面的改革还打算徐徐而图之的话,那么经过这场刺杀,可能就不是放缓脚步,而是要雷厉风行了。江南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贾敏浅笑道:“老爷无事我就放心了。至于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也无置喙的余地。老爷要怎么作,我也管不着。只是我听说这次老爷身边的人有损伤,虽然外面的事体需要处置,可是终究不比当下之事,所以还请老爷先行处理眼前事物要紧。若是有需要我出面打理的敬请吩咐。”跟着去的人有死有伤,怎么个抚恤法,得拿个主意。 林海叹了一口气道:“这次跟我一起出去的官员,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夫夫人都备上一份礼,送去给人压惊。至于死去的护卫,将尸体收敛好后,让林重连同抚恤的银两送去各家各户。只是梦白家在河南新郑,天气渐渐炎热,尸身不能久放,所以还是烧了,放在寺里超度一番,然后派个稳妥人,把他骨灰送往他老家就是了。” 面对林海的安排,贾敏一一记下,准备到时按照林海所言安排。听到林海说到最后,贾敏一愣,没想到曾经救过林海一命,认了林海为本家的那个林云竟然死在了这场刺杀中,倒是有些意外。林海和贾敏正讨论着,黄芪跑来报信:“老爷,……太——太,文姨娘生下一女,母女平安。”黄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贾敏,十分吃惊。 林海听了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转过头问贾敏:“文姨娘不是才七个月吗?怎么就早产了?”虽然母女平安,可是早产的孩子极难养活,纵然是女孩,对子嗣单薄的林海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说好像文姨娘因为怕生产的时候不顺利,所以每天都绕着院子走几圈,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知怎地,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发动了起来。不过老爷放心,我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把稳婆和医婆请了过来,而且怕文姨娘害怕,还把她的家人也请了过来,所以你看这不是没事了。至于孩子,虽然早产,可是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而且请来为文姨娘看诊的大夫也说,胎儿壮的很,虽然月份不足,好好养着就是。我们又不是那调养不起的人家。”贾敏一番话撇清了自己,而且又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顺便还宽了林海的心。 “也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林海低声说了文姨娘一句,然后皱着眉,对旁边的黄芪说:“你们姨娘大着肚子,身子笨重。你们这些伺候的是干什么吃的,本应该精心伺候才是,怎么就让她跌倒了呢。”黄芪低着头,不敢辩驳一句。林海也知道这事怪不到身边伺候的身上,只不过是迁怒而已。 后院的纷争不管怎么闹,很少直接摆到男的跟前。就比如这次,文姨娘才不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呢。可是知道的人在林海面前一概闭口不言。当时收到文姨娘早产消息的时候,贾敏曾经怀疑到白姨娘身上,毕竟因为胎儿改换性别的事情,白姨娘吃了不少文姨娘的亏,白姨娘要报复回去很正常。后来得到的消息让她有些吃惊。没想到竟然是田姨娘和涵容联起手来,算计了文姨娘一把。贾敏嘴角含笑,文姨娘吃了这么大的亏,差点把命搭进去。等她坐蓐期满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园子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 一个姨娘,生的又是女儿,林海去不去都在两可之间。文姨娘派黄芪报信,就有着把林海拉过去看孩子和她的意思。以此像后院里的其他姨娘证明她的得宠。黄芪到这来,没想到贾敏也在,所以不敢开口。不过贾敏不介意卖文姨娘一个情面,道:“。不管怎么说,文姨娘都是为林家开枝散叶立了功劳,老爷现在要是不忙的话,还是去看看文姨娘,特别是文姨娘生的姑娘。黛玉有妹妹了呢。” 林海点点头说:“嗯,姊妹两个差两岁,倒也不孤单。”想去看看新生的女儿,刚走出书房门口,林海眼前一黑,身子一摇,晕倒了。贾敏惊道:“老爷——”一把扶住他。嘉言眼疾手快,上前帮着贾敏扶住了林海。书房的一边有一张素日里林海读书或者办公累了以供小憩的卧塌,两人一起把他搀进书房放到卧塌上休息。 早在林海晕倒的那一刻,贾敏就吩咐,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小厮们都是机灵的,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不敢耽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大夫请来。大夫为林海诊断后,说他失血过多,心神耗疲等等一大堆术语。 贾敏虽然不懂,但是也听明白了,此次刺杀,林海并非全然无事,他受伤了。大夫撕开林海的外衣,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林海的肩膀中了一剑。他从内衣撕下一片,胡乱包扎了一下,混乱之中,也无人注意。回来之后,林海也一直没说,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姓氏,林。林姓始祖国神比干为纣所戮,其子坚逃难长林之山,比干子坚后思及树林之庇护之恩,遂姓林氏。所以林海自认为是比干的后代。 [37]第叁七章 临漪在廊下做针线,一个三等的小丫头名叫桂花的讨好的给她端过一盅茶,说:“临漪姐姐,我们的茶比不得姐姐们的,不过这都是我从中挑了出来,选了最好的泡的,虽比不得姐姐们的,倒也比我们日常吃的要好的多,还请临漪姐姐别嫌弃,将就着润润嗓子吧。”府里的丫头只有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若是主子觉得原来的名字不入耳,会重新起名。 作了半日针线,临漪也确实渴了,接了过来,尝了一口。桂花眼巴巴的望着临漪问道:“临漪姐姐,再有些日子就是十月初十,少爷就满周岁了。这次少爷的周岁礼会不会大办呀?”临漪将喝完茶的茶盅放到一边,笑道:“我说今你这个小蹄子怎么这么殷勤呢,原来是想着从我这里打听消息来的。” 低头作了半日的活计,临漪觉得脖子有些酸,把手中的针线停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在一旁巴望着她,希望能够探听些消息的桂花道:“放心,不管大办不大办,太太都会预备赏钱的,府里上下都会有,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桂花被临漪说破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强自辩解道:“谁是为了赏钱,不过是看着二姑娘的满月和百日办的那么热闹。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子。以前满月和百日不过就是府上阖家庆祝了一番了事,至多有几位老爷的至交到场,都让二姑娘给比了下去。我听说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周岁礼挺重要的,难道太太这次还像以前那样,不大办一场?” 临漪不屑的撇撇嘴,道:“二姑娘拿什么和少爷相比?不要说少爷,就连大姑娘她都比不了。二姑娘的满月和百日为什么大办?还不是文姨娘闹的,想着大办起来,免得被人小瞧了,却不知道从根上就已经比别人低了三分,再怎么作兴也不能把二姑娘庶出的身份改了去。何况老爷若是真疼二姑娘,也不至于从四月二十八生下来,如今都五个多月了,连个名字都没有,满府里还‘二姑娘二姑娘’的叫着。大姑娘可是一满月就被老爷起了名字。” 间接的贬了一番文姨娘,临漪又道:“少爷的满月偏赶上外面不平静,所以没大办。到了百日的时候,太太不肯,想着孩子年岁小,没的让人为他庆祝的,恐折了福寿,所以说服老爷不大办,将那预备办宴席的钱舍了出去,给少爷积福。至于少爷的周岁礼,太太本性淡泊,又想着老爷现在外面的事体忙,不想着大办,可是也得老爷同意才行。虽然老爷一向不管家里的事,都由太太做主。可是前面有二姑娘的热闹,就算为了太太的颜面,身为林家的后继香烟,这少爷的周岁礼想不大操大办都不行。何况老爷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做爹的心痛儿子,做娘的哪有不高兴的,太太没个不依了老爷的。” 一席话听得小丫头桂花目瞪口呆,待听说全哥儿的周岁礼是要大办的,她立刻笑逐颜开。虽说不办的话,也能得到赏钱,但是到底无法和大办相比。不但能够得到赏钱,而且因为府里要置办筵席,支应来客,采买东西,……外院引客,唱席人手,上菜送水,……哪样都需要人手。累是累了点,可是她们本来就是伺候人的,累点怕什么。 若是在这其中表现的出色,就会被提拔了呢。不用一点一点的熬,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熬上去。退一步讲,若是伺候好了来府里的哪位贵人,得了赏钱。;来府上的非富则贵,出手大方的很,随手赏下的就很有可能是她们的好几月的月钱。而且还能分到宴席上剩下的那些美味的饭菜。虽然都是剩下的,可是那些贵人们根本吃不了多少,有些甚至动都未动。那可是她们这辈子也未必能吃得上的好东西。 果不其然,正如临漪所说,全哥儿的周岁礼在九月底就开始操办起来。什么鸡鸭鱼肉,什么鲍鱼海参,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供应的店铺一早就把东西给送了过来,预备了起来。到了十月初十这天,外院男客开了十二桌,内院女眷八桌,另外防止不请自来的客人,所以厨房里也多备了几桌的材料。男客那面搭了戏台子,请了扬州最有名的戏班和杂耍。内院这边,只请了几位女先和弹唱的小戏候着,若是谁想听,随传随到。 贾敏和一干官眷坐在一起,盛装打扮过的全哥儿被奶娘抱到外院抓周去了。林海为了这个,早早的就忙了起来。从库房里找出一张紫檀木大长案,除了诸子百家,笔墨纸砚,刀枪剑戟,弓箭,小锄头,算盘,还有簪环首饰,胭脂水粉……各行各业,无所不包。让贾敏看的叹为观止。 在看到众多东西中,那红红的香香的一盒胭脂的时候,贾敏不由得想起宝玉抓周时抓的胭脂,从而得到贾政的一句“将来酒色之徒耳!”的评价。虽然并没有传出在场的其他人的言语。不过贾敏知道,宝玉出生时因为口里衔玉,而宣扬的京里差不多人人得知,以贾家人的个性,宝玉的抓周一定办得非常盛大,来的姻亲故旧一定少不了,虽然人家当面不说什么,可是背后一定嘲笑不已。 所以贾敏心中暗暗祈祷,全哥儿抓周的时候弃千万不要抓到什么不该抓的东西,免得招来嘲笑。贾敏并不相信小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做什么,不过世情如此,她也无力改变。但是贾敏也知道,小孩子喜欢鲜艳的颜色。那胭脂盒大红色,而且又香气扑鼻,被小孩抓到也很正常。只要以后在孩子的成长教育中不得溺爱,给予正确的教导,就算不能成为栋梁之才,但是支撑门户绝对没问题。所以倒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贾敏正和两江总督罗夫人说话,巡盐御史的太太宋氏插话进来:“都说林大人和林夫人琴瑟和鸣,最为恩爱不过。所以这么多年,府里这么些位姨娘无一人先于林夫人产下子嗣。可是我怎么听说,林大人在外面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年纪还长于林夫人生的姑娘。想必是林大人担心后代香烟传承,所以在外面找人生的吧?” 宋氏先出言暗指贾敏的不贤,随后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告诉贾敏。素日里她和林海的恩爱都是假的。根本是直言到贾敏的家事上去了,越距了。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一番话说的让在场的人对她侧目而视。有几个刚才凑到她跟前拉关系,讲交情的小官吏的太太们也看出事情不妙,悄悄的不为人察觉的往后退了退,和宋氏拉开了距离。 宋氏根本没察觉她所作所为的不妥,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又道:“虽说林夫人现在已经生了一子,倒也不用担心坟茔祭祀的问题。可是到底兄弟一个孤零零的,而且不管怎么样,外面的都是林老爷的血脉,而且一个外室都算不上的女人生的孩子也威胁不到林夫人你生的地位,所以还是接进来的好。府上的少爷今后也有了兄弟扶持。再者,想必林老爷也不愿意看着自家血脉流落在外。这世上还没有人嫌弃儿子多的,林夫人若是这么做了,不仅讨好了林老爷,还可以得个好名声。” 贾敏被宋氏说出来的消息给弄懵了。她知道因为现在这位巡盐御史宋大人是忠顺王爷的人,虽然在义忠亲王的事件中没有被撤职查办,可是皇帝也不会留他在这个位置上了。皇帝之所以没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6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6部分阅读 之所以没有马上处置他。一个是因为皇上要先处理义忠亲王的势力,事情有轻重缓急,所以顾不上这边。二是因为铲除义忠亲王之后,江南好多职位空缺,在没有安置妥当之前,江南不能再有动荡。三是因为宋大人是从皇帝刚登基时提拔的臣子,皇帝顾念他是老臣,念着旧情,所以给他留个体面,等他这任满了自动上折请辞,而不是被撤职。 宋大人知道皇帝的意思,在家里免不了长吁短叹。他舍不得呀。宋大人不说,宋氏自然不知道宋大人为什么发愁,他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出宋大人这个上司反而要配合林海的工作,就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林海排挤宋大人。偏宋大人告诫她,不可得罪了林家。林海的官职比自家丈夫低,竟然让丈夫如此惧怕,宋氏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宋氏拿林海没办法,自然想着在贾敏身上找回来。所以每次贾敏参加宴会,她都有意无意的给贾敏添堵。只是贾敏自怀孕之后就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她这边没什么能让宋氏拿来说嘴的。如今宋氏得到这么个消息,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嘲讽贾敏一番。也顾不得她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在众人面前,直接捅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各异,罗夫人看了宋氏一眼,这宋氏怎么这么没眼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什么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把这事抖落出来。打人莫打脸,在人家儿子的周岁礼礼上这事,这根本是在结仇嘛。两家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以至于让她这么做!难不成以为宋大人是林海的上司,就可以这般有恃无恐?真是愚不可及。也不看看宋大人现在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林大人又是什么样的处境! 贾敏看见在场的女眷们虽然都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宋氏,却没有一人反驳她的话。想来宋氏的话未必是空|岤来风,她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话,应该是有几分根据的。贾敏最大的底气是来自于原著,可是曹公写书的时候惯用春秋笔法,很多东西都隐藏在里面。引得众多学者孜孜不倦的研究,一研究就是一辈子。 因此后世那么多的红学家都没有揭开里面众多谜团,她所知的东西不过是大家公认的一些,还有她从记忆中推测出来的一点东西罢了。何况她的到来,谁知道会把剧情引导到哪去?她可从来没听说过林海曾经在外养过外室,并且生了一儿一女。天知道,这诡异的情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贾敏虽然心中暗自腹诽不已,但是面上不显,笑道:“若是真如宋夫人所言,倒也不错。我也觉得我家老爷的膝下单薄了些。若是能再有几个孩子,这后院也热闹多了。”贾敏没有承认宋氏所说是不是事实,而是用了一个假设,把话题接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却足够惹人遐想的。 宋氏本来想看贾敏听到这个消息气急败坏或者灰头土脸的模样,没想到却她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接了过去。张嘴正想要再说什么,罗夫人恐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最终,两下里不好收拾。所以赶紧拉着宋氏说话,把话题给岔了过去。两江总督位居一品,是江南品级和权柄最大的官员,虽然和盐政分属两个部分,但是宋氏不能不给罗夫人面子,悻悻的住了嘴。 两淮布政使连夫人和贾敏交好,见罗夫人把宋氏拉走,借口更衣,将贾敏拉走,来到一间耳房,两下坐下。待小丫鬟上了茶,就遣走身边服侍的。连夫人神色凝重的望着贾敏,问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难道你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贾敏刚才听见宋氏说话事眼中的惊讶虽然很快就收好了,不过她可是注意到了。 “到底什么事?难道宋氏刚才说的是真的?”贾敏还真的是有些摸不到头脑,惊愕的望着连夫人,道:“外面都说了些什么?”看在场的人的反应,似乎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可是她这面却一无所知,消息太不灵通了。 “看见贾敏懊恼的神色,连夫人忙道:“你也别瞎想,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小范围中流传,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你家老爷受重用,遭人嫉妒,很有可能是被人抹黑的。所以这事是真是假难说。” 斟酌了一二,连夫人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事若是真的。毕竟关系到子嗣,你家老爷未必没有把孩子接回来,认祖归宗的想法,那是人之常情。若是你家老爷和你挑明,要把孩子都接回来,你可千万不要反对。不要赌那一口气,伤了夫妻的情分。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好,若是女孩也就罢了,其中可是有个男丁呢,自然不能忽视。但是有一条,千万要记住,这孩子接回来,千万不成记在你的名下。养在你的名下,那就占了个‘嫡’的名分,你的孩子比他年岁小,将来会吃大亏。你们府里不是有几位姨娘没生养嘛,养在你其中一位姨娘名下就是了。” 自古外室子进府,一是需要宗族准许,二是要正室同意。林海这支早已经分宗出来,林海就是族长,族里又没有其他房族,这条形同虚设。后面这条才是主要的,若是贾敏不同意,林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孩子领回来的。连夫人帮着贾敏着想,她提出的意见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贾敏深深的忘了连夫人一眼,沉默不语。虽然连夫人嘴上说未必是真的,可是从她后面的言语来看,早已经认定了事实。那么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林海知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呢?她不相信都传成这样了,有鼻子有眼的,府里会没人知道?但是没人告诉她,是不是林海吩咐的,把事情对她隐瞒呢? 连夫人看见贾敏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觉得她是为了林海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伤心。忍不住劝道:“至于外面的那个女人,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她虽命好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就她那个出身是进不了府的,否则你家老爷早在她生孩子后就把带进府来了。有那一双儿女绊着,你家老爷还能多去几次,若是孩子进了府,她还能有什么伎俩?若是还不放心,你就帮着你家老爷再纳上几个年轻漂亮的好了,男的没个不贪鲜的,人多债不愁。届时你只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好你的一双儿女就是。” 连夫人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拂去茶面上的浮叶,轻呷一口,道:“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你自己拿主意了。我们离席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说着起身和贾敏一同返回。 虽然宴席上,大家依旧说说笑笑,但是到底被宋氏的话败坏了气氛,在奶娘抱着全哥儿回来,禀报全哥儿抓了毛笔和罗大人为了凑趣而放在上面的官印后,等贾敏放了赏,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送走内眷,贾敏从奶娘怀里接过正摆弄罗大人装官印的大红锦绣金丝锦囊玩耍的全哥儿,将下面的事情交付管家婆子,抱着孩子回房,静等外院筵席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外室子和庶子不同,似乎在没有认祖归宗之前是不能继承财产的。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我们国家新修改的婚姻法,那些小三小四生的孩子是有继承权。让人看了真想大呼一声,靠,没想到还不如古代呢。 [38]第叁八章 贾敏把百宝阁上的八音盒拿过来,上了弦给全哥儿。全哥儿欢喜的咧着小嘴,抱着八音盒在床上自己玩。站在下面的奶娘姜嫂子眉飞色舞的向她讲述全哥儿抓周时的情形,贾敏心不在焉的听着。正听到姜嫂子讲述全哥儿抓完东西之后,在场的人大肆夸赞他的时候,钱嬷嬷从外面进来。贾敏看到她,伸手止住姜嫂子的话头,吩咐在场的好好看顾全哥儿之后,起身和钱嬷嬷走到了西间说话。 “都打听清楚了?”贾敏落座之后发问。钱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打听倒是打听出个大概。说是前几天,老爷从前门胡同的同庆班领走两个大约三四岁的孩子,而且还将什么人给打了,扔到了盐场。那两个孩子已经被卖进去半年多了。”怕贾敏不明白,钱嬷嬷又道:“那同庆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是戏园子。但是私下里买来的孩子不仅要学戏,其中出色的被挑出来作扬州瘦马和小倌来养。所以这同庆班唱戏唱得好的角少,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不留下来做台柱,都被他们转手卖给其他戏班了。因此同庆班并不能出入达官贵人的门庭,只能在下面搭台。不过班主并不以为意。” 钱嬷嬷并详细的说明林海领走的孩子来历,反而详细的把兴庆班的情况介绍了一遍。不用她再往下说,就已经表示这两个孩子绝不是林海在外养外室生的。毕竟若是林家的血脉,就算林海碍于贾敏不好把人领回来,也不可能把孩子送到那个低贱的地方,何况还是一呆就半年多。钱嬷嬷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拐弯抹角的告诉贾敏。 前面散了,林海带着几分酒气进屋。在贾敏怀里的全哥儿看见林海眼睛都亮了,伸着手臂,冲他“啊啊”的叫唤。林海看见儿子如此模样,眉眼含笑,伸手抱过全哥儿,轻轻的把他抛向空中,屋子中响起了全哥儿天真无邪的笑声。抛了几下,贾敏拦道:“老爷,才吃了酒,虽喝了醒酒汤,可是还是去洗洗的好,免得熏到了孩子。”若是因为醉酒,手一时不稳,摔到了孩子可怎么办。 林海侧身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也觉得酒气大了些。就把孩子交到贾敏手上,让人舀水,他要沐浴。玩得正高兴的全哥儿突然被父亲抛弃,很是不满,在贾敏的怀里又蹦又蹬,嘴里“啊啊”的叫着。贾敏忍住气笑着点上儿子的脑袋:“你个小磨人精,这都一周了还不会说话。你的姐姐可比你强多了,早早就会说话了。” 顾嫂子忙凑趣道:“太太说的哪的话,这小孩子说话晚有的是,有的都两周了还不能开口呢。小少爷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我们说什么他的都懂,聪明着呢。所以我估计,不等到过年的时候小少爷就会说话了。”贾敏现在开始给全哥儿加辅食了,看她的做法,估计顶多再让孩子吃到开春,就该掐奶了。顾嫂子为了前程,不遗余力的在贾敏面前表现。 贾敏笑笑不语,径自逗弄着怀里的全哥儿。林海沐浴完毕,换过衣物,没有束发,披着半干的头发进来。坐在贾敏对面,从身上掏出一个手帕,仔细的掀开之后,露出里面的一串佛珠道:“这串佛珠是天珠穿成,由藏边的活佛加持过。后来作为贡品献给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把这个赏给了我祖母的祖父,后来又被他送给了庄先生。这次被庄先生拿出作为全哥儿的周岁礼送给他,保佑他诸事安康。你先收好了,回头给全哥儿戴上。” 贾敏伸手接过来。林海又叮嘱道:“这个东西切记,不能让外人随意触摸。”贾敏点点头,忍不住向那天珠看去。这天珠物呈深褐色,颗颗饱满圆润,散发出一股温润的光泽,每颗天珠之间, 为了防止天珠相碰而受损,还有个小小的隔珠。虽然不起眼,不过贾敏对于这个还是知道一点的,特级天然玛瑙玉髓质地的至纯天珠,颜色深红近乎黑褐色,眼前的颜色还要更深邃一些,绝对是至纯天珠。 天珠这东西,是藏族人最为贵重的护身符,诚心供养佩戴天珠可以消除业障、获得福报、避免被邪魔外道侵害,又可增强体力,招财进宝等等。真品天珠,那价钱可不是按照首饰来算的,而是论颗算钱的。在她那个时代,一颗真品老天珠,少说也要十几万。虽然这边的价钱不好说,可是这东西既然曾经被作为贡品,而且是由活佛加持过的,绝对价值连城。庄先生送的这份礼物实在是珍贵的很。 “老爷,我今天在宴席上听说一件事。”贾敏开口讲早前宋氏的说辞转述给林海听,讲完后笑道:“若说老爷在外面养外室,这我是不相信的。不过宋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而且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虽说没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是也差不多少。这事会不会对老爷的前途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我觉得这事可能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想着抹黑老爷,使老爷声名受损,所以老爷要及早想法子应对才是。” 听说贾敏这么一说,林海自然知道如此一来全哥儿的庆生筵被搅了,忍不住怒道:“哪有在人家家里做客,却这般喧宾夺主挑衅主人道理,真是不知所谓。让太太为我担心了。”旋即又叹道:“唉,我知道这帮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不过你放心。那两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想赖也赖不到我头上。再说,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来历,不过是想着把水搅混了,从而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得到些好处而已。我们不用理会,等把孩子送走,他们看没有文章可以作,事情就会平息了。” 贾敏挑挑眉,故作惊讶的一连串的问道:“哦?那两个孩子不是老爷的,那么是谁的?老爷为什么会对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上心,甚至不惜名誉受损,难道这两个孩子对老爷很重要吗?”其实贾敏对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林海苦笑道:“这两个孩子父亲是梦白,母亲是秦淮河上画舫上的一名魁首。梦白自诩风流,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的母亲看上眼了,就把她包了起来。后来梦白跟我到扬州为幕,不知道怎地,被那花娘找上门来,而且还抱着一双孩子。那花娘不肯把孩子交给梦白,想借着孩子入让梦白纳她入门。风流归风流,梦白身为孔孟的弟子,自然不能让这样的女子入家门。事情就僵在了这里。那女子又不肯离去,梦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每个月给她银两以供她在扬州的生活。” “谁知道,后来那女子不知怎地又勾搭上一名山西来的富商,哄他将她纳了回去。那女子随山西富商离去的时候,给梦白写了封信,交给下人,让他随同孩子一并送到梦白处。哪成想,那下人也是胆大包天的,不但没有送信给梦白,而且还把信吞没了,并把孩子卖到了同庆班。后来梦白去了那女子居住的小院,见人去楼空,以为那女子想明白了,带着孩子离开了,虽然也派人到金陵找过他们母子三人的消息,但是直到梦白过世,他也没收到消息。前些日子,那下人不知道梦白已死,狗胆包天,把钱花光了,竟然找上门来,想以孩子为要挟,敲诈梦白。那下人所做之事因此而败露。” “不管怎么样,纵使他们的母亲不堪,可是那两个孩子都是梦白的血脉,怎么也不能流落在那个腌臜的地方,所以就把他们赎了出来,找个妥当人照看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着也就不用告诉你了,回头我派人把他们送回梦白老家事情也就完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传到了你的耳中,而且传的还如此离谱。” 贾敏顾不得感叹那下人的无良,想了想问道:“老爷打算就这么把孩子送回去?梦白的妻子纵使在贤惠,也不一定会认下他们两个。”贾敏直截了当的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若是送还林云骨灰的时候把这两个孩子一并送回去倒也罢了。如今人已经死了半年,你这头又送孩子回去是怎么回事?若是姨娘生的倒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两个孩子乃是外室子,而且林云的妻子生了三个儿子两女,难道还稀罕别人给林云生的孩子不成?平白无故的让“外人”来给自己的孩子争家产不成?从梦白在外,其妻子只肯将身边的人给他做妾,而不允许他在外纳妾,就可见林云之妻是何样的人了。否则林云也不会留下无数风流帐,却没有一个能够领进门的。 林海道:“我知道梦白的妻子未必愿意接收这两个孩子,可是他们终究是梦白的血脉。我曾受梦白的救命之恩,自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流落在外,深陷污泥之中的道理。所以我想着写一封信给梦白的宗族,并让两个孩子认我为‘义父’。上次我们送梦白骨灰的时候不是曾经赠予他们家一千两银子嘛,这次也一并带过去一千两,以供这两个孩子的成长花费。我想这样的话,有宗族的压力,和我的面子,还有足够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的费用,而且这两个孩子身上又流着林家的血,梦白之妻应该不会把两个孩子拒之门外。”林云和林海相处的时间比较多。从林云偶尔说漏的支零片语中,林海比贾敏知道林云之妻的彪悍,觉得她未必会认下两个孩子,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办法。 听了林海的一番话,贾敏如同听天书一般,傻呆呆的望着林海,无言。此刻她终于知道书中黛玉的天真不谙世事随了谁?而导致黛玉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是谁了?她真想劈开林海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大脑的回路明显和众人的迥异不同。怎么会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这么容易?你的官是够大,可是岂不闻“县官不如现管”,山高皇帝远的,又是一个内宅妇人,能有多大见识,怎么会卖你的面子?纵使是丈夫的血脉不假,可是那是丈夫和别人生的,她就能真心看顾,没有一点隔膜? 贾敏无奈的叹道:“老爷,你的心是好的。其实就算梦白之妻不认下这两个孩子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们是外室子,而且梦白家里已有三个儿子承继香火。梦白又从来没和家里提过此事,夫丧不过半年,外面的孩子找上门来,你让她一下子怎么接受的了。就算在这重重压力之下,梦白之妻捏着鼻子勉强认下他们两个,可是你能保证她会对待两个孩子好吗?纵使送去了足够的银两,又怎么能保证这钱就是用在了他们身上?若是梦白在还好些,还能护着些,可是梦白毕竟不在了。妻子不贤,苛待庶出子女或者继室对前妻所生子女不慈之事,老爷也不是未曾听闻。这两个孩子,本身母亲身份微贱,又是这样被认下,若是再没有人护持,地位未必会比仆役强多少!”看看贾环就知道了,赵姨娘还算是得宠的,贾政对他还算是看顾,可是贾府府上下还不是好多人瞧不起他。何况一个烟花之女生的外室子,又没有父亲依靠,能在家里有什么地位。 “这,……这该如何是好?虽然把他们送回去不合适,可是总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吧?”被贾敏问住了,林海也觉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妥当,忙问道。 贾敏低头沉吟半晌道:“老爷一定要让他们认祖归宗吗?”她脑海里涌出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林海奇怪的道:“不让他们认祖归宗,谁抚养他们怎么长大成|人?你可别说要把他们送到育婴堂。育婴堂那个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个时代一般没有人会帮着别人养孩子。虽然也有类似于后世孤儿院一般的育婴堂,但是这里面的孩子,若是容貌不出众还好,若是出色的,也都落不到什么好地方。 只要不是非要认祖归宗不可,那么把孩子养大还是比较容易的。贾敏把她的想法娓娓道来:“梦白对老爷有救命之恩,所以老爷才想着不让他的血脉沦落不堪之地,免得侮辱祖宗之名。只是这两个孩子身份尴尬,送回去徒生是非不说,而且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干脆帮着把这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将来成家立业,不也算是报了梦白的救命之恩。” 林海想了想,点头道:“夫人说的有理。本来我就想着让他们认我为‘义父’的,我这个作义父的帮着抚养孩子实乃正常。不错,不错,太太倒是想了个好主意,不仅解决了我的难题,而且全哥儿多了个兄弟。将来长大了,兄弟两个互相扶持,倒也是桩妙事。我这就派人把孩子接到内院,从此要太太多多操心了。” 看见林海就要吩咐人到外面把孩子接进来,贾敏忙拦阻下来,又对林海说:“老爷把人接进来,打算怎么介绍这两个孩子?” 林海不解的道:“这还用说,他们称我为义父,当然是我的养子和养女了。”都说这么明白了,贾敏还问,林海有点搞不清楚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贾敏叹道:“老爷可是糊涂了。就算是老爷的养子养女,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份。这养子身份在宗族里算是小宗,都是以家奴视之。怎么能够和全哥儿称兄道弟?何谈相互扶持?若是将他们拿奴仆看待不但违了老爷抚养他们的一番好意,而且就他们的出身,恐怕在府里会被人瞧不起。难道老爷报答梦白的救命之恩,就是让他的孩子为奴为仆?” “自然不是。”林海赶紧否认。抚上颌下的几绺胡须,林海叹道:“太太提醒的是,若非太太说明,我险些犯下大错。若是依照我先前行事,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拿何面目见梦白?只是认作养子养女都不可以的话,那我可真就没法子了。”充满希冀的目光望向贾敏,道:“不知道太太可有什么周全之法,能够解此难题?” 贾敏试探着说出她的想法:“梦白和老爷主幕一场,而且又对老爷有救命之恩。梦白老家那里有宗族,有房屋和产业,又有朝廷发下的抚恤银子和我们送去的一千两,梦白的三儿两女不用我们操心。唯独把这两个孩子撂在了半道,我们若是帮着安排了,那么也算对的起梦白,他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老爷想把他们认作养女养子,抚养他们长大成|人,给他们娶妻立业。这主意是不错,但是他们的出身难免会让人诟病。若是不会给老爷带来什么不方便的话。反正两家都姓林,五百年前是一家。既然这样,何不干脆认在老爷的名下。” “认在我的名下?”林海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贾敏会有这么个想法,有些惊讶的重复道。双目圆睁,惊异的望着贾敏。低头想了想,其实真要认在自己的名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一样的把孩子抚养长大,嫁娶,立业。况且他又不是没有子嗣传承后代,认了下来也没什么大碍。他膝下子嗣单薄,都这把年纪了,将来纵使再有儿子的几率不大。这双儿女的年纪比全哥儿大,若是养好了,尽可以帮到全哥儿。义子和认在名下的儿子帮助可是不一样的,只是…… 林海犹豫了半晌,才道:“认下来倒也无妨。我这边倒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这两个孩子终非是梦白的血脉,我们这样做,不免落得个抢夺他人子嗣之名,我本来是要报梦白救命之恩的,如此一来,未免,未免有些……”感觉不像报恩了,所以下面的话林海吃吃艾艾的不好意思说出来。 见林海并没有坚决反对,贾敏心中一喜,忙道:“老爷的意思我明白。我们并没有抢夺梦白之子的意思。我们不过是想着给孩子们一个堂堂正正立于世间的机会。否则孩子顶那么一个名声长大,又有那样出身的一个母亲。男孩还好些,虽可以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终究免不了身世上的污点。女孩子更惨了,这样的身份,将来的婚嫁就成了大问题。我们将他们认到我们名下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他们长大了,知事了,我们就把他们真正的身世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若是要认祖归宗绝不拦阻。”不谈多年的感情,回去之后他们有什么好处,身世被揭开,难堪的是他们。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世界,他们恐怕未必愿意回去。而且贾敏也没想过把他们送回去。 听贾敏这么一说,林海觉得言之有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贾敏事后后悔,试探的问道:“若是这样,他们可就是我的孩子了,这两个孩子今年四岁,可是比黛玉和全哥都大。特别是全哥,虽说有兄弟扶持,不过比较起来,是要吃亏的。” 贾敏笑道:“老爷不用试探我,这主意还是我出的,我自然不会后悔。全哥吃亏?吃什么亏?老爷身上没有爵位,自然也就不存在爵位承袭的问题。将来他们的前程还是需要自己拼搏,老爷顶多作个引航人。老爷所说的吃亏指的就是钱财方面的问题了。这个我倒不担心。老爷和我虽不至于视金钱为粪土,可是也并怎么看重,怎么也不会痒处一个财迷,一文不拔的儿子吧?女孩子将来不过费一副妆奁罢了。男孩成了老爷的儿子,会分去府中的产业不假。可是他纵使是养子,老爷将他抚养成|人,帮助他成家立业,以老爷的宽厚,届时少不得要分一份产业给他。反正都要分出去一份,何必计较那么多!纵使没有林家的资财,单凭我的嫁妆就足矣让全哥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一辈子丰衣足食,富足的过完一生!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存于世间,本当自立,能够自己支撑起门户,若是全靠祖荫算不得本事!难不成老爷想养出了靠着祖产过日子的纨绔子弟不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贾敏眼波流转,对着林海嫣然一笑,又道:“老爷认下他们,不过是为了报恩,让他们能不为身世所扰从而挺直腰杆做人。终究比不得全哥儿继承了老爷的血脉。我相信在老爷心中自有亲疏,纵使老爷再怎么厚待于他,也不会超过全哥儿去。”同胞所出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呢,何况这孩子不过是半途认来的,纵使救命之恩大于天,也绝对比不过全哥儿去。 林海被贾敏的话堵得无言以对,尴尬的笑笑,道:“即这么着,回头我就把孩子领回来,随便记在哪位姨娘名下就是。黛玉和全哥儿都还小,你要是养不过来,就让他们帮忙照看就是。”认下是认下了,不用贾敏说,直接就把孩子定为庶出。 钱嬷嬷在贾敏和林海说话的时候,几次张口欲言。终究主子之间说话,她一个做下人的,纵使再体面也不好插口,所以闭嘴不言。等林海一走,钱嬷嬷就急急忙忙的道:“太太可是糊涂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私孩子,又不是老爷的血脉,干嘛怂恿老爷认下?难不成太太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家业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外人分一半去不成?” 贾敏望着窗外怔怔的出神,听了钱嬷嬷的话,道:“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并没有多看重。可是若是让我把它分给老爷的姨娘生的孩子我不愿意。与之相比我宁愿分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妈妈,你还记得,在我没生育之前,曾经想过到育婴堂抱养个孩子,可是老爷不愿意,因为他不愿意他林家的血脉就此断绝,所以我才挣命似的生下黛玉和全哥儿。我再生一个的希望不大,可是老爷总说全哥儿一个孤零零的,想着再要一个男孩,现在机会来了,我自然要抓住。将来若是全哥儿有个万一,我也有个退路。何况老爷也是衡量过利弊的,若是没有好处,单单一个救命之恩,他也未必肯同意将孩子认下。” 不管是原主还是现在的贾敏对于姨娘生的孩子都没好感。尽管体内流着林家的血,但是体内另一半的血让她膈应。所以原来的时候,贾敏曾经想着抱养一个孩子养着。她宁愿对和她,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付出感情,让他们继承林家,也不想让庶出之子存在。可是林海不肯,最终贾敏这个提议不了了之。原主是因为深爱林海,能容忍姨娘的存在已经是极限。现在的贾敏则是怕麻烦,怕姨娘有子之后就更不安分,给她添乱。况且本来书中林海是无子的,只有黛玉一个女儿的,现在他有两女一子。贾敏觉得比书中好多了,林海应该知足。 贾敏一直担心全哥儿会不会像原著一样,早早的夭折。纵使她能防备住后院里姨娘的黑手,可是这个时代是连感冒都会要人命的,但是医疗条件就这么落后,她也无可奈何。在防备儿子早亡的同时,又担心若是黛玉将来的命运。现在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全都齐全了,纵使将来全哥儿有个万一,她依旧没法扭转命运,黛玉也不是孤单一个,还有其他的依靠!她就不信了,为了让绛珠和神瑛渡劫,难不成这些人都得死了不成?若真是那样,不管怎么做都,拗不过命运,她也只能认了。 听贾敏那么说,钱嬷嬷心中伤感,待到后面,忙呸呸好几声,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着天上道:“满天的神佛,走过路过,什么都没听到,我们的全哥儿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半天,才起身道:“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竟然咒自己的孩子。”责备完了贾敏,又道:“这样也好,纵使你不能再生育,老爷对你再也说不什么来了。那两个孩子不是老爷的血脉,四岁了,已经记事了。我们把他们认了下来,而且抚养他们长大,将来自会感恩回报,倒是全哥儿的好助力。” 想了想,钱嬷嬷又道:“不过,刚才老爷说要把孩子认在几位姨娘的名下。太太是怎么打算的?文姨娘那里是绝不可能的,她心思太大,若是放在她名下,只怕她会拿这两个孩子做文章。若是文姨娘想要,太太尽管拿她年轻,还能生养为借口将她堵回去。田姨娘那里也不行,借口和文姨娘一样好了。白姨娘是个蠢的,章姨娘是个老实的,可以从她们两个其中选一个。” 贾敏没有听从钱嬷嬷的建议,道:“我不会放在她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名下。为娘则强,有儿有女之后,纵使再老实也会起其他的心思,何况我们院里的这几个就没个安分的。老太太赏给老爷的姨娘不是病死了嘛,就记在她的名下好了。免得有人拿孩子说事。后院这几个,纵使知道孩子不是老爷的。可谁让老爷认下了呢,在外人眼中看来这孩子就是老爷的,若是放在她们名下,少不了会拿着孩子做文章,我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她们。现在看看文姨娘、白姨娘和田姨娘还有涵容互掐不是挺好的吗,我可没加入的心思。” “认在死去的姨娘名下,这主意不错,免得她们争了。”对贾敏的意见,钱嬷嬷表示赞同。提到涵容,她忍不住叹道:“涵容这个孩子原来看着挺好的,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和以前的她一比,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感叹完,忽然想起一事,忙提醒贾敏:“太太,本来外面就风传那两个孩子是老爷在外养外室生的。若是老爷把人送走,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老爷要把人认下,岂不证实了传言,这会不会对老爷的前程有影响?”若是为此毁了前途,可得不偿失。 “没事。”贾敏不当回事的挥了挥手,道:“我刚才问过老爷了,老爷说没妨碍。老爷在这事上不糊涂,他知道轻重,既然说没事绝对没事,不用担心。” 从知道通政司的存在之后,贾敏深切怀疑,尽管林海深得皇帝的信任,可是他身边也绝对有人监视着,一举一动都会被上报。这事林海心中也有谱。只要上头的那位知道真相,那么纵使再有人参奏弹劾林海也没用,不但动摇不了林海的位置,相反,林海此举反而会被那位称赞,觉得他为人仁厚。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那两个孩子的存在炸出不少雷来。大家还是很相信林大叔的人品的。这点我很满意。我查了一些资料,发现古代的女子作为妻子的就算不孕,她们大多采用去子留母的办法,或者像柔石写的那篇《为奴隶的母亲》典妻生子,甚至宁愿从外抱养一个,也很少愿意给丈夫纳姨娘生庶子的。当然上面的长辈和丈夫自己的意愿她们没办法反对。其实大家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姨娘可以登堂入室,母凭子贵夺了正妻的位置。谁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威胁。 对于林海同意认养子,这很正常。他有亲生儿子,纵使认下也无碍他的血脉传承。其次,他是为了报答梦白的救命之恩,古代对这个很看重的,甚至有的为了报恩把自己的儿子都舍弃了,林海把孩子认在自己的名下知情的不但不会非议,反而会称赞他的仁义。因为儒家教育中有这么一篇。再次,林海就一个儿子,他自然想着儿子将来能够帮手。何况孩子本来就姓林,林云还曾经和他认过亲呢,所以他衡量过利弊之后,好处远远大于坏处,自然就应允下来。 [39]第叁九章 林海在知州那里将认下的两个孩子的户籍办妥回府,到了贾敏的正屋,只见贾敏正抱着全哥儿喂他吃蛋羹。小家伙嘴巴闭地紧紧的,不管贾敏怎么哄,就是不肯吃,咿咿呀呀的小身子扭得像麻花。看见林海进来,手舞足蹈的扑向林海,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 林海笑着抱起全哥儿,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全哥咯咯笑着,立刻攀着林海的脖子,腻上来,在林海的左右脸,鼻子,额头,嘴唇,耳朵,另一只耳朵上都亲了一下。看见儿子和自己这般亲近,林海笑得见眉不见眼。 和全哥儿笑闹了半个多时辰,小孩子有些疲倦的打着呵欠,眼皮耷拉下来,小手不住的揉着眼睛。林海把困顿的小孩交给站在一旁的奶娘,让她把孩子抱下去睡觉。然后从身上抽出两个孩子的户籍文书交给贾敏说:“诺,这是那两个孩子的身份文书。”交给贾敏之后,又道:“怎么没看见那两个孩子?” 贾敏接过两份文书,看见上面详细的写明两个孩子的身世及亲生父母。心中暗笑,看来高风亮节的林海也是有所防备的,担心施恩不成反成仇,养出白眼狼来。有了这个在手,若是将来,万一这两个孩子忘恩负义,这个就是最好的杀手锏。不仅能够将他们彻底打回原型不说,而且名声败坏,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的时候林海表现的对于世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有的时候又天真的让人无语,这样的林海真让人头疼。 贾敏笑道:“这两个孩子虽然进府了几日,可是依旧怯生生的,胆子小,不大敢见生人。所以我就没让他们过来,只让常妈妈和唐妈妈看着他们,和黛玉在后院一起玩呢。黛玉倒是和这两个孩子很亲近,在一起玩的挺好。”对于黛玉和两个孩子亲近,贾敏和林海都是喜闻乐见的。 迟疑了一下,贾敏又道:“老爷,这两个孩子既然已经认下了,老爷应该给他们起个名字才是。全哥儿也一周岁了,也该正经有个大名了。还有,文姨娘生的女孩也该起名了,总不好一直‘二姑娘二姑娘’的叫着吧。”纵使两个孩子原来有名字,既然林家认下,自然要重新起一个。何况原本这两个孩子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到了同庆班倒是起了个名字,进府之后自然不能用了。 “什么二姑娘,改称呼三姑娘了。”林海纠正贾敏的错误,起身走到西间书案后面。贾敏跟在后面,拿起砚台里的半块徽墨磨了起来。 林海沉吟半晌,笔走飞龙,挥毫在纸上先写下了“明玉”两个大字,看了看,又琢磨琢磨,觉得不满意。把中间的“明”字涂了,改成“霁”字。他道:“这是全哥儿的大名。日满则晷,月满则亏。全哥儿||乳|名中已经含有四角俱全之意,若是用‘明’字,则太盛。天道不全,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水漫则溢,过犹不及,恐折了福寿。所以改成‘霁’字更为妥帖。而且除了指雨后晴空的颜色,又暗含着君子坦荡荡,胸怀宽广之意。” 解释完毕,随后,林海又写下了两字——青玉,想了想,他又在‘青’的旁边加了三点水,变成了清楚的清。这是两个孩子中男孩的名字。跟着文姨娘所生的姑娘起名为“漱玉”,龙凤胎中的女孩叫“釉玉”。林家所有的孩子名字全部起完。贾敏看着林海起的这一连串的名字,忍不住眼角抽搐。 虽然府中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命字。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黛玉、霁玉这两个嫡出的孩子,名字中间的那个字都是颜色。本来青玉也是按照颜色来排的,可是却被加了三点水,音同字不同中含义就大了。言下之意就是让清玉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心生非分之想,做一名志行清白的人。釉玉中的“釉“字,解释为覆盖在物品表面的薄层,有油状的光泽。带有提升物品价值的意思,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依旧无法掩盖。 几个名字中不仅分出了嫡庶,亲疏远近之别,而且认养的两个孩子的名字更是含有深意。对于林海在名字上做的文章,贾?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7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7部分阅读 贾敏只能叹一声,从这上能够看出林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只有文人才会在弄出这些个文字游戏,做出这样的弯弯绕来。看见林海对着几个名字志得意满,得意的样子,贾敏也戳破他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将林海起的名字吩咐下去,从今往后,都按照起的名字称呼姑娘和少爷。 名字定下来之后,贾敏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老爷,这两个孩子虽是龙凤胎,就算不序齿排行,也终究有个谁大谁小的问题。他们两个到底谁大呀?”日常看这两个孩子相处,似乎并不知道他们之中谁大谁小,只不过童年时代,女孩子的发育确实比男孩子要快些,所以釉玉看着要比清玉更懂事,更多的时候都是釉玉护着清玉。 林海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清玉比釉玉大,是哥哥。女孩子还是有个哥哥好,将来也好有人护着帮着。”说完手一挥,就这么定下了,后院五个孩子中清玉居长,是最大的。 贾敏注意到林海的老脸红了一下,听见他停顿之后的言语,忍不住鄙视他。其实你也不知道对吧?你根本是按照你意思定下的。这叫什么逻辑,两个孩子一样大,男女有别,将来的圈子不同,有什么好帮的。若是指长大之后,那么弟弟也可以帮姐姐的。不过贾敏也不想和他为这点芥末小事起争执,也就随他定了。 有了清玉和釉玉,二儿三女子嗣方面也不算少了。只是一个个豆丁大小,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刚能打酱油。林海屈指算来,忍不住叹道:“可惜这些个孩子中最大的才四岁,若是五岁启蒙,六岁入学堂。纵使是天纵之才,等他们中举至少也要十年。那个时候我已经垂垂老矣。”虽算不上断代,可是也有点接不上茬呀。 和林海一般年纪的,孙子都比他儿子大的比比皆是,也怪不得林海感叹。贾敏一声不吭,不接话。这就是她的过错了,谁让她早些年没有生育呢,以至于孩子这么小。林海没有再往下说,否则就是怪罪贾敏的意思了。他转移话题道:“二内兄家的珠儿已经在国子监读了两年多的书,这次秋闱该下场练练手。日前岳母派人送霁哥儿送周岁礼的时候,可曾提起珠儿这次乡试的成绩?是否中举?” 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贾珠在国子监读书,自然是在京城参加考试。乡试结过并不像会试一样,把结果发布天下。所以在扬州的林海不刻意打听,是不知道贾珠考的如何的。 贾敏摇摇头说:“信上并没有提及。我问过母亲派来人,他们倒是说珠儿今年下了场,参加了乡试。不过九月中才是桂榜放榜的日子,那时他们早已经在路上,哪里知道珠儿中没中举。我想着若是考中的话回头母亲必然会来信告知,所以也就没去打听。”贾敏对贾家的事情没兴趣。况且贾珠中未中举都是一个都要死的人,她又救不了他,关注这个有什么用。 贾家纵然是有芝麻绿豆般的喜事都恨不得满天下宣扬,弄得人尽皆知。若是贾珠中举,这样大的喜事,岂有不告诉贾敏这个姑奶奶一声的道理。纵使贾母想不到,王夫人也不会放过这次在贾敏面前炫耀的机会。 各地乡试录取举人都有定额,京里是每科录取一百五十八人。贾珠在这次秋闱中了第一百三十七名。虽然是倒数,可是贾府上下都兴奋非常,连摆七天大宴庆贺。王夫人更是喜气满腮,走路有风,觉得在贾母面前的腰杆直了些。 这日刚刚不动声色的弹压了借着探春而生事的赵姨娘。王夫人日常起居的耳房里,桌案上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里的香料燃烧的越发旺盛,袅袅生烟。王夫人手里一颗一颗的捻着念珠,想起赵姨娘今番的大闹,心头火又起。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轻了。若不是碍着老爷对赵姨娘的热乎劲,又为了给府里上下留个贤惠仁厚的名,她哪里容得了赵姨娘这么一个由奴才抬上来的姨娘这么猖狂! 现在她现有中举的长子,又有聪明伶俐非凡异常的幼子,还有个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将来会有大造化的女儿,难不成会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姨娘!王夫人手中的念珠拨得越来越快,心中做出一个决定。熏炉里淡淡的烟雾飘荡着将王夫人的面容遮住,让人看不清此时她的面容。 回头王夫人指了一件事为借口到贾母跟前,说了一会儿话,不等她将话题转移到赵姨娘身上,贾母就道:“我听说赵姨娘又闹了一场?你是太太,当家主母,怎么不管管她?幸好赵姨娘闹事的时候府里没外人,都是一家子,便是有什么,也没人笑话。若是珠儿中举摆宴请酒的时候,闹了起来,这笑话可就传到府外去了。人家可不管赵姨娘是什么人,不仅你这个当家主母没脸,不说你家老爷,就连珠儿也会受连累了去。难不成珠儿这么苦心巴力在老子的逼迫下苦读出来之后,就是为了让人笑话的不成?” 王夫人被贾母一顿话说的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羞又恼。她都已经做婆婆,也是快要抱孙子的人了,贾母说训斥她就训斥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幸好此刻贾珠的媳妇李纨不在,不然王夫人真是羞得无处躲藏了。 王夫人忍着羞恼,道:“我何尝不想管,可是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救赵姨娘那个着三不着四的性子,我若是说浅了,她就把它当作耳旁风,左耳出右耳进,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依旧故我。我若是说深了,她不仅向老爷哭诉,而且抱着三姑娘在院子里又哭又闹的,话里话外都是我不慈,容不下她们母女。老爷看重她,听了赵姨娘的哭诉,也说她到底生了三姑娘,不比常人,让我不要太难为她。老爷这话分明是疑了我去,因此,赵姨娘纵然有什么不是,能忍的我就忍了,没想到越发纵得她不成体统。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听王夫人把探春和贾政的搬了出来,心中大感不自在,沉默了一会儿道:“赵姨娘一家子都在府里,自小在府里长大,对府里的规矩不会不知道。她使使性子,发发小脾气,胡搅蛮缠或有可能。若是她不分尊卑,犯到你的头上,她是没那个胆子的。而你家老爷饱读诗书,是绝对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纵使赵姨娘服侍的好,你家老爷偏向几分,可是也不会越过你去。什么叫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你身为当家太太,管教姨娘是正理。”分明是你没本事,才管教不住。 听见贾母为赵姨娘和贾政辩白,王夫人心中更是气恼,恨不得打断贾母的话,赶紧辩白几句。不过为了拟定的计划,王夫人按下了冲动,强挤出两滴泪来,道:“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不是不想管,只是三姑娘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现在养在赵姨娘身边。我家的女儿是何等金尊玉贵,若是我罚了赵姨娘,不免伤了三姑娘的面皮,我不过是不肯为打伤老鼠伤了玉瓶罢了。” 贾母听王夫人这么一说,哪里还看不透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女儿养好了,攀上一门好亲事,会给娘家带来大助力。这个道理贾母自然是明白的,况且不管探春是谁生的,都是她的孙女,不同庶出的女儿一样碍眼。所以贾母想了想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就没有让姨娘养着姑娘的道理。原本你管着家,又要准备给珠儿娶亲,而且还忙着元春备选,脱不开身,所以先让赵姨娘先养着三丫头。……” 见贾母这么说,王夫人心中一喜,正想说话。贾母又道:“如今珠儿虽然把媳妇娶到了家,可是到底是新媳妇,我们家的规矩很多都不懂,还需要你这个做婆婆的细细教导。而且琏儿也那么大了,他母亲没的早,现在这个指望不上,你这个作婶子的也得帮他张罗张罗,给他挑个门当户对,合心合意的媳妇才是。你又管着家,这样一来,三丫头抱到你身边也无暇教导。如今元春入了宫,我身边只有宝玉一个人陪着,不仅我这里清净不少,而且宝玉也落了单,所以把三丫头接到我身边养着好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中大恨,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的紧紧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手心。探春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借口忙碌,把孩子丢给赵姨娘,推了贾政把探春养在她身边的想法。后来看见赵姨娘每每借着孩子生事,并勾得贾政常到她那里去,她心中恼怒,因此想着把探春从赵姨娘那里抱过来,养在身边。她根本没有亲自教养探春的意思,不过是当个小猫小狗一般的养着罢了。王夫人此举只是借此让赵姨娘尝尝骨肉分离之苦,顺便也有拿探春要挟赵姨娘,让她以后给她安分点。没想到贾母却打她个措手不及,偷鸡不成蚀把米,王夫人只觉得满心满口皆是苦味,偏又说不出。 贾母身为正一品诰命,身份上不仅是两府最高,就是满京城,除了宗室,一品诰命夫人也没几个。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寻常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孩,与诰命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孙辈,在世人眼中可是两回事。不管是男子说亲还是女家嫁人,这都是重要的砝码。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虽然不舍,可是却不得不把元春和宝玉送到贾母身边的缘故。 王夫人强挤出个笑脸,道:“三姑娘若是能得到老太太的教导,那是她的福分,求还求不来呢。只是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正该好好保养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再麻烦老太太,让老太太这么大的年纪还为儿孙操心。再说,大房那边二姑娘和三姑娘一样,都是姨娘生的。如今三姑娘被老太太抱过来,虽然有缘由,只怕二姑娘心中不自在。女儿家心细,我担心不仅二姑娘那边多想,就连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也免不了多想了去。” 见王夫人在她眼前弄这些心机算盘,贾母不想让王夫人白白的把她算计了进去,所以才提出抱探春到身边养。看见王夫人因为她的提议,一下子僵硬的脸,贾敏心中暗自好笑。不过听到王夫人提到迎春,贾母神色一滞。一样的孙女,纵使心中有所偏爱,明面上最好还是作出不偏不倚,十分公道的样子。本来大房那边就因为她偏心二房有心结呢,若是在这上,再让大房觉得她厚此薄彼来,对本来就恶劣的母子关系没什么益处。何况真要惹恼了贾赦,对贾母也没好处。 “我的身体我知道,好着呢。你们平常日子各有各的忙,我插不上手,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免得成了只知道吃喝的老废物。再说孩子们在我跟前说说笑笑,我也觉得开心。你要不提醒我都忽略了,二丫头可怜见的,跟着三丫头一并接过来好了。宝玉是最喜欢和姊妹玩笑的,她们两个过来,彼此都有个伴。”贾母一锤定音把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贾母老废物的话都说了出来,王夫人哪还有能够反对的余地。她见事已至此,再无挽回,强笑着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三姑娘到老太太这里是她的大造化”之类的言语,就退了出去。走出贾母的正房,王夫人回头望了一眼,满目阴沉。回到房里,丫鬟端上茶来,王夫人浅浅的呷了一口茶汤,皱着眉毛,不满放下茶杯,“铛”地一声磕在桌的上,低声怒道:“不过一个姨娘养的玩意,竟然给提到和我的元丫头一个待遇上,我呸!你个老不死的,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声音低不可闻。 骂了一通,把心中的气发泄出去之后,王夫人伸手召唤,被她驱逐,远远的站在门口的丫鬟,道:“你去告诉赵姨娘,就说老太太抬举三姑娘,要把她抱到身边教养。” 丫头领命出去之后,王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我不好,也不能让你好受了。这会儿孩子到了老太太房里,我看你还怎么闹腾!她就不相信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哪怕是为了孩子好。少不得得哭一场!这个时间老爷应该在她那里,若是赵姨娘因此惹怒了贾政,更好了。 一炷香的功夫,刚才给赵姨娘报信的丫鬟回来复命。王夫人笑道:“赵姨娘听见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 那丫鬟回道:“赵姨娘听了之后就晕倒了。……” 呵呵,王夫人轻笑出声,心中乐开了花。才晕倒了,晕死过去才好呢。 “不过大夫看过之后,说赵姨娘有了身孕。……”那丫鬟战战兢兢的把听到的消息告诉王夫人。 王夫人嘴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霍得一下子站了一来,死死的盯着那丫鬟,从牙缝里一个字的一个字的挤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哪里来的大夫?” 那丫鬟见王夫人面目狰狞,双眼冒火,似乎要吃了她一般,忙答道:“听说今天老爷到赵姨娘房里的时候,赵姨娘就嚷嚷着说什么身子不舒服,后来老爷就派人去请大夫。太太让我去传话的时候,大夫还没来,赵姨娘听说把三姑娘抱到老太太那里,就晕了过去。正在这时,恰好老爷派人请的大夫来了,看过之后,说是赵姨娘有了身孕。” 随着那丫鬟的诉说,王夫人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只觉得一口闷气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出不去,转头看见手边的茶杯,王夫人一挥手,就给摔在地上。摔完东西,王夫人无力的坐下,咬牙切齿的道:“这个贱人,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又怀上了!” 王夫人本来因为贾珠娶亲中举的喜悦之情,因为探春抱到贾母身边,赵姨娘怀了身孕全都冲散了,一丝不存,反而存了一肚子火。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会把那两个孩子养成白眼狼呢?贾家就已经够让贾敏操心的了,还有几个不安分的姨娘,若是孩子这块再出问题,我觉得贾敏还不如直接买块豆腐撞死,再穿回去得了。否则她的人生真够悲催的。 顺便征集一下和贾宝玉那块玉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就如宝钗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样相对的言辞。请大家帮着集思广益一番。 [40]第四十章 贾政正和王夫人在房里说话,外面小丫头报珠大爷来了。随后贾珠从外面进来,他给贾政夫妻见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贾政打量了一下长身玉立的贾珠,想着他的上进,小小年纪就中了举,若是再中了进士将来大有可能入内阁。 展望美好的未来,贾政心中得意,不过面上不显,反而板着脸,训道:“听说你这些日子日日在外面与人喝酒闲逛,很是荒废了学业。你不要以为中了举就万事大吉,明年春闱在即,还不好生准备着,怎么就敢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真真坐井观天!秋闱不过是一省一地之考试,而春闱则是全国性的。云集在春闱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俊才,哪一个不是在家乡声名昭昭,颇有才名,可是最后又不知道有多少自视颇高的才子名落孙山,折戟沉沙!你的才学未必就能压服他人,不过是做的文章入了考官的眼,从而侥幸中了举。怎敢狂妄自大,小视天下英才起来?在此关键时刻,不想着好好读书用功,反而松散起来,实在是荒唐。若不是看你已经娶妻,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哪里荒废学业了?我也没有日日呼朋唤友好不好?中了举,少不了要拜访房师是座师,交好同年。在官场仕途上,除了家世背景,经营的就是人脉。同年是官场上非常重要的一层关系,而且科举开考试中的师生之间,也是官场上的一层关系。但是这些都是需要经营的,不是说你只要考中,关系就存在,以后就可以直接利用。这些道理都是拜访岳父的时候他告诉贾珠的。 只是贾珠却不敢把这话说给贾政听,贾政多年的威势下来,让贾珠害怕,不敢出言辩解是其中一个缘由。再有,贾政虽然是个爱读书的,自认是读书人,可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乃是恩荫得的官,对于其中的道道知之不深。而且贾政自诩清高,不屑于“结党”,所以若是贾珠把理由说给贾政听,贾政不但会批评贾珠行为不当,而且说不定还会以为贾珠是讽刺他这个做老子的不曾考过科举,睁着眼睛瞎指挥。 王夫人看见贾政训斥贾珠就心疼上了,忙出言解围:“老爷刚才不是说前面还有事呢吗?急着要走呢吗?”贾政又看了贾珠一眼,轻咳一声叮嘱:“孽帐,有那个四处闲逛的时间你也多到你岳父家走走。你岳父身为国子监祭酒,不仅文章好,而且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对于科举一道有心得。有他指点,不仅课业上有进益,而且对于你春闱考试亦大有益处。你却身处宝山而不自知,真真浪费我的一番心血。” 李纨之父李守中乃是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相当于现在的中国教育部部长,兼清华(或者北大)校长的职务。官阶不过从四品,可是影响深远。能做到这个职位的学问自然要好,指点贾珠的学业自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李守中能轻松的提供给贾珠历年科举考试的试题及优秀试卷,不用贾珠托人弄抢的费劲巴力的去收集。李守中还能帮着贾珠分析试卷,点评考官的喜好,告知什么样考官更喜欢什么样的文章,怎么答卷更容易被考官取中等等关于科举的关窍。有这样的岳父是贾珠科举的一大助力,贾政自然不希望贾珠浪费了这个臂助。只是明明是好意提点的言语,在他口中说出来却变了味道。 “孩儿谨记父亲的叮嘱,明日就去拜见岳父。”贾珠忙道:“只是明日到李家的时候,我想着带宫裁一起回去,一来自从宫裁嫁入我贾家之后,除了回门时曾经回了一趟娘家,再也没回去,我想着她一定很是想念家中的父母。二来我虽是岳父的半子,但是有些话岳父未必好意思直接和我说,通过宫裁居中传话,不仅便宜也省的传话人传得不周全,从而歪解了原意。” “温柔乡,英雄冢。给你娶妻乃是为了督促你用功上进的,并不是要你沉溺在儿女私情中的。哼!去趟岳父家还要带着妻子,没出息的东西!”说完,贾政也不看贾珠,起身,举步,周姨娘急忙去打帘子,贾政目不斜视,甩着袖子走出门去。实际上贾政已经同意贾珠带着李纨一起去李家了,只是他看不惯儿子如此儿女情长的样子,所以才没好声气。 贾政的话虽不好听,但是并没有驳回贾珠的请求。所以贾珠知道父亲是同意了,心中一喜,想着等会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李纨一定高兴。至于贾政的态度,贾珠早已经习惯了。因为贾政在子女面前要维持着“严父”的形象,所以对贾珠从来都是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模样。对女儿还好些,对于儿子就越发像是审贼。不管贾珠做的多么好,多么优秀,他在贾政面前也没得到过夸奖,只有苛责。幼时贾珠被贾政训斥的心惊胆战。等到大了,贾珠虽然依旧害怕,可是也习以为常了。只要记住,不管什么事,反正到了父亲那里都得不了好就是了。 贾政走了之后,贾珠又和王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离开。看见儿子急急忙忙离去的身影,王夫人心中一阵发酸,觉得儿子被李纨抢走了。又想到今日儿子为了让李纨回娘家探望父母,又挨了贾政一顿训斥,因此王夫人对李纨又添了一层不满。 对于这个儿媳,王夫人一开始就不满意。等到娶进门之后,她越发的看着不顺眼起来。首先是李纨的嫁妆,王夫人觉得少了,配不上儿子的身份。其实六十四抬嫁妆,八倾田地,外加一处房产,给现在的荣国府二房嫡长子贾珠的妻子做嫁妆绰绰有余。毕竟现在的荣国府虽然还是挂着荣国府的牌子,可是贾赦袭的爵是一品将军的爵。两房虽然没有分家,但是荣国府不是二房的,早晚二房是要分出去的。而贾政的实际官职才是一个五品郎中,还没李守中的从四品高。 但是王夫人不这么看,在她心里的荣国府依旧是国公府,虽然荣国府现在不是她们这房的,可是儿女接二连三的有出息,比大房强了一百倍,让王夫人的心中有了底气,再加上贾母的偏心,让王夫人觉得这样下去将来荣国府未必不是二房的。况且她把贾珠看得极高,觉得就是公主也娶得。这样看来,李纨的家世就显得微寒,她“单薄”的嫁妆更是说明了这一点。王夫人出自四大家族中的“东海龙王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中的王家,嫁的又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虽然两家早就今不如昔,可是日常生活中的豪奢半点未减。像这贾王两家这般做派的官员少之又少,何况李家属于清流,行事自有规矩礼法。王夫人根本理解不了像李家这种清贵之家的行事作风。 除了对儿媳的嫁妆就颇有微词之外,王夫人也不喜欢李纨这个儿媳。虽然李纨规矩是极好的,能够看出在家是仔细的教过的,行事上也寻不出半分差错,行事气度都透着大家的做派。但是王夫人就是不喜欢李纨。 首先李纨不是她挑中的儿媳,再者,李纨嫁进来之后,和贾珠一双两好,两个人感情日笃,好的如同蜜里调油。虽然儿子和儿媳夫妻和顺是件好事,但是王夫人就是觉得气不顺,觉得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成了给别人养的了。再加上在日常生活中,因为李纨刚嫁进来,各处都不熟悉,少不了有的时候会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贾珠明里暗里帮着李纨化解,并帮着她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说话,更让王夫人心中不是滋味。觉得这样下去,儿子会被李纨“勾引”的忘了娘。再有一点,就是李纨娇艳俏丽,青春灵动,明显讨贾母的喜欢,却不是王夫人喜欢的那种类型的。所以王夫人越看李纨越不顺眼。 但是李纨知书达礼,对她这个婆婆也是恭敬有加,虽不亲密,可是一举一动都守着礼法,举止有度。纵使王夫人想鸡蛋里挑骨头,也不好说出什么不好来。贾珠娶妻后也没有耽误了上进,而且贾珠需要仰仗李纨的父亲之处多着呢,所以王夫人这边虽掐半只眼睛也看不上李纨,但是也没难为她。反而待李纨很和气,而且王夫人还教李纨管家,并把一部分事体交到她的手上让她试管。 次日,李纨在贾母和王夫人处立完规矩,带着两人的叮嘱,和贾珠离开贾府,一起坐车来到李府。夫妻俩入了正堂,拜过李守中,李纨就被李夫人派人请到后堂说话,留下李守中与贾珠说话。李纨到了后面,李夫人早已经收拾出来不少女儿爱吃的零嘴点心摆了满满的一桌子。李夫人携着李纨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细细的打量过李纨,李夫人开口:“虽然瘦了些,可是气色倒还不错。女婿对你好吗?你婆婆对你怎么样?你家的老太太对你如何?……”当日回门时因为李纨刚嫁到贾家不过三天,日子太短,看不出什么,所以这些问题问也白问。如今作了人家媳妇大半年了,贾家什么个情况也该摸个大概,上下对李纨是什么态度也该知道了。 李纨捡了个核桃,用小锤子满满的砸着,大大方方的说道:“做人家媳妇的,再好也不能和家里比。不过相公对我很好,虽说以前有一个通房,可是两三个月他都去不了一回。老太太倒不是个刻薄人,我们家太太对我也不错,还教我管家,并且分了一部分事情给我管。只是我总觉得太太对我的和气里面透着生分,似乎并不喜欢我。” 听李纨这么一说,李夫人道:“大户人家子弟,成亲前屋里有两个丫头也不算什么。当初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父亲房里何尝没有人。不过你是做正房的,不能太纵丈夫,也不能管得太严。年轻人,都有几分心气,爱面子。管的太严,他若是觉得在屋里立不起来,本来和你亲近的也疏远了。要知道,‘河东狮’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说完贾珠,李夫人的话题就落到婆子关系上,道:“自古以来婆媳天生是冤家,想着和母女一样,难。举个简单的例子,我训斥你一顿,你不会和我记仇,可是换了你婆婆,你试试?所以你也不用太过计较你婆婆到底喜不喜欢你。你只要按礼数敬着她,就跟寺庙里供菩萨把她供起来就是了。你规矩到了,她挑不出你的错处。婆媳之间斯抬斯敬,一般人家的婆媳也就这样了,你也不要有太多的要求。老太太喜欢你是好事,可是你也不要对老太太太过亲密,想着讨好她,而怠慢了你的婆婆,免得你婆婆心里不舒服。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晚都会走在你婆婆前面,因为老太太惹恼了你婆婆,纵使现在有老太太护着,可是将来没你好果子吃。” 李纨细心倾听着母亲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心中暗服。母女两个说着话,不知不觉近午了。一个小丫鬟传话进来,说是前院老爷留姑爷用饭,让李夫人准备起来。李纨听说要在娘家吃午饭,眼睛一亮,拉着李夫人胳膊,嚷着要吃螃蟹。李夫人见女儿开口,自然没有个不应的。 中午,李纨坐在饭桌前,没有形象的举案大嚼。李夫人帮着李纨剔出一碟子黄子出来,递给李纨,笑道:“看你这个谗猫的模样,若是让人见了,还以为以贾府那般富贵苛待你了,短了你的吃喝!” 李纨夹了一口她最喜欢的蜜制酸辣兔肉丁,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才道:“贾府的饭菜自然是不差的,只是我要立规矩,哪里能够像在家里这般吃的这么畅快恣意。金秋十月蟹美膏肥,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府里已经吃过两次螃蟹宴了,可是等我伺候完老太太还有太太,就算给我留着,东西也都凉了,味道早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哪里还能好生吃?何况我还是新媳妇,就算喜欢也不能恣意,免得让人笑话我贪嘴。” 这顿饭,李纨是吃的心满意足。饭毕,李纨正和母亲闲话,李守中从外面进来,李纨给父亲见过礼,李守中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在上首坐下。捻须沉默良久才道:“贾珠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这事你知道吗?” 李纨看见父亲进来沉着脸,半晌不说话,以为出了什么师,正要出言询问,见父亲发问,忙道:“这事我知道。怎么了,父亲,可是有什么不妥?” “倒也没什么不妥。”李守中犹豫了一下,道:“秋闱的时候虽然中了举,是好事。可是名次低了些,我刚才在外面也考校了一番女婿的学问,到底还是有些不扎实。春闱的希望不大,按照我的意思,女婿这科还是不参加的好。” 虽然李守中的话已经比较委婉了,可是李纨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真正意思,春闱得中的希望小。想来李守中把这话也和贾珠说了,劝他在用功三年,下一科再考,但是被拒绝了。生怕父亲觉得贾珠好高骛远,李纨忙笑道:“我家相公也不是想着要一举高中,不过是想着下场以增长见识,练练手,下一科的时候心中也有个数。” 李守中见李纨为贾珠辩解,言下之意也是赞成贾珠下场,心中不由一叹,他刚才在外和贾珠说了半晌,难道还不知道贾珠到底是想着下场见识见识,还是想着一举高中。李守中道:“你也不用为他说话,女婿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少年中举,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见一干同年中,大多年纪比他大,而且有的都白发苍苍了。再加上京里有那一等势力人,知道贾珠的身家背景,年纪又这么轻中了举,将来必有前程,所以少不了围在他身边巴结奉承。以至于他被人捧得忘乎所以,骨头都轻了几两,自家不知道自家的斤两了。哼,真当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把春闱看成手到擒来了不成?到时跌个大跟头,闹了笑话,我看他还拿什么来说嘴!” 李守中的话说的刻薄无比,李纨听得有些坐不住了。每年落榜的不知道有几,贾珠还年轻,纵使这次考不中又怎么了,不是还有下次呢嘛。她赔笑道:“父亲的话有些过了。每年秋闱那么多中了举的,若没有特殊缘由,都会参加次年的春闱。只要参加考试的,没有不想着得中的。纵使不中,也多了次经验,所以我觉得相公的想法倒也正常。相公虽然此次秋闱名次不高,不过是文章欠些火候的问题。此次距离明年春闱还有半年的时间,相公埋头苦学半年,再有父亲的教导,文章更进一步也未尝不能,届时……”贾珠的天资好,否则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能进学,中举,若是努力一番,春闱未必不能得中。 “糊涂!”李守中不待李纨说完,就打断她的话,道:“连你都知道的问题,难道我会不清楚。纵使得中,你当贾珠他能得到什么好名次不成?仅仅半年的时间,就算再怎么用功,能够得中的话,也不过是在三甲里面。进士分为三甲:一甲称之为进士及第;二甲称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所谓的同进士出身意思是不是进士出身而按进士出身对待。有那刻薄的甚至为此做了一副对子,上联是同进士,下面对的是如夫人。贾珠若是这科勉强得中,位在三甲已经不错了。可是若是这样,他的前途也就被毁了。贾珠天份高,年纪轻,有三年的时间沉淀,下一科纵使不能进士及第,位列二甲也比较容易。回头再考个庶吉士,留在翰林院呆三年,将来入内阁,作首辅,这才是他要走的路。” 听父亲这么一说,李纨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李守中听说贾珠要参加这次春闱,神色不豫。与李守中为贾珠规划的康庄大道相比,贾珠参加这次春闱,若是中了,真的是得不偿失。想了想,李纨小声的说道:“可是就算参加这次春闱,中与不中不过五五之树,相公未必会高中。届时下一科在按照父亲的意思……” 在李守中的直视下,李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渐不可闻。李守中怒道:“蠢材!你只想到不中,那么若是中了怎么办?难道还能向圣上请求免了他的功名不成?若是他不去参加他这次春闱,下一科我敢保证他一定会高中在二甲之内。他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大事让他连三年都等不了?我在外面苦心劝他不知道多少遍,偏他拿定了主意,怎么说都不改,好像我这个做岳父的要害他似的!连你这个做女儿的也为他辩解,好像我不让他去考未免不近人情。女生外向,罢了,罢了,就当我枉作小人好了,随便你们了。”后面一句话,李守中说出来,神色晦暗,显然灰心极了。 被李守中这么一说,李纨立刻觉得下不来台了,神色尴尬。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李夫人忙开口打圆场,道:“老爷说不通女婿哪有往自己女儿身上撒气的,宫裁她哪里知道进士中还有这么些个讲究,只当中了进士就完了,自然想着女婿有机会多考一回是好事,谁知道这好事会变能坏事呢。若不是老爷今日说明,我和老爷作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这进士也同人一般分三六九等还是第一次知道。不知者不罪。至于女婿那边,老爷既然和他说清楚了,他还坚持下场,想来是有其他的主意。这考中不容易,要想考不中可就容易的多。谁也不是傻子,哪有大好前途不要,反而走弯路呢,所以我觉得老爷不用担心。” 李夫人慢斯条理的一番话说完,不但给女儿解了围,而且还帮着贾珠说了好话。一席话让李守中也没了脾气,僵着的脸色有阴转晴起来。李夫人看着安静下来的李守中,又道:“只是老爷生气之后,就这么进来,把女婿一个人丢在前院似乎不太好吧?” 李守中道:“没事,我让人把他带到书房里去了,那里面有我从国子监带出来的历年试卷。让他好好看看,参详参详。”他生气归生气,倒是没有将贾珠就那么弃之不顾。 回贾府的路上,在车里的李纨怕贾珠不明白李守中的用心,两人之间因此有了心结,她详详细细的又把李守中的意思说了一遍。贾珠笑着表示明白岳父的苦心,知道都是为他好,不会因为李守中对他发脾气觉得不舒服,岳婿之间有隔膜。但是贾珠一直没松口他要去参加明年的春闱。 贾珠不但一定要参加春闱,而且还想着高中。并不因为李守中描述的三年之后再考会有什么样的前景而动摇。若是有可能,贾珠也想安安心心的在家踏踏实实的作三年学问,下一科再考。但是情势不由人。 首先贾政就不允许。除非把李守中说的未来讲给贾政听,从而得到贾政同意。但是贾珠没有李守中那么有信心。就算三年之后一定考进二甲有如何,翰林院里那么多的庶吉士,最后能进内阁,成首辅的不过万分之一的几率,贾珠不认为他会是其中的幸运儿。况且也不是所有的首辅就是庶吉士出身,只要有才能,未必不能做到首辅的位置。既然前者不能保证,那么他中在三甲还是二甲,又有什么区别。谁还有心情计较名好不好听。 贾珠在国子监读书这几年,不但学问精进,交际也广了。因此对外面对自家的评价也耳闻那么一点。所以对两府的情形他认识的比所有的人都清楚,他心知,若是照着这样下去,若是朝堂上没有人扶持,府上一定会败了不可。所以他必须尽早出仕。还有,贾珠对于府中二房居正堂,大房偏居这种情况心知不妥,而且还知道王夫人有想牟取大房爵位的打算,他知道劝不住,所以贾珠想着早出来,立了功劳,建一番事业,纵使不能封爵,也不比大房差,进而使王夫人打消主意。 再有,贾珠和元春年纪相差不大,两人一母同胞,又都是在贾母身边长大。所以对于元春留在宫里最为不舍。况且元春在皇后娘娘身边担任女史,说是女官,可是贾珠清楚,那依旧是个伺候人的差事。在家里捧在手心的姑娘掉过头去伺候人,让贾珠十分心疼。可是元春要想出宫,除非皇后指婚,安排她嫁人。皇后选中元春,自然是想着在宫外找帮手,就荣宁两府这个样子,不拖累元春就不错了,根本帮不上她。所以纵使这个皇后给元春指婚,也指不了太好的人家。在等下去,元春的年纪可就一天天的大了,年纪相当的公子都已经婚配,难不成让元春去做填房或者继室不成?元春等不起。 贾珠也曾想把这些问题和个人说说,可是两府里他就没有个能一吐心里话的人。贾敬忙着升仙炼丹,贾赦吃酒看花,贾政更是没开口,就被训斥一顿。贾珍更是荒诞,不能指望,贾琏也和他不是一个路上的,贾蓉,贾宝玉都还小,指望不上。至于府里的女子,受封建思想教育的贾珠一概忽略。李纨虽是他的妻子,可是让他把府里的腌臜事和纸老虎的形象戳破,他又没那个勇气,所以只好埋在心中,用功读书。 况且贾珠少年中举,若说心中一点不骄傲,那是骗人的。他虽没狂妄到觉得他春闱的时候就能像秋闱这般一举得中。但是自恃聪明,想着下狠心,在这半年中,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一番。以他的天资,勤奋用功,拼着掉几斤肉,做到三甲稳拿,有可能的话冲进二甲。这样不仅能够满足他早日出仕的打算,而且也让李守中说不出什么来。 回到府中,两人各自到各自的直接上级面前回话,不过都有志一同的隐瞒下来了李守中对对贾珠的前途一番指点。贾珠是心中另有打算所以没和贾政说。李纨则是知道王夫人把贾珠看的太重。除了她和老太太及贾政,其他人都不得就贾珠的事情发表意见。除非是贾珠参加完了春闱,没有考中,否则,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就是咒贾珠,见不得贾珠好。不但有指手画脚之嫌,而且还讨不到好。所以这话,就算想让王夫人知道,也不该她由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说。免得惹恼了王夫人,不但讨不了好,反而是她这个做媳妇的“过错”。 只是后来午夜梦回中,李纨不知道有多后悔,早知今日,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8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8部分阅读 日她拼着挨王夫人的一顿说教和白眼,也把父亲的话说出来。只是这个世上到底没有后悔药卖,李纨只能在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心中暗自懊悔。 作者有话要说:书上说“李纨青春丧偶,虽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但是我想着她在家的时候和贾珠成亲后,贾珠还在的时候,她也曾鲜活过,并不是一开始就死木木的。 [41]第四一章 “传统的制盐方法,耗费人工、燃料较多,效率不高。《天工开物》卷五《作咸》“海水盐”条有详细记载:引海水直接入池晒成者,凝结之时,扫食不加人力。与解盐同。此法较古法煮盐,采泥制卤,最后再熬制的办法产量更高,得到的盐更好。……”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打开桌案上的纸包,里面露出雪白晶莹的盐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撮了一小撮,拈了拈,感受完品质,叹道:“这个就是用晒盐法制出的盐,又白又细,确实比煮盐法要好。 安德路从一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将沏好的茶恭恭敬敬的放到皇上的手边,道:“这是用海水晒盐法产的。不过用晒盐法制出的盐虽然好,但是第一次制出来的还是比不上林大人送来的这包。这个至少经过两到三次晒晾才能得到。” 通政司密探,掌管天下情报,虽然官卑职小,而且因为需要,身份不能明示,需隐身幕后。但是却是实打实的权势,……寻常人得了,一旦把持不住,就容易犯下大错。皇帝缴了薛俭的通政司之后,因为担心再发生类似这样的错误,所以皇帝把通政司一拆为三,最终统领这三部分的都是他的亲信大太监。在皇上看来,做太监的没有家族和子嗣,所以私心小,不会像薛家一样重蹈覆撤。因为其中的一部分职权在安德路这个首领太监身上,所以对于两淮盐政这块的消息,安德路也是知道的。 “那也不错了,煮盐法制出的盐,哪怕煮两到三次也比不过这个。”皇帝看了一眼安德路道:“通政司里金陵和两淮这两地的事体朕把它交给你了,你要给朕负起责来。但是切忌不要存了私心,迷失了自己,犯了通政司的大忌。你的命只有一条,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不够赔的。”对于安德路这个从他还是皇子就跟在身边的太监,皇帝还是信任的,但是也怕他仗着自己的势,而今又掌握着通政司这样的“大杀器”,从而得意忘形,所以时不时的敲打几句。 安德路忙不迭的表忠心,态度诚惶诚恐。皇帝笑笑,不予理会,转过头继续看林海的奏章。“本朝立国之初,也曾想着用‘晒盐法’以替代‘煮盐法’,以节省人力和财力。最终是晒盐法只局限于处于边缘地位的福建盐区,不得发展。而处于核心地位的两淮、齐鲁等盐区一直使用旧法煮盐。晒盐法经济、实用、高效,比旧法好处多多,朝廷上下岂有不知之理?缘何晒盐法不得推广?……” “臣整理积年的文书,从中得出反对的理由主要认为盐乃国家专卖,晒盐法不利于国家控制盐业生产。与之相比,煮盐法便于国家掌控。煮盐法需要灶具、柴薪和摊晒所煎之盐的场所。因朝廷对铁亦和盐一般,实行专卖制度,所以灶户煎盐所用的灶具也只能由专门的铸造局供应。除了国家统一拨给灶户盘铁、草荡、摊场等之外,亦还制定了与之配套的“团煎法”、“火伏法”、“簿历法”1等。国家通过这样的手段和制度,从而掌控灶户的生产情况,从源头上杜绝私盐。更有甚者,甚至认为晒盐法根本是加剧了余盐和私盐的产生,应该据以杜绝。” “可是采用煮盐法真的杜绝私盐了吗?没有。朝廷虽实行盐专卖制度,怎奈商户受重利引诱,私贩渐渐公行,越来越猖獗,以至于近年来,朝廷的盐利一年不如一年,大有悖于朝廷取利之道。后附:历年盐税收入比较图。……” 皇帝正在读林海送上来的秘折,读到中间,随手翻到后面附着的历年盐税收入比较图。那图做的甚是怪异,四四方方的表格。横着的那一栏是从高祖立国之后的每一年,竖着的那一栏是每年的盐税收入。虽然看着怪异,但是胜在简单易懂,而且清楚明了。这份表格清晰的反应了历年来盐税流失的程度。虽然皇帝早已知道盐税那里有问题,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来这份表格反应的那么触目惊心。皇帝拿着那张表格看了又看,脸色铁青,转过头,又继续翻看林海的折子。 “虽煮盐的锅鐅盘铁由朝廷统一供给,灶户无法私制,但是朝廷分给灶户用来摊晒盐斤的草荡或被豪灶兼并,或被开垦作为他用,这样便引发了两淮盐场摊场不足、柴价昂贵、灶户造盐成本提高、私盐问题接踵而来的一系列严重后果。私盐之所以屡禁不绝,是因为它的价格比正盐低得多,贫民百姓乐意买食。晒盐法的最大优点是可以降低成本,调低价格,从而能够对私盐形成冲击。” “推广晒盐法,为了避免私盐泛滥,盐税流失。臣有以下几点建议:第一由国家统一划定盐池大小,对盐池的规格做出详细的规定。如此一来,就能估算出盐池产盐的大概数目,从而按照这个比例收税。每年盐政都要派专人到盐场预估盐场产量,并造册登记,若是一旦销售盐量与登记相差悬殊,则可追究匠户之责。第二将盐按照质量分为三六九等,这样国家在收购盐的价钱也随着等级而变化,并不会因为盐的产量增多增加花费,从而造成财政负担。等级最差的粗盐在出售的时候,调到与私盐价钱相等,进一步堵死私盐的出路。第三,盐引不得由各地擅自发卖,如同铸造局一般,由朝廷制定部门统一印造,统一发卖,另外还要置合同簿勘验,盐商售盐需有盐引,售卖完毕,则对簿销去盐引。第四,盐商贩盐时盛盐的器皿由朝廷委任匠人统一规格,依样制造。不许商人使用私物,如此大小定制,商人便不能私自货买更多的盐。商人若是有私物装置的盐售卖,则依法处置。” 朝廷因为铸造煮盐之法的锅鐅在改制盛盐器皿之后,并没有损失,虽然锅鐅价值大,但是因为器皿数量繁多,甚至比原来盈余的还要多。因晒盐法所用劳力不过旧法之十分之一。在折子的后面,林海对这些因为富余的匠户提出了安置建议。前一阵子因为义忠亲王的事情各地不少官员落马,将抄没的田地拿出来,按人头分给匠户,并不是无偿的,而且以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为期,准许他们赎买,什么时候把田地的钱还完,以匠户的身份成为拥有土地的平民。 一入匠籍,就如同家生的奴才一般,世世代代为匠户。甚至还不如奴才,奴才还有成为赎身的可能。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甚至还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虽然还要煎熬几年,但是身处最底层的劳动人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受累,他们怕的是生活中没了希望。起初因为丢了差事而担心吃饭问题鼓噪的心安稳了下来,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光明前途”,有了这一线希望,哪怕再苦再难都能忍受。 皇帝捧着林海的折子沉思良久,虽然林海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是最终这折子还是被皇帝被留中不发。只是在原来的两淮巡盐御史宋大人上折辞官之后,从三品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的林海,接替了宋大人的职位。此任命一出,天下皆惊,羡慕嫉妒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林海的身上。一下子跨过三品和从二品,直接升任正二品。 虽说越过两级升官也不是没有先例,甚至好有一连升三级的呢。但是那大多存在于低级官职中,到了中级官员升任一般都按部就班,更是一级一级的升过来。高级官员的升迁,每升半级都是非常艰难,像林海这样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让人不由慨叹,林海帝眷之高,为此和林海攀关系的一下子多了起来。就连身为姻亲的贾家也因此多了不少人上门。 消息传到林府,贾敏并没有太过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巡盐御史一职本来就属于林海。只是时间上似乎有些早了,书中林海做到巡盐御史一职时,黛玉已经五岁。现在黛玉才两岁,也就是说林海比书中早了三年升任此职。那么是不是其中的人物命运被改变了? 虽然那个折子被皇帝扣下,皇帝的态度不置可否。但是林海知道,他这次越级升职,不仅是因为上次他“秘密立储”建议“迟来”的恩赏。因为密帐的事情皇帝对他有气,现今气消了,所以升官表示奖赏。而且从侧面表明了皇帝对他递上去的折子的态度。至于皇帝为什么没有按照上面说的作,可能是事关重大,皇帝要考虑考虑,再一个今上执政力求一个“稳”字,皇帝可能是在考虑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执行! 送走了一拨又一拨来或来恭贺的,或来攀交情的客人,贾敏回房。看见黛玉和釉玉坐在一边翻着花绳,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清玉拉着霁玉的小手,教他走路。姜嫂子和顾嫂子伸出手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在两旁护着,免得清玉拉不住,霁玉摔倒。望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贾敏忍不住露出笑容。 在贾敏的安排下,钱嬷嬷带着丁妈妈和醉墨醉音两个在库房里收拾东西,大件的都开始打包起来。虽说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和两淮巡盐御史办公地点都在扬州,但是官邸不同。年底之前就要搬过去,总不能让接替林海的官员在驿站里过年。因此贾敏一面要派人规整家里的东西,免得搬家的时候手忙脚乱,杜绝偷盗。一面还要准备送亲朋故旧的年礼,另外还要准备自家过年的一应事体,还要应酬客人,……这个年贾敏是事多任重,忙得是脚不沾地,真真力倦神疲。 相比林家的忙碌,贾家的平淡,薛家这个年过的并不怎么顺畅。应该说薛家一整年都过的不顺利。因为店铺中少了大批的人手,薛俭从年初开始就四处奔波,忙碌,想着把生意重新做起来。偏今年下半年又是户部和各地皇商,销算旧帐,再计新支的日子。薛俭后半年根本没作别的,几乎都和户部打擂台了。与往年皇商挂名的干净利落,经办官员的痛快相比,薛俭此次漫天的银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又托了贾王两家帮着疏通,拜访了好几家旧日交好的大人,最终才把皇商的名号拿了下来,支领了钱粮。 因为店铺走了不少人从而生意折损,这已经够让薛俭郁闷的了,更郁闷的是因为原本店铺由通政司的人手看着,所以薛俭并不像别家经商的那样辛劳,铺子上有什么事,大都有人帮着措办了,而且不必攀结权贵就大把赚钱。所以薛俭每日里诗酒自娱,悠游林下,怡然自得,自诩自家乃是书香继世之家。但是薛俭今年在外陪出的笑脸比他前半辈子的都多。应酬交际、重新建立情谊,东贩西卖……不只是身累,心更累,旧年的闲暇日子一去不复返。 让人吐血的是,年终算总账的时候,除了上交户部的,还有亲戚贾王史三家走礼的,再加上各处孝敬,打点官府的,薛俭辛辛苦苦忙了一年,只落下不到三万两的银子。与旧年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相比,连个零头都不到。但是送出去的银钱却有二十多万两,是往年的十倍还多。 一年多的处处碰壁,旧日往来的官宦世家投过来的眼神,让薛俭感叹有钱无权寸步难行。正所谓:官之所求,商无所退。深深体会了这一点的薛俭,知道后悔前事已经无用,所以对做官的贾王史三家态度越发的热络起来。今年的年礼比照着旧年又厚了两成。虽然生意受挫,但是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薛俭的口调一致,都是生意越加兴旺。 作者有话要说:1“团煎”是指以“团”为单位的灶户生产组织形式进行煎盐活动。也就是说,数家灶户在“团”内使用一面煮盐的锅鐅盘铁以煮盐。“火伏法”也称止火伏之法,是由官府了解和掌握灶户开煎和煎毕的时间,以掌握其生产数量。“簿历法”是与火伏法配套的一种生产现场记录,灶户的生产情况都必须记录在案,定期呈交上级盐官审阅。通过这些制度,朝廷可以牢牢地掌控灶户的生产情况,从源头上杜绝私盐。 本章为过渡章节。但是越是这样的章节越不好写,真让人郁闷,我改了好几遍才发上来。关于林海那个盐政上的建议都是我瞎诌的,所以请熟悉经济学或者这方面的读者不要挑刺,只当它是好建议就是了。 [42]第四二章 搬到巡盐御史的官邸,安置东西,过年,过节,整个年底和正月,贾敏就没有闲下来的功夫。转眼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这一天,是黛玉的三岁生日。林海为此没去衙门,特地休息一天。贾敏更是特许黛玉今日不吃药膳。吃药膳虽比整日吃药要好的多好,但是终究带着一个药字。厨娘的厨艺再精,也免不了带些药味。而且因为很多食材和黛玉用的药相冲,所以好多黛玉喜欢吃的都被严格限制,不能吃,或者只能少吃。小孩子贪嘴,今日得以解禁,乐得一蹦三尺高。 因为没有请外人,所以贾敏请了小孩子爱看的杂耍来家,然后一家子在花厅里,一面赏花,一面看杂耍,并给黛玉暖寿。一顿饭小寿星吃的心满意足。贾敏看见黛玉吃的香甜,虽然她看上去依旧单薄,可是身子到底比以前结实不少。贾敏很是欣慰,照这样下去,她有信心把黛玉的身体在成年后调养好,不至于病病歪歪的。病美人好听,但是不好做。 一家子吃完饭,坐在一起聊天。林海伙同黛玉正在强迫已经开始学说话学走的霁玉走路,拿着他素日心爱的小狮子玩具逗弄着,让他到林海和黛玉这边来。霁玉下盘不稳的迈着步子向前,奶娘紧紧的跟在后面。 霁玉乍手乍脚的走到林海跟前,眼看到了目的地,最后几步,霁哥儿耍赖不肯走,往前一扑,吓得林海赶紧抱住他。霁玉趁机一把拽住了林海的衣襟,踮了脚伸手去够拿在黛玉手中的玩具。霁玉紧紧攥住林海的衣襟,对林海身边的黛玉伸出小手,讨要道:“我——的,我——的,……”小孩子刚会说话,一个字的一个字的往外蹦。 林海正笑看姊弟之间的笑闹时,外面小丫鬟来报:“老爷,太太,门外来了个癞头和尚,说是给二姑娘祝寿。”正和清玉和釉玉说话的贾敏闻言,皱了皱眉头。癞头和尚?果然还是来了。难不成她作了这么多,还是无法扭转命运的轨迹吗?或者他这次来,能够看出不同,从而黛玉另有一番未来? 读书的时候贾敏就不喜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两人。神瑛和绛珠下凡渡劫,关他们什么事,非要从中插上一手?难不成没有他们,这两人就渡不成劫了?可是从头到尾看来,除了在凤姐和宝玉遭逢魇魔的时候,他们曾经出场帮着二人解除灾难之外,再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送宝钗压制“热毒”的药方,并专门就宝玉的玉上的言语送两句相配的话,有什么用?根本是画蛇添足! 纵使不送药方,宝钗又能怎么样?她犯病的时候的症状是“也不觉甚怎么着,只不过喘嗽些。”在没有那个药之前宝钗也没怎么着,那病威胁不到生命。素来人们做好事都是做到底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嘛,“送佛送到西”。他们倒好,送药却不药到病除,还留下个病根。不将宝钗这病去根,难道是因为这病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可是贾敏愚钝,她没看出来,这病起了什么作用。还有那和宝玉玉上的字相配的两句话,也是多此一举!他们不送那两句话,难道王夫人就不会起把宝钗许给宝玉的心思?只要有那个心思,有没有那两句话,都一样! 到了黛玉这里,行事更是让人莫名其妙。若是黛玉是来渡劫的,那么你化人出家,假使林海和贾敏真的信了,舍得了。黛玉出家了,那么还渡什么劫!天数已定,他们这样的插手,难道不是违反了天数,就不怕被惩罚?黛玉不出家,就说明劫数已定,他们再说什么“一世见不得外人,不许有哭声”这类的话,根本是添乱。 纵使黛玉不去贾家,若是依照他们的言语,黛玉岂不是要留在家里作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了?明明是黛玉只要不见宝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被他们说的不清不楚的。若是林海和贾敏信了,岂不害了黛玉一辈子!从他们对黛玉的言行来看,哪里是帮忙,根本是破坏神瑛和绛珠历劫。贾敏深刻的觉得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脑子抽抽了,不知所谓! 还有,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最开始出现,乃是甄士隐抱着英莲玩耍,他们既然看出英莲命中的劫难,不帮着破解也就罢了,反而趁机想把英莲化走。甄士隐拒绝之后,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偈子离开。后来英莲被拐,甄家遭难,他们依旧不帮忙,反而把甄士隐给带走了,让那甄士隐的妻子痛失女儿之后又失去作为依靠的丈夫。他们这般作为又是为何?似乎和神瑛绛珠渡劫没有半点关联。反而因此造就了一连串的苦命人。但是也未见他们出手帮了哪个? 纵使这些人命中都该有此劫,是躲不过去的。可是好好的,平白无故的他们两个掺和进来做什么?都说出家之人慈悲为怀,贾敏没看出他们有半点慈悲之心来,反而动不动就想让人家骨肉分离。化人出家。贾敏就奇怪了,明明这两个都已经出家,跳出红尘之外,怎么还仿佛尘缘未了的,老在俗世里转悠!僧不僧,道不道,俗不俗的,成什么道理? “这个出家人倒是会钻营,连黛玉的生辰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打着祝寿的名号上门化缘,讨要钱粮来的。罢了,罢了,请进来吧。没的吝惜那点东西。我女儿的生辰,怎么也要讨个好口彩。”因为黛玉生辰,为给黛玉积福,林家为此在外又是舍米舍粮,大作善事。林海以为癞头和尚听说此事,所以就打着祝寿的幌子上门化缘,因此神色间有些不屑。 人是要见的。至少要听听,他对黛玉将来的命运的“断言”。不过贾敏没兴趣见他,就把任务交到了林海身上。因此贾敏拦住了林海想把人请进后院的举动:“且慢,老爷,虽说这癞头和尚是出家人,乃是方外之人,可是终究是男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来都没听说过,又是第一次上门,这后院到底是女眷所在,该避讳还是避讳的好。所以还是请老爷到二门待客。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祝寿,只不过以此打幌子罢了。” 在这种事情上,林海是无所谓的,所以下人们按照贾敏所说,将癞头和尚带到了二门待客的大厅。林海整了整了衣裳,出了花厅。林海离去之后,贾敏也带着孩子们回到正房。刚在正房坐定,林海就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恼怒,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抬头看见贾敏,林海就要倾诉:“夫人,你不知道,那个癞头和尚实在可恶……” 看到林海这副气恼的模样,贾敏就知道癞头和尚哪怕说的不是她记忆中的言语,也没说什么好话。贾敏不想让那些话被其他人知道。贾敏忙打断林海,吩咐道:“醉墨,醉音你们带少爷和姑娘们下去。还有,屋里伺候的人也都出去。”听贾敏这么一说,醉墨和醉音又看到男主人的神色,觉得似乎有什么不适宜他们听的,赶忙和奶娘把几位小主子领了出去。 当初看书的时候,见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讲给贾家人听的时候,贾敏没什么感触。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深感不妥。除了再次叹息,黛玉的天真之外,就是对林海和贾敏,黛玉的父母深感不满,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这话哪里是能够随便往外说的。不对,不管黛玉的父母是抱着玩笑,或者其他的心态说出口,都不应该。这话压根就不该告诉黛玉。纵使他们不相信,认为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他们又哪里堵得上外面的悠悠众口。 虽说,娶妻娶贤,可是无论这女子多么贤德,谁家也不愿意娶个病秧子回家做媳妇。“七出”中明明白白的有一条就是女子有恶疾。何况其中还有什么“平安了此一世”的言语,有心人这么一听,未尝不会歪解出黛玉命中带厄,是灾星这类的想法。随着黛玉丧母之后,父亲又过世,让人联想到她可能克父克母,这些都对黛玉的未来不利。女孩子家要是传出这样的话,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所以这次贾敏不想这话让其他人听见,也没打算告诉黛玉。 林海见贾敏让屋里的人离开,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贾敏此举的用意,也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让他们听的,不过他认为是无关重要的小事,尊重贾敏的意思,也就没加以干涉。等人都走光了,贾敏道:“有什么话,老爷说吧?可是那癞头和尚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言语?” 林海被贾敏这么一问,刚才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怒道:“那个癞头和尚真是不知所谓,你说来祝寿就祝寿呗,可是他竟然异想天开,想化黛玉去出家,真是疯了。我不允,他竟然说什么‘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的全都是些不经之谈。我听了简直都要气死了,要不是顾忌着今日是黛玉的生日,又怕犯了什么忌讳,我早就派人把那个癞头和尚打出去了,……” 贾敏能够想象林海当时的气恼。林海是儒家子弟,深受儒家的“入世”思想影响,哪里肯接受他的子女“遁世”。何况黛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是为了有个孩子,林海不知道盼了多少年。黛玉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受,在林海的心中,黛玉的地位非同凡响。哪怕有了传承香火的霁玉,黛玉在林海心中依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依旧非常宠爱这个女儿。 女孩家身体娇弱,好好调养就是。再说以林家的富贵,又不是养不起。偏那个癞头和尚不识相,见林海舍不得黛玉出家,又说出不许黛玉见外姓亲戚之类非常不合常理的要求,否则病就好不了。在林海看来,癞头和尚后面所言根本是威胁之语,这让林海哪里能够忍受。何况林海本意是女儿生辰,想讨个好口彩的,让癞头和尚这么一说,好的彩头没得到,反而触了霉头,得了类似诅咒之言,让人好不晦气。 贾敏笑着劝道:“老爷也说这和尚疯疯癫癫的,想来他是达不到目的,顺口胡诌,瞎说说一气的,很不必当真。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否则就中了那和尚的计,用佛家的言语说‘着相了’。只是我比较好奇,老爷没有派人把那和尚打出去,那么是怎么做的?”贾敏可不相信,气恼的林海会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着相了。”林海哈哈一笑,承认错误,又笑道:“既然不是来化米粮的,谁还有耐心听他那些无稽之谈。我只是抬腿就走,把那和尚丢在花厅中而已。我都已经拒绝他的提议,又做出如此姿态,想来对方也不会厚着脸皮追到后院来就是了。再说下面的人见我如此态度,也不会放人进来。”他这个主人走了,下面的人自然会送客。 贾敏笑笑,那癞头和尚神出鬼没,若是他真想进后宅,下人们哪里拦的住。不过就以往瘌头和尚与那跛足道人的的表现来看,他们倒也不会做出“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来。林海拒绝了,他们也就不会再纠缠下去。只是那癞头和尚所言依旧,是不是意味着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事情最终还会回到原点?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是这样,她也绝不坐以待毙。 贾敏想了想,道:“老爷,当初我二哥家的宝玉出生之后,我母亲怕孩子不好养活,吩咐府里上下都称呼他的名字,甚至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让万人叫去。所以虽然宝玉生下来弱,可是听说养的倒好。……” 林海听贾敏这么一说,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忙反对道:“这可不成。二内兄家的宝玉是男孩子,所以他的名字传出去无所谓。黛玉乃是女孩,我们这样的人家,藏在深闺中的女子名讳怎能随便传出去,而且好人家的女孩的名讳也没有让人时时挂在嘴边的,那也实在不成体统,也没有这个道理。何况若是按照夫人所言,黛玉的名誉可是全毁了。此举辱没门楣,哪里是我们这样书香门第所做的事情,夫人怎么如此异想天开,难道糊涂了不成?”像谢道韫和李清照这样留名的闺阁女子实在太少,一般在外传扬的女子名字都是伎家的。 听林海这么一说,贾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老爷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不顾黛玉的未来。实在是老爷心急,打断了我的话。且等我把主意说完,若是老爷觉得不妥,再说我也不迟。我想着,老爷给黛玉起个表字,也不传出去,只是让家里下面的人称呼起来,为的是好养活。虽说都是一个人,可是自古闺中女子有字的就少,大多只有名。黛玉这个表字并不同霁哥儿长大及冠后取的表字,而是和霁玉的小名全哥儿类似。叫上几年,等孩子大了,就弃之不用。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黛玉自生下来,身子都不好,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过错,我实在是怕黛玉将来……有个万一……。今日那个癞头和尚又来胡言乱语一番,我虽不信,但是我终究还是担心的。为了黛玉好,不管什么法子我都想试试,哪怕让我一命换一命,我都心甘情愿。老爷虽是黛玉的父亲,也是疼她的,可是终究比不过我怀胎十月。所以还请老爷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说完,贾敏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古代女子十五岁起表字,约嫁人家,行及笄礼。一般情况下是许配人家之后才取表字供婚后称呼使用,故有“待字闺中”这一称呼。特殊的,如若十五岁的时候,没有婚约,推迟成|人礼或者许嫁前就取了表字的情况也是有的。 因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她们一生中用到名字的机会其实不多,在家的时候按照排行称呼,下面的称一声“姑娘”,长辈的称一声“丫头”,就可以了。出嫁之后,姑娘变太太。外人称呼起来,都是冠上夫家的姓氏还有娘家的姓氏,xx氏,这样称呼一般不出意外,直接到死。所以一般女孩子只有名,没有字。 就连女子的名,其实一般家庭在女孩子生下来下后就起名的也很少。大多按照排行来称呼,比如xx娘,其中的xx是女孩在家族里的排行。顶多起个小名叫着,甚至有的直到出嫁都没有正式的名讳,何况表字。连名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有字。所以渐渐的大家就把女子的表字省略了,直接用名代替了事。这种情况在宋代理学大家朱熹的程朱理学思想之后,女子起表字的更是少之又少,堪称凤毛麟角。不过一些讲究“古礼”的书香世家,还保留这个在女子出嫁前起字的传统。 迎春、探春还有惜春完全是沾了元春的光,因为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和太祖太爷生在一天,被认为是有福的,又是二房的嫡长女,所以起了名,后面这三位则完全是依照元春排了下来。到了下一代,巧姐还是长房嫡长女,长大了三四岁还没个名,满府里提起来都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最后还是王熙凤请刘姥姥给起个名才算了事。 黛玉因为是林海盼了多年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林家又是书香之家,所以等她一出了满月,林海就跳过小名,郑重其事的给起了大名。如今贾敏这么说,其实就是让林海起个小名府里叫着的意思。只是起名哪有倒过来的,所以贾敏就只好指到表字上面去。不过贾敏让林海给黛玉起表字,好养活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因为宝玉见到黛玉后给起的表字“颦颦”。 先不说宝玉刚见面就给黛玉起表字的行为妥不妥当,他有没有这个资格。毕竟一般人的表字都长辈赐予。就是同辈之间起表字,也是交情莫逆的至交好友中才会如此行事。像宝玉这种第一次见面就给黛玉起字的行为实在是唐突的很。黛玉初来乍到,以她进府的小心谨慎来说,纵使知道不合适,也不会驳了宝玉的面子。而在场的其他人对此却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视作理所应当,实在是诡异。 表字,又称字,本是人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可是宝玉给黛玉的表字和上述两个意思都不搭边。颦字解释为皱眉,比喻忧愁不乐。一个不够,宝玉还用了两个。在修辞上,叠字起了加强、突出的作用。根本是想让黛玉一辈子愁苦。结果也确实是黛玉至死愁眉不展。 贾敏真想揪着宝玉的衣领,问他,你到底是喜欢林妹妹还是恨她?刚见面你就咒人家愁眉不展。或者说你有预言的能力,已经看到了黛玉将来在贾家悲惨的生活。“眉间若蹙”,这里的蹙解释为聚拢,收缩的意思,明明是说黛玉的眉形极好,有长眉入鬓之意。偏偏让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变成愁苦之意。两下意思,大相径庭,偏偏他还不自觉,还在那里洋洋自得,和探春就此探讨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哪怕宝玉是变相的夸奖黛玉的美丽,颦字暗指捧心皱眉的西施。纵使是小儿戏言,当不得真,贾敏也不喜欢。何况书中,宝钗为了拉近了黛玉的关系,没少称呼她“颦丫头”,说明宝玉起的这个字,贾府上下连同黛玉本人都得到了默认。关于宝玉给黛玉起的这个字,贾敏是深恶痛绝,太不吉利了。 不管将来命运如何走向,纵使黛玉不重复旧有的命运。黛玉和宝玉也终究有见面的那一天,因为他们一家不可能总是在扬州。虽然林家的坟茔是在姑苏,但是从太祖太爷那代起,林家世居京城,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家终有回到京城之时。何况今日癞头和尚的到来,及他对黛玉的断言,让贾敏心生恐惧。所以为了不让宝玉专美于前,她先下手为强,决定把黛玉的表字给定下来。虽然贾敏早就有这个意思,但是一直都没好借口,总也不能突兀的要林海给黛玉起个字吧。纵使按照林家按照古礼行事,黛玉也还没到年纪。不过,今日正是个好机会。 贾敏的一席话在林海看来,根本有切辞狡辩之嫌。不过她的一句爱女之心让打动了林海。做父母的没有不盼着子女好的,林海虽然没有经历过怀胎分娩之苦,但是他也是看着黛玉从瘦弱的,小小的一团长这么大的,也是疼黛玉的。虽然贾敏所言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是为黛玉好,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只是起什么字好呢?林海一时难住了。低头沉吟半晌,未果。林海抬头,一眼望见坐在一边的贾敏。贾敏是个风姿卓越的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楚腰纤细掌中轻。现在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保养的极好,身上多出一股成熟少妇的风韵之外,当年的美貌依旧留存十之七八。黛玉虽然年纪小,可是生的和贾敏极像,小小年纪就有了出尘的姿容,等长大了,绝对是个不逊于贾敏的大美人。望着贾敏,林海心中勾勒着黛玉长成后的模样,一句“嬛嬛一袅楚宫腰”脱口而出。 被林海直愣愣的眼神看得贾敏脸红心跳,觉得很不好意思。听他这么一说,贾敏愣了一愣,道:“‘柔桡嬛嬛,妩媚姌嫋’,用来形容黛玉再恰当不过了。黛玉,小字‘嬛嬛’再没有比这个更恰如其分的了。只是老爷,不好厚此薄彼,釉玉还有漱玉的字也一并起了的好。”要讲公平。 心里怎么偏爱都无所谓,但是明面上要一碗水端平,这个道理林海是知道的。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口道:“釉玉小字媛媛,漱玉小字婠婠。” 见林海就这么随便的把另外两个女儿的小字定了下来,贾敏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幸亏偏心的对象是黛玉,是她的女儿,否则……不过也还好了,至少还想一想,并不是胡乱起的。两个表字都是美好之意,还算妥帖。 忽然想起一事,贾敏忙道:“老爷,今日那癞头和尚所言,我们自是知道他是胡言乱语,可是这几个孩子还小,还没有判断是非的标准,切不可把这话说与他们听。否则勾起他们的好奇心,而佛家又惯会讲些因果轮回,蛊惑人心之说,所以若是入了进去,移了性情岂不糟糕。所以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既然不想让孩子们知道癞头和尚的言语,要确保林海不说出去。 听贾敏这么一说,本来并不在意,甚至有把此事当做笑话讲的林海心中一凛,也觉得贾敏所言很有道理。林海虽然有几位方外至交,但是他本身是儒家子弟,对佛理道教只是感兴趣,并不信这个。他这么大年纪才得了这么点骨血,若是被佛家拐了去,哭都找不到地方。林海转过来叮嘱贾敏:“今日那癞头和尚所言,就只限我和夫人两个人知道。这些个疯言疯语实不宜乱传,夫人只当从来没听到过就好。” 贾敏只要林海不往外说,她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听林海这么一说,忙点头答应。府里三个姑娘都有了字,转身,贾敏就吩咐下去,下面的有身份的嬷嬷和管事,自此之后,称呼她们为“媛姐儿”,“嬛姐儿”和“婠姐儿”。其他人不改。 看着黛玉懵懵懂懂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多了个字有什么区别。贾敏心中暗叹,都说“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可能引起一场飓风。”三年来,她在黛玉的人生轨迹中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做了一些事情,为什么癞头和尚上门来,对黛玉的判断依旧?难道她这个蝴蝶的翅膀真的扇动不起来吗?看见黛玉天真的笑靥,贾敏咬咬牙,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就这么认命! 三天后,通明寺的弘一法师身边的小沙弥澄光上门。贾敏让人把他请到内院客厅中。澄光虽身处富贵温柔之地,但是非常老实,路上目不斜视,进屋之后,也只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连桌上摆的糕点和茶水也一口未动。 贾敏从外面进来。澄光看见她,眼睛一亮,忙起身念佛。贾敏走到近前,和他相对而坐。澄光忙把身上带着的一个包袱放到桌子上,推到贾敏跟前,道:“施主,这是我师父让我送到府上的东西。师傅让我告诉施主,这里面的物件都是由师傅亲自开光,并在释迦牟尼如来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如今已经功德圆满。所以让我把东西给施主送来。” 贾敏接过包袱,并不打开,笑道:“让小师傅受累了。帮我向弘一大师致意,就说改日信女贾氏会亲自前往通明寺道谢。” 澄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就开口告辞。贾敏知道澄光从小在寺院中长大,一心向佛,也没出过几次门,在这里他应该感觉很不自在,所以贾敏也没有多客套的留人,起身送澄光出门。澄光向外走的时候,忽然回头说道:“施主,把东西摘下来,不带的话,最好把它放在佛前镇着,让其永沐佛光为好。” 贾敏笑笑不语,至于是否能够按照澄光所言行事两说。送走了澄光,贾敏回到内厅,带着盒子回房。到了屋里,贾敏打开包袱,包袱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扁形锦盒,盒子和包袱皮都散发着浓郁的寺庙香火气。打开锦盒,只见盒内一片光彩夺目,耀眼灿烂。赤金景福长绵和合如意璎珞圈,赤金盘螭点翠八宝攒珠璎珞圈,赤金嵌珠莲花如意五福垂珠双鱼璎珞圈分别用锦布隔着放在盒子里。 贾敏把华丽生辉的双鱼璎珞圈拿在手中。这个璎珞圈的项圈并不是整个一个硬圈,而是由六节穿起来的。每节中间都由小拇指大的明珠作隔珠,两侧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小金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9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9部分阅读 生的小金鱼,它的胡须上翘,正好用来挂吊坠。做坠角的乃是用晶莹剔透磨出的雨滴状的水晶。项圈上面錾刻的并不是祥云和花纹一类的东西,而是贾敏特地请的微雕高手,雕上祈求平安福寿康宁的经文。 细细把玩了欣赏了项圈一番,贾敏又从盒子底部拿出一个包好的锦帕,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温润莹透的由羊脂美玉雕成的玉锁。将玉锁捡在手中,只觉得油润细腻,如同凝脂,宛如包裹了厚厚的油层,有一种温度高了就会化掉的感觉。特别稀奇的是,上面的色泽竟是深深浅浅,疏疏密密的墨色,浓淡宜人,营造出一副烟雨江南的水墨山水的意境之画。妙不可言,让人不由自主的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轻轻抚上项圈上的小鱼,细细读者錾刻在鱼腹上的几个字,贾敏轻笑出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中有几分看笑话的意味。原著中宝钗的金锁虽是“金玉良缘”的引子,可是天下间有玉的男子多了,倒也不一定特指宝玉那块玉。只是谁让正好那金锁上“恰好”錾着两句和宝玉的玉上的字是一对的话,如此一来,金玉姻缘中的“玉”除了宝玉还能有谁?这次,贾敏倒要看看,没了这么个天经地义的“借口”,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凑成金玉姻缘? 贾敏庆幸,宝钗原来的金锁并不是癞头和尚送的,他不过赠了那么两句话而已,金锁是自家打的。本来按照贾敏的意思,既然要破了“金玉”一说,干脆直接给黛玉也打块金锁带着好了。只是自从黛玉出生,长命金锁除了自家打的,外面还送来不少,再特别打一个,根本没必要。 林家的家风讲究低调,小小的孩童脖颈上挂着金光灿灿的金锁,不免让人感到张扬。林海看不惯,黛玉也不喜欢,觉得俗气。尽管玉锁价值不比金锁低,但是因为玉被誉为石中君子,深受文人看重。佩玉,林海就说不出什么来。何况黛玉的这块玉可是贾敏费尽心力才收集到的,暗含着黛玉的名字,贾敏不怕她不喜欢。至于项圈上的微雕,是贾敏看到庄先生送给霁玉的天珠手串后想到的。贾敏感觉天珠上仿佛有好几只眼睛一般,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天珠上的花纹,后来听林海说,才知道那上面是微雕的密宗的佛祖。知道这个世界的微雕技艺高超,所以贾敏才有了刻经在项圈上的想法。 唤来黛玉,贾敏将玉锁挂在项圈上,给她戴上。叮嘱道:“玉石养生,《神龙本草》和《本草纲目》中都有记载:玉石可‘除中热,解烦懑,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明耳目’等诸多功效。你身子弱,平时无事尽量带着它,不要摘下来。” 黛玉看到玉锁的特殊,嵌着她的名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又听贾敏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本来这个是想在你生日的那天给你的,只是因为请弘一法师帮着开光,又要供佛,耽误了几天。如今可是补上了。”看见乐滋滋的黛玉,贾敏忍不住伸出指头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可美了,因为这个赶不及,所以害得我又多送出一对福寿如意玛瑙镯。如今有了这个,把那个镯子还我吧。” 黛玉抿着小嘴笑着,不吱声,只是滚到贾敏的怀里撒娇。一旁的釉玉看着黛玉脖子上耀眼生辉的项圈和玉锁眼露羡慕之意。贾敏笑着抚上釉玉的头,道:“你妹妹这个,是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你的也早都准备下了,只等到你生日那天就给你。”说着把摆在桌子上的盒子拿下来,给她看。 釉玉看见盒子中黄澄澄的,金灿流光的璎珞圈,知道她也有,眉开眼笑。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拉着黛玉出去玩去了。贾敏转身把盒子交给临波,让她先收起来。她道:“到了四月二十八,漱玉周岁的那天记得提醒我。除了这璎珞圈,连同首饰匣里的那块顶级芙蓉玉做的玉锁一并给她。”姊妹三个都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昨天有事,没更,所以这章是两章合到一起,够肥的。关于黛玉的那块玉锁,我正得意洋洋自己的思路时,被朋友泼一盆冷水,才发现早有人捷足先登了。慨叹下,只能说难怪大神,是让人仰望的,人家都走在我们的前面。 [43]第四三章 春闱在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一共三场,每场三天。考试的九天,贾琏被派出来每天都在贡院对面的茶楼守上一天,自开考后,每天都有人从贡院里被抬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意味着那些考生这次与“龙门”无缘,只能再等三年。贾琏在一边看着,提心调淡,生怕抬出的人中有贾珠。幸运的是,九天过去了,贾珠并没有提前出来。 到第九日,贡院门一打开,考生们蜂拥而出,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考生两眼无光,嘴里念念有词。有的刚刚走出贡院大门就一屁股坐姿地上,嚎啕大哭。……夹杂在众考生中,贾珠蓬头垢面,脚步虚浮的从考场上高一脚低一脚的飘了出来。 贾琏在人群中认出贾珠,忙迎上去,对一脸憔悴的贾珠道:“大哥哥,这边走,车在那边等着呢。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这乱糟糟的,实在不是说话之地。”对于贾珠考得怎么样,贾琏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所以并没问。 扬州一行之后,贾琏成长不少,他知道贾珠中若是高中,的确给府上添光,但是那也是二房的光彩,和大房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就目前府里的形势来看,贾琏觉得贾珠还是不曾考中的好,否则王夫人的气焰更加高涨,大房更没地位了。可是就兄弟感情来说,贾琏又觉得贾珠还是考上的好,何况若是贾珠真的出息了,能够把二房带出去,也好。正是出于这种矛盾的心里,所以贾琏并没有问贾珠考得如何,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贾珠考中还是考不中。 贾珠上车,只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车里。幸亏贾琏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贾琏注意到贾珠青白的脸色,关切的问道:“大哥哥,你还好吧?”虽然对贾珠科考不关心,但是不代表贾琏对贾珠没感情,他们兄弟两个年纪相差不大,是一起长大的,而且贾珠秉性纯良,对贾琏这个弟弟很是照顾,所以尽管贾琏现在对二房没什么好感,但是心里对贾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贾珠摇摇头,表示没事。上了车,里面早有丫头准备好东西,等贾珠进来,忙服侍着他净面漱口吃饭。虽然都是他爱吃之物,可是贾珠哪里有胃口,略捡了几口就罢了。贾珠在丫头的服侍下,靠在毡毯上,合目小憩。回到府中,受到大家热烈欢迎。王夫人见贾珠的模样不是很好,忙嚷着要请大夫,被贾珠阻止了,只说是累的狠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因为秋闱的时候,贾珠考完也是累的回到家,见过众人后倒头就睡,请大夫过府诊断之后,也说没事,只是累着了,好好休养几天就无碍了。所以见贾珠这么说,大家有前次经验也就没坚持。不过大家都知道,贾珠这次要比秋闱的时候要辛苦多了。自中举后,为准备春闱,贾珠把自己关在房里,埋头苦读,整整辛苦了半年,连年都没好生过。因此大家看见贾珠强打着精神的模样,表示了关心之后,都叮嘱他,让他好好休息。就连贾政也破天荒的没有训斥贾珠,问了几句之后就把他放了回去。贾母和王夫人还从私房里拿出不少补身的药材给李纨,让她回头做给贾珠吃。 随着发榜日期的临近府内大小主子的心都变得焦灼起来。到了放榜这一天,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亲自带人去守着,一等榜单出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几名小厮的帮助下,使劲的往里面挤。挤到跟前,赖大将榜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都没有贾珠的名字。一张脸越看越往下拉。耷拉着脑袋出来的赖大虽然没说一句话,可是跟着他的几个小厮都是人精,自然从赖大的脸上看出了信号,不像来时的那么兴高采烈,想着赏钱,乖乖的跟在赖大身后,垂头不语。 回到府中,贾母领着府中的人,坐在房里翘首期盼,府里有点年纪,比较体面的嬷嬷都过来凑趣。准备若是贾珠高中,借此粘粘光。听赖大回来报信说没中,众人心中失望。不过在场的都是有眼色的,说些“珠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了举,这进士是跑不了的,这一科未中,下一科绝对没问题,没准就是个状元“诸如此类的言语,让本来因为贾珠不中而变得沉闷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也就是说五十岁中进士都不算老,何况贾珠还不满二十。府里的人也不是不知道科举艰难,可是贾珠十四岁进学,然后一路顺畅的中了举,而之前又那么用功苦读,让大家都觉得这科他应该“高中”。但是结果却大失所望。经过大家这么一说,贾母和王夫人一想,也是这么理。都觉得贾珠年轻,有上进,再有三年,进士受到擒拿的。因此两人也都笑逐颜开,和大家说笑起来。 在揭榜之前,府里上下都盼着贾珠高中,然后上下跟着沾光。王夫人心中也觉得贾珠得中的事情不离十,虽然在人前不显,但是言行举止中不免露出几分。对王夫人的样子,邢夫人觉得心里不痛快,今日终于抓住机会了,忍不住道:“哎呀呀,本来以为大侄子这次能够跃龙门,从而‘蟾宫折桂’的,不然怎么对不起弟妹这些日子花的心血。谁承想竟然名落孙山,真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本来我都预备好给新进士的礼了,没想到竟然省下了。真是可惜了,可惜哟!” 闻言,王夫人心中又气又急,只觉得心中窝火。自从贾珠准备春闱,王夫人利用管家的权力,将贾珠的待遇规格一下子提到和贾母一样,甚至比贾母还高。除了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每日里燕窝人参等滋补养身的补品更是如同不要钱一般流水般的往贾珠那里送。她做的这些事,王夫人知道瞒不过府里人的眼睛,她也没想瞒。在她想来,只要贾珠高中,大家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没想到贾珠竟然落榜了,而且邢夫人又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夫人只觉得脸上下不来。 李纨在一旁听见邢夫人的话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并不知道贾珠这次参加春闱是全力以赴,还以为他是遵从父亲李守中的安排,故意落榜的。但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贾珠落榜是事实,所以邢夫人这话不管好不好听,都得受着。不过没有人喜欢听坏话,因此李纨对邢夫人有了意见。 再一想到她和贾珠成亲之后拜见家里的长辈,邢夫人给的那件五两六钱的赤金满池娇的分心,样子陈旧不说,而且比起贾母和王夫人给的见面礼,实在看不过眼。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这位伯娘小气,现在看来,根本是上不得台面。纵使邢夫人对王夫人拿公中的钱贴补贾珠不满,这话也该私下说。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个时候当着贾母和这么多下人还有她这个侄子媳妇的面说,就算想让人难堪,也不该如此行事,落了身份,实在太小家子气。难怪身为长房长媳,却是王夫人管家。 见邢夫人还想说什么,贾母忙揽过话头:“够了,老大媳妇,珠儿读书苦累,是我吩咐让老二媳妇要精心照顾,万不可因为读书而熬坏了身子。一应份例也都是从我账上出,不从公帐走。再说,两房又没有分家,珠儿要是有了出息,大房二房都有光彩,你也跟着沾光。珠儿吃点,用点,他就那么一个人,不过半年的时间,又能花多少?你怎么就眼睛就紧盯着不放了。纵使没这个事,就算珠儿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慢说家里有,就是没有,你这个伯娘也该帮着张罗才是。做长辈的,疼爱小辈理所当然。” 扫了一眼邢夫人,贾母又道:“自来科考就不易为,天下多少读书人,有白首不得中的,珠儿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已经不错了。这次若是珠儿中了,府上固然有光彩,可是没中还有下一科呢,倒也不用担心,左右珠儿还年青,机会多的是。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只要上进就好,读书中举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中不中都无所谓。” 邢夫人本来想给王夫人一个没脸,没想到贾母竟然堂而皇之的偏袒王夫人,而且她自己还落得一身不是,真是气了个仰倒。邢夫人不敢和贾母顶嘴,恨恨的低头不语。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李纨身上,邢夫人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 嫁进来这么些年,邢夫人没有亲身儿女,早几年,她还想着生一个,如今早已经不做此想。身为继室,贾赦的一儿一女都不是她所出,虽然归在她名下,可是她嫁进来的时候,贾琏早已经知事,又在贾母身边养着,她笼也笼不过来。 而迎春,若不是她母亲,她何至于嫁进来没多久就不得贾赦的喜欢。若是迎春的母亲还活着,她这个太太做的更憋屈,让一个妾欺到头上,却一点辙都没有。何况迎春还是女孩,邢夫人更不放在心上。再说那时她还想着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对别人的孩子根本不上心。如今两个孩子都不和她亲近。想到王夫人儿女双全,长子又娶了媳妇,邢夫人觉得胸口发堵,有点喘不上气。 女人嘛,在家靠父亲,出嫁靠丈夫,将来靠儿子。邢夫人的父母早亡,若不是为了给父母守孝,耽误了花期,她也不至于嫁给贾赦当填房。当然如果不是贾赦要娶继室,就邢夫人的身份和资格是不够当元配的。为了能够配得上贾家,不让自己显得太寒碜,不让贾府的主子奴才小瞧了去,邢夫人咬着牙,几乎掏空了娘家,把所有的家底差不多的都带了过来。 到了贾府之后,邢夫人才知道,自己就是倾家荡产,也及不上贾家。身上穿,头上戴的,吃的用的,……全都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刚进门的时候,见贾府这般富贵,邢夫人满心欢喜,这样的门第,又是袭爵的嫡长子之媳,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将整个贾府都是要由她掌管的。在府上不过半年,邢夫人就清醒了,她所想的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她在贾府里能管的除了她的那点嫁妆,还有的就是每个月的那点月钱。 贾赦为人贪花好色不说,还宠妾灭妻。迎春的生母,不过一个姨娘,却骑在正房的头上作威作福,将贾赦的前任老婆气死之后,非但没有半分收敛,而且越发的恣意猖狂。邢夫人除了年纪比贾琏的母亲小之外,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人家,连原配都被活活气死,何况她,一个填房,更没有底气和迎春生母对抗。 不过邢夫人命好,忍气吞声几年之后,把人熬死了。进而邢夫人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出头了,却发现,在迎春的母亲死之后,贾赦更加变本加厉,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回纳。以前,邢夫人只要忍受迎春的生母就行了,如今却要忍受一堆,不过后面进来的这些,到没有像迎春母亲那么厉害的,对她这个太太面上还保持着。这种情况对邢夫人来说,不知道该是好还是坏。 从贾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中,邢夫人已经知道她这个媳妇不讨人家的喜欢。没有丈夫和儿女可以依靠,管家权又在王夫人的手里。邢夫人心里恼火,埋怨贾母的偏心。单埋怨是没有用的,这些年来,邢夫人也想了不少法子或明或暗的想从王夫人手中把管家权抢到手。只是很可惜,都失败了。但是刚才邢夫人看到李纨的时候,脑海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想出一个主意。 这辈子她是争不过王夫人了。可是还有下一代呢?贾琏比贾珠小那么一点,但是按年纪来说,也该成家了。贾琏之妻可是嫡长孙媳,这府里除了贾母,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名正言顺的了。王夫人比起来,都要退一箭之地。而且老太太若是在这上再偏心,想让李纨管家,那可真是笑话了。邢夫人知道她和贾琏不亲,但是她可以把儿媳妇笼络过来呀,这样的话,将来她就算没有儿子,有个和她贴心的儿媳妇,那也不错。 拿定了主意的邢夫人凑到贾母跟前道:“琏儿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但是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来看。如今珠儿都已经成亲快一年了。琏儿只比珠儿小点,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也该张罗着起来了。况且琏儿一日大过一日了,不先预备着,总不能事到临头才着急上火吧?耽误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琏儿又是嫡长孙,不能草率的,他的媳妇怎么也要多打听打听,各家挑拣着看看,因此,媳妇想跟老太太讨个主意,若是老太太对琏儿的媳妇没有人选,那就该作准备了。” 邢夫人说了这么一大篇子,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贾琏该娶妻了,顺便表白表白自己对贾琏的慈爱之情。关于贾琏的婚事,就算邢夫人不说,贾母也想到了。但是邢夫人提出来,贾母心中觉得很高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说明邢夫人心中想着贾琏呢。邢夫人把话头一提出来,王夫人在那边听到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贾母转头对她道:“老二家的,关于琏儿这事我年前就和你说过,让你般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到了这会还没消息?琏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侄子,我又把事情托付给你,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你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 一开始邢夫人听贾母说这事早就交给王夫人了,脸一下子就黑了,旋即听见贾母责备王夫人,脸色又由阴转晴,看起王夫人的笑话来。见几位长辈讨论起贾琏的婚事,虽然李纨是嫂子,可是她并没有发言的余地,而且心中担心贾珠,所以向几位长辈禀告之后,李纨退了出去。 被贾母这么说,虽然王夫人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她也不能承认,忙道:“老太太,明鉴。不是媳妇不上心,只是年下事情忙,而且又有珠儿的事在里面,所以就耽搁了。我想着回头忙完珠儿的春闱,就给琏儿相看也不迟,左右不差这点时间。”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贾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道:“府里过年早有旧例,你依着旧例行事便是。有好忙的?再说珠儿那边是要紧,可是他已经娶妻,自有他媳妇照看。你插手进去,他们小两口岂不是大为不便。我可是等着抱重孙子呢。何况年下走礼,到各家拜访,正好趁机察探一下各家有无适龄的女儿及其脾气秉性。若是正式拜访,纵使人家不知道你的来意,在见客的时候,各家女孩都是规规矩矩的,如同一个框子刻出来的,想知道女孩的真实模样,得费大气力打听了。” 对于贾琏,贾母虽然不像贾珠和宝玉那么疼。毕竟贾琏是嫡长孙,所以贾母对他倒也不坏,自然不会随便找一房媳妇。想着各方面都要般配才行。 王夫人在贾母训斥下一言不发。等贾母说完了,道:“儿女婚事,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事最终还得大哥拿主意,因此我想多嘴问一句,这事大老爷那边是什么章程?”邢夫人是做不了贾赦的主的。 贾母想了想道:“这事就算问老大,老大那边也没什么主意。虽说娶妻是要父母拿主意的,可是这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在深闺中的,老大去哪里知道谁家的姑娘好还是坏?只能我们帮着相看。再说,这媳妇娶进门来,是要管理内宅事务的,这方面男人也不懂,只有我们多上心了。大不了我们挑出几家合适的,回头给老大那边,在让他拿主意也不迟。” 贾母这边谈起贾琏的婚事来。贾珠那边却是不好,但是府里无人知道,就连李纨这个做妻子的都被蒙在鼓里。贾珠一早就被叫到贾政跟前,一起听消息。等他落榜的消息传来,贾政立刻板起脸,训道:“这下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吧?让你还狂妄自大,前次中了举就觉得了不起了。你才多大年纪,读了几本书,就这么猖狂起来?如今可知道自己的浅薄了?……” 训了半晌,贾政说的口干舌燥,最终一句“回头在好好用功三年,下一科再下场试试”作了总结,把贾珠打发了回去。贾珠从头到尾一声没出,他并没有乖乖听贾政说话。落榜对他的打击不清,因为贾珠很多的打算和指望都靠着这个呢,为此他这半年来,几乎是把命都拼上了,扎进了书堆里,为的就是能考中。可是事与愿违。 贾珠听到落榜的消息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但是因为在贾政面前,贾珠不敢失态,就把嗓子中感觉腥甜的东西咽了回去,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勉强保持清醒,没有昏倒。虽然没有昏过去,贾珠却觉得脑子昏昏噩噩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贾政说的是什么。 贾政让他离开,贾珠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回房,一头栽在床上昏睡了过去。李纨回房,见他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也就没让人打扰。帮贾珠拉过被子盖好之后,李纨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作着针线。因为大家的疏忽,贾珠从而作下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和周一这两天,小区装配电器,所以停电。因此不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而且通知上说周四和周五的时候还要停电,所以可能不能更新,还请大家体谅。话说,停水停电的日子真是不好受。 [44]第四四章 林海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异色,进了正堂。看见清玉、釉玉还有黛玉三个趴在厚厚的毡毯地上,齐心协力拼图。所谓的拼图是贾敏让人用在薄木板上用鲜艳的颜色,画上美丽的图画,然后分割开,打磨光滑,做出来的。林海扫了一眼,从已经拼出的一角中看出孩子们拼的这张图是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的拓版。霁玉年纪小,并没有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而是窝在毡毯的另一边,独自玩着积木。 左右看看,在屋子中没看见贾敏的身影,林海有些奇怪的问道:“夫人到哪里去了?”孩子都在屋里,贾敏不可能走远。 临波回道:“回老爷,钱嬷嬷病了,太太前去探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前两天钱嬷嬷就觉得不舒服,没上来伺候,当时贾敏请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只是说一些年纪大,要好好休养之类的言语,连开的药方都是滋补养身的。本来贾敏以为钱嬷嬷是累着了,所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钱嬷嬷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 本来过来有话对贾敏说的林海见贾敏不在,就坐下来等。喝了一盏茶,觉得有些无聊的林海有些恶趣味的到霁玉跟前,伸出手来把他眼看就要堆好的城堡给推倒。白白胖胖的霁玉扫了父亲一眼,不高兴的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拳头。然后将散落的积木划拉到自己身前,转个身,将小屁屁对着林海,重新拿着积木玩了起来。林海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满,再一次将霁玉搭起的楼阁给推翻,然后从毡毯上拿起贾敏为了给孩子启蒙画的画册。画册里画着动物花草,底下把名字和特性标注出来,供孩子们在嬉戏中开拓眼界。 林海拿着画册,将霁玉抱在怀里,翻着画册,想给霁玉讲解。霁玉本来玩的好好的,林海三番两次的给捣乱不说,这会儿又把他抓过去,不让他玩,要识字。纵使是平时他喜欢看的画书,霁玉也不愿意,在林海的怀里用力挣扎,想着挣脱林海的怀抱,未果。霁玉憋着小嘴,满心的委屈让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看见霁玉哭了起来,林海手忙脚乱的哄着,岂知他越哄霁玉哭的越厉害。哄不好孩子,林海又不肯把霁玉交给奶娘,干脆板着脸,严厉的训斥起来。刚刚才一岁多点的霁玉哪里懂林海说的什么男子不得随便哭泣的道理,见到林海黑着脸的模样,越发哭的厉害。软硬都不吃的霁玉把林海弄得手忙脚乱,见霁玉哭的撕心裂肺,又心疼起来,忙放缓语气又哄了起来。清玉、釉玉和黛玉也不玩了,凑到林海身边,帮着哄霁玉。 从钱嬷嬷房里出来,回房的贾敏在外面就听见霁玉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一慌,紧走几步,进了房,换过衣裳,才看了病人出来,小儿抵抗力弱,避免过了病气。换好衣服,贾敏直奔内室,只见霁玉在林海的怀里,冲着门帘的方面哭的面红耳赤,对清玉、釉玉和黛玉的哄弄视而不见。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奶娘顾嫂子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把掌打在脸上。 霁玉见贾敏进来了,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贾敏忙伸手从林海怀中抱过霁玉,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霁玉伏在贾敏的怀中,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怀里抽抽噎噎的霁玉,贾敏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全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林海知道下面的人不好指摘他的不是,于是往贾敏那个方向走近几步。还没等他开口,霁玉看到林海的靠近,在贾敏的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爹爹,坏爹爹,走——”往外撵林海。霁玉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林海,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腮帮子因为气恼而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起来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林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儿子记恨上了,忍不住伸手摸上霁玉的脑袋,没有理会手抚上霁玉头部的时候,小孩的躲闪,坏心眼的林海忍不住使劲的揉了几下才松开,笑道:“这个臭小子,气性真大。”然后将他刚才逗哭霁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霁玉无法对抗林海,干脆扭过头去,将后脑勺留给了他。 贾敏听林海这么一说,又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互动,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给林海一个白眼,心疼的道:“哪有老爷这么逗孩子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林海也知道他的行为不对,但是见贾敏这么维护霁玉,而霁玉明显和贾敏的感情好,心中有点吃味,因此板着脸道:“夫人也别太惯着霁玉,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子是要娇养的,男孩子还是严厉些的好,毕竟男孩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 贾敏似笑非笑的瞥了林海一眼,要论宠孩子没有谁能比过眼前这位,日常里这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爸”,他哪有资格说别人。不过贾敏不想和林海辩论,她可说不过他。贾敏转移话题:“老爷这个时候到后院来,可是有事?” 林海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阵子春闱的时候,有些落榜的举子在放榜之后,情绪激动,闹了起来,说是‘科场舞弊’。如今已经落下帷幕。举子闹事,直达天听后皇上钦点素有才名,在仕林中颇有声望的三皇子和性情刚毅果敢,为人严肃认真的五皇子领头,在翰林院里又亲选了几名积年老翰林,重新阅卷。罢黜了榜上有名的十二名举子,原礼部侍郎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今年春闱的副主考李大人被贬调岭南儋州。不过你的侄子贾珠,依旧没在榜上。”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是要告诉贾敏的。 对于贾珠在没在榜上,贾敏根本就不在意。真要论起来,现在对贾府的关注程度,贾敏还比不上林海。举子不稳的背后一般都牵扯到科场舞弊,要说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新鲜事,还有这个可能。但是京城会试,那是在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动手脚,那简直是找死。不过利益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有人铤而走险。但是就算有人胆大包天,背后也一定有所倚仗。这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兼左都御史就能作的下来的。 因此贾敏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使人彻查,固然能安抚举子,给举子一个交代,但也是一种推波助澜。得中的举子先不说,落榜的举子见朝廷这样安排,岂不是越发的认定‘舞弊’是真,更要闹了。再说,两个皇子出面,纵使没事,也要激出点水花来,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可怜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炮灰”。 林海皱了皱眉头,道:“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但是皇帝治理国家,不是依靠宗亲,也不是依靠打天下时的武人,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朝廷爱惜颜面,不会大张旗鼓的闹‘科场舞弊案’,今上更是爱惜名声,史笔如刀,不愿史书上留下‘昏庸’那么一笔,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严查今科会试,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回答完贾敏的疑问,林海又叹道:“其实能够参加会试的举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苦读经年的。因此有那自恃颇高的,在落榜的打击下,情绪激愤,一时冲动,从而认为科举有弊,也实属正常。江南文人荟萃,出才子,每次进士科录取的人中大半都江南人士。但是每隔几年,江南的科举都会因为科举舞弊闹上一场。其中孰真孰假,亦未可知。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京畿之地闹了起来,那些落地的举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万幸圣上圣明,迅速的做出反应,否则闹出士子哗变来,可不是好玩的。” 对于朝堂上的风云诡谲贾敏大多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听着。林海道:“陛下只是派人重新堪磨原卷,因此只罢黜了十二名举子。若是安排重考,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考中的会名落孙山。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虽然这科功名被夺,但是只要用功三年,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这次参加闹事的学子有的不仅功名被夺,连带家族里有功名的受到牵连,一并被蠲免,有的被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有的被禁考十年……连累家族不说,而且个人身上背了这么个污点,除非不出仕,否则将来的路难走喽。”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还没出仕,就这么大的胆子,差点没把天捅个窟窿,这样的“愣头青”谁也不愿意和他拉上关系,免得将来他再惹了祸,牵连到自己。 听到林海前面的话,贾敏深以为然,这八股文取士虽然有一定之规,但是主观性也比较大,古往今来好多大才子参加科举都屡考不第。著名的唐朝诗人张继不就是因为参加科举名落孙山,在归途中路过寒山寺,从而留下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得以名传千古。而当年科举取中的进士之名今日安在?所以人家都说考科举除了有才之外,还要有一定的运气。若是重考,谁知道榜上有名的这些人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保证一定能够中第? 想到被贬的左都御史李大人,林海言语中不胜唏嘘。叹道:“从两位皇子勘察的结果来看,纵使本次科举有弊,规模也不大,几位主考大人也绝对没有掺和这个,很多可能是哪位房师那边出了问题。只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上达天听,单推出一名房师是不够分量的。总得有人出来,为此事负责,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因此四位主考大人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李大人被推出来‘顶罪’。李大人乃是早我两科的进士,为人一向以清廉著称,也是深得今上倚重的臣子,可是眨眼间就……。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是很有可能是倾族之祸,实在是难以事事随心!若说京城是水潭,龙盘虎踞,深不见底。江南就是油锅,烈火油烹,尤其是我这个位子,如芒刺在背,虽有圣眷在身,可是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让人心生倦怠。” 岭南人烟稀少,气候炎热、潮湿多雨、重山叠嶂、河网密布,居在在这里的多为少数民族,汉人较少,古称“瘴疠之地”。流放到这里的官员常常因为水土不服,语言不通,饮食和气候的不适应而死亡,所以到了这里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九死一生,很难等到赦免回乡,因此大家视“流放岭南”为畏途。 见林海因为那位替人背了“黑锅”的李大人的遭遇而心生退意,贾敏心中一动。原来林海的命运是死在巡盐御史一职的任上。对于林海的死,后人众说纷纭,有的观点认为林海和贾敏夫妻情重,在妻子死后而心无生念,心情郁郁寡欢而亡。有的认为是因为林海身为巡盐御史,挡了人家的财路。私盐有重利,于利益之下,林海被人害死。还有的认为林海是正常而亡。送黛玉进京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半百,在古代,五十多岁是人们的平均寿命,所以林海大有可能是寿终正寝。占主流的是这三大观点,不过还有些什么林家抄家,林海被流放从而身死这样的观点。凡此种种,众说纷纭。 关于林海抄家被流放的可能,贾敏觉得不可能。明明书中写的明明白白“林海病逝与扬州城”,还是贾琏帮着黛玉料理的丧事,并扶灵到苏州的。哪里看出林家被抄,林海流放病死来的?有的人认为红楼乃是作者以自家经历为背景写的,林家就是作者的母舅家李家,所以李家的结局就是书中林家的结局。否则黛玉为什么在贾敏死后,被送到贾家?黛玉到贾家根本就是避祸。 先不说,曹公在书中一开始就已经说明“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早已失落无考。”,哪有作者写书就一定是要以自身经历为背景的?又不是自传!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了。贾敏身死之后,林海没有续娶之意,所以不得不把黛玉送到贾府接受贾母的教导。这是因为《大戴礼记本命》中明确说明:“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黛玉年幼失母,正在嫁娶的限制的条件之中,所以就为了这个,后院中只有几房姬妾,没有主母主持,又没甚亲近嫡派的林海为了黛玉的将来考虑,必须把她送走。如此一来,关系最近的荣国府自然是首选。 书中贾府唱小生的藕官和唱小旦的菂官因为在台上常扮作夫妻,下台后戏假情真。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恩爱非常。菂官一死,藕官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藕官一般的温柔体贴。在人们质问他喜新厌旧时。他答道: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这个观点得到了被誉为“情种”的宝玉的赞同,合了他的呆性。听了之后,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 书中的观点代表了作者的观点,曹公既然持这个意见,怎么会安排林海因为贾敏之死而亡故。林海之所以不续娶,不过是因为年纪已大,没有续弦的必要罢了。并不能以此作为他对贾敏深情难忘,心无生念的依据。情深不寿,只是后人的猜测,哪里会是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林海做出的事情。 大才子苏轼在妻子王弗过世十年后写的《江城子》,其中的孤独与哀伤深切的表达了他对亡妻惓惓不已的思念,缠绵悱恻、凄凉无奈,让人读了之后潸然泪下。可是我们在慨叹苏轼与妻子之间生死不渝的感情时,也不要忘记,在王弗死后不久,苏轼很快就续娶了妻子王闰之,两人也是恩爱无比,在王闰之亡故之后,他更是慨叹“已矣奈何,泪尽目干”。 梁山伯与祝英台根本是人们美好意愿的杜撰。身为儒家子弟的林海纵使对贾敏的感情再重,也不会因为她的过世而心生死志。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也很深,可是在黛玉亡故之后,还不是娶了心中不喜的宝钗,最后也没追随黛玉而去,而是选择出家了事。但是宝玉的出家,黛玉身死是一个原因,更根本的原因是贾家的败落吧?否则为什么在贾家没被抄家之前,宝玉没有出家,而是选择了娶宝钗?何况贾敏过来之后,感觉到林海和贾敏的感情虽然不错,但是还没有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因此第一个观点是无稽之谈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0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0部分阅读 浮?br /gt; 至于林海到底是因为官场倾轧还是正常死亡,贾敏不好说。但是她知道,巡盐御史这个位子看似诱人,可是实在是不好做。官场上的风云变幻,伴随着家族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若是将来有个万一,还不如现在全身而退的好。因此贾敏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老爷若是不做官,从此时间就多了,也省着孩子们整天抱怨父亲忙碌,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这倒是好事。不在把时间浪费在案牍之后,老爷正好有余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年少时候未完成的心愿也尽可以努力达成。” 贾敏迂回的以孩子和林海想做的事情为武器,增加林海辞官的筹码。但是同时她也让林海考虑清楚。在现代,她见多了,很多每天上班忙碌的工作者,一旦退休之后变得无所事事。空闲时间多了,适应不了,后来报了不少活动班,重新填满生活才罢了。而且在职的官员和致仕的官员,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正常现象,这个心里落差也需要调整好。这个时代可比不了现代的生活丰富,林海才四十多岁,真要退下来,又少了官员走情拉关系,闲暇时间大把大把的,他不能把时间都消磨在后院,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似乎也早了点,林海总都有个生活寄托吧?有点事情消磨时间吧? 其实林海心中虽然隐隐约约的有这个念头,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致仕,刚才的话,不过是话赶话,感叹李大人的遭遇而随口那么一说,如今被贾敏这么一说,一下子怔住了。受儒家入世的思想影响,而且又深沐皇恩,让林海辞职,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良久,林海叹道:“自从先祖比干被商纣王剖心而亡,我林氏子弟虽然忠心为国,但是再不肯做那‘出头的椽子’,按照儒家的‘中庸之道’行事,因此虽然家族渊源流传,也有出色的子弟建功立业,但是再无一个出类拔萃的能够在青史留名,这也是我们林家子的一个遗憾。父亲呆在翰林一辈子,穷首皓经,埋头苦作学问,想着著书立说,从而添补这个遗憾。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自认为没有父亲的才学,虽好金石,也比不得先贤,再说,家族重担都系于我一身,我不可玩物丧志,舍本逐末,因此科举入仕,家族的心愿我是无力完成,只能看霁玉他们这一代的了。” 林海最终没有做出隐退的决定,让贾敏有些失望。不过贾敏转念一想,只要林海有这个念头,她在天长日久的潜移默化,最后林海未必不会上书致仕。所以现在不成,不表以后没机会。随后,贾敏听到他吐露出来的家族“秘事”,惊讶的嘴都合不拢,目瞪口呆。名留青史?这个心愿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才学昭昭之人,可能能够把名字留下来的,不过是千万分之一,想着名垂千古,实在是不亚于登天。不过林海不说,贾敏还没注意,历史上林姓的名人还真是少,与比干这个先祖的大名实在有些不符。 “老爷,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妥不妥当?”贾敏想了想道:“读书人恨不得读尽天下之书,只是很多珍本孤本都被私人收藏,得到者莫不敝帚自珍,秘不示人。这种作为虽然对书籍是一种保护,但是却不利于知识的传播,勘正谬误。所以若是建一所专门收集、整理、保存、传播文献并提供利用的藏书楼,尽收天下藏书,从而供读书人阅览,为世间多一份读书的种子,岂不妙哉?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毕竟日常维护是需要费用的。家计富足时,可能还负担的起,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落魄了,也要保证这个藏书楼能够正常运转。当然我们收取的费用,绝对要比读书人买下所有的书花费小的多。”国家第一座图书馆的创建者,怎么也该在历史留下名字吧。 贾敏的想法一说,林海眼睛一亮,他考虑的要比贾敏深得多。如此一来,不仅造福担负不起书籍费用的广大的寒门士子,而且在仕林中林家的名声也会被抬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哪怕日后藏书楼被毁,或者出现更多的藏书楼,但是就林家这个“敢为天下先”,作为藏书楼的第一个建造者,林家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改朝换代后也不会被泯灭。 原来家族中曾经有过办书院的念头,只是考虑再三,最终夭折。连造桥铺路,广做善事还要担心因为“美名”而被皇帝认为收揽民心遭忌,哪敢以家族之力办书院?先不说办好书院,绝对不是一代就能完成的事情,延请名师执教,出出色的弟子,都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代的努力。在办书院后,纵使林氏家族就此不出仕,也未必能够安全无恙。书院办不好,就失去了林家办书院的意义。可是若是好,受“天地君亲师”思想影响,官场上又讲究关系,朝堂上从林家办的书院出来的学子多,只怕会遭到帝王的猜忌?但是贾敏这个办法可是好多了,避免了弊端,而且又给林氏扬了名。有此名头,不遭皇帝之忌,对林家也是一种保护,。 “藏书楼?”林海神采熠熠的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心中一热,林海似乎看到了藏书楼建成之后的美好远景,坐不住了,恨不得事情立刻就办成。这种福泽到子孙后代的事情,林海哪里敢耽误,抬腿就向外走,找人商量,马上开始着手安排该如何办理此事。 会试科举弊案并没有带给林家太大的影响,甚至从长远看,还给林家带来了好处,若不是因为这个话题引出林家世代的心愿,贾敏也不会说出图书馆这一想法。但是这件事给贾家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首先,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因为上书为科举弊案中被罢官流放的李大人陈辞分辨,而受牵连,被罢官。李纨听说父亲被罢官,求到贾政的头上,希望他能够在朝上帮父亲说两句好话,却不想生怕贾家因此受牵连,避之惟恐不及的贾政一口拒绝。虽然贾政口口声声什么若是其父冤枉的话,自有昭雪之日,而且一切自有圣裁,他身为臣子的不敢枉议等等听起来大义凛然的言语,并且训斥了李纨一顿,说她身为妇孺,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帮着王夫人管好后宅才是她应当应份之事,外面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子该过问的。 虽然贾政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但是李纨又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贾政的态度。将贾政现在的冷淡和李守中未罢官的时候的热脸一比,李纨心中忍不住对贾家不满起来。王夫人和贾母听说此事,不觉得是自家的不是,反而将李纨叫去训了一通。贾珠此时沉浸在重新堪磨愿卷,他依旧没有被录取的自艾自怨中,无暇理会李纨。而李纨也不好和贾珠抱怨贾家的不是。求告无门,却屡受训斥的李纨心中一急,晕倒了,被诊出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可是不喜李纨的王夫人见她娘家失势,正好借此将身边的丫鬟如意指给了贾珠,李纨心中发酸,却不敢违背王夫人的意思,将如意领回去后,又将她身边的陪嫁丫头开脸给了贾珠。李纨因为父亲的罢官,娘家回金陵,自此隔得远,来往不便,再加上又多了两个人和她分丈夫,本来因为怀孕该高兴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皆化为不快。 本来李纨若是个知事的,就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娘家,但是李纨心中对贾家不满,心中觉得憋屈的慌,就在娘家因为李守中被罢官,举家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金陵,她前往探望的时候,将她向贾政求情未果的事情讲给母亲听。李夫人知道后,李守中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来高门大户婚姻,除了结为两姓之好,就是互为臂助,但是贾家的袖手旁观让李守中对贾家有了意见,深觉贾家凉薄无情。从而贾李两家的关系有了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昨天应该发一章,但是这一章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不好断开,所以就留到今天发了。明后天停电,未必能够及时更新,先告诉大家一声。请大家体谅。 话说林姓的名人还真是少,除了梅妻鹤子的林逋还有林则徐,我再也找不出一个来了。问问大家,对于贾珠的死到底抱什么态度,觉得他死了还是活着的好? [45]第四五章 贾珠虽然面上谦和,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心高气傲的。生在国公府,作为父母的嫡长子,家里疼宠,外面捧着,天分高,年纪轻轻就进了学,娇妻美妾,堪称一生顺遂。但越是这样,越接受不了打击。对于落榜,贾珠其实并没有心里准备。在他看来,李守中说他的学问中与不中在五五之间,那么只要他努力半年,自然就能够得中。为了得中的把握更大些,贾珠足不出户,闭门刻苦攻读了半年,最终却名落孙山。这让一心想着高中,从而实现众多计划的贾珠情何以堪?他哪里还能再等三年?所以落榜的消息传来,心情激荡下贾珠竟然吐了血。 “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偏贾珠把吐出的那口心头热血咽了回去,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贾珠的不妥。虽然过后贾珠的脸色不好看,但是大家都已经以为是贾珠因为落榜而神色不对,从而被他瞒了过去。本来会试这事就此平息,贾珠好好将养一番也就无事了。偏偏又闹出个科举舞弊事情出来。消息传到贾府,因为贾珠落榜觉得面上无光的一干人都认为不是贾珠才学不够,而是因为会试有弊,贾珠因为不曾参与作弊才落的榜。这话说的虽然贾珠嘴上不承认,但是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重新勘查试卷之后,贾珠依旧榜上无名,让本来怀抱希望的他又一次受到打击。这次事件告诉贾珠,从头到尾,不管会试有没有作弊,他的才学都不够,这对自视过高的贾珠打击这比第一次还重,从有一线希望再到希望破灭,让贾珠再一次吐血。这次吐血,贾珠以帕子捂嘴,吐到了帕子上,因为怕人担心,贾珠就把帕子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身为贾珠的妻子,本应该发现的李纨在父亲被罢官,娘家回转金陵,怀孕,贾珠这边又多了两个“服侍”的人,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下,难免对丈夫有所疏忽,被贾珠再一次瞒了下来。 贾珠,一般说来,算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以官宦之家的孩子论,身体还算可以,不健壮,可也没有什么疾病。但是连着窝在屋里用了半年的功,而后又一连九天在贡院里参加会试,虽然滋补养身的补品没少吃,但是身子也弱了下来。到了后来,一连吐了两次血,伤到了元气,耗损身体,透支了生命。这边不帮着贾珠好好调养不说,反而王夫人和李纨一前一后送给他两个美婢。 因为王夫人不允许有“下作小娼妇“,把“好好的爷们都给教坏了。”所以给贾珠的丫头选的是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老实”人。虽说模样其次,可是终究是“娇妻美妾”,所以那丫头虽然容貌不特别拔尖,但是也算是一二等的了。李纨这边准备的陪嫁丫头自然容貌都是不错的,反正身契都在李纨的手中捏着,她也不怕那丫头出什么幺折子。贾珠在两个丫头和通房房中歇息了几天,两厢绻缱。“十滴髓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本来就亏了的身子的贾珠难免有些支持不住。再加上春季天气变化莫测,忽冷忽热,贾珠病倒了。 请了大夫过府诊治,因为贾珠表现出发热、出汗、全身酸痛、疲倦乏力、食欲不振、鼻塞等感冒的症状,所以大夫就按照治感冒的药方给开了几剂汤药,贾珠吃了之后很快就痊愈了。只是病虽好了,可是贾珠却觉得白天困倦,四肢无力,他只当是病后身体虚弱,不以为意。但是到了四月底的时候,贾珠又再次病倒,阵阵打寒噤,阵阵头疼,脖子发酸。府里着了忙,赶紧请太医过府诊治,诊断出贾珠得了伤寒。 一下子府里就慌了。从古至今,伤寒都是病人最怕的病。偏贾珠不止是身上病了,他还有一块心病,堵得胸口发闷。本来病情就很严重,偏他念着元春又念着前程,还想着府中的未来。本来,病了就是要宽心静养的,可是贾珠郁结于心,哪里能够静下心来,因此这病就越发的不好起来。虽然荣国府里走的这群大夫,三四个人一日轮流着倒有四五遍看脉,开药方,但是贾珠的病情不见半分好,反而越发的加重起来。 自从贾珠病了之后,府中遍请名医,除了府中日常走动的大夫,太医院的太医还有民间能打听到的大夫都请上门来为贾珠诊治。王家还有史家,邢夫人弟兄辈并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一并帮着寻医问药。王子腾和他夫人也都亲来瞧问。贾珠就是不见好。一场病下来,贾珠迅速的瘦了下去,憔悴苍白,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瘦骨嶙峋。看着好不吓人。贾珠的情况越来越坏,请来的大夫诊断后都摇头,叹道已经是人事已尽,束手无策。后来王子腾出面从太医院里医术最精的蒋太医那里求来一个方子,用猛药以毒攻毒,暂时吊住贾珠的命,想着利用这个时间请个好大夫过来医好贾珠。 扬州的贾敏收到娘家的来信,匆匆看过之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在窗前,站定,往外看。丁妈妈从外面进来,走到贾敏跟前道:“太太——” “钱嬷嬷那里大夫怎么说?”贾敏回身问道。丁妈妈迟疑了一下,道:“大夫没说什么,只是说让静养。……” 贾敏对着丁妈妈伸出手来,道:“把大夫开的药方给我?”接过药方一看,不过又是些人参肉桂一类贵重的滋补养身方子,贾敏皱了皱眉头,心中明白,这是钱嬷嬷的寿数到了。像钱嬷嬷这般年纪的,算是“喜丧”。所以大夫过府,诊断之后,不会直说,只道无病,然后开些滋补养身的方子。明白的,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贾敏不死心,总想着能请到起死回生的名医。 或许是贾敏的“雏鸟情节”作祟,或许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所以贾敏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看见钱嬷嬷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孺慕之思,就是那么天然而纯粹,自然贾敏也就觉得何妈妈分外亲切。尽管在日后的相处中,因为思想观念不同,让贾敏对她的一些做法不敢苟同,不过她知道钱嬷嬷是一心为她好。只不过限于身份和水平,见识不高,所以钱嬷嬷的所为难免有些不合贾敏的心意,但是她的做法符合这个世界不得宠的主母主流意识。 “太太,钱妈妈说她想回家去。……”丁妈妈看见贾敏听她这么一说,头倏的一下抬了起来,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丁妈妈知道,贾敏严令在钱嬷嬷面前禁口,不得乱说话。如今听说钱嬷嬷想回家,必是疑了有人在钱嬷嬷前说了什么。忙辩解:“太太,到了这个时候纵使没人在钱妈妈跟前乱说,钱妈妈也是个老人了,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没经过,没见过?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所以就算太太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平常里贾敏去看望钱嬷嬷,她早已经感觉出来钱妈妈似乎有话要对她说,贾敏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她不想听,因此要么是兜兜转转转移话题,不接钱嬷嬷的话茬,要么借事遁走,总之就是不让钱嬷嬷把话说出来。钱嬷嬷也看出了贾敏的心思,因此在贾敏面前也就不提了。 只是贾敏知道这事就是再拖延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钱嬷嬷早已经放了出去,原本是她放不下贾敏才回来伺候的。但是钱嬷嬷终究不是林府的人,而且在外面她还有两个儿子,如今钱嬷嬷这个态势,纵使拿名贵药材吊着也吊不了多长时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以钱嬷嬷终究是要回自家去的。 想来钱嬷嬷也知道她实在是拖不得了,怕贾敏依旧不肯听她说话,所以才托丁妈妈传话。贾敏一声长叹,道:“那钱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丁妈妈老老实实的转述着:“钱妈妈说谢谢太太多日来的看顾,太太对她的心她都明白。她也想着长长久久的陪在太太身边,全了彼此之间的情分才好。只是她没福,终究要先走一步,还请太太看开些。……钱妈妈还说,她的两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孝心还是有的,她不能让子女们为难,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回去的。还请太太体谅。” 林府身为钱嬷嬷原来的主家,待钱嬷嬷越厚,越让人觉得林家仁义。可是若是连钱嬷嬷的生死丧事一并被林府包办了去,人们在夸赞林家的时候少不得要鄙薄钱嬷嬷的两个儿子一家的为人。钱嬷嬷自然不会让子孙背上恶名。她和贾敏之间情分非比寻常,所以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话给贾敏说明。她不能为了林家的好名毁了自己后代的名声。 贾敏定定的站在那里,半晌,才道:“派人给钱嬷嬷的两个儿子送个信。然后你们告诉钱妈妈一声,就是已经去通知钱家了,让她安心,等着钱家来人接她回去吧。”下面的人答应着,出去吩咐自去不提。贾敏将手里捏着的家信又看了一遍,心中暗自叹息,一个,两个,都要死了。 目光落在庭外正在和清玉釉玉玩耍的黛玉和霁玉身上,贾敏心上涌上一抹担忧,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会是怎样?忽然贾敏觉得知晓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虽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先知”而去判断事情的变化,从而尽力做出妥当的安排,避免悲剧的发生。可是依旧让人心生惶恐,既担心逃不出命运的大网,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又担心,世事变化,她避免了这个,却逃不过那个,最终一切都成空。 林海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贾敏背窗而立,满脸愁容,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解的事情不成?” 贾敏回过神来,强笑一下,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林海。林海一目十行的看完,道:“你也别太心焦了,回头我在附近访访,看看有没有医术高超的好大夫,在准备些药材,一并送到京里。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这方面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对于林海以为她是为了贾珠担忧,贾敏并没有辩解,只是叹道:“自从敬大哥出家之后,阖府里能够支撑门户就看他们玉字辈的了。珍大哥虽然袭了爵,交际应酬往来上也还可以,可是到底是那府里的,远一层。而且和琏儿一样,能守成就不错了。只有珠儿是出色的,若是能够入朝为官,科举出身,体面不说,而且总不至于府中后继无人。若是他再有个好歹,琮儿和宝玉都丁大点年纪,和清玉霁玉年纪相仿,等他们长起来,出息了,至少得十几年。这样的话,两府在朝中又是十多年的空窗期。总不成就靠着两个爵位,吃老本吧?” 除了林海在京中任职的时候,贾敏曾经回过几次娘家。自从跟随林海带外地赴任,就再没也没有回过娘家。不是贾敏不想,实在是她的身体不争气,太娇贵,换个地方,就水土不服,要大病一场。因此哪怕贾敏再想家,也不敢拿身子开玩笑,她还想着养好身体以便坐胎呢。因此对贾家这些年的不堪不可能知道。况且那是贾敏的娘家,她素来又是个护短的,所以纵使贾敏脑子对贾家的下一代没好印象,也只能尽力捡好的说。 林海捻须不语,贾敏说的事实,若是这样下去,贾家就没落了。连前面贾敬算上,到贾珠这里,再到宝玉长成之前,那大约要三十多年的空白了。三十年,对于本来在朝中根基就不深,又是以武起家的贾家,若是再没有儿孙能够立起来,败落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当着贾敏的面,那是贾敏的娘家,林海不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道:“倒也不用这么担心,贾王史薛,号称四大家族,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王家王子腾现任京畿节度使,他是个通晓世情的,在他的照拂下,贾家不会出什么大事。等个十几年,王子腾老了,下一代也该成长起来了。只要下一代子弟有出息,不管怎么说,贾家还是有几分底蕴的,所以再度兴旺起来也不是难事。” 林海的一席话,让贾敏忍不住对他侧目,眼光精准而犀利。四大家族的倒台可不就是在王子腾死亡之后开始的。王子腾根本是四大家族的擎天之柱,自他死后,四大家族不要说有能与之相媲美的子弟,甚至连一个出息点的子弟都没有。不要说支撑门户,连守住家业的本事都没有。这个时候就该夹着尾巴低调行事才对,可惜的是,当大爷当惯了,哪里收敛的了。一个个依旧如同以往一般趾高气扬,行事嚣张跋扈,四处得罪人而不自知。这样一来,不等着倒霉还等什么! 林海忽然想到他来找贾敏的目的:“刚才我到文姨娘那里,她说漱玉的病了,而且一时半会也治不好。所以你看看在府里帮着再给漱玉挑个奶娘。”本来庶子庶女生下来应该交由嫡母抚养,但是因为漱玉早产,而贾敏这边的黛玉和霁玉年纪也不大,黛玉先天不足,霁玉是林家唯一的根,都需要精心看顾,再加上后来又添了清玉和釉玉,贾敏又要管家,所以忙不过来,因此林海想让漱玉由文姨娘亲自照看。本来贾敏就不愿意帮着别人养孩子,见林海这么一说,如何不应。 贾敏微挑了眉,道:“老爷,这事不是我推却不办,实在是办不了。哪家选奶娘都是精挑细选,早早就备好的,纵使中间有什么不妥,换人也是有的。可是自从漱玉出生,文姨娘换了多少个奶娘了?如同走马灯似的,两三个月就一个,这都换了五六个了,就没一个让文姨娘满意的。这人生下来,哪有不得病的?就是那足月生的孩子没准还有什么不妥呢。何况漱玉还是早产,身子自然要弱些,这本是正常。但是只要漱玉一有什么不妥,在文姨娘看来就是奶娘照顾不周,就要把奶娘给打发了。……” 贾敏说的这些,林海自然都知道。可是文姨娘那边也有一番说辞,不是奶娘偷懒贪睡,照看不精心,要不就是那奶娘手脚不干净,再不就是那奶娘贪嘴,竟然吃冰的东西,害得漱玉拉了好几天肚子,诸如此类的理由来堵贾敏的嘴。若不是贾敏聪明,所有的奶娘都是文姨娘亲自选定,否则一定会让人觉得她对漱玉不尽心,连挑个好点的奶娘都不肯。 在林海看来,这都是小事,不过一个奴才,别说犯了错,就是没犯错,打发也就打发了,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此听贾敏这么一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这有什么办不了的?漱玉身子弱,除了请医吃药之外,全靠着身边照顾的人精心。文姨娘觉得人不好,自然是有不好的理由,你只管挑人就是了。” 贾敏苦笑一下,道:“老爷,这事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文姨娘对漱玉有多上心,就有多挑剔。先不说我挑出的人能不能让文姨娘满意,就算我想挑人也得挑的上来才行。府里用奶娘很少有从外面选的,怕的就是身家不清白,或者被人所趁。可是家生子就那么些人,怀孕生产的也就那么多。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还得选那手脚干净利落,无病无疾的,还要心地仁厚的,……几番筛选下来,能用的早都挑上去来了,可是全都被文姨娘打发了。这次病的这个,是最后一个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可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 啊?林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选奶娘不同于选普通的奴才,得有奶才行。若是没奶水,那还算什么奶娘?目光落到院外看护几个孩子的奴仆身上,林海道:“霁玉这边不是两个奶娘嘛,先派过一个,帮着喂两天。霁玉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少吃点奶问题不大。漱玉还小,比不得哥哥,不能让漱玉饿着,等回头找到好的,再把人叫回来就是了。” 霁玉虽然只有一岁多,从他五六个月的时候,贾敏就慢慢的在他的食谱里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所以霁玉虽然现在还吃着奶,但是大半都是晚上睡觉之后吃,白日里根本吃不多少,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本来贾敏想着给他掐奶的,只是因为小孩子都苦夏,所以她想着过了夏天,秋天再说。虽然霁玉不怎么吃奶了,但是他的两个奶娘顾嫂子和姜嫂子因为饮食好,奶水都足足的。每日涨奶后,都要挤出不少,煮沸了给黛玉和清玉、釉玉喝。林海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想着往文姨娘那里派过去一个奶娘的。 文姨娘正抱着哭个不停的漱玉在地下走,临湄领着姜嫂子过来,道:“太太听说婠姐的病了,可是现在府里的家生子挑不出合适的来,外面的又不知道根底无法用,所以就把全哥儿的奶娘姜嫂子派了过来。太太还说,文姨娘若是用着合适,那么就留下来,若是觉得不好,告诉太太一声,太太再想法子帮着婠姐再挑一个。”说完留下姜嫂子离开。 文姨娘打量了站子屋子中间有些拘谨的姜嫂子一番,什么话都没问,直接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她,说:“婠姐可能饿了,你抱着她下去喂奶去吧。” 姜嫂子抱着孩子离开,连翘忙道:“姨娘,你糊涂了不成?这姜嫂子可是太太的人。姨娘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放心的把婠姐交给她照顾,这也太大意了。” 文姨娘笑笑道:“就是太太的人,我才这么放心。谁知道这府里下面的人都是谁的人,就算挑上来,放在身边都让人不放心,何况还是照看婠姐,我更不放心。为了避免哪天婠姐被人害了去,必须找个知根知底的在她身边。姜嫂子是照看全哥儿的。全哥儿是太太的命根子,若姜嫂子不好,太太也不会留下她。婠姐只是个女孩,根本威胁不到全哥儿,所以用太太的人要比其他人更让人放心。再说,从姜嫂子被送到我这边就看出,等全哥儿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姜嫂子就要屈居于顾嫂子之下了,要不就出去。出去是不愿意出去的,但是一样的身份,伺候一样的人,姜嫂子未必愿意矮顾嫂子半截。她在我这里,只要做的好,未必不能像顾嫂子一样,成为婠姐身边的第一人。这样,再见到顾嫂子,也就没有谁高谁低之分了。当初嬛姐生下来先天不足,如今让太太养的身子好多了,而全哥儿更是才一岁多,可是看上去像两岁。婠姐早产,身子不好,姜嫂子过来,正好将她在太太那里学的照顾全哥儿的法子用到婠姐身上,让婠姐的身子也变得结实些,免得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她有什么不好。”一箭双雕。直接要人我要不来,为此我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说完,文姨娘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窗外。以前她还和贾敏斗来斗去的,如今世事流转,满府里除了身边的连翘和黄芪,她能信任的竟然只有贾敏身边的人了。真是一场笑话。想到住在她旁边的涵容,文姨娘银牙紧咬,柳眉倒竖。盼孩子,想生个孩子,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贾府的问题,就在开头冷子兴说的“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也就是说荣宁两府后继无人。 [46]第四六章 贾敏面色沉重的注视着接钱嬷嬷回家的车在视线中越变越小,心中凄然,知道自此一别之后,再没有见到钱嬷嬷的可能,忍不住热泪盈眶。望着早已经望不见车影的路的尽头,贾敏呆呆的站着,直到腿发酸,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也都躁动不安起来。听见后面的窃窃私语,贾敏回头瞪了一眼,立刻安静无声。叹了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水,贾敏带着人转身回府。 回到正房,贾敏到西间看孩子。清玉和釉玉连同黛玉正坐在炕桌前描红,霁玉趴在毡毯上,正在拼一副马的拼图。看见贾敏进屋,清玉、釉玉和黛玉都放下笔,向她问安,然后又拿起笔,继续。贾敏坐在霁玉附近,看了一眼他拼的图,从散落的拼片中检出一片是霁玉正得用的,递了过去。霁玉接了过来,看看手中的拼片,又看了看他拼了一半的马,对着贾敏使劲摇晃着他白胖如同藕节似的小胳膊:“母亲,我自己来。”说着把手中的拼片放到拼图中,低下头又在散碎的拼片中寻找起来。 见霁玉不用别人帮忙,贾敏笑笑,伸手使劲摩挲了一下霁玉的头顶,不等他反抗,就拿开了手。贾敏叮嘱了几句屋里伺候的人,让她们小心照看好几位小主子,转身离开。到了外间,贾敏着手处理几件家务,何昆家的进屋回禀,准备送到京里的药材都预备好了,连同几位知名的大夫也都请了过来,问贾敏何时启程。救人如同救火,自然是越快越好。在大家准备出发前,贾敏抓紧时间给娘家写了封回信,表达了她对贾母和贾府一干人等的问候,然后交给府里护送大夫和药材进京的人,让他们捎过去。 打发走了进京的人,贾敏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次前往的大夫都是附近有名的回春圣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将濒临死亡的贾珠从冥王那里把人给拉回来。在贾家的来信上,贾家为了贾珠的病,京中的几大名医世家,到京畿附近的几个省的著名医馆,到太医院里的太医,甚至张榜悬赏的乡野郎中,都请遍了。她送去的这几个虽然在扬州小有名气,可是也未必中用。 贾敏当然希望,她带来的“蝴蝶效应”能影响京城,从而救下贾珠一命。只是她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贾珠的病是伤寒,这个病,直到二十世纪中大量抗生素的发现才得以治愈。她对医学几乎一窍不通,蝴蝶的翅膀再能扇,也不能把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扇动到以光速进步,从而达到现代医疗水平。既然无法,面对贾珠的病,她能做的只能像林海所言“尽人事,听天命”。 贾府的败落,除了子孙不肖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后继无人。官场上讲究官官相护,可是四大家族,除了一个王子腾,在朝堂上再无一个能够说话的。如此一来,出了事情人家凭什么卖你情面?在皇上那里,府上子孙惹出事来,若是家族在朝堂上有那得力的,有祖上的功劳,皇帝念着干将的能干,就算对家族再怎么不满,只要没有大的政治问题,也未必会到了阖府抄家,身陷牢狱的地步。可是阖家一个顶用的都没有,白领朝廷的俸禄不干活不说,而且净惹事。一开始皇帝或许还念着祖上的功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是放过一次两次,你这边还不改,时间长了皇帝也烦了。老本被吃光了,灾祸也就不请自来。 作为玉字辈中目前唯一出息的贾珠,在府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他学问不错,虽然这科落榜,但是努力三年,下一科得中的希望非常大。出仕之后,历练几年,两榜进士出身,前有王子腾照应,后有四大家族之力,贾珠未必不能支撑起贾府的门户来。这样的话,再有不像原来那么纨绔无能的贾琏协理,兄弟两个齐心合力,贾府的败落可能会被延缓,甚至得以被挽救也未可知。 只是若是贾珠不死,反而入了朝堂,王夫人这个表面宽慈木讷,内里狠戾贪婪的女人还不知道怎么猖狂呢。她目光短浅,贪财近利,还不知道会仗着府里和儿子的势力做出什么不可开交的事情来。仗着儿子和贾母的偏心,整个荣国府都要霸到二房手里也未可知。若是只在府里蹦跶还无所谓,若是把手伸到外面,像王熙凤一般,作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平白无故的,贾府岂不是又多了罪责。(因为书中写的非常隐晦,又是从黛玉进京开始,那个时候凤姐已经嫁进贾府管家。贾敏只记住大概情节,所以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王夫人早已经把手伸到了外面。) 偏贾珠是她的儿子,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世道,管不好管。劝吧,只怕那个糊涂的又未必能听得进去。但是贾珠若是一命呜呼,王夫人没了倚仗,等宝玉长大出息还要十几年,失去了顶梁柱的儿子,没了希望的王夫人只怕越发把荣国府攥在手心。如此一来,本来可能会有几分变数的贾琏婚事是不会有任何波澜的了。王熙凤嫁入贾家是嫁定了,她和贾琏的这桩婚事是铁板钉钉,再无更改的余地。 贾敏坐在那里把贾珠生与死的利弊仔仔细细的考虑一遍,心中对他的生死很是矛盾,不知道是该祈祷他活下来的好,还是一命呜呼算了。将记忆中贾家的事情理了一遍,贾敏苦笑连连,笑自己魔怔了,有些想当然了。就贾家那些个人,贾珠要是中了举,作了官,他们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有了倚仗,这帮人只怕天都敢捅个窟窿,再有那样的一个母亲,贾珠活着,辈分小,说又说不得,劝也劝不听,独木难支,对贾府的败局根本无济于事,反而更增加了人家嚣张的资本。因此贾珠,活也罢,死也罢,根本改变不了贾府败亡的结局。 她如今自己还顾不过来呢,难道还要想做圣母,把贾家的那一摊子接过来不成?贾珠的生死,贾琏的婚事,……甚至贾家的败亡,和她一个已经从贾府嫁出去的人有什么相干?本朝律法“罪不及出嫁女”。只要贾家没犯株连九族的大罪,贾家的罪责根本不会牵连到她的头上,她尽可安心。何况她不过是顶着个贾家女儿的名头,又不真是贾敏,何苦去操那没用的闲心,还费力不讨好。她只要安心做好林家的当家太太,守护好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至于贾珠的身体,贾琏的婚事,就交给那些正该操心的人去烦恼好了。 想通的贾敏把贾家的事情撂开了手。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荣国府里,王夫人眼睛红红的从贾珠的院子里出来。虽说吃了蒋太医的药,以毒攻毒吊住了贾珠的命,可是这并非治本之策。贾珠的药已经从一天两副,变成现在的一天四副。哪怕再找不到好大夫治愈贾珠,这药也不能再吃了,因为药的毒性已经达到了贾珠吸收的最大量,再吃下去,没病死,先被毒死了。 尽管李纨挺着个大肚子不顾辛苦的侍候贾珠,可是王夫人依旧对她没有半分好脸,甚至连早前的对儿媳妇装模作样,摆出的一副慈爱的姿态都不再假装。王夫人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周瑞家的迎上来,低声道:“太太,二舅太太过来了。” 王夫人立刻反应过来,王子腾夫人这次过来是商讨王熙凤和贾琏的婚事来的。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帮着张罗贾琏的婚事,曾经隐晦的提醒她,贾琏的妻子是荣国府的嫡长孙长媳,一旦进门,必然要管家。因为荣国府是贾赦的,邢夫人上不得台面,才把管家权交到王夫人手上的。当初让王夫人管家的时候,贾母也说过,等贾琏娶了媳妇之后就把管家权交到孙媳妇手中,否则大房那边怎么肯把管家权就这么拱手相让给二房。 周瑞家的提醒王夫人完全是出于私心,因为只有王夫人管家,他们这些人才能这么风光。一旦二房这边管家权移交,先不说不能像现在这样捞油水,因为二房风光,他们这些人这些年没少踩大房那边,一旦大房的得势,少不了要报复回来。况且,跟着王夫人这么些年,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不知道王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是肯放权的,这么些年在大房头上耀武扬威的,让她掉过头来看大房的脸色,怎么可能!只是王夫人最是爱装的,所以只好他们这些人帮着搭梯子,让王夫人能够顺利的下台阶。 果然,听了周瑞家的提醒,王夫人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把手中的帕子给扯烂了。其实就算周瑞家的不提醒,王夫人也没想过要给贾琏找个好的。王夫人知道贾母不喜欢她这个媳妇,之所以让她当家理事,不过是在她和邢夫人之中“矬子里拔将军”罢了。因此给贾琏说个讨贾母喜欢的大家闺秀,她想都没想过。王夫人不喜李纨,但是她也知道李纨的行事做派都是好的,而且也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1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1部分阅读 贾母的喜欢,所以王夫人考虑给贾琏选一个不如李纨的媳妇,这样,哪怕按照规矩,要嫡长孙媳管家。但是,嫡长孙媳过门,贾母不满意,管家权不就又落到她们二房头上了。特别是贾琏和她这个婶子疏远之后,王夫人虽然面上见到贾琏依旧一副和气的模样,但是心中没少骂贾琏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因此,她对贾琏的婚事更不上心,想着随便选一个也就是了。一个不求上进没官没职的小狼崽子还想着配什么好的大家闺秀不成。做梦! 但是事情急转突变,贾珠一病不起,虽然王夫人心中抱着那么一线渺茫的希望,盼着贾珠好起来。但是王夫人心中也清楚,若是没有奇迹出现,贾珠是好不了了。若是这样的话,李纨一个寡妇,是不能当家理事的。王夫人想着把李纨推出去和贾琏的妻子打擂台的计划就化为泡影。她身为长辈,自然没有亲身上阵的道理。那么这样的话,贾琏的妻子就要慎重考虑了。 思来想去,王夫人想到了原本他想给说贾珠的内侄女王熙凤身上。凤丫头从小充作男孩子教养,说话爽脆,行事利落张扬,虽然王家的家教使然下不识字,可是却是极爽利的,在家就是管家的好手。若是将她聘给贾琏,以她的精明厉害,辖制住贾琏不在话下。而且就贾赦和邢夫人的为人行事,王熙凤必然瞧不起他们的行事。等她嫁进来,凭着彼此之间姑侄的关系,笼住她,让她心向着二房这边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样的话,也省着换了别人,名正言顺的向她夺权。 越想,王夫人越觉得这事可行。因此她就把这事隐晦的和王子腾之妻提了提。王熙凤之父乃是王家长子,早已过世,所以王熙凤的婚事由王子腾这个叔叔做主。原著中贾琏那般不上进王家都答应了这桩婚事,何况现在。贾琏虽然不好读书,白身一个,但是至少比原著长进多了。王家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王家答应之后,王夫人转身就把这事告诉了贾母,说是帮着贾琏挑来拣去,都有不合意之处,这其中只有王熙凤是个好的。人物、门第、根基还是家私都般配。虽然王夫人并没有为了贾琏好好的张罗打听,但是误打误撞的撞到了事实。贾母饱经世情,知道就前些年贾赦闹出来的事情,有那么个名声,让贾琏想说一门合适的亲并不容易。 王熙凤作为亲戚曾经来过几次贾府,贾母也很喜欢这个言语爽利,行事稳当利落,有眼力价的小姑娘。如今听王夫人这么一说,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贾母也觉得王熙凤的家世、背景、容貌和脾气秉性都不错,又是亲上加亲、知根知底,作贾家的嫡长孙媳很合适。贾母也曾暗中相看过几家,像王熙凤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难找。 思忖过后,贾母松了口,又把贾赦叫过来,问他的意思。贾赦对儿女本不是太上心,既是贾母说了,且王家他也是知道的,觉得王家如今正兴旺着,正好做一助力,自然没有不应的,因此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邢夫人的意思,等她知道定下的儿媳妇人选是王夫人的内侄女,气个仰倒。只是她在贾家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纵使不愿意,谁又会理会她。贾母那里不敢去说,在贾赦耳边嘀咕几句,被贾赦一顿训斥,弄得灰头土脸,所以王熙凤还没进门,就被邢夫人记恨上了。 邢夫人不满意王熙凤,贾琏也不喜欢他这个媳妇。他对王熙凤并没有意见,但是一想到她是王家人,而且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心中就膈应。再加上他也猜出王夫人为什么把王熙凤说给他的心思。心惊王夫人的心狠和无情,为了自家的利益连亲戚都可以利用。同时对这桩婚事持反对态度。但是自古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何况真要贾琏说出王熙凤什么不好来,他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总不能把王夫人作为理由搬到台面上来,所以他想退婚都没借口。无可奈何之下,贾琏到外祖父家求救,被他的外祖父一顿训斥。经过韩老先生的一番分析,贾琏认清了事实,他能娶到这么一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出挑的媳妇已经是烧高香了。至于王熙凤是王家人,王夫人的内侄女,这并不是问题。女子出嫁之后,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夫为天。若是她过门之后,和王夫人一条心,尽可以行使夫权,让她明白,只有丈夫才是她未来的依靠,从而做到夫唱妇随。 经过外祖父的指点,贾琏对这门婚事没有了抵触,甚至还有几分期待。他知道王夫人将王熙凤说给自己,本来是想着给她在贾家拉个帮手,借住王熙凤,依旧掌握荣国府的大权。若是反过来,王熙凤不但不向着她,而且还帮着丈夫和她打擂台,看王夫人在府上还如何威风的起来?何况王夫人在贾家的倚仗除了儿子就是王家,贾珠眼看就不行了,而王熙凤也是出身于王家,到时出了事情,也正好看看王家是帮二房还是大房?贾琏盼着看到王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窘状。 事情定下来之后,两下里合了八字,并不冲撞,于是贾王两府就开始过六礼。这次王子腾夫人过府就是商量两下放定的事情。王夫人整了整衣裳,进房,和早就等在屋里的王子腾夫人见过礼,两下里落座。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两个就放定的事情议定之后,王子腾夫人又问候了几句贾珠的病情,得知不见好转,见王夫人愁眉苦脸的模样,眼神闪了闪道:“不是我说,素日里珠儿的身体好的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得了这样的病症?不是犯到了什么吧?” 王夫人道:“自珠儿得了这个病,除了请医问药之外,我也想过是不是犯了什么,因此请过巫婆跳神,请道除祟,……亲戚朋友中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问卜求神,可是总无效验。让我好不心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珠儿就这么熬日子。” 王子腾夫人装作不经意的说:“我听说前两天因为珠儿媳妇的事,你又发了好大的脾气。是不是珠儿媳妇仗着怀孕没有好好看顾珠儿?若是下面的人伺候的不周到也就罢了,就怕这媳妇不心疼丈夫。否则,明明在珠儿媳妇没嫁进来之前,珠儿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她一过门,珠儿就接连出事。那么好的学问都没有中举,而后又得了这么个病。” 王子腾夫人知道王夫人不喜李纨这个儿媳妇,但是不管怎么说,李纨都是王夫人的亲儿媳,王熙凤虽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可是嫁给贾琏,从身份上来说,就照着李纨差一层。王熙凤好不好,都是王家的女儿,在王子腾夫人跟前长大。就是和王夫人相比,王子腾夫人对王熙凤的感情也比她来的深。所以深知深宅大院争斗的王子腾夫人为了王熙凤在贾府的未来,直截了当的出言对王夫人和李纨之间的婆媳关系进行挑拨,为王熙凤铺路。 王子腾夫人的话给王夫人和李纨脆弱的婆媳关系上一个狠击。心中隐约就有这个想法的王夫人因为王子腾夫人的话勾起了前事,咬牙切齿,恍然道:“对了,这一切都是珠儿媳妇来了之后才成这样的,以前珠儿都好好的。可是,自从儿子娶了这个李家女,就变了,春闱赶考,进士落榜不说。而后又得了这个这么个病症,都是她克的,这一切都是她克的。她就是个‘搅家精’,是她害得我的珠儿,是她,就是她。……” 因为贾珠重病不起一直压抑的心情在找到“根由”之后,王夫人悲愤至极,起身向外,那架势似乎要将李纨赶走。吓得王子腾夫人赶紧把她拉住,心中慨叹她这个小姑几十年了,脾气也不见改的同时忙道:“你要干什么去?难不成想撵走媳妇?你拿什么理由把她撵走?当初下定之前可是合过八字的,那时候没出问题,你现在说她‘克夫’岂不是惹人笑话?也无法让人信服。再说,珠儿媳妇现在可是怀着身孕,那是珠儿的血脉,若是珠儿万一有个不好,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珠儿的香烟传承,你要是把她撵走了,将来珠儿的后代香烟怎么办?还有,现在我在你房里和你说话,你突然跑去说珠儿媳妇的不好,岂不是让人怀疑是我从中生事,这以后还让我上门不上门来?再说句不好听的话,人谁没有个七病八灾的时候,那都是命中注定,怎么一定会是被人克的呢?” 挑拨归挑拨,王子腾夫人可没有惹事上身的意思,生怕王夫人钻了牛角尖,执拗了。她赶紧尽力转圜,免得害了李纨。她只是想着王熙凤嫁进来好过一点,可没有造孽的意思。 王夫人被王子腾夫人一连串的话问住了,一下子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那你让我怎么办?若她是个好的,那自然无话可说。但是若是她真是个‘克夫’的,难不成还眼睁睁的看着,让她就这么呆在珠儿的身边,把珠儿就这么克死不成?”这事没法判定,不过王夫人还是倾向于李纨克夫。 王子腾夫人将王夫人拉回来坐下,叹口气,道:“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珠儿就这么没命,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撵走。正如你说的,若她是个好的,我们岂不是做错了事,平白无故的添了一层罪孽。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们贾家的后继香灯。我出个主意,打着为珠儿祈福的旗号,在离珠儿远远的地方给她找间房子,让她在里面吃斋念佛,不许她到珠儿跟前去。这样不仅分开了他们夫妻两个,而且若是珠儿的媳妇真有什么不妥,沾沾佛气也好冲刷掉她身上的‘戾气’。回头我在帮你找个高僧看看。你看行不行?” 王夫人想了想,道:“嫂子的主意不错。就这样办。阿弥托福,希望我的珠儿就此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贾珠病起沉疴,救得活的可能性非常小,李纨的肚子早已经被诊出怀的是男胎,所以这个时候,为了贾珠日后的祭祀问题,王夫人也不得不留下李纨。 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见已经安抚好了王夫人,也就告辞而去。送走了王子腾夫人,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贾母,把王子腾夫人出的主意稍微改了改,说了出来。贾母沉默不语,对王夫人的主意不置可否。王夫人知道贾母不说话,这就是同意了,立刻在与贾珠住的东南方向,府里的西北角处收拾出一间屋子作佛堂。当日就让李纨搬了过去。王夫人的理由冠冕堂皇,李纨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得搬进去。 在贾府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分别只在于上面的主子知道的早晚。很快李纨就知道了王夫人将她和贾珠隔离开的原因。听了自己被冠上“克夫”的名头,李纨一下子懵了,自从贾珠病后,她受到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忍不住痛哭失声。服侍她的丫头芳云忍不住劝道:“大奶奶,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就算不看别的也要看着肚子里的小少爷,他可是大奶奶将来的依靠,若是哭坏了小少爷可怎么办?” 李纨抽泣着,收了泪,伸手抚上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心中凄然。这个孩子也是个命苦的。除了刚被诊出来的时候,大家有过欢喜,对他有过期待之后,自从贾珠病倒,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关注他了。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条被污了的帕子,李纨眼泪又忍不住滴了下来。轻轻抚上帕子中间的已经发黑的血污,李纨不由得想起当这条贾珠吐血之后藏起来的帕子被找出来之后,王夫人和贾母看她的目光,寒意渗骨。 王夫人这个婆婆本来就不喜欢她,而后宅里她唯一的依靠,贾母也因此这个对她失望,觉得是她这个做媳妇的没照顾好贾珠,才使贾珠病倒。贾政,更是不用指望。贾珠那个样子,未必能好的了,他若是有个万一,这个孩子就是自己这辈子的依靠,可是就自己在府里现在的这个处境,这个孩子虽然是二房的长子嫡孙,本来应该是千娇百宠的,像宝玉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但是受自己这个娘拖累,处境未必会好。 这日李纨抄完经,芳云端过斋饭来,道:“大奶奶,听说……琏二爷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本来王家是倾向于明年完婚的,不过老太太说这府里今年不大顺当,所以想着找件喜事冲一冲。因此才把琏二爷的婚事定在今年。这位琏二爷的媳妇定的可是咱们太太的内侄女,她要是过了门,……” 李纨打断芳云的话,神色淡淡的道:“反正两边年纪都到了,而且听说女方那边的嫁妆也早都预备好了,所以是今年还是明年完婚差别并不大,顶多我们这边仓促一点,但是只要女方那边点头,他们也不会挑理去。”她明白贾母的意思,有借着贾琏的婚事给贾珠冲喜的意思。 当初贾珠病的并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李纨听说贾琏定的可能是王夫人的内侄女时心中不免有些想法,但是现在,她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没有了,只盼着贾珠病好,她平安的生下孩子,然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管家什么的她现在根本都不想,所以对于贾琏的婚期定在今年,虽然与李纨无关,可是她是最高兴的一个。在贾珠的病药石无效的情况下,她只能盼着冲喜能够把贾珠给冲好了。 可惜最终结果让李纨失望了,冲喜并没有让贾珠的身子好起来。贾珠最后只靠的“独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在李纨生产后,听见贾政给他的儿子起了名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病逝。李纨抱着贾兰,哭晕在贾珠的灵前好几次,更是在贾珠的葬礼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摔簪为誓,立志为贾珠守节。因此贾府在外博得了众多的赞誉。 本朝开国之后,高祖皇帝废除了很多陋习,比如女子不得缠脚诸如此类等等。虽然对于孀妇守节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也曾提到过,寡妇再嫁不得拦阻。只是有些习俗纵使朝廷一开始明文规定,但是几千年根深蒂固的习俗不是那么好改变的,越是豪门大户,易风移俗越难。因此到了现在,有些条例早已经名存实亡。不过像李纨这种情况,她要改嫁,真要闹开了去,抓住律法不放,贾府也无可奈何。 对于李纨的“克夫”之说,王夫人曾经和贾政说起过,被贾政一顿训斥,认为是荒谬之谈。经贾政这么一说,王夫人又想了想王子腾夫人和她推荐的高僧说的话,对李纨的“克夫”也不在那么坚定不移了,但是依旧对李纨充满厌恶,认为她是个命薄无福的。如今贾珠已死,李纨又生下了贾兰,而李纨又当堂立誓守节,让王夫人对李纨的印象有所扭转,往日对李纨的厌恶也就此少了几分。贾母虽然对李纨也心有不满,觉得是她的疏忽不当致使贾珠得病,但是贾珠已死,人死不能复生,这边她又给她生了重孙子,怜她年少守寡,因此也就不再和李纨计较了。见李纨为贾府争光,贾母和王夫人商量过后,做主把李纨的月钱调到了与王夫人平齐。 因为月钱提到和贾母、王夫人平等,府里上下到李纨这里讨赏。面对众人的恭喜,李纨面上作出一副喜悦的姿态,心中冷笑,恨不得把上门恭喜的人全都打出去。有什么好恭喜了,这份“荣耀”是她死了丈夫换来的,若是可能的话,她倒想和大家换换呢。对于贾母和王夫人的这份“仁慈”,李纨一点都不感激,甚至她觉得这是她应得的。甚至李纨心中恨极了贾家的人,她和贾珠是夫妻,可是因为担心她“克夫”,她被迫和贾珠分开,怀着孕,却日日吃素,这也就算了,但是他们连贾珠临死最后一面都没让她没见到。直到贾珠死了,贾家才通知她。那一刻,李纨真是恨极了,恨不得把贾家的人全都杀了。但是她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还要继续留在贾家,为贾珠守节,抚养孩子长大。 再嫁,不说李纨受的教育中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若是再嫁,古板而保守的李守中绝对会因此而不认她这个女儿。贾家这些人,李纨知道,是靠不住的,那么她不能没了娘家,否则,她和贾兰两个,孤儿寡母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欺凌了。既然不得不留在贾家,那么李纨就要尽力为她和孩子争取生存空间。既然决定要守节,自然要博得个节妇的美名,借此牟取更多的利益才是,所以李纨才在贾珠的灵前上演了那么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之父:名不详。王子腾、王子胜、王夫人、薛姨妈长兄,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初曾随熙凤祖父在京居住,故知有王成这门连宗之亲。后回南方,王仁曾连家眷回南省亲长住。 书中李纨和贾兰似乎一直游离在贾府生活之外,直到住进大观园才好了一点。而且感觉李纨对贾府的人一点都不关心,冷漠的很。哪怕是由她一直带着的红楼女儿们也一样。除了守寡之外,想来还有其他的缘由。 [47]第四七章 李纨青春丧偶,从此弃了胭脂水粉,收敛性情,人前寡言少语,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只管守着贾兰在一旁清净度日。其实这一年贾府真的不顺,除了贾珠病亡,贾琏娶妻之外,还发生了两件事情,只不过这两件都没有前两件重要,所以就湮没在两兄弟的大事之后了。 第一件,就是赵姨娘生了个男孩。赵姨娘虽然蠢笨,但是对自己的肚子可是小心万分,她这边小心翼翼,王夫人又一直忧心贾珠的病情,还要当家理事,还要忙着操办贾琏的亲事,所以无暇顾及她,因此在这胎上,赵姨娘反而要比上一次怀探春的时候,顺利的多。 赵姨娘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自然不肯就这么把孩子让人抱走。女儿抱走就算了,儿子可一定要留在身边傍身。让他知道谁才是亲娘才行,否则儿子就是帮着别人生的了。再说王夫人那边刚死了一个儿子,我这边就生了一个,她心里必然心中不舒服,要是抱到王夫人身边抚养,谁知道这个孩子长不长的大。 因此赵姨娘就抱着刚生下的孩子在贾政面前哭诉,哀求他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就把她当作照顾孩子的老妈子一样看待就可以了。又把探春拿来打感情牌,说她从被抱走后,一年也通共见不了三两次面,想的每晚心肝抓挠般的疼。又表明自己地位低微,比不过王夫人,所以就算孩子养在她身边对王夫人也无碍。因此请贾政看在骨肉天伦的份上,把孩子留在她身边让她照看。 素日里贾政最宠赵姨娘,他刚死了一个儿子,这边赵姨娘又给他添了一个,对赵姨娘的疼宠之心不免加大了几分。因此在赵姨娘的苦求下,贾政心里就有几分松动。等到赵姨娘说什么骨肉之情,贾政一下子想到贾珠死去的时候王夫人的伤心悲痛,看赵姨娘抱着孩子哭得伤心,难舍的样子。两厢对比,把孩子抱走,拆散她们母子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因此贾政虽然碍于规矩,没有直接答应,只说要和王夫人商量上再说,实际上已经变相的同意了赵姨娘的请求。 当贾政把贾环留在赵姨娘身边抚养的意思给王夫人一说,王夫人最开始的反应是大怒,觉得贾政宠妾灭妻,不顾规矩,旋即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表示她这边没意见。只要贾母同意就行。 王夫人得知赵姨娘生子是非常郁闷的,对那个孩子也是厌恶至极。不仅仅是这个孩子是丈夫的小老婆生的,而且庶子要是分家产的,更是因为她这边刚死了一个亲生儿子,转头丈夫的小老婆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王夫人甚至起了借着把孩子抱过来养后想法弄死他的念头,但是刚起了这个念头,王夫人迅速就打消了,不是她下不去手,而是她知道贾母的厉害,她怕瞒不过贾母。 贾母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不代表她糊涂。如今她虽然不怎么管事了,可是后宅发生的事情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王夫人知道她平日里动动小动作,以前看在贾珠和宝玉的面子上,贾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若是这次谋害了贾环,贾母绝对饶不了她。因为贾珠死了,现在贾政的儿子只剩下宝玉一个,子嗣不免单薄了些,贾环的出生,来的正恰当其时。 可是若是留下贾环,贾环只比宝玉小了那么几岁,长大后,对宝玉的威胁未免大了些。正犹豫间,贾政做出了让赵姨娘养贾环的决定。王夫人一开始气恼贾政的偏心,但是脑子一转,发现了其中的好处,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面彰显了她的贤惠,一面为不用她动手,赵姨娘自动的把贾环作为宝玉对手的机会给扼杀了,这样的好事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第二件事是东府贾珍的母亲许氏过世,死前将刚满一周多点的女儿惜春托付给贾母抚养。许氏在贾敏产子前后被诊出怀孕,高龄坐胎,虽然她已经千般小心,万般注意,但是生产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许氏生下女儿之后血崩。虽然当时救了过来,可是也因此缠绵于病榻。家人对于她不久人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许氏硬是撑到贾珠病死,贾琏娶妻,贾环出生,过了女儿的周岁礼,进入冬季才撒手人世。 有前面的儿媳妇蒋氏比着,许氏并不喜欢现在的儿媳尤氏。贾敬这个做父亲的出家求道,是靠不上了。但是按道理说,许氏死后,以尤氏和惜春的年龄差距,尤氏尽可以担负起抚养惜春的责任,但是因为许氏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而且她也知道贾珍的荒唐。在她还活着,能对贾珍有点约束的时候,贾珍都这样了,若是她不在了,贾珍还不得把东府翻过来。因此为了惜春的将来打算,许氏把她托付给了贾母这个一品诰命。 贾府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自然都写信告知了贾敏,当然不会写的那么详细,不过该知道的也都会让贾敏知道。收到贾府来信的时候,贾敏正在点收关外铺子里送来的年礼。除了银子和人参鹿茸这些贵重的药材外,还有不少十几箱子皮毛,是从一年来收到的皮货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全都是上好的。正开始学针线,学认料子的釉玉和黛玉两个跟在贾敏身后,因此贾敏一面派人清点,一面教她们姐俩认识,分辨玄狐、貉子、银鼠、黑貂、紫羔、鹿皮这些常见的,还有什么猞猁、水濑、黑熊、水貂比较贵重的等等。至于像羊皮、兔皮、灰鼠皮、狼皮这些更平常的,则是留给下人作赏的。 这些皮子都已经硝好,没有一丝恶臭不说,而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釉玉和黛玉看的都有些目不暇接,忍不住这个箱子摸摸,那个箱子看看,油光闪亮的皮子,毛绒松软,拿起来,在脸上蹭蹭,柔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跟着跑来的霁玉最调皮,竟然倒在摊开的皮毛上打起滚来,而且还把釉玉和黛玉两个也拽倒。釉玉和黛玉一时兴起,将平日端庄的淑女模样抛开,和霁玉就这么在毛皮上嬉戏起来。最终还是带霁玉过来的清玉看不过去,将埋在毛皮中的三个拉了起来。 贾敏将皮毛收起一些,剩下的拿出来给府上大小的主子作冬衣。她和林海每人六套,姨娘那边每人四套,几个孩子每人八套。再有剩下的,则是类似于管家这样的大管事每人作上一件。计算下来,贾敏见还剩不少,犹豫了一下,决定做成大氅或者斗篷,添到送往各家的年礼里面。 外面丫头打着帘子道:“老爷回来了。”刚才还笑闹的几个孩子忙整整衣裳,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林海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屋子到处铺满各式皮毛,笑道:“夫人难道是打算在屋里开皮货铺子不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收起来吧。”因为林海的话,无厘头的丫鬟婆子赶紧把散落的皮毛收拾起来。 贾敏指着几个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孩子,笑道:“还不是这几个皮猴闹得,釉玉和黛玉开始学针线,认料子,所以我把各样的皮子拿出来给她们认认。偏霁玉这个不省心的,自己玩不够,还拉着两个姐姐,在上面玩闹,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贾敏的言语,霁玉见母亲数落自己,仗着贾敏背对他,抬起头,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对着林海作了个鬼脸。林海忍不住笑道:“小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话里的宠溺意思非常明显。 说着林海从身上拿出一本书,冲贾敏晃了晃,道:“今天到书铺的库房里去淘书,竟然找到一本养生的药膳方子,我翻了翻,都是未曾见过的,赶紧买了下来,回头让人照这个作了给几个孩子吃。”黛玉是重点对象。 自从存了建图书馆的心思之后,林海就走遍扬州的各个书铺,无论大小,从中选购一些书籍。因为怕有所遗漏,连人家的仓库都要进去看看,本来这种行为不太合理,不过碍于林海的身份,而且他也不做强买强卖的事情,所以各个书铺也都给他这个方便。 在书库里的书,除了店铺里售卖的之外,还有些是历年积下来的压仓货。这些书要么就是因为冷僻,要么就是因为比较偏,要么就是因为印刷数量少,买的人也少。……反正有种种原因,都被书铺从架子上拿了下去,扔到库里。若不是林海的行为,可能都会永不见天日。 江南本就是文风盛行之地,有的书铺甚至已经传了好几代。因此林海还真从人家的库房里淘出一些有用的书籍。特别是从一家祖传的书铺中淘到了几套前朝流传下来的刻本,虽然价值不高,但是非常值得收藏。 贾敏把书接过来,翻了翻,道:“老爷有心了。只是今后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还是莫要亲力亲为的好,直接派人去做就行了。否则,若是这些书籍要是都由老爷亲自挑选,恐怕等藏书楼盖起来,这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进去。”你一个人得干到累死也未必能够完成。 林海听出了贾敏潜在意思,哈哈一笑道:“我现在跑各个书铺不过是求了乐趣罢了。若真指望着像我这样一家一户的挑书,这藏书楼几辈子也建不起来。”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何况这是林家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心愿,如今在他手上有实现的一天,他怎么敢马虎。 林海又道:“放心,我早已经给各大书局和各个书坊去信,来收集历年刻印的书籍。至于我,也将家中的珍品孤本抄录了几份,一份放在藏书楼中,剩下的用来到其他藏有珍品的人家用来交换,借阅。书局和书坊得来的书早已经按照要求送到京里郊外的庄子去了。我已经让林安去办这件事了,林安为人稳重,办事细致,所以这事交给他我放心。本来我交付林安让他抓紧采买土石砖瓦,用来盖藏书楼。可是林安到京后来信说,庄子上早已经在采购这些东西,除此之外,夫人还大肆收购木材。难道夫人打算要建什么不成,否则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难不成老早就起意建藏书楼了不成。 藏书楼的建造地点当然选在京城。只有建在那里影响力才够大。林家的祖籍虽然在姑苏,但是祖宅却在京城,连祠堂也在京城。若是将藏书馆建在姑苏,打理都是一件麻烦事,毕竟姑苏只有林家的坟茔和祭田,没房子没人。以林家的财力同时在京城和姑苏建造两座藏书楼并不成问题,只是如此一来,就露富于天下,不符合林家的行事准则,所以藏书楼的建造地址最终定在了京城。 贾敏哪里是想建什么东西。她不过是利用“先知”,想着等几年宫中的妃嫔们“省亲”,各地山石木料的价格必然腾贵,她预先预备一批,届时转手卖出,也能小赚一笔。 贾敏穿来之前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名企业高管,可是到了这里却困在内宅,无用武之地。虽然林家也有不少铺子,但是都各有掌柜的打理,经营得法,贾敏不好半路插手管理。何况这个时代商户的地位非常低,大户人家虽然经商,可是都是挂着奴仆的名字,只听听汇报,查查账本,没有亲身上阵的道理。否则一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扣下来,不仅贾敏的名声完了,就连林家和她的几个儿女也跟着受连累。 再者,这个时代经商有诸多规矩和限制,贾敏对此一无所知。她曾有过一些想法,但是发在现在现代行的通手段,在这里根本无法实施。在这个时代,像什么促销,价格战之类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发生。各地都有商业行会,这个行会对商品价格方面有所限制,虽然打的旗号是为了防止商户囤货积奇,低买高卖,进行不正常的商业活动,破坏市场秩序,但是根本的目的是抑制商业的发展。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贾敏在的世界五六十年代的计划经济,况且林家的行事准则是低调,若是按照贾敏的想法行事,林家所属的商铺必然冒尖,出头的椽子不能做,因此贾敏不得不打消念头,在家乖乖的相夫教子。但是能够不声不响发财的机会,贾敏也不会放过,所以才有了她早早为皇家省亲做得准备。 只是这打算贾敏怎么能够和林海说,因此贾敏被问住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我咱们家在京郊外的田地虽然有百多倾,可是大部分都是热荒地,出产不多,所以日常也没怎么在意。前几年,京都西北方向挖出了温泉,皇帝在那里建立了行宫。我们的庄子虽然是在东南方向,可是下面未必没有温泉,所以我想着在上面修个庄子,日后回京,有暇的话,到庄子上泡泡温泉倒也是一桩乐事。还有,我想着我们一家多年在外,京里的房子虽然派人看着,虽有人看着,年年也派人修葺,终究有所不足。再说几个孩子都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回京之后未必能够适应京中的气候,特别是北方的冬天,所以我想着改改房中取暖设施。老爷盖藏书楼因为防火,所以少用甚至不用木料,可是自家的庄子和房子要是改建的话,这木料是不可缺的。” 本来贾敏不过是随便一说,但是说完之后,心中一动。这个念头就放不下了,因为跟随林海在任上,住的是官衙,不能轻易改动,再加上坐卧起居都有人服侍,因此日常生活中虽然有些不便,但是无关大碍。除了修了厕所,免得众人随地大小便之外,其它的都没动。将来他们一家是要回京住在自己家里的,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贾敏还真起了改建的心思。现在改好了,将来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再耽误时间修整了。 林海听了贾敏的想法,失笑道:“京郊的田地虽然是热荒地,可是不代表底下真的有温泉,你这边还没挖出来就急急忙忙的准备,有点本末倒置了。我也知道夫人思念京城,只是我帮着皇上牧守江南,近几年是不可能回到京城中去的,你这个时候改建,早了点。” “那我不管,我就不相信我的运气就这么不好,那么大的地方会挖不出一个泉眼来。反正京里的宅子每年都要修葺一番的,既然如此,早改早了,这个还分什么早晚呀。”贾敏有些耍赖的说道。“再说,那些木料,也不仅仅是用来建房的,还有一部分事为了釉玉、黛玉和漱玉几个收集的。这几个孩子的嫁妆也该开始预备了,别的都好说,将来出嫁时打家具的好木料是需要长期收集的话,若是等两个孩子大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那可来不及。” 嫁妆,对于古代的姑娘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一项。就算那平民百姓,只要不是那穷的吃不上饭的,为了自家的脸面,在女儿出嫁时也会置办几件衣裳,或者首饰,让女儿带到婆家去。大户人家,嫁女儿,更是讲究。甚至在女儿一出生,长辈们就开始慢慢积存攒嫁妆了。 女儿的身份,在家里的地位和受宠程度,决定了她们嫁妆的厚薄。嫁妆丰厚的,基本上把姑娘这一辈子要用的银钱衣裳都备齐了,甚至连死去时穿的寿衣都预备了出来。为的就是女儿嫁妆丰厚,虽然进了别人家的门,可是一生的吃穿嚼用都是娘家的,不仰仗夫家养活,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还能周济夫家。本来姑娘出嫁之后矮人三寸,这样的话就能在夫家站住了脚,挺直腰杆说话。 陪嫁过去的家什是要使一辈子的,打家具的好木料难得,像黄花梨和紫檀这些木料,产地少,生长周期慢,成材的少,而且皇家也大量使用这些木料,所以在市场上好木料紧缺,难买,所以若是不想使差的,就要早作准备。如今林家可不是只有黛玉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在漱玉周岁过后,贾敏就单列出三个账本,开始帮着三位攒嫁妆。 林海这一辈林家就他一个孩子,所以对这些他不甚了了。但是一想到香香的,软软的,围在他膝下称他父亲的几个女儿要出嫁,属于另外一个男子。虽然他知道还早着呢,但是心中也不愉快,所以林海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随手将贾敏放在一旁的贾家来信拿了起来,打开看过之后,皱了皱眉头道:“二舅兄可是因为珠儿的死过于伤心,而糊涂了,怎么把新得的儿子让姨娘抚养?将来这孩子可怎么办?这样的事情岳母怎么会同意?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王夫人人不好,但是要分和谁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家出身,若是和赵姨娘这个家生子的奴才比起来,那可就是天差地下了,至少要比赵姨娘强百倍。先不说嫡庶有别,庶子养在嫡母跟前不仅是规矩,更是抬举。只赵姨娘那个粗鄙无知的,蠢笨不堪的,除了一张面皮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本身姨娘生的就已经让孩子的身份在日后的生活中被人看低了几分,再一句“姨娘养大的”,这让将来孩子长大之后还怎么在外交际应酬。贾政这个举动看似是爱孩子,实际上根本是从根上把贾环就给毁了。 贾敏蠕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她怎么说?难道指责贾政宠妾灭妻,说王夫人存着私心,怕孩子长大和宝玉争什么,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把萌芽早早的扼杀掉。贾母根本不稀罕一个姨娘养的孩子,她有宝玉就够了。何况赵姨娘不守本分,蹬鼻子上脸,自然更不得贾母的喜欢了。再加上贾政都已经应下了,所以贾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贾环养不养歪她也不关心。…… 这些话不能说。可是贾家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现在这副身体的娘家,贾敏平日里又最是护短的,若是就此承认了贾家的不规矩,不符合贾敏的为人。虽然现在贾敏对贾家嗤之以鼻,可是在林海这里,她还不得不违心帮着遮掩。否则,按照林海的性子,必然会去信指责贾政的“缺失”。他们收到信得时候,这事已经成了定局,这时候,林海写信给贾府,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得罪。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偏偏贾家没有君子,只有小人。因为不想林海和贾家“交恶”,所以贾敏强笑着,帮着贾家辩解:“是老爷你理解错了,环哥儿不是由赵姨娘养着,而是由她照看着,就像婠姐一样。信上不是说我二嫂子因为珠儿死了,大病一场。小孩子抵抗力弱,怕过病气给他,所以就先由赵姨娘照顾着。”顺便小小的讽刺了林海一下。 林海并没有听出贾敏的言中之意,点点头,想着他可能是理解错了,也觉得贾家行事不会如此没规矩。叹道:“珠儿那个孩子,可惜了,……”才那么大就死了。 贾敏神色一动,道:“是很可惜。我听说珠儿此次生病,与他整日关在房中苦读,因此身子变得孱弱有关。清玉和霁玉已经开始启蒙,将来也是要科举入仕的,君子六艺也该学起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小,可能学不了那么多,我想着老爷从外院的护卫中挑那忠厚老实的,教孩子些拳脚功夫,先锤炼锤炼身体,打个基础。霁玉乃是我和老爷中年所生,在气血上先天就弱人一筹,因此我实在是有些担心。说句实话,有珠儿的教训在前,我宁愿孩子们长成纠纠莽夫,也不愿意他们因为身体瘦弱而有个什么好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贾敏一点都不想把两个孩子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是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2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2部分阅读 生。只是林海身为文官,虽然也讲究养生,也懂点强身健体之术,但是对于武艺这方面并没什么好感。假使贾敏贸贸然的提出让两个孩子习武,林海绝不会答应。自宋重文抑武之后,以后的朝代文官和武官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一条线,文官瞧不起武官,虽然依旧讲究“君子六艺”,可是学文的,像宋以前,文士仗剑而行,文武兼备者越来越少。 贾敏的话打动了林海。纣王和妲己曾于冬日见一老者和一个年轻人过河。老人卷起裤脚,赤脚大步踏了过去。而年轻人却逡巡不敢下岸,还冷得直发抖。纣王不解,妲己告诉他,人生一世,得父精母血,方得成胎。若父母在年轻时生子,那时他们身体强健,生下的孩子气脉充足,髓满其胫,即使到了暮年也不惧寒冰。假如父老母衰时才得子,那他们的孩子气脉衰微,髓不满胫,不到中年便怯寒怕冷。纣王断老者和年轻人胫骨,确实如此。 林海和贾敏中年得子,他的身体虽然比贾敏好些,不过是百步和五十步的之差,终究比不得青壮。再有贾珠这个榜样在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海绝不想像贾政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略一犹豫,就做出了决定。道:“我们家的孩子怎么会养成那粗鲁不文的武夫,一定是上马能提刀打仗,下马书有神,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贾家的存在是一件好事,因为贾家反面的例子,让贾敏以此为借口做出很多本来她想,但是林海未必愿意的事情。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贾家是林家行事的一面镜子,时刻警惕对方,让其检讨得失,倒也不错。 [48]第四八章 因为要趁清露未晞之时去闻荷香,顺便收集荷叶上的露珠儿,以备烹茶之用,所以贾敏这会儿有些困倦,就倚在榻上阖目小憩。临波掀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贾敏听见声音睁开眼睛。 临波低声道:“太太,姜嫂子刚才过来,说昨天文姨娘的哥哥进来,兄妹两个在屋子里说话,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文姨娘痛哭失声。因为当时文姨娘把屋里伺候的人都赶走了,姜嫂子也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只能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听了支零片语,文姨娘和她哥哥的话里提到了太太,因此姜嫂子担心文姨娘可能要对太太这边不利,所以请太太多加小心。” 姜嫂子本是霁玉的奶娘,后来因为漱玉的奶娘被撵,府里又挑不出合适的,文姨娘求到林如海的头上,林如海发话将其拨到了漱玉身边。姜嫂子本来在霁玉身边好好的,却被派到漱玉那里,虽说身份上看似提高了,成为了漱玉身边的第一人。可是漱玉怎么能和霁玉比?霁玉是林家唯一的男子,而且是嫡出,漱玉不过一个庶女,在这个男尊女卑,讲究嫡庶的年代,纵使文姨娘受宠,她也无法和霁玉比,何况府中大权还牢牢的被贾敏握在手中。 因此虽然在霁玉身边,姜嫂子因为她的地位比不上顾嫂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忿,可是让她离开霁玉,到漱玉身边自然不愿意。不过府里两大巨头,林海和贾敏都已经发话,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过去。作为奴才,哪能违逆主子的意思。 贾敏也知道姜嫂子不愿意,因此再把人派过去之前,也告诫了她一番,不管怎么样,漱玉都是林家的血脉,是主子,轻忽不得。然后又给姜嫂子的丈夫安排了好差事,并把她到年龄进府当差的女儿挑进她的院子里,作三等的小丫头。贾敏此举不仅是为了让姜嫂子安心当差,还是为了拿住她,免得姜嫂子被文姨娘笼络住后,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来。 贾敏从来没小看过文姨娘,她相信,虽然姜嫂子到漱玉身边时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是终究会被文姨娘拉过去。她这边必然要有先手防备着。不过文姨娘的反应颇让耐人寻味,贾敏对姜嫂子的一系列安排,文姨娘不会不知道,可是她明明知道姜嫂子是她的人,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对姜嫂子不是没有防备,可是却从来不提换人。 毕竟当初不管是林海还是贾敏,都曾说过,若是觉得不合适,尽可以再挑。可是文姨娘却把这“暂时的”变成了“永久的”。贾敏也琢磨不透,为什么文姨娘会把一个明显是她的人留在身边,难道是投诚?可是又不像。贾敏弄不明白文姨娘的想法,摇摇头,也就不去想了,对后院的警惕是丝毫不敢放松。 听临波说完,贾敏皱了皱眉,心道,文姨娘终于按捺不住了吗?可是她手里又什么牌,能让她不顾尊卑,挑衅主母?或者是文姨娘透过姜嫂子放出的假消息,明面上是对付她,实际上对象是另有其人?……贾敏琢磨着姜嫂子送来的消息,也没忘了奖赏对方:“回头找个理由,赏她家的女儿一个月的月钱。”不管消息真假,不能寒了下属的心。 临波答应着下去了。贾敏从榻上坐了起来,心中暗自琢磨着。文姨娘是个聪明的,她纵使要出手,对付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可能性不大,若是真想对付她,也不会直接对上,而应该是对准她的软肋才是。众多周知,一个母亲的弱点是什么?除了孩子再无其它。只是贾敏还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假,只凭姜嫂子听来的支零片语,根本无法坐实文姨娘是否对孩子们心怀不轨。在贾敏看来,以文姨娘的心计,她不会这么不智,选择这个时候对孩子动手,毕竟对她益处不大,除非……。贾敏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凛,忙把醉音叫过来,小声叮嘱她几句话。 醉音得了贾敏的吩咐,自去查探消息。只是还没等她查出结果,贾敏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在收到姜嫂子消息的次日,贾敏就收到文姨娘的哥哥要拜见她的请求。听说文辉想要见她,贾敏一愣,文辉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向林海请求,找她这么一个内宅妇人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成年男子。不过文辉虽然是文姨娘的哥哥,不管文姨娘在府里有多大的体面,她娘家人都不算府上的正经亲戚,所以贾敏低头想了半晌,才让人把文辉引到花厅,她隔着珠帘和他相见。 贾敏和帘外的文辉见过,然后在帘后坐下,道:“不知道文先生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外面的事情我是从来不插手的,都是老爷管理。内宅这边我虽当着家,不过一切都是循着旧例来的,但是也并没有因此苛待到文姨娘。” 文辉自然听懂贾敏言外之意,脸红了一下,向贾敏一揖手道:“今日我冒昧上门求见,并不是为了妹妹而来。而是为了我的一件私事。自从文家犯事之后,家业凋零,我有心重振家业,只是文不成武不就,总算祖上传下来点微末的本事还没丢,所以……” “你想从商?”贾敏打断了文辉,道:“是想向我借本钱吗?你要借多少?”文姨娘进府的时候,文家还兴盛,她是文家培养出来的棋子,为了巴结林海从送进府里来的。文家不可能不知道后院的争斗,所以文家给文姨娘的除了明面上的十六台嫁妆外,应该还有不少压箱银。 文姨娘自进府之后,将别人推到前面打头阵,事事都躲在后面,待到后来贾敏上下大整顿之后,她就是有钱花出去都是浪费,所以这么算下来,文姨娘手里的银两根本没用多少。就算后来她娘家依附府里居住,文姨娘贴补了不少,可是婠姐的月钱也是她领的,若是做个小生意的钱,文姨娘还是拿得出来的,何况帮衬自家,她也不会不舍得。如今文辉反而向她开口拆借,只怕是数额巨大,文姨娘拿不出来,否则要面子的她绝不同意文辉到贾敏面前“丢丑”。在贾敏问话的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文辉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开口:“我想借银五千,不,一万两。太太尽管放心,我不仅会立下字据,而且还可以按照市面的银钱借贷付利息。”虽然知道隔着一道珠帘,贾敏看不见,可是文辉依旧满眼充满期待的望着她,盼着她能一口答应。 “一万两?”贾敏听到文辉借贷的数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打算重操旧业,从事盐业买卖?”贩盐,文家原本就是做这个的,文辉是文家的核心人物,门路熟,而且林海担任着巡盐御史,虽然文姨娘不过是林家的一个姨娘,算不上正经亲戚,但是绝对会有不少盐商愿意让出利益,以讨好他这个“大舅兄”。 文辉摇摇头,道:“不是。虽然我想着重振家声,但是并不想从事盐业。文家就是因为盐而被查处,从而家业凋零的。本来文家在从商场上就结下了不少的仇人,而后文家的倒台牵连了一大批盐商,还有那个账册……。纵使继续从事盐业生意熟门熟路,而且有林大人在上面,但是文家也不宜再涉足盐业。” 贾敏听文辉这么一说,才发觉她想的不周密,只看到文辉重新进行盐业买卖的好处,没看到坏处。文辉真的要重操旧业的话,不说商场上的仇人,单那本密帐结下的仇就足以让文辉一家老小粉身碎骨了,就算林海是正二品大员,也罩不住。实在是弊远远大于益。“既然你不想从事盐业买卖,那么借那么多钱做什么?”若是涉足其他行业,根本不熟悉,哪有一上来就投这么一大笔银钱的。 “我想出海。”文辉道:“海路虽然艰险,可是去海路走一遭,货物若是到了苏禄,缅甸,南掌(老挝),暹罗,琉球等国,至少有十倍的利息,那边的货物再到这边,也有十倍的利息,获利甚大,虽吃些辛苦,担些风险,也甚值得。” 顿了一顿,文辉又道:“当年文家兴盛的时候,我出门办事,在马车店里救了一个病倒在店里的老头,老头病好后,作为报答,给了我一副海图。因此我想着出海走一趟。” 前朝殇帝在位期间,好大喜功,讲究万国来朝,所以海贸极为兴盛。待到本朝高祖建国,到今上登基之后,海贸时禁时开,变幻不定。炀帝末年,本朝立国之初,四海不平,附近的边陲小国趁火打劫,因此高祖立国之初,全面禁海。等高祖实现了全国统一后,认为海氛廓清,海禁遂开。 海禁重开后,沿海人民纷纷出国谋生,然而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四五。未归者,除了海上遇险,丧生海底之外,不少人居留国外后勾结爪哇等地土著对沿海进行破坏活动并资助海盗队来往商船进行劫掠平分赃物。朝廷认为海外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意防范”。于是,在高祖末年,朝廷再颁禁海令,“商民不得下海交易,沿海居民内迁50里,违者或越界者,无论官民一律处斩,货物没收,犯人家产偿给告发人。” 沿海居民世代依海而居,以出海捕捞和贸易为生。禁海令一出,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而迁界令一出,更剥夺了他们的生存基础。因此,走投无路,无以为生的沿海居民,投身做贼,劫掠沿海。到了太宗当朝的时候,认为“船只出海,有裨民生”,开海可使“穷民易于资生”,重开海禁。奈何海盗猖獗,而且和倭寇勾连在一起,在沿海边界形成倭寇之患。为此太宗接受臣下建议罢市舶,厉行海禁。断绝海上交通,禁止所有的对外贸易。 整个太宗一朝,海禁是开开禁禁,时张时弛。到了今上登基之后,因户部无钱,为征收商税,财政收入有所增加,不再禁止私人海外贸易。但是在朝廷中目光短浅的一干腐儒认为“海禁不可轻开”的言论下,只开放了福建、广东两省的海禁。 自本朝立国以来,海禁政策的不断变幻,加上前朝末年的战乱,原本从事海外贸易的几大商家早已经没落,出海的船工青黄不接,再加上海上风险大,天灾皆有,虽然有为巨额利益吸引而为之冒险之人,但是一般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但凡有一丝活路的情况下,还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所以贾敏听文辉说他想出海,顿时一愣。 沉默半晌,贾敏才道:“想要出海,单有海图可不行,船和船工你预备怎么办?海路艰险,途中的天灾无法预料,也就罢了,那么这边你打算怎么办?听人说,海路中,水手们易患病,关于疾病这边你可有什么预防的措施?还有众多在海上专门以劫掠海商为生的海盗,若是碰见的话,你又有什么对策?” 文辉有条不紊的回答道:“若是太太借钱给我,我打算到船坞去订做双桅杆帆船来运货。这船是本朝最好的船只,远载量大,而且船速快,遇见海盗只要鼓满风帆,大可以以速度取胜,跑掉。至于疾病,我打算请个大夫上船。船工倒不用太担心,我早已经定下人了。去年,泉州专门走海贸生意的姚家,因为在海上遇到风浪,货没了,家产赔了个干净,所以家中养的伙计全都遣散了,我恰逢其时,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定下了几个惯走海路的好手。其余的水手只要在码头现招都来得及。” 贾敏轻笑出声,道:“姚家之事我也听说一二,实在是让人惋惜。几代人攒下的家业就这么没了。像姚家这样惯跑海路的一夕之间家业败落不说,连人都没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第一次下海之人的言语,就这么借一大笔银钱给你?平白无故的,一点抵押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借你这么银钱?姚家货没了,人没了,可是只要家里还有钱财赔付,你这边借了钱,出了事,就算不要利息,你拿什么还我?” 被贾敏的话问住了。文家现在除了几口人之外,连住的地方都是林家的,哪有什么能做抵押的?就那么几口人,就算卖身为奴,也不过百多两银子,和一万两的数额相比,相差悬殊。再说,除了文辉和他妻子之外,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做不得活,就算做奴才人家也未必愿意要。文辉吭哧了半晌道:“我一定会赚钱的,绝不会亏本。”语气坚定,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在说服贾敏也在说服自己。 贾敏笑笑,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既然你打算重振家业,想要借钱大可以直接找老爷,为什么会找上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将出海的事情和文姨娘说了?她不同意你去对不对?”若是文辉他直接向林海借钱,林海听说他有意重振家业,恐怕会非常痛快的就借给他了,何至于他在她面前这么受“刁难”。 文辉道:“林大人曾经鼓励我埋头读书,以科举出仕,从而重振家声,当时被我拒绝了。林大人读书做官,哪里看的上商贾之事,我也不好意思向他开口。关于出海一事,我早已经拿定主意,谁反对都没有用。”从侧面承认了文姨娘反对他出海。 听见文辉语出铿然,贾敏心中暗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你打定主意一定要出海,若是我不借钱给你,难道你就出的海去?当然这话贾敏为了文辉的面皮,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在得知文姨娘和文辉在一起说的是关于出海的事情,并不是想要对几个孩子不利,贾敏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风声鹤唳。想了想,贾敏道:“这事我记下了,容我考虑考虑。毕竟数额巨大,又不是寻常的拆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三天后,不管我答应与否,都会派人告诉你一声。” 文辉见贾敏还要考虑,不免大失所望,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他也只有林家这么一个指望,除了林家,谁会什么都没有,平白的借这么一大笔钱给他。文辉对着贾敏作揖,道:“那我静等夫人的消息,先告辞了。” 贾敏端茶送客。文辉走出花厅,走到二门正准备离开,被早已等在那里的连翘叫住,跟着她到了文姨娘房里。文辉和文姨娘兄妹两个两下落座。连翘上茶,然后将屋里伺候的人都叫出去,守着门。 文姨娘双目含泪,怒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哥哥,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一意孤行呢。你只看到出海归来的人发财,却没看到出去的人中有多少回不来的?天下发财的路多着呢,何必选这么一条九死一生的走。哥哥这一去,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母亲、嫂嫂和侄女侄子们将来靠谁?” 文辉不为所动的道:“天下发财的路是多,可是像我这么既无钱又无门路,而且也没什么才干的,除了去冒险还能干什么?我倒是想找个安稳的发财路子,可惜没有。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早在把账本献上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我是不能考科举了。不能出仕做官,那么就只能想法办赚钱,可是天上又不掉馅饼,我只能拼一把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们一辈子过苦日子。小的时候吃些苦倒也无妨,可是这种情况不能一直维持到他们长大。若是没过过富裕日子也就罢了,但是既然曾经富贵过,我就不想因为女儿没好陪嫁,儿子没有聘礼娶媳妇,以至于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穷。” 看见文姨娘在一旁抽抽搭搭,文辉心软的从袖子里抽出帕子递了过去,又道:“大户人家的作风我们都是知道的,下面的人都是跟红顶白。娘家人若是硬气,你在这府里日子也好过。做人姨娘的,本身就矮人一截,如今我们一家依附着府里过日子,你的腰杆更直不起来了,在府里也不好说话。漱玉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做舅舅的连添妆的东西都拿不出,岂不惹人笑话。再说,我想着若是赚的多,也给漱玉多添点嫁妆。” 文姨娘接过哥哥的帕子正在拭泪,听见他这么一说,破涕为笑,嗔道:“漱玉是林家的女儿,将来出嫁,林家难道会不给她预备一份嫁妆?哥哥你也太操心了。” 文辉正色道:“哥哥说的话你别不爱听。漱玉是你生的,在你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正因为她是你生的,就她这样的身份,将来出嫁,林夫人给她预备嫁妆,怎么也不会越过她膝下的那两个姑娘去?何况林家还有儿子,总不能把家产都给姑娘陪送出去吧?再说,从来只有觉得嫁妆少的,哪有嫌嫁妆多的。况且我们都知道做姑娘尊贵,做媳妇却是难为。倘若嫁妆丰厚,吃穿用度都不沾婆家的,说话也能硬气些;就是妯娌之间,也因为嫁妆要分出高低立下来,那少的,少不得要受些闲气。你难道舍得漱玉将来受委屈?再说,在后宅生存,你比我更清楚,像你这样的身份,要想生活的如意,少不了要打赏下人。想吃小灶,也要拿钱出来,……我知道你手中有几个钱,可是就这么只出不进,再贴补我们,能支撑多久?将来漱玉出嫁,你这个生母难道一点儿也不表示?” 一番话说的文姨娘哑口无言。文姨娘是知道哥哥的拗脾气的,已经拿定了主意,是怎么劝都不会听。听文辉说,贾敏还要考虑考虑,文姨娘心中一喜,觉得只要贾敏不借钱给文辉,那么就可以打消他的出海的念头。因为有这样的一线希望,所以文姨娘就没有再劝哥哥,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文姨娘留文辉吃过饭才算罢了。 送走了哥哥,文姨娘坐在椅子上发呆,连翘走进来道:“姨娘,姜嫂子又到上院去了。”说完撇撇嘴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姨娘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还向上院打报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还是把她撵走算了。不过是一个奶娘,我就不信哪里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文姨娘笑笑说:“从她到我这边,我就没指望她心中向着我。就算她想,太太还不肯呢,所以你没看到,她一过来,姜嫂子家的那口子和闺女都被太太调了岗位。太太拿捏着她的家人,姜嫂子自然要向上面报告我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样也好,摆在明面上总比躲在暗处的箭要好。我对姜嫂子要求不高,我不管她的主子是谁。她只要看顾好婠姐就行了。”反正该知道的我会让她知道,不该知道的她永远都不知道。 文姨娘现在的对手不是贾敏。虽然她也起过打霁玉主意的心思,不过很快就放弃了。不是因为贾敏守的严密,而是她知道,在她没有怀孕产子之前,霁玉是不能动的,因为一个无子的林家,是没有将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谈到元春省亲的时候,凤姐曾说过“我们王家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说明那个朝代是有海外贸易的。 因为妹妹高考估分报志愿,这事一辈子的大事,而且还有别的事情连在一起,所以上一周回家一趟,没来得及更新,很抱歉。 [49]第四九章 思考再三,贾敏终究拒绝了借钱给文辉。海外贸易利润大,贾敏是知道的,她曾经起过想法,可惜以前没人,因此打消了念头。一般说来,住在陆地上的居民对于那片广袤的湛蓝色水世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不仅是因为在海上缺乏脚踏实地的踏实感,还因为这片水世界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在这片水域里,生活着数之不尽的海洋生物,很多人类也无法辨识。对于未知的生物,人类总怀有敬畏感。因此除了为生活所迫和追逐利益甚于生命的商人之外,很少人愿意去海上冒险。所以贾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块诱人的蛋糕摆在那里,插不上手。 如今文辉主动送上门,要出海。贾敏怦然心动。但是只要一想到文辉是心机颇深的文姨娘的哥哥,哪怕文辉再老实敦厚,她也不会用,何况明显这人也是有心眼的,文姨娘和他是一家人,他自然心向着她。拿自己的钱去资助自己的敌人,这样的傻事贾敏可不干。 虽然拒绝了借钱,可是面上的情还是要做的,贾敏派丁妈妈带着礼物过去,说了一些“不是不想借钱,而是不敢,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落埋怨,毕竟文辉是家里的顶梁柱”冠冕堂皇的话。为了彻底堵住文家崛起的路,贾敏把文辉向出海的主意“巧妙”的告知林海。 果不其然,受这个时代思想影响的林海对文辉出海行商大为不满,先不说商贾低贱不说,单文辉身为文家独子,上要赡养老母,下要照拂妻儿,怎能把自身置于险地,因此极力反对借钱于他。为文家生计着想,林海帮忙将文辉在扬州一家学馆里安排了一个职位,为幼儿启蒙,并将他的孩子一并安排在学堂读书。 本来文家就不同意文辉出海,只是文辉一意孤行,如今贾敏拒绝借钱给他,林海也反对。无钱,文汇纵然有千般想法也无法实现。如今林海帮忙给文辉找了差事,所得薪资足以养家糊口,而且还体面,并把孩子也被送进学堂。文辉不能科举出仕,不代表他的下一代文濯不能。文濯有了读书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文家有了复兴的希望。 文家看到了希望,上下无不高兴异常。连文姨娘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文辉向她分析了不少出海的好处,可是那都得在有命回来的前提下。海上风险大,九死一生,文辉真要出海,安全归来的几率实在太低。作为她娘家的依靠,文姨娘觉得就凭文辉的才智,不出海,也完全可以把家业振兴起来。所以不管文辉的理由多么充足,她依旧不赞同文辉涉险。如今文家被林海安排的妥妥当当,文家又用贾敏送来的财物,买了一座宅院,搬了出去。再没有了依附林家之意,让文姨娘大为欢喜。 虽然贾敏没借钱给文辉,但是不代表她对出海贸易这块肥肉没想法。以前她是苦于无人,可是在和文辉交谈中,他透漏出了一个信息让贾敏如获至宝,看到了曙光。文家的事情以解决,贾敏立刻把娶了她身边大丫头飞雨,如今在外打理铺子的林图派了出去,让他到福建泉州找因为海贸出了问题,以至于陷于困窘的姚家,商谈彼此合作的事情。 理财之道,不外开源节流。林家这边,贾敏正想法开源,而她娘家贾家则是在节流。王熙凤进门一个多月,贾珠就去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王夫人还是在办完贾珠的丧事后,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的在床上养了三四个月。偏这边贾珠的丧事刚了,东府里贾敬的妻子许氏又过世,两府里又是一阵忙乱。王夫人病倒,李纨是寡妇,不好出面,最终贾母拍板,反正身为嫡长孙媳的王熙凤嫁进来也是要掌家的,因此也顾不得她还是个刚刚过门不久的新嫁娘,临危上阵,帮着病中的王夫人协理家事。 王熙凤是个好势弄权,卖弄才干的。新婚燕尔,正是夫妻两个增加感情的时候,何况本来贾琏对她就心有防备,但王熙凤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以她的个性让她整日守着她和贾琏的小家,相夫教子,这样的日子,王熙凤根本无法接受。虽然凤姐知道将来府里是她要管家的,可是谁知道王夫人什么交权?没想到天助她也,王夫人病倒了,她被贾母安排协理家事。因此王熙凤雀跃不已,在屋子里算来算去,想着大干一场。 其实王夫人并不善于理家,而且为了个慈悲的名声,又一味的宽厚待下,只知道利用管家之权牟取私利,一点真本事都没有,最是个好糊弄的主子。因此自从她掌家理事以来,只那面子上瞧着妥当,内里的手段却差远了。下面的人知道王夫人是个糊涂的主子,越发的没了边,逮着了机会,可劲儿的向自己口袋里搂。偏王夫人还自以为宽泛,落了个好名声,不明情由的一味抱怨家里花费大,贾母不肯交出内帐。 贾府的家生子经过几代的繁衍早已经形成了庞大的数目,虽然贾家现今是四代同堂,主子的数目也比刚刚开府的时候多,纵使挑人进来也有限,偏其中还有几次因为家生子年龄断层和主子不满意,以至于从中挑出的合格人选不够,又从外面买回不少,再加上嫁进来的各位主母带进来的陪房和奴仆,因此好多家生子都闲散在家,因此有些门路的都想法子找机会能把孩子送进府里当差。 贾府从贾珠病倒,李纨怀孕,贾琏娶亲,贾珠办丧等等一系列的大事连续发生,让本来就没什么才干的王夫人更是忙个不停,总觉得人手不够使。本来贾珠娶亲的时候,王夫人因为觉得人手不够,为此特地选了一批人进来。等到贾琏成亲的时候,王夫人依旧手忙脚乱,觉得很多事都没人干,乱糟糟的。早在贾琏的婚事传出来的时候,有那心思灵透的就开始想法子打点王夫人身边的亲信,让她们帮着在王夫人耳边说好话,希望王夫人答应再选一批人进府当差。 收了好处的周瑞家的和郑华家的还有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看见王夫人为贾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于是在她耳边吹风,提议从家生子中选一批人进来。本来为了贾珠成婚府中就已经挑了一批人进来,不过一年,根本不该再选人进来。不过王夫人本就是耳软心活的,在身边人的花言巧语下,说什么府里有些人的马上就要到年龄了,要放出去了,正好选一批进来,调教好了正好接班;府里的小主子一天天大了,身边的人也该预备起来诸如此类的言语。 几番言语下来说的王夫人心动起来,前者也就罢了,就算再怎么青黄不接,主子身边也不缺人使,只不过看使着合意不合意。但是后面的话可是正中她的心思。贾珠眼看着不中用了,她今后的指望就全放在宝玉的身上了,自然怕宝玉身边的人服侍的不尽心,致使宝玉有什么闪失,那可摘了她的心肝了。虽然宝玉养在贾母的身边,可是她这个做母亲挑几个忠厚老实的丫头给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再者,因为贾珠的久病不愈,心烦意乱的王夫人也因为迁怒,发作了不少人,因此府里也有些缺还没有补上。本就因为贾琏娶亲而忙得脚不沾地,找不到做活的人的王夫人在下面的人觑着这个机会报上来的时候,给她造成了一个虽然去年已经选了人进来,可是府里依旧不够人使的印象,因此也就点头同意再选一批人进府当差。如此一来,虽然贾琏的亲事顺利的办下来了,可是本就臃肿的奴仆大军又增丁进口,人浮于事,干活的少,偷懒耍滑的多,大家都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因此府里越发的乱成一团。 给贾琏聘王熙凤为媳是王夫人在当前情势下为自家谋划的一步棋,她把王熙凤弄进是为了给她作臂膀的。可是看着王熙凤自嫁进来后,就凭着她的玲珑机变,善于察言观色,兼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很快的就博得了贾母的欢喜。等到后来王夫人生病,不便理事,看见贾母不顾王熙凤新嫁娘的身份,让她帮着管家,让王夫人又羡又嫉。 王夫人一直都知道她不得贾母的喜欢,之所以能掌家理事,不过是因为长房长嫂过世,继室邢夫人上不得台面,贾母没的选择才把管家权交到她的手中。如今王熙凤过门才几个月就讨得了贾母的欢心,并且让她管家,虽然是协理,大权还是握在王夫人的手中,但是王夫人依旧觉得不舒服,心中暗自警醒,千万不要臂膀不成反而养虎为患。 不过王夫人面上半点不显,对王熙凤的态度越发的热情和善,处处提点着凤姐一个新嫁娘应该注意的事项及贾家各项事宜的规矩。在贾母发话让王熙凤管家之后,更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把内院交了出来。虽然她躲在背后,抓大放小,把牢财权,除了要紧事物,其它一切都由凤姐做主,但是看上去却是她这个做姑妈的放权给侄女。 在凤姐管家的时候,不管怎么行事,王夫人都竭力支持,就连凤姐为了立威,拿她身边的人作伐子也不恼,在凤姐向她请罪的时候,王夫人反而夸赞她做的好,做的对,是她身边的人不争气,于凤姐无关。在贾母面前王夫人对凤姐也是称赞不绝,不见半点异色,直道凤姐比她强上百倍。 按照贾府的规矩,新媳妇过门之前,大家公子屋里都会放上两个人,凤姐过门后,就都寻出不是,把人远远的打发了,王夫人对于凤姐的不合规矩行为不但没有异议,而且非常支持,把一个慈爱的姑妈角色扮演的好的不能再好,让凤姐对她感激涕零,越过邢夫人,把王夫人当成母亲一般敬重。 面对凤姐和王夫人日渐亲密,贾琏虽然心中对凤姐有着戒慎,但是念着夫妻之情,一开始也曾侧面提醒过她,怎奈一向聪明的凤姐在这里似乎中了蛊,根本听不进去。论口齿贾琏根本说不过凤姐,虽然私底下他对王夫人心中有隙,但是明面上,两人还是好侄儿好婶子,一派祥和,再加上凤姐和王夫人的亲密关系,贾琏担心她会把他给卖了,所以贾琏对着凤姐也不好说的太明。 贾琏见凤姐不听劝,在房里满心满眼都是怎么管家,怎么立威拿权……让贾琏大失所望,也懒得再费唇舌,对妻子行事选择冷眼旁观,不予理会。夫妻渐渐离心。偏凤姐一丝不觉,还在谋划着如何在管家中显出本事,从而获得更大的权柄,更让贾母和王夫人看重。凤姐管家之后,立刻就发现府中人员冗杂。差少人多,就算是为了排场也不像,因此揪出错来,打发了不少人出去。 凤姐在行事之前,已经在贾母面前提前垫话,而王夫人事后得知也表示支持,因此被撵出去的人有那有几分体面和门路的,托人在两位太太面前求情,皆都没求下来。府里的家生子几代繁衍下来,早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关系网,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在她背后,联络起来都能把贾府半数的奴仆都连挂起来。凤姐刚刚嫁进来时间不长,连贾府都还没有熟悉,更不要说掌控,因此她如此行事,无形中得罪了下面的人。虽然她是主子,上面又有贾母和王夫人给她靠着,下面的人拿她不得。可是凤姐心里歹毒,口里尖快,脸酸心硬,待下严苛,跋扈善妒的名声却渐渐的传扬开来。 王夫人听了关于凤姐的风评之后,正在佛前烧香的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手里的念珠拈的越发快了起来。目光落在香炉上的袅袅青烟,王夫人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贾琏虽然和她不亲近,可是她这个内侄女已经彻底倒向她了,也不枉她下了这么多的功夫。老太太想抬举凤姐和她打擂台。可惜,打错了算盘。如今,内帐也交到她的手中了,那个死老婆子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掣肘她的了。 凤姐理家弄权在贾家写给贾敏的信上并不会提及,因为与贾赦闹出的故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正在听霁玉背书的贾敏看过家信之后,刚才满腔的兴致一下子化为乌有,郁闷之极。转过头,看见霁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扬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贾敏笑了笑,伸手揉上他的小脑袋,将手中的书递给一边的黛玉,让她考霁玉。 晚间,林海到贾敏这边歇息的时候,贾敏道:“今天我娘家来信,母亲和我抱怨,说大哥因为不忿她把内帐交给二嫂,让人在自己住的院子扒了个大门,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早前两边相通的侧门堵上了,只开了个角门互通。这样一来,让人觉得好像两家似的。”为自己和黛玉未知的命运担忧,贾敏不像原主一样护短,维护娘家,不在林海面前说娘家的不好。在贾敏的不遮掩下,林海对贾家的不堪也有所了解。 闻言林海一愣,道:“大舅兄未免太过于胡闹了,如今岳母还在堂,怎么就如此行事,未免太不像话了。怎么就没人劝阻一下大舅兄呢?” “贾敏伸手将林海脱下的外袍接过,道:“我大哥的脾气又倔又又硬,只要他拿定了主意,一百头牛也拉不回。哪里是能听劝的?谁又能劝的了他?再说,长房袭爵,不住在荣禧堂,反而避居侧院,这已经很让大哥不满了。大哥和母亲素有心结,他不喜欢受约束,再加上母亲发话,留二哥一家住在那里伺候她,一个孝字压下来,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委屈的住在偏院。待到后来母亲让二嫂掌家,大哥更是不满。只是他后来续娶的这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不让二嫂管家,总不能让母亲那么大的年纪亲自操持的道理,所以大哥也就忍下了。只是如此一来,两下心结越结越深。母亲把内帐交给二嫂让大哥心有不忿,以前还可以用大嫂管不得家做借口。可是现在儿媳妇娶进门,人人都夸,是个能干的。这内帐要交,也该交给嫡孙媳妇。所以大哥是在用这种方式在表达他心中的不满呢。” 林海半晌无语,关于荣禧堂该由谁居住问题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从法理上是贾赦,但是贾母还在,贾母不让他住,这个也让人说不出什么。虽然贾政一家在荣禧堂这边,可是他们空出了正堂,起居是在东边的耳房,也有话说。在感情上,林海和贾政的关系更亲密,不好偏向谁。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事贾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林海虽然是贾家女婿,有半子之称,但是他也不想掺和进去。 轻咳一声,林海不在荣禧堂事情上发表意见,道:“想来是岳母觉得新娶的媳妇好是好,毕竟年轻,压不住场面,所以才把内帐交给了二嫂。这有什么好闹的,以前不也是二嫂管家嘛。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是了,大舅兄闹这么一场做什么?” 轻叹一口气,贾敏道:“这自然是不一样的。贾家分内帐和外帐两套帐本。这外帐,银钱也都是有定数的,不过是从内帐拨出来的。上面记录的其实都是些琐事,都是有定例的,纵使添些,少些都没什么大妨碍。这内帐才是府中的根基所在,府里的产业皆在内账上。” 林海听贾敏这么一解释,立刻就明白了。荣国府是贾赦袭爵,将来是他的。二房虽然会分些,但是大头在贾赦那里。可是如今贾母却把内帐交给二房,本来是自己的东西落到二房手里,大房自然不愿意。 “其实大舅兄何必如此,将来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又有什么好争的?二房不过是代管而已,难道还能把东西吞没了不成?再说岳母现在还在堂,这么闹也实在?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3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3部分阅读 在不好看。”林海秉持着读书人的清高,对银钱一向不在意,因此言语中很是不齿贾赦的行为。 贾敏轻哼一声道:“若都是如老爷一般的想法倒好了。可是我的那位二嫂,那可是连蚊子腿上的肉都要刮上一刮的主,内帐落到她的手中,怎么也要刮一层油到手才行。当年我和前一位大嫂管理外帐,从来都只有盈余。而且还利用这盈余,很是置了几个庄子和铺子,这些产业也都记在外帐上了。但是自从母亲把外帐交到她手中,只有入不敷出的时候,再没了富余。如今外帐上的产业只怕都不剩几个了。”贾敏不遗余力的在林海的耳边打预防针。 “也不一定是你二嫂贪了。这几年,天下不太平,不是旱就是涝。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向都是行善积德的,万没有见人饿死的道理,所以往外贴钱分属正常。”林海从来都不以恶意去揣测他人,虽然和王夫人见面不多,不过她吃斋念佛的菩萨模样给林海的印象很深,因为忍不住替王夫人辩解道。 虽然知道给林海“洗脑”不是一时之功,但是听林海这么说,贾敏仍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道:“老爷说的是,可是那是我的娘家人,若真是好的,我哪里还会这么说?” 一句话堵住了林海。林海知道贾敏最是护短,容不得别人说她娘家一个不好。看来这王氏实在是不堪,否则贾敏不会在他跟前这么自爆其短。但是林海还是觉得慈眉善目的王夫人不像,因此迟疑道:“若是这样,难道这么多年来都没人识破她的面目不成?她也是大家出身,让你这么一说,也未免太过不堪了?再说,若真是这样,为何岳母会把内帐交给她管理?” 贾敏翻了个白眼给林海,道:“王家的教育,女儿一向是不读书识字的。所以我这位嫂嫂,不过勉强能够看懂账本,所以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正如老爷所言,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家出身,所以在外面这个脸面还是要的。至于家里,我大哥后娶的那位,还不如她呢。至于母亲把内帐交给她,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元春被送进宫里,已经站稳脚跟,和家里联系上了。如今为了能够让她有个好前程,少不了要打点一二。元春要是出息了,是贾府的荣耀,所以这钱自然要府里出,外帐没钱,只能从内帐支。母亲一把年纪了,孙子媳妇进门,重孙子都有了,万没有亲历亲为的道理。珠儿媳妇守寡,不能出头露面,琏儿媳妇刚过门不久,就管家,已经够为难的了,不交给二嫂交给谁?” 其实贾母这样做,是没办法的办法。早前对王夫人看不上眼,因此贾母一直攥着内帐不散手,直到王熙凤过门。贾母明了凤姐的厉害,虽然凤姐被王夫人笼络过去了,但是贾母知道,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凤姐绝对不会让。孙子辈中的孩子,贾珠和宝玉是她最疼的。如今贾珠过世,留下孤儿寡母,宝玉还小,她有心留些产业给二房,可是不好明说。因此贾母对王夫人在外帐做的手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内帐却不敢给王夫人,怕她太贪,到时她不好交代。 贾母选择这个时候把内帐交给王夫人。王夫人正好可以趁着凤姐掌家理事时间短,从中牟取私利填补二房,但是怕王熙凤发现,又不敢太过分。等凤姐掌家时间长了,掌控贾府,就算王夫人握着内帐,有凤姐在一旁盯着,她就算再动脑筋也不敢作太多的手脚。因为大房和二房的争持,形成微妙的平衡,贾母就可以安稳的享受老太君的生活。 贾敏知道贾母的用意,却不能告之林海。虽说她是想让林海知道贾府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母慈子孝,兄弟同心,但是若是让林海知道贾家子不子,母不母,两下算计的不堪,一定会被林海所瞧不起。不管怎么说,贾家都是她娘家,还是她的一个依靠,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不能把贾家所有的全都揭露在林海的面前。 听贾敏这么一说,林海也觉得人选非王夫人莫属,道:“既然这样,那大舅兄还闹什么?”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母亲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这其中涉及到大哥的利益,不管元春能不能出头,大哥都是吃亏的一方。置身其中的话,就又觉得大哥是吃亏的一方,又怎能怪大哥不闹?”贾敏叹口气解释道。 林海摇摇头,叹道:“说来说去,都是钱财惹祸,人心不足。”以林海的观点,他还是觉得贾赦不好,根本是贾赦贪财所致,兄弟之间怎能计较钱财之事。 明白林海话外音的贾敏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海,心中暗自叹息。在林海心中,大家都应该视金钱如粪土才对。这个观点已经根深蒂固到他的骨子里了,无法改变。这样的他,若是她真的一不小心死在他的前面,怎么放心把孩子托付给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学习四十天,无法更新,很抱歉。四十天中重温了学生生活,吃食堂,住集体宿舍,最重要的是不管是教室还是宿舍都没有空调,在这么热的天中学习,实在是件残酷的事情。当终于从酷热中回到有空调的房间时,才发现不是享福的命,竟然因为在空调房间呆着再到外面,感冒兼中暑了。现在生病真看不起医生,花了一千多大洋折腾了好几天才好。真是受罪。 [50]第五十章 贾敏呆呆的坐在书桌前,拿在手中的笔醮饱了墨汁却迟迟不能下笔,因高高举着笔不落下,笔尖吸足了的墨汁滴了下去,落在上好的白纸上形成好大一个墨疙瘩。贾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的天青官窑笔架上,将污了的纸团成一团,扔在一边。起身离了书案,坐在一边的软榻上,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这回信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写。 明明是贾母偏心把属于贾赦的东西给了贾政,以至于贾赦心有不平。可是面对贾赦的抗议,贾母还不满。向她来诉委屈。让她站在贾母这一边,她不愿意。但是若是帮着贾赦说话,那么必然惹怒贾母,母女之间必会生嫌隙。左思右想,没个主意的贾敏写了一封干巴巴的安慰信送了出去,让贾母放开心怀,好好保养身体诸如此类的言语,对贾母所言之她们母子之间的纷争半点不提。 笔走游龙写好了信,封好,招人进来,安排人将信和挑出的药材送到贾府。飞雨领命去安排,贾敏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拿着茶盖轻轻的拨动着水面的浮叶,神思飘渺。其实在贾敏的记忆中,贾赦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就孝道而言,还是满孝顺贾母的,这件事贾母做的不地道,贾赦闹脾气很正常,但是最后他还不是默认了贾母的安排。这说明二房得到的在他接受的范围。既然这样,何必偷偷摸摸的,直接过了明路不好吗?这样,对二房,对贾母与贾赦之间僵硬的母子关系都有好处,何苦来哉!…… “太太,太太,不好了,霁哥儿掉后院池塘里去了……”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声喊着。贾敏听了手中的茶碗松了,茶水泼在裙子上,上好的汝窑茶盏掉在地上,贾敏顾不得了,如同弹簧一样,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倏地一下冲了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若不是扶住了门框,贾敏差点就要跌倒在地。虽然没摔倒,可是脚扭了,贾敏顾不得脚腕传来的钻心疼痛,大步往后院的曲院风荷跑去。 贾敏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脑里一片空白,心里不停的道,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一定不要出事!老天爷,诸天神佛,啊,霁玉…… 霁玉今年三岁,从过年开始贾敏就提心吊胆,衣食住行,精心再精心。除非不得已,否则她都会把霁玉拘在眼前,若是出行,霁玉身后都跟着一堆人跟进跟去,就怕有个万一。贾敏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书中,黛玉的弟弟就是在四岁的时候夭折的,不管霁玉是不是书中的那个倒霉孩子,贾敏都不想他重复旧有的命运。 整个府里的孩子谁都可以出事,哪怕是黛玉都没问题,但是霁玉她不允许。与霁玉的嫡子身份无关。真要说起来,府里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有她的血脉,何况她早就安排好了,霁玉出事还有清玉做备胎,但是渐渐的贾敏发现她接受不了,无法像以前那么云淡风轻的谋划着。在贾敏心里霁玉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因为霁玉虽然没有她的基因,可是却是在她的感知中一点点发育长大,是在她现在的身体里孕育,从一枚胚胎慢慢的长大,所以是她的孩子。 虽然在表面上她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但是在她心里,她和霁玉是一伙的。黛玉、清玉、釉玉和漱玉是另一边,泾渭分明。或许对黛玉的态度也有所不同,除了怜惜她那悲惨的命运之外,更是因为在贾敏看来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这个世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存在的,因此要照看好主角。 贾敏一路上穿过回廊亭榭,不顾路过的人看见当家主母不顾颜面的飞奔而吃惊的模样,远远的就看见荷塘边上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等贾敏赶到近前的时候,正好下人们把霁玉从池子里救了上来。下人们看见贾敏到来,赶紧从中让一条路给她。 看见霁玉完好的站在面前的那一刻,贾敏一下子扑上前去,哭骂着:“你个不省心的东西,小王八蛋,调皮捣蛋也该有个度,你想吓死我不成?你若是出了事,有个万一,岂不是让娘心疼死。……”说着举起手来对着霁玉的屁股,狠狠的打了几巴掌,除了一开始因为心中发狠,想要给孩子一个教训用了力,等到巴掌落下心中又舍不得了,力气越来越小。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丁妈妈道:“太太,有什么话还是给霁哥换过衣裳再说。已经入秋,池水寒冷,霁哥的衣扶都湿了,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经丁妈妈提醒,贾敏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拭去眼泪,一迭声的吩咐人熬姜汤,请大夫。也不用别人,径自抱起霁玉回房,这个时候才发现脚腕肿的发亮,动一下都疼,根本走不了。把霁玉交给丁妈妈,在临江的搀扶下,贾敏慢慢前行。 被丁妈妈抱在怀里的霁玉,伸手往后指,侧脸对着贾敏道:“母亲,大哥衣裳也湿了,也是要换的。刚才要不是是大哥拉住我,我早滑下去了。” 贾敏闻言,脚一顿,回头望去,刚才围成一团的丫鬟婆子因为贾敏的吩咐,早已经散开。只留清玉孤零零的站在原处,衣襟以下全都湿嗒嗒的。看到清玉的样子,贾敏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身边伺候的哪里去? “清玉——”贾敏倚着临江站住,回身叫着,对着清玉伸出手来。低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的清玉听见贾敏招呼他,赶忙抬起头来,看见贾敏伸过来的手,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把小手放在了贾敏的手中。 “刚才母亲听说霁玉出了事情,心慌,没有看见清玉,真是不好意思。”贾敏一面向清玉道歉,一面问道:“清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身边跟着的人到哪里去了?”这个时间清玉应该在习字。 清玉羞愧的低声道:“我是借口尿遁偷跑出来的,跑到后院玩的时候看见弟弟跑到池塘边上,我想和弟弟一起玩,没想到他会掉到水里面……” 贾敏听了清玉的回答,脑子迅速转了好几个个。对于霁玉的这次落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一次简单的孩子贪玩而引发的偶然事件,谁知道背后有没有黑手。将清玉和霁玉带到房里,换过干净的衣物。厨下早已经送来姜糖水,在贾敏的目光下,两小捏着鼻子一人喝下一碗。随后大夫过府,诊断过后,两人并没大碍,为了保险还是留下了个驱寒的方子。反而贾敏的脚腕,因为伤到了筋骨,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安抚好两个孩子,贾敏开始处置两小身边伺候的。因为清玉偷溜的,负主要责任,但是没看顾好主子的安妈妈、谷雨、小满、小寒仍然每人十板子,扣半年的月钱。霁玉这边,除了奶娘顾嫂子,都是贾敏屋里的人看顾。霁玉是个调皮的,一岁多的时候,走还走不稳当的时候就上蹿下跳的,东跑西颠的,每天横冲直撞的让人不放心,因此贾敏特地让身边的大丫头醉墨揽总,照看霁玉。如今出了事情,念顾嫂子奶了霁玉一场,打二十板子,扣一年的月钱。 至于醉墨,贾敏看着跪在她脚下,哭着求饶的人,有些头疼的叹口气。当日她私放佟力家的女儿到贾敏跟前,贾敏并没有和她计较,因为那个时候贾敏刚穿过来不久,对于这个社会的规则接受度不够,并没有把它当做什么了不得大事,再说当时怀着孕,她是贾敏身边的第一大丫头,若是贸贸然的换了人,谁知道新挑上来的是什么心思。因此对醉墨也就轻轻敲打一番,扣一个月的月钱了事。 贾敏看她经过临湄一事之后,似乎吸取了教训,改过了。她身边两个大丫头,醉音已经被派去照看黛玉,霁玉这边也不好厚此薄彼,见她行事还算稳妥,想着霁玉还小,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跟前,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因此就派她照看霁玉,没想到,竟然又出了事。 实在不想听醉墨在下面哭哭啼啼了,贾敏挥挥手道:“霁哥若是有个好歹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如今老天保佑,霁哥平安无事。只是你不能留下了。”转身吩咐站在一旁的何昆家的:“通知她的老子,把她领回去吧。” 听到贾敏对她的处置,醉墨惊惶不已,使劲的摇着头,以膝为腿,爬到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贾敏的跟前,伸手拽着她的裙角,哀求道:“太太,太太,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太太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把我贬成三等小丫头都可以,就是不要把我赶出去。太太,太太……” 像醉墨这样的大丫头,如果不给主人收房,要么是作管家娘子,要么是外聘出去,不管是哪条路,都是条好出路。如今醉墨犯错被撵出去了,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一下子从天堂掉进地狱,让醉墨怎么接受的了。 因为被醉墨拽住了裙角,贾敏无法移动,站定,和醉墨饱含泪水和哀求的眼眸对上。她眼里的寒光刺得醉墨瑟缩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拽着贾敏裙边的手。贾敏冷冷的瞥了醉墨一眼,转身离去。醉墨被贾敏毫无感情的眼神所伤,忍不住大哭起来。 何昆家的处置好醉墨,到贾敏跟前回话。看见万宪家的和林图家的正在屋里。贾敏听完何昆家的回复,得知醉墨的老子娘在庄子上,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府上。想到她离开时,醉墨的眼神,贾敏道:“派人看紧点,我不希望出什么闪失,她老子娘领人的时候,要活蹦乱跳的。跟着醉墨一起伺候霁玉的一并打发了,这样玩忽职守的丫头府里绝对不能留。” 何昆一怔,旋即明白了,连忙称是。贾敏扫视了下面三人,道:“这会子让你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清玉和霁玉两人落水一事。我已经问过两个孩子,也细细的查问了他们身边伺候的。说是霁玉嘴馋,想吃糖莲子,因为我严格限制他的甜食,所以不敢和我要。他胆大妄为的想去池塘摘莲蓬,取莲子,因为怕下人告诉我,所以找机会摆脱了伺候的人,单独跑到池塘,因而掉进了水里。” 讲明霁玉落水的情由之后,贾敏又道:“就算这个事情是真相,但是我多疑,是不信的,所以想着把事情在查一遍,免得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幕。不过这个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所以你们在底下给我悄悄的查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在里面。” 三人听了贾敏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答应着转身离去。贾敏靠着松香软枕,望着屋顶若有所思。过了些时日,三人把查探出来的结果报给贾敏,事情就如贾敏查到的,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捣鬼。 面对结果,贾敏松了一口气,可是旋即又提起心来,或许是因为背后的人藏得高明,所以才没查出来。贾敏忍不住叹一口气,自从霁玉落水之后,她总是患得患失,看着府里的人都不像好人,每个人都仿佛对霁玉不怀好意。贾敏知道她这种情况不正常,但是她没办法,而且霁玉也因为整天的被拘在她跟前人变得蔫蔫的。但是贾敏不敢把他放出去,生怕一个照看不到,一错眼珠就出什么事。 贾敏叹了一口气,心道,要是有个地方,能够把孩子藏起来就好了,也省的她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了。可是府上哪有让她把孩子藏起来的地方,就连她这个主院,虽然看着严密,可是贾敏依旧不敢保证,这里就百分之百的安全。 府里不安全,府外倒是安全,毕竟都是内宅妇人,除了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之外,其他人的手还伸不到外面去,庄子上的仆役都是从附近佃户家的孩子,和府上牵扯不大。虽然那里安全,可是没有把孩子一直放在庄子上养着的道理,何况若是孩子一直在那里,终究会有人想法子把手伸到那里去,而且也能伸进去,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家的地方。以前没什么牵扯,是因为没利益,有了利益,自然就有了纷争。除非把孩子放在不属于林家的地界,但是不属于林家的地界,又能够让人放心的地方哪是那么好找的? 正在贾敏苦苦思索给孩子们找片净土的时候,丁妈妈从外面进来,见贾敏似乎无事,就道:“太太,这两日下面有些闲言闲语,让人心忧。” “下面又乱传什么,让人这么担心。说给我听听。”贾敏并没有把丁妈妈的忧色放在眼里,随口道。 “下面都在传霁哥的落水是清哥推的,还说什么清哥一个卑贱的外室子,痴心妄想,想着承袭林家的家业,所以才出手暗害霁哥……”不等丁妈妈说完,贾敏神色大变,手拍到了一边的圆木桌上,霍的站起,柳眉倒竖,怒道:“丁妈妈,你给马上去查,查闲话的源头,还有所有在那里乱嚼舌头的,全部敲四十大板之后撵出去!” “太太,你说的这事是要办,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清玉少爷那边的事情。难道你没发现,这几日清哥和媛姐来上房的时间少了,而且话也少了,人都无精打采的。没准这话都传到他们的耳中了,若是他们和太太就此生分了,只怕正中那传这话的人之意。”丁妈妈不紧不慢的道。 经丁妈妈这么一提醒,贾敏立刻发现她最近这些日子的恍惚以至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没发现,若是被人承袭,岂不糟糕。当初收养清玉和釉玉可不是想着养虎为患的。贾敏将清玉和釉玉叫到身边,并没有试探,而是径自开口询问两人有什么烦恼。从中得知两人对于府里传的闲言闲语只听到了霁玉是被清玉推下去的这条传言,而贾敏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也被两个孩子看成她听信了传言,所以两个孩子很是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安抚好两个孩子,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之后,贾敏在房里踱来踱去,满腹愁肠。想到几个孩子,贾敏心中就是一凛。虽然她对几个孩子她一直都小心防护着,生怕出问题,可是只有终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何况防不胜防,敌人实在是太狡猾。想了半晌,贾敏终于想出一个主意。纵有千般不舍,不得不痛下决心。 晚间贾敏和林海商量:“老爷,我想让清玉和霁玉跟弘一大师学习……” 林海吓了一跳,惊讶的望着贾敏道:“你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和弘一大师学习不好吗?”贾敏反问道。“弘一大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律、文学于一身,才华无人能比。而且当年太祖消灭割据势力时,曾得通明寺寺僧援助,通明寺武僧名闻遐迩。既然打算让霁玉学武,总不能学些花架子,只是扬州这里武艺上有真才实学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是家族秘传,不传外人。何况守着通明寺这个宝山,我们又何苦缘木求鱼?再者,霁玉生下来就七灾八难的,我总担心他养不大,若是把他舍在佛前,有菩萨保佑,想来今后定然一切顺遂。” “你的主意不错,只是霁玉到底年纪小了点,而且弘一大师的身份也是个问题。”林海被贾敏说的有些意动,迟疑道。弘一大师的才学可是顶尖的,若是霁玉成了他的弟子,受他教导,将来成就无可限量。 “正是年纪小,送到佛前才表示我们虔心诚。何况霁玉虽然,但是聪敏过人,去年清玉就开蒙了,清玉从启蒙学到《弟子规》、《幼学琼林》、《朱子家训》、《千家诗》,足足用了一年。但是现在霁玉和清玉一起学《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声律启蒙》、《文字蒙求》、《增广贤文》,在这些蒙学初级读物的学习上霁玉丝毫不弱于清玉。都说慧极必伤,因此我才有这个担心,所以才想着把霁玉送到佛前。至于弘一大师的身份,一个出家人,早已经跳出红尘之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难道老爷当初和大师相交的时候是冲着他的身份去的吗?再说,就算不拜在弘一大师的门下,在通明寺打熬一下筋骨也是好的,何况寺里除了弘一大师,也有不少高僧,他们学问精深,有他们指点,也是不错的。”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出路,贾敏自然不允许夭折了,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玉不琢不成器,老爷在霁玉身上寄予厚望,那么自然要狠下心来。其实说起来,我要比老爷惨的多,若是霁玉真到了通明寺,老爷和弘一大师本就有来往,见霁玉的机会比我要多的多。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可怜了,将来有我哭的时候。”说着,贾敏装模作样的拿出手帕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看贾敏摆出的这幅模样,林海失笑道:“主意是你拿的,你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根本是自作自受。再说,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在这里叫起委屈来,等事情定下来你在哭也不迟。”虽然林海不像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一样,讲究什么子子孙孙,抱孙不抱子,对霁玉很是疼爱,但是不代表他不望子成龙,贾敏的主意不错,为霁玉的前程考虑,由不得他不答应。 虽然林海是在奚落贾敏,但是他话中之意让贾敏知道他已经同意了,那么送清玉和霁玉两人送通明寺的事情不离十了。贾敏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心中冷笑,眼中寒意森森。人都送走了,这下子我看你们的爪子还怎么伸?还往哪里伸?解决了后顾之忧,看我们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霁玉落水事件的确一点猫腻都没有,只是贾敏多疑。 放下这么长时间再更新,一时找不上头绪,所以需要时间捋一下脉络。 [51]第五一章 虽说是贾敏提议把孩子送到通明寺学习的,可是临了她却舍不得了。看着眼前穿着大红葫芦宝瓶花纹刻丝小袄的霁玉,稚嫩的眼睛,圆嘟嘟的小脸上拿天真不解世情的表情,贾敏只觉得心揪的慌。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三岁的娃娃都是玩乐的时候,可是霁玉却要离家别父母求学。虽然知道霁玉聪慧过人,而且从他能够熟练说话之后,贾敏就寓教于乐,有意识的引导他读书识字,如今看来,成果斐然。可是霁玉的年纪终究太小了,贾敏舍不得。只是再怎么不忍,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贾敏将特意为霁玉坐的书包拿出来,递给霁玉。那书包是贾敏按照现代的样式,内用硝好的薄皮防水,外面用厚实的棉布做成的,三层袋,双肩背,锦绣纹路的肩带,牧童骑牛的花样,更妙的是坐在大水牛背上吹笛的牧童和霁玉的面容相仿,袋口由盘成蜜蜂形状的络子系着。 霁玉看到贾敏拿出的书包,笑得眼睛弯成了弯月亮,迫不及待的把书包背在身上,跑到西洋穿衣镜前,美滋滋的看着。欣赏够了,霁玉一蹦三跳得跑到贾敏跟前,扑到她的怀里,使劲的揉搓着。贾敏笑着一把搂着他,在霁玉眼前,把两只小蜜蜂打的结解开,从里面掏出个比寻常砚台大不了多少,雕着渔樵耕读图案的紫檀木长形匣子,放到霁玉的手上,道:“打开看看。” 霁玉接过匣子,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文房用具。四只粗细不一的羊毫湖颖放在鹿角所做的笔架上,犀角所作的砚台上雕着一只躺卧的大水牛,牛的两只角,打着结,形成墨床,一块上好的墨石放在上面。砚台的盖翻过去,形成一个凹面,既可作笔洗,又可作水丞,一举两得。所有的东西都小小的,玲珑可爱,情趣盎然。 “娘,这些都是给我的?”霁玉的眼睛亮晶晶,小手紧紧的握着匣子,抬头望着贾敏,雀跃的问道。 “喜欢吗?”贾敏轻轻地抚了抚霁玉乌黑柔亮的头发,道:“知道你人小,所以这些都是我特地到博雅斋订做的。这个匣子不仅仅可以盛东西,等你读书写字的时候,还可以作镇纸使用。” “喜欢。”霁玉使劲的点了点头,将匣子盖好,收到书包里,紧紧的把书包抱在怀里,乐滋滋的偎依着贾敏。随即收敛了笑容,轻轻地拉了贾敏的衣袖,道:“母亲,大哥哥也要和我一起去嘛?母亲是不是也给大哥哥作了书包?”伸手拍了拍书包,又道:“大哥哥的东西是不是也和我的一样?”抬头小心地打量着贾敏的神色,吞吞吐吐的道:“能不能不雕大水牛……大水牛是我的……” 贾敏忍禁不俊,笑道:“你大哥哥的书包是我的,可是因为忙你的东西忙不过来,所以他上面的那个图案不是我绣的,家里针线上绣的雄鹰展翅。至于文具嘛,……”正说着,临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中一套哥窑蓝釉笔筒,笔架,水丞,水洗,墨床,兽头镇纸,和一只前朝松花石,还有一封湖笔…… 临江把东西端到贾敏眼前,道:“太太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套?”贾敏扫了一眼,伸手拿起笔筒看了看,点点头。得到贾敏的首肯,临江找出一个雕着金鸡报晓的黄杨木的长方盒里。 看着临江把盒子放到清玉的书包,霁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书包,抿了抿嘴道:“大哥哥的书包,盒子还有东西都比我的大。” 听出霁玉声音的沮丧之意,贾敏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道:“清玉比你大三岁,他用的东西自然比你的大了。等你长到和他一样大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用一样的了。再说,你有大水牛,清玉可没有啊。” 霁玉听了这话,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也就不计较了。离开贾敏的怀抱,抱起清玉的书包,嚷着要把东西给清玉看。贾敏见他兴冲冲的样子,赶紧叫身边服侍的人跟上他。 一切准备妥当,终于到了清玉和霁玉离开的那天,临别之际,贾敏仔细叮嘱清玉和霁玉两个互相友爱,清玉这个做哥哥的要多多照顾弟弟,……絮絮叨叨了半晌,贾敏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拉着两小的手。送走了两个孩子,贾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开始惦念起来。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寺里的生活?这两个孩子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主,虽然在临走的前两天恶补了一下,但是他们真的能够自理吗?不知道到哪里他们都要学些什么?累不累?…… 贾敏把送两个孩子离开的消息捂得严严的,知道他们离开,内院各处才收到消息,得知贾敏的做法后,众人心中五味陈杂。嫉恨有之,但是更多的是佩服。有些事大家都知道该怎么作才好,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收到消息时,文姨娘正在逗弄漱玉。听连翘说完,文姨娘将漱玉交给姜嫂子,挥挥手示意她抱着孩子下去,起身站着窗子前望着外面,看了好久才出声:“我一直都以为我从来都没小瞧过我们这位太太,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还是把她看低了。霁哥儿才三岁,她竟然能够狠的下心去把他送出去,太太这手够厉害,也够狠。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够做的到。” “是呀,太太的心是够狠的。”连翘有些不解的说道:“太太那么大的年纪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哥,素日里里看着太太也是把霁哥儿当成心尖子似的捧着,谁承想她反脸竟然做出这么个决定,真是不可思议。其实府里就霁哥儿这么一个继承人,将来整个林家都是他的,就算霁哥儿不成材,有这么大的家业,也尽够了。再说,霁哥才多大年纪,就算望子成龙,太太也用不着这么心急。何况,就凭府里的门第,什么好先生请不到?那个什么弘一大师难道就那么好?至于把他送到寺庙里去吗?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才那么大点的人,就要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真是辛苦。” 文姨娘轻啜一口清茶,神色淡淡的说:“正是天下间的女子大半都是像你这般想,所以才有慈母败儿这一说。”将茶盏放在一边,目光远眺,低低叹道:“往日里常听老爷夸赞霁哥儿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已经识了不少字在肚子里。这一去,将来霁哥儿纵使做不到光耀门楣,但是守成绰绰有余。……林家后继有人,太太的后半辈子有靠了。” 都说“一岁看大,三岁看老”,因此有名师教导,家人正确引导的霁玉,将来长歪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贾家,还有联络有亲的薛家,和霁玉年纪相仿,他的两位兄弟就比不得他有出息了。 衔玉而生的宝玉和霁玉一样早慧,在他三四岁之时,得未进宫的元春口传教授了几本书,识了数千字在腹中。当时贾珠还在世,而且已经进了学,宝玉虽然聪慧,可是到底年纪幼小,所以贾政的心思全都放在贾珠身上。等贾珠过世之后,贾政膝下就只有宝玉和贾环两个儿子。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时代,贾环就出身而言就差了宝玉一截。在已有嫡子的情况下,就算贾政再怎么偏爱,在嫡庶这个问题上,作为读书人的贾政自然要维护正统思想,何况贾环还在襁褓之中,看不出好歹,而宝玉已经显示出天分,自然而然的,贾政把目光放在了宝玉身上。 宝玉虽然聪慧,但是读书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他这个年纪又是贪玩的,让他安心读书,是需要循循善诱的。何况以前,宝玉都是处于放养状态,如今一下子被勒上“紧箍咒”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的。但是贾政没有给宝玉留下时间,而且贾政又不是一个善于教导的父母,在功课方面完全违背了张弛之道,一股脑的要求他做到这个,做到那个。再加上贾政每每见到宝玉,都是板着一张脸严声斥责,从来没有表扬。哪怕宝玉在功课上完成的不错,他心中暗喜,但是面上依旧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甚至为了让宝玉不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贾政还拿贾珠来作比,说贾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宝玉根本不如他。 在这种没有赞扬,甚至连个肯定的言语都没有的状态下学习,宝玉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厌学情绪,对贾政留下的功课也就不那么认真的。面对这种情况,贾政不去寻找原因,反而一个劲的训斥他。宝玉也是贾政和王夫人年近四十才得了儿子,精血两人精血比不不年轻时候旺盛,所以宝玉生下来内弱,在加上一味的娇养,何况幼儿的身体也是娇弱的,因此在贾政的严逼下,宝玉终究支持不住,病倒在床。 贾珠的早逝,早已经让王夫人成了惊弓之鸟。若宝玉有个万一,不说贾家的冠带家私就会便宜赵姨娘所生的庶子,就是她后半生也就失去了依靠,因此见到宝玉病倒,可是吓坏了,虽然请太医过府就诊,知道没什么大碍,王夫人还是在贾政面前好一阵哭诉。就在贾政训斥王夫人慈母多败儿的时候,他被贾母叫过去,就宝玉读书生病的事一顿大骂。 在贾母的心中,宝玉还小,还用不着这么死逼着他读书。何况在贾母的心中,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未必非得一定要从读书中找出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从根上就不是靠着读书发家的。因为有贾母和王夫人护着,宝玉读书的事情虽然没有中止,可是到底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把它当作一件正事对待。而且宝玉发现他生病后就可以不读书,因此每每在贾政严格要求他读书的时候,就“病”上那么一场,为此贾母和王夫人更是护着他,不让贾政来“为难”宝玉。面对贾母放纵宝玉的行为,贾政虽然心有不满,可是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也只好听从。 宝玉不管怎么厌恶书本,不喜读书,他到底还是念了几本书在肚子里,舞文弄墨的话还是有点墨水的。比起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的儿子,薛蟠要强上百倍。薛蟠脑袋里似乎天生就没有学习的那根弦。一本《三字经》半年的时间还不背不熟,歪门邪道学的到快。家里也曾花费力气请了几位大儒前来教导,奈何薛蟠朽木一块,就是不开窍。而每每先生想要严厉教导薛蟠之时,都被薛姨妈拦在里面。 曾经有一位先生在教导薛蟠时,因为薛蟠背不出书来,拿戒尺打了他几手板。薛蟠皮娇肉贵,手心肿了老高,薛姨妈见了之后,心疼的不得了,把先生叫过来,臭骂一顿。大概的意思是,你拿着我家的钱,竟然打我家的孩子,真是岂有此理,不愿意干就干脆滚蛋,我薛家有钱,难道还怕请不到先生不成,又不是非你不可。将那位先生气得连束脩都不要了,直接告辞而去。 因为此事,薛蟠资质愚钝,不堪雕琢和薛姨妈娇纵溺爱之名广为传扬,纵使薛家花再多的钱,也请不来好先生愿意前来任教。最终肯来教导薛蟠的,无不是为了薛家那丰厚的束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请来的先生自然对薛蟠逃课,花钱请人做作业,打架,斗鸡走马等顽劣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虽然请了不少饱读诗书的先生过府教导,薛蟠不过略识几个字而已,比胸无点墨略强那么一点。 起初,薛俭望子成龙,见薛蟠在读书上没有天赋,少不得心灰意冷。见女儿宝钗比哥哥高明十倍,生的又好,因此令其读书识字,想着好好教导一番,将来未必没有个好前程。随着通政司一职的被撤,薛俭忙碌起来,一年十二个月,几乎有十个月不着家,对于两个孩子就疏于教导,全权交到了薛姨妈的手上。对于薛蟠,薛俭早已经放弃了希望,反而是宝钗,他再三叮嘱薛姨妈,不可疏忽,一定要好好教导。 对于宝钗的可人意,薛姨妈自然欢喜,但是在她心中,重中之重还是儿子。她只有薛蟠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是她终身所靠,自然溺爱非常。不像,薛俭,听说薛蟠在外闯了祸,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儿子若是打坏了,她将来靠谁? 只是薛姨妈泪水涟涟,苦口婆心的劝说对于薛蟠来说,根本不管用。就算薛蟠在她的眼泪攻势下,信誓旦旦的只此一次,必不再犯。但是事情过后,薛蟠转身就刚才的赌咒发誓忘到九霄云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面对薛蟠的死性不改,薛姨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为了不让薛俭知道后责罚薛蟠,薛姨妈还拿出钱来把事情悄悄的抹平了。以至于在薛蟠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象:这个世上就没有花钱摆平不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过渡。其实我真的不认为宝玉是生来就厌恶读书。这个世界没有人是生而厌学的,所以他的不喜读书应该是有缘由的。至于薛蟠,像这种死活都学不进的人,我们身边倒是有不少这样的人。 [52]第五二章 送走清玉和霁玉后,贾敏拗不过思念之情,初始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探望孩子一回。待到后来才慢慢减至一个月两到三次。霁玉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甚坚,除了刚开始到通明寺的时候,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除了父亲和清玉,再没有其它熟悉的人,哭闹了几次,等熟悉了之后,就玩的不亦乐乎了。因为不放心,把两个孩子送到地方,林海特地在通明寺多盘恒了几天,陪着霁玉,却没想到最后却被霁玉“嫌弃”,给赶了回来。 这日贾敏又来探望两个孩子,将给两个孩子带来的东西交给照顾两小衣食住行的澄光师父,听两小叽叽喳喳的讲述着这些日子的见闻,说着又作了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4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4部分阅读 么,学了些什么,……中午的时候,母子三人一起用过午饭。贾敏搂着两个孩子在寺中的静室一起午睡,醒来之后,两小吃着贾敏带来的素点心,偎依在她的身边玩闹。母子三人一起作耍。斗室之内,其乐融融。 因为通明寺不留女眷过夜,所以红日西斜,寺中暮鼓敲响,贾敏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见贾敏一步三回头,迈不开步子离开的模样,跟来伺候的人虽然知道应该催促贾敏,让她赶紧上车,好加紧赶路。否则在天黑之前赶不回去,城门落锁,就要在外停留一夜,但是谁也不肯去做这个出头椽子。 贾敏上了车之后,一行人再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的往城中赶去。一路无话,回到府中,贾敏洗漱路上的风尘,无精打采的用过晚饭。伺候的人见贾敏恹恹的,都知道她是为了两位少爷心情低落,每次贾敏到山上探望之后就会这样,这事劝无可劝,不过做事的时候,都加着千般的小心。 万宪家的从外面匆匆的向正房走来。经小丫头通报之后,临江迎了出来,把她带到内室。她进来的时候,贾敏正在和丁嬷嬷商谈着什么。万宪家的给贾敏见过礼,神色尴尬的道:“太太信我,把事情交给我做,可是我不中用,没有办好太太交付的差事,还请太太责罚。” 贾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道:“有什么责罚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正经差事。不过,这么些日子你总不会一点东西都没查到吧?你就先把你查到的那些先说给我听。” 万宪家的在茶房当差。那个地方和厨房一样,在里面当差的人要和各个院子的丫头婆子们打交道,所以消息最为灵通,也是小道消息流传最广的地方之一。因此贾敏才把查探流言的消息交付给她,没想到她探查多日,竟然是这么个结果。是万宪家的无能还是敌人太狡猾?万宪家的是贾敏的陪嫁丫头,她有多少斤两,贾敏自然是知道的,她若是无能,贾敏也不会用她。 万宪家的吞吞吐吐的道:“我只查到几个说清玉少爷和釉玉姑娘闲话的人,她们都道老爷和夫人慈悲,竟然肯把不是自家骨肉的孩子领回来抚养,虽说是为了报孩子父亲的救命之恩,未免也有些太过了。言语中还提到清玉少爷,作为一个没有林家血脉的男丁,入了林家族谱,将来分家产的时候是要分一份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语。她们说话的时候,身边都有人证,因此府里的流言并不是她们传的。至于那些纷纷扰扰的闲言碎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怎么也查不出来了。虽有几个碎嘴的婆子顺嘴胡说,但是她们和各位姨奶奶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万宪家的并不笨,她知道贾敏让她查什么,可是查来查去,却发现和几位姨娘一点瓜葛都没有,这个结果不要说贾敏不信,就连万宪家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她就没有上报,继续查,可是不管她怎么查,就是和那几位没关系,贾敏这边又不能再拖了,无可奈何之下万宪家的只得向贾敏请罪,承认她没用来了。 贾敏似笑非笑的斜了万宪家的一眼,道:“怎么,你也觉得他们说的对?”万宪家的被贾敏的一瞥看得心下发寒,赶忙道:“太太说的是哪的话,我们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敢置喙老爷和太太行事?不过大家说起来,都说老爷和太太行事仁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将来老爷和太太必有福报。……” 万宪家的还想将那不要钱的好话说些,冷不丁的对上贾敏的眼睛,一个激灵,想起前面她说给贾敏下面的人说的话,就不敢胡诌下去了,讪讪的住了口,站在一边,再不敢言语。贾敏低头沉吟,万宪家的虽然没查出幕后指使,但是这件事有人捣鬼是确定的了,毋庸置疑。 当初将清玉和釉玉带进府里来,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府里上下都把他们当成林海外室所生,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世。而知道真的几人,自然不会往外说。当然,若是有心去查,还是能查的出来的。只是平白无事谁查这个做什么? 关于清玉和釉玉的闲话,贾敏虽然在他们进府之后,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并严厉的惩治了几个顶风作案的,但是她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在这个娱乐极其贫乏的世界,就连他们生活相对比较精彩的特权阶层的聚会,也常常谈论些张家长李家短的蜚短流长。当年,贾敏的不孕不育,就曾经占据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话题中心。作为生活空间更为狭窄的奴仆,谈资除了身边的人自然还是身边人,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主家也少不得被挂在嘴边。彼此的分别不过是饶舌的程度,和听众的人选罢了。 对于清玉和釉玉的议论,贾敏只是控制。控制着,让闲话在她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流传,避免传到清玉和釉玉的耳朵。她并没有严格制止,主要是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严厉,都会有人私下里议论。只有不加关注,当大家觉得没意思起来,也就不闭口不言了。果然,在贾敏面上表现出不在意,私底下又采用霹雳手段,私底下的议论渐渐的湮没,随着话题的新鲜度的消失,无人再提了。只是让贾敏没想到的是,随着霁玉落水,这话又重新被提起,并且连带着抖落出了他们真正的身世。 只是就算将清玉和釉玉的身份公布出来又如何?纵使因为两人不是林家人,下面服侍的人心有怠慢,可是清玉已经被贾敏送出去求学,釉玉是养在她身边的。她身边服侍的人就算不尽心,也不会懈怠到哪里去,出不了大褶子。何况总领釉玉身边一切事责的常嬷嬷是贾敏亲自挑的,在让她到釉玉跟前也是叮嘱再叮嘱,要小心伺候的。那么将他们的身世曝光图谋什么呢? 贾敏有些头痛的皱着眉头,对于这种勾心斗角她还真是不擅长。母亲曾经教导过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没用。她也是按照这个这么做的,因此无论是求学还是就业都是一帆风顺。如今看来,也不是一点用都没用,至少能给人添堵,不是吗? 轻叹了口气,贾敏把她的疑惑说了出来,换来丁嬷嬷和万宪家的惊讶的神色。对上她疑问的目光,丁嬷嬷苦笑着道:“太太,就算都是嫡子,嫡长子和嫡次子分得的家产都不一样。就算清玉少爷是林家子,就他的身份,若没有认回来,是没有继承权的。何况清玉少爷并不是林家的孩子。” “外室子没有继承权,庶子则可以分家产,这个我知道。……”贾敏点点头,表示明白。话说了一半,倏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明白丁嬷嬷为什么这么说了。想明白关键,贾敏忍不住失笑道:“大张旗鼓的作手脚,原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清玉不是老爷的孩子。她们是从哪点看出我不知道‘真相’的?以至于她们这么费劲巴力的来告诉我?难道我就像是个掉进钱眼里出不来的?” 丁嬷嬷和万宪家皆闭口不言,心道,就是同胞手足,为了家产结仇,最终老死不相往来的比比皆是,何况清玉少爷不仅不是老爷的血脉,而且还是母亲是贱籍的外室子。当初,为了这救命之恩,老爷已经重重的谢过其家族,而后,林家又把清玉和釉玉两人从戏班里救出来,避免他们掉进火坑的命运。像他们这样出身的孩子,林家提供吃住,将其抚养成|人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让人入了宗族,将来可以分到林家的一份财产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这事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 知道了幕后主使的目的所在,这人也就浮出了水面。除了以追逐利益为目的,商贾出身的田姨娘再没其他人。虽说查清玉和釉玉的身世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也不容易。章姨娘和白姨娘都不是扬州本地人,在府内她们还可以兴风作浪一下,但是,府外她们没有人手,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她们已经在府里多年,对于贾敏的个性也有所了解,和林海一样,都视金钱如无物,所以就算她们想做些什么,也不会在这上做文章。 至于涵容和文姨娘,这两个虽然有家人在外,但是她们的家人并不得力。这种事情不是随口说说的,是需要确凿证据的,也不是他们在外面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需要的人脉和财力,两人并不具备。涵容虽然没有在贾敏身边贴身伺候,可是她毕竟在贾敏房里多年,对贾敏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一点,而且也知道林海对贾敏的敬重,因此,如果是林海想把两个孩子认作林家人的话,关于他们的真实情况,他绝对不会隐瞒贾敏。所以贾敏早知道真相。文姨娘不清楚贾敏是不是知道真相,但是她看贾敏的行事,知道她是个知道取舍的聪明人。就算贾敏一开始被隐瞒,但是如今清玉和釉玉早已经被认下,就算有不满,嫡母想要打压庶子的手段多的是,贾敏绝对不会在已成既定的事实的情况下和林海闹,从而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所以两人根本不可能掺和。 田家在义忠亲王倒台和随后的江南盐商整顿中落马,但是并没有像文家那样一败涂地,终究留下了几分元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田家几代经营扬州,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查这点事,还是能查的出来的。田姨娘和贾敏打的交道不多,进府的日子也不长,并不了解贾敏的为人。因此她以己度人,觉得贾敏不会愿意把本来全都属于霁玉的资财分出一部分,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和林家毫无血缘关系的清玉。觉得让清玉入林家门,绝对是视黄白之物为粪土的林海一个人的主意,因此在府中放出了关于清玉身世的风声,借此看贾敏的笑话。 推断出田姨娘是背后推手之后,贾敏道:“万宪家的,你先把你查到的那些人处置了。妄议主子家的是非,按照规定每个赏四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回头你在查查,看看,除了惩处的这些人,还有哪些私底下和田姨娘有瓜葛的。”顺推推不下去,知道了人,就可以逆推了。 田姨娘?万宪家的听贾敏这么一说,一愣,旋即领悟贾敏话中之意,忙答应着下去了。万宪家的退出去之后,贾敏忍不住扶额叹道:“这人怎么就不消停呢。花这么大力气,费这这么多事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多不值得。” 丁嬷嬷端过一盅茶来给贾敏,笑道:“值得不值得可不是太太说了算的,人家觉得值得就行了。再说,除了查探清哥和媛姐的身世花些气力,其它的费不了多大的事,不过就是传几句话的事情。偏外面的事有人替她出头,她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费什么事。这事闹出来,就算太太早知道,可是不是还有清哥儿和媛姐那里呢吗?若是他们就此和太太生分了,老爷和太太一片好心喂了狗,可是有的气生了。” 本来贾敏请古嬷嬷和丁嬷嬷两位来府里做供奉,说好了一位在黛玉身边,一位跟着霁玉。只是她们来的时候,霁玉还未出生,所以丁嬷嬷就暂时呆在贾敏身边。后来贾敏整顿府务,更是把内院的惩戒之权交到了丁嬷嬷的手上。待到霁玉出生,因林海和贾敏夫妻两个偌大的年纪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在他被送走之前,都是养在贾敏跟前的,很多事情都是贾敏亲自动手,不假于人。因此丁嬷嬷根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等霁玉被送走,丁嬷嬷看出来了,等要她服侍的这位少爷回来,就算不住到外院去了,身边也未必需要她伺候。想来想去,丁嬷嬷也不作其他的打算了,直接安心的留在贾敏身边。 闻言,贾敏心中一凛,她倒是忽视了这一点,幸亏丁嬷嬷提醒,忙问道:“可是说呢,釉玉那边还好吧?有没有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影响?” 丁嬷嬷道:“太太放心。媛姐身边的常嬷嬷是个仔细的人,才不会让这些东西污了主子的耳朵。大姑娘更是个明白的,就算是听说了,也不会为了这个疏远太太。素日里我们看着媛姐比清哥儿还懂事。日常他们在一起,媛姐全都是劝清哥儿听话,上进之类的言语。让人觉得,两人中清哥儿倒不像是大的,反而媛姐是姐姐。” 听了之后,贾敏微微点了点头。女孩一向比男孩早熟。两个孩子进府的时候四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现在安静而又富足的日子和旧年颠沛流离而又穷困的生活作对比,只要不是个笨的,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但是在享受这些的同时,他们必须学会知足和感恩。而这一点才是贾敏最担心的。 贾敏心中再一次庆幸把清玉送走,让他远离了是非的漩涡。若是釉玉不懂事还无所谓,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就算再胡闹,也有限。可是清玉不同。有弘一法师的教导,这方面她不用太担心了。至于安全方面,贾敏更不担心,通明寺的特殊性和弘一法师的特殊身份,早早的把外面所能带来的伤害阻挡在外。府里的几位姨娘,除非手眼通天,否则,她们的手是无论如何也伸不到清玉和霁玉的身上的。除非是天灾,否则两小的安全无虞。 安置好清玉和霁玉两个孩子,釉玉和黛玉的教育也提上了日程,特别是黛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妹妹固然惹人爱怜,但是作为在红尘俗世打滚的人,殊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贾敏自认是个大俗人,教不来高雅的那一套,况且对着那未知的未来,她希望若是届时命运重演,黛玉能够依靠自己坚强的活下去。所以贾敏就想,若是教不出彪悍的武则天,那么就要努力往女版的葛朗台靠近。至于是不是把原本高雅绝俗的林妹妹毁了,谁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霉字罩顶,周日的时候和朋友吃饭,人家都没事,我坏肚子,需要去挂水,周三的时候好了,然后去吃烤肉,又中招了,再次贡献不少医药费。~呜呜~~~(ap;gt;_ [53]第五三章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贾敏对原主的诸多行事很不赞同,特别是在教养黛玉的问题上。但是贾敏就算想做什么,也得等黛玉长大一点再说。就算黛玉再怎么早慧,一个才一岁多点的小豆丁也不可能天才到能够理解成|人的复杂世界。 《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意味着七岁是一道分水岭。七岁之后的孩童,告别快乐美好而又单纯自在的童年,开始迈入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学会怎么管制下人,银钱收支,与人相处,简单的交际往来……为成年以后,怎么过日子做准备。当然,也有特别娇宠孩子的,不想让孩子过早的面对外面的风雨,再往后延几年再进行教导的。 在书中,原主在黛玉不足六岁的时候就病卧在床,而后逝世,所以黛玉的这块教育明显缺失。时人求亲有“五不娶”,其中一条便是“丧妇长女不娶”,以免“无教戒也”。黛玉年幼丧母,将来说亲便成了一处缺憾,但凡高门大户之家,都会担心没有母亲教养的姑娘,不知规矩礼数,往往一开始便排除在外了。 因此无意续弦的林海在林家并没有合适而又亲近的女性长辈教导黛玉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黛玉因为年少失母从而婚事难协,接受贾母的建议把她送往贾府。只是很可惜,贾母对林海话说的好听,但是没落实到实处。被送到贾家的黛玉在贾府完全是放养式的生长,根本没人教导。 穿过来的贾敏自然不会让历史重演,她可不想养出一个不知世事经纬,在贾府荣国公的牌子下俯低作小,而又清高孤傲,自尊而又自卑的黛玉。只是,纵使贾敏对黛玉的教养有万般谋划,终因她的年纪太小,暂放一边。当前,首要之重的是黛玉的身体。 开国伟人就曾经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因为不管将来黛玉的姻缘落到何处,没有哪家愿意要个病歪歪的媳妇。这几年黛玉除了饮食悉心调配,以药膳精心调养之外,每日起床后都要饮下一盅温温的白水,然后到花园里散步,走到微微出汗,回房沐浴更衣,再到贾敏住的上房请安,吃早餐。晚餐之前,也是如此这般。 在黛玉散步的过程中,遵照医嘱,又加入大约一盏茶(五分钟左右)的深呼吸。白日里,闲着的时候,每坐半个时辰,便去院子里走两圈。后来府里请了古嬷嬷和丁嬷嬷来,又从她们那里学来了宫里妃嫔养生的吐纳功夫。 不管是深呼吸还是吐纳功夫,目的都是为了加强了腹内脏器的气血循环和功能的发挥,从而延长了脏器寿命并潜移默化地提高新陈代谢质量,提高身体免疫力和活力,最终达到减少慢性病的发生的作用。 经年累月将养下来,黛玉虽然依旧病弱,看上去还略有不足,但是身子比以前健旺多了,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季节变换,并不像书中而言必犯咳疾。只是比那身体好的犹有不足,不过众人都知道这调理身体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所以并不心急。 在黛玉将养身子期间,贾敏也没闲着,安胎,生产,整顿府务,稳定后宅,为未来安排退路……。尽她所能做到的为大家未可知的命运做着准备。清玉和霁玉被她“狠心”的送往通明寺之后,府里的几位姨娘就算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从而两小的安全在“”上得以避免。至于“天灾”,已经不是贾敏能力范围的事情,她也无法可想。安置了两小,黛玉的教育被提上了日程。 其实就算清玉和霁玉还在府中,贾敏也不会放任她了。是的,黛玉的年纪依然不大,一般情况下,像她这么大的年龄的闺阁小姐,依旧娇养闺中,天真不知世事。可是贾敏却不能在耽搁下去了,因为她不知道她会不会重复原主旧有的命运。虽然贾敏作了不少事情,可是蝴蝶的翅膀是不是改变了贾敏她旧有的命运,皆未可知。毕竟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贾敏对未来不敢有太大的期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贾敏不想和忘恩负义大j大恶的贾雨村有什么联系。此时的林家并不是非原来的林家,只有黛玉这么一个女儿,纵与贾雨村有师生之谊也无碍。如今林家还有清玉和霁玉两个男丁。两小将来是要出仕的,若是因为黛玉,和贾雨村这个善于攀附,无情无义的小人联系在一起,对林家和他们的将来都没好处。 原书中,是因为林家只有黛玉这么一个女儿。林海见她生得聪明俊秀,因此将她假充养子,聊解膝下荒凉之叹,从而为之择师教导。如今林海除了有两子之外,还有三个女儿,贾敏不该有此担心。可是在这里,她只能叹一声,命运有的时候真的是无法扭转的。 黛玉作为嫡长女,又是盼了好长时间才盼来的孩子,虽然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性别为女林海有点失望,但是终究比膝下犹空要好的多。所以想开之后的林海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颇为看重,视为掌上明珠。就算后面又有了霁玉,也不减林海对黛玉的疼爱。 待到启蒙之后,黛玉聪慧不下于霁玉,耳闻则诵,过目不忘,闻一知十,天资不凡。只是身体不好,贾敏又怕她耗费心力而伤身,因此严格控制她的学习时间和功课的多寡。黛玉的学习虽然时断时续,不过其聪明程度,表现出的灵气让林海常常暗自叹息她不是个男孩,否则林家必出一大家。 因此,林海对黛玉并不按照普通闺阁之女而视之,反而把她当作男儿来教养,常道要给黛玉请个好先生来教导她。贾敏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想培养出一位女的林大家来。对此,贾敏虽不以为然,却没有反对。因为本身黛玉就是个爱书的,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本身就是一种束缚,贾敏不想剥夺她这一爱好,何况这样,对贾敏计划中的黛玉的教育有好处。 就算林海把黛玉当作男孩教养,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无法到书院去读书,只能把先生请进府里来教导。但是能够达到林海标准,让他看得上眼的好先生真的不多。在读书人的眼中,科举出仕是正途,实在是与科场无缘的,数次落第后,有钱的则想法买缺补官,没钱的则投身为幕,再不济,做个清客。无论哪种,前途和钱途都比教小孩子要好。因此乐意坐馆为西席的,多是老夫子,科举没精力,补官为幕没体力,所以选择教小孩子,赚一份束脩。 这样的,林海嫌弃人家学问平庸,哪里看得上。他是下定决心,要给女儿选个饱学之士为师了。庆幸的是林海位高权重,他一放出为女儿择师的风声,有那巴结奉承的就推荐了不少人选到他跟前。其中甚至有那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学问是够了,林海却嫌弃人家“君子六艺”只通书之一道,其余皆不同,是个书呆子,弃而不取。如此这般挑挑拣拣,最终,林海为黛玉择定了曾经在白鹿书院任山长,如今回扬州颐养天年的年逾花甲的刘知远刘先生。 在给黛玉寻师的过程中,贾敏才明白,像贾雨村这样中了进士,做过官,虽故被革职,可是少有为人师者,除非是生活所迫。但是按照书中所言,以贾雨村为官的历年所积的宦囊,回到原籍他明明可以做个富家翁。贾雨村不肯回乡,拉下自尊,屈身为人西席,并不是为了那点束脩,他所图的不过是为了能够及时的知道朝廷的消息,从而设法谋求起复,因此他投身之所,都是经过精心选择的,不是豪门大户,就是得皇帝垂青的重臣,如金陵甄家,林家。 如今黛玉的夫子已经定下,林家也没有了成为贾雨村青云之路上踏脚石之忧。贾敏轻舒了一口长气,她并不担心会就此打断贾雨村的官运,进而毁了他的前程。虽然她很想,但是她有那个自知之明,她没那个能力。在贾雨村的汲汲钻营下,他的起复是迟早的事情,没有林海,也有王海、张海、杨海……,赏识他,毕竟贾雨村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生就一副蒙骗世人的正人君子的嘴脸。 刘先生年老,之所以肯来林府坐馆,是却不过林海礼贤下士,亲自上门,言辞恳切的邀请,又听说不过是教导两个身体怯弱,年纪幼小的小姑娘,没有科举的压力,而且每日只上午授课,下午休息,逢六休一,十分省力,这才应下。当然丰厚的束脩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先生请来,林海就撒手不管,其余的全都交给贾敏这个当家主母。在安排好刘先生和他随身小童的住处之后,贾敏隔着帘子与他在黛玉的教育上进行了沟通。 在黛玉养身子的这几年,贾敏冷眼旁观她的心性。黛玉感情细腻,喜散不喜聚,有些悲观主义倾向,遇事易多思多想,因此常迎风对月流泪,感怀伤神,伤春悲秋。明明生活无忧,父母在堂,亦有手足,这种情况下黛玉还多愁善感,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贾敏无语了,只能说她这种性子大部分是天生的了,还有一小部分就是因为她身处深闺之中,局限于内宅方寸之间,以至于气量、见识、眼界、心性……过于狭窄,所以心气郁结,耗神愁思。 所以就此贾敏和刘先生商量,在教导黛玉的时候,除四书五经之外,诗词歌赋尽选类似于李白和苏轼这样的作者的,或者像刘禹锡的《秋词》这般开阔明丽的诗句。与这般大气蓬勃,激昂慷慨,豪迈奔放的诗词文章相对的婉约风格的文章选的则是那种空灵高远的。尽弃风花雪月,易引起女子共鸣,缠绵悱恻的锦绣闺阁诗词。以免黛玉读后感怀伤神,做那起子小儿女的情怀,从而能够拥有乐观向上的心态,不以物喜,不已己悲,保持心境阔朗。 在课外,贾敏更多的引导黛玉阅读像历史杂记、风俗地理、舆国方志、山海国经、风景游记、奇物赏鉴、志怪小说,甚至是小品及农学方面的杂书,以增广见闻。本来林家几代藏书,库存就很可观,林海又听从了贾敏之言,想着要建一座藏尽天下之书的藏书楼,藏书量又增了几倍。性喜读书的黛玉置身于浩瀚书海中,如同鱼儿入了大海,乐得忘乎所以。亏得贾敏顾虑到她的身体,早有先见之明,严格限制她的阅读和作息时间。 除此之外,贾敏不仅借着拜佛上香、踏青游玩的机会,带釉玉和黛玉两个出门,更是将两小扮作男孩,后面跟着可靠的家人,出门闲逛,从另一方面见识扬州的风景名胜和风土人情,了解民俗生理。一开始出门,黛玉还有些胆怯,出去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样“探险”活动。随着视野的开阔,贾敏欣喜的看到黛玉的眉眼也渐渐的舒展起来。 对此,疼爱女儿的林海觉得黛玉年纪还小,只要跟着的人妥当,倒不用太过计较,一笑置之。刘先生虽提出异议,只是贾敏坚持,他乃是人家请来的。这馆钱多,事情又轻省,林家数量庞大的藏书又深深的吸引着他,让他舍不得离开。因此衡量之下,也就闭口不言了。 在如此行事之前,贾敏早已经安排好,一句依照民俗行事堵住了府里下人见到黛玉作男子装扮而心有疑窦的嘴。民间习俗,因为担心病弱的孩子养不活,长不大,常有那把姐儿当作哥儿来养,把哥儿扮作姑娘的,为的是借此蒙混过阴间招魂的黑白无常。黛玉体弱,府内皆知,因此她这般行事实属正常。至于黛玉扮作男孩出门一事,走的是侧门,跟着行事的都是贾敏的心腹,这些人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出去乱说。 这边黛玉的生活如鱼得水,那厢一向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宝钗却遭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责骂。薛蟠资质鲁钝,不堪造就,所以薛府请过来的夫子,教授的主要对象早就由薛蟠变成了宝钗。薛姨妈虽然溺爱儿子,没什么见识,可是也知道就算将来薛蟠不走科举,也是要读书识字的,所以哄着劝着把薛蟠拘在学里,想着让他学点东西。 薛蟠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哪里肯耐心的坐下来听夫子教导。只是学堂门口被薛姨妈派的人守住了,他若是逃课出去,薛姨妈知道之后,免不了哭哭啼啼的。无聊的薛蟠无意中看到了伴读拿在手中的一本加了很多插画的《搜神记》。搜神记的故事大多篇幅短小,每则故事之后都有几帧插图,就算不识字,也可以从图画上猜出个故事的大概。所以薛蟠一下子吸引住了,从伴读手中抢过来看。 看完之后,薛蟠意犹未干,于是拿钱到书肆大肆购买类似的书籍。书局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漫天洒钱的糊涂人,因此只要是书本中有插图的书全都卖给了他。薛蟠不知道,乐颠颠的让小厮抱着一摞书回去了。其中包括春宫画册还有《西厢记》、《牡丹亭》、《琵琶记》以及《元人百种》这类被世人认为有碍风化的,无所不有。 薛姨妈不识字,听说儿子买了好多书,只当儿子开了窍,知道上进了,夸了薛蟠好几次,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又把跟着薛蟠的人叫进来,赏赐了一番。薛蟠抱着这些书在学堂里看,夫子只当薛蟠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所以并没有注意他在做什么。宝钗是知道哥哥的,不是个向学的,能坐得住的。如今见薛蟠在学堂里这般安静老实,因此好奇他看的是什么书,就跑过去,随手抽了一本《会真记》来,从头看了下去。 比起四书五经的枯燥乏味来说,这些书精彩极了。面对文中男女私相授受,暗定终身的情情爱爱,与其所受的教育大相悖庭,宝钗心知不妥,却抵挡不住诱惑,舍不得放手。宝钗明白,这些书绝对不能在学堂上看,哪怕是哥哥也不行。若是被夫子发现,绝对没有好结果。 宝钗向薛蟠讲明利害,在动脑子这方面,十个薛蟠也不是她的对手,因此薛蟠听从宝钗的话,把书放在书房。自此,两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到书房看书。薛姨妈不知就里,见两个孩子如此好学,心中欢喜,不但叮嘱让他们身边的人好好服侍,而且担心他们因耗费心神而伤身,特地吩咐厨房每日里为少爷和姑娘做些滋补的食物,补身子。 等薛俭从外回来,薛姨妈不等他落座,就迫不及待的把薛蟠和宝钗日日呆在书房苦学的事情告诉了他,希望借此让薛俭改观对薛蟠的态度。薛俭虽然放弃了让薛蟠读书进而科举出仕的希望,但是不代表他不看重这个儿子。因此听薛姨妈说薛蟠也知道上进了,大喜,将薛蟠叫过来考校。 薛俭所问得问题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薛蟠一如既往,答不上来。见薛蟠抓耳挠腮,不知所云的样子,薛俭心中生气,斥责薛蟠既然日日在书房里看书,为什么连这些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到底看的是什么书?薛蟠心中有鬼,闻言脸色为之一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见状,薛俭心生怀疑,跑到书房翻检,把薛蟠和宝钗藏在书房的书翻了出来。 看到眼前一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书籍,薛俭脸色铁青,目光如刀,从薛蟠和宝钗身上慢慢的掠过,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你们这些时日日日在书房里用功的缘由?真真我们薛家的好儿女?可真给我们薛家作脸?……” 薛俭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疼,这一双儿女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真好,真真有出息……”薛俭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薛家祖上为官,后代子弟守业有成。到了他这里,祖上留下来的通政司的职位被他弄丢了,费劲巴力的保下皇商的名号,为的就是商中的那个“皇”字。他这么辛苦为的是谁?还不是眼前的一双儿女。可是,看看这两个家伙做的好事,怎么就不学好呢! 见薛俭气恼,正话反说。宝钗知机,赶紧跪在地上,哭着低头认错。薛蟠是个讲义气的,怎么能让宝钗把事情全都揽身上,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父亲,不是妹妹的错。与妹妹无关,是我,这些书都是我买回来的,也是我放到书房的,都是我看的,与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要罚就罚我吧。……” 薛俭气急,抬脚就往薛蟠身上踹去,怒喝道:“你个糊涂东西!这个时候你倒是长脑子了,知道护着妹妹了,早你做什么去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什么该作,什么不该作,你就一点都不知道?”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薛俭转头问宝钗:“你别告诉我,这些书你一点没看?” 宝钗涕泪交加,羞愧难言,半晌才低声道:“女儿,女儿……看了……看了几本。”虽早已经是预料中的事,薛俭却依旧难掩失望,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后退几步,跌坐在一旁的黑檀木五福雕花罗圈椅上,轻揉着胸口,道:“本来我觉得你哥哥不堪造就,你却是个好的,因此教你读书识字。想着好好教导一番,你将来未必没有出息,可是如今看来你真真浪费我一番心血。你看看你这作这事,可还有大家闺秀的规矩?早知道有今日,你倒是不识字的好。” 宝钗被薛俭说的脸面全无,跪在地上低低的哭泣。薛俭看着跪在眼前的一双儿女,思忖着。商人地位低贱,薛家头顶个“皇”字,地位上虽比不上官宦之家,可是终究比普通商户高那么一头,再说,薛家百年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和贾王史三家世家豪门联络有亲。有好亲戚作臂助,薛家在士族中也能说的上话。薛蟠读书不成,薛俭已经不指望他有太大出息,只想着能够守住家业就行,女儿生的美貌,又聪明伶俐,好好教养一番,以他用钱财铺就的关系网,攀附上贵人,不仅是她的造化,也是薛家的荣耀。 薛俭目光转了转,心中作了决定,今日这事,为将来计,关乎到宝钗的名声,绝对不能传出去。因道:“蟠儿和宝钗你们禁足三个月,期间宝钗要抄写女诫一百遍。你们身边服侍的人不尽心,从奶娘往下,每人赏二十大板,然后撵到庄子上去。” 宝钗答应着,从地上起来,准备离去。薛俭从她身后淡淡的道:“宝钗你先不要急着回房,等你给我看完行刑之后,再回去。”闻言,宝钗一惊,颤抖着声音答应下来。看到身边服侍的人,被堵上嘴,放在凳子上打板子,血肉横飞的场面让本就被薛俭吓得三魂六魄差点移了体的宝钗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大病了一场。 因宝钗的这一病,本来恼怒之极的薛俭看见她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模样,觉得她是年幼无知,完全是受薛蟠的引诱才学坏,这样一想,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对她又怜惜起来。病卧在床的宝钗一部分是病,一部分是心病。她本担心父亲会因此而厌弃她,后见薛俭态度和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知道薛俭依旧如同以往一样疼爱她,心病一去,病好了大半。病好之后的宝钗对薛俭请来教导她的师傅更是不遗余力的刻苦学习。面对宝钗认真的态度,薛俭很是欣慰。 从头到尾薛姨妈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似乎是两个孩子和他们身边的人犯了大错,惹怒了薛俭。无论她是问薛俭还是问薛蟠宝钗两个,都没人肯告诉她。薛姨妈得不到答案,知道必有不可说的缘由,也就不在询问,只是重新从家生子中为薛蟠和宝钗两个挑了服侍的人。经此一事,薛俭对薛蟠已经没有太大指望了,只想着等他再大几岁,就把他带在身边,学着如何做生意,知道些世事经济,将来接掌家业时不至于被下人蒙骗就是了。 宝钗虽然挨了薛俭的责骂,但是家人还是很疼爱她的,因为爱她,才教导她。与之相比,贾家的迎春、探春和惜春虽说养在贾母跟前,不过说出去名好听而已。贾母年纪大了,年老记性差,又满心都扑在养在身边的宝玉身上,对三人自然就不那么上心了。当然,日常寝食起居贾母并不曾薄待她们,只是女孩家的教导,就无从谈起了。贾母这个亲祖母都不管,邢夫人和王夫人更是不插手。 邢夫人不是迎春的亲生母亲,而且深恨迎春的生母活着的时候坏了她和贾赦之间的夫妻情分,不免迁怒到迎春的身上,对这个女儿很是不待见。对于邢夫人对她的观感,迎春心知肚明,就算她再怎么刻意讨好也改变不了。何况迎春又是个嘴笨的,不善言辞,就算她想讨好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贾赦对她这个女儿,更是全然不管,置之不理。父母不能依靠,偏迎春身边的人也不中用。 迎春生母在时,也是个有手腕有心计的女子,笼络的贾赦冷落正妻,只独宠她一人,占尽了风光。贾府里的下人都是跟红顶白的,虽然迎春的生母不过是个姨娘,奉承巴结的人比比皆是。迎春作为她的女儿,也享受了几年好日子,待遇比之宝玉都不差什么。 等迎春的生母一死,迎春的日子一下子“落魄”起来。其实倒算不上落魄,就算下面的人有心怠慢她,主子的吃穿用度标准都在那里呢,所以也差不到哪去。只是和以前是没法比了。一开始迎春受了委屈,向贾赦和邢夫人诉委屈。找来下人查问后,下人回禀,二姑娘的份例就是这样的,并没有错。迎春告状不成,反而遭到一顿数落。 回房后,因为她的“失势”,在府里地位下降,被人落井下石的奶娘就把受到的怒气发泄到她的头上,又给她一顿排头,从而给她点明,如今比不得往日,哪里还当是姨娘还在的时候的好日子。自此迎春沉默了下来。迎春的奶娘却无法接受这落差,偏她又不能像房里的其他人一样,找门路离开,心中郁闷。迎春待遇降低,身为她的奶娘,“油水”也跟着变薄,为了弥补损失,奶娘有的时候就会顺手牵羊带走迎春的一些小东西,或者将她的份例拿走一些作填补。对此,迎春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比之迎春的奶娘,探春的奶娘要负责的多。探春的奶娘是个精明的,她深知,从她被选为探春的奶娘,今后的荣辱就和探春连在一起了。探春的奶娘也是府里积年的老人,对于贾府的规矩在熟悉不过了,因此从探春刚懂话的时候,就开始按照府上的规矩教导她。 在态度上,王夫人对探春要比贾环好的多,因为庶女教养好了,将来嫁个好人家,可以给宝玉添臂助。虽如此,也不过是淡淡的。后来见赵姨娘仗着贾环,每每生事,偏她要保持当家主母的气度?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5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5部分阅读 度,又有贾政在里面护着,不好处置她。王夫人心中憋着一口闷气,再见探春脸上就添了几分热度。并且让人把嫡庶和主子与奴才这类的观念好好灌输给探春。在赵姨娘生事,大吵大闹之时,把探春带过来,让她亲眼见识到生母的不堪。在赵姨娘在她跟前立规矩的时候,故意引逗探春说一些刺她心窝子的言语,每每看到赵姨娘脸上伤心的表情,王夫人心里都是一阵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选用黛玉母丧进贾府大约六岁或者七岁的年纪。 薛俭对薛蟠和宝钗的处置,在认为是薛蟠引诱坏的宝钗情况下,宝钗的处罚比薛蟠还重,是因为就算是薛蟠主导,宝钗犯的过错远远大于薛蟠。 薛蟠看那个些东西其实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不对。就算传出去对薛蟠的名声不好,但并不耽误他在外交际应酬及娶妻生子,男子的名声坏了,顶多娶妻的要求变低而已。但是宝钗就不行,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名声甚至大于生命,如果这事传出去,对薛蟠并没有什么大影响,宝钗就算不死,也只能出家一途了,根本不要想着出嫁。其实就算她想嫁,也无人求娶。而且因此还会带累薛家的名声,对薛家其他房的女子婚嫁也有着很坏的影响。 这章我写了六七遍,每每写了一部分,不满意,又推翻重写。因为人物的个性在幼年的时候已经基本定型,所以为了写出这些人的不同,我真是要吐血了。其实这章我还不是太满意,只是我的水平有限,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因此只能到这里了。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54]第五四章 贾敏将和福建泉州姚家签订的契约看了一遍,又拿起附在它后面的三十倾带着一座小山林的田庄地契,看了看。这是姚家和她合伙入股的资产。福建地广人稀,所以田庄相比内陆要便宜的多,因此这田庄,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两。可是贾敏却掏了十万两出来。这些钱,不但搬空了贾敏的小金库,而且她还从林家账上挪用了不少。贾敏只希望这次出海,能够平安顺利,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面得她投的钱打了水漂。 本来姚家想拿海图入股,姚家世代出海行商,因此海图是他们生存立命的根本,作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若不是这次赔得狠了,船毁人亡,家族没了翻身的资本,怎么也不会拿出来。可惜他们碰到的是贾敏这个“怪胎”。 既然想作海外贸易,贾敏怎么会不在海图上下功夫。因此她就在林家丰富的藏书中寻找国外的地域图志,顺便感谢一下现代的应试教育,还有她所在公司老板。因他的要求,公司所有的办公室都挂着本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而贾敏原来的办公桌上还摆着一个客户送的超大地球仪,她闲着没事的时候,总是拨动着玩。 因此,贾敏拼拼凑凑,画出海图不仅比姚家的详细,还包括他们还未涉足的一切区域,而且上面还标明了部分区域有那些值钱的特产。在这种情况下,姚家没了要价的资本,他们又急于翻身,贾敏是能拿的出钱的,虽是官家,却没有仗势欺人,而且也没有吞掉他们的想法,条件也不算太苛刻,因此也就接受了贾敏三七分的要求,作了十年契。 贾敏将契约和田契放在一个锦囊里收好,然后把它放在她收藏隐秘钱财的红酸枝雕漆匣子里。看着匣子里的房契、商契和银票还有珠宝,贾敏心中暗自思忖,这些都是没入林家账册的,若是她真有个万一,书生意气的林海也按照原著没了性命,就算林家有男丁,小小的年纪也未必能够保得住林家明面上数目庞大的资财。有了这些,就算没有林家的财产,将来孩子们的生活也不用担忧了。 收回思绪,藏好匣子,贾敏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丁嬷嬷身上,一怔,发现她正在发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因此她忍不住问道:“丁嬷嬷,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丁嬷嬷回神,摇头道:“没,没事,……”对上贾敏不相信的眼神,丁嬷嬷忙道:“前几天我跟着太太去通明寺,回来路上下大雨,在亭子歇脚等雨停的时候,曾经和在亭子的另一边歇脚的人打个对面。见到故人,让我想起了一些当年旧事。” 贾敏有些惊讶的道:“那几个方外之人看年纪都和你不搭界,怎么里面会有你认识的人?不过出趟门,躲个雨都能遇见了故人,也算是有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见到旧识,怎么也该上前打个招呼,不该就这么视而不见,擦身而过。” 丁嬷嬷苦笑道:“太太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想上前打招呼,只是我就算打了招呼,人家也未必愿意认我,我又何必去讨那个嫌。”面对贾敏的不解,叹了一声,解释道:“最开始我是在先皇容妃宫里的,大长公主虽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却是从容妃娘娘的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她出嫁,我被挑选出来,跟着出了宫到了苏州。大长公主温柔贤淑,只可惜命不好,只生一女。后选了金陵甄家嫡系六房的嫡长公子为婿。……” 提及甄家,贾敏点了点头,甄家的这位公子她知道,算是甄家较为出色的一个人物,年纪轻轻的官至正三品江苏按察使。可惜,因为牵涉到义忠亲王一事中,丢官下狱,后于狱中畏罪自杀。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甄家丢卒保帅之法。因为甄家不仅牵涉到义忠亲王一案中,而且私底下和朝中几位年长的皇子都有瓜葛。若是事情败露,被今上知道他家失去了做臣子的本心,帮着他人窥觑皇位,就算甄家再怎么简在帝心也承受不了雷霆之怒,甄家就完了。这个时候少不得要推出个“替死鬼”出来。 最终,为了家族的利益,参与的人中,这位身份和地位都够高,也有资格的甄公子出面担下了所有的事情。他这一死,事情也就此断了。在他死后,甄家将其剔除族谱,并因为族中出了这种不忠不义之徒而上表陈情请罪,不明真相的皇帝见甄家深明大义,顾念和甄家多年的君臣之情,并没有为此降罪甄家,只是轻描淡写的以教导不利为由,罚了甄家当家族长三年的薪俸。 丁嬷嬷叹道:“这位甄夫人在子嗣上的缘分未免薄了些,一连生了两个哥儿都没养住,后来得了一位姐儿,身子也不大好。为这,大长公主和甄夫人特地给她买了不少替身,舍入空门。大长公主在的时候,常接这位姐儿过府玩。后来甄公子升了江苏按察使,衙门就在苏州,她更是几乎长住公主府了。后来,大长公主过世,我们被放了出来。旧年,我听说这位甄公子犯事被拿下狱,还特地去打听了一下后继。甄公子自尽之后,家人并没有逃脱责罚,一干家眷俱罚没入官,被就地发卖。” “听说甄公子自尽之后,那位甄夫人也是个刚烈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等官吏来抓人,投缳了。夫妻俩倒是生亦同床,死亦同冢。我当时还慨叹这位姐儿金尊玉贵的,一年的药钱至少都要一两千两银子,就此跌入尘埃,那买了她去的,怎么肯在她身上如此花钱,小小的人逢此大难,也不知道能挨几年。没想到避雨的时候,发现她竟然逃过大难,入了空门。真是让人想不到。” 本来贾敏以为丁嬷嬷所说的旧识,指的是那个中年道姑,听她这么一说,原来“故人”指的是其中那位小姑娘。其实贾敏并不太擅于记人,何况是萍水相逢的出家之人,不过就是进亭子时那么一瞥,但是她对这位小姑娘印象很深。究其缘由是这位小姑娘身上虽然和众人一样穿着道袍,但是头发没有像一般带发修行的女子那样束在道冠中,而是如闺中少女一般梳成双鬟,黑如鸦翅的发上用素白的缎带从发根处打着蝴蝶结子垂了下来。先不说她这身打扮,俗不俗,道不道的,只头上的素白缎带就让人惊讶。听丁嬷嬷这么一说,贾敏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明白小姑娘头系白缎带是取其为父母戴孝之意,同时也明白丁嬷嬷为什么不上前与之相认了。 关于这位甄夫人的事情,贾敏也有印象。以前她膝下只有黛玉一个女儿的时候,参加夫人聚会,曾经被人和这位甄夫人相提并论。两人都出身高贵,亦都命中无子,只是贾敏的命比这位甄夫人要好,因为她和林海夫妻感情甚笃,两人除了黛玉之外,再无其它子女。而这位甄夫人则没她这么幸运了,庶子庶女一大推,而且夫妻感情不睦,甚至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可是听说这位甄夫人和丈夫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对外维持着夫妻关系,但是实际上,两人早已经恩断义绝。 曾经这个话题一度占据了很长时间的夫人聚会话题。贾敏虽然不感兴趣,不过也听了那么一耳朵,只是因为甄家家大业大,为官之人不少,顶着甄夫人名头的人很多,因此她没把这位甄夫人和她知道的甄公子联系在一起,不知道两人是夫妻。当时她听说之后甄夫人的结果之后,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在她们这个阶层,婚姻并不仅仅代表着结两姓之好,更是利益的结合。就算夫妻之间没感情,相敬如“冰”,也得维持,所以这位甄夫人的挣扎注定没有结果。这个时代的和离比现代受保护的“军婚”离婚还要难的多,万中无一,地位越高,受到的限制越大。 且不说,一个做母亲的不太可能不顾自己的孩子,而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单甄公子和甄夫人之间淡薄如纸的夫妻情分也不能让她作出殉夫这样的举动来,既然甄夫人不是为情爱而亡,那么她如此作为是为了什么?只有一个答案,是为了她的女儿。 甄公子犯下大错,罪及妻女。这种情况下,不是遁入空门就可以逃脱罪责的。因为事涉忠义亲王和几位皇子,根本走不通门路,也无人情可托。而甄夫人最大的倚仗——母亲大长公主已经去世。求告无门的甄夫人只能一死,留下孤苦伶仃,无人可依的弱女,希望能够打动一向以为人宽厚仁和而自诩的皇帝,念及她女儿身上的那一点点皇家血脉,高抬一手,放女儿一马,免掉她身上的罪责。最后,甄夫人成功了。 想到甄夫人的所作所为,贾敏心中一阵感慨,母爱似海。甄夫人为了女儿把命都舍弃了。她这边为了几个孩子也是费尽苦心。想到一双儿女,贾敏又是一声长叹,她这会儿慨叹甄家女儿的命运,不知道她和林海若是早亡,可有人怜惜自家的这几个?念及自家,贾敏立刻把心思转到正事上去,转头看了看摆在柜子上的西洋钟,问道:“学里姑娘和先生的点心送去了没有?” 外间伺候的临波听到了,忙答道已经送过去了。贾敏又道:“把外面该班的三等仆妇带一个来见我。”临波不知道贾敏是何用意,却不敢怠慢,忙传话去。过不多时,一个青布粗使打扮的妇人被带了进来。贾敏打量着跪在下面的这位陈福家的,见她身上收拾的很是整洁,第一印象不错,叫她起来后,贾敏慢慢的和她闲话,问一些市井经济,陈福家的声音干脆,回答的周到利落,而且和她派人打听的市价相符,是个知道世情的。有些问题答不上来也没有谎言欺瞒,让贾敏很满意。 贾敏让临波将她手边的素日用的一个针线盒子递给站在下面的陈福家的。陈福家的接过来,按照贾敏的意思打开来看,见里面放着几朵仿生花,几个绢作的草虫,还有用珠子穿成的珠花及蜻蜓。这些都是贾敏做的。现代社会流行diy,不同于别人的娱乐,手工曾经是贾敏学费和生活费的来源之一。 “你觉得这些东西如何?”贾敏微抬着下巴,问道。陈福家的道:“又好看又精致,实在是爱煞人。若是不留意,都当真的呢。”贾敏笑道:“比外面卖的如何?”陈福家的想了想道:“普通的自是比不得,但是外面的铺子里也有和这相仿的,甚至比这更好的。” 贾敏又问了几句,然后让陈福家的下去。回头和丁嬷嬷言道:“府里虽然待下一向宽厚,但是也没有让人闲的整日磨牙的道理。我想着让府里的人做些花呀,朵的,做好了,收上来,送到铺子里去,也是她们的一个进项。嬷嬷也就此赚个茶钱,你觉得怎样?” 丁嬷嬷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贾敏在前一阵子流言之后为了进一步加强府里的掌控度而想出的法子。下面伺候的人手里一直有事做,也就没那个时间八卦了。只是这事,贾敏不能出头,她一个当家主母,做这种事,就会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不仅会被人认为钻进钱眼里,连这种小钱都不放过,而且还让人觉得待下严苛。而且若是因为做这个而耽误了正经差事,贾敏也不好出面管理。 想了想,丁嬷嬷道:“那奴才就谢过太太了。”贾敏点头道:“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我看刚才那个陈福家的不错,是个伶俐的,可以替你在外面跑腿。”沉吟了一下,贾敏从一旁的钱匣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先拿去使,不够再和我说。”丁嬷嬷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其实这钱她也是拿的出来的,只是这事虽然是她出面牵头,但是最终掌控权贾敏不可能交到她的手上。 跟着贾敏和丁嬷嬷商量如何行事,下面的人若是因此因私忘公,又该怎么责罚,……正说到热烈处,外面人报老爷来了。贾敏和丁嬷嬷赶紧住口,林海从外面掀着帘子进来。丁嬷嬷给林海见过礼之后,退了下去。贾敏亲自到了一杯茶给林海,道:“老爷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林海接过茶,喝了一口,道:“扬州知府蓝大人昨晚喝醉,回府的时候跌了一跤,当时看着没大碍,谁知今早发现嘴眼歪斜,连话都说不清楚,看上是中风的模样。回头你找找我们府里有没有合适的药材,要是有的话,派人送过去。” 贾敏答应着,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承想不过一夜的功夫,人就变成了这样。蓝大人这样,想来是不能坐堂理事的了。只是他这一任还有半年就满了。也不知道,朝廷是派新知府过来接任,还是由知州暂时署理,等任满之后再派人来?” 林海摇摇头,道:“不知道。一切等报上去之后,自有圣断。我管的是盐务,地方上哪里轮的到我插手。” 看林海眉头紧锁,贾敏忍不住问道:“除了蓝大人的事情,难道老爷还有其它烦心事不成?可是政务上又遇到什么难题?老爷能不能和我说说,我虽无能,不能帮着分担,但是却可以替老爷排遣排遣。” 林海苦笑道:“邸报上说今年,陕西、山西、郑州三省大旱,虽不能说颗粒无收,但是今年三省的赋税,朝廷就不要想了,而且还要拿出钱米赈灾。朝中现在哪里还有钱?盐税一向是朝中财政收入的大头,两淮又是重中之重。因此皇上就加大了今年的盐税。这几年我在盐政上面下了大力气,整顿之后,盐税虽逐年上升,但是根本达不到皇上的要求。你知不知道,皇上竟然要求今年的盐税要达到去年的三倍,这怎么可能?除非是提高盐税。可是我递上去的折子又被皇帝驳了回来。不加税,又能怎么办?我可没有凭空变出钱的本事。加税的话,我心又有不忍,那些匠户们依旧够苦的了,如此一来,他们只有卖儿卖女了。” 听了林海的言语,贾敏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不是说皇上不让加税吗?”难不成他想自作主张,这可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他这般行为,可是要不得的,贾敏心中想着怎么才能阻止他才好。 林海道:“皇上想做个仁君,自然想着不加税,可是国库里没钱,而花钱的地方有好几处,又都是不得不花的,皇上就算再不想也没办法。除非天上掉馅饼,凭空生出一笔钱来。”在现实面前,皇帝也不得不低头。 贾敏听林海没有自作主张的意思,也就放下心了。道:“若是改煮盐为晒盐法的话,第一年的盐税收入至少是以前的两倍,以后逐年递增。当初皇上若是采用了你的建议,现在也不必为钱为难了。”当时递折子的时候,除了指出两种方法的弊端,而且还附了一张晒盐法的收支表,远超煮盐法的收入,况且那上面是贾敏计算的最保守的收入。本来以为衡量了利弊之后,又有巨额利益,皇上必然会同意实施,谁知道最终却是被留中不发。 林海无力的挥挥手道:“这种假设没意义。陛下之所以不实施自有他的考量。” 贾敏笑了笑,什么考量?好听点的是为了一个“稳”字,实际上是思想僵化,拘守成例,因循守旧,不敢变通罢了。不过贾敏不敢当着林海的面行此大逆不道的言语,因此附和道:“说的也是,不改也有不改的好处,毕竟单一的经济产业实际上不利于社会经济发展的。” 林海不懂贾敏话里的意思,皱着眉,道:“什么单一不单一的?说的你好像有什么好办法增加国库收入似的?”自从秘密立储和密帐事件之后,林海再也不敢小觑贾敏,从此外面的事情,他也不时的告知贾敏,甚至有的时候还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贾敏以一副开玩笑的态度,带着几分自傲,道:“是呀,我有好多办法,只是就算我说了,皇上也未必肯采纳。”说完嫣然一笑,波光流转,笑道:“满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干吏都没法子的事情,我一个小女子能够有什么主意,不过是看老爷心情郁闷,开个玩笑开解一下老爷罢了。”真真假假,让林海辨识不清。 历史早已经写明,像什么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都是在封建王朝可以增加国库收入的主意,但是眼下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却不是历史的那位,有着坚毅果敢的性子,为人优柔寡断。 一个国家政策的改革,又是触动士族利益,其中的艰阻不言自明。这样的一个皇帝,在面对重重阻难的时候,能够坚定不移的把政策执行到底吗?何况他最是爱惜羽毛的,一心想在史书上留个仁厚的好名声,若是实施这些政策,必然会招致一片骂名。临老“晚节不保”,史笔如刀,皇上能否接受?……如果不能实施,那么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和那份改盐法一起被束之高阁,等着落灰尘?她一个深宅妇人,不愁吃穿,又何必浪费那个口水,徒费唇舌,出这个风头,做这个“出头椽子”!咸操萝卜淡操心的管那个闲事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因为我看书的时候霸王多了,所以才被霸王? 后面的情节会加快了。 [55]第五五章 珍珠服侍着被贾母接来小住的史湘云睡下,在里面的一张小床睡下,给史大姑娘上夜。珍珠明知道这是伺候史大姑娘的丫头采荷采莲偷懒,才把上夜这累人的差事推给她,但是珍珠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再说这史大姑娘乃是贾母娘家子孙的嫡女,她若是服侍好了。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躺在床上的珍珠睁大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想着心事。她姓花,原不是贾家的家生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前几年,她父亲一病而亡,留下寡母和一儿一女过活。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除了房子,能卖的全都卖了,可是到底也没救回父亲。葬了父亲之后,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生计艰难,眼看都要吃不上饭了。无可奈何之下,为了大家都不饿死,母亲就把她卖了。 幸运的是,那年这府上要采买六到八岁的小丫头。那个买了她的人牙子得到消息后,想法设法的和府上攀上了关系,为的就是若是能够做成这笔生意,让人知道连公侯家买人都经她的手,生意绝对兴旺,珍珠也因此被挑中进府。 从进府的那一天起,珍珠就傻了,一直生活在生活最底层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生活。吃的穿的都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当时珍珠摸着身上柔软厚实崭新的青布衣裳,看着盆里不限量的白米饭和让人随便吃,冒尖流油的红烧肉,当即吃撑了。 晚上珍珠躺在床上揉肚子的时候,想着就算父亲活着的时候,家里也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她曾经最渴望的就是日日吃饭吃到饱,不要掺杂其它的东西。身上穿的衣服不要补丁摞补丁,偶尔能够作件新衣服上身,不是由母亲的衣服改小的。那时候觉得只要能够满足这些,就已经是天堂了,如今和这比起来,那算什么?因此,珍珠下了决心,她绝对不要再过回那样的苦日子,一定要想法子永远的留在府里。 有了这个决心,珍珠在学规矩的时候下了苦工,一遍不会,就两遍,三遍,……白天学不好,晚上不睡觉,偷偷的练习。因此,珍珠在所有人中,学得并不是最快的,也不是学得最好的,却是学得最认真的。因为这份认真,让教导她们的嬷嬷高看了她几分,因此在后来分配时,将她分到贾母的院子里,改名为“珍珠”,成为一个不入等的粗使丫头。 但凡分在贾母院子里的丫头都是聪明能干的,哪一个都是一手好活,就算有几个不赶趟的,父母也都是府里有些体面的。只有珍珠,无论是容貌口齿,还是针线活计,哪样都不出手,在一堆人尖子中根本显不出来她。寻常服侍的一等丫头都有些不入贾母的眼,何况她一个因为贾母身边的大丫头放出去了,才搭顺风车升成的三等小丫头,哪有在贾母身边露脸的机会。 后来,在府里日子长了,珍珠渐渐的明白,这府里的奴才和奴才也是不一样的,除了明面上的等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比如: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甚至比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来的体面。还有,一样等级一处地方当差的,家生子就要比从外面买来的体面……要想永久的留在府里面,必须首先的入了主子的眼才行。 于是,珍珠在埋头干活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结交和她一起进府的鸳鸯、素云、麝月、茜雪、可人、彩霞……。不时的拿出月钱来,请贾母院子里的几位嬷嬷吃酒。珍珠虽然没有这些家生子懂事能干,但是只要分配给她的差事,哪怕是别人推着不要的差事,也都默默的完成。因为她不声不响的,从不与人吵嘴,也不挑拣差事,一副只知道干活的摸样。再加上她平素里下的功夫,从而得了个“温柔和顺”的评价。因此,在从三等升到二等的时候,虽然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来,可是谁也说不出她哪里不好,珍珠也就顺利的升为二等丫头。 虽是二等,可是珍珠的二等乃是最末的,依然没有在贾母跟前露脸的机会,只能给一等大丫头打下手。而且珍珠知道,从三等升到二等她已经费了老鼻子劲了。想要再往上升,以前的手段都没用了。若是没机缘,她再也没有往上升的机会了,只能在二等丫头的位置上,等着年纪到了被拉出去配人。不甘心落得这样结果的珍珠,认真当差的时候,从嬷嬷和当差的媳妇还有鸳鸯她们这些已经升上一等丫头的“朋友”的言语中,努力的记下府里各个主子的喜好,留以备用。 因为史湘云的父亲要外放为官,临走之前贾母把她接过来玩,因为史湘云身边有跟着服侍的大丫头,所以贾母随手指了珍珠过去,明面上的话是让她帮着服侍,主要原因是让她带着人熟悉环境。因为服侍史湘云,珍珠就此在贾母面前露了面,挂了号,而且和宝玉也有了比较多的接触。 每晚,隔着碧纱橱,珍珠能够清楚听到采荷和采莲的说话声。听她们谈论贾府和史家的富贵,还有对彼此以后的前途担忧。讲述着配小子的悲惨命运,作管事娘子的辛苦,纵使再得脸若是惹怒了主子也可能会被撵出去,只有作了姨娘才能永远的留在府里等等之类的话题。她们的话让珍珠心中模糊的想法逐渐的清晰起来,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自此,在服侍湘云的同时,珍珠除了注意她的爱好,也一并注意着和湘云一起玩的宝玉喜好,并把它们暗暗的记在心里。有着早前收集的信息,珍珠又拿出十二分的心服侍湘云,很快,珍珠就博得了湘云的好感,连带着她带来的采荷和采莲都靠后。到了湘云走的时候,除了舍不得老太太和宝玉之外,最舍不得的人居然是珍珠。为此湘云还大哭了一场。为此,让人对珍珠多看几眼。贾母也因此让珍珠随身伺候。而后,凭着小心周到,恪尽职任,她又被提拔为一等的大丫头。后来,因为贾母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至此,珍珠完成了她人生计划的一大步。 袭人升等,调职,在她的眼中是一件大事,可是在贾府众人眼中,不过是一朵小浪花,掉进贾府这个大海里,连个涟漪都泛不起来。不过这回贾府里倒是有一件大事发生。宁国府里贾蓉要娶妻了,定的是工部营缮司的营缮郎秦业的女儿,小名可卿的。秦业比贾政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还高一级,乃是正五品的官职。贾珍为世袭三品爵,高秦业两品。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条规则来看,两家联姻也算门当户对。 只是宁荣两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当自家还是当年开国分封八公鼎盛之时,因此再看这秦业的背景就有些不入眼了。只是这事贾珍一力主张,说秦家两家素有瓜葛,正好更近一步,而且秦家的女儿不仅生的好,品格更好,与蓉儿非常般配。贾赦对自己的女儿对不关心,何况这府里。贾母和贾政因为隔了一层,说了两句,见贾珍不停,也就不再言语。婚姻大事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因为贾珍这个做父亲的坚持,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为此,两府的人都说这位秦家小姐命好,有福。 到了晒嫁妆的时候,满满当当的七十二台嫁妆占了宁国府半个院子,金光耀眼,全都是好东西。一时之间暗地里嘲笑新媳妇出身低微,家境寒酸的声音全都闭上了嘴。这个时候,有那明白的,就开始向人解说,说这营缮司是专门主管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修理等事,油水大大的,所以,这位新媳妇的嫁妆自然是丰厚的了。 贾珍之妻尤氏听到传言之后,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虽说大户人家的规矩是嫁女儿的时候,留下一部分夫家的聘礼,不过自家会把留下的那部分填上,并且还要再添出来一部分,后者称之为添妆。贾家虽然明面上送去五千两的聘礼,可是私底下贾珍从账上支取的是这个的两倍,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送去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像那个孔雀石嵌宝玉石盆景还有那对粉彩缠枝蕃莲花纹对瓶都是贾珍之母许夫人私库里的好东西,从来都没在人前露过面。满府都没人知道家里有这个东西。若不是在许夫人过世的时候,她整理东西时曾看到过,款识还在,还真当是儿媳妇自家带过来的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贾珍把它们拿出来送过去的。只可惜,这事尤氏就算知道她也只能咽在肚子里,一点风都不敢露。 身为无子的继室,她的处境只比邢夫人稍微好那么一点儿,府里的事情她能做主的有限。贾珍的脾气更是暴烈,亲生儿子,那也是说抡大板子说揍就揍。蓉儿的婚事是他拿定了主意的,而且为此不惜府里拿钱,给女方办嫁妆,帮着脸上贴金,她要是给捅出来,绝对没好果子吃。再说,这事也是双方的,女方嫁妆多,府里也跟着有脸面。打自家脸面的事情,尤氏是不可能做的,只是让她好奇的是,这秦家的女儿难道是天仙下凡不成,怎么就让贾珍跑前跑后的,为她作到这种地步。不知道,不是贾珍娶儿媳妇,还当他娶媳妇呢。 只是贾珍在贾蓉的婚事上这么上心,忙前忙后的,银子如水一般花了出去,却忽略了新郎官——贾蓉。当初,贾琏娶亲的时候,为了脸面上好看,身上还捐了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衔,而贾蓉还是早前捐的监生身份。只是贾珍不提,尤氏也假装没发觉,左右还省下一笔捐官的银子呢。 宁国府这边添人进口,荣国府这边却在撵人。贾琏自小在贾府那样的大环境长大,本就缺乏教导,有贾赦一位这样的父亲言传身教,又有贾珍这样的大哥一旁怂恿唆使,早已经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纨绔子弟。待到后来被贾敏点醒,而后又有外祖父的提点,贾琏有所悔改。或许是遗传,在“色”字上面他无论如何都改不了。只是贾琏到底还是有底线,讲究个“两厢情愿”,不碰良家妇女,手里又有钱,所以是青楼楚馆常客。因此被外祖父数落了几次,他也只不过减少去的次数,但是在家里没少和丫头们胡闹。 王熙凤过门之后,不到半年,贾琏房里的莺莺燕燕全都被凤姐找出不是打发了。就连他惯使的管事媳妇也一个不存。对此,贾母不闻不问,王夫人则是暗中支持。起初,因为要给凤姐这位正房太太体面,贾琏任由凤姐作为,不发一语。女人嘛,外面有的是,而且比府里的还要知情知趣,会服侍人。 但是在凤姐以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把持了屋里,内管事都换成她的陪房还不知足,把手伸到了外面,想把外面的管事和银钱往来都抓到手的时候,贾琏不干了。她想干什么?架空自己,把银钱都把过去?贾琏尝到了手里有钱的好处,怎么可能愿意回到仰人鼻息,从别人手里拿钱的日子,就算这人是他的妻子也不行!何况,王熙凤和王夫人越走越近,这让贾琏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王夫人看不得他好,从而在背后出的坏主意。 为此,贾琏和王熙凤为此大吵了一架。但是随后贾母就将他叫过去臭骂了一顿,说了一些什么夫妻两个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过日子之类的话。明摆着给王熙凤撑腰。最后,到底让凤姐在外面银钱往来那里安差进去一个人。不甘就此罢休,却又无计可施的贾琏最后打起了凤姐身边四个大丫头的主意。 作为凤姐陪嫁的四个大丫头不是给贾琏就是嫁给府里的哪位管事作管家娘子。不过看凤姐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这样的话,必然让凤姐的话语权上更上一层楼。若是两人一心也就罢了,如今贾琏和凤姐同床异梦,他自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贾琏生的风流俊俏,一表人才,又是风月中的老手,逗弄几个已经知道人事的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她们作为陪嫁丫头进府,也知道大半是要给贾琏作姨娘的。半推半就之下贾琏把凤姐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丫头勾上了手。凤姐手眼通天,很快就被她发现了马脚。凤姐恨她们背主和贾琏黏黏呼呼,瞅了个贾琏不在的空子,就把两人处置了。 本来凤姐以为贾琏会因此安静下来,谁知道,不过一错眼珠的功夫,贾琏就和她身边剩下的安儿拉拉扯扯起来,并向凤姐提出要她。凤姐眼里哪里容得了沙子,嘴上虚应着贾琏,转身就把安儿远远的嫁了出去。凤姐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只有平儿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孤身一人在这里,其他三人都是家生子,她们的父母都跟着女儿一起进了贾府。因为女儿犯了过错,做父母的一并被远远的打发了。 贾琏兵不血刃,一下子断了凤姐好几条臂膀。在安儿被凤姐嫁了出去之后,贾琏和凤姐一顿大闹,引来贾母和邢王两位夫人。贾琏将凤姐撵他房里伺候的丫头,打发自己身边的陪嫁丫头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反问贾母一干人,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为什么她这里却容不得。一个“妒”字扣了下来,贾母和王夫人全都不好为凤姐说话了。邢夫人乐得看凤姐的笑话,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让凤姐心中对邢夫人暗恨不已。 没想到贾琏这么不给她留脸面,凤姐心中发苦,狡辩她之所以把人处置了,乃是为贾琏的身子着想,并不是嫉妒。只是话说的好听,但是糊弄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最后,贾母和王夫人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凤姐感觉到了贾母不满。她也知道贾琏身边一个人没有,在规矩上过不去,忍着酸,把身边剩下的平儿开了脸,给贾琏作了屋里人。 如此一来,贾琏不仅落了凤姐的面子,而且又得了美人,对他来说,真是痛快极了。只是平儿在开脸的次日,被凤姐冷嘲热讽了一番不说。平儿伺候凤姐的时候,不是洗脸水翻了,泼了她一身,就是茶倾了,烫到了她,……这一天,平儿受了凤姐好一阵磋磨。平儿不言不语,神色如常,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伺候凤姐,她这般姿态反而让凤姐不好意思起来,就不再折磨她。晚间,贾琏想着平儿,平儿坚决不肯,将他推给凤姐,弄得贾琏好大没意思,对她也就淡了下来。 相比凤姐打发贾琏身边人的热闹,李纨打发贾珠屋里人时几乎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像贾珠这样死了的,屋里人愿意守着的也有。贾珠一共三个屋里人,除了自小伺候他的那位,其他两位想着给贾珠守上三年,以府上的仁厚,必会放她们出去。而且说不准身价银都会赏下来。她们还年轻,带着从府里带出来的私房,出去再嫁,做个正头夫妻也不是难事。 这两位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言行中就不免带了出来,被李纨察觉。王夫人认为是李纨没照顾好贾珠,在房事上掏空了贾珠,从而才是贾珠病亡。李纨自然不认,相反她觉得是这几个狐媚子害了贾珠。贾珠还在的时候,她要贤惠大度。如今贾珠不在了,她也不用着作贤良人。只是这几个也乖滑,李纨一时半晌也捉不到她们的错处。况且这其中有贾母和王夫人给的人,在处置她们的同时,李纨在有个好名声的同时还不能引起贾母和王夫人的反感,她们孤儿寡母在府里是要依靠贾母和王夫人的,投鼠忌器,因此一直耽误至今。 李纨得到消息后,立刻添枝加叶的报给了王夫人。时至今日,王夫人尚未从贾珠之死的悲痛中走出来,一听李纨说贾珠的屋里人起了别的心思,大怒。虽然屋里人可以不守,但是贾珠死了不到一年,就有了异心,也未免太凉薄了。这是什么样的做派?既然想男人了,那么好,我成全你们。愤怒的王夫人吩咐李纨,把人牙子叫进来,领人出去,让她把人卖到窑子里去。李纨领命而去,除了有异心的两个,连想守着的那个一并发卖了出去。她才不要留下一个在眼前碍眼。处理完了之后,李纨将三人的私房全部搜刮一空,收了起来。 从纳彩问名到下定,再到成婚,一般情况下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有那讲究的,则需要三年。在贾蓉和秦可卿,全套流程走下来,不过半年的时间。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外面风传皇帝病危。一旦帝崩,天下要为天子服丧三年,民间不得在这期间嫁娶。秦可卿比贾蓉大一岁,女子议婚的黄金年华就那么几年,耽误不起。三年之后,她已经是老姑娘了,所以贾珍当机立断,加快速度,当年完婚。 皇帝病重,连着七日没有上朝理事。太医院里以左右院使和院判为首,带领下几名医术卓绝的太医日日守候在养心殿。皇后亲身伺候,饮食起卧皆在养心殿的偏殿,并拦阻了所有想入内探望的皇子。如此阵仗,不由得让人好生猜测。朝堂上更是因此暗潮涌动,风云诡谲。 通明寺弘一法师的禅室里除了他本人,对面还坐着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老者虽然做出一身普通人的打扮,可是无论他身上衣裳的用料和做工及镶嵌,还是他的言谈举止,举手投足,特别是他精光闪闪的眸子,还有立在禅房之外的几名护卫,无不表明他身份的不凡。 “不知道外面传闻已经病危的陛下白龙鱼服,不远千里跑到老衲这个方外之人之处,所为何事?”弘一法师提着茶壶缓缓的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对面的老者,自己端起一杯慢慢的品着。 皇上苦笑道:“若非如此,朕哪里能够出的来。日日都是凡尘俗事缠身,偷不得闲,比不得十五叔清闲自在。为臣者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归养,抱子?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6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6部分阅读 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心为天下尽其血,神为四海散其形,忧勤一生,却无偃息之地可退。” 听着皇帝抱怨辛劳与桎梏,弘一法师眼角直抽搐,好半晌心情才平静下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合十,念着佛号,一副出家之人,万事皆空的姿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经是化外之人,前尘尽弃,绝不敢当陛下这声‘十五叔’的称呼。” 皇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十五叔,你是不是非常恨父皇?恨他利用你的名义招揽前朝旧臣遗民,利用你的名声招揽天下士人,恨他把你囚禁在这里?”不等弘一大师开口,皇帝抢着道:“不管你如何痛恨父皇,父皇他都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人死如灯灭,就让那恩怨都随风而去罢。” “哈哈……”闻言弘一法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直到对面皇帝被他笑得脸色发青,眼看就要忍不住发脾气,他才止住笑声。弘一大师似非笑的望着皇帝,哂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感激他没有杀我,反而留我一命吗?我倒宁愿他杀了我,也好过这么活着。何况你当他不杀我是为了什么狗屁手足之情吗?还不是我活着要比死了的价值大,所以才留我一命。” 弘一法师原是高祖的第十五子,曾被封为弘阳王。其母原是前朝殇帝和皇后的第四女。前朝灭亡后,被高祖纳入后宫,后被高祖封为贵妃,在皇后已逝的情况下为后宫第一人。其血统高贵犹在当时的太子和太宗皇帝之上。弘一法师幼时就展现不凡的天资,敏而慧,数行并下,过目皆忆,好经书,擅花鸟,工草隶,聪达有材,集书万卷。高祖曾与臣下言其为“吾家之千里驹”,备受高祖宠爱。 成年后,弘阳王文名传天下,设立弘学馆,招天下之才。与引纳的才学之士讨论坟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继以文章着述,率以为常。后弘阳王,仿西汉司马公,成前朝之史。又带领馆内之学士撰《九州地舆图》,编辑疏录,历时四载大成。高祖非常高兴,下诏收藏到秘阁,所赐锦缎万匹,黄金千两。而后又向陛下进言,以《永乐大典》的辑佚问题,举国之力,编纂一本新的文献集。 眼见高祖皇帝越来越宠爱十五皇弟。弘阳王前有帝王之宠,后有忠于前朝之臣的支持,在仕林中又有着偌大的名声,形成了可与之相争的第三大势力。当时的太子和太宗皇帝难得的联合起来,一致枪口对外。当时因为九州内乱,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狄戎乘此机会,带动人马大肆劫掠边境。他们两人一起举荐弘阳王赴幽州抵抗蛮夷狄戎入侵,想着借外夷之手除掉他。 弘阳王以一介书生领兵,运筹帷幄,拒敌于国外。打退敌兵之后,他亲自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孤军深入草原,杀敌十万,灭大小部落三十余个,宰杀牛羊无数,解除了西北边境的祸患。消息传回京城,高祖皇帝大喜,对左右曰:“吾儿大有当年汉之卫霍之风,真是天佑我朝,狄戎遭此重创,西北可有三十年的安宁。” 眼看着弘阳王在军方也形成了势力,朝中已有人开始建言,以现在的太子无德,请求改立弘阳王为储君。虽然反对者甚众,认为弘阳王身有前朝血脉,若立他为太子,岂不是前朝重来。但是高祖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当时的太子心慌了,伪造圣旨想于弘阳王回京途中半路拦劫并斩杀。 那时天下初定,虽然殇帝无道,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心念前朝,忠于前朝。弘阳王身负前朝皇室血脉,正是号召他们最好的旗帜。弘阳王在仕林中,更是备受推崇,乃是他们精神领袖,颇有影响。如今他刚立下大功,若是就此杀之,必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很有可能,刚刚一统的江山就此分崩离析。 太宗皇帝出手救下了弘阳王,但是他又不想给自己再立个对手,就把弘阳王送到了通明寺,使之成为弘一法师。对外的说辞是弘阳王感念在西北杀戮太过,虽然此举乃是为国为家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终究有伤天和,从而他决意剃度出家,在佛前赎清自己杀孽的同时一并超度死去的西北将士和百姓。弘阳王此举让人对他的敬仰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人人称颂,成为了新朝的精神标杆。 太宗皇帝囚禁了弘阳王之后,将皇兄太子伪造圣旨,想要斩杀弘阳王的行为,还有他在弘阳王在西北作战的时候,克扣军饷器械的消息上报给高祖皇帝,并暗中传播天下。太宗皇帝借此把太子拉下了马,成为储君,在高祖皇帝去世后,登基为帝。 对于自己的父亲,哪怕犯了错,做儿子的都不好当着外人指摘,何况在现任皇帝的心中,也不觉得父亲做错了。只是他此行所有求弘一大师,因此面对弘一大师的质问,皇帝沉默以对。弘一大师见皇帝虽然不答,但是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凄然,道:“天家无亲情,这点我早就该知道了。就看前两年你处置义忠亲王我那侄子时的霹雳手段,我也该清楚了。我还想着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哈哈……” 面对弘一法师的讥讽,皇帝不见怒色,保持沉默。弘一法师眼中含泪仰天大笑,收起笑容后,神色认真的道:“小子,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从来都没有起过当太子的念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皇帝。我只想着写最美的诗,画最好的画,喝最醇的酒,看遍九州最漂亮的风景……若是能够为国为民做点事,自然能好了。” 皇帝神色淡淡的道:“我信。只是这些和我说没用,这要我的父皇信才行。只是他老人家已经作古,这话等十五叔到了地下见到父皇之后,再讲给他听吧。其实也不必讲给父皇听了,毕竟时光不能倒流,一切都已经成既定事实,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况,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因为有的时候,前面就剩下那么一条路了,你已经无从选择。所以在形势逼迫下,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身不由己,做自己不愿意作,也不想作的事情,但是我们亦无可奈何。”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弘一法师无从反驳,而且还暗中为太宗皇帝作了开脱。弘一法师看了一眼,自己枯枝一般的手,目光又落到对面皇帝的白发上,突然觉得心灰意冷,长叹了一声,道:“都已经这么些年了,我已经是黄土埋半截脖子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和你这个后辈小子计较,没的让人觉得我小气。说吧,我想你千里迢迢的跑到扬州来看我,绝不是来和我讨论当年我和你父亲之间孰是孰非的问题,那么,你此行所为何来?”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十五叔,你请看。”皇帝从衣袖的暗襟中抽出一本折子,递给弘一法师。然后道:“天下承平日久,人心懈怠,天灾人害,杂然并至。国库空虚,而赈灾,用兵,修建河堤,通凿运河,维持朝廷日常开支用度……无不需要钱,但是朝廷却拿不出。我这个皇帝做的也愁。这是巡盐御史林如海写给我的秘折,我看过之后觉得倒都是好建议,若是实行起来,户部有钱这是一定的了,但是实施起来恐怕很困难,弄不好甚至会引起动乱。我左思右想了好长时间,都拿不定主意。涉及到江山社稷的安定,无法和臣下们商量,最后想到了十五叔您。不管怎么说,十五叔,你身上都流着皇家的血,是皇家的一份子,如今家里出了事,万不可袖手旁观。” 弘一法师打开秘折,喃喃:“官商一体当差纳粮,改土归流,战争赔款,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越看,弘一法师的眼睛越亮,慢慢的又淡了下去。弘一法师将折子放在桌子上,道:“主意倒是不错,上面也说了,可以先在一省一地实施,逐渐的在全国铺开。若是好好谋划一番,于国大为有利。只是你不是这块料,所以这东西还是算了吧。” 弘一法师的话说的毫不客气。虽然他被囚于通明寺,可是对外的消息并没有对他隐瞒。眼前这位皇帝,信奉“今天下天平无事,以不生事为贵。兴一利,即生一弊。古人云多事不如少事,职此意也。”又好名,讲究宽厚仁慈,因此在他“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也愈演愈烈。以至于到了现在,“各省钱粮亏空甚多”,“府帑亏绌,目不暇给”。盛世之下,隐伏着痼疾。皇帝不是不想管,但力不从心,他没有那个魄力,下不了重手去整顿,只能任由问题越积越多。 皇帝道:“如果这事情让下一位帝王来作,你觉得怎么样?我虽采用了秘密立储的方式定下了继承人。怎奈为时已晚,各个皇子势力已成。不管他们其中的哪一位登基,必有不服者,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手足相残。为避免同室操戈,我想着将退位为太上皇,这样有我在上面压制,新皇帝的兄弟纵使心有不服,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等上几年,新皇已经掌控朝局,就算我去世,下面的人也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如果由新皇执行这些政策,在和臣子起矛盾冲突的时候,我也能从中起个转圜的作用,免得朝局动荡。十五叔,你觉得这样是否可行?” 弘一法师沉吟不语,好不好都不应该从他的嘴里说出,免得有一天他后悔了,把帐算到他的头上。虽然作为皇帝的可以抱怨作皇帝是多么的劳累和有如此多的桎梏。但是没有哪个人是不愿意做皇帝的。皇帝这个职业是终身制的,皇权是不可分割、不可侵犯的,皇帝要至死方休。就算他肯退位作太上皇,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握了这么多年的生杀大权,难道就没有一丝眷恋?若是舍不得,就算退位为太上皇又怎么样?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臣子,只要他不放权,新皇就只是傀儡! “陛下觉得好那就好。”迟疑了半晌,弘一法师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心中暗想,太上皇也好,傀儡也罢。往好了想,就算当几年“儿皇帝”,等到新皇大权在握的时候,必能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铲除弊端,还我河清海晏,国祚千秋。只不过是晚了几年而已。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陛下在禅位之前,就把这些作为治国之策公布出来,下面的具体实施就交给新皇。这样一来,在实施的时候,新皇乃是遵从你的旨意,与下面的关系或许就不会那么尖锐。”知道林如海写的都是利国利民的政策,只是对豪门大阀的利益损害太大,弘一大师生怕它半路夭折,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本朝以“孝”治国,若是在退位之前颁布出去,为了一个“孝”字,后面的皇帝就算不能贯彻执行,也不会说它一个不字,这样,也变相的保护了提出这些政策的林如海。只是如此一来,今上一直维护的好名声,未必能够保持下去了,不知道他是否肯为此牺牲呢。 皇帝闻言一怔,没有接言,反而岔开了话题。知道鸡鸣报晓,东方发白,皇帝提出告辞。弘一法师将放在桌子上的秘折递还,拿起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茶杯,里面的残茶迅速的打湿了折子,上面的字化成一团一团的墨迹,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弘一法师忙道:“没关系,我都还记得,我马上把它默写出来。”提笔写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密折上的建言就全都被默了出来,一字不差。 皇帝接了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字迹,意味深长的道:“十五叔这簪花小楷深得卫夫人之真髓,清婉流动,带着几分胭脂气息。若非亲眼看到是十五叔写就,我还当是哪位女子有此佳艺呢。不是说十五叔字学的是二王,擅草隶吗?看来这些年,在通明寺的日子,十五叔并没有浪费。” 皇帝带着侍卫匆匆离去,弘一法师将手中浸湿了的秘折,撕成一片片,扔到茶杯里,倒满了水进去。一位侍卫过来传话,说弘一法师自今日起得以自由,想到哪里去哪里,行踪不在受限。得到期盼已久的自由,弘一法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他揽镜自照,望着镜中垂垂老矣,头发胡须雪白的老者,老泪纵横。 看着碎纸烂成一团,弘一法师走到窗前,望向扬州城的方向。若是这事真成了,那么提出此建议的林海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是隐去名字的秘折所奏依旧能够被人挖出来。今上与汉文帝相似,也是“吾不爱一人而谢天下”的主。有报国之心,亦要要有自保之能,通明寺有一个弘一就够了。 “病重”的皇帝于第八日醒来,跟着宣布禅位于五皇子,在扔下这么一个炸弹之后,又颁布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政策。兴庆殿里,皇后收到皇帝禅位,新皇是五皇子的时候,一愣,旋即喜极而泣。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了。元春带领宫里所有使唤的人向皇后祝贺。皇后笑容满面,颁下赏赐后,屏退所有人之后,单留下元春,问道:“前日四皇儿闯宫的时候,你被吓坏了吧?受的伤严不严重?” 皇帝病危,皇后拦着不许人进去探视,免不了让人胡思乱想。四皇子仗着曾经养在先皇后跟前,有着“嫡子”的身份,办差又深得帝心,竟然无视皇后的禁令,提剑闯宫,想入内见皇上。在皇后的怒斥不管用的情况下,作皇后身边的人,元春挺身而出,出头拦住了四皇子,被四皇子刺伤,长发也被拦腰斩断。耽搁之下,收到消息的其他几位皇子和几位重臣都赶了来,众目睽睽之下,众皇子虽然都想入内,可是谁都不肯做这个“出头鸟”,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元春摇头道:“谢皇后娘娘惦记,奴婢用了皇后娘娘赐的药已经好多了。”皇后摸着她薄薄的头发,心有余悸的道:“头发削去了,还会再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首乌之类生发的药材,让头发长得快一点。当时老四的那一剑,稍微低一低,你的命就没了。你也够大胆的,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 “奴婢的身后就是皇后娘娘,奴婢若是动了,岂不让四殿下伤了皇后娘娘。所以除非奴婢死,否则绝对不让人伤害到皇后娘娘。”元春赶紧向皇后表忠心。其实当时剑光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吓得动都不敢动了,自然也就无从躲闪了,但是除非元春傻了,她才会把实情说出来。 果然,一番言辞让皇后大为感动。皇后拍着她的手道:“你救我了就不用说了。你把四皇儿拦阻下来,没有误了皇帝的大事,立了大功,这奖赏我也帮你记下。这会儿宫里事忙,等忙完之后,我帮你在皇帝面前请赏。” “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当不起皇上和皇后的赏。”元春忍着心中的欢喜,面上保持平静,言语中再三推辞,不肯接受赏赐。 皇后笑笑道:“这是你应该得的,怎么会当不起。若非涉及到机密,不能对外公布,我还要赏赐你们家呢,养了一个好女儿。”皇帝离宫的消息是不能向外透露的,除了皇后和“诊治”的几位太医,在无人知晓。 元春带着一堆赏赐和生发的药材回到住处。贾家使了银钱,在“小选”,宫里采选宫女的时候,将元春在家时的丫头名唤抱琴的送到她身边。此刻抱琴迎了出来,接过东西,扶元春到内室坐下,一面帮她换药一面道:“大姑娘,这伤要是在偏上那么一点,正好扎在心窝上,多危险呀。若是让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一定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富贵险中求,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赌一把了。不过老天到底是帮我的,我赢了。”元春见抱琴依旧懵懂,进一步解释道:“我已经入了宫,不管以前是为了什么才进来的,都已经在这个牢笼里了。难道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在宫里过一辈子?如果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的好。可惜,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既然不值钱,还留着做什么,拿它博个前程,若是博出来了,就是我的造化,若是没有,就这么去了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肥了吧,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很快就要宝黛相会了。 “吾不爱一人而谢天下”是汉文帝在杀晁盖的时候说的,意思是我不会为了一个爱将而得罪天下诸侯。 [56]第五六章 “母亲,疼。”霁玉偎依在贾敏的怀里,举着磨出水泡的手对诉委屈兼撒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如同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贾敏将霁玉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握在手里,以往白嫩的掌心已不复见,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泡,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刚刚被磨破,有些则是新起的。 本来在一旁抿着嘴偷偷取笑霁玉这么大了赖在母亲怀里的黛玉在看到弟弟的手,一下子就红了眼圈,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嘴里安慰着:“霁玉,不疼哦,不疼,……”一面将身上带着的帕子掏出来,想要给霁玉包扎上。 看到霁玉手上的伤,贾敏心扎似的疼,这么点的小人,就受这么大的罪,一句“不要学了,我们回家”差点脱口而出。最终贾敏还是克制住了,她清楚就算在现代,要想取得好成绩,也是需要努力的。何况在这个封建社会,女子再能干,也只能拘于后宅的方寸之间,比不得女子能顶半边天的现代。在这个社会男子是要顶门立户的,因此承担的责任和压力也比现代多,除非是做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否则自然要辛苦一点。 丁嬷嬷看到霁玉的伤,早已经机灵的拿来伤药。贾敏接了过来,拦住要给霁玉包扎的黛玉,屏退了准备给霁玉上药的丫头,一面亲手为霁玉上药,一面纳闷的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学些什么?怎么就把手弄成这样?弘一大师知道吗?”不过是读书识字,顺便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怎么就弄成了这般模样。 药粉洒在伤口上引起的疼痛让霁玉忍不住皱起了小脸,但是因为贾敏和黛玉看到他伤口时的表现,让他再也不肯在两人面前呼痛。见贾敏问话,忙答道:“什么都学,练字、学画、吹箫、篆刻、制陶、学拳、练剑……。” 霁玉仰起小脸,拉着贾敏的衣襟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心,这种情况很正常。先生说我刚接触,不熟悉才会磨破手的,以后就好了。比如这个手心就是我刚拿刻刀的头两天弄破的,后来等我掌握正确姿势都没有啦。先生对我很好,很疼我的,他还说要传我衣钵,让我做他的关门弟子呢。” 学这么多?传其衣钵?贾敏一怔。她知道弘一大师是个多才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存着让霁玉把他会的尽学了去的意思。在她的想法里,除了四书五经,霁玉再学一两样其它的才艺,不一定要精深,只要能够略懂一二就尽够了。贪多嚼不烂,何况无论哪项技艺想要达到大师的高度都不是一件易事,像黄药师那样的聪明绝顶的妖孽,几百年都未必出一个。霁玉虽然聪颖,贾敏也不认为他能够到那个水平。 再说,虽然她早早就让霁玉拜师学习,可是她并不希望霁玉就此被圈了进去,整日里学这学那,连玩的时间都没有。她还是希望霁玉尽量能够有个正常的童年,因此在她心里把弘一大师这里更多的是看作现代的寄宿幼儿园,所以每次和弘一大师见面,贾敏从来没有对孩子的学业作出过什么要求,反而总是说孩子还小,请他在课业方面多加斟酌,不要布置的太多,最好每日能够给孩子留下玩乐的时间才好。只是如今看来,弘一大师恐怕并没有听进去,恐怕还把她当作了娇纵孩子,是慈母多败儿般的母亲。 贾敏抚摸着霁玉的小脑袋道:“那清玉也和你一起学吗?这些东西你可喜欢吗?若是不喜欢,你尽管说出来。要不,母亲去和弘一大师说,我们不要学那么多,减去几门的话,你也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她没什么雄心壮志,对霁玉的期望也不是很高。在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的同时,能够在这个社会站住脚,守住业,就行了。让霁玉读书只是为了让他知礼,并强制要求他一定要求取功名。 黛玉见霁玉的手不方便,于是将家里带来的他最喜欢吃杏仁核桃酥喂到霁玉的嘴里。霁玉嘴鼓鼓的,眉开眼笑的享受着黛玉的服务,闻言急急的把口中的点心咽下,拉着贾敏的手,身子扭股糖似的扭着,道:“不要,母亲!不要和先生说。先生教我的我都很喜欢,我都想学,而且我也不觉得辛苦。每天学完之后,我还有时间玩呢,所以一点都不累。” 贾敏拿出帕子擦干净霁玉嘴边沾的糕点屑,道:“好,好,……。听你的,我不说,不说。这样行了吧?只是凡事都要适可而止,你年纪小,筋骨还没有长成,学习的时候要听先生的话,慢慢来,循序渐进,不要自作主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这个道理要谨记。”贾敏不放心的叮嘱着。 霁玉笑嘻嘻的点头,道:“嗯,我记住了。哥哥比我年纪大,可是除了蹲马步的时间比我长之外,不管是念书还是学拳都没我快。而且先生只肯让他读书,其他的都没教。”很自豪,很骄傲的样子。虽然没有直说,可是语气和眼神中不免带出一点“哥哥好笨”的意思。 清玉的天资不如霁玉,贾敏早就知道。清玉到林府的时候已经四岁,等他熟悉了府中一切之后,贾敏就拿着《三字经》开始给他启蒙。考校的时候,年纪还小的霁玉被贾敏带在身边,只是在一旁听清玉背诵,霁玉就能跟着背下来。后来,等到霁玉识字之后,慢慢的就追了上来。送两个人到通明寺的时候,霁玉已经和清玉所学持平。 贾敏似乎看到霁玉身后有条小尾巴翘呀翘的,忍不住伸手点上他的小脑袋,嗔道:“小尾巴又翘起来了,你哥哥是不如你,可是你怎么不和你二姐姐比?”黛玉的天分犹在霁玉之上,只可惜身子不好,又是个女儿身,所以常让林海扼腕叹息。起初霁玉还不服气,但是在屡战屡败之后,也不得不俯首认输。 “况且你们这么大的年纪能够看出来什么?你们现在不要说作学问上,连入门都算不上,有什么好骄傲的。门门通不如一门精。你还记得娘给你讲的‘为国为民’名为郭靖的那人吗,他资质鲁钝,幼时被人认为‘蠢笨如猪’,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取得了令人仰望的成就,或许他除了兵法韬略和武功,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但是只这样两样他达到的高度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特别是前者。” 贾敏这个时候无比庆幸,她在府里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不知道怎么地就把金大的射雕当作故事讲给孩子们。作为贯穿《射雕三部曲》的关键人物——郭靖,她并没有把射雕讲完就算了,而是在把后面两部涉及到他的情节,直至他的死亡——以身殉国才算完。 因为历史上的郭靖,本来就是宋朝著名抗金义士。再加上贾敏讲的时候,刻意模糊书中描写的武功,而且本朝通明寺的武僧就曾经在太宗皇帝四处征讨的时候立下大功,所以大家都没有想过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是把它当作真实发生过的。如今正好拿过来教育霁玉,若是被他知道是故事是假的,就大大的削弱了说服力。 贾敏后面的话已经有教训的意思了,霁玉立刻从她怀里乖乖站好,低着头听训,然后赶紧表示他知道错了。霁玉低头认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黛玉坐在贾敏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霁玉伸了伸舌头,对着黛玉作了个鬼脸。黛玉看见了,拉着贾敏的衣袖,笑嘻嘻的告状:“母亲,霁玉刚才吓我。” “霁玉,不许欺负你姐姐。”贾敏不痛不痒的说了霁玉一句。黛玉捏着最后一块杏仁核桃酥将它送到霁玉的嘴边,等霁玉张嘴咬下去的时候,猛的抽回来,让他咬了个空。黛玉得意的笑着,将手中的酥对着霁玉晃了晃,放到了自己的嘴中。气得霁玉眼睛瞪得溜圆“啊呜”一声,向黛玉扑了过去。一时之间,室内响起两下的笑闹声。 清玉领着去看风景的釉玉回来,看见霁玉压在黛玉的身上,正在呵她的痒,黛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两人看到黛玉的狼狈相,清玉上前把霁玉拉开,釉玉将黛玉扶起,帮着她理好头发和衣服。收拾好之后,四小围坐在贾敏身边一起说笑。 转眼又到了离开的时间,贾敏叮嘱了清玉和霁玉几句,带着几分不舍,和釉玉黛玉两个上车离开。在路上,贾敏看见黛玉悒悒不乐,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问道:“嬛嬛,可是哪里不舒服?刚才在寺里还好好的,怎么这会恹恹的?” 黛玉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到刚才和哥哥与霁玉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现下散了,心中免不了有些伤感。因此我想着人虽说有聚有散,只是聚时欢喜,到散时就不免感到冷清。既清冷则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 “这又是什么谬论?”贾敏听了黛玉一席满带悲观的言语,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有几分郁闷,道:“这‘散’并不是就此离开永远不见,而是为了下一次的‘聚’做准备。正是因为有了聚散离合,人生中才有那么多的悲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喜怒哀乐,人生才变得精彩,否则犹如一口枯井,无滋无味,了无生趣。……虽然有‘花褪残红绿满枝’,可是更多的是‘花褪残红青杏小’。就算是落花,也不必为其忧伤,岂不闻‘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见黛玉听得认真,一旁的釉玉也竖起了耳朵,贾敏叹了一口,又道:“四时花开,从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其实百花的花谢花开未必需要人的赞赏和感叹。就比如那昙花,选择在寂静的深夜里独自绽放。悄悄开过之后,不到一刻又无声凋零。它不需要有围观者赞赏,也不需要蜂缠蝶恋,只有夜晚的清风,天上的明月知道它曾认真地开过,香过,美丽过……。它也并不需要别人认同,也不需要在别人的赞叹中得到虚荣的满足,自始至终都不需要人的青睐。怡然自得,无所得,也无悔无怨,它的生命之花只是为自己绽放而已。” “生命如花。从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直至死去,可能面临很多艰难挫折。但是在面对磨难之时,我们绝对不能因为花开必败,承受不了瞬间开放,旋即凋残的虚无,宁愿不生不开。我们花开一遭,自当怒放,怎能任它风吹雨打去……。人生短暂,要倍加珍惜,就算是在寂寞与艰难中也是要心怀希望,好好的过日子,认真过好每一天。否则,就不配做我们林家的子弟!” 最后几句话贾敏是对着黛玉说的,提高了声音而且格外严厉。她就纳闷了,这会儿黛玉并不是孤苦无依的在贾府,也谈不上“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而且在教育上也多加引导,怎么还这么悲观,难道真是天性使然。 一番话,说的黛玉低下了头,釉玉见她尴尬的模样,赶紧出言解围:“母亲,昙花既然这么好,那么我们就在家养两盆好不好?说起来昙花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呢?都说昙花开花的时间短暂,所以才有了‘昙花一现’一词。我想看看,昙花开花的时间到底有多短。……” 贾敏看到黛玉虽然低头不语,但是从其神态来看,到底是把她的那番话听了进去。她也就放心多了。往下,她也不就多说了,就把釉玉的话接了过去。一路上黛玉都不吭声,贾敏也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等到了家,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下了车,入了二门,跟在贾敏身后釉玉和黛玉各自回房。贾敏也朝正房走去。走到门口,醉音低声告诉她,林海在屋里。贾敏一怔,进屋。林海手里握着一本《奇石赏鉴》,坐在东边的靠椅上。 贾敏进内室,脱去身上的大衣裳,换过家常的衣服出来问道:“老爷不是到甄知府家去吃酒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原扬州知府蓝大人因为中风而致仕,接替他的是甄家的一名子弟,蓝大人任上的半年任满后,继续连任了下去。当时贾敏还感叹,没想到甄家的圣眷竟然这么厚。看甄家现在的光彩,谁能想到他们会在以后获罪抄家。其实今上厚待甄家,除了甄家家主曾作为伴读,皇帝和臣子之间幼时结下的深厚情谊,长大后帮着他稳定江南之功之外,更是因为朝中几位年长皇子下面的势力。因为义忠亲王之事,皇帝已经将江南官场清了一遍,他自然不想让皇子把手再伸进来,比起不知道是谁的手下的臣子来说,皇上更信任老臣,那么甄家自然在他重用的范围之内。 林海道:“他是扬州知府,掌管扬州的国计民生,我署理的是盐政,两下并没什么交集。再说他是甄家的人,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自然没什么好聊的。所以吃了几杯酒我就回来了。……” 对于金陵甄家的所作所为,林海虽在扬州,可是也风闻一二,因此对甄家的人他就有些看不上。再者这位甄知府并不是正牌子科举出身,不过是捐来的官,家里又给走通了门路,得了实缺。像林海这种真才实学的科举人才自然看不上这种杂牌子的,觉得其粗鄙,铜臭气浓,而像甄知府这样的,又觉得对方清高,瞧不起人,所以两者不是一条道上的,也说不上话去。 林海又道:“不过,今日我在甄知府家里见到的一位名唤贾雨村的西席,倒是不错。学问是极好的,与之交谈,也是言之有物,有理有节,颇有真才实学。他原是前科的进士,乃是我辈中人。也曾为官,后被参了个‘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的罪名而丢官罢职。” “其实‘狡猾’,‘礼仪’,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其实不过是欲加之罪。至于‘沽名’,求名过于求心,文人爱名,实属正常。其实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实干亲民,要比那些什么都不做,尸位素餐的好的多。细究根本,不过是恃才侮上,得罪了官长。只是我辈读书之人,饱有才学者,鲜有不持才傲物的,此乃小过,瑕不掩玉。若非家里早已有了夫子,他又在甄知府家中任教,我都想把他请来教导釉玉和黛玉两个。” 贾敏正在吃茶,听了林海的言语,差点没喷了出来。本来她以为家里有了刘夫子,贾雨村已经被蝴蝶了,怎么林海和他又胜利会师了。而且听其言语,对贾雨村这位“j猾小人”还很是推崇,幸好,幸好,没被请到家里来,否则,她非被气得吐血不可。 对于贾雨村是到甄知府家里为西席,贾敏并不太好奇,想也能想出来。原书中,贾雨村从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辞了出来,到淮扬之地,入了林府。如今林家进不来,他自然要寻个好去处。凭他的才学,入甄知府家坐馆一点都没问题。他和金陵甄家的子孙有名义上的师生之谊,甄知府又是从甄家出来的,现下他又教导着甄知府的子女,层层关系下,将来若是有了起复消息,甄家在他的事情上绝不会袖手旁观。 以甄家的力量,贾雨村重新出仕一点问题都没有。而甄家和贾家是老亲,素有来往。贾家再不好,现在还顶着国公府的牌子,将来还会出一个皇妃。无根无基的贾雨村知道这层关系之后,怎能不上前攀附?就贾赦和贾政的识人之能,贾家“引狼入室”是不可避免的了。想到此处,贾敏心中忍不住一阵叹息。 不想谈论这个令人沉重的人物,贾敏转移话题:“前些日子,皇上颁布诏书说要传位给五皇子。不知道这老皇禅让,新皇登基的大典日子定下了没有?老爷身为二品高官,这样的盛事是一定要到场的,若是定下日子,我也好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林海笑道:“这个用不着着急。等圣旨下来在忙也不晚。礼部那边定下的日子必然是宽裕的,全国各省督抚二品以上的官员都是去的,若是日子急的话,有那远的赶不及岂不糟糕,礼部绝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倒是你和孩子,要不要跟着我回京看看?这次不同以往,带家眷的话,没问题。你自从嫁了我,从京城出来,一晃十几年,再没有回过娘家。真是苦了你了。所以我想着这次把你和孩子们带上,让岳母看看。”后面几句话,林海说的感慨万千。 贾敏怔住了。回京?回娘家?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原主跟随林海外任,这么多年没有回京,要说没有机会,那是不可能的。起初,是林如海的母亲还在世,并跟随他们在任上,她需要侍奉婆婆,又在外任,不是一天就能回转的,她就算怎么想家也不能回去。 后来,婆婆过世,守完孝,那个时候是有机会,她也不愿意回去。她的多年不育早已成为话题。在外面,因为林海品级高,所以人们还有所顾忌,她面对的难堪还少点,而且说多了,人们也就不怎么谈论了。回到京里,必然会被当作“新话题”,被议论个不休,京里权贵多,她惹不起。 再说,经过这么多年的求医问药,原主差不多在生育上死心了,若是回去,必然会被贾母请来宫里的太医为她看诊。她又不是没有被太医看过。不说请那些退下来的太医诊治,单他们在京里帮着询问,请太医开方,捎过来的药就不知道有多少,吃了也未见效。亲身过去一趟,难道就能治好?若是治好了,自然千好万好,若是看不好,原主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不能生育和可能不生育到底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她没那个胆子接受死刑,所以干脆不看,以保留这一线希望。 后来,怀了黛玉,就不用说回娘家这个话题了。再后来,就是贾敏过来了,她虽然承接了原主记忆,顶着贾家女儿的名,可是对贾家却没感情。知道贾家的恶劣行为的她,对贾家避之惟恐不及。若不是碍于名义上的关系,贾家是能滚多远有多远,哪里还肯保持来往。所以自穿来后,由始至终,贾敏都没起过回娘家的念头。 “到时看看再说吧,孩子们还小,身体弱,未必能够受的了长途跋涉。十几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等孩子们大点之后,我若是想回去,和老爷说一声,就可以回去。反正在外做官的,把家眷留在原地的比比皆是。”面对林海表现出的关心,贾敏犹豫了一下,推辞道。 林海将贾敏的犹豫看作是对孩子的担心,并不知道她不愿意回娘家,因此道:“路上倒不用太担心,我们坐船,官船又大又稳,比坐马车舒服多了。而且你们若是一起的话,我们可以早点上路,路上走慢点,这样更不用太担心了。” 见林海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妥了,她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那可是她的娘家,母亲和哥哥都在世。反正早晚都是要回京的,林海不可能一直在外任,因此贾敏点头同意。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在礼部拟定日子,圣旨下达之后,准备出发之前,贾敏病倒了。 起初,贾敏在看望清玉和霁玉回来的路上淋了一场雨,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让厨房熬了姜汤送上来。谁承想,并不管用,没几天,病症就严重了,觉得头疼,鼻子有些不通气。请大夫过来就诊,吃了几副药,依旧不管事,反而越发的严重了。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上京,林海只好一个人上路了。 自林海走后,贾敏的病越发的严重。等林海回来后,她已经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了,头晕目眩,浑身酸软无力,不要说下地,连坐卧都需要人扶着。每日里昏昏沉沉的,长时间的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贾敏的身体本来一般,多年来为了坐胎,又吃了不少药,是药三分毒,再加上因为无孕而愁绪满怀,身子就弱了下来。高龄生育,间隔不到一年连续怀孕,把她的底子掏得差不多了。因此在她生完霁玉之后,大夫要求她好好休养,不得劳累。贾敏也遵照医嘱好好保养,为此还把管家的权力拆分出去。但是她终究是当家主母,有些事下面的人做不了主,还是需要她来拍板的。除此之外,她还要为几个孩子的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7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7部分阅读 个孩子的安危操心,特别是黛玉,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开始为她谋划,想着改变她悲惨的命运。 如此操心劳累之下,贾敏病倒也就不奇怪了。因此所有的大夫过府诊治的结果都是什么身子大损,心血不足,内里虚弱,几乎成泉涸水干之象。所以贾敏人参、鹿茸、蛤蚧、阿胶、……这些个滋补药材几乎当饭吃。可是贾敏的病体越发的沉重,不见好转。急的林海白了头发,四处寻医问药。清玉和霁玉两个跟着跑前跑后。 清玉釉玉他们兄弟姊妹四个上午上完课,下午就牢牢的守在贾敏的床前,等贾敏从昏睡中醒过来,在她跟前说笑逗趣,晚上在身边人的再三催促下才回房入睡。从一开始贾敏就不允许釉玉和黛玉整日守在身边侍疾,就连清玉和霁玉两个起初也让人瞒着。后来,因为贾敏长时间不去看他们,两人想家,跑了回来,事情才露了馅。两人虽然因此留在了家里,贾敏也不肯让他们守在身边,要求他们每日里跟着釉玉和黛玉到刘夫子那里去上课。万幸的是,以刘夫子的学识,教导清玉和霁玉两个还绰绰有余,他们不会因此耽误学业。 用贾敏的话说,他们又不是大夫,守在身边对她的病也无能为力,至于端茶送水,熬药煮汤这类活计自有丫鬟婆子,而且做的绝对比他们好,既然帮不上忙,那又何处杵在床前碍手碍脚的,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学点东西才是正经。 这日,黛玉来到贾敏的正房,见贾敏醒着,虚弱的靠着金线蟒缎大抱枕倚在床上,额头上泛起一层虚汗,把鬓角额头的头发染得湿漉漉的。黛玉忙走去,在床边坐下,抽出帕子将贾敏额上的汗珠拭去,关切的问道:“母亲今日感觉可好?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若是厨下没有,我叫哥哥和霁玉寻去。” 贾敏轻轻的摇摇头,伸手将黛玉鬓边的乱发拂到耳后,目光专注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会儿,她估量着自己可能会像原书一样,是大限到了。眼底浮现一层悲哀,难道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命运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在她遵从命运之后,清玉和霁玉是否也要倒在命运的洪流下?到底能不能改变眼前这个女孩的命运? 若是没了清玉和霁玉,再没了林海,就算贾敏教了黛玉很多东西,使黛玉不像原书中的那样不知世事经济,依旧无法挽救她的命运。相反,她懂得越多,越明白贾家对她的算计,就她的那个性子,知道的越多越痛苦。这样的话,她甚至很有可能比原来死的更早。 可是知道这一切的贾敏却无可奈何。因为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一个人的价值、尊严、地位等等都是以“家”来计算的。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让女子无法独立出来,只能依附男子而生。若是林家没了男丁,林海也不在了,就算有釉玉和漱玉,也无济于事。没有兄弟,没有成年长辈的几位弱女子必然要投亲靠友才能生活下去。 因为身为女子,无法自己立足,若是没有男人支撑门户,不管身份多清贵,就算有着无双的美貌和才情,有着满腹的心机智慧,有着丰厚的财富,都摆脱不了“艰难委屈”这四个字。她拥有的越多,越容易遭人觊觎,进而招来祸事,以至于人财两空。就好比一个三岁娃娃,手持黄金,在闹市之中行走,谁都会起心抢夺了,这一切的缘由就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家中无男丁。 虽然知道贾家的丑恶嘴脸,可是真要母亡父丧,兄弟皆无的情况下,黛玉不去在血缘上最近,关系最亲密的贾家,还能去哪里?至于林家族人,想都不要想,先不说林家早已经单独立宗出来,先祖对那边的族人唯有“憎恶”二字,两下里的疏远,单就血脉而言,已经单薄了的很。总不能托付给外人吧?何况家有至亲在,怎可托付外人,于礼不符,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 或许是病中之人爱胡思乱想吧。这些时日,病中的贾敏将黛玉的命运想了又想。若是命运是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的,纵使有偏差,也要扭转回去,那么不知道,若是她去了之后,林海、清玉和霁玉也不在了,黛玉该怎么办?终究这个问题无解。如今她只希望,清玉这个她强加进来的人物能够保存下来,这样的话,黛玉也就有了个哥哥,有兄弟的孤女不算孤女,她的人生要明朗的多。 贾敏屏退屋里服侍的下人,对着黛玉笑了笑,声音虚浮:“我若是有个不好……”见黛玉张口欲言,贾敏伸手摆了摆,示意她听她说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外祖母家必来要派人来接的。……”不管是从黛玉的教导上,还是为了拉拢林海这个女婿,贾家一定会来人。若是林海肯续娶,为了不断了这门亲,黛玉也是要去京里的,继室先天身份上已经低了贾敏一等,而贾母又是一品诰命,除了宗室外最高的品级,这样的教养人选,在世人眼中看来,再无可挑剔。 “清玉和霁玉是要上学读书的,自是不能去。只有你……还有釉玉,漱玉年纪还小,不知道文姨娘未必舍得让她远离。……”贾敏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若是她真的病逝,贾家派人来接,黛玉是她的女儿,自然不必说。釉玉和漱玉虽然是在她的名下,却没有她的血脉,贾家肯把她一并接走吗?以贾家的凉薄和“悭吝”,未必愿意。若是不接,从法理上又说不过去。若是接走,到了贾家算是怎么回事?和贾家并没有瓜葛的她们恐怕也未必愿意去,而林海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文姨娘也不会不提醒他,这样一来,黛玉还能到贾家去吗?不过也说不准,以贾家的厚脸皮,没准就接黛玉一个呢。…… 想了半晌,想不出来结果的贾敏干脆不想了,继续:“你外祖家于别家不同。你两位舅舅,是荣国公的后人。宁荣两国公,是同胞兄弟,起于草莽,二人于本朝初立之际,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从而被封爵。两人兄友弟恭,感情甚笃,连皇上赐的宅子都要求在一起。所以你若去京里就能看到,两座府邸连在一起,几乎把整条街都占下来了,那条街道也被称为‘荣宁街’。只可惜后代子孙不争气,除了我祖父因为立功原位承袭之外,其他子孙都是降等袭爵。因此虽然外面还称两府为‘国公府’,但是早已经不是了。如今,整个贾家宗族里连一个顶梁的男子都没有,……” 黛玉的眼圈随着贾敏的诉说红了,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哽咽起来:“母亲,好好的怎么讲起古来,而且说的还是外祖家的事。我不要听,你还是躺下好好歇歇吧,只有休息好了,病才会好的快。”说着就要扶贾敏躺下。 贾敏拦住了黛玉的动作,反握住她的手道:“我若是好了,就当我今天再给你讲古。若是有个好歹,将来你去你外祖家心里也有个数。下面的话你要听清楚了:林家始祖乃千秋忠义之臣比干。且不说这些年传下来的林家历史,单看本朝。林家,四世列候,你父亲虽无爵位在身,可是却是科举入仕,高中谈话,蒙太上皇青眼,最终官居正二品的两淮巡盐御史兼兰台寺大夫。到你这代是第六代。”教导了半天,把这块最重要的给忘了,赶紧给补上。 贾敏歇了口气继续:“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六代成世家。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那种家族端的是门风严谨,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就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去。林家既是钟鼎世家,又是书香之族,所以你的出身可谓既有钟鼎之家的尊贵,又不乏书香之族的高雅,实乃‘诗礼名族之裔’。林家虽不显山漏水,却是经世的宗族,纵使在皇家面前,我们林家在身份上不失臣子的本意,可是在出身上并不低了他们去。且不可见了那行事张扬,富贵豪奢做派的家族而看低了自家,自贬身价。”贾敏不好意思直指贾家,毕竟那是她名义上的娘家,她出身于那里。 贾敏咳了几声,就着黛玉的手里捧着的茶吃了几口,又道:“大舅舅素来是后宅的事情一概不管,一概不问。你这个大舅母是后娶的,小门小户的,行事不大气,不讨你外祖母喜欢。你大舅舅又因和你外祖母起了嫌隙,在住处另开了大门进出。你外祖母和你二舅舅一家同住。你二舅舅是个好的,只是后宅之事,他也不太过问。你二舅母,因我从小到大压她一头,对我素有心结,等到她嫁进来之后,我们姑嫂之间又结了几个疙瘩,至今也未曾解开。她又不是个有心胸的,你又生的和我十分相似,因此她看到你,虽不至于难为你,但也不会待见你。府里有那溜须拍马的,惯会揣摩人心思的小人,说不定就会暗地里给你下绊子,背后说你的坏话,……。你要小心。” 叮嘱完了黛玉,贾敏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喘完气,又想起一事来,赶紧道:“因为你年纪小,我怕你身边服侍的人不精心,你又辖制不了她们,因此都是我身边的人伺候你。直到你开始读书,我才帮你挑了两个人伴你读书,只是你若是去了京里,这两个人是不够的,还得再挑几个才妥当。……咳咳咳……” 给釉玉和黛玉伴读的人都是贾敏精心挑选的,家生子中父母的差事体面,或者家里孩子少,很疼宠的,或者想着把孩子送到两人身边“镀金”的,……一概不取。选的都是那种,孩子能够和黛玉远走京城的,当时她挑人的时候,防的就是这天。未雨绸缪,当时没想过会真的用上。 黛玉见贾敏一项项的叮嘱,宛如安排后事一般,眼中的泪水早已经忍不住滴了下来,见贾敏说话吃力,心中大恸,道:“母亲快别说了,我身边已有古嬷嬷和王嬷嬷,还有雪雁,再加上朝容夕颜两个,尽够了。到了贾家,万事都有外祖母操持,想来诸事妥当,就算少了丫头下人,外祖母也会帮我配齐。所以还请母亲不用再为我操心,还是快躺下歇歇吧。” 提到雪雁,贾敏不得不叹一声命运大神真是无所不在。雪雁是贾敏陪嫁丫头轻雾的女儿。轻雾跟着贾敏嫁进林家,后来嫁给林家的一名管事,先生了两个儿子,后又生了一女。前几年冬天,轻雾出门滑到,磕破了头,死了。家里留下几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人,他们身上又都有差事,一出门好几天不在家的情况都有。 雪雁已经到了进府当差的年龄,原来,因为轻雾舍不得,就把她留在了家里。于是爷几个一商量,就把雪雁送进府里来了,她被分到花房当差。原主知道后,就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累着了她,。因此,花房里的人也不敢使唤她,雪雁每日作的都是轻省的活计。因为她在家是最小的,家里的哥哥最小的都比她大了近十岁,所以都让着她,就养成了她天真的性子。偏她又长成一张娃娃脸,看着更像长不大的孩子。 花房是个在主子面前没太多露脸的差事,但是主子发怒一般也波及不到它这里,所以只要不出大的差错,一辈子都会很安稳。因此这里面争权夺利的事情就非常少,雪雁年纪小,又有贾敏的话在前面,所以花房里的人都很照顾她。雪雁在花房里呆了几年,性子依旧和小孩子似的。 后来,雪雁有一次往黛玉处送花,被放学回来的黛玉碰到,就和她说了几句话,雪雁娇憨老实的模样博得了黛玉的好感,两人玩在了一起。黛玉身边的朝容和夕颜年纪只比雪雁大了那么一两岁,但是很懂事,小大人似的,把黛玉照顾的很是稳妥周到。黛玉年纪小,还有玩性,可是朝容和夕颜和她玩的时候,好像哄孩子一般,大家玩不到一起,所以遇到雪雁之后,黛玉就跑到贾敏跟前去和她要人。原主本来的打算就是等雪雁再大点,就把她调到自己身边或者到黛玉身边伺候,但是不等她把人调过来,贾敏过来了,于是这事就搁置了。兜兜转转,最后,这对主仆还是遇上了。 “傻丫头,林家是勤俭持家,从不摆阔,奉行低调行事的政策,讲究财不外漏,做事不招人眼。可是你到外祖府上,是出门作客,代表的是林家的身份和体面,自然和在家时不一样。不要想着是客居人家,所以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带太多人,觉得会惹人生厌。你外祖府上,人多口杂,免不了有那不长眼的势力小人从门缝里看人,看轻了你去。其实,让你多带人去,除了撑场面,更是为了让你过得舒服一些。岂不闻‘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外祖府上人多事杂,你外祖母又上了年纪,哪里处处看顾得到。有些小事小清,少不得靠身边的人提点照拂。何况,使自家的人,与使别人家的人,能一样吗?” 贾敏停了停,接着道:“你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千金,祖上又是四世列侯,身边的伺候的也得有匹配上身份的做派,并不是奢靡徒费。只是你之前还小,想着等你长大了,再慢慢的增添。这些人早就划到我的院子里教导了,单等你分院子的时候再挑给你。如今我这样,你还是先把人领回去的好。回头,我派人把釉玉和漱玉的,也都送过去。” 贾敏一面说,一面暗暗思索,尽力把她能想到的,能让黛玉在贾家生活舒心些的安排全都说出来:“你再挑三个,和雪雁作一起。这样的话,和你屋里现在有的,带到你外祖府上,待到了那边府上,再由你外祖母给你配些跑腿使唤的小丫头。浆洗洒扫的婆子,倒也便宜。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在那边的吃穿用度一应使费,家里都会送往你外祖家,只多不少。并不是客气,也不是拿钱压人,而是你此去恐怕要等及笄发嫁才能归来,一去经年,林家又不是没人,万没有让亲戚家帮着养女儿的道理。” 靠在抱枕上,贾敏长出了一口气,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现在这副身子真是虚弱呀,只是说了些话,就冷汗不止,要支持不住的样子,真让人心焦。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想到贾府,就不免想到在内帏厮混的宝玉,贾敏又是一阵头疼。有古嬷嬷在,而且贾敏也和黛玉讲了女子闺誉的重要性,她不知道懂得了这些的黛玉还会不会和宝玉结下私情。就算没有私情,若是彼此依旧像原书中起坐不忌,依旧会让人觉得她行止不端,将来的婚姻就成了大问题。 其实在原书中,一开始贾敏也没想过把黛玉许给宝玉,“……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是她对宝玉的评价,这个评价不仅不高,而且带有很深的贬义。黛玉的一个“亦常听母亲说”说明贾敏不是一次两次在黛玉面前说宝玉的坏话,批评他。 这样看来,贾敏根本未把宝玉列为女婿人选。只是后来命运作人,她病逝,而后林海也病故。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母家依靠,就算出身再清贵,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何况她又是在贾家长大,是贾家教养出来的。与之相比,尚未败落的荣国府嫡孙,知根知底的宝玉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 贾府的名声实在是不好,荣国府和宁国府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就算是好的,人家也会怀疑她的操守,所以若是为了黛玉的未来计,根本解决方法就是不要让她去贾府。但是这一前提就是贾敏得活着,否则,她死了,黛玉的外祖家要把她接过去,林海也不好拒绝。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局面,贾敏曾经起意想早早的给黛玉定下亲事,最终未果。因为古代婴儿成活率很低,就算是豪门世家,正常夭折的婴儿也不少。所以婚订的太早,若是男方或者女方有个万一,不免会背上克夫/妻的名声。男的死了未婚妻还可以再定一个门第相当的。女方再议婚,一下子就降了一个档次。能够婚嫁还是幸运的,有的女方为此就要为死去的丈夫守节,守望门寡。 所以,世情并不提倡定娃娃亲。倒是一些风流话本为了表示什么姻缘天定,弄这个噱头。一般情况下,略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要到了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才开始说亲。孩子到了这般年纪,不管是学问还是脾气秉性通常已有了雏形,能够看出好坏来了。这个年纪,要成亲的话,至少得过两三年,可以慢慢的挑,慢慢打听,挑中之后男女双方也好量媒说媒。先订亲再准备嫁妆,总得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刚好。 黛玉年纪小,为她未来考虑,不宜过早定亲。林家在扬州,往来的人家,就算不知道她病弱,但是一看人,就知道她身子不好,这样病歪歪的,让人担心她养不大,愿意订她这么一个身体羸弱的媳妇的不多。现在,就算贾敏想给黛玉把婚事定下来,她连床都下不了,出不得门,已然来不及。说宝玉的坏话是没有用的,原书中的前车之鉴,已经让贾敏引以为戒,因此贾敏盘算着,回头和林海商量一下黛玉的未来,看看若是她去了,能不能想个更好的办法安置黛玉。实在不行,她趁着最后的日子再好好教导黛玉一番,再不行,就给黛玉设计个“假定婚”。黛玉若是有了婚约,到了贾府应该能够给她减少不少麻烦吧。 “母亲!……”黛玉见贾敏安排妥当,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感动非常。看着贾敏盯着虚弱的身体,硬生生的挣扎着,为她作着谋划,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忍不住伏在贾敏身上失声痛哭。 说了这么些话,费了贾敏好多气力,现今,她觉得浑身疲累,阖目靠在靠枕上休息,听见黛玉的哭声,伸手抚上胸前黛玉的头,虚弱无力的劝道:“不要哭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人哭的,快把眼泪收起来。想想那次我们关于‘聚散’和‘花开花谢’的谈话,你房里摆着的你父亲好不容易搜求来的昙花,看着它,要记住我说的话,笑对人生,……” 话说了一半,贾敏只觉得身子一沉,坠入了黑暗之中,昏睡了过去。恍惚之间,至一所在,只见绿蔓低垂、朱栏白石、绿树清溪,好一个清雅的所在。贾敏正慨叹间,一僧一道相携而来,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及至,到了贾敏跟前,那僧人指着贾敏厉声喝道:“尔乃何方妖孽,竟敢妄自篡改天数,以至于警幻仙子所掌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为首者命运轨迹发生变化。绛珠仙子为酬报神瑛侍者灌溉之德,故五内之中郁结了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是以投胎下凡历劫,以其泪报恩。待到度劫完毕,尘缘归尽,就是再列仙班之时,如今被你这么一搅,待她醒悟,归来已不知是何期。” 穿成林妹妹的母亲,贾敏从来都没觉得她占了什么便宜。在现代,她有体面的工作,有房有车,衣食无忧,银行里有巨额存款,而且眼看就能实现她的“提前退休”计划,优哉游哉的过日子。却一下子被丢到这个鬼地方来。由一名独立自主的新女性,未婚女士,单身贵族,变成一个“以夫为天”的已婚妇人,附赠包子两枚,公用丈夫一个。什么自由、平等、独立……都成了浮云,更不论其它诸般好处。何况穿到这里来,平白无故的大了几岁,而且现在马上就要挂了,让她郁闷的不得了。因此贾敏从来没有对这具身体里的原主感到愧疚,因为穿过来之后,她做的要比原主好多了,何况,她是代替原主受苦,有什么好抱怨的。 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孽,说落她的过错,贾敏从穿过来之后就憋在肚子里的闷气终于爆发出来。“女子‘为母则强’,天下间没有哪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孩子往死路上奔的。我不想法拦住她,难道还要推她一把不成?还有,别跟我说什么狗屁‘以泪报恩’的鬼话,谁听说过长在灵河岸边的仙草会缺水?既然不缺水,那么神瑛的灌溉根本是多此一举。绛珠不怪他多事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跑出来个‘灌溉之恩’来?这是谁的强盗逻辑?再说,这事本就是神瑛自愿的,甚至可以说是强迫的,因为那时绛珠尚未得换人形,开启灵智,就算想拒绝都拒绝不了。拿人家不需要的东西做人情,最后还要换的人感恩戴德,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况且浇多了水的植物,扎根不深,根系相对也不发达,如此一来,自然在生长上也受到了限制。所以绛珠不但不该感谢神瑛,反而应该怪罪他才是。” 不等那僧人说话,那道人指着贾敏道:“妖孽果然妖孽,惯会强词夺理,切辞狡辩!” “是啦,我是强词夺理了,我也切辞狡辩了。”贾敏冷笑着承认他们安给他的罪名,说道:“那么我们说点不用强词夺理,切词狡辩的。和神瑛成亲,举案齐眉却让他意难平的宝钗和他是什么因果,以致于落得如此青春守寡结局?因他而亡的金钏儿和晴雯又是欠了他什么恩德以至于花样年华把命丧?还有他的父母及祖母,骨肉亲情,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教导之责,难道是‘了断尘缘’这四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吗?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不等那僧那道回答,贾敏又问道:“绛珠为酬神瑛,以泪相报。可是缘何她父母早逝,兄弟姊妹一个皆无,这算什么?还有她寄人篱下时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这又算什么?这结下的因果又该怎么算?绛珠以泪报恩,泪尽而亡是何原因?一事一偿,何以还把性命搭了进去?绛珠有了兄弟姊妹,父母健在,难道就不能报神瑛的灌溉之德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怎么没听说过?” 冷哼了一声,贾敏道:“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阴阳相和,平衡万物。阴阳地位本平等,无孰高孰低之分。偏这个社会就成了女子卑弱第一,就算尊贵如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却依旧在皇帝之下,依附其而生。生活空间由一个方寸之间到另外一个方寸之间,宛如囚徒一般,圈于高墙之中。世间加诸在女子身上的种种桎梏和枷锁,沉重的让人喘不过起来,进而低了男子一头,让这个时代的红颜不管是不是佳人,皆薄命。就算将来黛玉夫妻恩爱,子孙孝悌,富贵荣华一生,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僧人和道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看到了贾敏在现代生活中的记忆。被现代女子的独立自主惊得目瞪口呆,听贾敏这么一说,一时语结。贾敏因为被带到这个世界的愤懑而大发厥词,发泄过后,脑筋回转,忽然想到眼前这两位可是神仙。他们可是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以他们的能力应该能够让自己回到现代。 想到这里,贾敏满脸堆笑,正想开口请其帮忙,突然觉得人中和印堂|岤传来一阵疼痛,让人忍不住“哎呀”一声,叫唤出声来。伴随着她的叫声,耳边又传来大人和孩童的说话之声。贾敏勉强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晃动的几个脑袋,林海和四个孩子的面容映入眼帘。贾敏心中一声长叹,她又回到这个悲催的世界里面来了。 看见她醒来,林海明显松了一口长气,几个孩子高兴的又蹦又跳。贾敏勉强对着他们笑了笑,眼睛一闭,又进入了黑甜乡中。再次醒来,已经华灯初上,林海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前,趴在床边上睡的正熟。看着林海鬓间多出的星星点点的白发,还有他睡梦中紧锁着的眉头,贾敏忍不住伸出手去。 不等贾敏的手碰到林海,林海激灵一下,醒了,看见贾敏醒了,他忙松开握着贾敏手的手,从床边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因为蹲坐而弄皱的衣服,又恢复到平素里那个正襟严肃的形象,才叫人上来伺候贾敏。等服侍的人从外面进来,他才施施然的走出去。 丁嬷嬷端着一碗药过来,贾敏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放下,问道:“这个味道似乎不是我素常吃的。我以前吃的药又苦又涩,今天的这碗有些发酸,可是换了大夫?”贾敏后来换的万大夫医术非常高明,她以前也吃了不少其他大夫开的药,都没什么效果,换了万大夫之后,吃了几副之后,感觉她一下子精神多了。因此贾敏对换大夫一事表示疑虑。 “太太你的体虚,虽然是要滋补,可亏空的底子不是一下子就能补好的。需要慢慢调养。万大夫开的药,都是大补的,而且都是猛药,见效是快,可是太太的身子全靠那么点生机撑着,若是药力把生机透支完了,这人也就……。太太体虚,底子弱,不能用大补之药,虚不受补,这一补,人看着精神了,可是底子就被掏空了,就像建的亭台楼阁,不管上面怎么好看,这下面的地基被挖出来了,那么只有倒塌这种结果了。”丁嬷嬷慢声细语的给贾敏解释着。 贾敏一愣,她吃万大夫这药,吃完之后,精神不错,可是越到后面越疲累。本来她还以为是病越来越重的缘故,如此看来,这药也是原因之一。庸医误人。“那这次是哪位大夫诊治的药的?” 丁嬷嬷敛眉道:“是我。我原在宫里看到过类似于太太这样的病例,当时就是我给熬得药。起初我还不敢确认,只是后来,太太的表现和我见到的越来越相似,所以我就在太太昏迷的时候,壮着胆子把万大夫的药给停了,换了我的药。吃药的同时,用金针刺|岤的方式把太太唤醒。” 贾敏看了丁嬷嬷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药碗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递给她,道:“今后的日子就拜托丁嬷嬷你了。我期盼着痊愈那一天。” 丁嬷嬷本来以为贾敏会追问她怎么会医术,为什么在她生病一开始不给她诊治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但是没想到贾敏什么也没问,而且还表现出十分信任她的样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太的身子本来就很虚弱了,又吃了万大夫的药,雪上加霜,变得更糟糕了,所以要想好,需要静养,还要清心,不可多思多虑……” 贾敏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本来我是该死的人,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把命捡了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活着,想做什么不成。你是大夫,我听你的。”没有丝毫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这章是要宝黛会的,没想到没来得及,下章吧。 [57]第五十七章 贾敏自病倒以后,病势越发的沉重,寻医问药不见效果。觉得大限来临的她撑着病体,费尽心思为黛玉筹谋。只是自她病重之后,还从来没费这么多的心思,说那么多的话,所以说到一半之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其实不是贾敏不想早早的把人给黛玉配齐了,而是配齐了又如何?若是她真的病逝,等贾府来接的时候,她相信,就算那时黛玉身边前呼后拥,有一大堆人伺候,到时能被她带去贾府的,恐怕依旧是小猫两三只。 黛玉的性子敏感细腻,遇事易多思多虑。贾家接她过去,她就会想,既然是去做客,那么作为客人,自然要小心一二,不能讨主子嫌。自然不肯大张旗鼓的带许多人去,免得让人觉得她张狂,从而惹人生厌。再则,她带的人多了,只怕贾家的人会多心,觉得她如此做派是怕贾家委屈到她,就不好与亲戚们相处了。再次,既然是去做客,那么自然要遵从主家的规矩,偏她对于外祖家的规矩不清楚。带多了人惹眼,只能往少了带。到时人不够,外祖母自然会给她配齐。何况,自家的人到了贾家,人生地不熟的,到不如贾家本府的好。再者,她也不忍身边服侍的跟着她背井离乡。……凡此种种,黛玉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多带人去贾家。 至于,林海,那更不要指望了,他对内宅的这种弯弯绕,一向不精通,自然是黛玉怎么说怎么是。在他看来,不过是服侍的丫头下人,不带就不带吧。反正少的,贾家自然会给补上,难道堂堂国公府还找不出几个会服侍的丫头。反正,由谁服侍不是服侍,何必一定要自家的人。何况,他每年送到贾家的银钱,照黛玉的模样,打几个与她一般大小的金人儿,也尽够了,更不要说买几个下人,无论多少,都足够。 他们爷俩,从来没想过,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身边没有几个熟悉的,贴心的人,如何使得?使自家的与使别人家的,看着好像是一样,实际上还是有差别的。别人家的再好,在贴心,终究不是自家的人。做下人的,心中难免有些偏颇,别人家的人岂能一颗心完全向着自家? 比如原书中,贾母给黛玉的紫鹃。紫鹃自己也说,两人极好,黛玉待她比从家里带来的好十倍,一时一刻她们两个离不开。因此心中发愁,所以说出黛玉会被接回姑苏的谎话来试探宝玉,以至于宝玉极痛迷心,惊动了贾府的一干人等。虽然紫鹃对黛玉说,她是为了黛玉的终身考虑,一片真心为她。一番掏心挖肺的话让黛玉为之感动,并更加看重她。 且先不说紫鹃的行为妥不妥当,若说她完全为了黛玉考虑,没有私心,那么她对宝玉所言,说因为两人要好,黛玉待她甚厚。因此若是黛玉将来离开贾府,她必要跟了去的。她是贾家的家生子,合家在这里。若不去,辜负了她与黛玉素日的情份。若跟着去了,又弃了本家,心中不舍。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若是黛玉嫁给了宝玉,不仅可以解决她的难题,而且黛玉的终身也有了着落,岂不两全齐美。为了黛玉的终身兼她这点私心,紫鹃就打着为黛玉着想的旗号,自作主张,去试探宝玉。她的行为勉强可以说是忠心为主,急黛玉之所急,但是她有没有想过,这般莽撞行事会给黛玉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紫鹃在试出了宝玉真情的同时也把宝黛的关系明朗化,公开化。就算宝玉钟情黛玉有什么用,他的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她这样做,除了对黛玉闺誉的影响之外,就是让原本就不喜欢黛玉的王夫人更加厌恶她,加快分开黛玉和宝玉的步伐。而原本作为黛玉最后依靠的贾母也会因此对黛玉产生看法。贾母虽然默许宝黛的婚事,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两人私相授受,暗地定情。给宝玉和黛玉本来就不明朗的未来在蒙上一层阴影。 下人们总是有个偏向,黛玉手里若是没有几个心里偏着她的人,让她遇事怎么应对?总不能一个千金大小姐亲身上阵,和一个下人去对嘴吧,这也太失体统了。再者,就黛玉的性子,和贾府错综复杂的环境,她也需要身边有几个家里带过来的得力的下人。 在这方面,黛玉年纪小,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也没经过事,虽然知道出门做客比不得在自家,但是也想不深远。林海身为男人,心粗,考虑的自然不周全。父女两个生活环境简单,林家人丁单薄,无从见识亲人之间的争斗和倾轧。在他们看来,就算有那么一时想不到的地方,做主人的也会帮着考虑到了,毕竟主人把客人招呼周到本就是应有之意。何况黛玉还有外祖母照看,差不了。 这两个人想不到的,不代表府里没人想到。可是她们又何必趟这趟浑水,黛玉在贾家过得好不好,与她们有什么相干。再者,若是说多了,再没有亲身经历贾家的复杂之前,她们不但讨不得好,没准会落得个“挑拨离间”,说贾家坏话的嫌疑。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们才不会做。不要说出言提醒,她们不落井下石,暗中下绊子已经是好的了。 贾敏正是知道这些,所以才没有早早的把伺候的人派到黛玉身边。她想着,若是她无法避免旧有的命运,她把她安排的后手都当作遗言说出来。将死之人的意愿,是无法被拒绝的。她临死之前对黛玉做出的安排,堪称殷殷慈母心,黛玉不管多么不情愿都得听从,何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黛玉没个不肯的。当然,她若是还活着,那就另说了。 本来贾敏真的以为她过不去这道坎了,所以就把人指派给黛玉了。至于她隐藏起来的财物,本来也想着一并说出来的,但是孱弱的身体支持不住,晕了过去。等丁嬷嬷施展手段,将她救醒,并重新为她拟定药方。贾敏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把银钱的事情也就按下不提。 原因是这笔钱财交到谁的手中,她还没想好。若是她真的就此去了,那么是不是说明命运无法扭转呢!若是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那么林海和霁玉是不是在她去了之后,也将不久人世?那么清玉、釉玉还有漱玉会不会也不复存在?毕竟在原来的命运中,黛玉是孤女一个。 这样想来,这钱交到黛玉手上最保险,因为至少能够确保彼时黛玉是活在这个世间的。可是,黛玉的秉性基本上继承了林海文人清高的那一面。就算贾敏多方面纠正,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黛玉仍然没有把黄白之物看在眼里。究其原因,除了本性之外,还有林海和刘夫子的教导之功。林海自不必说,刘夫子虽然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但是他也不屑在黛玉面前谈钱,认为那是件俗不可耐的事情。因此,黛玉也羞于谈钱。 前有林海,后有刘夫子,就算有贾敏在旁教导,并允许她出门,见识市井百态,黛玉受两人影响,让贾敏对她的教育起不到什么效果。黛玉每月二两的月钱基本上都存了下来,再加上逢年过节,或者夫人们交际往来,得了不少金银锞子,所以小小年纪,私房钱数额不小。她深宅大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里知道知道外面的市井经济。 就算得贾敏的允许出门,黛玉在外面也不过买些朴而不俗的新奇土物,在丰厚的钱包支持下,只会觉得东西便宜,根本不能体会到银钱的珍贵。而为了她安全考虑,贾敏就算让她出门,也不可能允许她去太危险的地方,所以黛玉并没有见识到贫民最低层的生活,也就无从体会“一文钱逼刀英雄汉”的窘状。 虽然,贾敏在家里的孩子读书识字之后,就开始着手让他们学习本朝律法,不仅要做到倒背如流,还要熟知其意。釉玉和黛玉学习的时候,曾提出异议,觉得清玉和霁玉是男儿,将来是要在外面办事的,学这个理所当然,可是她们身为女子,学了似乎没有多大用处。 贾敏让孩子们学这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黛玉知道本朝“关于在室女财产继承”,为将来做准备。只是他们学习的时候,贾敏和林海都活的好好的,黛玉兄弟姐妹皆全,若是把真正目的说出来,绝对会让人认为贾敏疯癫了,哪有人好好的咒自己不说,而且还恶毒的诅咒一家死绝了。因此,贾敏告诉两小,虽然女子身处后院,也不该把目光局限于后院一亩三分地。 后宅之事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明晓本朝律法,日常管理后宅,约束家人,交际应酬,……行事就有了准则,就不会在男子在外奔波劳苦的时候,发生后院起火的事情,“妻贤夫祸少”就是这个道理。只是黛玉年纪小,就算记下了律法,在父兄姊妹皆在的情况下,又不像贾敏这样,有“前瞻”的目光,也未必放在心上,当一回事。 何况,若是真的林家就只剩下她一个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算知道自己拥有林家的财产,可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闺阁儿女,孤苦无依,若不借助贾家的力量,这钱未必能够到她的手里。就算她拿到了这份财产,若是贾家真的起意谋夺她所拥有的那份财产,难道她还有什么法子和贾家相抗不成?就黛玉的性子,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痛苦。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除了担心黛玉不识银钱之外,贾敏还担心她纯良的性子。不识钱,没关系,身处贾家那样的环境之下,吃过几次亏,碰过壁后,就会懂得银钱的重要性了。可是黛玉这个别人待她一分好,她就十分的回报于人,真诚相待的性子让贾敏不放?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8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8部分阅读 放心。 若是把银钱交到她的手上,她担心,黛玉在疼她的贾母几句好话之下,就把这钱交到贾母手上,让她替她保管。就黛玉的个性,这事大有可能。若是那样,就让贾敏的一番安排化为流水。在原书中,直到了黛玉死去,她一直都认为贾母对她很好,她在贾府的立足也全都是建筑在贾母的疼爱之下(后四十回的章节本文不承认,所以后面贾母对黛玉的慢待是不存在的。个人观点,应该是原著中贾母年纪渐老,精力不到,顾不过来,在仗着女儿封妃,势力增长的王夫人一步一步的逼迫下,从而对她支持的宝黛姻缘有心无力,最终无可奈何之下,赞同了王夫人让宝玉娶宝钗的意见。黛玉是死在二宝婚事定下之前。)。就算贾敏叮嘱黛玉,要把这份钱财藏匿好,不得告诉任何人。但是贾敏所说的任何人,未必和黛玉所认知的一样。 若是贾敏直指贾母的话,黛玉必会觉得贾敏秉性凉薄,竟然连自己母亲都不相信,令人齿冷。恐怕她这个做母亲的形象在黛玉的心中不仅大跌,而且对她的话也未必肯言听计从了。若是解释的话,个中复杂的缘由,哪是和一个稚龄女童解释清楚的。再者,一面依靠着人家,一面又防备着人家,的确难为情的,让人说不出口。说一千道一万,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黛玉太小了。就算贾敏再怎么教导,不管她多早慧,她都是一个娇养长大,不足六岁,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没经过世情磨砺之下,有些东西是无法理解的,可是真等她经过贾府的风霜之后,付出的成长代价未免又有些昂贵了。 思虑种种,醒过来的贾敏就把她藏起来的钱财之事暂且按下不提。准备看看,她用了丁嬷嬷的药之后的情形再说。换了药之后,贾敏虽然依旧病卧在床,却一天比一天精神,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四个孩子看见贾敏身体有所好转,一个个喜极而泣,黛玉更是一大哭。看着站在床前的几张原来满是担忧和惶恐的小脸因为她病势渐轻而展露笑颜,贾敏心中怆然,看来她这病,可是吓坏了他们。 本来,几个孩子自幼锦衣玉食,又有贾敏的精心看顾,再加上婴儿肥,小脸圆润,可是如今却瘦削下来,露出尖尖的下巴,格外惹人怜惜。“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若是贾敏真的去了,指望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林海看顾好几个孩子,根本是天方夜谭。那么母亡,父亲又顾不上,还有谁来怜惜几个孩子?想到因为她不在了而被送到贾家的黛玉,所受的种种苦楚,贾敏心中又是一痛。望着眼前小小的几个人,贾敏下了决心,她才不管什么宿命,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要活着,一定要或者,而且要好好的活着。只有她活着,别人才不敢糟践她的孩子! 有了强烈的求生,再加上丁嬷嬷的精心诊治,贾敏在死亡线上徘徊了多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虽然人救了回来,可是到底大伤元气,贾敏足足将养了一年多才停了药。此次痊愈之后,日常生活要倍加精心,稍不注意就很有可能再次染病。为此,贾敏和黛玉一样,也开始吃起药膳调养身体。除此之外,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健身方法,贾敏皆拿过来,在不引人侧目的情况下悄悄的锻炼着,为的就是尽早把身体养好。 因为贾敏的病不宜劳心劳力,本来白姨娘、章姨娘和文姨娘就分管着一些家事,她本来想着把管家之权再次拆分,交付下去。反正府里经过她接二连三的整顿,已经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中了,就算她养病不管事,几位姨娘想着借机做点什么,绝非易事。 早前,贾敏让白、章、文三位管事的时候,田姨娘就已经心生不忿。论资格,她比不上白章两位。可是她和文姨娘是一起进府的,凭什么她能帮着管家,而她就只能在一旁看着?难道就因为文姨娘生了个小崽子?田姨娘不服,早前她就向林海闹过,只是林海一句“后宅的事情全由夫人做主”将她的要求堵了回去。 如今贾敏病重,田姨娘的心思又起来了,一面打着为贾敏分忧的幌子,又向林海要管家之权。一面找几位姨娘的麻烦,下绊子,上眼药,向林海哭诉她的委屈,说几位姨娘借着管家“苛待”她。几位姨娘正想着趁贾敏病弱,扩大手中权柄之时,怎肯让人“虎口夺食”,何况田姨娘背后还对她们下暗手,自然要给予还击。 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让林海烦不胜烦。即为外面公务忧心又担心贾敏的身体而心情烦躁的他一怒之下,将几位姨娘的管事权全部收回,让贾敏房里的媳妇和嬷嬷管着,反正一切都有例可依,实在不行,可以问贾敏。就算是几位姨娘管事的时候,碰见委决不断的事最后还不是要让贾敏拍板。 对几位姨娘的争斗,贾敏选择冷眼旁观。倒是最终林海把她们的管家权全都收了回来,还出手惩戒,并责备她这个当家主母待下过于宽厚,让她有点惊讶。对家里的这几位姨娘,贾敏是真的宽宥。面对她们的不怀好意,贾敏只是一味的防御,甚至是逃避。明知道她们不安分,也没有实施什么霹雳的手段,只是卸了她们的爪牙,让她们就算再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起初是因为,贾敏觉得她是穿越而来,带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不想陷于宅斗之中,所以从不主动出击,只是被动的防御。待到后来虽然意识到了后宅争斗的残酷,可是贾敏却不想逾越了心中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不想让手染上血。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凶兽,蛰伏在道德的约束下。可是一旦某些道德底线被打破,那么在放出凶兽的人心指使下,会发生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和控制。所以,在贾敏可以控制的情况下,她对于几位姨娘的小动作,虽然表面上只是敲打警告一番,但是在心里默默的为其记上一笔,累积之后,再行出手,务求一击必中,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因此,几位姨娘在她的这种“宽大”中折腾着,没想到她们的举动尚在贾敏容许的范围内就已经先惹翻了林海,管家权收回,每人还被禁足半年,田姨娘惩罚加倍,涵容更是因此被厌弃。 涵容虽然面上待遇和姨娘一样,可是不过是个通房。身为通房,是可以随时被打发出去的。贾敏说过,她若是有个一男半女,就可以被抬为姨娘,可是早已经被几位姨娘严防死守的她怎么可能有怀孕的机会。心急想正名的她也曾旁敲侧击的像林海撒娇看能不能把她直接提上去,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失望的。 等贾敏病重,涵容忍不住了。若是贾敏真有个万一,不管是新来个主母,还是府里的几位姨娘,都不会容下她,因此她找了个机会向林海提出抬她为姨娘,借口是“给贾敏冲喜”。话刚出口,林海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半晌,一言不发,拂袖而去。等后来贾敏要养病,把管家权下放的时候,田姨娘以帮她抬姨娘为条件,拉拢了她做帮手,和其他几位打擂台。事情闹大,惹怒了林海,几位姨娘受到惩戒,涵容更是因此不被待见。虽然明面上处罚,但是只要有林海出现的地方,就不允许涵容在那出现。林海更是绝迹于涵容的房前。 此次老皇退位,新皇登基,大肆改革。原本林海递上去被搁置的整顿盐务的办法被启用。身为倡议者,又是两淮巡盐御史,林海主持此事,责无旁贷。这番盐务整顿,牵涉的瓜葛和利益让不少人寻门路求到他的门上。偏主持内务的贾敏病卧在床,让本来想走夫人门路的人大失所望。偏这个时候,有人打着林家的旗号行事,打听到对方家里的女儿是林海心爱的姨娘,有那钻营的或者不怀好意的,就往这家送了重礼。 事情爆出来,林海一查,查到了涵容父母的头上。查出真相的林海,大怒,本来看在涵容是贾敏身边出来的人份上,他虽然不待见她了,但是还是把她留在家里。如今见她的家人这么不知事,竟然敢打着他的旗号任意妄为,自然不肯再留下涵容。为了避免“惊扰扰”到病中的贾敏,林海下令,直接把涵容撵了出去,把她的家人以欺诈的罪名送进大牢。处置完,林海亲自到上房告诉贾敏,让她不要觉得他为涵容的事情而伤了她的体面。 病床前,贾敏听到林海饱含歉意的言语,再一次确定两人不在一个脑波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老公和别人分享的。涵容是她身边的人不错,可是从她选择作林海的通房丫头开始,就已经站在贾敏的对立面了。林海不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因为涵容是贾敏身边的人,她犯了错,被处置,还担心贾敏会护短,护着她。让人无法理喻。 对林海,贾敏已经无力了。林海的行为在当前社会规则下,并没有错。就连写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纳兰容若,还不是生活在娇妻美妾的环绕中,哪怕妻子过世,哀伤到形毁骨消,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身边还不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新的女人。所以,对林海的行为,她就算生气,气坏的也只能是自己,因为严格遵守社会准则的林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本来,看到林海因为她病重不起,忧心忡忡,吃不好睡不好,每日亲身守在病床前,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让贾敏有些感动。想着,等病好后,是不是改善一下目前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拉近一点儿彼此的距离。如今看来,算了吧,还是保持现状为好。 时光如流水,跟随弘一法师学习多年的清玉和霁玉于去年和弘一法师结束了四处游历的生活,回到了扬州,开始为科举做准备。在参加正式科考以前,考生先要取得入学的资格,即成为生员。入学有两个途径,一是通过称为童试的县、府、院三级考试。另一方法是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监生中有皇帝恩准的恩监;因长辈曾为国建功而特准的荫监;和最常见的透过捐献金钱财物而成的捐监。 林海身为二品大员,有一个入监读书的名额。另一个名额,以家里的家资为其捐监也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不管是清玉还是霁玉,都拒绝捷径,想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考试,取得入仕的资格。对此,林海和贾敏两个自然乐观其成。两人顺利的通过了童试,得到了秀才的身份,并且在最后的府试中考了一等,成了廪生,每月有二两银子一斗米的收入。 为此,清玉和霁玉两个得意洋洋的在釉玉、黛玉和漱玉面前炫耀,被姐三个毫不客气的敲了一笔竹杠。在清玉和霁玉随弘一法师游览九州山河的时候,贾敏并没有把釉玉、黛玉和漱玉拘在房里,也时不时的带着她们踏青、拜佛、游河、赏景、……。并且借着给回祖籍给婆婆办十年的冥祭的机会,带着三人玩遍了姑苏。除此之外,还利用林海查探福建盐场改革情况之际,跟着到了福建。 在福建,贾敏带着釉玉她们三个,在那里停留了大半年。游览山水风景的同时,贾敏再次和姚家把联合作海贸生意的契约敲定,检查了姚家交上来的账本,并收取了分得的利润。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彻底矫正了黛玉的“君子耻于言利”的毛病。 这几年,不管贾敏怎么教导黛玉,黛玉对经济事务都不感兴趣,说的多了,甚至让黛玉觉得她这个母亲浑身充满“铜臭味”,母女两个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就连林海,也不支持她。其实就贾敏而言,并不想把黛玉教成锱铢必较守财奴。对贾敏来说,在她眼中,一文钱和一千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她并没有把钱看得多重。 她只是无法接受的是黛玉在欣赏“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同时却不知道,钱,有赚才有花。而黛玉只学会了“花钱”,却无视“赚钱”这一个过程,只认识到“钱不是万能的”,却没有认识到“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就算黛玉是仙子,可是她也要懂得,在这个红尘俗世,仙子也是要吃饭的。 到了福建,贾敏在查账之余,就想着顺便教导黛玉。这里没有林海护在前面,而且远离扬州,正好便宜行事。用一身粗布衣衫换下了黛玉身上的锦绣华服,又蠲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贾敏派人将黛玉送到了庄子上一户勉强过活的庄户家里。贾敏希望黛玉在那里能够明白不管她怎么教导,都学不会的东西,做个真正的“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的雅人。 经过此事,黛玉到底有什么感想,贾敏并没有问。但是她知道,本来只爱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风雅之事,连女工都不太感兴趣的黛玉,面对贾敏花大价钱请来教导她们姐妹三人的绣娘,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只当作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也端正态度,和釉玉、漱玉一样认真的学起来了。虽依旧爱风花雪月,可是对于贾敏教授的经济事体,人际应酬往来,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不屑一顾。对于黛玉的改变,贾敏很是欣慰,不由得慨叹,看来,响鼓还需重锤敲。 从福建回来后,贾敏再也没有带三人离开过扬州。不过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已经很知足了,比起她们被关在家门,只能在扬州城有限的几个地方走动的朋友,她们已经好多了。只是和跟着弘一法师四处领略九州风光的清玉和霁玉相比,她们又不免吃味起来。不过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这样,她们就算嫉妒也无可奈何。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玉和霁玉随着弘一法师出门一趟,洗去了身上的浮躁,人变得沉稳多了。面对他们的变化,最欣喜的不是贾敏,反而是林海。和两小谈过之后,他整日里捻须含笑,直呼林家后继有人。所以在两小考完童试,林海和贾敏商量,决定送他俩到京城读书。霁玉入国子监,清玉入官学。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弘一法师教的不好,林海是为了清玉和霁玉的未来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林海身为先皇的臣子,把持着盐政这么一个肥缺。像这样的职位,一般情况下,都会被新皇酬以他的心腹干将,不会交到别人的手中。若非新皇刚刚即位,暂时在朝臣上面不宜有过大的动作,而林海帮着新皇稳定江南局势,又主持着盐政整改,不能替换,他早被调职了。 但是,林海最多只能在盐政的职位上再干一任,过后无论怎么样,皇上都不可能让他再在江南呆下去了。林海外任这么多年,继续外任的可能性不大,多数会被调回京。如果新皇认为他还不错,那么林海就有可能进六部作长官,若是新皇看不上他,那么他回京之后,会挂个大学士之类的官职荣养。 如果,林海真的要回京,那么就要早作准备。让两个孩子到京里读书就有打前锋的意思。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林海想为两个孩子扩展人脉。扬州不是不好,只是远离中枢,终究有所不便。何况,扬州的官宦人家不过就那么几个,比不得京城。作为弘一法师的弟子名头好听,可是他们不能永远窝在通明寺不出来,是要入世的。况且不在弘一法师跟前,不代表不能继续跟他学习。 京城是权贵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还有豪门,有世家,有勋爵,有显贵,有清流,……。他们的子弟大都生活在京城,在那里读书习武。这些人中的多数在将来都会成为新皇麾下的一员。清玉和霁玉将来步入仕途,将会和他们同殿为官,那么先熟识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林家的权势、财力和清玉的成绩,他完全可以和霁玉一起入国子监读书。之所以把他俩分开,除了积累更多的人脉缘故,还因为嫡庶有别。虽然在林家,清玉和霁玉的待遇一样,但是社会上,嫡庶还是很分明的。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基本上没有庶出的子弟。身为庶出在没有出仕为官之前,一般情况下是打不进嫡出的圈子里的。就算进去了,也会被人瞧不起,受到排挤,被人当做小厮一类的看待。因此,林海安排清玉进官学。 清玉去的官学是林海写信问过在京里的几位同年故交,挑了又挑的。在里面执教的除了从翰林院致仕的几位老翰林之外,最差的也有个举人功名在身。在里面读书的,有那考取秀才,却进不了国子监,退而求其次进来读书的,也有权贵之家的庶子,还有那官位不高,出身小吏家的孩子,也有那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刻苦读书想着鲤鱼跃龙门的学子,……虽然鱼龙混杂,可是那官学也是京里数得着的,近年来里面很是考取了几名进士和举人,很受好评。 林海对两个孩子的前程的安排,贾敏深表赞同,只是就这么让两个远赴京城读书,她不放心。此去京城不比在通明寺学习。不管怎么样,通明寺都在扬州的治下,在贾敏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出去游历,以弘一法师的身份,衣食住行都不需两小操心,安全也有保障,贾敏并不太担心。但是京城不一样,京里的水深,没有大人在身边,就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个什么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解决,贾敏怎么都不放心。 不说别的,单饮食住宿就是个大问题。国子监还好些,给那些家不在京城的学子提供吃住。但是,林家在京有房,不知道国子监是否收留他?何况还有清玉呢?清玉的官学不提供食宿,一切自理。就算林家在京里有宅子,可是自从林海外任,那边除了留下几个看宅子的,再没有旁人。虽然说每年都修葺,但是长时间不住人,终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入住。 一旦清玉和霁玉入住,府上就需要有人管理,这可不是多带几个仆从就行的。清玉和霁玉每日里忙于学业,自然是无暇管理,何况身为男子,怎可插手内宅事物?托付给别人,一日两日还好,天长日久,又不是自家孩童,怎能尽心,定然有照顾不周道之处。贾敏把她的思虑讲给林海听,林海想了几天,决定让贾敏带着孩子们先回京,照顾清玉和霁玉的日常生活。反正,没两年,他也该回去了。 两下商定,就往京中送信,让正在督造藏书楼的林安把林家在京中的房子打扫收拾出来。说起这藏书楼来,又是一个笑话。当初林海请高人设计出藏书楼的图样,送到京中让林安照图建造。眼看就要建成之际,林安来了一封信,告诉林海,因为朝廷规定,内城建筑的高度没有皇家特旨不得超过皇家宫殿的。所以,眼看就要建完的塔楼模式的藏书楼不得不拆掉。为此,藏书楼的建造又要重新选址,再次寻人筹划起造,因为原来的地方不够大,就算造了房子也摆不开那么多的藏书。所以如今新的藏书楼,刚刚起了个地基,真可谓好事多磨。 拟定了由贾敏带着孩子进京,自此长住京城。将来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处理这边的产业。因此贾敏此次除了留下扬州的产业作日常花费和交际应酬之外,库房的存银和值钱的古董字画,金银细软尽数带入京中,整整齐齐的收拾了二三十个大箱子。扬州这边的内宅事物由文姨娘总揽,其它几位姨娘在一旁协助。至于仆妇,除了每人身边服侍的和家生子,从后买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不够的贾敏则打算到了京里在采买。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听说要进京,一开始非常开心,兴奋过后,心中又满是离愁。舍不得林海,舍不得在扬州交下的朋友,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舍不得眼中看惯的所有。漱玉更是因为要和文姨娘分开而连着几日哭红了双眼。 收拾东西的时候,贾敏从她的陪嫁的箱子底翻出一包“绝育药”。这是她出嫁前夕,贾母塞给她的,准备用在恃宠而骄,行为猖狂的姨娘身上。或者,等她生出嫡子,不想让庶出的孩子刺眼的时候,用在林海身上的。只是,原主的情况比较特殊,这包药直到她香消玉殒之时,都没有用武之地。翻检着记忆中的前尘往事,虽然贾敏知道那个和她面容相同的女子并不是她,但是她也无法做到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电影一般冷静自持。 手里捏着药包,贾敏思索了半晌,这次北上,和林海分开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少说是一年两年的,多说三年五载也很有可能。这段时间里,再冒出一个庶子庶女来大有可能,若是给林海用了这个药,就可以一劳永逸的杜绝隐患了。 林海极擅养生之道,这点从他教导黛玉饭后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可见一斑。古语说“十滴髓生一滴血,十滴血生一滴精”,损失□,会大伤元气,使骨髓空虚,从而精髓枯竭,早夭短命。所以他在女色上并不看重。《黄帝内经》强调人要“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符”。医者认为“冬至阳生,真火正伏;夏至阴生,真水尚微”因此就房事上提出“春二夏三秋一冬无”的理论。已经上了年纪,讲究惜福养身的他比照这个只少不多,完全一副清心寡欲的状态。 自从贾敏生下霁玉之后,因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和林海同房的次数并不多,到了最后这一年,因为贾敏一直缠绵病榻,更是杜绝了鱼水之欢。但是林海为了表示对她这个嫡妻的尊重,每个月依旧有大半的时日是在她房里度过,睡在套间里面的床上。剩下的日子扣除他每月忙于公事和爱好在书房里过夜的时日,每位姨娘分吧分吧,不过就是一两天而已。再以他的好恶为标准,有的就要独守空闺,两三个月才轮上那么一天,有的则稍微多上几天。自从林海罢免了府里姨娘们的管家之权之后,他踏入她们房里的次数更少了,省下的时间,更多的停留下在书房里面,剩下的则用来和几个孩子相处。这样的他,似乎不值得浪费这药了吧?犹豫了半晌,没有作出决定的贾敏,长叹了一口气,把药和药方原样包好,丢进箱子里,落下了锁,走了出去。 启程之日,贾敏带着几个孩子挥别了林海。三只大船浩浩荡荡的沿着京杭大运河扬帆北上。此行,从扬州启程,过淮安、淮阴,经徐州、沧州,直达京都。水路通达,昼行夜宿,就算船行缓慢,有月余也该抵达了。只是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去了头几日的离乡之情,身边有母亲陪伴,又有清玉和霁玉凑趣,每到一地就给三人讲述当地的诱人风光。 三人在清玉和霁玉的逗引下,已经不满足手里捧着《徐霞客游记》和《山水杂记》这样的地理游记,对着地图过干瘾了。因此,每到一处,就靠岸停几天,然后在清玉和霁玉的带领下,寻访当地的风景名胜,品尝其特色食品。如此耽搁下,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可急坏了在第三条船上的人。 贾敏此行带着一名特殊的客人——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当年,贾敏回姑苏给婆婆办冥祭,住在客栈的时候,遇到了甄封氏。当时她拎着个篮子到客栈货卖。贾敏听说过这种职业,因为大户人家的女人们不好出得门,就有那妇人走东家串西家拎了头花、不值钱的首饰、胭脂之类的小东西,或者其它新奇有趣又不贵的东西,到大户人家货卖,讨赏。只是这种掮婆去的所谓的大户人家还到不了林家这样的高度。就连勉强进去了,也进不得二门,只能在外把东西售给府里的丫鬟婆子。所以贾敏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人,心中好奇,如今碰到了,就把她叫了过去。 贾敏见甄封氏进房来,目光最先从屋里年纪较轻的小丫鬟身上扫过,然后才给贾敏见礼,让贾敏有些诧异。而后,又见她头发花白,衣着整洁,言语知礼,行为有度,没有丝毫谄媚之意。在货卖的时候也没有一般小商贩一样斤斤计较,反而一副并不太在意的模样。被丫头指出她贩卖的堆花还是从林府里出来之时,面上也不见窘迫。甄封氏的种种表现都不合常理,贾敏心中奇怪,因此询问她的姓氏,得知她是甄封氏的时候,贾敏也就明白她为何如此了。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甄封氏做这种提篮卖货的行为,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借此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儿,求财是次要的。 贾敏看到甄封氏头上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只觉得五味陈杂。甄封氏年纪比贾敏大不了几岁,可是经过女儿丢失,家计败落,丈夫出家打击的她和贾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姐妹,说是母女还差不多。如果贾敏没有遇到甄封氏,那么甄封氏过的如何贾敏根本管不着。可是贾敏遇见了她,而是看到她变成了这幅模样,又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的下落,若是就这么袖手旁观,走了,贾敏觉得她良心上过不去。 于是贾敏向甄封氏表明身份,告诉她可以帮她找女儿,如果她相信的话,就跟她走。起初甄封氏对此表示怀疑,贾敏一句“你有什么好让她图谋的,帮她只是因为大家都有一颗做母亲的心而已。”打消了甄封氏的疑虑。于是甄封氏收拾她的所有,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娇红随贾敏来到了扬州。而今,又跟着她,去往京都。离开扬州,甄封氏恨不得立时就到了京城,进而借住贾敏娘家的力量,帮她找女儿,如今见贾敏一行人走走停停的,真是急坏了她。 好在,不管这路有多长,走的有多慢,终有到头的那一天。历时三个多月,船终于到了通州码头。到达通州的时候,天色尚早,船在河中下了锚。跟着林图在京里办差的林园带着媳妇从收到贾敏要进京的信,计算着日子早早的就来码头等候,并与码头这边遇到了收到贾敏进京,带着贾母的命令,亲身来接的贾琏。两家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心慌的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赶忙去信询问。从回信上得知一行人正在游山玩水,到达日期不定。无奈之下,贾琏只好先回去,留下王信夫妇和林家一起在码头等。留下的两家商量着,轮换着守在码头等候。 贾敏他们到的这日,正赶上林家轮守。林园夫妇接到了贾敏一行,弃舟登岸,于贾家前来接人的人员汇合,往京都而来。贾敏带着几个儿女,于下午进驻林家东南的京郊庄子上。贾敏将甄封氏安排妥当,将坐船时就已经分装安排妥当的物件留了下来,吩咐林图把它们送到林家老宅。 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贾敏大异于素日的简雅衣饰,盛装装扮起来。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对襟褙子,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小立领中衣,颔下的盘扣上是一颗以指甲盖大小粉色宝石为主体,其它各色碎宝石为辅镶嵌而成的蝴蝶作的扣子。海蓝梅花刺绣马面裙,那一整枝梅花,虬结苍劲,从裙子的左下角,蜿蜒而上,占了足有三分之一的裙幅。 头挽高髻,中间插了一只大赤金嵌玉镶珠蝴蝶梳篦。那蝴蝶展翅欲飞,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相映生辉。触须和翅膀随着贾敏的动作微微颤动,更显得上面的宝石耀眼灼目。脑后的玲珑立体赤金五彩蝴蝶压发与领口的扣子、发前的梳子相互呼应。 露垂珠琏金抹额,精致无比,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有众星拱月之势。鬓边一只红翠滴珠凤头钗,耳边红宝石攒成的梅花坠子和垂下的水滴状的红翠交相辉映。腕上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翡翠佛头相连,下穿红色的珊瑚珠。手上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这一身打扮愈发衬得贾敏容色照人,风姿高雅,庄重华贵。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也已收拾停当,来给贾敏请安。一样的衣着,都是一身雪荷色竹叶纹样云锦长袄,下边是同色的绫缎挑线裙子,外罩对襟比甲。釉玉的是一件浅玫瑰粉的羽纱的,黛玉的则是品蓝云雁纹锦滚宽浅蓝领口的,漱玉的是水绿色压松绿绣花边软缎开领的。锦缎斗篷的颜色和每个人身上比甲的属于同一色系,只是深浅方面有所不同而已。 发饰上,三人都留着覆额的刘海,鬓边垂下两缕头发。釉玉梳着弯月髻,一只双菱赤金发夹固定住了头发,并戴了两朵精致非常的石榴红绢花,又斜斜绾了一支金累丝花卉的蜜蜡步瑶,耳上坠着赤金嵌蜜色猫眼石的坠子。手镯是用金刚石镶成的一大朵菊花和六朵小梅花连贯而成,璀璨耀眼。 黛玉则是偏分的三环髻,鬓边的两缕头发于耳畔扎紧,扎成了麻花辫,干净利落之余带着紧致精巧。发中插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装饰。那花乃是米粒大的各色珍珠加各色宝石点翠镶金做成的和真花一样的饰品,花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光彩夺目,精巧逼真,让人见了忍不住叹一声巧夺天工。水晶叶子耳坠。手上是一串绕手三四圈的珍珠手串,颗颗都有拇指大,圆润莹白,滚圆明净,绚丽晕彩。清雅中暗藏华贵。 漱玉将用凤尾缠丝发簪将双丫髻梳得高高的,发髻间又点缀红宝石串米珠头花一对,点翠镶红宝石金银绞丝花钿一对,零零散散的几星淡绯璎珞散在发上。右鬓间插了一只金坠角扁簪,下面坠着红珊瑚滴珠,螓首轻扬之际,晃动之间便有光华闪烁,与耳上的摇曳生光的红宝灯笼耳坠相应成辉。腕上戴一对金镯一对玉镯,因怕金玉相撞,又在当中戴一个红珊瑚手圈。 贾敏仔细打量过三人,见都按照她的吩咐在出门做客的正装之外,再添几分华贵,却也不失书香之家的风雅,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三人的胸前,贾敏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把你们贴身带着的玉锁拿出来,用金项圈带在外面。”原本釉玉她们三个的玉锁都配有做工精细,金光璀璨的金项圈,只是三位都嫌弃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把脖子上都坠下去了,又觉得整日里戴着它,有炫富的意思,所以哪怕是经过高僧加持过的,也不肯带。把玉用络子络上,贴身佩戴,金项圈置之高阁。无奈之下,贾敏让人把红玛瑙珠上微雕刻着保平安祈福寿的经文,然后穿成珠琏,用来给她们佩玉。 闻言,釉玉她们三个面面相觑,黛玉代表她们三个开口:“母亲,我们这样已经够明光闪耀的了,够好的了。再戴上璎珞圈,把玉锁拿出来,光耀灿烂,都能灼伤人的眼睛了。我们是到外祖家拜访,又不是去炫富,用得着插金带银,浑身上下挂的满满当当的吗?” 贾敏轻弹一下黛玉的额头,道:“让你们戴起来就戴起来,怎么这么多话?我们是去拜访不错,可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们的外祖母必会留我们在府上住下,而我们在京城的旧宅暂时无法入住,所以势必要在你们的外祖家停留一段时日。留下归留下,我们却不能被看作是上门打秋风,依附亲戚家的住客。” 见黛玉摸着被贾敏弹的地方,不服气的张嘴欲驳,贾敏又道:“你们的外祖母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未必别人不这么想。再说,你们也见到接我们的这几个三等仆妇了,服饰颜色花哨富贵,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若是我们穿的简薄了,不免会被人瞧不起。在我给你们讲过的‘茶,喝茶,请喝茶’‘坐,上坐,请上坐’的故事中不是说过这世上有的人浅薄无知,惯会以衣饰取人,你们外祖家人口冗杂,少不了那专门长着一双用‘富贵眼’看人的。我们林家四代列侯,你们的父亲又高居二品大员,门第上并不输于你们外祖家,可是我们毕竟远离京城,又是第一次上门,自然要郑重一点,不能丢了林家脸面,让人瞧低了去。”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见反对无效,只好乖乖的的把金项圈带上,把玉锁露出来。贾敏打点好东西,又吩咐林图几句,一行人在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的贾琏带领下,进城入贾府。行了半日,到了贾府,贾琏带着清玉和霁玉两个去拜见贾赦和贾政。贾敏带着釉玉、黛玉和漱玉由车换轿,继续往里走。 府内贾母正房二门外的垂花门前,邢夫人的陪房王保善家的、费婆子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郑华家的早已经带着一干丫鬟婆子候着了。轿停,周瑞家的身子一偏,把跟她抢着上前的王保善家的挤到了后面,打起轿帘,伸手扶贾敏下轿。王保善家的不甘心的摸了摸鼻子,恨恨的瞪了周瑞家的一眼,走到后面釉玉轿前,郑华家的站在黛玉轿前,费婆子在最后,扶漱玉下轿。四人伸手扶住贾敏母女四位的同时,目光从她们的头上到脚下飞快的扫了一遍,虽然她们自以为作的隐秘,无人察觉,可是贾敏她们依然感到了她们打量的目光。釉玉姐妹三个,心中嘀咕几人无礼的同时感叹果真被贾敏说中了。 贾敏带着三个女儿,后面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往贾母的正房来,刚过垂花门,过了抄手游廊,到二门,华服盛妆的王熙凤打头,脸上露笑,早已经一盆火似的迎了上来,嘴中的姑妈喊得不离口。走在后面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见状快走几步,赶了过来。因为贾赦续娶邢夫人的时候,贾敏已经出嫁随夫在外,两人并没有见过。虽然此刻站在对面,都知道彼此是谁,但是还是需要王夫人把邢夫人和凤姐介绍一下。两下认识完毕,王熙凤亲亲热热的上前挽上贾敏的手,一起前行。 穿过穿堂,转过小厅堂,……。就见贾母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正房纜|乳|芟虑淌着瓮拧<帜缚醇置舻纳碛埃谠a斓牟蠓鱿拢泵Φ挠松先ィ坏燃置粲惺裁捶从Γ捅e潘罂奁鹄础6咛偶帜高赌钭哦嗄瓴患乃寄钪椋置粢脖患帜缚薜木醯眯闹兴嵬矗劾崆椴蛔越牧髁讼吕础v鼙叩娜耍褪茄壑形蘩岬模灿门磷邮咕5娜嘧叛劬Γ钡桨蜒劬θ嗪煳埂?br /gt; 哭过片刻,众人忙上前劝解,贾母和贾敏两人分开,携手进房。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贾敏扶着贾母在堂上坐了,脱去身上的锦澜披风,带着三个女儿给她磕头见礼。贾母忙又起身走下来,亲自扶起贾敏,拉着她在她身边坐下,口里道:“一别十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才舍得回来看我,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嘴里虽然埋怨着,可是眼中含笑,望着贾敏的目光慈爱非常,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模样。 目光落到釉玉、黛玉和漱玉的身上,贾母笑着点点头,不住声的赞好。身后的鸳鸯早已经把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一人一个五彩锦绣金线缠丝荷包,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钉宝,极其华丽耀眼,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不看里头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何况荷包还鼓鼓的,摸上去硬硬的,明显里面装了东西。三人忙拜谢过,双手接了过来。 贾母拉着贾敏的手来到邢夫人跟前站定,虽然刚才在外面两下已经认识,可是在此她还需正式的介绍一遍。姑嫂两个相互拜见后,釉玉三个也跟着拜见大舅母和二舅母。两位也各自有给三人的表礼。王夫人的是每人一对赤金石榴花缠丝手镯,邢夫人则是一副丁香花赤金耳钉。 三人最先拜见的是大舅母,但是邢夫人却直到王夫人把礼物给了三玉,她才把东西拿出来。落后一步也就罢了,偏她把耳钉递过去的时候,口里犹自不甘的道:“我比不得人家的高门大户,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手里没什么钱。我又是嘴笨受拙的,在家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送的东西未免有些拿不出手。可是这可是我听说外甥女要来,特地花钱到珍宝斋专门订做的,全新的,十足的真金。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外甥女不要嫌弃才好。”脸上一副就这我还是费劲巴力拿出来的模样,好像生怕别人再跟她要什么似的。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釉玉三人呆了一呆,黛玉迅速的反应过来,忙道:“礼轻情意重,大舅母这话,我们实不敢当。我们在这里谢过了。”釉玉和漱玉也反应过来,口里说着不敢,和黛玉一起伸手把耳钉接过,深深拜谢。然后三人起身后退,站在和贾母并肩而立的贾敏身后。 站在贾母身边的贾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邢夫人话说出来之时,贾?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9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9部分阅读 贾母身上浮现出来复杂情绪。怒气中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以及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懑,和在客人面前丢脸的窘迫。虽然不过瞬间,旋即又恢复常态,可是却被一直注意贾母的贾敏感觉到了,而且她扶着贾母手臂的手,也感觉到了那一瞬间贾母身体上的僵硬。 目光回转,贾敏把视线从贾母身上移开,落到身着咖啡色纹样镶领墨蓝底子五彩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邢夫人身上,眼角扫过一旁穿着藏青色底子金色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王夫人,心中慨叹。比起一旁端庄稳重的王夫人,邢夫人这身打扮并没有比王夫人持重,只让人觉得她显得老气横秋,明明年纪比王夫人轻,可是看上去岁数比王夫人的岁数甚至还要大。细端详她的眉眼,也是个美人,只是那几分姿色全都被不恰当的衣着还有首饰给掩盖了。 就算邢夫人想要借此在王夫人面前摆出大太太的派头来,可是她却忘了,在这个社会,女人的地位是由丈夫和孩子来决定的。贾琏和迎春都不是她生的,平素里她待他们两个也不亲密,彼此之间感情淡漠,她似乎也没有依靠他们的打算。可是不靠儿女,靠丈夫?贾赦是个好色的,就邢夫人这副模样,能够吸引他才怪?若是好好收拾一下,虽不至于能够就此抓牢贾赦,至少不会落得个被嫌弃,被冷落,丢到一边,守着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独守空闺的下场! 再说,邢夫人也真是个笨的,她刚才的话想抱怨给谁听?贾敏是贾母的亲生女儿,难道她不向着自己的母亲,反而向着外人不成?就算她同情你,可是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不成?或者邢夫人并不是抱怨,只是心有怨尤,随口说出来而已,她以为她已经说得很隐晦了。只是,在场的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这后院的三大巨头哪个不是人精,就她话里的那点意思要是听不出来才怪了。她们听了,难免不会想,当着她们的面,就怨气冲天的,背着她们还不定怎么咒她们呢。本来就不招人待见了,如今又在外人面前诉说自家人的不是,显而易见的把她们又得得罪了,将来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贾敏心中暗笑邢夫人的愚笨。 不管贾母此刻对邢夫人有多大的不满,她都不能表现出来。真要跟这个拎不清的发脾气,那可就真让人看笑话了。虽然这人是贾敏,是她的女儿,可是除了贾敏,屋内还有她的三个女儿。人家可是第一次上门,就算她不要脸面,贾母还要脸呢。因此贾母面色如常的给贾敏和三玉介绍下面的人:李纨、王熙凤和收到贾敏一家到来的消息而过来的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姐妹。 三朵娇花的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都是从衣襟的下角绣有挺耸而上的长枝玉兰的红色斜襟褙子搭配着玉色百裥裙。左敛右衽,绣花均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腰背,有别于那种遍地撒花的繁艳,显得清新而不俗,领口及袖口均压有黄|色缎子窄边。虽都是红色,还是略有不同。迎春是娇柔的嫣红色,探春是热烈的海棠红,惜春是清冷的粉红。 高绾落云髻,双耳留髫。斜簪紫樱色复瓣绢花,两边分插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和一串三股流苏的玳瑁云纹挂珠钗,光彩灿烂。两钗对应,带有一种不对称的美。团凤坠珠钗,自发髻后整齐插入,珠钗上玉色小珠半堕,微微摇晃。耳边的金累丝葫芦耳坠闪闪明晃,映着滑腻似雪的肌肤更是盈然生光。胸前挂着葫芦形的赤金翟鸟团花璎珞项圈,左手一对水晶缀珐琅掐丝镯子,右腕一双亮银缠丝双扣镯。满目珠翠中是数不尽的富贵风流气象。 一团珠光宝气,通身的豪贵气派中三春又各有不同。其实细细看来,三春中探春的容貌居于最末,但是她们姐妹三人站在一起,最引人注意,夺人眼球的就是她。探春的模样更多的肖似贾政,这或许是王夫人不那么讨厌她的原因之一。她五官英朗秀丽,微带着棱角,额前薄而长的刘海修整的整齐严谨,长眉轻扬入鬓,眉宇中带着几分明朗和坚毅。单就容貌而言,探春算不上第一等的美人。但俊目流盼生光,灵敏有神。被这眸子一衬,整个人立刻多了几分容色,变得神色照人起来,生生脱颖而出,让人一见惊艳。 探春身上最吸引人,最美的就是她那一双灼烁生辉,会说话的浓黑眼眸,眼角微微向上挑,不是丹凤眼,却荡漾着其令人迷醉的娇艳妩媚,同时又带有几分桀骜的气息,矛盾的组合让人更加受其吸引。明眸如星,顾盼间华彩流溢,带着十二分的精气神。当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闪耀夺目时,人们就不自由主的忽略了天空中的乌云。如果探春的桃花面少了这双濯濯明亮的美目,那么她的美貌立刻大打折扣,变得平庸不少。 相比于探春形诸于外的坚毅,惜春则把它藏在了眼底。她的眼底,有凌厉的坚毅和倔强,永远挺得笔直的脊背,不说话时紧抿的双唇带着一种不刻意外露,甚至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自觉的流露出的冰冷与坚韧。与华贵中见清冷疏落,大红中隐现的一抹苍白,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 惜春生得眉眼精致,两弯远山眉,双目若秋水,红唇雪肤,风姿天然,如晨间初凝的露珠,鲜润清媚,虽眉眼中犹带着几分稚气,但是隐约间已有了国色。言笑时,眉目间明媚温雅,水剪双眸,波光潋滟,清亮逼人,闪烁如水波叠映。让人忍不住暗暗赞叹。 但是她一旦紧紧抿着双唇,不笑时,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一副淡淡的茫然的神情,整个人已然游离在富贵喧嚣之外。和这样的她呆在一起,让人觉得宛如置身于疏朗空旷,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弯似月牙的柳眉的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原本眸横秋水的双目中的热量渐渐的散去,划出清泠泠的波涛,一点点的降低温度,直至结冰。 迎春是三姐妹中生的最漂亮的一个,由此可以想象她的生母在世之时的风采。若非是个绝色,怎么能够迷得好色如命的贾赦为了她宠妾灭妻来的?但是人们在见过迎春之后,她的外貌并不会给见过她的人留下太深的印象,相反,人们记住的是她的“温顺”。不用她说话,迎春只要往那一站,她的“绵”一眼就被知晓。 三姐妹一样的发髻,一样的簪环首饰,插在一样的地方,无关发质,无关用的头油,无关梳头的人,迎春的看上去就是比其她两人的软趴趴的,立不起来。明明一样高,甚至还要高插几分的首饰,看上去就是比姊妹的低垂。平滑的眉毛,低垂的眼帘。一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连下垂的线条都平缓柔顺,身上的衣服平整的似乎无一丝多余的褶皱。她的温顺直接表露在外面。 迎春有一样探春和惜春都比不了的本事,那就是无论她呆在哪里,就算她的身前没有任何遮掩,她依旧能够不引人注目,让人无法注意到她。她虽然没有变色龙的本领,可是却能把身姿掩映在所呆的周边环境中,仿佛融在了一起似的。热闹的环境中,她和探春、惜春一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曲终人散的时候,她留下的只是一个暗淡而模糊的身影。 认识完贾府中的众人,贾敏身为长辈,见到几个小辈,虽然每年的四时节礼,李纨和凤姐进门的时候,她都有给她们的礼物,但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礼还是不能少的。三春皆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和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凤姐则是一只赤金点翠镶宝凤蝶簪。送给李纨的则是由象牙整雕而成的流云簪,虽然简雅,但是价值不菲,而且符合她守寡的身份。贾兰因为年纪小,没有过来,给他的那块五福进门的羊脂玉牌由李纨代为收起。 不同于别人把东西收起来,王熙凤口中称谢,接过簪子直接插到了头上。转过身,看看三春,又看看三玉,她笑嘻嘻的摇晃着脑袋,口中啧啧道:“啧啧,你说这人是怎么生的,我这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前老太太还闹着说要赏花,如今眼前这六位姑娘是一个赛一个的娇艳,各有各的美,可不正是六朵鲜花,真真不知道姑妈和老太太是怎么调教出来的。而且会说会笑会动,要比种在地里的死物强多了,老太太今后要看花就用不着舍近求远,只把几位妹妹叫到眼前就行了,顺便让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也饱饱眼福。” 王熙凤连夸带捧的一番话让在座的诸位都露出了笑容。贾敏含笑看着王熙凤在下面说笑,亲自为她和三玉捧茶捧果。暗自把眼前这一幕和书中描述黛玉初进贾府的那一节相比。王夫人面上带笑,虽然不热络,可是也没有在亲人相见,辣的时候,泼上一盆冷水,来了一句“月钱放了没有?”,一句突兀不相干的话插进来,打断亲人相见的一室温情。王熙凤也没有迟到,反而早早的迎了出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次是贾敏带着儿女回娘家。黛玉再好,也和贾母隔着一层血脉,而且自出生后,这是第一次和贾母见面,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贾母之所以把她接过来,疼她,不过是看在死去的女儿面子上,还有想着拉拢林家,亲戚不至于疏远的缘故。 可是贾敏是贾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向最疼的,母女十多年未见,她若是不识相,不要说贾母和贾敏容不得,就是在场的,也都谁看低了她。这种失了身份的事情,王夫人自然不会,也不肯作,但是让她表示出对贾敏一行到来的热情她又做不出,那么只好装菩萨了。 至于王熙凤,她在怎么放诞无礼,也是晚辈,在贾敏这个姑妈跟前也得守着礼数,比不得黛玉和她同辈,而且又是小姑,所以她当然不能迟到。 大家正围坐在一起闲话。外面小丫头回报,见过贾赦和贾政的清玉和霁玉进来了。贾母听到通禀,一迭声的催着把人带进来。三春起身向着回避,被贾母拦住,道:“你姑妈家的孩子,算不得外人,都是自家实在亲戚,就不用讲那些个虚礼,学那道学先生避嫌了。” 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因此这个社会虽说讲究“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但是在前者的规定下,也不是真的一丝不苟,严格遵守,也有变通。所以,清玉和霁玉进后院,并无关碍。他们又不像宝玉那样,一直厮混在内帏之中,并且还居住在内院之中。 一身明蓝色提方格纹阔袖滚回字纹宽袖锦袍,袖口处有着同色的暗绣图案,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头上戴着青玉束髻冠的清玉和一袭青莲紫点白色花纹半袖长衣,里面着白色正袍,藕荷小衣,腰间束着一条珍珠琉璃白玉带,头上带着翡翠明玉冠的霁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给贾母和邢王两位夫人磕头见礼。 贾母把清玉和霁玉叫到跟前,带上鸳鸯递过来的眼镜,仔细打量着两小。清玉形貌昳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姿容雅致。霁玉丰神俊朗,凛凛眉目犹如山水相逢,剑眉星目,顾盼晔然,清新俊逸。两人都生了一双好眼,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俊秀飘逸。就连一向以宝玉出众的外貌而自豪的王夫人见了他俩,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模样长相不比宝玉差什么。 贾母心中欢喜,命鸳鸯端出预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两人,笑道:“都是好孩子,这是外祖母给你们的。我有个孙儿,今天有事到他舅舅家去了,不然他见到你们更欢喜,等他回来你们见见,一定很投契。今后你们和他一起玩,一起读书,可是有伴了。” 自从知道贾敏要上京,深知宝玉脾气秉性,再加上贾母有把黛玉配给宝玉的意思,让王夫人存了一段心事在心里。犹记当年,她还年少的时候,只要贾敏在,无论在场有多少闺阁锦绣,都掩不住她的风姿。只要她略皱皱眉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心疼,举手投足间,就轻易勾去了所有人的魂儿…… 黛玉是贾敏的女儿,女儿肖母,哪怕随了贾敏一半,就宝玉那个性子,未必会给她争气。一想到儿子被贾敏的女儿“勾走”,王夫人就一肚子气。所以王夫人想着在宝玉未见到人之前,她要先对黛玉“劝谏”一番,让她远着点宝玉。所以在昨天收到下人的报信,说是贾敏一行今日会到的时候,一早她就找了个理由把宝玉支到王子腾家,估计得在那边吃过晚饭才能回来。这样的话,有一整天的时间,她可以琢磨怎么找机会,把这话即含蓄又能让人容易明白的点过去。 闲话一阵,贾敏起身对贾母说道:“清玉和霁玉已经拜见过两位舅舅了,这三个丫头也该去见见母舅。我带她们过去吧,自从离开京城,我也再没见过两位哥哥了。” 贾母把贾敏拉回来道:“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里陪我好好说会儿话。你和赦儿、政儿是亲兄妹,晚点见面他们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个。”随后,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三玉去见两个母舅。 邢夫人早就不耐烦听贾母和贾敏在这里上演母女温情了,听贾母这么说,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釉玉三个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邢王二位离开,贾母命人带清玉和霁玉去府中为贾敏一家收拾的屋子处歇歇,洗去旅途的劳累。自从贾母收到贾敏要带着儿女进京的消息,就巴巴的派人收拾房子要留贾敏一家住下。起初选定了东北角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梨香院,但是梨香院才十来间房,贾敏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一干仆役,住在那里不免狭窄拥挤,而且贾母不舍得贾敏离她太远,最后王熙凤选中府中西北角一所小三进的房子。就在贾母住处的后面,非常方便贾母和贾敏的往来。为了贾敏家的家人仆役出入,又另开一门通街。 对于贾府留她居住,贾敏并没有太多推辞。一来,贾母诚挚相留,她推辞不过。当然坚决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作为离家多年的女儿,见到亲人,正是该亲厚之时,她表现的如此疏远,不免让人非议,毕竟贾家并没有做什么让她疏远娘家的举动,而之前,无论是贾母还是贾敏都表现的很亲热。 二来,林家在京的宅子,因为贾敏起意想修地热取暖,建造供人消暑的凉屋,改厕所,重新建浴室,……。贾敏以现在社会的建造能力尽量引进现代生活中的方便快捷,可是她不是学建筑的,所以尽管贾敏在扬州请来设计师傅,按照她的描述,画出图来,让林图拿着图改建。但是有些东西,涉及的关键点,是这个社会没有的,如果她本人不和工匠讲明,他们按照图也建不出来,就算勉强造出来了,也不伦不类,无法达到贾敏的要求。林图按图索骥,建完之后,收到贾敏来京的信息,打扫房间的时候,试用,结果不如人意,而且还让水淹了房子。 房间多年不住人,又遭水淹,不免阴暗潮湿,需要晾晾,散去潮气才行。否则住进去,人易生病。从头往下数,贾敏一行没有几个身子是结实的,小心保养还来不及,哪能上赶着去找病。虽然林图最后将宅子重新平整好,但是急急忙忙收拾出来的房间怎能和贾家这边收拾好的房子相比。而且贾敏还没死了修整房子的心,她想着暂时借住在贾家,等她把房子收拾好再回去也不迟。若是现在就住进去,回头收拾房子,还得搬出来。否则住人的同时又动工改建,乱糟糟的不说,匠人进出,在世人看去也不成体统。还不如等建好了,在住进去。这是贾敏留在贾家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个让贾敏留下的原因,那就是黛玉的下凡历劫。她病中曾经遇见过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只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黛玉的命运被扭转,但是他们声称,绛珠仙子是要历劫的,那么这个命数到底改成什么样?宝玉还是不是黛玉的劫? 从现代社会知道近亲结婚坏处的贾敏,就算宝玉是这个世界完美无缺的好儿郎,所有的人都认为可堪与黛玉匹配,她也不赞同这门婚事,她才不管什么“木石姻缘”呢。如果木石姻缘依旧,那么她的反对是不是黛玉的一劫?……对此贾敏曾经辗转反侧,思索良久,终是无解。 黛玉和宝玉是表兄妹,宝玉又是个爱在内帏厮混的,就算贾敏严防死堵,若是他们依旧是彼此的“劫”,那么终究会见面。“堵不如疏”,就如同贾敏对釉玉和黛玉读《西厢记》《牡丹亭》等的态度似的。贾敏并不阻止她们看,在她们看完之后,给她们分析。书写的不错,辞藻华丽,文理细密,可惜却把这个世界的准则抛到了一边。 “聘则为妻奔为妾”。女儿家名声最重,要尊贵,矜持。若是像书中所言,那般行事,必然会被男方和世人看轻,将来就算成婚,日子也不好过。就算男方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一双两好的时候,还算罢了。若是等那柔情蜜意散去,世人的眼光和议论,就未必能够承受的住了。甚至有那心思卑劣的,就会想,当初她见到我的时候,就这样,若是再见到一个更清俊的男人,只怕又贴上去了,觉得这女子不好,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全然忘记了是自己引诱对方。 再者,这男子生的好,未必品行就好。这世上生的相貌堂堂,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男子不少。看人绝对不能以貌取人。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乱臣贼子,李林甫、蔡京、秦桧、严嵩、……都是颇有风仪的美男子,可是品行不端,令人不齿。像以莫须有罪名害了忠义之臣岳飞的秦桧,因为他,当世之人以姓“秦”为耻,遇人都不敢说出自己的姓氏。 分析完后,贾敏又告诉她们,《西厢记》本取材于唐代诗人元稹所写的传奇小说《莺莺传》,结果是张生遗弃了莺莺。而且元稹一面在文中为张生勾引上崔莺莺洋洋自得,一面替张生遗弃崔莺莺的行径辩解开脱,大骂崔莺莺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大肆批判莺莺的不守妇道。《西厢记》不过是后人不喜欢原作的结局,为了迎合世人的大团圆思想,才有了后面的张生功成名就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团圆结局。 讲完《西厢记》,贾敏又给她们分析《牡丹亭》。高祖立国时废除女子裹脚的政令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裹脚人为长成已半残,有损天和有碍子孙,凡是有爵人家不得为女子缠足,缠足女子不得入宫,不得诰封。”此令一出,除了扬州瘦马这样专门供人亵玩的女子,天下间再无缠足者。 像杜丽娘那般,身为父母的独生女儿,为了个梦中的人,连性命都不要了,死去活来。既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像她这般行事,心中可曾想过疼爱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中年丧女,又该是如何的痛不欲生?魂魄不散,只为等待那柳梦梅,却半点不曾想过去看父母一眼,她心中把那生她养她的父母置于何地?心中想的全是自己,全然没有想过,她的身上系着父母兄妹甚至儿女,已然忘记世间还有“责任”二字。像这般自私自利之人,有何面目活在世间,倒不如真死的好。 一席话,说的釉玉和黛玉两个掩卷沉思,自此再看书,两人在欣赏唇齿噙香,华丽婉转诗句的同时,已经学会理智的从现实的角度思考,做到了“识其精华,辩其糟粕”。有的时候,看见黛玉往这个社会的“淑女”方向靠拢,贾敏不知道她是作对了还是做错了。 其实要论“叛逆”,只怕从现代来的她,满脑子的叛逆思想无人能比,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深刻的认识到这个社会现实之后,她把所有的不合时宜的思想都禁锢起来,自然,她也没想过要培养出一个“先驱者”。 贾敏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看过的一篇文章上,写着这么一句话:“一个人没有什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和整个已经根深蒂固,广为当时人认同并遵守的礼法制度相抗衡的。不是没有特例,但是既然是特例就一定是少的,而且为之付出的代价必然大。” 自她来到这个社会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也让她深刻的知道,如果这个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那么生存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孤独和寂寞,又是怎样的为世所不容。何况黛玉又是个女儿,在这个社会女儿家生存本就不易。 虽然贾敏住在贾家,有看木石姻缘发展,让两人历劫的想法,但是她怀疑,经过她的教育,又有清玉和霁玉这两个出类拔萃的兄弟比着,黛玉能否依旧看中宝玉?不是说宝玉不好,只是宝玉依旧是当年的宝玉,黛玉却非当年的她。当已经改变,开始成长的黛玉,遇见依旧在原地的宝玉,是否能够作彼此的知己,贾敏无法下定论,只能静等着看结果。 清玉和霁玉被人带着离开,贾母把凤姐和三春也都支了出去,又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拉着贾敏的手问道:“清哥儿是怎么回事?林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庶子?而且还比霁玉大?”收养清玉和釉玉,贾敏并没有写信告知贾家。直到贾敏写信说,要带着儿女们上京,信中提到清玉和釉玉,贾家这才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 “他们是老爷一位姨娘生的,当时我没孩子,老爷又那么大的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姨娘怀孕了,自然没有不让她生下的道理。因为清玉和釉玉是龙凤胎,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团,弱的很,他们又是七月十四的生日,鬼节前一天出生的。孩子小,肉身弱,易引来小鬼儿,老爷怕养不大,就把他们送了出去。后来我有了黛玉和霁玉,等他们四岁上的时候,才把他们接回来。”贾敏将早已经想好的说辞讲给贾母听。 大户人家养不大孩子,想了很多办法,有把女孩当作男孩养的,男孩当作女孩打扮养大的。有的是觉得家里富贵太盛,需借些贫贱之气帮着压住孩子。所以,有给孩子取“猫儿狗儿”这类贱名的,大名则迟迟不取。有认贫苦人家或者有法力通鬼神这样的人物作寄名干娘的。情形更严重的,就是把孩子寄养在贫苦人家中几年的。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在哪?清玉是庶子,可是他比霁玉年长。你信上说,这孩子和霁玉一样,也是到京里来念书的,若是将来有了出息,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贾母年老成精,一下子就指出问题关键所在。 贾敏笑道:“他们的母亲生产的时候就作下了病,孩子被送走之后,身体就垮了,没多长时间就病死了。孩子接回来养在我的身边,清玉是比霁玉年长,可是论天分,他比不上霁玉。再说,就算将来他出息了,荣光也是我这个作嫡母的,和他死去的生母无关。何况他要想在朝为官,对我这个嫡母,只有恭敬的份,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我就能坏了他的前程。” 听出贾敏没有打压清玉的意思,贾母想了想,叹道:“说什么呢,庶子给生母讨诰命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太宗时的兵部尚书郦大人的事情当时沸沸扬扬,最终还不是姨娘越过正妻,扬眉吐气了。这才过了多少年,至今还被人时不时的提起。前车之鉴,还不足以让你引以为戒。何况,他毕竟是庶子,你是嫡母,虽然做儿子的要尊敬母亲,可是你们终究隔着一层,真闹起来,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再说,为这么个毛孩子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的法子不值得。何必等他长起来再动手,现在就收拾了不但省事,而且便宜,还轻而易举。” 不等贾敏说话,贾母又拍着她的手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心善,既然有了霁哥,还留着他做什么?他是庶子不假,可是他不同于寻常的庶子,比霁哥儿玉大,是庶长子,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把他留着。再者,你要是心慈手软,下不去手,想着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个庶子,让他认识几个字,会写名字,给碗饭吃,不饿死他就行了。好好的你让他读什么书,上什么学堂,考什么科举,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还是趁早解决的好,免得以后生事故。” 一席话说得贾敏大汗,想到记忆中,原主幼时不明不白没了的庶出的哥哥,还有长大之后,远嫁他乡,婚姻和生活俱不如意,已经过世的三位庶出姐姐。又想到贾家身为庶出子弟的贾环和贾琮在府中的地位和待遇,还不如府里一个有点体面的小管事呢。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可是能够硬的下心来的,不然府里也不会唯有她生的贾赦和贾政两个男丁了。 “不用母亲跟着操心了,放心吧,我这边能自己解决。”听出贾母话里有想“帮忙”的意思,贾敏赶紧出声拒绝。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一不小心“夭折”了去。想了想,贾敏试着劝导贾母一下,希望能够救贾家一救,不管怎么说,她都顶着一张人家女儿的皮呢。 “母亲,郦大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薄待清玉的理由。清玉的生母早已经过世,他又是自从进府就养在我身边的,我待他怎么样,有目共睹,若是这样还让他和我离心,只能说他就是一个天生‘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少不得等他长大,给他娶个妻子,早早的分出去算了。让他读书识字,总比把他拘在家里胡闹的强。毕竟读了书,多少能够懂点道理,比那蛮横无知的好多了,省得胡天黑底的不知道深浅的瞎闹腾。而且读书明理,将来若是有个万一,至少不用担心有什么讲不通的。” 深吸了一口气,贾敏又道:“再说,林家和贾家的规矩不一样。为了林家的发展,对嫡子和庶子一律给予最好的教导,就连女儿也是要从小熟读诗书的。毕竟家里的庶子真有出息了,那也是自家的面上有光,不是便宜了别家。就是因为有这条规矩,林家才能这么兴旺发达,从商周延续到本朝。只是如海这支一直人丁不旺,几代单传,而姑苏的林氏宗族则是在太宗年间犯下大错,被勒令子孙三代不得出仕,所以这条规矩不为人知罢了。放眼本朝,也出过不少庶出的进士,这些人出身的家族早已经摒弃旧见,并不是一味的排挤庶子。所以如果墨守成规下去,家族早晚会衰落下去。……” 贾敏说了这么多,不无劝诫贾母的意思,可是看到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知道刚才的话都白说了,人家根本没听进去。反而因为贾敏的言语,似乎反过来要再次“教导”她一番。看见贾母张嘴欲言,无奈之下贾敏抢先开口,换了话头,道:“母亲放心,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科举考试三年一轮,虽说是中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但是只有进士方可为上品。自本朝立国以来,每科取中的进士,多则三四百,少则四五十。一甲授官六品,二甲正七品,三甲正八品。向往上升,除了个人的资历能力之外,还需要家族出力辅助。再者,朝廷官职就那么多,可是每三年都有新进人员。如今四海晏平,本朝已经立国百余年,不比刚立国之时官位空缺者多,僧多粥少,中了进士在吏部候缺的不是有多少,有的都等到了皓首斑白之际,都没有等到。我如今已经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若是等着清玉给我讨封,想往上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辈子能不能等到还未知呢。” 列举了不少数据之后,贾敏又道:“再者,都说科举出仕,可是科举可不是那么好考的。清玉的资质一般,而且他进的并不是国子监,而是另找的官学,就算再好,也比不过国子监那个地方。当年珠儿那么聪颖,入了国子监读书,不是也未曾考取吗?清玉远不如珠儿,只怕更难考中。何况他现在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拿捏他岂不是太容易了,倒也不用太心急。”十四岁就进学的贾珠一直被认为是贾府的骄傲,虽然他已经早亡,但是并不妨碍贾母以他为豪,所以贾敏干脆拿贾珠做比,让对科举不甚了解的贾母更能够听得明白。 贾敏说了这么多,很多贾母都没有听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理解其中的关键。贾母是个深宅妇人,而且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走的都是以武出仕的道路,对于科举,她了解的并不多。但是有贾珠的例子在前,让她觉得考科举是件非常难的事情。因此听贾敏这么一说,她觉得贾敏这种不动声色的处置办法很不错,笑着点头,并跟着出主意:“对,对,就是这话。霁玉的身后有贾家和林家支持,一定比清玉强。就算那个小子有造化,能够考出来。到了那个时候,让你的两位哥哥想点办法,给你把他给打压下去,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就算做个小官又算得了什么,给我们家提鞋都不配。”言语中充满了自得。 听了贾母的话,若不是碍于规矩和礼教,而且不方便,贾敏一定给贾母一个大白眼。她还真当贾家是一盘菜了。若是现在清玉和霁玉就出仕,贾家现在在朝堂上还有几分力量,可能还有能给给两人提供帮助或者下绊子的能力。等到真到了两小入朝为官的时候,他们不被贾家牵连,带到泥里去就好了,还指望贾家能够给予援手,做梦吧!反过来,贾家,指望他们两个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下一章宝黛绝对,绝对见面了,我这次不会食言了。 紫鹃,在我第一读红楼的时候,我很喜欢她,但是随着读得次数多了,年纪也大了,就不太喜欢她了。现在的我,很讨厌打着为谁好的旗号,擅自行动的行为,哪怕结果是好的,我也不喜欢。紫鹃,就是这样的,就算她没有私心,她完全是为了黛玉好。是的,那个时候,黛玉是喜欢宝玉,可是这不代表着这份感情就能公开。她试探宝玉的举动,其实等于把黛玉逼到了悬崖,再没有任何退路,最后的一点生机都没有了。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别人要死要活的,何况她还不喜欢黛玉。 其实我觉得在古代社会像《西厢记》《牡丹亭》这类的书,有点类似于qy的书,三观不正,但是很多人被其中华丽的语句而吸引,忽视了其它的方面。 书中,贾敏的打扮是武则天中李建群的徐婕妤和87版红楼凤姐的结合体。 釉玉的是照搬宝姐姐的一个装扮。 黛玉的是照搬一身白底红花的褙子,红裙,坐着读书的黛玉的一个装扮,那个打扮是我的大爱。 漱玉的是照搬舒畅的宛如的装扮。 当然,每个人在此基础上,都更加华丽。图片我就不放了,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到网上去找,非常容易就能找到。 下次更新,大约在周末,或者下周一左右,请大家见谅。因为我们部门的员工一下子走了两个,他们留下来的工作就被我们承担了,在没有招来新人之前,我都会很忙,而且我码字的速度也不快。 问一句,关于那个绝育药,大家觉得该不该给林海吃呀? [58]第五八章 母女两个十多年未见,贾母拉着贾敏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鸳鸯传话,说是到了摆晚饭的时候,贾母这才拉着贾敏的手拐入正房后面的后堂。随后,去见两位舅舅的釉玉、黛玉和漱玉走在王夫人的身后,在她的带领下从外面进来。釉玉和黛玉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贾敏从两人紧抿的嘴角,低垂的眼帘能够看出两人心中的不快,而漱玉的脸上则是明显的显露出忿郁之色。 虽然贾敏一言未发,但是釉玉发现了她瞥向漱玉的目光,忙小退一步,拉住漱玉的手,轻捏了一下,并以目示意,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漱玉收到釉玉的提醒,发现了贾敏看向自己的目光,赶忙调整好脸上的情绪,挂上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贾敏和釉玉、漱玉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迎春三姊妹早已经在房间等候,见贾母一伙进来,忙起身侍立。李纨和王熙凤早已经带着人在这里伺候,见王夫人带着三玉来了,方安设桌椅。李纨捧饭,凤姐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贾敏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凤姐拉着三玉坐下,三人推让,贾母道:“你舅母和你嫂子们不在这吃,你们是客,尽管坐下。”三人这才按年齿挨着贾敏入座。见贾敏一家落座,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在右手依次坐下。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贾府的规矩是主子吃荤腥,下人也要有肉吃,满府上下都是肉食动物。再加上京城口味,多油多肉少蔬菜,所以一色的官窑汝瓷碗碟中摆出的虽是山、海、上、下八珍齐聚的大席面,但多为荤菜,油腻的很。就算为了照顾客人,特地做了几道江南菜,也是红烧狮子头、三套鸭、松鼠鳜鱼、东坡肉、……这类的荤菜。且做法不地道不说,而且很明显偏向京中口味。 虽然贾敏早有准备,府中早早请了擅煮各地菜肴的厨子来家,就是为了避免到了外地,饮食不习惯,但是终究身处淮扬,家里吃用的又是植物油,所以贾敏一家口味上还是偏向于清淡。所以除了桌上除了贾敏还能忍得,釉玉三姊妹,为了不失礼,尽量挑着菜肴中像笋子、木耳、蘑菇这类的配菜吃。席中只有一道奶汤八宝布袋鸡做的不错,比较起来,相对更合口味一些,所以三姊妹喝了不少,就着它这才把碗里的饭吃完。 李纨和凤姐立于案旁布让,主要招呼釉玉三姊妹。王夫人则站在贾母和贾敏中间,服侍二人用餐。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林海最讲究养生,因此林家的规矩是要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在吃茶,免得伤脾胃。不过贾家的规矩贾敏也讲述给几个孩子听,告诉她们,虽然两家规矩不一样,但是不必非要跟随,因此她们只是依样漱了口,擦手完毕,将端上来的茶放在嘴边抿了抿,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贾母端着茶盏饮了一口,让王夫人、李纨和凤姐去吃饭。王夫人答应着,带着李纨和凤姐下去。出了门,凤姐自去,李纨跟在王夫人后面。王夫人道:“你也回去吃吧,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打发走了李纨,王夫人回房,彩霞忙上茶来,金钏儿带人摆饭。王夫人一盏茶饮下去,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的这口气怎么也散不去。 虽然王夫人已经有了儿媳妇,连孙子都有了,可是依旧要在贾母跟前立规矩。只是服侍贾母吃饭这活计因为有李纨和凤姐在,贾母又不待见邢夫人,不让她服侍,因此这样的事情王夫人也只是偶尔为之。本来这没什么,可是今日吃饭的时候,看见贾敏大模大样的坐着,她却要站着一旁,服侍对方,王夫人只觉得一口气生生的堵在胸口,让她喘不上来气来。 当年贾敏没出嫁的时候,未出嫁的姑娘尊贵,她伺候她是没办法。可是如今贾敏出嫁多年归家,贾母却依旧让她服侍她,贾母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儿媳当成自家人?纵使在偏心也没有这个偏心法!吃饭的时候,看见贾敏一副理所当然,泰然自若的模样,王夫人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手里夹得菜摔到她的脸上。王夫人使劲捻着手中的念珠,口里连念了好几遍的经,这才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本来王夫人对贾敏住在贾府无可无不可,反正荣国府空房子有的是,住进来也无所谓,面子功夫她还是会做的。可是今日看到贾母对贾敏的态度,还有贾敏带过来的三个妖娆多姿的女儿,王夫人忽然觉得贾敏住在府中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轻轻拨动着茶盖,王夫人思绪翻飞,想到她的妹妹薛姨妈。 自从薛蟠为了一个丫头打死人之后,就离开金陵,说是阖家上京。只?br /gt;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0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0部分阅读 只是在官司没有解决之前,哥哥王子腾去信告诉他们不得在京中出现。前天收到深得丈夫赞扬,和自家连了宗,借住甄家之力谋得金陵知府的贾雨村的来信,说是蟠儿的官司已了,这样看来,薛家进京的日子不远了。等到薛家到了京中,不管怎么说都要留他们一家在府中住下才好。听说她那个外甥女,闺名唤作宝钗的,生的才好呢。王夫人拿定主意,吃过饭,急急忙忙又奔贾母的上房而来。 王夫人来到贾母上房的时候,路遇邢夫人,等两人进房之时,李纨和凤姐已经到了,大家正围坐在一起说笑。小辈们看见邢王两位来到,赶忙起身,落座之后,大家继续闲话。只是邢王两位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善言辞,又是长辈,她们在场,大家有些拘束,因此不免冷了场。凤姐为此,插科打诨,竭力活跃气氛。气氛刚刚被炒起来,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不等那丫鬟的话音落地,从外面走进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公子。贾宝玉给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请过安之后,贾母帮他引见贾敏一家人。从宝玉一进来,贾敏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见识过现代各式各样的花样美少年,而自家又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孩子,所以宝玉的漂亮并不足以引起贾敏的赞叹。 宝玉长得好,虽然带着三分脂粉气却不显得阴柔,眉含情眼含笑,看见他的那一霎那,贾敏只觉得满目桃花朵朵开。不过在见到宝玉的第一时间,贾敏脑袋里只有一个字——“萌”!这个社会的孩子早熟,霁玉的年纪比宝玉还小两岁呢,但是沉稳内敛,说话行事宛若是个小大人了。但比他年长的宝玉身上却依旧保留孩子的清澈纯真,在长辈面前撒娇卖痴并不感到别扭。这样的行为霁玉做出就让人觉得不合时宜。 贾敏例行其事的夸奖了宝玉几句,让临江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递了过去。宝玉拜谢,跟在宝玉身后的袭人把东西接了过去。然后贾母向他介绍釉玉、黛玉和漱玉。相互见过,各自落座。宝玉捡了个釉玉三姊妹对面的座位坐下,目光从釉玉、漱玉身上掠过,最后落到黛玉身上,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听了宝玉这番话,贾敏忙端起手边的茶盏,作喝茶状来掩饰抽搐的嘴角。贾母笑道:“却又胡说,你这个妹妹乃是你姑妈在外任所生,从未来过京城,你到哪里去见过她?”贾敏把手中茶盏放到一边,笑道:“姑舅亲,姑舅亲,打着骨头连着筋。虽未曾见过,但是到底血脉相连,自然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以后相处更和睦了,亦未为不可。” 一番话说的贾母连连点头,连声道:“正是,正是,这样更好。”本来黛玉在见到宝玉的时候,心中也是大为惊讶,这人怎么这般面熟,但是细究起来,那熟悉的感觉,好似又并非与容貌相关。正疑惑不解之间,听宝玉这么一说,更是一惊,心中大惑。黛玉自然不知道“灵河岸上,三生石畔,还泪报恩了解宿愿”的事情,经贾敏这么一说,她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因此就把这疑惑放在一边了。 宝玉的一双眼睛细细的打量黛玉一番,关切的问道:“妹妹身体可是有不足之症?脸色青白,看上去似乎不太好。吃的是什么药?可要请医疗治?” 听宝玉这么一说,贾敏一愣,不由得慨叹他的细心。虽然黛玉经过这么些年的调养,但是底子在那,这一路上又奔波劳累,虽然在庄子上休息了一晚,到底没有休息过来。只是满府的人,只有宝玉看了出来黛玉身体上的不适。 贾敏道:“江南儿女骨架纤细,看上去婉约娇弱,比不得北方闺秀健壮。又是一路劳顿,改换水土有些不习惯,不用吃药,也不用请医问诊,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若说不好,但是三丫头需要多加注意,当初她可是不足月而生。”这辈子黛玉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得个“病美人”的称誉,为此她不惜把漱玉拉出来作挡箭牌。 宝玉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道:“妹妹可曾读书?”因刚吃完饭闲聊的时候,贾母曾经询问过釉玉三人读书的情况。回答之后,黛玉顺便问了一下三春读书的情况,贾母的一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让三玉立刻明白贾母推崇的是“女子无才就是德”,因此在面对宝玉询问的时候,黛玉忙谦虚的表示,只是上了几年学,些许的认识几个字。 听黛玉这么一说,宝玉有些遗憾的咂咂嘴,似乎对黛玉这般钟毓灵秀的女孩不读书而感到惋惜。转而又询问黛玉之名是哪两个字,得到回答后,又询问表字。黛玉道:“父亲倒是给我起了一字,唤作‘嬛嬛’……” “哎,……前几日我在《古今人物通考》上看到:‘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妹妹一双罥烟眉,眉尖若蹙,取用‘颦颦’为字,岂不两妙!”宝玉言语中憾意中带着希冀,似乎想要在座之人附合一般。 就算黛玉无字,贾敏都不会用宝玉给起的字,何况黛玉早已经有了字。明明已经和宝玉说了黛玉的字,他怎么还不死心。一个杜撰的典故,玩笑般说出的字,在最后变成黛玉一生的籖语。贾敏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不是卖弄学问吗?那么我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贾敏微挑着眉头,目光落到釉玉的身上。 釉玉会意,含笑的接过话茬,道:“我等年幼,本该我等及笄之后由长辈赐字。只是父亲疼宠我们,所以早早起了字。字乃是名的引申,与名互为表里。宝兄弟不知道,我二妹的名可不是‘画眉之石’就能解的。黛是青黑,玉字堪作‘白色’之联想。黛玉则是黑白月之意。其根源则是苏东坡的《龙尾石月砚铭》。依据则是宋朝朱翌《猗觉寮杂记》中的记载:东坡月石研铭:石宛宛兮黑白月。《法苑珠林》中则说:西方有一月,分白黑,一日至十五为白,十六至三十为黑。因此,二妹的名字喻意她是我们林家的月亮,乃是姑父费劲心思而起,绝非用表面意思来讲这么肤浅。因此宝兄弟所起的字并不适合二妹。” 釉玉轻声细语的再次点明,她们的字乃是父亲所起,乃是长辈所赐。宝玉这个做小辈的指手画脚已经大为不妥,自然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更改。而后她又引经据典将宝玉为黛玉起的字驳的面目皆非。让宝玉瞠目结舌。探春看到宝玉窘迫的样子,忙出声解围:“二哥哥,林姑父饱读诗书,学问精深,为林二姐姐起的名字自然大有深意,哪是你的杜撰所能比的,快别在这里露怯了。” 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见宝玉一副理直气壮,说起《四书》口气甚大的模样,紧挨着黛玉而坐的漱玉微侧着头,在黛玉耳边低语:“夜郎自大,坐井观天。”黛玉听了嘴角含笑,心中深表赞同,轻推了一下漱玉,示意她正襟危坐,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可也有玉没有?”跟着,宝玉又天外飞仙一般来了一句,话题转折之快,让人有点猝不及防。早早就听说舅父家的这位表兄乃是“衔玉而生”,因此他的话,一下子让釉玉三姊妹把目光集中在宝玉的胸前。璀璨明亮的金项圈挂在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袄外,盈盈生辉的通灵宝玉挂在项圈上。 不等黛玉说话,漱玉自豪的言道:“我们姊妹三人都有玉,这可是母亲特地为我们求来的,专门请弘一大师加持过的,为的是除邪祟,保平安。”年纪渐长,漱玉已经知道弘一法师崇高地位,因此对于自己能够拥有一块请弘一法师祈福过的玉锁感到骄傲。 听釉玉三人也有玉,宝玉面上一喜。偏这时黛玉为了表示谦逊,说了一句:“我们的这个哪里比的了二哥哥的。二哥哥的乃是天地灵秀精华聚集,自然而生成,乃是一件罕物,我们的不过是人力穿凿而成,与之相比,不过土石瓦砾一般。” 这话一说,宝玉立刻发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狠命的摔了下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高低不择。不过一块破石头而已,它若真有灵,就应选了那清净灵秀的女儿家为伴,怎么会着落在我这个浊物身上?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我不要这劳什子了!” 宝玉这一摔,满屋皆惊,众人一拥争去捡玉。贾敏心中慨叹,这顽固的剧情呀,本来以为她这边刚拨歪一点,那边又回去了。贾敏起身走到因为一句话惹出的事故感到又惊又愧,还感觉无比委屈的黛玉身边,伸手拉过她因为惊恐而有些发冷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此时不宜言语,不过还是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一切有她,让黛玉放心。 慈眉善目一直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王夫人在宝玉摔玉那一霎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崩溃,露出的惊慌、担忧、恐惧……还是那一闪而逝的寒光。王夫人从袭人的手中接过玉,仔细查检一番,发现完好无缺,这次走到宝玉身边,亲自给他带上,道:“孽障,你生气,打人骂人都容易,何苦摔着命根子!还不仔细挂好,回头你老子听见,小心他捶你。” 将贾政抬出来,本来还在胡闹的宝玉立刻老实了。贾母笑笑打圆场:“宝玉这个孩子就是瞎胡闹,你妹妹就是那么一说,本是谦逊之言,你就当真了。且不说万物都有灵,你当从弘一大师那里请的玉锁就那么容易,只怕满天下也没几块。虽比不得你的那个,也不会逊色于你。不然,你看其他家的姑娘可有?” 邢夫人道:“宝玉,虽然老太太疼你,你又原系和姊妹们在一起娇养惯了,在自家怎么样都行。可你姑妈她们是第一次来,你弄出这般阵仗,是哪般道理?小心吓到了人。这幸亏姑太太一家不是外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否则这脸都丢到外面去了。” “大嫂这是哪的话,二嫂不和我计较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小孩子嘛,玩闹之间,摔摔打打乃是正常。嬛丫头自幼娇惯,和她的两个兄弟之间笑闹习惯了,只当宝玉和清玉、霁玉一个脾气,也没个思忖,直来直去的,却不想闹出这般事体,倒是我的不是了。”贾敏软中带硬的一番话虽然是说给邢夫人听,但其实更多的是说给王夫人听。 宝玉小孩子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本来就是一时痴意发作,才摔了那玉。听邢夫人这么一说,目光落向黛玉处,看到她眼中含泪,又惊又怕,怯生生的模样,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生怕就此黛玉和他生分了。早知道这样,若是时光能够回转,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而后王夫人搬出贾政来,贾母又说了这么一番言语,宝玉嘟囔了几句,也就就坡下驴了。 贾母和王夫人明知道邢夫人在这挑拨,但是不得不认了。好不容易将宝玉安抚下来,若是把刚才的那个话题再挑起来,谁知道宝玉又会犯什么痴病,闹出什么事体来。贾母高坐榻上,转移话题:“这次进京服侍的人可够?要不要再挑些个?” 邢夫人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心中高兴,投向王夫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得意。对此虽不知道王夫人心中作何想法,但是面上却视若未睹,只静坐一边扮着菩萨。面对这一情形,贾敏只觉得邢夫人是蠢得无可救药,暗自摇头,回着贾母的问话:“一等二等的伺候的倒是够了,就是缺粗使的,我想着到京后买几个也便宜,就不用从扬州那么远带来了。” “现卖的怎么好使唤,不懂规矩不说,还要调教一番,这多麻烦。缺多少,回头让凤丫头帮你在府里挑几个,我们府上差烂腿的还是有几个的。”贾母不等贾敏反对,一凿定音,转头就招呼凤姐,让她帮着安排。凤姐一迭声的答应着,府里家生子几代繁衍,没差事的多着呢,这可是两面讨好的好事。 听说要用贾家的下人,贾敏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贾母为了表示长辈对小辈的慈爱,又将身边伺候的琉璃、鹦哥、玻璃三个二等丫头指给了釉玉三姐妹。至于清玉和霁玉这边,因为要在外读书,就没给人,只是宝玉要和两位表兄弟多多亲近。其实就算贾母给人,贾敏也不敢要,贾府里的这些丫头除了鸳鸯这么一个特例,几乎人人都抱着一颗想做姨娘的心思,她可不想清玉和霁玉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 众人又闲话一段时间,花厅摆着的落地大西洋钟敲了十下,凤姐笑道:“知道老祖宗因为姑妈一家的到来高兴,如今已经二更了,……就算老祖宗还精神着呢,可是姑妈一家一路劳顿,也该乏了。姑妈一家已经确定是住在府里了,今后的日子长着呢,有多少话说不得,……” “若不是凤丫头提醒,我都没注意,都这么晚了。娘几个说说笑笑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那就各自散了,回去歇着吧。……敏儿你们一家好好歇着,明早不必过来……”贾母叫住了凤姐,道:“凤丫头就辛苦一点儿,替我送你姑妈一家回房。” 众人起身辞了贾母,别了宝玉,出得房来,各自辞去。凤姐在前面引路,出了后堂门,走过东西穿堂,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凤姐指向贾敏道:“姑妈,这是我的屋子,缺什么少什么,或者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就是。” 贾敏扫了一眼凤姐的住处,听她这么说,“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在一条南北宽的夹道上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左拐,又沿着后廊往西走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出了角门就到了贾敏一家的住处。 贾府为贾敏一家安排的院子说是小三进的宅院,但是有长度没宽度,并没有外院的存在。所谓的通街之门,不过是个小角门。连着门的倒座房明显是用原来的仆役住处改建从门进去,从门进去,转过影壁屏门走不上百步就是三进房子的二门,到了内院。 清玉和霁玉看过房子后作出了安排。正房贾敏住,后罩房乃是三玉的居处。东面垂花门后的几间房舍是他俩日常起卧之地,连同东厢房为两人的书房。西小院有井之地为厨房仆役居所。 贾敏听着清玉和霁玉讲述着他们的安排,含笑点头,将两人其中的几处不妥指了出来。又将需要整改的地方说给凤姐听,因为不是什么大工程,不过是多开一小门,或者改门之事,不需要另行请砖瓦泥匠,府内就可以自行处置,所以王熙凤满口答应,说是明日就开始改建,不过三五日就能完工。 又和凤姐就挑选粗使仆妇一事意见上达成一致,凤姐起身告辞。送走了凤姐,贾敏看看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话也都准备明天再说,也就让几个孩子休息去了。打发走几个孩子,贾敏里里外外将正房看了一遍,除了帐幔绣被一应器具皆是崭新之外,很多家具陈设都是贾敏未出嫁时所用的旧物,虽然是旧东西,但是保存的非常好,收拾的光洁一新。连摆放的位置都和记忆中贾敏在家时差不多。这些自然都是贾母的手笔。对此贾敏心生感触,贾母是真的疼这个女儿,若是如此,十多年了,怎么还会记得一清二楚。 站在富贵花开的锦屏前发了一会愣,贾敏在临江和临波的服侍下,宽过外衣,更衣,净面,准备安置的时候,听见外间似乎有说话声,贾敏问道:“谁在外面?”黛玉身边的大丫头唤作舒眉的掀着帘子进来道:“太太,姑娘回房之后因为舅老爷家的宝二爷摔玉一事伤心,淌眼抹泪的说:‘这才来,就闹了这么一场,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她的过错!’我们怎么劝都不中用,所以没法子了,我们只好来告诉太太,想让太太去瞧瞧姑娘。” 贾敏听了披衣下床,连忙来到黛玉的房中,釉玉和漱玉正在劝着。见贾敏来到,忙站到一边,黛玉也站了起来,拿着帕子抽抽嗒嗒的哭着。见状,贾敏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这事已经这样了,难道你哭过之后就能当作什么没发生吗?若是管用的话,你尽管哭死都无妨。”一天下来,疲累至极,贾敏已经没有耐心安慰黛玉的小女儿心情了。 贾敏的话说的甚重,黛玉忙止住哭声,露出一双哭红的兔子眼睛。贾敏坐在丫鬟搬来的绣墩凳上,看着站在面前的黛玉,无奈的道:“今日之事回想起来,你觉得你言行上可有做错的地方?” 黛玉轻咬下唇,轻摇了一下头。“既然如此,那你哭什么?错的又不是你,要哭也该是别人才是!”贾敏见黛玉自认没有做错的地方,松了一口气,眼前这孩子还有救。若是黛玉觉得自己有错,那她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就走,犯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什么“木石情缘”,什么“金玉姻缘”,什么“还泪报恩”,……随便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她不管了。 “可是,……可是到底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才摔的玉。二舅母都说那玉是命根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黛玉张嘴辨道。 贾敏打断她:“出问题?出什么问题?可是你盼着出什么问题不成?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摔的玉,但是那玉摔坏了没有?没有!完好无损!对这种结果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伤心什么?又什么好伤心的?难道是为那玉没摔坏而伤心?” “不,……不是,当然不是!……”黛玉被贾敏问得刚忙否认。被贾敏这么一说,黛玉也不知道她伤心的是什么了。确实如此,若是那玉出了问题,她有责任,自然要伤心,如今没事,是该庆幸的,怎么能够伤心呢? 釉玉也道:“二舅母不都说我们的这位表兄弟乃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每日里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连家里的姊妹都不敢沾惹他。若是看今晚他的言行,还真有几分那么个样子。为这么个人,你在这里伤心,何苦来哉!” “就是,就是。”漱玉打了个呵欠,道:“只怕你在这里伤心,他那边却跟没事人似的,未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就当个教训,让我们知道他的不好,今后远着点就是了,何必在这里自伤。”漱玉困意连连,勉强支撑着,恨不得马上躺在床上睡过去,心中对黛玉的行为很是不满,闹不懂这有什么好哭的。只是她们姊妹三个比邻而居,黛玉这里出了事,她怎好不过来,何况贾敏也赶来了。 “釉玉和漱玉说的不错。你这个孩子样样都好,就是爱把不相干的事情往自己身上背,这样你累,大家也累。为了这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弄得你身边的人大半夜的都不安生。你若是有气,有怨,尽管找罪魁祸首算账去,折腾我们算什么?”贾敏实在不想为黛玉这点“破事”费神了,该劝的她都劝了。黛玉想的开,想不开皆在她自己,别人是没法子了,反正话放在这里了。贾敏就不明白了,黛玉的泪腺怎么这么发达,这也值当哭?难不成真是因为还泪报恩,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只要关系到宝玉的事情,黛玉都要哭一场?直至眼泪还完为止。如果是这样,那今后可有的她头疼的了。 “釉玉和漱玉你们也都回去睡吧,这里虽是你们外祖家,但终究不是自家。这府里的规矩虽不至于件件都要遵守,但是在晨起这方面可是贪睡不得了,不然姑娘家落个懒惰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贾敏乏极了,边说边往外走。釉玉、漱玉两个跟在后面,睡觉去了。这里可不是家里,在家里,她们不必早起请安,只要赶得及早饭就行了。 除了贾敏这边,因为黛玉而睡的迟了。这府上,晚睡还有几个。久不在王夫人房里歇息的贾政破天荒的留在了正房。从贾母房里回来的王夫人见贾政在自己房里,喜出望外,屏退进来服侍的丫头,亲自动手服侍贾政躺在床上。贾政和王夫人并肩而卧,对着王夫人夸赞贾敏的几个儿女,说起清玉和霁玉两个,称赞两人大有贾珠当日的样子。又说起贾敏这个妹妹,带着儿女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很是辛苦,让王夫人这个做嫂子的多加照应。 王夫人听了之后,想起晚间宝玉因为黛玉而摔玉之事,心里如同吞了一个苍蝇一般不快,心中虽然不情愿,嘴上还是诺诺的应了。贾政叮嘱完王夫人之后,翻个身睡了过去,再无行动,让王夫人心中期盼成空。王夫人到底要端着正室夫人的架子,贾政不愿意,她也不好主动撩拨对方,睁着眼睛盯着帐子上花纹,心中暗自咬牙。嗅着枕边人醇厚的男人气息越发难以入睡,只得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薛家到京的日子以此转移注意力。 李纨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到贾兰的房间,伸手抚上儿子因为熟睡而红扑扑的脸蛋,眼中一片慈爱,又低声询问服侍贾兰的人几句,这才转身回房。李纨坐在妆台前卸妆,素月端着一盘东西道:“奶奶,这是下午姑太太那边打发人送过来给兰哥儿的。” “都是些什么东西?”今次见面的时候,贾敏已经给了贾兰一块玉牌,是李纨代领的。因此听说贾敏又送东西过来,李纨有些奇怪。转头看去,盘中放着金银项圈两个,文房四宝一套。李纨拿出钥匙,起身打开柜子,一面把东西收起来,一面问道:“可知道,这是单给我们这里的,还是各房都有。” 碧月回道:“除了兰哥儿的,琏二奶奶的大姐也有一份,项圈是一样的,文房四宝则变成了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苏式荷包两个。其余的人那里没有。” 李纨一面锁着柜子,一面想着,晚间宝玉拜见贾敏的时候,她在场,当时贾敏给的见面礼和送到她房里的是一样的。这么说来,贾兰要比宝玉多块玉牌。李纨抿着嘴,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终于有个人比起宝玉来更看重贾兰来了。明明她的贾兰是二房的长子嫡孙,可是却事事落在宝玉后面。她虽心有不平,奈何一个寡妇,这府里哪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在背后偷偷的抹泪,为自家孩子抱屈。 这边李纨亲自动手把贾敏送的东西收起来,那边凤姐指使着平儿把东西收好,躺在炕上,靠着引枕,和平儿谈论着贾敏。“也不知道当年我们这位姑妈怎么惹着太太了,平日里太太提起我们这位姑妈就没有好颜色,让她记恨到今天。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厉害的人物呢,如今看来,也不过那么着罢了。” “当年姑太太是未出阁的姑娘,太太则是儿媳妇。这姑娘尊贵,背后又站着老太太,太太作为媳妇,少不得闹些矛盾,反正不管有理没理,最后吃亏的绝对不是姑太太就是了。”虽然今天的场合,平儿没有露面,但对贾敏和王夫人结怨的缘由,她依常理也能够猜出一二。 “这倒是。”虽然看不上邢夫人,可是王熙凤也知道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就算贾敏如面团一般,但是只要贾母站在她背后,谁也欺负不了她去。再说贾敏身为国公爷膝下的唯一嫡女,又是老来女,自然是千娇百宠的,性子怎么会软的了。嫁进贾家这几年,王熙凤可是深知贾母的精明,她也正是凭借着贾母的支持,才牢牢的把握住管家之权的。否则,就算她在怎么能干,毕竟是新媳妇,贾家又不是王家,哪里那么容易就好管住下面那些比泥鳅还滑溜的下人的。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贾琏从外面掀着帘子进来了。坐在炕的另一边,他问道:“姑妈那边可是安置了?你跟着去看了吗?姑妈可还满意?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不要等姑妈张口,你赶紧给送过去才是。姑妈虽说是在府里长大,可是到底离开十多年了,府里的仆役早换过好几拨了,她都不怎么熟悉。我们府里的这些人,j猾的很,惯会偷懒。你可要盯着点,可不要慢待了姑妈一家。” 凤姐见贾琏进屋,连问她都没问一声,径自说着这么些话,全都是关心贾敏一家的言语,心中颇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哎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二爷也会关心起人来了。二爷这一车轱辘话说的,满府这么些个人,连老太太那里算起,恐怕都没让二爷这么操心过,也不知道我那故去的婆婆可享受过这个待遇。” 哼,府中可有比姑妈对我还好的?没有!“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在这里酸什么酸,这样的醋你也吃,真是吃饱了撑的慌。”斥了凤姐一句,贾琏又道:“你不是整天奉承老太太嘛,姑妈最得老太太的意,你是把姑妈安置妥当,在老太太跟前比什么都强。” “这事还用你叮嘱,等你想起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我早就想到了,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凤姐不客气的说道。贾琏对于凤姐的掐尖要强,喜欢事事占上风已经习惯了,对她的这种言辞毫不以为意,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尽管知道凤姐说安排好了应该就是安排好了,可是贾琏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明天亲自走一趟。毕竟凤姐能干是在内宅方面,外面的事情,她一个内宅妇人插不上手。而贾敏一家,贾敏也是后院妇人一个,清玉和霁玉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来京,很多事情未必懂,需要人指点。家里,贾赦和贾政是指望不上的,贾珍和贾蓉,关系又远了点,这个担子除了他再无旁人。 [59]第五九章 因为在路上延误了太长时间,清玉和霁玉在京之后,不敢再有丝毫耽误,择定次日就去读书。因此迎回贾敏和三玉之后,就回房休息去了,对于黛玉因为宝玉摔玉之事而闹出的动静并不知晓。吃过早饭,两人辞别贾敏,带着身边的丫头早就收拾妥当的书笔文墨之物,带着跟班和两名书童上学去了。 贾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送走清玉和霁玉。凤姐带着人上门来了,贾敏按照需求挑出人来,把人交给丁嬷嬷和辛婆子,让她们教导新来的规矩就撒手不管了。凤姐知道贾敏这边刚到,手边有很多事情要忙,她自己那边也有一大摊子事,因此在贾敏选出人之后,闲话几句也就辞去了。贾敏带着身边临江、临波、初晴和晚晴四个大丫头还有何昆家的、万宪家的将打包的行李摊开,分别安置起来。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也带着丫头从旁协助。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了,不过是些衣箱和日常用具,并没有什么大家什。贵重的东西贾敏早都留在庄子上,让林图等她们走后,运到自家的宅子里去。就是这样,直到晌午,才收拾的差不多。厨房那边,正午饭点一到,就派人将午餐给清玉和霁玉送了过去。 贾敏带着三个女儿享用迟来的午餐。用过饭,端上水果和茶来,贾敏和三个女儿闲话:“因为你们在府里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你们外祖母才会每人赏你们一个丫头。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这府里的人头事故都熟。今后府里的规矩有什么不明的,让你们身边伺候的多向她们请教请教。有她们提点着,免得出什么差错抹了黑去。” 釉玉三个听了忙站起身,一齐称是。贾敏挥挥手示意她们坐下道:“不过是我们母女闲话,很不必摆出这副聆听教导的模样。用不着这么拘束,快坐下。”三人答应着,落座。 贾敏想了想,又道:“虽然她们是你们外祖母所赐,自然要高看一眼。但是也用过着太过另眼相待。虽然长辈所赐,有那么几分体面,可是不管再怎么体面,都是奴才,是伺候你们的。你们身边的人都是跟了你们好几年的,服侍你们一向尽心,你们若是厚待几个新来的,让你们身边的人怎么想?人心不平,到时若是身边的人和你们离了心就不好了?要知道,跟着你们的人都是自家挑出来的人,而她们再好,也是你外祖母家的人。” 贾敏这话近乎直白的说出不是自家的奴才不管怎样都不会和你贴心这层意思了。釉玉她们三个也都不是蠢的,如何不明白这个意思。连忙点头答应着。其实这话,贾敏主要是说给黛玉听的。釉玉和漱玉虽然因为贾敏的关系,称这边一声外祖家,可是若是为了这一声称呼而傻傻的偏向贾家派来的人,那才是脑子有毛病呢。 书中,黛玉待紫鹃比雪雁还好。就算一开始因为雪雁年纪小,不知事,可是人终有长大的时候吧。何况贾敏这些年冷眼看过去,雪雁只不过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年纪小,但是心里不是个没数的。贾府就像个筛子似的,不管主子们的什么事都在下人的嘴边上。雪雁在下面,风言风语她应该听到不少,可是却未见她向黛玉说过什么。和王嬷嬷一样,进了贾府都成了剧嘴的葫芦。想来,就是因为黛玉待紫鹃太厚,长时间的忽视她,让雪雁心有不忿,因此选择冷眼旁观。 贾敏这话不仅是提点她们,而且也是教导她们如何管理手下,在老人和长辈所赐的新人中掌握平衡。属于家务管理课程的一部分。近两年,黛玉已经多多少少的在贾敏这边学了些东西,因此贾敏这么一说,黛玉也明白了。看见黛玉明了的目光,贾敏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放下了心。 “这人是外祖母心疼我们给的。可是我们身边两个一等,四个二等的丫头份都是齐了的,这人可怎么安排?若是就此委屈了原来的人,似乎不太合适。”有了贾敏这话,大家都知道该怎么作,可是漱玉却不肯担责任,落不是,非要贾敏把话说明了。 贾敏似笑非笑的扫了漱玉一眼,就她那点小心思,她哪里会看不出来。贾敏不和她计较,道:“她们不入府里的名册,不算你们的份例,是老太太这边指给你们的,从我的账上走。她们原都是二等,自然当二等的丫头待,月钱按照一等的领。”在贾母那边就是二等的丫头,到这边不升等也说得过去。调高月钱则是因为是长者赐,所以高看一眼。这样安排,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安排完这事,贾敏对釉玉三个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母女几个正说着话,外面小丫头回道说是琏二爷来了。听到贾琏到来,釉玉三姊妹忙起身从后门出去,回避。贾琏从外面进来,给贾敏见过礼,在西面一溜三张雕花靠椅的第一张坐下。 贾琏落下,丫鬟上过茶来,退下,他道:“怎么不见清玉和霁玉两位表弟?姑母这边可都安置好了?可还缺什么短什么?姑母不要客气,若是有什么短缺尽管开口,府里这边没有,我还可以到外面想想办法。” 对贾琏表示出的关心,贾敏心中甚是熨帖,笑道:“难为琏儿为这么点子事特地走一趟,随便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清玉和霁玉两个去学堂了,得到晚上才回来。我这边目前倒是没觉得缺什么,等回头发觉少了什么我自会去找你。” 两人你来我往的又说了些闲话。贾琏是从贾敏住处的通街之门进来的,因此一进院子,他就注意到了贾敏住的这处院子没有外院,为此言辞中不免为贾敏一家住处狭窄而感到抱歉。贾敏对此不以为意。不过说到住处,贾敏想起一事来,道:“可是说呢。你娶亲的时候我虽没到,可是也听说是在大哥的院子里办的事,怎么现今你们反而住在荣禧堂后身那里去了?”贾敏对此深表奇怪,既然贾琏已经对王夫人心生嫌隙,怎么贾琏两口子又像原著中冷子兴所言的那样“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来了。 被贾敏这么一问,贾琏面露尴尬,道:“这真是一件羞事,若非是在姑妈面前,侄儿都难以启齿。自从我娶了亲之后,老太太就让凤丫头帮着当家管事,可是内帐却交到了二婶子手里。父亲一怒之下,在他住的地方另开了门,把联通这边的侧门堵了,两边走动只开了个角门。太太的性子和为人处事有点问题,凤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强,不肯受委屈。自从她嫁进来,和大太太就不对付,生了好几场气。父亲这边又闹了这么一出,这样一来,凤丫头来回过府管事非常不方便。二婶子说府里事务众多,需时时有人、有事得立刻拿主意,就提出让凤丫头搬过来。凤丫头巴不得离太太远点,也就应了,所以就搬了过来。” 一听又是王夫人的主意,贾敏心说,我就知道。这个女人长远眼光没有,可是在宅斗上绝对是个好手。她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同意了?你就没想想这事的后果?你父亲是什么意思?他也同意?”邢夫人的意见直接被忽略。 贾琏苦笑一下,道:“姑母你还不知道父亲那个性子,他是不管的,这事随我们。我虽然知道不妥,出言反对,可是也要有人听我的才是。我不过早晨出去,晚上回家的功夫,这家已经搬了。母亲看我们搬了,转身就把父亲的姬妾安排住了进去。这样一来,那边没了住处,我就算不想过来也得过来了,不然,我住哪里?” 很明显,邢夫人这样作是在向府里昭示,不是凤姐主动搬离的,他们是被大房撵出去的。只是,邢夫人的举止根本是自欺欺人。不过这样一来,本就不亲切的婆媳关系又蒙上一层冰霜。就算凤姐再怎么看不上邢夫人,不管是亲的也好,还是继的也罢,那毕竟是婆婆。在讲究孝道的古代,凤姐这么作痛快是痛快了,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贾敏斟酌了半晌,才道:“凤丫头想着搬过来,为的是躲避压在头上的公婆,少立些规矩,图个松快。可是你想没想过?只是你们要是住在大哥那边,凤丫头管家,是袭爵的大哥的儿媳妇管理府内的事务。嫡长孙媳管家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将来就是从你二婶那里接过内帐也是应当应份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是你们一住在这边,就变成了凤丫头是过来帮着你二婶管家来了,最终的大权还是握在你二婶的手里。这样一来,不仅模糊了府里袭爵规矩上的正理,而且再想从你二婶手里要出内帐,把府里整个管家大权握在手里那是不可能的了。” 贾琏听贾敏这么一说,脸立刻就黑了。虽然当初王夫人提议让他们小两口搬过来,他只是直觉的觉得王夫人没怀好意,可是却看不透她打得是什么主意,因此出言反对。但是搬过来之后,一切照常,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只当王夫人想着进一步拉拢凤姐,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结果。 想明白之后的贾琏心中不免埋怨起了贾母。贾赦和贾琏是个大男人,对于后宅这些弯弯绕不清楚,但是他不相信饱经世故的贾母会看不出来。还说疼凤姐,可是看着凤姐被王夫人降到和赖家那样的奴仆一个地位也不言语一声,这就是她疼凤姐的一个疼法?贾母哪怕稍微提醒一下,他们夫妻两个也不至于这么丢人,就算在偏心也该有个度呀! 还有自家的那个傻瓜,心心念念的是姑妈对她好,还真当她那个姑妈是一片好心呢?哪里知道人家是把她当作傻子耍着玩呢。面上个精明厉害的,其实不过是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提到“钱”,贾琏忽然想起,凤姐自从管家之后,曾经在他耳边提起过家里的银钱吃紧。这个傻子不会往里贴嫁妆吧? 想到这里,贾琏心中一动,还真有这个可能。因为是大房袭爵,贾琏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将来这爵位不出意外自然会落到他的身上。这个事实,满府都是知道,包括王夫人。既然这荣国府是自家的,凤姐管着家,银钱周转不开,往里贴补嫁妆是很正常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荣国府里当家作主的是王夫人,凤姐不过是王夫人的手下。她往里添嫁妆,便宜的是二房。 想到自己手里攥着的产业,贾琏心中又是一动,虽然和凤姐不贴心,他藏了不少私房钱,但是到底每个月也交给凤姐不少银钱。若是这些钱也都填进去,他这亏吃的越大的大了。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在往深了想,若是将来王夫人指着什么事,说府里缺钱,打他手里产业的主意。只要王夫人说动了贾母,不管他在怎么不情愿,也得拿出来。那他可就白忙活了。想到这里,贾琏为了以防万一,决定对手上的产业做些安排,免得将来为他人做嫁。正是今日生出的想法,让贾琏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1部分阅读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 作者:肉书屋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1部分阅读 昼鲈谖蠢刺庸艘荒选?br /gt; 贾敏看见贾琏坐在那里神色变幻,出言安慰道:“凤哥儿和你年纪轻,有些事情想不到,实属正常。吃一堑长一智吧。内宅这些事体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插手的,自然想不透彻。回头你提醒着你媳妇点,她是个精明的,若是明白过来,你们又占着大义的名分,也就不会吃亏了。至于老太太那里,你也别怨她不提醒你们。没有谁一直靠着长辈提携走路的,就算这次她说破了,可是还有下次呢,下下次呢?总有些事情是需要你们自家应对的。老太太虽然偏心,可是也给了你们机会。否则凤丫头怎么可能才过门就开始管家?”贾母已经给了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们了。 贾琏苦笑道:“姑母,不用说了,侄儿都懂。这都怪我太笨。如今已经搬过来了,也不好贸贸然的搬回去,只能干挺着了。亏吃都吃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至于我家这位,是有几分心计,可惜这份心机都使到我身上去了,对她这个姑妈印象好着呢。自从她过门也明里暗里也不是没提点过她,可也要她听得进去才是。听不进去也就算了,就差指着鼻子数落我不识好人心了。那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认死理的主,根本说不通,所以我现在也懒怠的说什么了。搭伙过日子,我给她正妻的体面,让她生下嫡子,而后我纳几房姬妾自过自的日子就是了。”说到后面,贾琏心灰意冷起来。 父亲、母亲指望不上,祖母偏心、叔叔婶婶谋算、妻子又和自己不一条心,难怪贾琏觉得这日子没趣,想躲在一边另求快活了。只可惜他的想法是好的,等着实现那一天却难了。除非贾敏这只蝴蝶的翅膀够大,还能够影响到妇人的肚子。否则,等到贾家败落的那一天,贾琏这个想让凤姐生出的嫡子也难见到个影。只可惜,就凤姐那个爱抓权的,贾敏自认她还没有那么大能量能够影响到她。凤姐的醋性是红楼中第一号,没儿子的时候将贾琏看得都像贼,若是有了嫡子傍身,底气更足的她恐怕更不会让贾琏左搂右抱了。 “这是什么话。你和凤丫头是夫妻,是要过一辈的。有劲自然要往一处使,怎么还分两个心眼?什么叫给她正妻体面,自过自的日子?这话要是让凤丫头听见,她该有多伤心?”贾敏赶紧劝着。若是贾琏这话传出去,还当这个姑母怎么离间贾琏和凤姐之间的感情了呢。虽然她知道在书中最后的结局是贾琏休了凤姐。可是在书中,刚开始夫妻两个感情还是很好的,至少在元春封妃之前都还不错。怎么才这会就开始离心了。 贾敏不知道,贾琏和王熙凤感情不好,有她一点原因。当初她向贾琏挑破王夫人的心思,并且告知贾琏他母亲嫁妆的存在,使贾琏手中握有产业,有了底气。不至于像原来一样,靠帮着二房料理家务抠出的那点银钱和从王熙凤手里讨钱过活,进而平白矮了凤姐一截。知道王夫人藏j,贾琏自然和二房疏远起来,因此娶王熙凤这个王夫人的内侄女为妻心中难免有些芥蒂。而凤姐过了门,就想着抓权管家,还不听他这个丈夫的,反而和二房走的近,随后她的种种举动都让贾琏心中不满,因此本就对凤姐有所防备的他见劝不回妻子,两人关系疏远也就正常了。 “姑母,你是不知道。我倒是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可是也得人家愿意才行。”说着眼圈儿一红,贾琏连忙把腰里拴槟榔荷包的小绢子拉下来擦眼,道:“从她进门,把持了内院还不够,把手都伸到外面去了。仗着老太太和二婶子给她撑腰,在府里猖狂的很,一切都得她说的算才行。她说怎么样就怎样。她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再无更改。就算装出个和我商量的模样,可是说是商量,其实不过是告诉我一声罢了,就算我不同意,她依旧我行我素。明明暗示过她,和二婶那边保持距离,可惜,我的话不过是耳边风,风吹吹就散了,人家根本没入耳,该怎样还怎样。若非我手里还有些产业,我又使了些手段,断了她的几个臂膀,否则只怕我早已经被她拿捏住了,成了她砧板上的肉,任她揉搓。” 在原书中,贾琏正像他说的那样,在凤姐气焰最盛的时候,被拿捏住了呗。听见贾琏诉委屈,贾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要说在这个要求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古代,就算在现代社会,王熙凤的这般做法也没几个男子能够接受,除非是“吃软饭”的。 贾敏干巴巴的劝道:“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门就忘了吧。她纵使有这般那般的不好,到底是你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子,是你女儿的母亲,……夫妻两个还是齐心协力过日子的好。”这话说得贾敏自己都没有底气。贾琏和凤姐之间横着的问题不是一个两个,而且都是难以解决的那种。何况,王夫人也未必愿意心向着她的凤姐和与她疏远的贾琏夫妻和睦,好好的过日子。 贾琏笑笑,将刚才拿出来的绢帕收起来,道:“让姑母看笑话了。实在是……侄儿实在是心中烦闷,憋得慌,又找不到人诉说,所以在姑母这里失态了。”正是靠着贾敏的指点,贾琏才在府里有了话语权,因此他在心里把贾敏当作最亲密的亲人,所以才不怕笑话“夫纲不振”,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水说给贾敏。 “既然唤我一声‘姑母’,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难道那声‘姑母’是白叫的?”贾敏笑嗔道,顿了一下,神色凝重的叹口气道:“姑妈也就这点本事了,只能坐在这里听你诉诉苦。我虽是贾家的女儿,可是到底已经出嫁,不好管这府里的事了。希望琏儿不要怪我撇清才好,……” “姑妈这说的是哪的话。没的这话说的都让我愧得慌,我到姑母这里来可不是想要姑母帮我撑腰的。”贾琏急急忙忙的打断贾敏。对于贾敏的顾虑,贾琏如何不知。大房和二房的纷争漫说还有摆在明面上,就是落到了明处,也不是贾敏这个出嫁女该插手的。嫁出去的姑娘出门的水,这话可不是说说的。别看凤姐未出嫁时在王家也管着家,可是出嫁之后,再回王家她就是客。自然没有让客人插手主家事物的道理。 刚送走了贾琏,教导新进人员规矩的辛婆子从外面进来,问道:“太太,府上送过来的那些粗使小丫头可是要点花?”所谓的“点花”就是将标示女子纯洁的“守宫砂”点在身上。这个东西虽然古已有之,一些朝代便把选进宫的女子点上“守宫砂”,作为其是否曾经犯滛犯戒的标志。但是真正将其推广,并使之盛行乃是前朝末帝。末帝荒滛无道,每年都从民间大肆采选美女入宫。很多少女入宫之后直至老死都未曾见过末帝一面。末帝为了防止有秽乱宫闱之事发生,因此严令所有入宫的女子都要点上守宫砂。不仅如此,末帝还在要求下面的世家大族也要给家中未出嫁的女眷使用此物。 前朝覆灭之后,守宫砂虽然没有被高祖皇帝明令禁止,但是因为他在攻破前朝都城,入皇城的时候,曾经在宫门口折箭为誓,言道末帝所制定的一切政令作废。因此,此物除了前朝的一些旧臣大家里的女孩还在用,连皇城也都不见踪迹。贾府虽说在本朝传了几代,但是真正说起来,根基浅薄的很,又是武将立家,所以贾敏在家的时候并不知晓此物,她还是嫁到林家之后,在林家上了年纪的老嬷嬷那里,听她们讲古说起过此物。当年,林家上下也曾点过这个东西,只是到了黛玉祖父那一代才算罢了,如今又被贾敏翻了出来。 养儿方知辛苦。为了能够教导清玉和霁玉两个成材,贾敏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思。虽然“少年慕艾,食色性也。”,但是她不可不想两个儿子沉溺于女色。因此,在这方面严防死守,最先杜绝的就是防着家里头有像袭人那般不顾廉耻勾引主子的,所以,但凡进府里伺候的丫头,贾敏都让人给点了“守宫砂”。为了察看方便,这守宫砂就点在手腕处,点的时候,并不是随手画个圈,或者点个点就罢了,而是以肌肤为底,如同画花样一般,描出各色模样。这样,就算这些丫头们有的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作假也难。 其实,点了守宫砂对府里伺候的丫鬟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说“宁娶大家婢,不要小家女”,可是没有人愿意要破了身的。所以那些被主子收了房却做不了姨娘的,哪怕主子仁慈,打发出去的时候赏了嫁妆,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有了这个证明清白,就算出去了,也有脸面。而且这个也让贾敏这个做母亲的放心。就算到了现代社会,什么“贞操带”,“chu女情结”依旧有着市场,因此使用这个被后世称之为“封建礼教下野蛮的男人们强加在古代女子身上的枷锁”的物件,贾敏没有一点心里障碍。 贾敏用手摁着眉心,有些头痛的道:“她们难道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不成?这府里上下连姑娘都点了,凭什么饶过她们去?叫上绣娘,拿上花样和妆盒画去。”辛婆子答应着离开,被贾敏又叫住了,“送过来的这些人都不识字,你们虽然把规矩都告诉她们了,但是记不记得住可就两说了。所以给她们三天时间,把规矩都背下来的进府当差,没背下来的哪来的回哪去。”一想到贾府送来的这些奴才,贾敏就头疼,恨不得全都打发出去,偏又不能,因此少不得要多费心,严格要求了。 晚间清玉和霁玉学堂归来,贾敏询了几句,知道一切安好也就放了心。自此贾敏一家开始了客居在贾府平静而暗含波涛的日子。到了京城,贾敏并没有马上把报平安的信发往扬州,延迟了几日。这是因为贾敏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在林安挑出的几块地中选出了建造藏书楼的地址。因此写给林海的信件中,除了告诉他,贾敏一行人安抵到京,已经安顿下来之外,还有新选定的藏书楼地址的图样大小,周边介绍等资料,以供林海请人谋划筹建的时候作参考。 新地址定下的是内城边上,紧挨着外城,占地面积大约有七进宅子那么大。清玉和霁玉已经往那处看了好几遍,很是满意。两人深知建造藏书楼这一意义,因此都想着贡献一份力量,在贾敏面前争夺建藏书楼管理一职。贾敏不肯应允,两人还要哀求。 贾敏道:“你们求我也没用。建藏书楼所需的砖瓦、土石、木料都已经备齐,只等图样筹划好,召来匠人,尽心建造就是。这事林安完全可以办好,你们插上一手算什么?又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的功夫,不如想想你们身处的学馆可有什么书籍值得藏书楼需要收集的,或者藏书楼中没有的。再或者,这藏书楼建是建起来了,书籍该如何摆放,又是个什么样的借阅方法,书籍损毁丢失又该如何办理,这些事体可都是还都没个章程。与其去做个挂名的监工,不如踏踏实实的做些实事的好。不然就算为此留个名又如何,到底没出一分力气,我都替你们臊都慌。” 一席话说得清玉和霁玉两个含愧低头,贾敏装作没看见他们惭惭的模样,让初晴将藏书单拿过来,递了过去,道:“目前家里竭力收取的书目尽在这里,你们拿去看看。只是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这藏书楼一事万不可嚷得天下皆知。”贾敏不忘叮嘱两下低调行事。清玉和霁玉连声诺诺。 母子三个正说话间,晚晴从外面进来回道:“太太,老太太身边的琥珀过来说老太太叫你和三位姑娘过去坐坐。正好老太太把娘家的侄孙女史大姑娘给接过来了,让史大姑娘拜见一下太太,顺便三位姑娘也和史大姑娘认识一下。” 贾敏答应着,派人去告诉釉玉三姊妹,收拾了一下,带着她们出了西角门。没有按照那天凤姐领路的时候绕着走,而是直接走过大台矶,穿过后楼,通过大花厅,直接来到贾母居处的后院,从后房门到了贾母的正房。不等贾敏娘几个进屋,就听到和宝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大笑大闹声。 转过屏风,贾敏就看到屋子正中央,一个身材高挑,肤色康健,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粉紫绫纱挑线镶边裙,头上珠翠堆盈,因为肆意大笑耳上的金镶紫瑛坠子左右翻飞,打着秋千,眉眼娇憨的年轻女子和宝玉在一起玩闹。 斜靠在塌座上的贾母眼角扫到贾敏一行人的到来,忙叫住了笑闹在一起的宝玉和那姑娘。那姑娘走上前,贾母向贾敏介绍:“这是我的侄孙女,名唤湘云的。和黛玉同年,月份比她小。如今老子娘全没了,跟着叔叔过活。这孩子和我投缘,史家和她这一辈的孩子,我最疼的就是她。”转头又对湘云言道:“这是你姑妈,旁边的你姑妈家的三个女儿釉玉、黛玉和漱玉。” 贾敏笑着看着眼前眉眼舒展,看上去就豁达疏朗的女孩,将一块青金链子,链子中央则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藏蜂琥珀”递给了湘云做见面礼。那琥珀乃是金黄|色,色彩浓正鲜亮,通澈无杂质。里面横卧的蜜蜂身上的茸毛清晰可见、形态栩栩如生,宛如活的一般。透光看过去,琥珀里面似乎有液体流动一般。 湘云举着看了半日,爱不释手。琥珀依昆虫的清晰程度、形状大小、颜色决定其经济价值。贾母见贾敏送出去的琥珀那么大块,全无一点杂质不说,还带着完好无损的昆虫,知是珍品。因此叮嘱拿在手里把玩的湘云:“你姑妈有心了。这可是好东西,既给了你,你可要收好,可不要乱丢乱放。”史湘云为人不拘小节,有些粗心大意。 湘云点头答应着谢过贾敏,转头就跑到釉玉三姊妹跟前,拉着她们的手,缠着她们说些江南逸事,待听说贾敏一家进京路上耽搁良久,又拉着宝玉、三春询问三玉一路进京路上的见闻。说的人未见怎么样,听的人眉飞色舞,直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贾敏带着三个女儿在贾府用过晚饭,又闲话了一段时间就辞去。湘云舍不得新认识的姊妹,拉着釉玉和黛玉的手不放,眼巴巴的看着贾母。无可奈何之下,贾敏带着湘云一起回去。回到自家的院子,贾敏叮嘱了几个孩子几句就回房了。湘云拉着釉玉、黛玉、漱玉三个非要联床夜话,三玉扭不过,只得应了,四人在一张床上睡下。次日贾敏知晓,不由得暗叹,幸好这个时代的拔步床够大,否则一床四人还不知道要挤成什么模样呢。 本部分结束 贾敏红楼 贾敏的红楼生活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