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红》 分卷阅读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 ? 书名:骨里红 作者:烟秾 穿越到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弱支七房 世家大族竟然还会恃强凌弱——处境凄凉 父母双亡被赶出家投奔舅舅——内心彷徨 拍案起为自己谋得一片天地——画栋雕梁 骨里红,梅中珍品 梅花有傲骨,香自苦寒来。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香盈,杨之恒 ┃ 配角:郑府杨府的各色人等及打酱油等等人物 ┃ 其它:无 ================== ☆、小荷才露尖尖角 小小的池塘里种着一池荷花,阔大的荷叶挤挤密密挨在一处,蜜蜡般的叶面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荷叶丛里伸出了数支粉色的早荷,有些还是蓓蕾,像少女生气时微微撅起的小嘴般娇艳,有些则已经盛放,嫩黄色的花蕊被斜挂在空中的阳光照着,格外柔嫩。 “姑娘,姑娘!”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子的一边传了过来,让正在荷塘边垂钓的郑香盈抬起头来望了望,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从小道那边碎步跑着过来:“姑娘,咱们快些回去罢,听说王姨娘将夫人气坏了,都请了大夫过来了呢!” “叮咚”的一声响,荷塘旁边的杏树上落下一个小小的青杏,溅起了一点点水花,郑香盈将手中的钓鱼竿猛的提了起来,一道银白色的光亮闪过,鱼线的那端竟然钩上了一尾小小的鱼。 “回府。”郑香盈将鱼从钩子上取了下来扔到旁边的鱼篓里边,将头上带着的斗笠一掀,露出了一头黑鸦鸦的头发,一张脸蛋白里透红。 马车不住的微微在摇晃,辘辘的声音简单的重复着,郑香盈闭紧了嘴坐在车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说姨娘只是半个奴才?她家里这个王姨娘可真是神气,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便时不时的到母亲面前来耀武扬威,偏生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好像放任着那王姨娘,于是她便越发神气了。 真恨不得自己能快些长大,见那王姨娘进来便一个巴掌将她甩到一边去——姨娘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正妻来叫板,那不是找死? “王姨娘今日是和我母亲说了些什么?”郑香盈皱了皱眉头望着坐在马车侧面的方妈妈:“怎么你们也任由她吵去了?便不会将她叉了出去?” “姑娘,那王姨娘今日是为了那记名的事儿来的。”方妈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她是老爷带着过来的,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将她叉了出去?老爷才说了几句话,族里那边来了人将他喊了去……”说到此处,方妈妈停住了嘴,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使劲的擦着眼睛。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郑香盈的眼睛落在了马车侧面的软帘上边,那软帘是用的清油湖绸做的,只有六成新,可依旧还没有换掉,被外头的日头一照,透出了些斑驳的影子来。 外人一提起荥阳郑家,个个儿都说郑家真真威风,乃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可这个中滋味却只有郑家人自己才明白。世家大族里有的人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而有的人家却只是勉强维持着一般的生活,过得连荥阳的卖米卖油的富户都不如。看着那软帘不住的随风招展着身子,郑香盈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幅软帘恐怕有两年没有换过了,上边还粘着庶兄的一只手掌印。 刚刚走近后院,便瞧见墙上贴了一个暗色的人影,就如一片枯叶粘在那里一样,郑香盈停住脚,偏着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我还没去找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方妈妈,给我揪住她!” 墙上那人听着后边说话的声响,转过脸来,见着郑香盈满脸怒容的站在面前,吓得赶紧站正了身子:“二小姐从园子里回来了?” 郑香盈踏上一步,抬起头来望着那人,脸上有一种倨傲的神情:“王姨娘,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怎么做了十多年的姨娘了,还是没有能改掉做丫鬟时养成的臭毛病?到后院这边鬼鬼祟祟的,是想听壁角不成?” 王姨娘脸色唰的转成了深赤色,虽然她站在郑香盈面前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可依旧觉得在这位十岁的二小姐面前,自己便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一般。见王姨娘不言不语,郑香盈沉下脸道:“我母亲屋子,你一个做姨娘的又岂是能随便进去的?以后没得我母亲的传唤,不许你踏进后院半步!” “二小姐,今日是老爷带我进的后院,可不是我随随便便进去的!夫人到现在还没得个小少爷,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寻思着也该替夫人分忧解难,所以这才进了后院去向夫人进言。”王姨娘呐呐的分辩着,见郑香盈斜眼瞧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得有几分恼怒,扯着嗓子喊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郑家香火着想,夫人也该将一个少爷记到她名下了!” “方妈妈,给我掌王姨娘的嘴!”郑香盈皱眉叱喝了一声:“这记名的大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做姨娘的来操心?这可是你要肖想的事儿?听说今日你为这事将我母亲气倒,都请了大夫过来,这岂不是反了?” 王姨娘唬了一跳,转身便想走开,却被郑香盈的贴身丫鬟小翠拦住了去路:“王姨娘,我们家姑娘在和你说话,你怎么就能走开?还不站好身子恭恭敬敬领着她的话?” 这边方妈妈已经走了过来,伸出手便往王姨娘脸上招呼过去。方妈妈乃是郑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现在已经升了做郑香盈的贴身妈妈,对郑夫人最是忠心,今日见王姨娘气坏了郑夫人,心里正积着一口闷气,听着郑香盈叫她掌嘴,自然不会含糊,抡起胳膊来就扇了王姨娘几个巴掌。 王姨娘吃了几个巴掌,雪雪呼痛,跳了起来便想与方妈妈干仗,小翠又哪里会让方妈妈吃亏,两人扭住了王姨娘,将她的发髻扯散,衣裳纽子也解开了两个,露出了领口那处一片白色的肥肉。王姨娘两只手不住的划拉着,只可惜一个人低档不住两人合力整治,头发越发散乱,蒙住了脸面,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楚了。 墙角处伸出了一个脑袋,见王姨娘挨打,马上又缩了回去,郑香盈看的真切,那是服侍王姨娘的丫鬟小鹃,大喝了一声:“小鹃,你过来!” 小鹃畏畏缩缩的从墙角走了出来,垂着手站在郑香盈面前:“二小姐,有何吩咐?” “你是姨娘的贴身丫鬟,自然凡事要细心些,姨娘做糊涂事的时候,你也该多多劝着她一些!今日姨娘气得夫人都发了病,你这做贴身丫鬟便没有了责任不成?”郑香盈威胁的看着小鹃:“以后若让我知道了还有这样的事儿,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小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二小姐,小鹃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 后定然会拦着姨娘,不让她去做糊涂事儿!” “这就是了,你紧紧跟着姨娘,她要是想进后院打扰夫人歇息,你自来告诉我便是。”郑香盈看了看在一旁打斗的三个人,胜负早已分出,王姨娘头发粘在了脸上,蒙着一双眼睛,衣裳半开,裙子也歪在了一旁。 “小鹃,扶着姨娘去她屋子里头梳洗下,这般披头撒发的模样,真真难看。”郑香盈吩咐了一声,带着方妈妈与小翠便往后院走,王姨娘站在门边上将头发撩开,看着郑香盈走得匆忙的背影,咬牙切齿的便想扑上去,刚抬起脚来又停住了,心里头究竟还是有些不敢,只能转身打了小鹃一个巴掌:“没用的东西,老娘要你来听墙角的时候人都找不到,偏偏这时候又来出乖露丑!” 小鹃捂着脸委屈的望着王姨娘道:“姨娘,你又怎么能和二小姐计较?她是夫人肚子里边爬出来的,身份儿不一般,这院子里六个少爷小姐,就只有她一个是嫡出,连老爷都格外看重她几分!” 王姨娘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支银簪子,放到衣袖上擦了擦,又插回到了头上:“走,老娘要向老爷告状去,怎么着也得让老爷去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内室的窗户紧闭,门帘子上绣的竹枝挽住了稀疏的日影,不住的微微摇晃,小翠打起门帘,郑香盈低头钻了进去,抬头一看,母亲正坐在床上,身边有金妈妈和贴身丫鬟小琴在服侍她喝药。 “母亲。”郑香盈走过去行了一礼:“怎么盈儿才出去这么一会子时间,你便被那王姨娘给气成这样?” 郑夫人一双眼睛里满是忧郁,拉住郑香盈的手道:“盈儿,方才门口有吵闹声,莫非是你寻了王姨娘的祸事?唉,女孩子家可不能太强横,需得温柔恭顺些。那王姨娘并未气我,只是娘的身子那时候不大爽利,恰巧碰在一处了。” “姑娘,你不知道王姨娘都说了些什么,便是连我这做丫头的听了都难受呢!”旁边的小琴有几分着急,实在替主子觉得不值,将药碗交到了金妈妈手里边,提了裙子便学着王姨娘的声音说了起来:“谁叫你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琴,别说了!”郑夫人疲乏的摆了摆手:“她也只是想为她的儿子谋些好处,所以才会如此口不择言。唉,也只是怪我。”说到此处,郑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肩膀不住的耸动得厉害。 郑香盈赶紧从袖袋里边摸出了一块帕子给郑夫人擦嘴,一边埋怨似的说道:“母亲,你是正妻,她王姨娘算个什么东西?提脚就能发卖的,怎么能容她欺负到你头上来?以后你只管硬气些,见她进门,问都不用问,只管叫丫鬟婆子打了出去便是。” 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只是性格太要强了些,这世间一味的强横又能得多少好?在自己家里还能放纵一二,走到外头去,又有谁能把你当一回事?郑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盈儿,娘膝下无子,只能任由她拿捏。”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无奈之色:“也只能由着她去闹,闭闭眼睛,捂捂耳朵便过去了。” 膝下无子,那她是什么?郑香盈有些愤愤不平,虽然在大周朝里生活了九年,可她依旧还是不习惯这世间的男尊女卑,听着郑夫人说到膝下无子,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房间里气氛沉默,郑香盈坐在床头,一双手无意识的捻着床褥的一角,揉来折去的,那一角被她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郑夫人见女儿这般模样,会错了她的意思,伸出手来摸了摸郑香盈的头安抚她:“盈儿,不用着急,我身子不大好,可那杜姨娘身子结实,我看她那身形儿便是好生养的,虽然现在她只得了两个女儿,可总归有一日会生出个儿子来的。”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里头忽然一阵心酸,抬头朝着郑夫人笑了笑:“母亲,我不是着急,我只是气不过那王姨娘怎么便想欺负到你头上来!” 郑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谁让她是大房老太爷送过来的,总要顾着大太爷的面子才是。”捂了捂胸口,好一阵发痛,十多年前的旧事仿佛又在眼前,郑大太爷那张愠怒的脸,拍着桌子砰砰响的动作,到现在都让她心中生痛。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信诚,你也成亲有三年了,可膝下却一无所出,是不是该纳个姨娘了?”那时候的郑大太爷还只不到六十岁,精神头儿十足,指着郑老爷骂得唾沫横飞:“信诚,你何必偷眼看这妇人!若是她不准你纳姨娘,那便是嫉妒,属于七出之条,当去!” 于是王姨娘就走进了七房的大门,她是大房的一个丫鬟,郑大太爷觉得她生得一副好相貌,屁股圆圆是个好生养的,于是送了给郑老爷做了姨娘。王姨娘抬进门才几个月便怀了身子,她肚子争气,一举得男,郑信诚乐得合不拢嘴,对郑夫人没了一点愧疚:“幸亏还是大伯祖父给我指了条明路儿,总算是有后了!” 王姨娘怀第二胎的时候,郑夫人也惊喜的发现自己也有了身子,不由得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期待了起来。她与王姨娘都有了身子,郑信诚没有人服侍,于是她只能狠狠心让自己一个陪嫁丫鬟做了通房——要早知道郑大太爷会送个姨娘过来,还不如自己早先将丫鬟给郑信诚开了脸呢,男人的心永远不会满足,若是一味的相信成亲当日里他说的傻话,那可不知道要撞多少南墙才得清醒。 熬过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结果却只得了个女儿,空欢喜了一场,郑夫人十分忧郁,产后大病了一场,没有保养得好,后来竟落了一身的毛病。自己贴身丫鬟升上去的杜姨娘后来也只得了两个女儿,这也让郑夫人实在心急,眼见着自己年岁渐渐的大了,生儿子的希望越发的渺茫了,王姨娘在府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今日竟撺掇了郑信诚带她来屋子里说到记名的事儿! 记名?郑夫人露出了一丝疲乏的笑容,就凭王姨娘这嚣张的模样她也不会将她的孩子记到名下,即便是要记名也得记杜姨娘的孩子,只求她争气生个儿子出来便好了。 ps:本文女主是穿越来的,虽然想极力融入她所在的这个社会,可思想与行事作风有时依然还是与土着人氏有些不同,看文的菇凉请轻拍,架空文,禁不起太多考据,敬请原谅! 此文女主原来是农学院的学生,种花技术啥的,都是某烟乱捏造的(有些来自于嫁接过几株花的朋友),肯定不是种花养草专业教科书……大家将就点看吧,专业知识方面就表来拍某烟了,先诚实的说下,都是瞎扯的,禁不起考证!泪目、捧脸望~~ ☆、早有蜻蜓立上头 一线阳光从掀起的门帘下漏了进来,屋子里明敞亮了不少,郑香盈回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 头一看,自己的父亲郑信诚站在门口,身上穿了一件长袍子,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筱娘,我今年要去参加秋闱。”郑信诚走了过来,站在床边看了看郑夫人,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大太爷今日喊了我们十来个子侄去便是为了这件事,他说我们郑家这几年都没有在科考场上出过人才了,一定要我们今年都下场科考。” 郑香盈在旁边听着父亲似乎是在向母亲诉苦,不由得撇了撇嘴,在她看来,父亲就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她亲眼见到过多次,父亲只要有什么事情就会在母亲面前抱怨,与她心目中撑起一个家的男子汉形象极不符合。 她不知道父亲究竟水平如何,可她却很少见父亲看书。不是说古人读书都很努力?“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还只是一般的刻苦努力,那“头悬梁锥刺股”才是到了认真的极致。父亲并不聪明,又不努力,难道还想金榜题名?郑香盈心中暗自摇头,除非那些主考官老眼昏花,见着父亲的字写得还不错,朱笔一勾便将他录了举人。 “既然大太爷发了话,那你便好好去准备,等着秋闱下场罢。只是……出门在外,一切都当心些。”郑夫人叹了一口气,郑大太爷是现在郑氏家族的族长,他说的话,族人谁不敢听? “没想到我走了以后那王氏竟然放泼,吵得你身子不舒坦了。”郑信诚见郑夫人为自己担忧,大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充满忧戚的望着郑夫人:“是我不好,走的时候也该将她带走的。” 天窗上的一线阳光照了下来,透过那明当瓦漏在郑夫人的脸上,让她的一张脸显得更苍白,她的眼睛盯住了郑信诚:“老爷,若你还怜惜筱娘,那以后便不要让王姨娘进我的屋子。”瞧着郑信诚不住的在点头,又添上了一句:“夜里多去去杜姨娘的屋子里头。” 这话实在听得让人有几分郁闷,郑香盈朝父亲和母亲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间,母亲前边这句话还算硬气,后边这句就实在难听,大约这样才叫做贤惠呢,竟然要替自己的夫君安排好晚上歇在哪个姨娘的房间里边!站在中庭里看着自己最近从田庄里移植过来的一株山茶树,墨绿色的叶子里衬出了重瓣粉色的花朵,郑香盈心里才舒服了些。 这山茶花可是她培养了两年才出的新品种,她在山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株近似于绯爪芙蓉的茶花,带回家养活了与园子里原有的红珍珠嫁接在一处才得了两株这样的茶花,今年是第一次开花。这茶花的妙处是颜色格外的鲜艳,特别是在花瓣边缘有一线玫红,仿佛是美人的指甲尖一般。她留了一株在田庄里边,特地将另一株移到了中庭,就是想可以更近距离的观察照看,记下需要注意的事项,将这茶花看得格外要紧。 “姑娘,二少爷过来了。”站在身后的小翠有些着急的拉了拉郑香盈的衣袖:“他手里还拿着弹弓呢。” 就听“嗖”的一声,山茶花的叶子被打得摇晃了几下,有一朵花被打中了,不少的花瓣从枝头落了下来,树下转瞬间有一层艳艳的粉色。郑香盈转过身皱起眉头看了看哪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小男孩,恼怒的叫了一声:“郑远帆,你把弹弓放下,若是你再打我这株山茶花,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郑远帆朝郑香盈扮了个鬼脸,拿起弹弓拉得满满,又一颗弹丸朝茶花飞了过去,一朵茶花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花瓣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曳。郑香盈心中着实气恼,大喝一声:“你给我住手!” 话音未落,一颗弹丸竟然奔着郑香盈的面门飞了过来,郑香盈赶紧一偏头,那弹丸便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虽然只擦到她一点点肌肤,可还是觉得有些生疼。 “二少爷!”郑香盈的丫头小翠惊呼了一声,伸出手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郑香盈见那郑远帆实在顽劣,心里大怒,蹬蹬蹬几步追了过去将郑远帆擒住,一把擭住他手中的弹弓,用力一折,那弹弓的一根架子便歪到了一旁。 郑远帆见自己的弹弓变了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怒,纵身跳起来便去抓郑香盈的脸:“你毁了我的弹弓,我便要抓破你的脸!” 郑香盈头偏了偏就晃过了郑远帆的手爪子,她这具身子天生便有一把子力气,对付一个七岁的孩子绰绰有余。等郑远帆扑了个空,郑香盈反手将他抄住,伸出手来就朝他屁股上打了几板:“竟然想抓破我的脸?小小年纪,心思实在歹毒,我不叫你清醒些,便不是你的姐姐!” 这一掌才落下去,郑远帆便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听到儿子的哭声,在内院外头听动静的王姨娘再也忍不住了,抬脚便冲了进来,一边捋着衣袖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谁敢打老娘的儿子?” 可当她站定身子看清楚是郑香盈钳住了郑远帆,那种畏惧的感觉让王姨娘往院墙边溜了几步,可听着儿子哭得响亮,心中实在忍不下那口气,想了一想便朝后边院子冲了过去,动作快得与她的身子圆润程度极不相称:“老爷,可不得了啦,二小姐在打二少爷!” 听着外边的大呼小叫,郑信诚按住了郑夫人的手:“筱娘,你不要动,我去看看外边出了什么事儿。” 郑信诚皱着眉头刚走了出去,就见王姨娘圆滚滚的身子朝他直直的冲了过来,脸上的胭脂水粉大约是没有施得匀称,被额头滚落的汗水冲得七零八落,有些地方露出了黄黄的底色,就如一张白色的糊窗纸被屋子里的熏香熏出了几块黄斑来一般。“老爷,二小姐正在打二少爷哇,你快去看看吧!” 跟着王姨娘走到中庭,郑信诚一眼便见着郑香盈正捞着手儿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郑远帆不放:“你可知错了?” 郑远帆本来抽抽嗒嗒准备认错,转头见母亲带着父亲出来,不由得神气了起来,将脖子一伸,伸出手拍着小胸脯对着郑香盈喊道:“我就要拿弹弓打你,你又敢把我怎么样?爹爹在这里,你还敢打我?” 郑香盈一步走过去将郑远帆拎了起来,抬手便在他屁股上又拍了一掌:“父亲来了又如何?你做错了事就该认错,还到这里嘴硬?” “爹爹,二姐打我!”郑远帆的一双手不住的乱动,他被郑香盈拦腰倒提着,看郑信诚的脸陡然变了个模样般,心里害怕,哭的声音更大了些。 “香盈!”郑信诚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快些将远帆放下来,他年纪小,经不得你吓唬!”见儿子被郑香盈倒着提了起来,脑袋离地没有多远,郑信诚有几分着急,虽然知道郑香盈有力气,可他还是害怕她年纪小体力不支,只要一撒手,郑远帆的脑袋便要撞到地上了。 郑香盈撇了撇嘴,究竟是重男轻女,哪怕是姨娘生的儿子,父亲都看得要比自己这个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 嫡女要重。她将郑远帆放了下来,站直了身子望着郑信诚,眼神里没有半分屈服:“父亲,远帆拿弹弓打我的花,还打我的脸,你瞧瞧这里!”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那地方还隐隐有些疼痛。 郑信诚见着郑香盈脸上确实有一处地方微微发红,再看看那边的地上有几朵残花,立刻知道了郑远帆挨打的原因。郑香盈自从会走路开始便对花花草草格外感兴趣,三岁那年还缠着郑夫人给她在城北买了个小田庄,没事便叫贴身妈妈带她去田庄里边栽花养草。这内院里边她也种了不少花,株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若有谁乱动了她的花花草草,她非得和那人翻脸不可。 “远帆,你怎么能用弹弓去打你二姐的脸?”郑信诚望着站在王姨娘身边哭哭啼啼的郑远帆,声音里边透着几分严厉:“若是你二姐的脸破相了怎么办?你可想到了后果?” “破相了才好呢,谁叫她长得比大姐好看!”郑远帆丝毫没听出来郑信诚话里的严厉,在王姨娘身上的衣裳上蹭了蹭,将眼里的泪珠子擦干了些,这才抬起头来指着郑香盈喊:“她怎么能比我大姐生得美?到时候旁人都喜欢她不喜欢大姐怎么办?” 郑信诚望了一眼王姨娘,见她怯怯的缩着脖子往后边躲了下,心中有几分生气,不消说这都是她在郑远帆每日耳朵旁边说这些话,郑远帆听得多,自然便脱口而出了。“王姨娘,看你教的好儿子!”郑信诚气呼呼的摆了摆手:“以后不许你经常去远帆的院子,没由得让他也学了你的粗俗无知!” 见郑信诚并没有袒护王姨娘与郑远帆,郑香盈心里赞叹了一声,父亲虽说对母亲不能一心一意,纳了两个姨娘,可有些事情并不糊涂,还经常维护她。望着王姨娘一张圆脸盘子委屈得变成了扁平形状,眼睛恨恨的瞧着自己,嘴角也很不甘心的往下拉成一条弯弧,郑香盈上前一步,对郑信诚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很诚实的说道:“父亲,香盈今日命方妈妈打了姨娘。” 与其等着王姨娘到时候添油加醋的去告状,不如自己先将这事情挑明了说。看着郑信诚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倒八字,郑香盈不慌不忙说道:“父亲,你先别生气,且听女儿将这事儿向你说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郑远山如意算盘 “她王姨娘只不过是一个姨娘,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着我母亲说出那种不恭敬的话来。母亲卧病在床起不了身,只能由我代替母亲教训她,也好让她知道这后院的规矩。”郑香盈面不改色的看着那鼓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几次想要插嘴的王姨娘,笑得十分欢快:“王姨娘,你现在只能继续憋着,我没有说完,父亲没有开口让你说话,你便不能出声,否则就是不守规矩。” 郑信诚最开始对着郑香盈皱着眉头,可越听到后边,那眉头便愈是舒展开来,他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道:“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做的没错,教训得好!”转脸望向王姨娘,郑信诚的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问你,二小姐说的话可是真的?” 王姨娘的一双手绞着对襟褙子的衣襟,不敢抬头看郑信诚,嘴里喃喃道:“我本不想说那些话,可夫人却死活不肯答应,总说杜姨娘还年轻,一样能生儿子,我心中恼怒,脑子一热便喊出那些话来。” “混账!”郑信诚怒喝一声,伸出去的手指都在不住的抖:“你竟然敢去冒犯夫人!香盈做得甚对,我瞧着掌嘴还轻了些,你自去后院门口跪一个时辰罢!” 王姨娘惶恐的看了郑信诚一眼,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老爷,跪在后院门口,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的,实在丢脸。丢了我的脸不打紧,连带着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少爷的脸也会丢尽了,还请老爷从轻发落罢。” “你还惦记着会丢了远山远帆和香林的脸!”郑信诚望了一眼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王姨娘,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是郑大太爷送给自己做姨娘的,当时在郑氏大房还很得郑大太爷与郑老太太的欢心,自己毕竟还要顾着他们几分脸面。再说这王姨娘也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女,总得要全着儿女的脸面,想到这里,郑信诚挥了挥手:“你便回自己院子跪着罢!” 王姨娘含着眼泪低头转身,挨挨擦擦的沿着院墙走出了后院,郑信诚将郑远帆喊到了面前教训了一番:“不要让我再见着你冲撞姐姐,否则小心我打你板子!” 郑远帆见自己的娘受罚,早就没可气焰,现在听着郑信诚说还要打他板子,不由得更是害怕,眼睛飞快的在郑香盈身上溜了一眼,小声说道:“远帆以后不敢了。” “你回院子去罢,你兄长快要从私塾回来了,让他好好和你说说什么是兄友弟恭。”郑信诚瞧着小儿子这副模样心里便有几分不喜,为何都快七岁了,还是这般猫嫌狗憎。郑远帆得了父亲这句话,如逢大赦,捡起地上的那把小弹弓,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香盈,你的性子也太强了些。”将王姨娘母子发落了以后,郑信诚这才转过身来,望着一脸笑容的郑香盈摇了摇头:“怎么着也不该是你去让贴身妈妈打王姨娘,她做得不对,等我回来告诉我,难道我不会处置她不成?” 郑香盈将笑容收了起来,嘟了嘟嘴巴:“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瞧着她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心中有气,这才让方妈妈去掌嘴的。” “她是大太爷送来的,我总要顾及着大太爷的脸面,若是她打发远山远帆去大太爷那边给你上眼药,到时候少不得又说我不管束你,惯得你无法无天!”郑信诚见女儿依旧是一副跷跷不服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香盈,你现在还小,自然体会不到兄弟的重要性,等你出阁以后便知道,万一遇着什么事情,还得回娘家来找兄弟帮忙,你可别把这关系弄得太僵,到时候都没得个说话的地方。” 郑香盈低了头听郑信诚教训她,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来,心中却在腹诽,父亲可想得真远,都考虑到自己出嫁以后的事情了。出阁以后?郑香盈暗想,最好是能遇到一个合意的夫君。如果夫君对自己不好,想法子改变他,若是遇着那种混账,狗改不了吃屎,那便索性和离了,自己一心一意过自己的小日子,种花养草,遛狗逗猫,这真是她向往的生活。 “香盈,你在想什么?可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见郑香盈虽然低头望着地面,似乎很是恭敬,可自己说了一堆话她又没有反应,郑信诚知道女儿又在装样子了。自己这个女儿,有时候很乖巧,有时候却又很是倔强,自己说的话她都点头答应,可很多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表面上顺从,自己一转背,她依旧还是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知道了,多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 谢父亲大人指点。”郑香盈抬起脸来笑嘻嘻的看着郑信诚,扮了个鬼脸:“今日确实是香盈做得不妥当。若是以后还遇着这样的情况,我便先派人去郑大太爷家里将那王姨娘的恶行说一遍,然后告诉他,我要代替母亲来管教王姨娘,想必那郑大太爷也不会说多话。” “唉……”瞧着女儿明眸皓齿,郑信诚无奈的摇了摇头:“香盈,你太淘气了!父亲与你说清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记名的事情是迟早要做的,你母亲膝下无子,总要在远山和远帆里边挑一个记在她名下,所以你有时候做得不要过分了些。” 郑香盈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望着郑信诚慢慢的踱回了内院,心里好一阵愤愤不平,为什么一定要将王姨娘的儿子记到母亲名下?分明母亲已经有了自己这个女儿,可人人都在说母亲膝下无子!她转眼望着那株山茶花,红艳艳的花瓣如火一般灼烧着她的眼睛,仿佛有什么在她眼前厮杀一般。这里究竟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郑香盈的手指抚过山茶花的花瓣,丝绒般的花瓣上有着冰凉的露珠,一点点的浸润着她伤感的心。 “去和小燕说下,今日盯紧了王姨娘,她可能还会弄出些什么幺蛾子来。”郑香盈的眼神从花朵上转了回来,吩咐身边的小翠:“我便不相信那王姨娘会这般善罢甘休。” 当郑远山从私塾回来的时候,从王姨娘院子门口经过,眼角似乎瞄到有个人正跪在那里。探头望了一眼,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姨娘。郑远山疑惑踏了进去,走到王姨娘身边低声问:“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远山!”王姨娘见到大儿子回来了,委屈的眼泪不有的滴落了下来:“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可恨那郑香盈,竟然如此嚣张!” “二妹妹?她怎么了?”郑远山听到郑香盈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位二妹妹仗着是嫡出的身份,素来便不把他们几个看在眼里,今日她又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自己姨娘跪在地上? 王姨娘淌着眼泪水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望着郑远山板得紧紧的脸孔,王姨娘哭得声嘶力竭:“她本来就是一只不生蛋的母鸡,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我好心好意的想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她做儿子,可她却偏偏还不领情!她生的那个郑香盈,更是个狠心短命的,竟然让她的贴身妈妈来打我,还动手打你弟弟,可你那个糊涂父亲却一点都不责怪她,反而把我罚在这里跪着!” 郑远山叹了一口气:“姨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一心想让我做嫡子,这才去打扰了夫人,但你确实做得不对。” 王姨娘愕然的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珠子纷纷落了下来:“你说什么,我做得不对?” “那是自然。”郑远山跺了跺脚,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来:“姨娘你人微言轻,去和夫人说这事,那岂不是费力不讨好?要想把这事儿办成了,只能请一个压得住场面的人来。我父亲最害怕的人是谁,姨娘你心里也该清楚,连我父亲都害怕的人,夫人难道就不害怕?” 听了儿子这番话,王姨娘简直是如梦初醒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捶了捶自己的膝盖,顺便反手抹了下眼睛:“远山,你究竟是读书人,实在是聪慧,怎么不早和娘说呢!” “现在说也不迟。”郑远山站在那里不屑的望了王姨娘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与他十二岁的年纪极不相称的沉稳:“只不过姨娘以后做事情该稳妥些。” “娘该怎么做?你告诉娘,娘什么都愿意去做。”王姨娘歇了会子气,又重新跪在了那根蒲团上边:“还得半刻钟娘就可以站起来了,你给出个主意,娘都听你的。” “姨娘,明日你派远帆去郑家大房见大太爷,让他如此如此哭诉一番,依着大太爷那爱管闲事的性子,定然会来咱们家里替你主持公道。”郑远山似乎挺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转头望了望身后却没有见到人,这才接着往下边说了过去:“大太爷是郑氏现在的族长,记名这事,族里也可以来管管的。” 王姨娘惊喜的连连点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她愤愤的看了看门外,哈哈大笑了两声:“夫人,明日你怎么着也该服软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计对过墙梯 屋顶上的炊烟尚未散尽,从黑色的瓦里慢慢盘旋到了树梢,空中弥漫着一种似乎要钻到人心里边去的清香,深深吸上一口,郑香盈感觉自己心胸都舒畅了许多。 “姑娘,二少爷出门去了!”小翠匆匆的跑了过来:“该是去请大太爷了!” 昨日夜里王姨娘院子里的小燕偷偷溜过来报信,说那郑远山给王姨娘出了主意,让她今日去找郑大太爷来解决这记名的事儿,郑香盈听了皱着眉头想了想,看起来王姨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怎么着也想将自己的儿子记到母亲名下做嫡子了。 虽然这郑远山做不做嫡子与她并没有半分关系,反正按着大周的惯例,女子出嫁以后便不算娘家人,除了家里给的嫁妆,什么财产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来。可是母亲因着对王姨娘心中有忌恨,所以怎么样也不想将她的儿子记到自己名下,只希望杜姨娘能赶紧生个儿子好抱了过来。 王姨娘正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不想夜长梦多,所以这才想急着催要将郑远山记名成嫡子,谁知道那杜姨娘肚子什么时候鼓出来,会不会生下一个小少爷来呢?若是那杜姨娘万一生了个儿子,自己便不要再想这记名的事儿了。 “出门去了?”郑香盈放下手中的画笔,看了看小翠:“你去杜姨娘那边交代一下。” 小翠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挪步子,脸上有犹豫之色:“奴婢担心杜姨娘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如姑娘去说说?” 杜姨娘是郑夫人的贴身丫鬟,当年郑夫人见她老实可靠,这才挑中了她给郑信诚做通房,为了让王姨娘不起跳,郑夫人又在她生了个女儿以后,让郑信诚提了她做姨娘。杜姨娘性子软,十分的安分,在郑家七房的后院里无声无息,若不是她那两个女儿郑香芳与郑香芬不时的在院子里边嬉闹,几乎没有人会想到郑信诚还有一位杜姨娘。 “你去将三小姐喊到这里来。”郑香盈想了想,自己去姨娘院子里头也不大合适,父亲昨晚歇在杜姨娘那里,现儿还不知道起身了没有,不如先将那庶妹喊了过来,让她与杜姨娘去说说。 郑香芳不多时便跟着小翠过来了,她今年八岁了,个子却快追上了郑香盈,小小的圆盘子脸上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郑香盈瞧着郑香芳身上穿了一件水碧色的纱衣,八成新的模样,只是衣裳下襟显得有些短了,笑着对郑香芳道:“哟,三妹妹,个子长高了不少,你这衣裳便显得短了些。”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 “可不是吗?”郑香芳扯了扯自己的衣裳下摆:“这还是去年做的衣裳呢,现儿就等着府里请绣娘来裁衣今年夏季的衣裳。” 郑香盈笑了笑,郑香芳与她母亲杜姨娘性子完全不同,活泼跳脱,喜欢说说笑笑,小院里头经常能听着她欢快的笑声。“香芳,父亲起身了没有?”郑香盈拿着画笔在纸上添了几笔,深绿色的叶子在艳红的花下边出现,斜着身子追逐春风一般,活灵活现。 “起来了。”郑香芳走过来瞧着郑香盈画山茶花,鼻子里边哼了一声:“王姨娘一大早就在旁边院子里头指桑骂槐的,她有本事就昨晚将父亲拉去她院子呀!自己没本事,就会隔着墙骂些难听的话,丢死人了!” 郑香盈低着头细细的在纸上皴染着烟雨背景,一边淡淡说道:“若是那郑远山变成咱们郑家七房的嫡子,你服不服气?” “什么?”郑香芳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这事怎么会成?姨娘告诉过我,母亲就在想等着她生出儿子再记名的,否则郑远山不早就记在她名下了?” “你姨娘说的倒是没错,只是那王姨娘却等不得了,今儿她去请郑家大房的老太爷过来帮着断这件公案呢。”郑香盈停下笔,一颗墨珠子滴在了宣纸的左上角,淡淡的一团染开了去,雪白的纸上有了深黑浅灰的印迹。 郑香芳有一丝慌乱,她一直以为郑氏七房的嫡子该是自己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想到那王姨娘却这般迫不及待!夫人身子不好,自从得了二姐姐以后便没见过她有身子,自己姨娘只生了自己和郑香芬两个姑娘,前年本来有了喜脉,可不知竟然莫名其妙的弄没了,休养了一年才把身子养好。“二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郑香芳伸出手来轻轻的在山茶花的旁边点了点,手指上染了一缕淡淡的墨迹。 “我给你出个主意,便看你家姨娘敢不敢做。这既能帮到你们家姨娘,也能让我母亲这会子省心些。”郑香盈转过脸来看着郑香芳急切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杜姨娘的长女,自然该要给她撑腰才是。杜姨娘身子好,年纪又轻,总会生出个小少爷出来,若是你弟弟成了记名的嫡子,以后你们院子日子也好过些,即便是你出了阁,回娘家都方当。” 郑香芳点了点头,将脸凑了过来:“二姐姐,我该做什么?你教教我。” 这三妹妹也算是个机灵人儿了,孺子可教,郑香盈满意的看着郑香芳亮闪闪的眼睛,在她耳朵边上叮嘱了几句。郑香芳惊讶的抬起头来问:“就这么简单?若是过了些日子发现是咱们弄的手脚……”她有些犹豫,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着郑香盈,希望她给句肯定的话儿。 “先将伯祖父应付过去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郑香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伯祖父哪还有这么多时间每日里往咱们家跑呢。”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门房见着马车上的表记是荥阳郑氏,赶紧笑着迎了上来,不知道是哪一房的爷来拜府了。马车上先跳下来两个长随,然后郑远帆接着跳了下来,一个长随打起马车帘子,一个长随伸手扶出了一位老者。 “还不快些去通传,我大伯祖父来了。”郑远帆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朝一个门房大喝了一声:“还不快些进去,难道要怠慢了大伯祖父不成?” 那门房被自家二少爷洪亮的喊声唬了一跳,飞奔着跑了进去,一路儿喊道:“老爷,大太爷过来了!” 郑信诚此时刚刚从杜姨娘院子里头回了主院,坐在郑夫人身边与她一起说着闲话:“筱娘,怎么着也该多吃些东西,人才会有精神。” 郑夫人望着桌子上那碗白粥和各色小菜,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儿我这心里头堵得慌,怎么也没得胃口。”抬眼望了望郑信诚那关切的神色,心里酸了一酸,郑信诚对自己虽然还算好,可她总是觉得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滋味。 “胃口不好?”郑信诚伸手握住了郑夫人的手,仿佛觉得触到冰面上一般,冰凉的一片,心里颤了下:“筱娘,多添件衣裳。方才杜姨娘也说不舒服,我已经让她的贴身丫鬟去请大夫了,等会让他给你瞧瞧。” 郑夫人低头沉默了一会,任凭郑信诚捏住自己的手,心里却没有了一丝涟漪。郑夫人是十六年之前嫁到荥阳郑家的,郑夫人娘家家世并不显赫,父亲只做了个知府,祖上也并没有富足的积余。郑夫人的亲事还是因着郑氏三房的老太爷与她父亲乃是同门之谊,由他牵了根红线将郑夫人许配给了郑信诚。 郑夫人出嫁的那日,娘家那边跟在嫁妆挑子后边看热闹的人个个儿夸她命好,竟然能嫁入荥阳郑家,可等着她嫁进郑家以后才发现那“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荥阳郑家却离她十分遥远,从连绵不断的山墙看到那里边的雕梁画栋都是旁人家的,和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干系。 成亲这么多年了,郑信诚对自己倒也没话说,虽然纳了两房姨娘,可也没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儿来。最近几年,随着那郑远帆一日日的大了,杜姨娘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他这才想着要将郑远帆记到自己名下。可自己怎么会答应?郑夫人嘴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那郑远帆明面上看着孝顺有礼,但她却能从他的眼底看出一丝不服气与反抗,若是将他记在名下,还不知道将来他会怎么回报自己呢。 “老爷,大房的老太爷来了。”门边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丫鬟:“已经到了门口。” 郑信诚与郑夫人相视对望了一眼,两人站起身来往外边走了去,郑信诚走得快些,郑夫人不多时便落在后边。这郑大太爷该是为着记名这事儿来的,郑夫人扶了小琴的手慢慢的走着,心里一阵发慌,十多年前被郑大太爷压着接了王姨娘回来,现在难道又要被压着将她儿子记到名下?郑夫人抬眼望着那几重大门,一眼望不到底一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跟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剑无影水来土掩 郑香盈站在中庭,看着父母从内室里出来匆匆忙忙往前走,心里知道定然是那郑老太爷上门来了,见着母亲落在身后些,赶紧放下手里的笔,轻快的走了过去扶住了郑夫人:“母亲,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郑夫人转脸看了郑香盈一眼,感觉到女儿的手触在自己胳膊上边,一颗心仿佛踏实了不少:“你那大伯祖父过来了,母亲要去迎他进来。” 郑香盈轻轻吐了一口气,贴着郑夫人的耳朵道:“恐怕还是为着记名的事儿来的罢?昨日那郑远山给王姨娘出了个主意,让她去请了大房的大太爷给她撑腰,今日一早郑远帆便溜出去了。” 郑夫人一怔,身子微微有些觳觫:“你怎么知道?小燕告诉你的不成?” “母亲,你先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 别管这事儿是谁告诉我的,你只消说你准备怎么做?”郑香盈笑嘻嘻的扶着郑夫人的胳膊往前走:“我知道母亲不愿意将那郑远山记到名下来,可总归要有个什么法子阻拦才是。” 郑夫人略微停了下,眼睛望了望前边郑信诚的后背,咬着牙道:“这记名的事儿总得我点头才是,即便是大房的老太爷来……”说到这个名字,她声音明显的低了几分:“即便是他压着我要记名,我也绝不答应!” “母亲,何必与大房的伯祖父闹僵?”郑香盈悄悄拉了拉郑夫人的衣袖:“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不能让她如愿以偿便是了。” 郑夫人见着郑香盈脸上笑得欢快,不由得心里安稳了几分,不用说女儿已经想出了对付郑大太爷的法子来。女儿自幼便机灵,有时想出的点子就连大人也想不出来,不说旁的,就单说后院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她一手培植的,有时她甚至还拿些两种不同的树枝插到一处,说能开出不同的花来。 母女俩跟在郑信诚的身后到了门口,郑香盈便见着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背手而立,双目还能称得上炯炯有神,正严厉的盯着站在门口的郑信诚。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湖绸长衫,腰带上系了一枚相当大的玉珏,一条红色丝绦从玉珏上垂下来,快要垂到膝盖处。 这便是那郑远帆请来的救兵了,郑香盈心中暗自思付,那郑大太爷佩戴的玉珏看着颜色通透,水碧的一色没有杂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下边系一个俗艳的中国结,这让玉珏给人的印象大大的打了个折扣。 “信诚恭迎大伯父。”郑信诚站在郑大太爷面前仿佛矮了一头,朝郑大太爷深深的行了一礼,直起身来道:“大伯父光临寒舍,信诚不胜惶恐,请大伯父移步到里边主院大厅用茶。” 郑香盈见着父亲这般恭敬,不由得心里有几分叹息,这未免也软弱得太过分了些,郑大太爷只是郑氏的族长,父亲便惊悚成这模样,若是遇着大官儿,还不知道会诚惶诚恐成什么模样呢。 将郑大太爷迎进大厅,丫鬟们赶紧奉上香茶,郑大太爷傲慢的看了郑夫人一眼:“侄儿媳妇,有人和我说你十分不贤惠,所以今日特地来你们家里看看。” 郑香盈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要跳起来,这大约便是郑远帆的杰作了,在郑大太爷面前诬陷自己的母亲。她坐在郑夫人身边,双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等着这郑大太爷走了以后,自己再去找个岔子好好教训下郑远帆,务必让他明白不能胡说八道。 “大伯父,究竟是谁去你那边嚼舌根子?说侄儿媳妇不贤惠,总该有什么事儿罢?红口白牙的来诬陷人,谁这般缺德?”郑夫人脸色很平静,望着郑大太爷的眼神一点也不退避:“说我不贤惠,乃是关乎我名声,侄儿媳妇请大伯父将这话说个明白!” “既然你要我说个明白,那我来问你,信诚今年也快四十了,可你膝下依旧无子,还不肯在姨娘生的庶子里边挑一个记在名下,这难道是贤惠妇人所为?”郑大太爷摸了摸胡子,一脸的不屑:“你也到了这般年纪了,自然该想着记名这码子事了,难不成要等到信诚七老八十再去挑个庶子来记名不是?” “大伯父,这个记名的事儿不能着急,需得慢慢考量。”郑夫人今日已经豁了出去,没有半点退缩:“王姨娘虽然生了两个庶子不假,可他们对我都很不恭敬,我又怎能将他们记在名下做嫡子养?杜姨娘现儿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养,大伯父为何这般咄咄逼人的让我就将记名的事儿定下来!” 郑香盈见母亲说得铿锵有力,说话中气十足,几乎能用掷地有声来形容,心里悄悄赞了一声,早知道母亲竟然能这样强硬,自己也不必自作聪明的想了个主意去阻止这事。现在去通知郑香芳恐怕来不及了,她没办法在这样的气氛里施施然的穿过屋子跑到外头去。 “老爷,老爷。”正在想着这码子事,杜姨娘院子里的小铃的声音在外边响起,郑香盈扯了扯嘴角,看来她精心安排的好戏要上演了。 “郑大太爷安好!”小铃奔到了大厅里头,仿佛才知道郑大太爷在里边一般,慌乱的行了一礼,抬起头来,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子,脸色红彤彤的一片。郑香盈心里夸赞了一句,这丫头倒是个演戏的好料子,言行十分得当,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老爷,方才黄大夫过来替姨娘把脉,说姨娘乃是滑脉,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小铃跪在地上磕头:“奴婢恭喜老爷又要喜得贵子了!” 郑夫人瞥了一眼郑香盈,心中雪亮,看来这全是女儿安排好的,心里微微一乐,香盈也真是机灵,不管怎么样,先将这郑大太爷糊弄走了再说。她捂着胸咳嗽了两声,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喝了一口:“大伯父,既然杜姨娘有了身子,这记名的事儿便暂且推后再说,我还想多瞧瞧几个庶子的优劣呢。再说我夫君现在正当盛年,又何必如此着急这事,记名迟一点也没关系。” 郑大太爷没想到自己到七房走一遭竟然扑了个空,心里很是不快,见着郑夫人病怏怏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转了转,不由得又想出了一件事情来,既然这记名的事儿没办好,再怎么着也该替王姨娘讨点好处才是。 “侄儿媳妇,怎么病成了这模样?”郑大太爷放缓和了些声音,似乎正在关心着郑夫人的身子一般:“你该少操些心,好好歇息才是。” “多谢大伯父挂怀,每日里府中有不少事儿须得亲力亲为,侄儿媳妇虽然抱病在身,也只能勉强应对,怎能让信诚还来操心这府中内务?”郑夫人微微弯腰,向郑大太爷致谢。 “你说得不错。”郑大太爷连连点头:“男主外女主内,信诚现儿最重要的事便是安心念书,准备八月下场参加秋闱,你不能拿这内务之事来干扰他。我瞧你现在需要休养,不如拨个姨娘替你打理中馈,那杜姨娘既然现儿有了身子,自然要安心养胎,便让王姨娘接管了这府中内务便是。” 郑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郑大太爷竟然管起了这事儿,可是他说的理由却是十足,自己没有提防到他想要替王姨娘挣这个,糊里糊涂的掉进了他的陷阱里边。望着郑大太爷那洋洋得意的脸,郑夫人正准备说话,旁边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伯祖父此言差矣。” 众人抬眼一望,就见郑香盈从郑夫人身边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朝郑大太爷行了一礼:“大伯父,这姨娘只是半个主子,旁人喊得好听尊她一声姨娘,若从身份上论,依旧不过只是一个奴才,又怎么能有奴才越过主子去管理府中内务之事?旁人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说我们郑家七房不懂规矩呢!” 郑大太爷起先见着郑夫人说不出话来,还在心里得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 ,没料到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出声反对,这让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咳嗽了几声,拍着桌子指着郑香盈道:“长辈们说话做小辈的只有听的份儿,哪里轮得上你插嘴?还不速速退下!” 郑香盈丝毫没有退避,一双眼睛直视着郑大太爷,昂起头来,一丝笑容出现在嘴角:“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孔子又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圣人教育我们不能闭目塞听,只要香盈说的有道理,何必以辈分论之?现今母亲抱恙,香盈自然要竭力帮着母亲分担内务,这才是孝道,伯祖父请放心,香盈自然能在母亲的指点下将府里内务打点整齐。” 郑大太爷听着郑香盈的话说得句句在理,自己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一时之间竟没了声音。郑夫人见着女儿将郑老大爷驳得哑口无言,心里欢喜,欠了欠身子轻声道:“香盈今年十岁了,也该教她打理中馈了,出阁以后才不会手忙脚乱。侄儿媳妇谢过大伯父关心,只是这打理内务的事儿便让香盈学着做罢。” “那王姨娘不也有个女儿,似乎比她大几个月?”郑大太爷好不容易才将一张脸转成正常颜色,慢慢吸了一口气道:“侄儿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着她是庶女你便不教了,她也该学着如何打理中馈才是,你们府里的内务就让她们姐妹俩来打理罢。” ☆、真做假时假亦真 送了郑大太爷出了院子门,郑夫人立时觉得一身轻松了不少,望着郑香盈微微一笑:“你来管内务?早几日还新鲜,多管了几日就怕你厌烦了。” “母亲,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现儿身子不好,女儿替你分忧解难是应当的。”郑香盈笑嘻嘻的挽住了郑夫人的胳膊,心里欢欣鼓舞,她最喜欢的做的事情除了种花便是做生意,当年她开的花苑可是生意兴隆,拿着账簿算账那真是一种享受。 郑信诚听着郑香盈说得诚恳,也很是高兴,摸了摸胡子道:“既然香盈这般有孝心,夫人便教她打理中馈罢,左右她嫁去夫家也会要学着管内务的。”停了停,郑信诚望着郑香盈的脸上有一丝郑重:“香盈,你可不能欺负你姐姐,大太爷交代要你们两姐妹一起管,你不能不喊她来。” “香盈知道了。”郑香盈撇了撇嘴,她可还真想阴奉阳违,郑大太爷交代的又如何,自己不派人去叫她便是了。她真不愿意与那郑香林一块儿做事情,那位庶姐成天就会梳妆打扮,每次见着自己的面便说自己野,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说话做事都是扭扭捏捏的,叫人看着都有些着急。 “老爷,夫人”小铃亦步亦趋的跟在郑信诚和郑香盈身后:“你们去姨娘那边看看罢,大夫说姨娘有了两个月身子,可似乎有些不太稳当。” “什么?”郑信诚这才忽然想起了杜姨娘的事情,转过身便风风火火的往杜姨娘院子里边去了。郑香盈朝小铃嘻嘻一笑:“咱们是拿了这个将那大太爷打发走的,他人都走了,你便不用再装了。” 小铃急得直顿脚,眼睛里都要滴出水来一般:“二小姐,我们家姨娘真有了身子,小铃可不是在撒谎!” “真有了身子?”郑夫人脸上有一丝喜色,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杜姨娘这次能生个男孩下来。”念念有词完了以后,郑夫人扶了小琴的手便往杜姨娘院子里走了过去,脚步忽然间便轻盈了不少。 郑香盈望着父母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往侧边院子里走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竟比我更重要了。” 小翠在旁边听着也有些难过,可谁叫自家姑娘不是男子呢,任凭她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个女子,究竟是要嫁到旁人家去做媳妇的,不能撑起郑氏七房的门面。唉,现在也只能希望杜姨娘肚子里头的是个小少爷才好,总比王姨娘生的大少爷和二少爷给夫人记名做了嫡子要强。 “小翠,你就别低着头了,他们忙他们的,咱们去田庄看看,我那几株花儿不知道活了没有。”郑香盈抬起头来,心里的那种不甘已经消失殆尽,这世道男尊女卑又如何,自己总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快快活活过好这一辈子。 前世的她自小便喜欢摆弄花草树木,高考以后被中国农业大学的园艺学专业录取,扎扎实实的在里边呆了七年,四年本科三年硕士。毕业以后她回到了农村办了个苗圃,慢慢做出些名气,又在市里开了个花苑。事业正蒸蒸日上的时候,被人唠叨着去相亲,然而就在相亲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她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刚刚睁开眼的时候,郑香盈见着的是郑夫人悲痛欲绝的脸孔,她正抱着自己哀哀哭泣,泪水涟涟,好像在给自己洗脸一般:“香盈,娘的香盈,你快醒醒!” 郑香盈被郑夫人抱得好半天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想说话,可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响亮的哭声,让郑夫人唬了一跳,她惊喜的望着郑香盈,伸出手抖抖索索的探了探郑香盈的鼻息,当她确信郑香盈还活着的时候,激动得无以复加,跪倒在床前念念叨叨的感谢各路神仙大发慈悲将她的女儿送了回来。 郑香盈见着郑夫人那惊喜交加的脸孔,心里想着,自己前世没了父母,重生一回竟然遇着这么好的母亲,自己就把她当亲生母亲对待,敬重她,关爱她。这么多年来,郑夫人也一直关心着自己,不知不觉九年过去,母女的感情愈发深厚了。 现儿杜姨娘有了身子,自己难道不该替母亲感到高兴?多年以来她便盼望着杜姨娘能生个男孩,有了身子至少是成功的一半,自己还在这里吃什么醋呢,难道还要和一个没有出生的婴儿计较不成?郑香盈嘲弄的撇了撇嘴角,踏上了郑府的马车,掀起软帘看了看外边,阳光温暖,路旁的绿树扶疏,心里头舒服了许多。 郑香盈在田庄里转了转,看了看她嫁接的几株蔷薇,已经接了一个多月了,这几株蔷薇长势都不错。她用的是玫瑰做砧木,用蔷薇做采穗母株,蔷薇选的是已经种了八年的那几株,用了靠接的方法。今日来看似乎已经成功,蔷薇花没有一点不适应,长得十分的水灵,叶子绿秧秧的一片,中间还托着几朵迟开的蔷薇花。 自己园子里多了一种新的植物,明年就能开出娇艳的花朵来,郑香盈觉得非常快活,前世别人叫这种花叫钻石蔷薇,现在大周还没有钻石这一说法,她微微一笑,不如叫“胭脂泪”,这种蔷薇在清晨的时候就能开花,花瓣上的露水就如珍珠一般闪亮。 现在已经过了月季和蔷薇嫁接的时节,以前她的苗圃里就有一棵月季,她嫁接了几种蔷薇到上边,那月季开出了五色花朵,看着十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 分喜人,明年她再试试这种,若是成功了,她或许以后还能自己开个花苑赚些银子。 从田庄回来,郑香盈急着想要告诉郑夫人这个好消息,没有进自己的屋子直接便扑到了郑夫人房间里。郑夫人坐在床头,旁边还站着郑香林。见郑香盈的刘海成了几绺,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一张脸被晒得红扑扑的,裙角边上还粘着些泥土,郑香林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郑夫人见着女儿这模样,也微微叹了一口气:“香盈,赶紧去将裙子换了,重新梳洗一下。” 郑香盈应了一声,换洗了出来以后,郑夫人将她叫到身边:“既然大太爷吩咐,让我教你们如何打理内务,那我便将你们姐妹叫过来,教教你们这其中的窍门。” 郑夫人拿起床边小柜子上头的一本厚厚的账簿子,翻开第一页,指着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字道:“要当家,先要对家里的家底有个了解,这是去年一年的开支,进项从前边写起,开支从最后边开始记载。” 郑香盈接过本子来翻了几页,她还正想看看自己家里的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郑香林也赶紧将脑袋凑了过来,瞧着上边写得满满,还有朱笔勾出的数字,不由得一阵发晕:“母亲,怎么有这么多字儿,看着眼前前边发花。” 郑香盈抬眼看了看这位庶姐,就见她梳了一个如意髻,上头插了一对穿心蝴蝶花簪子,衬着她黑鸦鸦的头发,倒也栩栩如生,翅膀似乎都能扇动一般。她的刘海整齐的覆盖着前额,微微露出了两条眉毛,一双眼睛就如宝珠一般不住的在荡漾。 “看着眼花?”郑香盈笑眯眯的问了她一句,才看第一页便眼花,后边还有这么多页呢,那岂不是会看得一头栽到地上?郑大太爷可真是关心王姨娘,这般替她挣福利,可人家却不领情,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见着数字就头晕,那还怎么来打理中馈? “母亲,这些数字多了,香林见着真有些眼花,容香林先到旁边歇息一会。”郑香林没有搭理郑香盈,只是扶着额头娇喘吁吁:“二妹妹,你先看着,我知道你身子骨儿比我好,便是看十本都不会头晕眼花的。” 郑夫人点了点头,关切的对郑香林道:“那你先回院子去歇息着,明日早些起来,我来教你们姐妹俩如何打理中馈。” 郑香林低声道谢,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郑香盈扭头看看她身上穿的那身粉色衫子,不由得嘻嘻一笑:“大太爷可真会送人情,这么好的差事,可是大姐姐偏偏不愿意干。” “你别高兴得太早,明日王姨娘自然会逼着她过来。”郑夫人微微一笑:“郑香林不愿意,她那姨娘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想要趁着打理内务的时候到中间揩点油。” 翻过了一页账目,郑香盈撇了撇嘴:“有我在,怎么能让她们娘儿俩揩到油?” “水至清则无鱼,香盈,你要知道人情世故,有时候可以带手过场的便放过,不要与她们太计较。”郑夫人咳嗽了两声,接过小琴递上来的药碗:“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她不做得过分,咱们怎么着也该顾着大太爷的面子。” 郑香盈气鼓鼓的翻了几页,心中想着怎么样也不能让王姨娘她们得了手去,反正母亲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保养着身子,也不会太花功夫来管这些事情,自己只要盯紧着郑香林,让方妈妈与小翠多留心着王姨娘院子里的动静,自然就不会有让她们得手的机会。 一路儿看了下去,郑香盈发现自己家中看着一副不景气的模样,其实还是有些财产的,城南与城东都有良田,荥阳城里还有数十间铺面,每年光是田里的出产与铺面的租金就能让一家人过得很舒服。这个发现让她大吃了一惊,不由得想起了马车上那个手掌印,那为什么家里给自己一种寒酸的感觉呢? 郑夫人见郑香盈看得细心,脸上露出了笑容来:“香盈,你倒是对这些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盘根错节数渊源 看完了前边的收入账目,郑香盈心里有了底气,看来郑家七房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弱,其实家里还是颇有盈余的,虽然不能与大房二房相提并论,可依旧还是能让这一大家子人衣食无忧。 将账簿子翻了过来,从背面开始看起,郑香盈发现郑夫人是换了一个方向记录的,就如自己当年读高中的时候看到过的一本杂志,前边与后边翻开看要掉个头,到中间相遇的那页便成了对对碰。 郑香盈才看了前边几页,刚才轻松的心便提了起来,家里拨出去的家用银子并不让她觉得吃惊,吸引了她目光的是两条外帐,全是郑氏三房的三四爷借的,一笔是五千两,一笔却是一万两。 “母亲!”郑香盈着急的拿了账簿子奔到了郑夫人的身边,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着急:“这三房的四爷怎么借了这么多银子?可有没有借条?归还了没有?” 郑夫人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账簿:“他哪里会有银子归还?借条我收着了,只是这银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了。” “这……”郑香盈指着那两条账目,两条眉毛皱到了一处:“借账的时间相差不过十日,父亲怎么这样糊涂?先前借的账没有还,接着又借银子给他?莫非是看了我们家钱多人傻好欺负不成?母亲,这银子借出去可有利息交付?咱们家的银子可不能白白的送去给别人花。” 郑夫人盯着郑香盈的手指,好半日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按着胸口吐了一口气:“香盈,你还指望利息?早两年借的银子都没有还呢!” 郑香盈大吃了一惊,手上的账簿子几乎都要拿不稳,差点掉到了地上:“母亲,怎么就能由着他这样,父亲难道不会拒绝不成?” “这有什么办法?他的父亲与你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本身就亲厚些,再说你父亲生来便是个软糯性子的人,耳朵软,禁不得旁人说可怜话儿,这些年被他撮弄着都借了差不多两万五千两银子去了!起先还是一千两千的借,去年倒好,开口便要借一万,说是要拿了去开铺子,铺子没见他开成,银子也没还过来。”郑夫人揉了揉胸口,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肩头耸动,身子发抖,显见得十分生气。 接过郑香盈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郑夫人匀了一口气,眼泪珠子伴着那咳嗽声滚了下来:“早先一个月我才去向他讨了债,我与他说,若是再不还回来,我七房便撕破脸皮去告官了,哪有借了这么久不还的道理!你父亲软糯,我再软下去,那你的嫁妆都会给别人吞没了!我才不管他与你父亲在堂兄弟里是最亲近的,我只知道亲兄弟明算账。” 郑香盈见着郑夫人那斩钉截铁的话,心里只觉解气,和她一起生活了七年,尽管郑夫人大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 部分时候见着有些软,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却一点都不软了。对于父亲与郑氏三房的渊源,她还是听着方妈妈说的。 郑家虽是大族,但七房在族里却是最弱的一支。说来也怪,另外几房人丁兴旺,可七房却一直子嗣艰难。郑信诚的祖父在时,家里还算殷实,家里也有良田六千亩,铺面数十间。郑信诚的祖父纳了七个姨娘,与正妻一道刚刚好能凑满两桌马吊。或许是妻妾们日日沉迷于打马吊,也或许是郑家七房的这位老太爷自己的问题,后院里边风平浪静,融融泄泄。别说争风吃醋,就连一个乐意去奉承他的都没有,因而没有谁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无奈之下只能从郑氏三房里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那便是郑信诚的父亲郑祖荫。 这郑祖荫在三房的时候便手头花钱散漫惯了,过继到七房这边,全府上下都将他捧在手心上,生怕有一点点闪失,这样更是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来。郑祖荫成亲几年才得了郑信诚这个儿子,在郑信诚还只有三岁的时候,郑祖荫为了与人争夺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将对方打死了,郑信诚的祖父花了一半的家产这才将他从牢里捞了出来, 从牢房里出来还没多久,郑祖荫又故态萌发,三月三去踏青的时候遇着一位歌女,心心念念要将她娶了做姨娘,可没想到这次遇着个强横的对手,喊了长随三下两下将他倒翻在地上,还恶狠狠的在胸口踏了几脚,被抬回家没得几日便咽了气。 郑信诚的祖父因着这事儿病倒在床,拖了一年以后便过世了。幸得郑信诚的祖母还算厉害,手里攥着剩余的三千多亩地和十多间铺面,与七个姨娘联合起来,用打马吊的劲儿,放泼抽疯的将郑氏族里觊觎七房财产的人一个个赶开了去。 郑信诚的母亲并没有替郑祖荫守寡,在七房里头呆了一年以后,孝服一脱便自己带着陪嫁的丫鬟婆子和自己的嫁妆回了娘家,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在荥阳出现过。郑信诚长于妇人之手,又是郑家七房的独苗,所以被养得很是软糯。后来祖母与那几个老姨奶奶相继过世,他由三房的老太爷牵线娶了郑夫人,七房这才重新有了一个女主人。 “母亲,这郑氏三房就只有那四爷这般无赖还是其余人也一样?”郑香盈替郑夫人揉着肩膀,一边思考着,这不仅仅是关乎她嫁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以后郑氏七房的生存问题,若是三房个个都是这样,迟早七房会被他们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其余人还好,那大爷与二爷也曾来借过钱,到期便归还了,还买了些礼物送到家里来,只是这四爷真真是个无赖!”郑夫人咬着牙齿道:“与他那父亲一样,都是那种就知道去算计旁人的!” “三太爷是这样的人?”郑香盈吃了一惊,她基本不认识郑氏的长辈,小辈们年纪相仿的还识得几个,郑大太爷是个个生畏的,不仅仅他是族长,更重要的是他几个儿子现在都做了高官,郑家数大房最是显赫。而郑家的三房除了人丁比七房要兴旺,财产可能会差不多,她曾见过三房的几位小姐,个个都穿得很普通。 “我们的月例银子才五两。”郑香惠曾经这样对她诉苦过:“谁家里嫡出的小姐只有这点子月例?就连庶出的也不止这个数目呢。” 郑香盈望着她手腕上光秃秃的,心里知道她过得或许真的不好,赶忙安慰她:“不打紧的,等你父亲中了进士放了外任,你们便日子好过了。” 郑香惠是三房大爷的嫡女,今年十一岁,按着郑氏三房小姐们的排行,郑香盈该叫她二十三姐。三房大爷听说学问好,可中了举人也有八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考上进士。 “中进士哪有那么容易?”郑香惠苦着一张脸,眉毛都耷拉了下来:“明年春闱父亲会再去考一次,若是还没有中,就去参加大挑,先去吏部挂个名字,一边念书一边等着安排。” 郑香盈叹了口气,这科举比高考可难得多,全国这么多读书人参加秋闱和春闱,每次才取那么一百多名进士,能考上的实在太厉害了些。“好像听说还能入监读书?不如让你父亲去国子监念书,有了监生的资格便好办了。”她也只是在《儒林外史》里看到过监生的称呼,似乎能保举进一些部门做小官。 “进国子监哪有那么容易,没有银子打点怎么能进?”郑香惠摇了摇头:“我们家都被我父亲念书念穷了,每次春闱的花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很迷茫:“我都不知道到我出阁的时候能不能有些像样的嫁妆。” 看起来这三房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七房还紧巴,可也不能借了自己家里的银子去填他们的窟窿呀!郑香盈替郑夫人揉着肩膀,心里一口闷气怎么样也散不了。 “香盈,你就别管这些事情了,这借债不还的事不是你小孩子该过问的,明日母亲便教你如何打理内务,每日需要做什么事情,怎么样和那些管事妈妈对账。”郑夫人能感觉到女儿的手使力越来越重,知道她心里烦躁,反手握住郑香盈的手:“你先安心去歇息着,记得今日起起让厨房里边多给杜姨娘做些进补的菜。” “我知道了。”郑香盈闷闷的应了一声,向郑夫人行了一礼便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窗前细想着在账簿上看到的两条外借的账目,还是愤愤不平,凭什么要借钱给那三房四爷,听说这人游手好闲,经常出入赌坊,而且人品恶劣,借了钱给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姑娘,你就听夫人的话,别想这么多了。”方妈妈也在一旁安慰她:“姑娘,这些事情原也不归你想,你就跟着夫人学着打理中馈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叹母女不同心 郑香林回到自己院子已经是晚饭前后了,王姨娘见女儿慢吞吞的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脸的不高兴,赶紧走过去问她:“香林,什么事儿让你皱着眉头?” 郑香林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大太爷过来了,要我明日起跟着夫人去学打理中馈。方才夫人喊我过去看了看那账簿子,见着上头都是字,我头都有些发晕,一想着这些日子都要和那账簿子打交道,实在难受。” 听说郑大太爷让郑香林去学着打理中馈,王姨娘笑得一双眼珠子挤到了一处:“香林哇,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儿!” “大喜事?”郑香林皱了皱眉头:“姨娘,这喜从何来?” 王姨娘望着自己不开窍的女儿恨得直顿脚:“你难道不知道那打理中馈的,能在期间赚多少银子?”那时候她是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每日里见着管事妈妈来回老夫人的话,问讨要对牌开支银两出去采买东西,这里头郑老夫人不知道赚了多少私房,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撒手,将那主理中馈的事儿一直揽到快五十才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 交了账簿子给儿媳妇。 郑香林听着这话厌恶的望了王姨娘一眼,自己是向夫人学着打理中馈,偏偏儿自己姨娘却一心想撺掇自己到中间打冤枉主意,郑香盈是个细心的,自己想耍什么花样,肯定能被她看出来,姨娘这是要将自己推到火上去烤不是? “你难道忘记你大姨在沈氏成衣铺子里头做事情了?”王姨娘拉住了郑香林的衣袖儿:“你身上这衣裳还是她做了送你的呢!” 郑香林又羞又气,朝着王姨娘道:“我大姨在成衣铺子做事?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哪里来了个成衣铺子里边做事的大姨!我只有两个舅舅,大舅舅现儿是从五品的知州,二舅舅乃是正六品的通判,那什么大姨却没听说过!” “哎呦呦,你可不是存心气我不成!有旁人在场,你尊着夫人,认她家的亲戚也就是了,可现在咱们娘儿俩在说话,你怎么还这样生分!我是你的亲娘老子,你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有那些亲戚又如何?难道还辱慢了你?” 郑香林一扭头,将目光投到了窗户外头,院子里有两个小丫头子正在玩丢沙包儿,嘻嘻哈哈十分开心。郑香林扭着头坐在那里,十指交握在一处放在膝盖上,她发髻里边那枝梅花簪子映着天窗上漏下来的日头影子,不住的闪着点点金光,投在地上星星点点。 “你给我记着,今年夏季的衣裳还没有裁呢,左右也就是这几日要去喊那做衣裳的来府上量身子,你可机灵点儿,如果夫人提到这事儿,你便与她说说,沈氏成衣铺子的衣裳做得不错,让他们铺子里来做。”王姨娘瞄了瞄郑香林身上那件衣裳,衣袖那处绣着精致的缠枝丁香花儿,裙袂也用浅紫色的绣线配着银色的丝线绣着大朵的紫芙蓉,这衣裳如此精致,难道夫人还看不上? 郑香林低着头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站起身子便往外边走:“姨娘你便歇歇罢,我去外边走走。”回头看了一眼王姨娘骨笃着嘴杵在门边看着自己,郑香林鼻子酸了酸,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却是那般的粗俗,在她与夫人之间,她宁可要夫人做自己的母亲。 清晨流光微熹,空气中回旋着一种淡淡的清香,郑香盈早早儿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先去中庭看了一回山茶花,给那花儿捉了几只虫子,这才直起身来,回头望了望中庭的月亮门:“小翠,我母亲起床了没有?” “夫人早起来了,她心里存不住事儿,想着要与教你打理中馈哪里还能睡得着。”小翠嘻嘻一笑:“哪里像姑娘正在长身子,自然睡得香。” “那咱们赶紧过去。”郑香盈提起裙子,飞快的往外边冲了去,小翠也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姑娘,你可不能这样,你的小腿都快露出一半来了,不合规矩!” 郑香盈转头朝小翠吐了下舌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儿没有旁人,谁会来说我这样做不合规矩?你瞧我还朝你扮鬼脸呢!”说完扭头,提了裙子三下奔做两下去了大厅。古代女子就是可怜,初夏了还得穿这种及地的长裙,不说走路不方便,还闷着特别的热,害得她总是有种冲动,拿剪刀将夏季裙子都剪了一半才好。 郑夫人正坐在大厅中央,见郑香盈抹着额头的汗珠子走进来,慈爱的朝她招了招手:“香盈,你且走慢些,还早呢,瞧你跑得一头一脸都是汗。” 坐在旁边的郑香林轻轻的哼了一声,心里想着郑夫人就是偏心,一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笑得眉眼都要柔和些。方才她进来的时候,郑夫人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可哪有现在这样笑得真心实意的?只怪自己没福气,不能托生到夫人肚子里头,背了个庶字,不知道要吃多少乌糟气儿呢。 “你们俩听我说。”见郑香盈坐了下来,郑夫人才徐徐开口:“这打理中馈的最紧要的便是要做到心中大致有数。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能吃什么样的饮食穿什么样的衣裳,这些都要有个预先的划算。” 郑香盈听着点了点头,郑夫人的那个账簿放到前世也算是标准的会计做出来的账本儿了。她昨日看了那账簿子,大略估计了下,家里一年进项约莫是两万两银子左右。十多间铺面租金约莫是八九千两银子,三千亩地租出去,大约一年也能得九千两银子。 除了铺面和田庄,还有一项收入来自族里。郑氏族里不有不少公中管理的铺面和田庄,每年到了过年,族里便会按着人头发放红利银子,族谱上头有几个名字便发几份。七房人丁稀少,上了族谱的只有三个人,郑信诚郑夫人和郑香盈,每人每年差不多能到手一千两银子。郑夫人曾经和郑香盈说过:“族里给你的银子都攒下来给你出阁时做压箱钱。” 看过收益郑香盈觉得还是比较满意,两万两银子放到前世也算是小富了,家里每年各项开支大约是一万两左右,这也就是说每年能积攒下来差不多一万两银子,这些年大约也攒了十来万两银子,大约是给他们几个准备办亲事花的。现在家里有六个儿女,加上杜姨娘肚子里头那个,每人成亲的时候也能打发一万多两银子。每年族里发给自己的银子攒下来至少也有一万五千两,加上这一万多两,有三万两银子旁身,虽然与郑氏其它几房嫡女的压箱钱不能相比,可她也已经很是满意了。 见郑香盈坐在一旁,一副沉思的模样,郑夫人不由得点了下她的名字:“香盈,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女儿在想母亲的话,这都是母亲大人积累下来的经验,我不得好好揣摩着?”郑香盈抬起头来朝郑夫人笑了笑:“母亲继续说,我听着呢。” “你这个机灵头儿,油嘴滑舌的说这些奉承话儿是让我听了欢喜不成?”郑夫人慈爱的朝郑香盈笑了笑,开始往下边说持家的要旨,如何交割对牌、如何去查验、如何收账之类的事情。 郑香盈前世便自己经营过花苑,所以对这些一听便明白,上手得很迅速,郑夫人见她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脑袋不住的点着,知道她领悟到自己说的话,心里很是高兴,转头再看看郑香林,却是一副云山雾罩的模样,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香林,你有什么问题?”郑夫人努力将声音放平和些,王姨娘生的孩子她都不喜欢,只是这郑香林倒也算乖巧,不像那郑远帆令人生厌,所以对她倒也说不上憎恨。 “我只是在想问,家中若要买什么东西,怎么知道去哪家铺子买?只要给管事妈妈银子便可以了不成?”郑香林吞吞吐吐的提出了一个问题来:“例如这夏季便要来了,我们府里要裁新衣裳,那是直接到外边叫一家成衣铺子过来还是要先去访过哪些铺子比较好呢?” 今日一早,她又被王姨娘啰嗦着要她推荐沈氏成衣铺子:“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若是能做成,你大姨少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 不了能给咱们送些银子过来做酬谢!” 郑香林虽然实在不想照着王姨娘吩咐的说话,可还是不忍心拂逆了她的意思,正好郑夫人刚刚提到家中采买的事,她便借机提出来,看看郑夫人究竟有何反应。 郑香盈听着郑香林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很是感兴趣,瞪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望向郑夫人,连声应和:“大姐姐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呢,咱们府里头各项开支,是有人专门负责管的不成?这四时衣裳又是谁管呢?” 见两个女儿都听得这般认真,还能提出自己的想法来,郑夫人不由得满脸堆笑:“小项开支自然是专人管理,例如每日里头买菜之类的活计就摊派到人,而买米、裁衣裳,却是交给了外边的铺子。” “那我们的衣裳是哪家成衣铺子呢?”郑香盈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觉得做工很普通,刺绣也不甚精美,昨日她看了那账簿子上边关于衣裳的开支却不便宜,心中很是奇怪,难道荥阳就这家成衣铺子做得最好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刀阔斧改旧制 郑香盈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就如点漆一般,阳光从窗户外边透进来,照在她白玉般的小脸蛋上,温润可爱。郑夫人瞧她那副好奇的模样,不由得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瞧了瞧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伸手点了点郑香盈的鼻尖:“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就是想知道而已。”郑香盈撅着嘴撒着娇:“我瞧着这给咱们家做衣裳的,年年就那几种款式,都不见有什么新鲜花样儿,都有些厌烦了。” 郑夫人摸了摸郑香盈的头发,将她头上那只蝴蝶簪子扶正了些:“给我们府里做衣裳的是骆记成衣铺子,那是二房推荐过来的。那时候我才当家,还不知道荥阳有哪些成衣铺子,你二房的伯祖母便叫管事妈妈带了骆记成衣铺子上门,我瞧着她们做的衣裳还不错,又是长辈推荐,怎么敢推辞,于是就把府里的衣裳都定在了她们铺子,一直做到现在。” 郑香林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张口想要推荐沈氏成衣铺子,却又只觉得实在有些难为情,一张脸憋得通红,坐在那里不住绞着手指,心里在想着如何才能开口让郑夫人把目光转到旁的成衣铺子上头。这时就见郑香盈半趴在桌子上头,将自己的一双手伸得直直:“母亲,为何不让别的成衣铺子来试试,你看看我身上这衣裳,做出来的针脚不均匀,绣花也不精致,还不如方妈妈给我绣的帕子好看呢。” 听了这话,郑香林有些紧张,盯住郑夫人,耳朵竖了起来,想听听她怎回答,就听郑夫人叹了口气,徐徐道:“香盈,你瞧娘这身子骨儿,哪还能到外头去访成衣铺子,一家一家的比较,得要费多少功夫?再说了,那骆记是二房长辈介绍来的,总得多少卖她些面子。” 郑香盈在郑夫人怀里扭了扭,伸手攀住她的脖子道:“母亲,既然大太爷都说了要我和大姐姐替你分担内务,访成衣铺子的事儿便不用你来操心了。至于那个骆记,咱们也不是不顾二房伯祖母的面子,我自然会有个方式,不会让伯祖母觉得咱们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郑夫人瞧着郑香盈说得老气横秋,微微一笑:“你先将法子说出来,我看看可不可行。” 前世郑香盈开铺子的时候也采买过花盆花篮这些原材料,只消一叠广告纸发出去,那些商家自然会蜂拥而至,她只需看对方带来的样品和报送的价格,按着最合适的性价比采买便是。这大周朝恐怕还没有谁家会去发广告纸,可让自己府里的管事妈妈去街上的成衣铺子宣扬宣扬,自然效果也不会差。 “你要喊几家成衣铺子过府来竞价?”郑夫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郑香盈,真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怎么便装了这么多东西,眼珠子一转,便得了个主意。 “母亲,那骆记的收费并不便宜,可做出来的衣裳不过如此而已,为何咱们一定要白白的送银子给那铺子呢?”郑香盈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一眼郑香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低头摸了摸郑香林身上那件衣裳:“大姐姐,你这衣裳该不是骆记做的罢?” 郑香林心里砰砰直跳,她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听到郑香盈问自己,赶紧点了点头:“这是姨娘在沈氏成衣铺子给我定制的。” “母亲,你瞧瞧!”郑香盈将郑香林拉到了郑夫人面前:“你看看这两件衣裳,哪一件更精致,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骆记铺子不过是打着二房伯祖母的牌子,放心放意的赚咱们府里的银子罢了。”郑香盈心里鄙夷着,指不定这骆记里边还有二房伯祖母的一些股份呢,否则她怎么会如此热心? 郑香盈这急冲冲的模样看的郑夫人抿嘴直乐,见着女儿渴望的眼神,她微微点头道:“就依着你罢。其实我也在想着要换掉骆记,可又不想去驳了你二伯祖母的面子,正好借着你和香林替我打理内务的机会,将成衣铺子换一家试试。” “母亲,原来你……”郑香盈听了郑夫人答应下来,心里正高兴,听着后边几句话,又气得顿了顿足,郑夫人真是好手腕,得罪的人事情自己不做,拿了她和郑香林做挡箭牌儿。 “香盈,你要知道母亲的难处。”郑夫人见女儿的身子僵了僵,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苦涩的笑了笑:“咱们七房在郑氏里边说起来是最弱的了,虽然说三房跟咱们差不多,可他们人丁兴旺,自然又不是咱们能比的,不靠着其余几房扶持着,咱们七房怎么才能在荥阳城里安安稳稳立足呢?若是母亲断然将骆记拒绝了,恐怕你伯祖母少不得心中埋怨我。若她知道是你们两弄的,也只能说句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宗族观念了,郑香盈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母亲说不靠其余几房扶持,七房在荥阳难以立足,她倒是觉得那几房都在合力欺负七房,借钱的借钱,推销的推销,就没见谁主动来问七房要不要帮忙。即便有来帮忙的,也是类似于郑大太爷与二房的伯祖母一般,都带着私心,从来都不是真正为七房着想。 郑香盈在族学念了几年书,大房二房那些嫡出小姐们都是将头望着天,根本就不肯搭理她,一个个如同骄傲的孔雀一般。就连四房五房六房的那些小姐们,也是追着大房二房的跑,不把她与三房的几个看在眼里。 说实在话,郑香盈根本不羡慕那几房小姐的穿戴,也不愿意渗透到她们那个小圈子里边去。她们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凑到一处,那些小姐们都在说着衣裳首饰,而郑香盈留意的却是族学里种植的花草树木,经常蹲到旁边研究那些花花草草。 教书的娘子也十分趋炎附势,对其余几房小姐们都很热络,唯独对郑香盈与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 房的几位小姐便没有好眼色,一心还想找她的岔子,想让她出洋相让那几房的小姐开心。郑香盈不得不感谢上天给开的外挂,即便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时被娘子叫起来识字,她都能镇定自若的将她指的字念出来,气得那娘子牙痒痒的,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郑氏宗族,郑香盈趴在郑夫人的肩头,不屑的哼了一声,只要他们不来欺负七房便谢天谢地了,还指望着他们来帮助,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们姐妹俩好好去商量下,我现儿有些乏了,就先去歇息了。”郑夫人伸出了手来,旁边立着的小琴赶紧上去搭了一把手:“夫人小心些。”身后的梁妈妈也走上前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郑夫人往后院去了。 “二妹妹,你说咱们究竟该怎么办?”郑香林的一颗心跳得飞快,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按着姨娘的吩咐将沈氏成衣铺子推荐了一回,至于用不用,她自己也不能决定。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将这消息放出去,然后再让那些成衣铺子将她们的样品和价目送过来,咱们挑最实惠的来裁衣裳便是了。”郑香盈命小翠去拿文房四宝来:“我先写个通告到咱们府门外头。” 郑香林羡慕的看着郑香盈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张布告,上边是端端正正的小楷,写得张弛有度,看着很是舒服。她与郑香盈一道在族学念了几年书,可似乎天生就没有郑香盈聪明,同样是一起看书识字,郑香盈能过目不忘,而她却要记不知多少天才能记住。现在见着郑香盈不假思索便写好了一张通告,更是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这通告贴出去没几日,荥阳好几家成衣铺子就过来联系了,郑香盈心里头高兴,将那几家铺子的名字写了下来:“你们铺子里的样品先放在我们这里,六月初一的辰时,烦请你们再来一趟,带着你们铺子的衣裳价目,公开竞价。” 几位成衣铺子的掌柜见郑香盈说话老成,不由得心里也有几分惊讶,顿时收了那轻慢的心思,皆笑着答应下来:“如此甚好,我们那日准时来便是。” 刚刚送走了几个掌柜,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大小姐,二小姐,二房的老夫人过来了。” 郑香林听了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睛不由自主的朝郑香盈瞄了过去:“香盈,伯祖母过来定然是为了这成衣铺子的事儿,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郑香盈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我们七房自家的银子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哪里轮得着她来指手画脚?大姐姐不要害怕,有理走遍天下,咱们出去将她迎进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雏凤清于老凤声 郑氏二房的老夫人是个看上去表情严肃的老太太。她由丫鬟扶着站在大门口,眼睛盯着门旁边贴着的那张通告,嘴巴闭得紧紧,鼻翼两边有深深的凹槽,将她的嘴唇往下拉出了一条弯弯的弧线,一见着她那嘴巴的形状便知道老夫人这时候很不高兴。 门房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回头往里边张望,老爷去私塾了,夫人卧病在床,现在府里是大小姐与二小姐主事,这几日见着府里头还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可见两位小姐还是相当不错的,可现在来了一位长辈,瞧着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便是要来算账的,也不知道两位小姐能不能撑得住。 几个人影从里边走了出来,最前边的是两位稚气未脱的少女,两人一般儿高矮,左边一个穿着浅粉衫子,鬓边贴着一支碎金香,点点细碎的金黄色衬着阳光不住的在晃动。右边这个穿着浅绿色的裙裳,梳了一对丫髻,每个发髻里插着一支琉璃蝴蝶儿,走起路来那蝴蝶翅膀都在不住的扑闪。 两人走到门前,见着二房的老夫人,行了一礼,那穿浅绿色裙衫裙裳的少女抬起头来,望着郑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知二伯祖母大驾光临,香盈和大姐姐出来得迟了,万望恕罪。二伯祖母,外边日头大,还请移步去大厅说话。” 郑老夫人哼了一声,傲慢的点了下头,这才扶着丫鬟的手迈步往门里边走了进去,郑香林见了她那不虞的模样,一双腿儿直打颤,拉了拉郑香盈的衣袖道:“怎么办?伯祖母瞧着很是不快。” “她心里不痛快是她自找的事情,跟咱们什么关系?”郑香盈昂了昂头,嘴巴撇了撇,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往前边奔了去:“大姐姐若是胆怯便不用说话,由香盈来应付便是了。” 郑老夫人在大厅坐下,丫鬟赶紧奉上香茶,她望着主人位置上的郑香盈,又望了望陪在旁边的郑香林,皱了皱眉道:“怎么就你们姐妹俩在这里?你们母亲呢,去了哪里?快喊了她来见我!” 郑香盈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对浅浅梨涡来:“伯祖母,我母亲卧病在床有一段日子了,现在府里内务由我与大姐姐打理。 伯祖母今日来不知何事,若是想来探望母亲,香盈便带您进内院去与母亲说说话儿,只是怕母亲现儿还没有起床呢,伯祖母不如稍等片刻。” 郑老夫人将茶盏朝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来:“我说难怪最近七房怎么如此混乱不堪,原来是你母亲生病,内务交给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在管!我且来问问你们,骆记成衣铺子做你们家的衣裳都十多年了,怎么这一季便不喊他们来裁夏衣,反而出了什么通告贴在府门外头?” “原来伯祖母是来赐教的。”郑香盈笑嘻嘻的将茶盏捧了起来,亲自递到了郑老夫人的手上:“母亲生病,我们姐妹俩打理着府里的内务,肯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伯祖母亲临指教,香盈不胜感激。” 郑老夫人抬起眼皮子瞧了香盈一下,见她笑语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全是受教的神色,这气才消了几分,伸手接过茶盏,微微点了点头:“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已经定下来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改变?骆记成衣铺子在你们府里头做了十多年了,一份通告便将他们打发到一旁去了,让人家怎么想才好呢?” 郑香盈心中冷笑,不知伯祖母在这骆记里投了多少银子呢,其实自家府里头四时衣裳花费也不多,她细细算过了,照去年的账簿子上记下的数目,主子和下人的加到一处还只有两千两出头,哪里就值得伯祖母大驾光临来赐教?听说二房出了几个高官,想来也不缺钱花,即便是分红,每年这两千两银子落到伯祖母手里能有多少?这二伯祖母真真是无可理喻,为着这点蝇头小利还要亲自登门来摆脸色给她看,是觉得七房好欺负不成? 见郑香盈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郑老夫人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眼睛瞧着茶盏里一片叶子在浮浮沉沉,心里才慢慢的舒爽了些。这骆记成衣铺子其实就是她开的铺面,郑氏每年都要从各房的铺面租金里抽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 些到族里,用于维修宗祠和兴办族学之用,为了躲避这事儿,她特地将这成衣铺子名字用了自己母亲的姓氏,这般隐秘的做了十多年,也没有人发现其中蹊跷,只以为她在这铺子里头参了股。 “怎么?香盈,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呢?快些去将那通告揭下来,请了骆记成衣铺子来府里一趟罢。”郑老夫人见郑香盈还是沉默不语的样子,赶紧催促了一句:“我今日可是特地来指点你如何打理内务的,你当受教才是。” “伯祖母,香盈确实受教了。”郑香盈将小翠喊了过来:“去带人将门口那通告揭下来,伯祖母不说,我都疏忽了,怎么还能张贴在外边呢。”都已经和几家成衣铺子定好了竞价的时间,那张通告也已失效,揭了便揭了。 郑老夫人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那什么时候让骆记来你们府里?” 郑香盈笑着抿了抿嘴角:“六月初一的辰时罢。” “信诚生的两个好女儿,如此乖巧懂事,不错,不错。”郑老夫人心情愉悦,望着郑香盈只是眯眯的笑:“瞧你生得水灵模样,倒也是个聪明的,哪日来我们二房找姐姐妹妹们玩耍罢,姐妹间也该亲近着。” 郑香盈恭恭敬敬回答:“二房的几位姐妹超凡脱俗,在族学里鹤立鸡群,香盈只能远远仰慕而已。伯祖母如此宽厚,竟然让香盈去与二房的姐妹们亲近,这真是香盈天大的福气,先在此谢过伯祖母的恩典。” 被郑香盈这通马屁拍得舒舒服服,郑老夫人更是眉开眼笑,喝了茶以后便带着丫鬟婆子们回府去了。郑香林担心的望了望郑香盈:“怎么办?六月初一那竞价不弄了?”姨娘得了信儿便兴高采烈打发丫鬟去沈氏成衣铺子给大姨送信去了,沈氏也在郑香盈这里登记了名字,就等着六月初一来竞价,这不都是空欢喜一场? “肯定要办,谁说不办的?”郑香盈哈哈一笑:“伯祖母只是问我什么时候让骆记来咱们府里,六月一号不是正合适?” 六月一号的辰时,几家成衣铺子都如约而来,郑香盈和郑香林由郑夫人指点着,已经比较过各家铺子里衣裳的优劣,然后根据各自交上来的衣裳价目表,郑香盈选中了其中一家,她用手指了指那个名字问郑香林:“大姐姐,你觉得这家怎么样?他家送来的衣裳样子咱们评了个优等,这报送的价格却只是第三,若是用了他家来做衣裳,咱们府每年能节省大约三百两银子。” 郑香林探头一看,郑香盈手指着的那个名字正是那沈氏成衣铺子,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来:“这些我都不懂,二妹妹看着办罢。” 郑香盈点了点头,朝大厅里几位成衣铺子的掌柜笑了笑:“今日有劳各位过来一趟,我们姐妹俩根据各家送来的衣裳与价目,今年的衣裳便定给沈氏成衣铺子来做,以后每年我们都会竞价,与一家成衣铺子签下契书,如果感兴趣,可以明年再来试试。” 丫鬟婆子们将各家铺子送过来的衣裳样子还给那些掌柜,郑香盈又吩咐每人打发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头装了约莫半两银子:“这天气渐渐热了,这点银子便拿了去坐马车罢。” 几个成衣铺子的掌柜见郑香盈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由得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这郑氏七房的嫡出小姐,养在深闺,竟然做事情这么老道,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四角分明。掌柜们拿了小荷包向郑香盈致谢以后,纷纷退了出去,大厅里只余下两个掌柜的还坐在那里。 “沈掌柜,咱们来签契书罢。”郑香盈也不看坐在那边的骆记掌柜,只是笑眯眯的望向了那胖乎乎的沈掌柜:“你们家送来的样品我很是满意,可你做的这季衣裳也要有样品的效果,否则我会去官府告你不履约的哟。” 沈掌柜堆着一脸笑站了起来:“哪会这样呢,咱们做生意肯定要诚信。” “慢着。”见郑香盈提笔写好了契书,骆记掌柜着急了,大步走了过来:“郑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让我们骆记六月初一来你们府上裁衣裳,怎么现儿又和沈氏签契书?”骆记的掌柜脸涨得通红,身后还站着两个伙计,手里拿着皮尺和小本子。 郑香盈惊讶的看了骆记掌柜一眼,疑惑的皱了皱眉:“是谁给传的信儿?我确实是说叫你们骆记六月初一来我们府上,可并没有说叫你们来裁衣,是叫你们来竞价。你们铺子里虽然没有送衣裳样子过来,可我身上穿的便是你们骆记做的衣裳,骆掌柜你且自己看看,与沈氏的相比,是你的好还是他的好?方才你也送了价目上来,你们家预算的银子比沈氏的要高了许多,为何我就一定要与你签契书?花更多的银子做差些的衣裳?如果铺子里请伙计,一个工价高,做事还不如那工价低的,骆掌柜你会选那个工价高又懒散的不成?” 骆掌柜听了郑香盈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伙计们便走出了大厅。郑香林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有些胆怯:“二妹妹,伯祖母会不会又来咱们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香盈再战伯祖母 “有什么好怕的,她再来,我还是一杯清茶打发了她出去便是。”郑香盈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如果二伯祖母愿意自己掏腰包替咱们府里裁衣裳,那我倒无所谓她请了骆记过来,银子是咱们府里出,我还用看她眼色?小翠,走,咱们出去转转。” 如果二伯祖母再次来登门“赐教”,那说明她与这骆记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有谁能会这么上心,只是为一家跟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的铺子?郑香盈脚步轻盈的迈向后院,二伯祖母要来只管来,她自然有法子让她无话可说,现儿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看看自己那株宝贵的山茶花。 走到中间小院,一个身影从里边蹿了出来,郑香盈一把便抓住了他:“郑远帆,你又去后院捣蛋了?” 郑远帆没想到这时候郑香盈会回来,唬了一跳,两只手不住的往郑香盈头发上抓:“你捉住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母亲身子好了些没有!快些放开我!” “你怎么就变得这般知礼了起来?”郑香盈疑惑的看了郑远帆一眼,马上就在他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一片红色的花瓣粘在他袍子的下边,边缘那抹深红十分显眼。“你又去动我的山茶花了?”郑香盈将郑远帆放了下来,生气的瞪着他:“我和你说过的话难懂你就当耳旁风了不成?” 郑远帆不服气的扭了扭脖子,眼睛却不敢看郑香盈,只是喃喃道:“花种出来不是给人看的?我看着那花开得美,顺手摘几朵又如何?只有你才真是怪,成日里将花当宝贝,谁摘了一朵去便心疼得不行,可我偏偏要摘,你又能将我怎么样?” 原来这小子竟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 是偷偷去摘花了,郑香盈听了心中恼怒,猛的往前一扑,攥住郑远帆的手把他拖了过来,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能再动我的花,你偏偏不听是不是?那今日我便去告知父亲,让你提前去族学念书罢,免得你成日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郑远帆一听着要送他去族学,不由得耷拉了两条眉毛,口气马上软了起来:“二姐姐,好二姐姐,我再也不和你对着干了,以后也不再去动你的花花草草了,你便别去和父亲说这事儿罢,我不想现儿就要去族学哇,不是说好了明年开春才去的吗?”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郑香盈,眼眶子都有些发红:“二姐姐,我知错了。” 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说过的话自己可要记得。”松了手将他放掉,郑远帆没敢再像以前那样才一能动弹便跳起来大喊大叫,只是捂住了荷包儿悄悄的沿着墙溜回了院子里边。 王姨娘见着儿子眼睛红红的从外边回来,赶紧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不停:“你这是怎么了?拉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郑远帆见王姨娘问自己,立刻便觉得自己很是委屈,扑进王姨娘怀里抽抽搭搭的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抹着眼泪道:“娘,我不要去族学,那里的夫子可凶了,我记得那时候大哥从族学回来的时候,手心肿得老高,全是被夫子用戒尺打的!” 王姨娘摸了摸郑远帆的头,一脸怒色:“不就摘了她两朵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竟然还下手打我的帆儿!老娘……”愤愤的正想骂下去,耳朵旁边似乎响起了郑香盈的叱喝声,不由得收起了那心思,只能咬牙切齿道:“我的帆儿还得明年才去族学,这事情与她何干,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 郑香盈蹲在山茶花前,瞧着那被生生折去的花枝,气得牙痒痒的,没想到这花被郑远帆糟蹋成这样子。这小子倒有眼力,自己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他偏偏便选这株花糟蹋,看起来自己哪天还是将这山茶送回田庄里边去比较稳当。 “二小姐,二小姐!”外边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一个丫鬟的脸出现在门口,正是郑香林的贴身丫鬟小莺,她的脸上有着张皇失措的神色:“二房老夫人过来了!” 原来以为她再怎么着也该明后日才来的,竟然来得这么快?郑香盈眼珠子一转,将小翠拉到身边交代了两句,小翠听着会意,飞奔着跑去了内院里边,小莺站在门边,有几分焦急:“二小姐,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家姑娘急得团团转,正等着你拿主意呢!” 郑香盈朝她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去叫你家小姐安心坐着等我出来便是。” 不一会,郑香盈便又将郑老夫人迎了进来,还没坐稳身子,郑老夫人便恶狠狠的盯住了郑香盈:“香盈丫头,你怎么就说一套做一套?为人可要实诚,哪能这般阴奉阳违呢!” 郑香盈心里头暗自鄙夷了郑老夫人一番,不消说这骆记的主家就是她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便跑了过来,快得连自己都来不及做准备。“二伯祖母,香盈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族学里念过书,也知道做人要实在,又怎么会阴奉阳违?” “你还在狡辩!你不是说让骆记六月初一来你们府里裁衣裳吗?怎么今日铺子里的人来了,你却和沈氏签了契书?”郑老夫人气呼呼的望着郑香盈,真恨不能伸手将这侄孙女脸上那刺眼的笑容掐回肉里边去:“你自己说说看,这是不是阴奉阳违?” “伯祖母,那日你叫我将外边的通告揭去,我便马上叫丫鬟去揭了,你又问我什么时候让骆记到我们府里来,我说六月初一,这不是样样照着伯祖母的吩咐去做了?” “原来你弄差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让骆记上门来量身裁衣裳,怎么你便理解成了让他们一起来竞价?原还夸你机灵,原来是个糊涂的。”郑老夫人看了看郑香盈,见她穿着一件樱桃红的对襟衣裳,下边系着银灰色洒蝴蝶纹的裙子,站在那里亭亭而立,长得粉雕玉琢,不由心中有些嫉妒,二房现在几个没出阁的孙女,还没有一个长得这般聪秀的呢。 “伯祖母,你是当家的老手了,香盈有事情想请教下,现儿有两件衣裳,质量差不多,一件要价十两,一件要价十五两,伯祖母会选哪一件?”没等郑老夫人答话,郑香盈便眉开眼笑道:“自然是十两银子的那件对不对?” 郑老夫人一愣,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今日香盈请了荥阳城里边几家成衣铺子来竞价,哪一家的货物最好价格最实惠,香盈便选哪一家。伯祖母方才问为什么将这季的衣裳交给沈氏去做,这是当场竞价的结果,按照各家铺子送过来的价目表,香盈挑选了价格最合适的。”郑香盈站在那里只是笑:“这骆记与沈氏价格相差有些大,香盈以为自然要选最有利的那家,伯祖母认为呢?” 郑老夫人讪讪的笑了笑,只是心里头恨得牙痒痒的:“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七房的姑娘实在太精明了,竟然拿了这话来反问她,让她也不好说她的不是。坐着想了想,郑老夫人将脸色放缓和了些:“也是我起先没和你说清楚,这样罢,今年夏季的衣裳就让沈氏成衣铺子裁了,可秋季冬季的照样让骆记来接手罢。” 自己开了口,这黄毛丫头也该顾着自己的面子罢?郑老夫人笑微微的看着香盈,就等着她点头应承下来。不想郑香盈将一双手伸了出来,扯着衣袖递到郑老夫人面前:“二伯祖母,你瞧瞧这衣裳,正是骆记做的。”她拉了拉衣袖接缝的地方,就见那衣袖竟然便开了几分:“这针脚功夫竟然如此粗劣,叫我怎么穿得出去?万一到外头赴宴衣裳坏了,岂不是丢了咱们郑家的脸?” 这时小翠捧着茶盏过来送到郑老夫人桌子旁边:“水刚刚才滚,茶来晚了些,还望老夫人见谅。”手正准备收回来,郑香盈指着小翠的腋下道:“小翠,你怎么衣裳不整的出来了?瞧你胳肢窝下边,都开了个大口子!” 小翠脸色一变,伸手摸到了腋下,朝郑老夫人和香盈行了一礼:“这骆记的衣裳真是越做越差了,奴婢先去换件衣裳再出来。” “伯祖母,不是侄孙女不想要骆记来做衣裳,您也自己瞧见了这骆记的手艺,着实不怎么样。伯祖母德高望重,又急公好义,一心为我们七房着想,可是这骆记却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哪里值得伯祖母这样去帮他们?”郑香盈停了停,望着郑老夫人笑了笑:“伯祖母若是关怀过分了,少不得有人在背地里头会议论,还以为这铺子是您开的呢,香盈也是为伯祖母考虑着,以后还是少去管他们铺子的事情为妙。” 这衣袖分明就是事先用剪刀挑断了几根线,那丫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 鬟也是故意拿出来装样子的,可郑香盈后边那几句话句句敲在了点子上,郑老夫人听了也不敢再压着七房定下骆记来做衣裳。她恨恨的看了郑香盈一眼,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既然如此,那还是照你的法子做罢。” 郑老夫人离开的时候走得风快,她真是一刻也不想这里呆下去了,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堂孙女说得开不了口。瞧着郑老夫人怏怏而去的背影,郑香林有几分激动,捂着胸口睁大眼睛望着郑香盈道:“二妹妹,你真是厉害,连二伯祖母都拿你没办法!”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呢,有理走遍天下!”郑香盈两手叉腰,朝着大厅的门口得意的眨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珍宝阁香盈选簪 阳光从翠绿的树叶缝隙里边漏了出来,斑驳的金色光芒在地上不住的跳跃着,一点点耀花了人的眼睛。天空中一色儿瓦蓝,明净如湖水般,没有半丝云彩。郑香盈躺在竹塌上边,手里拿着扇子轻轻摇晃,额头上依旧还有星星点点的汗珠子,旁边小翠拿着帕子给她不住的擦着:“姑娘,你心不静。” “教你学了认字,你便和我嚼起字来。”郑香盈啪的将扇子扔到了桌子上头,翻了个身子侧着脸朝着小翠笑,一缕秀发搭在了嘴边:“心静自然凉,你可知这里头的意思?” 小翠嘻嘻一笑,坐到竹塌边上,捡起郑香盈扔掉的纨扇,轻轻的给她扇了几扇子风:“现儿事情这么多,姑娘怎么能心静?等会子还得去街上挑首饰呢,明日大房十五小姐及笄,夫人身子不好,这些还不是你的事?” 郑香盈双手捧住脸揉了揉眼睛,一双脚丫在竹塌上踢了个不停:“外边这么热,我真想去田庄里头呆着,可偏偏还要去逛首饰铺子!”她从手指缝里望树上瞧过去,只觉缝隙里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看不到一丝云彩。“现儿若是在田庄的水榭里躺着,那该多美妙!”郑香盈不由自主想到那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上边的那间水榭,雕花窗户打开,四面来风带着阵阵荷花清香,真真是享受。 在竹塌上翻来覆去的挣扎了好半天,郑香盈这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走,咱们去做正经事儿去。” 双鬟髻在竹塌上滚来滚去歪了一边,一对琉璃蝴蝶簪子也只剩了一只在头发里边,另外一只却勾着头发垂在了耳朵边上,如同一只硕大的耳珰。小翠见着郑香盈那模样,吃吃一笑,站起身来到外边打了一盆水进来给郑香盈梳洗:“姑娘你今年都十岁了,还是这样顽皮,也该学着娴静些了。” 郑香盈将手伸了浸在水盆里边,让小翠给她净面,一边得意道:“有外人在场,我自然会娴静,和你们混到一处我还要装模作样,那可实在难受。” 梳洗完毕,选了一对芙蓉花的堆纱珠花戴在头上,郑香盈换了一身樱花红的纱衣,这才走到郑夫人屋子里头去向她请示:“母亲,香盈去给大房的十五姐姐挑及笄礼去了。” 郑夫人朝身边的鲁妈妈呶呶嘴,鲁妈妈抱过来一只匣子。郑夫人将那匣子打开,里边装着的一叠银票,她从里边挑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郑香盈:“你先拿着这银票去挑件及笄礼,若是见着自己喜欢的也给自己买件。香林这两个月也辛苦了,你也给她捎一件罢。” 郑香盈将银票小心收到荷包里,将荷包的口子扎紧,笑着对郑夫人道:“母亲,我瞧着每年来往的人情都得好几千两银子,咱们七房是弱支,旁的几房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们人多,送来送去的,总归是咱们自己家里吃亏,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大房里嫡出的少爷现在有十四个,小姐有二十个,而她们七房通共才她一个嫡女呢,这么算着总是自己家里吃亏了。郑香盈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花上五十两银子买件首饰做及笄礼便够,自己买得再精致也比不上旁人送的,大房的十五小姐或许只看一眼便扔到首饰匣子里不会再瞧,何必去挖空心思想着送什么贵重的礼物。 带着方妈妈和小翠坐了马车去了荥阳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珍宝阁,此时正是下午,太阳火辣辣的肆虐着大地,铺子前边支起了一块棉布遮住了前边的日光,但几个店伙计依旧没有因着多了些阴凉而显得精神旺盛,还是半趴半靠在柜台上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不住的打着盹儿。 郑香盈一脚踏入铺子里边,方妈妈敲了敲柜台,有两个伙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瞧见一个小姐带着丫鬟婆子站在面前,赶紧殷勤的围了过来:“这位小姐想要些买什么?” “给我拿这个出来。”郑香盈指了指一支单簪,簪子头是桃花形状,镶嵌着滴露宝石,瞧着很别致,可郑香盈估着该值不了多少钱。 果然如她所料,听了这句话,围拢来的伙计散开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伙计没精打采的将那支单簪拿了出来:“八十两。” 郑香盈拿着簪子在手里转了转,瞧着那单簪着实小巧精致,最好搭衣裳,虽然和自己的预算有些出入,但八十两银子也算便宜。她弯腰瞧了瞧旁的首饰,又选了四副耳坠子,虽然郑夫人只吩咐她给郑香林捎一样首饰,可七房怎么着统共也只有四个女儿,不能让那两位庶妹心里头不舒服。 首饰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两,本来算起来改是一百八十五两,郑香盈与那掌柜磨了半天价钱,终于少付了五两银子,方妈妈坐在马车里啧啧惊叹:“姑娘你可真是厉害,夫人出来买东西都不与店家议价的。” “能少一两是一两,更何况是五两银子!”郑香盈打开匣子看了看那几个耳坠,四个坠子形状各异,但都很精致,想来几位姐妹都会喜欢。 回到府里让小翠将耳坠子给杜姨娘那边两位庶妹送过去,自己拿了一副耳坠子来找郑香林。郑香林得知是郑夫人特地嘱咐买给她的,不由惊喜万分,接过耳坠子来便让丫鬟替自己戴好,摇了摇头,两边都亮闪闪的晃了起来。 “好看。”郑香盈笑眯眯的夸赞了一声,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却见王姨娘半张脸闪了一下,立刻又不见了影子。 “大姐姐,我先回自己屋子里了,明日要代替母亲去大房参加十五姐姐的及笄礼,府里的事情便麻烦你了。”知道王姨娘要进来找郑香林,见了自己在又不敢露脸,郑香盈整了下衣裳,带着方妈妈走了出去。郑香林站在那里,心里的欢喜化成了一阵不愉快,呆呆的看着一条影子闪了进来:“香林,夫人今日赏了你首饰?” 郑香林皱了皱眉头,瞧着眉开眼笑的王姨娘,心里有些烦恼:“姨娘,你又来做什么!” 和郑香盈接手打理中馈也有快两个月了,郑氏七房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 下人们口里的“这事儿得先去问过夫人”,已经变成了“去找二小姐回话”。郑香林见了数字便头晕,脑袋瓜子又不如郑香盈灵活,索性只在那里做了个摆设,瞧着郑香盈利索的吩咐管事妈妈们要做的事情,心里佩服她做事井井有条。 王姨娘这两个月日子过得却是难熬,郑香林去跟着管理府中内务,本来还以为能在中间捞点什么好处,没想着郑香林却死活不听她的话,只是唯郑香盈马首是瞻,什么都让郑香盈拿主意,气得王姨娘直咬牙,隔了几日便来郑香林耳边唠叨,催促着让她想点什么法子从中间抠点银子出来。 瞧着郑香林一脸不高兴,王姨娘很不欢喜,骨笃着嘴道:“香林,你可是从我肚子里边爬出来的,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反而捧着那隔了肚皮的?”眼睛忽然瞅着郑香林耳朵边上亮闪闪的耳坠子,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哪里来的?夫人赏的?” 郑香林点了点头:“方才二妹妹送过来的。” 王姨娘歪着脖子看了半日,方才拍了手儿道:“倒也不错,瞧着这耳坠子也该要几十两银子,快些取下来给娘给你收着!” 郑香林唬了一跳,这东西到了姨娘手里边,就如进了铁桶一般,那是有去无回的,在她心里边只惦记着两个儿子,这耳坠子到了姨娘手里,定然是攒下来为他们准备的,才没有自己的份了呢。想到这里,郑香林退了一步,捉住桌子角儿望着王姨娘,轻轻摇了摇头:“姨娘,这耳坠子香林很是喜欢,想要经常戴着,便不必姨娘帮忙收着了。” 王姨娘瞧着骗女儿的耳坠子不成,心中老大不愉快,用手戳着郑香林的脑门子骂:“你倒是个人精了!对着夫人和那郑香盈便会摇尾巴,瞧见自家人却冷这一张脸!说你机灵,可着实又笨得很,难得有了机会管理内务,你便不会和那郑香盈商量好,每人管几件?落到你手里头的,随随便便漏一星半点,咱们少说也能挣两三百两银子,也好替你两个兄弟贴补些!” 郑香林偏了偏头,又羞又气,眼睛扫了王姨娘一眼,脸上憋得红红:“姨娘,我们怎么打理内务的,跟你却没有半点关系。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族学了,还得赶紧向二妹妹去请教功课,你便自己去找事情做罢!” 王姨娘见女儿不搭理自己,身子一撇便出了房门,气得将头上的绒花扯了下来扔到桌子上边,又解开衣领露出一堆雪白的肉来:“小燕,快些替我去打水过来擦下身子,一身的汗粘得衣裳都湿了!” 女儿真是个木讷的,而且不跟自己一条心,竟然不知道趁着这个机会多捞些银子,也好攒下些私房。郑远山在学堂里有时候受同窗欺负,回来只是闷着不出声,还不是七房银子少了,不能在外头充大爷!香林若是能在打理内务的时候抠出几百两私房来,给远山存了做零花之用,怎么样也会让他那些同窗高看他一眼。王姨娘越想越起,胸脯前边起伏不定,让旁边伺候着的小燕见了都红了半边脸儿。 明日郑香盈不是要出去,这可是个好机会,能赚几两是几两。王姨娘手叉着腰,嘴里咬着一绺头发,眼珠子转了转,快活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玉为堂金作马 七月的天光来得特别早,郑香盈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大亮了。她在床上坐起来,瞧着床前明亮的日色,擦了擦眼睛喊道:“小翠,送水进来。” “姑娘睡得真香。”小翠推开门走了进来,瞧着郑香盈两颊白里透红的,就像那春日里的蔷薇花一般粉嫩,双眉如黛,星眸若醉,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奴婢瞧着姑娘现儿越发美貌了,怕是年纪大了,脸也长开了些。” 郑香盈“扑哧”一笑,从床上跳了下来道:“我才不用你拣着好话儿夸我,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生得貌美?” 小翠抿嘴笑了笑,也不反驳她,只是用心服侍郑香盈梳洗了,给她找了一件嫩黄的穿花蛱蝶的衫子,配了一条流苏月华裙,头发梳了个如意髻,依旧戴着她那对琉璃蝴蝶簪子,只简单的配了一副石榴石的手钏儿。 带着小翠去郑夫人那边请安,郑夫人瞧着女儿的模样心里舒畅:“香盈,你也十岁了,只得五年便可行及笄之礼了,到时候母亲一定要给你一样好东西。” “母亲,这礼到心意到,何必讲究价格。”郑香盈趁机将盒子打开给郑夫人看她买的那支单簪:“这簪子是不是很好看?” 郑夫人昨日便知道了簪子只花了八十两,便觉得会有些上不了台面,可今日瞧着形状精巧,那滴露的宝石分外打眼,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瞧着女儿献宝一样的给自己看,不由得微微埋怨了郑香盈一句:“至少也得买个上百两银子的簪子罢。” 郑香盈听了母亲这般说只是笑:“咱们一份心意送过去,还不知道人家转头便将它扔去哪个旮旯里边了呢。母亲,你便别多想了,好好在家养病,瞧你这脸色还是黄黄的,定然没大好,就不必操心这些事情了。” 见着郑香盈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郑夫人叹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闭着眼睛道:“香盈若是生在大房那该多好,偏偏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小小年纪便要操心这么多事儿,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 鲁妈妈在旁边替郑夫人按着肩膀,一边小声劝慰她:“夫人,你已经尽力了,便别再埋怨自己了,二小姐说的是,你还是好生养着身子。” 郑夫人喘了口气儿,这才缓缓说道:“过两日丝绸铺子会交租金来,你帮我去田庄一趟,将那件事儿办妥当。” 鲁妈妈点了点头:“老奴知道。” 郑香盈坐了马车往郑氏大房赶,一路上撩起软帘一角偷偷的望外瞧着。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着大房的山墙,沿着那路又晃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大房的正门口。郑香盈探头看了看,正门对面有一块大坪,停着不少马车,心里知道其余几房已经来人了。 郑氏乃是荥阳大族,兴盛已经有百余年,现在的郑氏七房是主支上分出来的,而那些旁支,随着时间流逝,与主支关系慢慢疏远,只是在每年除夕才会派人来郑氏宗祠参加祭祀,平日里彼此间没有多大往来,可今日瞧着这马车的数量,恐怕还有旁支的人特地赶了过来呢。 大房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大爷三爷和五爷,三个儿子中最最疼爱的便是幺儿,这五爷倒也争气,年纪才刚到四十便已经做到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而这位五爷的长女就是今日及笄的十五小姐,闺名唤做郑香莲,因着小时候生得粉雕玉琢般,很得老夫人喜欢,等着长大些,大家又全夸她眉眼和老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于是更让老夫人高看了几分,对她的宠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 不会比孙子少。 郑香盈带着小翠与方妈妈朝大门走了过去,门房打量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惯常见着的一阿谀笑容:“你来找谁?” 真真是狗眼看人低,再怎么着自己身后也跟着丫鬟婆子,是眼瞎了不成?郑香盈懒得跟这种人争吵,只是朝小翠看了一眼,示意她将请帖拿出来,那门房仔细看了看,这才弯腰笑了笑:“原来是七房的小姐,快些请进。” 虽然嘴角有笑容,可那笑容却是轻飘飘的浮在表面,仿佛伸手轻轻一抹,那笑容便能抹去一般,而且那笑容里更多的是一丝讥讽,仿佛有些看不起一般。莫非自己要从头到脚挂满首饰,就如一座移动的珠宝匣子才能被人重视?郑香盈也不与他计较,挺直了腰板便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郑氏大房的门比自家的大门要宽,据说这门的宽窄是有讲究的,一定要家中出了什么级别的官员才能修多宽,郑香盈心里暗自鄙薄,可能是因为来送礼的人多一些,这大门便要修得宽一些罢? 管事妈妈领着郑香盈往后院走了去,一边回头打量了下郑香盈,这位七房的小姐还是头一次见着,瞧她年纪也不大,不过十来岁的光景,可那份气度却是难得的从容。一路上她跟在自己身后,目不斜视,仿佛这雕梁画栋都是常见之物,她生下来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郑香盈心里正在赞叹,若不是看过《红楼梦》,这园子还真会让自己看花了眼睛。从大门走到垂花门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垂花门那里有一处极阔大的影壁,中央塑着卍字团花,四角雕有灵瑞祥云,影壁与屋顶相连的地方有混枭与连珠,瞧着气势颇足。郑香盈在影壁前稍稍停了下,注意到那精美的浮雕,心中赞赏了那精雕细琢的工艺,这才迈步进了后院。 垂花门后边有个婆子,见郑香盈跟着那管事妈妈进来,脸上堆起笑容来,那脸上的褶子都能夹住从面前飞过的蚊虫:“李妈妈,这是谁家小姐,真是生得好相貌。” “七房的二小姐。”李妈妈也不看那婆子,只是脚步不歇的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向郑香盈诉苦:“见着一个便要打听是谁,我哪有这么多口水与她说去!” 郑香盈心里想着这莫非是侧面提醒自己要给打赏了?前世也曾读过几本宅斗小说,仿佛都是要打赏下人银子的。郑香盈有些肉痛,不过还是从荷包里摸出了一个小银角子,偷偷塞在小翠手里让她去将银子打赏给那李妈妈。 李妈妈接了银角子往怀里一揣,这才没有闲言碎语,只是笑嘻嘻的夸着郑香盈:“二小姐生得这么好,老夫人见了定然会欢喜,肯定会让你多来大房走动走动,” 来大房多走动?郑香盈微微一笑,不仅要多打发下人银子,还要来受老太爷的气,自己又何必来呢,只不过既然自己的脚已经踏进了大房的园子,还是谨小慎微,不言不语装聋作哑比较好。 跟着管事妈妈去了主院大堂,门口站着两个丫鬟,见郑香盈跟着李妈妈走过来,笑语盈盈的弯了弯膝盖,然后伸手将那门帘儿擎在手里:“小姐请进。” 郑香盈走到面前,顺眼打量了两个丫鬟,两人身上皆是穿着绿色的绸缎褙子,里边露出月白色的衣袖,手腕纤细,上边挂着一个碧水绿的手镯儿,头发上也插了一支亮闪闪的赤金簪子,簪子花是虫草头的样式,倒也不俗。 这丫鬟都是穿戴成这样了,更别提主子了,自己头上只戴了一对琉璃蝴蝶簪子,难怪刚刚那门房是一副这样的嘴脸。郑香盈昂起头来走了进去,就见大堂里黑压压的坐了一屋子人,头上手上都是金光闪闪银光闪闪,让她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大堂里边回旋着一种淡淡的甜香,也许是屋子一角立着的那鎏金铜兽壶里烧了熏香,香盈瞄了瞄大堂,里边的家具该全是用黑檀木做成的,那沉厚的黑色里边似乎还流淌着一种深紫的颜色,在天窗上漏下的日头照映下,光与影互相交错,十分和谐。屋子左边斜角上有一扇大屏风,延绵一丈有余,上边绣的是万里江山,山岭重重江水滔滔,气势磅礴。 屏风不远处有一张极宽阔的桌子,上边摆着一尊碧绿的玉雕,高越两尺许,流光溢彩,桌子旁是主座,上边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夫人,戴着织锦抹额,上边刺绣精巧,正当中是一颗红艳艳的宝石。身上穿着一件秋香色衣裳,上边的刺绣繁复,皆是金丝银线堆绣出来,层层叠叠十分醒目。她身后站着几个丫鬟,个个儿都戴着好几支簪子,瞧着可比她这个嫡出小姐头上戴的首饰要强。 “大伯祖母安好。”郑香盈走上前去行了一礼,本来还想说几句奉承话儿,可转念想着,自己这般说,别人还以为自己在有些巴结,索性就简简单单问了一句安,然后便直入主题:“我母亲病得很重,不能来参加十五姐姐的及笄礼,只能由香盈代着过来了,还望大伯祖母见谅。” “信诚的女儿?”老夫人眯着眼睛瞧了瞧郑香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哟,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满月办了汤饼会,那时瞧着还是尺来长的婴儿呢。快些到前边来,让我好好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及笄礼陡生风波 郑香盈走到了郑老夫人的前边,见着郑老夫人正在不住的打量自己,索性将头抬高了些给她瞧。郑老夫人一愣,这七房的堂孙女真是落落大方,被人打量竟然丝毫不退缩,不由得又仔细瞧了她两眼,玉白脸色,一双眼睛如点漆般,着实生得聪明伶俐的模样。 “好孩子,怎么都不见你来找香莲她们玩?”郑老夫人和颜悦色说道:“以后多来走动,全是自家亲戚,不要生分了。” “大伯祖母,能与自家姐妹亲近,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是香盈不想过来,实在母亲身子不大好,香盈自然要在她身边侍疾。”郑香盈笑着行了一礼,只听说这位郑老夫人是个为人和善的,她来大周九年了,很少听着有关于她不好的话儿流出来。当然这也不能完全相信,别人都还说那郑大太爷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呢,郑氏族里对他皆是一片褒扬之声,郑香盈心里暗自腹诽,若不是自己亲眼得见,怎么能知道这传言都是假话? “香盈,你孝心可嘉,这本是应当的。”郑老夫人拉着郑香盈的手看了看:“香盈丫头这手相瞧着是有福相的,以后定然能大富大贵。” “大伯祖母吉言。”郑香盈笑嘻嘻的回答:“若是有大富大贵的时候,一定要来大伯祖母这里谢过。”头微微一偏,就能感觉到数道凌厉的目光正射向自己,恐怕是其余房的姐妹见自己得了郑老夫人的青眼心里不忿,郑香盈只觉心里好笑,不过是与郑老夫人多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 说了几句话罢了,一个个便跟乌眼鸡儿似的,恨不得能扑过来啄自己了。 “大伯祖母,香莲姐姐及笄礼在哪里办?我想去将礼物交与她。”郑香盈将手从抽了回来,朝老郑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卧病在床,府中是我与庶姐在替她打理中馈,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先向十五姐姐道贺以后便回府主事。” “竟然真是你在打理府里内务!”郑老夫人盯住郑香盈的脸不肯移开眼珠子:“上回你二伯祖母和我提起这事情我还不相信呢,小小年纪就能理家,真真难得!”转脸吩咐自己身边站着的丫鬟道:“邀月,你领了七房小姐去丹霞园。” 这二伯祖母是来与大伯祖母告状不成?但想来她也不敢说出骆记成衣铺子的事情来,她是骆记的主家若是被族里知道了,少不得还要补一笔银子,二伯祖母那般小气的人,自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郑香盈跟着邀月走在青石小径上边,心里头不住的在想这件事儿,估摸二伯祖母是在别人面前编些话来诋毁自己。 大房的园子修得十分精致,到处都是花木重重,绿树荫里不时出现了粉白粉红的花朵,团团似锦,青石小径上还镶嵌着形状各异的花卉浮雕,有莲花梅花芙蓉牡丹,各色花朵都雕得栩栩如生,让人舍不得踏了脚踩上去。郑香盈正在低头瞧着那青石上的花纹,忽然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叱喝:“郑香盈,你今日过来了?” 抬头 一看,就见一位小姐带着丫鬟从旁边的小路分花拂柳的出来了,走到郑香盈面前,挑了挑嘴角:“第一次见到你,真真是稀客。” 面前的少女约莫十二岁年纪,身上穿了一件明艳的翠蓝色衣裳,迎着阳光不住的反出光来,戴了一头首饰,极其华贵,她周围的地上,皆有点点反射出来的金光。她的一张脸略略有些长,眼睛细长,拉出了一条眼线,鼻子却生得很高,似乎是平原上突兀的堆起了一座山一般。 “香枝姐姐,真是好巧,在这里遇到了你。”这是大房排行十八的小姐,大房大爷最小的嫡女。大房大爷官运亨通,已经做到了中书省的参知政事,乃是从二品的官儿,一家人都住在京城,唯独这最小的女儿郑香枝留在荥阳。 郑香枝幼时,郑家大房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算命,结果得了个批文说十五岁年不要往北边去,否则必有大凶。大房的大爷本来一直在外头做外任,三年前才升进了中书省,阖府迁去了京城,而因着那一道算命的批文,郑香枝只能一直呆在荥阳,还没有跟着出去见过世面。因着她是大房长子的嫡女,父亲的官做得大了,郑香枝看人的神情都带着些不屑,瞧着其余房里的姐妹都觉得寒酸。 “你来这里参加十五姐姐的及笄礼?”郑香枝唇边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望了望方妈妈手里捧着的那个织锦盒子:“快给我看看是什么礼物?” 郑香盈瞧着郑香枝趾高气扬的走到自己面前,眼睛却落在了那织锦盒子上头,心中有些不喜,望着郑香枝沉了沉脸色:“香枝姐姐,我送给十五姐姐什么东西,应该与你没什么干系,你这般急巴巴的讨要也不合规矩,若是你实在好奇,等十五姐姐收了这礼你再去问她要看罢。” “我想瞧你的礼物便是看得起你,竟然还敢回绝我?”郑香枝气势汹汹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快替我将那盒子拿过来看看里边装了什么?” 她身后的婆子应了一句便走上前来伸手去夺方妈妈手中的盒子,方妈妈一愣,朝郑香盈看了过去:“姑娘……”这句话还没有落音,盒子已经被那婆子劈手夺了去,小翠在旁边瞧着有些恼怒,趁着那婆子不注意,又伸手将那盒子抢了过来,双手抱得紧紧站到郑香盈身边道:“姑娘,咱们走。” 郑香枝本来还笑眯眯的望着几人争抢,见自己的婆子失手,气得脸色发红:“连个小丫头都抢不过,都白活了这么多岁,还不快些将盒子抢过来!” 站在一旁的邀月见了这个阵势,赶紧笑着上来打圆场:“十八小姐,七房二小姐乃是今日的贵客,老夫人特地叫我带着她过去丹霞园呢,这路上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了到老夫人面前去嚼舌根子也不大好,不如一起去十五小姐那边再说?” 郑香盈听着这话不由得赞了一句,这高门大户里的丫鬟见的场面多了,练出了人精的本领,实在是会说话,邀月这话里只轻描淡写的将老夫人带了出来,郑香枝便不好吵闹了,毕竟大房的孙女谁不想讨好郑老夫人,谁又会想自己落了不好在郑老夫人眼里? 果然郑香枝不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郑香盈,你这礼物看起来甚是贵重,我倒非要去问香莲姐姐讨着你的大礼看看,那便一道儿走罢!” 郑香盈也不搭理她,只是跟着邀月往前边走,走了好久,见了不少的院墙,这才见着了一道矮矮的山墙,院子门口的牌匾是粉白底色用鲜红的朱砂写了三个大字:丹霞园。邀月上前喊门,一个梳着丫髻的小丫头子打开们,朝外边溜了两眼,见到郑香盈,又好奇的多看了下:“邀月姐姐,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邀月笑吟吟道:“快去通传,十八小姐与七房的二小姐过来了。” 里边有个小丫头子应了一声,拔腿便往后院跑,开门的小丫头子将郑香盈与郑香枝迎了进来:“我们家姑娘起来好一会子了,正在念叨怎么不见人过来,果然就来贵客了!” 走到中间那进屋子,就见会客的花厅里收拾得格外整洁,两旁摆了不少的椅子,看来及笄礼准备在这里行了。花厅中间主座上有一位少女,生得十分明艳,眼如秋水唇若流丹,穿着一件礼服,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郑香盈识得那便是郑香莲,以前在族学时见过,于是上前行了一礼:“小妹恭贺香莲姐姐今日及笄,特地替家母带来及笄礼一件,恭贺香莲姐姐事事顺意!” “婶娘真是太客气了!”郑香莲望着郑香盈微微一笑:“香盈妹妹快些坐罢!” 旁边郑香枝的眼睛却一直瞄着小翠手中的盒子不放,等盒子交到郑香莲丫鬟手里,她笑着说道:“十五姐姐,方才香盈妹妹一直说她的礼物可是不同一般,妹妹好奇,想看看究竟里边装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瞧瞧,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郑香莲被那个不同一般勾起了兴趣,点了点头道:“红药,你将盒子打开让十八小姐看看。” 盒子一打开,郑香枝瞄见了那支单簪,哈哈大笑起来:“香盈妹妹,你们七房就将这东西当宝贝不成?可笑一路上抱得紧紧不肯给我看,原来只是寒酸之物,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郑香盈望了郑香枝一眼,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香枝姐姐,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 人意重,送礼重的是心意而不是礼物本身的轻重。我母亲一直将香莲姐姐的及笄礼挂在心里,病得沉重都亲自去挑了这簪子来做贺礼,这簪子里边便有她的拳拳心意。咱们在族学念书的时候,也学了为人不该浅薄,香枝姐姐,才两个月不见,怎么便越发浅薄了些?只看礼物贵重与否而忽略了送礼人的心意,该不是大家小姐所为罢?” “你!”郑香枝听香盈损她不是大家小姐,气得脸色发红,奔到郑香盈面前伸出手去便想掴她,郑香盈早便做了准备,举起手来将她的手紧紧捏住:“香枝姐姐,这般行径,更非淑女所为!” “十八妹妹,快些住手!”郑香莲见两人发生了冲突,心里不喜,今日是她的及笄之礼,都还没开始便吵闹了起来,这郑香枝真真是愈发无礼了。郑香莲身边的丫鬟见小姐动怒,赶紧走上前去将郑香枝拖到一旁:“十八小姐快坐着消消气!”一边安慰她,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气定神闲的郑香盈,这位七房的二小姐真是厉害,竟是不肯吃一点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郑府内宅风波起 “郑香盈,你这野丫头,还是这般横蛮无理!”郑香枝瞧了瞧自己的手腕,上边有几个红红的手指印,心中大怒,朝郑香盈恨恨的看了一眼:“你们七房竟然在我大房来撒野,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我是来恭贺香莲姐姐及笄的,什么叫撒野?你自己奔过来打我却反倒吃了亏,这两岁的年纪是痴长了不成?”郑香盈眼神清澄的看着她,唇边一丝淡淡的笑容。这笑容让郑香枝更是火冒三丈,转脸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她赶出去!” “十八妹妹,你先在旁边歇着罢!”坐在主座上的郑香莲皱了皱眉头:“再怎么样,香盈妹妹也是客人,你又为何如此无礼!”她朝郑香盈微微笑了笑:“香盈妹妹,这簪子很精致,若不是我母亲已经替我准备了一支簪子,我还真想将它用在我的及笄礼上呢。香盈妹妹,替我谢过婶娘,她实在费心了。” 及笄礼上簪子的选用十分讲究,一般都会是选择德高望重的长辈所赐的簪子,或者是未婚夫婿托人送来的玉簪,怎么样也不会用到这支单簪。郑香盈心里自然明白,郑香莲这般说也只是图个好听罢了。郑香莲的声音温婉,说得也格外动听,可郑香盈从她的眼神里依旧瞧见一丝轻视的神色,不管表面上做得多么恭敬,大房的小姐们骨子里都是一个德性,根本便瞧不起他们这些弱支偏房。郑香盈心里不免腹诽,一个家族内部的人都互相瞧不起了,荥阳郑氏可能去之不远矣。 “香莲姐姐何必客气,我母亲身子不大好,我要赶回去侍疾,便不能观礼了。”郑香盈站起来朝郑香莲点了点头:“失陪了。” 黑色压着红色花朵的吉服柔顺的垂在了地上,郑香莲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没有挪一下身子,只是拿一双妩媚的眼睛朝郑香盈身上扫了下,优雅的点了点头:“既然香盈妹妹有事情,那我也不挽留了,妹妹好生走,别在园子里迷了路。” 身后的门帘刚刚落下,就听着里边传来细细的说教声:“何必与她去计较,她们七房也就只能拿出这些东西罢了,她说得好听些是七房的二小姐,实际上过得还不如咱们的贴身丫鬟呢。你与她去计较,就跟同丫鬟计较一般,岂不是失了面子?怎么着你也不该失了自己身份,要明白咱们可是出身大房,行事举动都不能给咱们大房丢脸。” “她素日在族学里边与我不对盘,我只是想借着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郑香枝的声音里有些埋怨:“十五姐姐,你倒会做老好人,这么轻巧便将她放过了,我还想等着姐妹们来,一道羞辱她一番呢!对了,她送的那簪子,你真看得上眼?不如赏了给丫鬟去戴罢!” 郑香盈在门口听着,听着里边姐妹俩的对话,一双手紧紧捏成了两个拳头,很有一种冲动想再走进屋子将那支单簪夺回来,可是想来想去毕竟失礼,咬了咬牙,带着小翠与方妈妈匆匆忙忙离开了丹霞园。 七月的天气十分炎热,郑香盈坐在马车里,心情有些烦躁。今日在大房里受到的待遇是她来大周第一次遇到的,以前虽然在族学里也常受大房二房小姐们的排挤,可今日上自堂姐,下到门房,个个都给她脸色瞧,这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落后便要挨打”。倚着马车的小窗户,郑香盈伸手捶了马车壁一下:“狗眼看人低,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不再小瞧我。” 小翠轻轻叹了口气:“姑娘,咱们不与她们计较,自己过得痛快才是。” 郑香盈眼睛一亮,朝小翠笑了笑:“你说得对,这便叫幸福指数高,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想得这些话儿来安慰我!” 小翠与方妈妈瞧着郑香盈忽然间又眉开眼笑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自家姑娘真是急脾气,这烦恼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这样总比闷在心里头要好得多。 郑香盈先去了田庄看她的宝贝花草,从田庄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才踏入家门,就见郑香林的丫鬟小莺在门边张望,见着郑香盈进来,弯腰行了一礼:“二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家小姐……”她脸上有一种张皇失措的神色,看得郑香盈皱了皱眉头:“究竟怎么了?你说清楚些!” “姨娘与我们家小姐吵了起来,二少爷帮着姨娘说话,我们家小姐还挨了打!”小莺扁着嘴站在那里,似乎都要哭出声来:“二小姐你快些去看看罢。” 自己还一步都不能离开了不成?走进郑香林的屋子,见着她正坐床上,一脸的疲惫,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珠,旁边站着小雀在替她打着扇儿,可她额头上依旧有一层细密的汗水,亮晶晶的一片。 “大姐姐,怎么了?”郑香盈瞧着她那没精打采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郑香林自小性格懦弱,郑大太爷一定要扶着她来打理中馈,那真是赶鸭子上架,实在辛苦她了。 “二妹妹!”郑香林如获救星的迎了过来:“二妹妹,这可怎么办?姨娘她非得要一百两银子去给大哥二弟买文房四宝,我不给她,她便……” 王姨娘骂得委实难听,当时七房的管事妈妈们听了都觉得脸红,没想到王姨娘骂起自己女儿来也能如此骂得出口:“鬼迷心窍的小浪蹄子,就只知道摇着尾巴向主子讨好,就这么不顾你兄弟!拿一百两银子去买文房四宝又如何?这银子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扒拉得紧做什么?还以为到时候能给你带去夫家不成?真真是白眼狼,从老娘肚子里边爬出来的,却每日捧了别人的脚去舔!” 郑香林被王姨娘骂得满脸通红,坐在那里只是开不了口,旁边郑远帆蹿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不断的摇晃:“大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 姐,不就是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给大哥买文房四宝嘛,你就答应了罢,远帆明年要上族学了,也想要买一套文房四宝!” 郑香林见郑远帆说得可怜,一双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心里软了几分,伸手摸了摸郑远帆的头道:“等二姐姐回来,我问过她,该拨多少钱出来我再给你去买,好不好?总不能不找她商量就胡乱将银子拿出来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姨娘在一旁叉腰冷笑:“等那个太岁回来,哪里还有银子给我们娘儿几个?她瞧见我便跟乌眼鸡似的,恨不能将我啄了吞到肚子里头去呢,可你倒好,偏偏将热脸孔贴她的冷屁股去!” “大姐,快给我娘银子!”郑远帆也在旁边跳脚,伸手便往桌子上摸了去:“快些拿了对牌给娘去管家那边取银子!” 见郑远帆伸手来抢对牌,郑香林心里一急,赶紧伸手将郑远帆的手拨开:“二弟你该听话些,怎么能跟着姨娘来混缠!” 郑远帆没拿到对牌,心中有气,跳起来就将头往郑香林身上撞:“你还是我亲姐姐,哪有这样对兄弟的!”脑袋撞到郑香林的胸口,疼得她呲牙咧嘴还没回过神来,郑远帆的拳头便往她身上敲打着,一下比一下重。 小莺小雀忙着来帮郑香林拖开郑远帆的时候,王姨娘已经从桌子上将那对牌拿了去,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郑远帆见姨娘得了手,这才将郑香林放开,走之前还扯着郑香林的衣裳角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我有你这样的姐姐,真真是倒霉透了!” “管家把银子支给你家姨娘了?”郑香盈眉毛一挑,望着郑香林那哭丧着的脸,心里想着这位庶姐也真是没有用,每日里只会穿衣打扮,一遇着稍微棘手点的事情便没得法子:“你主事的时候旁边不还站着管事妈妈?让她们上来架住你那无赖的姨娘和弟弟便是,现儿你是主理内务的人,她们得乖乖听你吩咐!” “可她毕竟是我姨娘……”郑香林抬起头来,眼睛里泪光闪闪:“我做得太过了些怕被人诟病。二妹妹,你便饶过姨娘罢,她其实也只是想给我大哥多攒些银子,没有什么恶意。” 绕过王姨娘?如果人人都像她这样,这府里头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儿呢!郑香盈板起了脸朝方妈妈吩咐:“妈妈,你带两个人去将王姨娘传过来。” 郑香林身子发抖了下,怯怯的看着郑香盈,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妹妹,能不能……” “不能。”郑香盈转脸望向郑香林,一双眼睛有如寒星:“若是我不处置王姨娘,那以后便不用管家了,谁都能跳起来强着要银子。” 王姨娘今日弄了一百两银子,赶紧到着郑远帆外边买了一些文房四宝,统共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到铺子里边给郑远帆买了些零嘴,其余九十五两存进了钱庄,郑远帆一边砸吧着嘴巴吃东西,一边拉住王姨娘的衣裳道:“那银子里边也有我的一份儿。” “可不全是你们两兄弟的?”王姨娘挺直了腰杆儿得意洋洋:“娘还不是在给你们两个打算?你姐姐是个没用的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里的人,用不着给她打算,只盼她能嫁得好些,以后也能拿些银子来贴补你们兄弟俩。” 母子俩才走进家门,就见方妈妈带了几个婆子在门口候着:“姨娘,二小姐请你去大堂呢。” 郑远帆听到二小姐几个字,担心的朝王姨娘看了看,抓紧了她的手几分,王姨娘本来心中有些胆怯,可感觉到儿子的慌乱,她倒镇定下来,朝方妈妈扬起了下巴:“二小姐可真闲,怎么就想着要找我了呢。” ☆、郑夫人一语成谶 与王姨娘斗嘴实在不是一个技术活,郑香盈真是有些藐视这不算对手的对手,与她说话实在是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尽管王姨娘声嘶力竭的叫喊她买的文房四宝有多么贵重,郑香盈只是闲闲的瞟了她一眼,唇边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在哪家铺子里边买的?那铺子里头卖一样东西自然都会有记录,我去那铺子问问便知道价格多少。” 王姨娘被郑香盈这一句话戳到了死穴,愣在那里半日无话可说,额头上边的汗珠子不住往下滴,她举起衣袖来擦了擦汗,拿了一双眼睛怨毒的望向郑香盈:“二小姐,你心里头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你的兄长和弟弟,只会一味的打自己的小算盘,真正关心兄长的,都不用我提出来,你自己便会安排好人手去买这些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大厅里的人都忍不住心头跳了一下,抬眼望向郑香盈,却见她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扶起一方竖在桌子上边的砚台:“王姨娘,我那庶出兄长的文房四宝,可不都是我父亲让人给他买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这心思了?你将手插到我管的盘子里来,还想来挑我的不是?这一百两银子便从你的月例里扣除,你每月十五两银子,只要扣七个月也差不多了。” 王姨娘发出了一声尖叫,朝郑香盈走了两步,可一见着挡在前边的方妈妈与小翠,又停住了脚步,她身边的郑远帆也不敢像对付郑香林那般嚣张,只是躲在王姨娘身边,露出了半张脸瞧着郑香盈,想要替王姨娘摇旗呐喊,可又不敢出声。 “王姨娘,你不是已经从管事那里支走了一百两银子?这只是冲抵而已。”郑香盈悠悠闲闲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说:“我第七个月只会扣你十两银子的月例,绝不会多扣,你便放心罢。” “可是我方才还买了五两银子的东西,难道这就不算了?”一时气愤,王姨娘早就忘记了自己原先说过的话,将那文房四宝的价格抖露了出来。郑香盈心里只觉好笑,气定神闲的看了王姨娘一眼:“姨娘,郑远山可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便是连五两银子都舍不得为他花?” 大厅里的管事婆子们瞧着王姨娘,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王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拖了郑远帆,口里小声的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小翠瞧着王姨娘的背影,“噗嗤”一笑:“姑娘,你也整治得太厉害了些,王姨娘脸上都抽筋了呢。” “那是她自找的,我才不会管她抽不抽筋。”郑香盈托腮想了想:“父亲过一个月就要去参加秋闱了,不知道要不要替他去买套好的文房四宝来?” 现儿已经是七月初七,离秋闱已只有一个月,况且还要提前去省府找到住宿之处,郑信诚在家中的时间不过半个月。郑香盈这么一想,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适应,自从她来到大周,郑信诚仿佛便没有离开过她们母子,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人出远门。 “文房四宝倒是不用买。”郑夫人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担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到外头去得少,我总有些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儿。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 ” 郑香盈攥住郑夫人的手,赶紧安慰她:“怎么会呢,不是说由三房的大爷带着族里几个人一道去?有那么多人一起,怎么会出什么事情。” 郑夫人勉强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这些日子总是做些噩梦,醒来坐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额头上边不住的渗冷汗。或许是我想多了罢,其实没有这么可怕。” “那是当然,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郑香盈笑嘻嘻道:“母亲,等着父亲中了举,你就是那举人娘子啦!”尽管郑信诚中举的可能性不大,可郑香盈还是只能这样安慰郑夫人。她觉得郑夫人如此担忧是因为她与郑信诚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彼此早就习惯对方在自己身边,一旦离别,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过了十来日便到了郑信诚动身的日子,一早起来郑夫人便眼泪汪汪,望着郑信诚舍不得错开眼珠子,郑香盈见她那副模样,陪了她一路,不住的给她递着手帕子擦眼泪:“母亲,不过去一个月便回来了,何必如此紧张。” 郑信诚最近瘦了不少,那件长衫穿到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也是一脸彷徨,仿佛是一个被迫离家的孩子一般。郑香盈瞧着郑信诚的那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古代家族观念就是不一样,族长一声令下,即便是不想去参加秋闱的郑信诚,也被迫要跟着大部队去省府受罪。 郑香盈心里知道得很清楚,郑信诚去参加秋闱,不过是陪着别人考试凑热闹罢了,瞧他着紧张的神色,即便是满腹经纶都会发挥不好,更何况他或许连半腹经纶都没有呢。郑香盈扶着郑夫人,朝郑信诚笑了笑:“父亲,我会照顾好母亲的,你便放心放意的去考试罢,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郑信诚点了点头,深深望了一眼郑夫人,又瞟了一眼站在后边的王姨娘与杜姨娘,这才毅然迈步走出了郑府的大门。王姨娘瞧着郑信诚走了出去,瞬间便发出了一声哀嚎:“老爷,你可要早些回来哇!” 郑夫人转过脸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厉声叱喝:“老爷下场秋闱是好事,由得你在这里乱嚎乱叫?掌嘴!” 怎么郑夫人忽然间便硬气了起来?郑香盈正在惊奇,忽然觉得手背上有着凉凉的一片,抬头一看,便见着了郑夫人眼里的泪光。原来是她心情不好,难免要迁怒到旁人身上,郑香盈搀扶了郑夫人朝屋子里走去,身后传来王姨娘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夫人,老爷在家的时候你便装贤惠,老爷刚转背你便变了一张脸……” 郑香盈听着这话实在气愤,正准备回头喝止王姨娘,抬头却见郑夫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管往前边走,不由得佩服郑夫人的好涵养,自己实在还欠了些火候,性子略微急躁了些。自己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想到此处,郑香盈抬起了头,搀扶着郑夫人走进了内院。 七月到八月是夏季进入秋季的转换,这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快,七月流火的天气刚刚过去,眼见着中庭那棵大桂花树上便开始有了米粒大的花蕾,攒在绿叶之间,拽得枝条都在往下垂,差点挨到了郑香盈的发髻。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望着桂花树里轻浅的嫩黄颜色,郑香盈拉住树枝摇了摇,细小的桂花便簌簌的掉了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与衣襟上。听说这秋闱分成三场考,八月十五是最后一场,过了几日父亲也该回来了。 “姑娘,这秋闱为何一定要放到八月十五考完?八月十五正是中秋节,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候,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日子?”小翠在旁边伸手接住几朵桂花,抬头看了看天上,此时还只是黄昏,天色尚早,一轮明月还没出来,只有淡淡的暮霭在天边氤氲:“夫人这几日心神不宁,今日更是眼泪汪汪呢,这怕是老爷第一次在外边过中秋节罢?” 郑香盈伸手将自己肩头的桂花拂了去,摇了摇头:“这秋闱实在……”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边院子的管事妈妈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二小姐,可不得了啦,族里来人报信了,老爷出事了,要夫人速速去省府,族里的人住在悦升客栈!” “出事了?”郑香盈的心猛然揪起,想到了郑信诚走之前郑夫人所说的话,一张脸变得雪白,难道郑夫人竟然一语成谶? ☆、赴省府马车遇险 一条不算太宽的路向前边延伸着,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蜿蜒盘旋,道路两边是连绵的高山,青岚色的山峰此时已看不出平常的颜色,只是黑鸦鸦的一片。山头的树长得密密麻麻,仿佛站了无数个人在那里,正不住的随着风摇晃着身子。 路上奔跑着一辆马车,半新不旧的帘幕不时被风吹起,露出了里边几色绫罗衣裳。八月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郑香盈坐在郑夫人身边,额头上已经浮现出一层汗珠,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眼睛望向一脸苍白的郑夫人,心里也十分着急。 有人来报信后,郑夫人急怒攻心,当时便昏迷了过去,鲁妈妈赶紧掐着她的人中一边在她耳朵边上拼命喊,这才将她弄醒。醒来以后郑夫人便挣扎着叫福伯备好马车,她要连夜赶去省府。郑香盈在旁边瞧着郑夫人的神色实在不放心,于是自告奋勇陪着郑夫人一道去:“母亲,多一个人总多个帮手,女儿挂念父亲,自然要跟着一起去的。” 郑夫人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香盈甚有孝心。” 当即便将郑香林和郑香芳喊了过来交代了一番:“你和香盈一起也打量了两个月内务,府中大小事务也熟悉了,我出去的这几日便由你带着香芳理事罢。” 郑香林嗫嚅了两下嘴唇,怯怯的点了点头,旁边郑香芳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向郑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帮着大姐姐把府中事务打理好,与母亲在的时候一个样儿。” 郑夫人欣慰的笑了笑,这郑香芳可与杜姨娘性子大不相同,杜姨娘软糯得好半日逼不出一句话来,即便是被王姨娘隔着院墙骂也不回嘴,可偏偏生了个机灵的丫头,郑香芳还只是年纪小,若是大一些,恐怕会跳起来与那王姨娘对骂了。 郑香盈这边已经将府里的管事们聚集在一处,向他们交代了一番,最后眼角余光缓缓扫过,厉声道:“我与夫人只去几日便回,大家各司其职,不得懈怠,用心帮着大小姐与三小姐打理内务。若是做得好,回来以后我会给每人打赏。” 恩威并施的说了一番,这边郑夫人已经准备妥当,带了鲁妈妈走了出来:“香盈,多话不说,咱们快些出发。” 郑夫人虽然面色镇定,可上了马车以后她顷刻间便垮了下来,若不是鲁妈妈一把扶住她,总怕她会瘫软倒了下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 香盈,快告诉我,你父亲没什么事。”郑夫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听上去似乎要断气了般,听得郑香盈心里一阵难受。 “母亲,是那报信的故意夸张了罢?”郑香盈虽然也觉得发慌,可依然强做镇定:“这秋闱又不是什么危险事儿,何况一道去了这么多人,又怎么会出事?你便只管将心搁到肚子里头,咱们就当去省府游玩一趟,再把父亲一道接回来。” 郑夫人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香盈,你说的是,哪能真出什么事儿?” 郑香盈握住母亲一只手,只觉得喉头有些发苦。她与郑夫人心里都很清楚,郑信诚定然是出事了,可她们却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郑香盈原以为郑信诚对于自己来说,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她对他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听到他出事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他还是有一种深厚的感情,可能是相处的日子久了,那父女之情已经潜移默化的在她心里扎下了根仿佛自己真是他的亲生女儿一般。 掀开帘子往两旁看了看,明月已经在山峦间露出了一点点影子,郑香盈见着两边山上树木林立,不时有夜枭的叫声桀桀,心里也有些害怕,攀了帘子问前边赶车的福伯:“福伯,这离前边村镇还有多远?我们要不是先找户人家借宿歇息着,明日起来再赶路。” 福伯挥动着鞭子抽打了马匹两下,一边答道:“二小姐,这里跟最近的镇子还有几十里地呢,咱们怎么着也该还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赶到。” “那加紧赶路到前边镇上投宿罢。”郑香盈吁了一口气,望了望道路两旁阴森森的树木,刚刚准备将马车帘幕放下来,忽然间就听到一声巨响,她还没来得及探寻到声音的来源,就见山头上忽然有些东西正在往下边滚落。 “福伯,当心!”郑香盈尖叫了一声。泥石流!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词,可转念一想,自己前世在课本里看到的泥石流都是下大雨的时候,山洪爆发夹带着泥石冲下山来,现在风清月明,怎么会有泥石流?可一切都来不及细想,她能感觉到马车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飞快的往前进行起来。 郑香盈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前边已经不见福伯,拉车的两匹马正在发狂一般往前奔跑,树木正在迅速的倒退,快得让她能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 “香盈!”郑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也看到了马车外边的异状,心里着急,将郑香盈一把搂住,把她的头按到了自己怀里,一边吩咐鲁妈妈:“妈妈,快些护在前边!这马车若是撞着哪里停下来,免不了会颠簸,小心碰了她的头!” 郑香盈在郑夫人怀里不住的挣扎着,她能感觉到郑夫人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她的心头一热,对郑夫人感激的心情绵绵而出。到了危险关头,郑夫人竟是豁出命去也要保护自己的安危,这就是母亲对孩子最无私的爱罢。“母亲,你放开我,我去看看外边的情况,将马拉住。”郑香盈伸出手来握住郑夫人的手,马车正在不住的颠簸,这让她的身子也跟着不住的摇晃:“这样下去不行,若是马车翻了车,或是撞到山石上,咱们三个都会没命。” “香盈,你别乱动。”郑夫人靠着马车壁,背部不断的撞到坚硬的车厢上,她忍着疼痛咬牙将郑香盈护在怀里,让她的头抵着她温暖柔软的那处地方:“有母亲在,你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是马受了惊,等它跑上一阵就好了。”猛烈的山风将马车帘幕吹得很高,郑夫人瞧着外边的一切依旧退得很快,快得让她的心都颤抖了起来。若是这两匹马一直沿着山路奔跑倒也没有大事,累了自然会停下来,可就怕它们会改了方向朝着山跑。 越是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大,郑夫人眼睁睁的瞧着山路有些歪斜,心里知道马匹正在慢慢的改变方向,她的手紧紧的抱住郑香盈,绝望的闭上眼睛,就等着那一刻的到来,马车撞上山崖,一切都会结束。 马车不住的颠簸着,歪歪斜斜奔跑在路上,这时就听前边传来一声叫喊:“师傅,你瞧,那拉车的马受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家白衣正年少 尘土满山路,明月照翠微,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在这幽静的山谷里反射出响亮的清音。骑在马上的少年尘土满衣,远远的望见了前边乱冲过来的马车,大吃了一惊:“师父,你瞧,那拉车的马受惊了!”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勒住马,朝那正疾驰而来的马车望了一眼,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了两支飞镖来,朝那少年望了一眼:“之恒,师父让你先出手试试。” 马上的少年大声应了一句,接过师父手里的飞镖,凝神望了那两匹马一眼,扬起手来,飞镖便如流星赶月般,带着嗖嗖的风声朝马脖子射了过去。就见那两匹马歪了歪,继续往前跑,只是明显的不得力,跑了几步便往旁边一歪,长嘶几声跪倒在了地方,马车厢立刻往一边倾倒,刚刚好陷进了旁边的山沟,顷刻间便翻转了过来。 “不好!”马背上的中年男人飞身跃起,很快就扑到了山崖那边,幸好这山沟不深,马车厢还有一截露在了外边。 “车里有人吗?”那中年男子沉声问道,就听里边传来一个小女孩清亮的声音:“这里有三个人,请救救我们!” 听着这声音还挺中气十足,看来没什么问题,那中年男人放下心来,对赶过来的少年道:“之恒,你的身手有提高,能够将一匹马射杀了。” “师父,我分明射杀了两匹马,怎么说我只杀了一匹?”被唤作“之恒”的少年很是不服气,嘟着嘴俯下身子去看那两匹马,瞧了瞧脖子上的伤口,他脸有些发红:“师父,徒儿学艺不精,幸亏师父暗地里出手。” 郑香盈在马车里被颠地七荤八素,亏得郑夫人与鲁妈妈舍命保护着自己才没有受什么伤,可是自己身边的郑夫人与鲁妈妈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在动弹,她心里十分惊慌,只盼望着外边那两人能帮忙将她们救出来,可没想到外边这两人竟然讨论起武艺来,不由得有几分烦躁,冲着车厢外大喊:“两位恩人,这车里还有三个人呢,能不能烦劳两位搭把手将我们弄出去再切磋武艺?这样呆在车厢里边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那中年男子听着郑香盈的话,哈哈一笑,弯腰说道:“小姑娘,你别着急,大叔这就来救你。”说罢将马车帘幕掀开,伸了一只手进去:“抓紧我的手。” 郑夫人躺在马车里,一动也不动,郑香盈有些害怕,她将郑夫人的手吃力的抬了起来,对着外边喊道:“大叔,我母亲好像已经失去知觉了,我举起她的手,劳烦你抓稳她,先将她就出去罢。” 那中年男子挑了挑眉,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 瞧着里边伸出的一双手,那双手枯瘦苍白,正无力的垂着,一看便知主人已经没了半分力气。手臂的下边有两只小小的手,看来是那说话的小姑娘将她母亲的手托出来的。“好个孝顺的姑娘。”那中年男子赞许了一声,抓住郑夫人的两只手将她从马车里拉了出来,交给旁边站着的徒弟:“之恒,你扶着些。” 杨之恒扶住了郑夫人,瞧见她双眼紧闭,额头那里不住的有鲜血滴了下来,不由得也有些心慌:“师父,这位夫人好像受伤很重。” 那中年男人没有搭理他,只是弯腰将鲁妈妈和郑香盈拉了出来,这才转过脸看了看郑夫人,伸手搭了一把脉,摇了摇头:“她撞到了头部,还受了内伤,我只能拿金创药替她止血,旁的事情都做不了,要快些去前边镇上找个大夫看看。” 鲁妈妈被山风一吹,立刻清醒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郑夫人便哭:“夫人,老奴无能,让你受苦了!” 郑香盈一把拉住鲁妈妈:“这位大叔正在给母亲上药,你别干扰了他!” 那中年人替郑夫人上了药,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郑香盈,见她虽然形色有些狼狈,可一双眸子依旧清澄如水,没有半丝儿慌乱,不由得大为奇怪,这十来岁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气度,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里的小姐。 “谢过大叔救命之恩!”郑香盈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大叔,我们母女现在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你就不谢我了?你们拉车的两匹马受了惊吓,有一匹马是被我射死的。”杨之恒挤着过来指了那马脖子朝郑香盈叫:“可别忘记还有小爷我的功劳!” 郑香盈打量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杨之恒,见他大约十二三岁年纪,个子长得颇高,浓眉大眼,非常英武,身上穿了一件白衣,落了不少的灰尘,瞧着有些显得陈旧。“谢过小公子救命之恩。”若是放在旁的时候,郑香盈或许还会打趣杨之恒两句,可现在郑夫人都成了这模样,郑香盈只觉得心中焦躁,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 杨之恒见郑香盈神色焦急,也觉得自己自己表功不是时候,讪讪的笑了笑,退到了那中年人身边:“师父,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我们先将那马车弄出来,把你母亲送往前边镇上罢。”那中年人招呼了杨之恒一声,跳下那道山沟,师徒两人合力将马车推了出来,瞧瞧车子没有什么损伤,又将自己的两匹马套上,让鲁妈妈和郑香盈扶了郑夫人进了马车。 一甩鞭子,马车又平稳的朝前边驶去,中年人带着杨之恒坐在马车前边的隔板上与郑香盈说着闲话:“你们是哪里人氏,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赶路?”这么晚的时候还在赶路,肯定是有急事,可屋漏偏遭连夜雨,祸不单行的遇着了这桩事情。那中年人见郑香盈担忧的望着前边的山路,心里也有几分同情, “我们是荥阳郑氏七房女眷,有急事正要赶往省府,路上突然遇险,幸得大叔援手,敢问大叔名讳?”郑香盈心有余悸,方才的那一幕不断的在眼前闪现,若是没有遇着他们两人,差一点便要命丧黄泉。 “何必这么客气,什么名讳不名讳的,人家都叫我焦大,你便叫我焦大叔罢。”焦大听到说是荥阳郑氏的女眷,眼睛眯了眯,但声音依旧如常:“遇着了什么急事,怎么这么晚还要赶路?晚上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我父亲去省府参加秋闱,不料却出了意外,族里来人报信,叫我母亲去省府接父亲回来。”郑香盈的双手冰冷,不住的在颤抖,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方才那山上会突然滚落石块下来?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福伯!”郑香盈惊叫了一声,忽然想到赶车的福伯:“大叔,我们家赶车的老仆,可能是被大石头砸中了……”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福伯经常替她赶车去田庄,他是个开朗的老人,一边赶车一边还与讲故事给她听,现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到了前边镇上替你母亲寻间医馆,我再回头来寻你的车夫。”焦大安慰了她一句,用力抽了一鞭子,两匹马便飞快的拉着车跑了起来。杨之恒瞧着自己的坐骑跑得飞快,叹着气嘟囔道:“这么好的骏马,竟然用来拉车!” 到了前边镇上寻了家医馆,将大夫叫了醒来给郑夫人看诊,大夫说撞了头部,也不知道究竟会有没有危险,先让鲁妈妈去熬了一副药给她喝。郑香盈守在病榻旁边,见郑夫人的双眼紧闭就是不睁开,不由得心急如焚。 一灯如豆,照得房间里有些许温暖,身后传来脚步声,郑香盈回过头去,杨之恒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有一种怜悯的神色,朝着郑香盈摇了摇头:“郑小姐,你家那个老仆人,已经落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有桂花香盈室 灯光将杨之恒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色的一线,延伸到了床边,他站在门口想过去安慰一句,可却始终迈不开步子,他盯着郑香盈看了几眼,却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里的那样惊惧和悲哀,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瓷白的脸被灯光映得轮廓柔和,可眼神却流露出一种不妥协的神色来,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比。 “你……难道不伤心?”杨之恒忍不住还是开口相询,见郑香盈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又加了一句:“你不害怕?” “伤心害怕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伤心害怕也无济于事。”郑香盈抬头望了杨之恒一眼,见站在门边,目光关切,心里感激,朝他无奈的笑了笑:“我现儿只是在想,山上怎么会莫名其妙滚下石块来的。” 杨之恒听着郑香盈如是说,也是一愣:“你那老仆人是被山上滚落的石块砸到的?” “是。”郑香盈转脸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郑夫人,蹙了蹙眉尖:“我父亲在省府出了事儿,族里来人送信让母亲去接她回来,可马车行到途中却遇着山上滚了石头下来惊了马匹,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很蹊跷?若说是偶然,也太凑巧了一些。” “确实如此。”杨之恒听了也是皱眉,望向郑香盈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荥阳郑氏乃是大族,怎么会有人敢对你们下手?莫非是惹了仇家?” 郑香盈摇了摇头,仇家怎么会有?郑信诚为人和善,每日里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就只是在家里和学馆呆着,即便想要惹仇家都难。可是这山上滚落的石块着实让她不由得不怀疑这是一桩阴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石块滚落下来呢?若不是遇着焦大师徒两人,自己与母亲恐怕现儿已经成了一缕亡魂了。 杨之恒见郑香盈沉默着不肯开口,也不好再问她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气氛。他伸出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朝郑香盈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 我师父功夫好得很,若是要帮忙,我可以替你去与他说。” “多谢。”郑香盈瞧着杨之恒黑亮的眼睛,很是感动,这陌生少年的关心让她新来温暖了起来,这世间毕竟还是有好人。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忽然外边朝来焦大的声音:“之恒,咱们先去客栈,明日早晨再来医馆这边。” 杨之恒应了一声,对郑香盈仓促的说了一声:“你母亲现儿成了这个样子,你应该好好保重身子,有什么事情便来找我。” 郑香盈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赶快跟你师父去罢。”如蝴蝶的翅膀扇着风,杨之恒那袭白色的衣裳拍在门上呼呼的响了两下,转瞬便消失了,郑香盈将腿搁到床头,抱着膝盖望着黑茫茫的屋子外边,头开始有些疼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天亮得很早,空气里边流转着一种甜甜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乡间没有什么金贵的花草,八月的中旬也唯有这桂花盛放。杨之恒跟着师父来到医馆的途中,顺手在路边折了几枝桂花,焦大看了看徒弟手中那束金黄,微微一笑:“怎么想着要折花下来了?” 杨之恒抬起脸来直视着焦大的眼睛:“师父,我觉得那小姑娘很可怜,想带些什么东西让她高兴下,这桂花开得这么香,想必她会喜欢。” 来到医馆,郑夫人已经醒来,挣扎着要起来向焦大与杨之恒行礼道谢,焦大见她容色憔悴,赶紧让郑香盈将她扶住:“夫人身子弱,还是在这医馆里歇息一日再出发罢。” “不行,我挂心着夫君的事情,怎么能安心歇息。”郑夫人有气无力的望了一眼焦大:“两位恩人,你们有事情便自己去忙罢,我们马上动身去省府。” “夫人,我们走了,你们的马车怎么走?这乡镇里恐怕没有卖马的人家,还是师父和我将你们送去省府罢。”杨之恒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桂花交给郑香盈,睁大了黑亮的眼睛望着她:“桂花,很香,也很好看,是不是?” 郑香盈接过那花束,米粒大的桂花攒在枝头就如一个个小小的纺锤,花朵大部分都开了,单看一朵花颜色淡淡,可凑到一处便成了耀眼的金黄。每朵花似乎在张着饱满的嘴唇,里边流出如蜜汁一般的芬芳。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正以一种关切的神情看着自己,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在鼓励着她要坚强。郑香盈捧着那花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朝杨之恒笑了笑:“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桂花。” 用过早饭,几人当即便动身出发去了省府,焦大师徒的马果然神骏,跑得比自家的马要快了许多,才得大半日功夫便到了悦升客栈。 今日是八月十五,正是秋闱的最后一场,郑氏参加考试的子弟都还没有回来,只有三房大爷郑信晖在客栈歇息,听说郑夫人赶到,他赶紧迎了出来,见郑夫人带着郑香盈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头受伤了不成?这两位又是……” 郑夫人病歪歪的由鲁妈妈与郑香盈扶着,额头上包扎着白色的布条,听着郑信晖如此问,吃力的抬起手来指着焦大与杨之恒道:“这两位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来的路上遇着了危险,山上滚下了石头惊了马,赶车的福伯被石头砸死,我们也差点被马拖着掉入山崖,幸亏这两位恩人出手相救,这才能活着到省府。” 郑信晖听了赶紧向焦大与杨之恒行礼:“多谢两位义士!”转脸望向郑夫人道:“弟妹你这模样,先到客栈歇息,叫你的贴身妈妈去寻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必,我现儿担心着我们家老爷,他到底出了什么事?”郑夫人盯住郑信晖,全身都在发抖,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信诚……”郑信晖很为难的蠕动了一下嘴唇,不敢看郑夫人的眼睛,转过脸去,狠狠心吐出了几个字来:“信诚在秋闱第二场的时候过世了,死在贡院号舍里边。” 郑夫人的眼睛绝望的睁大,身子摇晃了一下,用力挣开鲁妈妈与郑香盈的手,慢慢走到郑信晖面前,用一种凄厉的声音问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郑信晖为难的瞧着郑夫人苍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心中有些发慌,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道:“快来扶住你母亲!” 郑夫人此时却状若疯狂,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郑信晖的衣袖,嘴里不停的在念念叨叨:“他六伯,你在骗我是不是?信诚好好的在参加秋闱,马上就要回来了,对不对?” 郑香盈瞧着郑信晖的神色,知道父亲必然真的已经亡故了,赶紧同鲁妈妈一道拉住郑夫人:“母亲,你先别着急,坐下喘口气再说。” “香盈,你父亲,真的已经走了?”郑夫人茫然的看了看身边的郑香盈,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郑香盈心中难过,可又无法回避,她强忍着难过点了点头:“六伯父方才是这么说的。” “信诚!”郑夫人眨了眨眼睛,似乎忽然间清醒了过来,她抓紧了郑香盈的手,猛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身子歪了歪,倒了下去。郑香盈和鲁妈妈抱住了她,郑夫人的双手垂在身边,衣袖拖到了地上,不住的在微微摆动。 “六伯父,我父亲的尸身在哪里?我要去见他。”郑香盈将母亲安置好,转身望向郑信晖:“他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其中有什么隐情?” 郑信晖呐呐道:“你父亲的尸身现儿正在省府府衙,因着是贡院应试的时候亡故,所以府里十分重视,说要仔细寻找死因,给咱们郑家一个交代。” “六伯父,烦请带我去看看。”郑香盈咬紧了嘴唇,眼睛里有一种疑惑:“我父亲身子虽然不大好,可也不至于会无缘无故暴毙,香盈想要知道里边的缘由!” “这……”郑信晖有些为难的望向郑香盈:“你莫非便不相信官府不成?这查案的事情,你能插上什么手?不如便在客栈里等着,左右不过这两日便会知道结果了。” 郑香盈冷笑一声,丝毫不肯退缩,相信官府?她从来便没有这个想法,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官府里的冤案难道还少吗?经历过路上遇险,她心中有个顽固的想法,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预谋,绝不会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飘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边,身边传来杨之恒的声音,郑香盈抬起头来一看,便见着了那双黑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 洛阳府衙很是气派,一排大槐树下,明黄色的琉璃瓦覆盖着朱砂粉成的院墙,远远望去金光灿灿的一片,与那绿色的树叶互相映衬着,倒也爽心悦目。郑香盈跟在郑信晖身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 后匆匆往府衙里边走,此时完全没有了欣赏的心思,杨之恒走在她旁边,见她一脸凝重,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放轻松些,郑香盈转脸看了看身边的白衣少年,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洛阳府尹姓刘,看上去很是和善,圆胖脸儿,留着几绺长长的胡须,听说郑香盈是死者女儿,不过十岁左右,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这郑氏七房也太没有人了,难道就一个儿子都没有,竟然派了一个小女孩与他来打交道!只不过来了人便好,自己也能结案了,刘府尹清了清嗓子:“那你现在喊辆马车过来,将你父亲的尸身领走罢。” 郑香盈觉得有些郁闷,原以为洛阳府衙接手了这事自然有个交代,没想到了就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打发了自己,实在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郑信诚身子不算太好,可也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暴毙,总有个原因罢?郑香盈向前走了一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刘府尹:“敢问府尹大人,我父亲的死因是什么?” “得了急症。”刘府尹摸了摸胡须,只觉得郑香盈的眼神锐利得不似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两只眼睛就如寒星一般,发出了冷冷的光芒,刘府尹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天气怎么忽然就热了起来呢。 “急症?是什么急症?又是谁人诊断出来的?”郑香盈一句接一句的问了下去,又急又快,让刘府尹几乎有些招架不住,脑门的汗珠子又出了一层,他被问得有些恼怒,眼睛一瞪,大声呵斥道:“你父亲得了急症,这是仵作验尸以后得出的结论,莫非你还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只是事关重大,不由得香盈不怀疑,请府尹大人看在香盈挂念父亲的份上有所冒犯。”郑香盈见刘府尹被她逼得有几分恼羞成怒,也将语调放缓慢了些:“香盈想知道,这仵作验尸又是如何验的?如何就有结论说我父亲死于急症?” 刘府尹见郑香盈放缓和了些,顿时也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了压力,转头吩咐站在旁边的师爷让仵作将那验尸的卷宗取来给郑香盈看。 郑香盈接了卷宗在手中,杨之恒也站了过来接过卷宗的另外一端,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看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睛凸出……”郑香盈用手指着这几个字,不由得念了出来,卷宗上边的记载,虽然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可却只是郑信诚的身长体重面貌特征之类,涉及到他的死亡原因只有简单几句外貌描写,然后下边有结语:死于气血攻心之急症。 这气血攻心,应该就是前世里边经常听人说起的脑溢血,郑香盈看完了以后心里大致有个了解,可是她却依旧不敢相信这个结论,郑信诚并不肥胖,而且瞧着他平常也没有这种病的征兆。郑香盈抬起头来望向那两个仵作:“请问两位大叔,这验尸是如何验的,难道就是这么简单的看看外边?” 两个仵作惊奇的看了看郑香盈:“我们自然只能从尸体外部特征来推断,这开膛验尸可是要经过家属同意的,我们怎么敢擅自开膛相验?” “我是死者的女儿,现在我想请两位大叔开膛验尸,再好好检查下我父亲的死因。”郑香盈朝两个仵作深施一礼:“有劳两位大叔费心。” “香盈!”郑信晖在旁边张大了嘴,半天不敢相信郑香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香盈,千万不能这样做,难道你要让你父亲变成一个不孝之人?” 郑香盈有些气结,这些读书人真真是迂腐,只知道拿着这些大道理来压人,郑信晖会说大道理,难道她还不会说?郑香盈瞧着郑信晖,据理力争:“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孝之大义,当以立身为最,而且不能只拘泥于字面上的意义。六伯父,既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香盈想问一句,你的胡须便从来未曾修剪过?若按着这道理来说,六伯父,你已经是大不孝!” 府衙里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郑香盈,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姑娘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刘府尹听得直点头,望着郑香盈的眼神里有着赞许的神色:“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你父亲确实没有中毒迹象,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见郑香盈脸色疑惑,那两个仵作赶紧解释:“郑小姐,凡是中毒死的,面色必然会变化,有的嘴唇也会成为青紫,而且翻起眼脸看可见异状,有些人还会七窍流血。令尊除了面部潮红之外并无其它异状,因此只能是死于急症。” “若是吃了那不会使面部变色,不会流血的毒药呢?”郑香盈继续紧追不舍,那两个仵作互相看了下,摇了摇头:“郑小姐,这世间应该还没有这种毒药。” “郑姑娘,我可以帮你。”杨之恒放下卷宗的那一端,眼睛里有几分兴奋的神色。他见郑香盈一心想要开膛验尸,而官府却不愿意这般做,事情僵持到这里总要有个转圜的法子。他拉了拉郑香盈的手:“不用开膛,我也能知道你父亲究竟是不是中毒亡故的。” “真的?”郑香盈眼前一亮:“用什么法子?” 府衙里的人皆把视线投向了杨之恒,就见他不慌不忙道:“可以取一根特制的银针扎入死者胃部,若银针变色,自然便是服用了有毒的东西。” 两个仵作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这法子虽然不错,可到那里去寻这样特制的银针来?况且人死了以后,这肉便要紧硬一些,又如何能插得进去?” 刘府尹瞧着这杨之恒,心里不由得大为惊奇,江山代有才人出,真真不能小看了这两个少年男女,这位郑小姐能言善辩,这位小杨公子听起来该也是见过世面的。他笑着问道:“小杨公子既然能提出这法子来,肯定也试过,不如请小杨公子一试?” 杨之恒点了点头道:“我自然可以一试,只是那银针还在我师父那里,我师父的本领更是了得,不如请我师父来帮着验下尸,怎么样也不能让郑小姐的父亲含冤而死却无人觉察。” 听了这句话,刘府尹很是不欢喜,疑心着杨之恒话里有在讽刺他糊涂之意,但他的话已经放了出去,也不好收回来,只能忍着气道:“小杨公子的师父在哪里?若是方便,还请他出手来相验。” “焦大叔就在悦升客栈。”郑香盈听着刘府尹答应下来,心中高兴,朝他行了一礼:“香盈谢过府尹大人恩准。”见刘府尹脸色不愉,郑香盈心里明白可能方才杨之恒那句话没有说得恰当,赶紧又笑着送了一顶高高的大帽子给刘府尹戴上:“这世间真难得有府尹大人这样的清官,能平易近人的倾听平民百姓的呼声,香盈何其有幸,今日竟然能得见这般公正无私的大人!” 刘府尹被这一通马屁拍得心中无比舒服,心里那口闷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 气也开解了,笑眯眯的吩咐衙役去悦升客栈寻了焦大过来:“你们说话客气些,用上一个请字!” 不多时焦大便跟着衙役过来了,刘府尹见他身量挺拔气度不凡,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路,不敢怠慢,亲自带了他去停尸房。郑香盈走到那屋子里边,瞧着郑信诚直挺挺的躺在一张木板上边,心里不免有些悲凉,早知道这秋闱是催命符,怎么着也要阻止他来省府。若不是旁人加害,确实是气血攻心所致,那便是他过于紧张焦虑的缘故。 焦大将郑信诚的衣裳扒开,露出了青白色的胸膛,他找准了位置,手里捏着银针朝那地方便扎了下去,众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就见那银针无声无息的便没入了郑信诚的身子,仿佛没有任何阻隔一般。 “焦爷好俊的功夫!”两个仵作站在旁边不由得喝了一声采。 作者有话要说: ☆、查死因疑云重重 银针闪烁着寒光,白亮如昔。 焦大捏着拔出来的银针,接过仵作递上来的布将银针擦亮,将那银针举了起来,在这个略显阴暗的屋子里边,这根银针分外的亮眼。 刘府尹和仵作满脸笑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们也真怕万一验出肚子里边有毒,他们也不太好交代。荥阳郑氏乃是大族,若将这案子弄错了,少不得会得罪了这一族人,免不得会落个办案不严的罪名。 郑香盈失望的瞧着那根银针,没有她所想象中的变成黑色,莫非她的猜测错了?按着她的推理,该是有人下手杀了郑信诚,而且她隐约觉得这该与三房四爷有关系,他借了自己家里那么多银子,母亲也去催促过,还说要将他告上公堂,人心险恶,指不定他索性就干脆将这事情做绝,一劳永逸的脱了这债务。 可现在没有证据显示郑信诚是死于他杀,自己再坚持己见也无济于事,郑香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郑信诚的尸身,有说不出的悲苦,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郑夫人和一群孩子,今后这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府尹大人,只是焦某也觉得这位郑爷死得有些蹊跷。”正在考虑,就听耳边传来焦大的声音:“气急攻心者,一般都比较肥胖,且都会有诱因,这位郑爷瞧着身子十分清瘦,又是死在号舍,这两点让焦某也不得不怀疑。不知这位郑爷死的时候,身边的东西都有些什么东西?可都搜集起来了?” 刘府尹点了点头:“全部存放好了,一套文房四宝,一个茶壶,一个茶杯。” 郑香盈听着两人的一问一答,忽然觉得焦大才是洛阳府尹,而那刘府尹反而变成了他的手下一般。抬头望向焦大,蓦然觉得他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一般,气质出众。焦大究竟是什么身份?郑香盈不由得有些暗暗的好奇,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郑信诚的死因,由不得她去瞎想别另外的事情。 “刘府尹,那些东西可否能给焦某看看呢?”焦大望着刘府尹微微一笑:“或许还能从里边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可以。”刘府尹吩咐两个仵作将那些东西取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边,郑香盈与杨之恒跟着焦大走了过去,就见上边有一套文房四宝,有一把茶壶,一个茶杯。瞧着那套文房四宝,郑香盈眼睛有些湿润,那是郑夫人亲自替郑信诚挑选的,那笔杆上还特地让铺子里刻上“金榜题名”四个字,现儿却是物在人亡了。 “之恒,你先看看有什么异状没有。”焦大没有动手,只是笑着望了杨之恒一眼,杨之恒应了一声,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来,先细细检查了下文房四宝,然后再端起了那茶壶。看了看外边形状,放在耳边摇了摇,听着里边有水响之声,他将茶杯拿起来,手略微斜了斜,一线茶水便从茶壶嘴里呼啦啦的冲了出来,注入那个茶杯。 “师父,这茶水里有一股药味。”杨之恒端起茶杯闻了闻,眉头皱得紧紧:“是不是这茶水有问题?” 旁边的仵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弯腰回答:“小公子,这茶水是那郑爷十二号那日泡上的,现儿十五了,该是变酸了。” 焦大将茶杯接了过来放到了鼻子下边,又用手指头蘸了点点茶水便要往嘴边送过去,香盈看了心中一急,大声喊道:“焦大叔,千万不可,若是茶水里有毒可怎么办?” 杨之恒朝郑香盈笑了笑:“不碍事,我师父身上带着解毒的药呢。”说话间,他一双眼睛里满是崇拜,神色异常骄傲,仿佛他师父焦大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一般。 郑香盈见杨之恒说得笃定,稍微安心了些,可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焦大舔了舔那个手指,眯着眼睛想了半日,这才缓缓说道:“这茶水里掺了药,有人参、樟脑、苏合香、五味子、淫羊藿、沙苑子……”他点了点头:“还加了升麻、黄芪与柴根,这些药都是提神醒脑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夫开的方子,确实老道!” 仵作听了焦大的话,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焦爷,这茶水我们起先也留神过,用银针试过,还拿了些茶水喂鸡,瞧着里边没有毒,这才将它放到一旁的。至于焦爷说茶水里有药物,想必这位郑爷是用了东街汤大夫的神仙粉罢!” “神仙粉?”杨之恒抬起头瞪着眼睛望向他们两人:“吃了以后能成神仙?” 仵作笑着摇摇头道:“小公子,你这是不知道了,洛阳东街的汤大夫有家传秘方,每到秋闱便是他发财的时候!他独家所制药粉能让那些下场的生员服用了以后精神倍增,不知疲倦,即便是本来昏昏欲睡了的,喝了他这药粉泡的茶,也就会精神百倍。小汤大夫的祖父那辈开始就卖这药粉,因着十分有效,所以大家都戏称这药粉叫神仙粉了。” “原来是这样。”焦大点了点头:“这药粉里大部分成分我能尝出味道来,可有几味药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知道郑爷的死因是不是与这几味药才有关。可这方子既是汤大夫家传秘方,即便是去问他,恐怕他也不会多说。” 郑香盈的心噗噗的跳得很快,她固执的觉得郑信诚的死与这神仙粉该脱不了干系。望着躺在那里脸色青白的郑信诚,郑香盈转脸直视刘府尹:“府尹大人,可否派人去寻了那汤大夫过来?我觉得我父亲的死就是那神仙粉引起的。” 刘府尹讶异的望着郑香盈道:“汤大夫祖辈起就开始卖这神仙粉,这么多年没有出过问题,你父亲的死该与这神仙粉无关,郑小姐,你是悲伤过度,所以执念颇多。”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郑信晖也上前来劝说:“香盈,既然府尹大人说了这神仙粉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现儿秋闱都要完了,又是中秋佳节,府尹大人还要去过节呢,你就别再疑心了。咱们赶紧接了你父亲的尸身回荥阳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 去罢,现儿天气热,再放几日,恐怕便会坏了。” 郑香盈扭过头去,双目有如寒星,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郑信晖:“六伯父,我们七房虽然说起来是弱支,可也是郑氏族里的人,我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这做女儿的想查清这冤情,有何不对?即便我父亲不是被人害死的,也要让我知道这里头的真相,这样我心里才会舒坦些,六伯父,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郑信晖被郑香盈盯着,只觉她目光锐利,难以直视,只得将脸避开,喃喃对刘府尹道:“府尹大人,若是不忙,还请去传唤了那汤大夫过来。” 刘府尹见郑香盈神情执拗,单瘦的身子站得笔直,又瞧了瞧那郑信诚的尸身,不禁也有几分怜惜,叫师爷拿了一支签子出来交给旁边站着的衙役:“速去东街传了汤大夫过来。” 东街与府衙没有多远,只得一刻钟不到,那位汤大夫便来了。郑香盈瞧着汤大夫大约四十岁许人,身子清瘦,长相瞧着也不显得奸猾。刘府尹将他唤到前边来:“汤大夫,你瞧瞧这茶盏里的茶水,可是用你的神仙粉冲泡的?” 汤大夫捧起那茶盏闻了闻,点了点头:“不错,我都不用尝,就闻着这气味便知是我那神仙粉泡出来的茶水。” “汤大夫,这神仙粉难道人人都能用?什么样的人不能用?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神仙粉可有什么不好的作用?”前世的用药说明里都有适用人群、禁用人群和副作用,郑香盈不相信一种药能适用于任何人,或者郑信诚就是那一类。 汤大夫惊愕的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郑香盈,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说话便跟大人一般模样,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差点都让你没法子躲闪。“这神仙粉,自然是有禁忌的,我卖药都要先看人再卖药,不是胡乱卖的。”汤大夫摸了摸胡须:“我可不是那种只顾贪图钱财就置旁人生命不顾的无良之徒。” “汤大夫,那你来看看,你可否卖了药给这人?”刘府尹指了指那边郑信诚的尸身:“这有桩疑案需得你来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残阳如血无奈归 日头已经慢慢的往西边沉了,夕阳的余晖照在外边的树梢上,地上有着幽长的黑影。屋子里边的光线不是太好,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的压了下来一般,笼罩在停尸的那一角。 刘府尹吩咐师爷掌灯,屋子里这才亮堂了些,暖黄的灯光将那一角照得格外明亮。尽管郑信诚的肤色已经有些青白,可汤大夫还是一眼看出他曾经在他那里买过神仙粉:“当时我给他把脉,觉得他这身子能服用这神仙粉,因此卖了三包给他。” “三包?”郑香盈微微一顿:“三场考试?” “是。”汤大夫点了点头:“这神仙粉不能多服,每次一包足矣。” “若是多服又会如何?”杨之恒在一旁突然出声了:“会不会气血攻心?” 汤大夫一愣,打量了下杨之恒:“这位小公子师从何人,为何如此明白药理?你说的没错,若是多服了,便会引发气血攻心,轻者会耳鸣头晕,须得休息一段时间,重者会引发肢体麻痹,或者语言不通,更甚至还会因着气血冲顶,若不及时救治便会身亡。” 三包神仙粉,那应该还剩一包,若是那一包不见了,便是有人故意投到郑信诚的茶壶里边去了。郑香盈的双眼放光,盯住汤大夫不放:“汤大夫,你卖这神仙粉的时候有没有说清楚这厉害关系?” 汤大夫点了点头:“自然说清楚了,这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儿戏!”他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下郑信诚的脸色:“莫非这位便是死于气血攻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因为刘府尹已经转头去让衙役将郑信诚的遗物拿过来:“快去看看,那里边还有没有神仙粉?” 东西一件件的清理了出来,衣物、书本、日常用的小东西,还有一个荷包,打开口子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小纸包,还没等打开那纸包,汤大夫便点了点头:“那便是我卖的神仙粉,那包药的纸是我特别定制的。” 药包儿打开,里边有一堆白色的药粉,汤大夫拿过一些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不错,这便是我们家的独门药。”从怀里掏出一杆小小的秤来,他将那药称了下,眯着眼睛看了秤杆上的星戳子:“分量也没有少,看来这药没有人动过。” 郑香盈不免有些泄气,这第三包药的出现,证明了那茶水里的分量并没有过量,可他又怎么会气血攻心而死呢?站在她身边的杨之恒也有些气馁,原本以为可以从这神仙粉的分量上面来查,没想到也钻了死胡同。 “郑小姐,令尊过世,你难免伤心,但现在看来令尊确实是自己身子有恙所致,并非有人故意谋害。郑小姐也不必过于执着了,先去签字结案,然后领了令尊尸身去安葬罢。”刘府尹怜惜的叹息了一声,抬头望了望窗户外头挂在树枝上的斜阳,心里不免有几分焦躁,今日八月十五,家中妻妾正等他回家团聚,偏偏被这事儿拖在这里动弹不得。 “香盈,你便听府尹大人的话,先去结了案罢。”郑信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拉了拉郑香盈的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汤大夫,可还有旁人到你药堂里买了神仙粉?”郑香盈将郑信晖的手甩开,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汤大夫面前发问:“若是有人在你那里买了神仙粉,再投到我父亲茶壶里边呢?” 汤大夫瞧着郑香盈寒星一般的眼眸,摇了摇头:“郑小姐,到我药堂里买这神仙粉的,不说千人,至少也有几百人,我如何能全部记得清楚?之所以记得令尊,是因着我见他耳边有一个肉痣,瞧着非常显眼,所以才记得。” 郑香盈的心跳得颇快,若是她将那三房的四爷喊了给汤大夫来看,不知道他识不识得?若是他也在汤大夫那里买了这神仙粉,那很有可能便是他做下的这事情。可是那三房的四爷又怎么会跟着她来见汤大夫?况且若是他没在汤大夫这里买神仙粉,那岂不是会将关系闹僵,郑氏家族会觉得她有意在抹黑族里的形象? 正在犹豫之间,就听刘府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郑小姐,各人体质不同,说不定令尊考试时十分急切,故而导致了突发急病,与这神仙粉并无关系。仵作与这位焦爷都验过尸了,令尊并非他人毒害,你又何必一定纠结有人谋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又能知道自己寿命何时终结呢?” 郑香盈不服气的睁大了眼睛,正准备回驳刘府尹的话,这时有人伸手摩挲着她的头顶:“郑小姐,就听府尹大人的话,咱们回去罢。” 抬起头来,郑香盈见着焦大关切的目光,他的目光十分柔和,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安心的感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 觉,杨之恒也在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郑小姐,听我师父的没错,咱们走罢,你母亲还在悦升客栈呢,她肯定等得着急了。” 被他一提醒,郑香盈忽然想起郑夫人来,点了点头道:“好,我走。” 见郑香盈终于不再执着,刘府尹和郑信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刘府尹很是欢喜的指了几个衙役将郑信诚的尸首帮着抬去马车上边:“务必小心着些,动作不可粗鲁,这死的可是荥阳郑氏的七房老爷!” 郑香盈闷闷不乐的跟着焦大师徒走出了府衙,这个不是结果的结果让她很是郁闷,她真不相信郑信诚说走就走了,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你在想什么?可是还觉得你父亲死得蹊跷?”杨之恒见郑香盈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心中也很是不舒服,虽然与郑香盈只相处了短短的两日,可他却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仿佛是老朋友一般,见着她难受,他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郑香盈抬头看了他一眼,身边的这个小小少年,稚气未脱,可眼神却很真诚,让她不由自主觉得心中温暖了起来,她笑了笑道:“还能怎么样?都已经在府衙那边结案了,觉得蹊跷也没法子了。” 焦大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郑小姐,你可是有怀疑的人?” 郑香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焦大的眼神似乎洞悉一切,本来想将三房四爷借钱不还的事情说出来,可想着毕竟自己与焦大只是萍水相逢,怎么能一五一十的便将家里的私事全抖露出来?她含糊应了一句:“确实是有,只是我觉得那人十分狡猾,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若这人是你们郑氏家族里的人,即便你提出疑问来,你们族里也不会让他对簿公堂,只会私下处理,毕竟这有关于郑氏的名声。而且你说得对,那人肯定做得隐秘,即便你揪了他去给汤大夫辨认,肯定汤大夫也不会认识他,因为他定是支使了旁人去买的神仙粉。” 郑香盈忽然有一种无力感,焦大说的都对,即便她指证了三房四爷,郑氏会不会将他交给官府还是一个疑问,更何况她根本没办法去指证他,她只有怀疑,没有证据,如果就这么去指证他,旁人定然都不会相信。 “那我该怎么办?”郑香盈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父亲就这么冤枉的死了不成?” 焦大深深的望着她道:“不怎么办,你必须快些长大,等你有了力量与他们抗衡了,你便能将你父亲的死因找出来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凶手,让他为你父亲偿命。” 郑香盈站在那里,夕阳将她镀了一层金灿灿的边儿,她双眼望着前方,脸上有一种坚定与决然:“会有这一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死去何所道 夕阳西下,暮归的寒鸦翅膀上都带着一道金灿灿的边儿,振翅往树梢上飞去,似乎能洒落一地的碎金。淡淡的暮霭已经在天边涌现,青莲色的天空里有着缕缕烟灰颜色,似乎有人拿着纱布蒙上去一般。 今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郑氏族里的人早就决定准备十六清晨动身出发,所以郑信诚的尸身只能暂时寄放在义庄。 “你先回客栈去,我到这里守着。”郑信晖望着直挺挺躺在那里的郑信诚,叹了一口气,这七房的弟弟为人很好,只是性子有些软糯,可怎么着也是家中的主心骨,就这么撒手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以后少不得要郑氏族里来操心了。 “郑小姐,咱们快些去马市,赶着现在该还没有全部关门,总得买两匹马才是。”焦大见郑香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出言提醒道:“我们走了,你的马车便走不动了。” 杨之恒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焦大:“师父?”又转眼望了望郑香盈,脸上的神色有些着急:“我们不也……” 焦大没等他说完话,直接将杨之恒的话打断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先去替郑小姐将马买过来才是。” 郑香盈听着这话,知道焦大去意已决,心中虽有不舍,可总不能拉着他不放手。各人有各人的事情,焦大与她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了她们母女已经耽搁了两日,郑香盈的心里边早就过意不去,现儿知道焦大就要离开,倒也松了一口气,她真不愿意欠别人太多,也不想让自己家里的事情影响到别人。 “焦大叔,我们快些去买马罢。”郑香盈朝杨之恒微微一笑:“师父最大,师父说了算,你别弄得你师父不开心。” 杨之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跟了焦大往马市走,几人到了洛阳的马市,已经只有几家还没有关门,马贩子见来了客人,殷勤的引着他们进去挑选。焦大对于选马也很有讲究,掰开嘴巴看了看牙口,又顺着马鬃摸了摸马的身子,最后选定了两匹。马贩子张开夸赞:“大爷真有眼光,这两匹可是宝马良驹……” 话音未落,杨之恒在旁边冷冷的开口:“什么宝马良驹,我们只不过是买两匹拉车的马,你这两匹瞧着也只能拉拉车罢了。” 马贩子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摸着脑袋没有敢接口,焦大笑了笑,掏出两个银锭子来:“就连我的徒弟都一眼看出来你这马的优劣,你就不必在这里自夸了。你说得再好我也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这两匹马,合在一起五十两银子,卖不卖?” 瞧着焦大手里托着的银锭子,马贩子吧嗒了下嘴巴,叹了一口气:“大爷,现儿马市行情不好,真是不好做生意,再加五两罢。” 焦大笑了笑,又掏出一小块银子来:“成交。” 焦大与杨之恒拉着马回了客栈,到后院将马套在马车上,把自己两匹马换了出来。杨之恒仔细检查了下套马的牢具,摸了摸马脖子,望着郑香盈只是笑:“其实这两匹马都还不错,拉车刚刚好合用,我方才只是故意那么说的,免得那马贩子黑心宰你的银子。” 焦大拍了他一巴掌:“马是咱们打死的,本来就不该让郑小姐出银子,你现儿是得了便宜还来卖乖不是?” 郑香盈感动得眼眶有些湿润,望着杨之恒道:“焦大叔,杨公子,多谢你们了。” “谢啥?你又不是没有给我买马的银子。”焦大摸了摸郑香盈的头发:“郑小姐,你现儿年纪还小,人微言轻,府尹大人又不是个精明的,所以今日暂且让那凶手躲了过去,但我相信等你长大了,自然能替你父亲抓出这个人来。” “焦大叔,我记下了。”郑香盈咬着牙齿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快快长大。”抬头见着杨之恒站在焦大旁边,眼中似乎有不舍的神色,郑香盈也有几分惆怅:“焦大叔,你们有事儿便先去罢,不用在陪我了,打扰了这么久,香盈真是过意不去。” 焦大笑了笑,那笑容有如春风拂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 面:“我和之恒还有旁的事儿,你们亲族有这么多人,也不用我们再跟着一起走了。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杨之恒望了望郑香盈,跟着焦大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后院,郑香盈瞧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消失在门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客房的高楼,慢慢的沿着院墙走了过去,她真不知道郑夫人现儿的精神状态会是怎么样的,又该如何去安慰她。 回到客房,见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郑氏族里下场秋闱的回了客栈以后都赶在这里安慰郑夫人。郑香盈分开众人走了过去,瞧着郑夫人脸色苍白,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瘦削的脸色显得更大了些,她神情有些呆滞,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额头上包着的白色纱布格外的显眼。 “母亲,我回来了。”郑香盈走上前低声在郑夫人耳边说了一声,郑夫人蓦然抬起头来抓住了郑香盈的手:“香盈,你父亲呢,你父亲在哪里?有没有跟着回来?” 郑香盈难受的看着郑夫人的脸,眼泪珠子瞬间便滴落了下来:“父亲现在停放在义庄,六伯父守在那里呢。母亲先好好歇息着,明日咱们一早起来便将父亲送回荥阳去。” “不!”郑夫人尖叫一声,全身都在发抖:“我要去见他,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郑香盈有些为难,郑夫人现在这情形,怎么能让她继续受刺激?不如到客栈里安安稳稳歇息着,明日好一早起来赶路。这时旁边那些郑氏子弟里有人说话:“咱们一起陪着弟妹去见见信诚也好。” 说话的人看上去有些不像善类,一脸奸猾的模样,留着小胡须,表情似乎有几分哀恸,可郑香盈却觉得他那神色都是装出来的一般,假得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张纸。郑氏其余子弟也纷纷附和:“可不是这样,该去瞧瞧!” 一伙人拥了郑夫人去了义庄,此时天色已晚,义庄里头已经掌灯,停尸房里的郑信诚被灯光照着,脸色似乎比白日更显得青白了些。郑夫人由鲁妈妈扶进屋子,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瞧着郑信诚的尸身,似乎不敢相信他已经离世了一般,忽然她猛的走上前两步,扑到了郑信诚的尸身上边,抱着他痛哭了起来:“信诚,信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郑氏几房来下场参加秋闱的人见着这情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围在郑信诚的尸身旁边劝郑夫人:“弟妹,莫要太伤心了,节哀顺变。” 郑香盈穿着一件白色衰衣,站在郑夫人身边,心中虽然悲戚,可眼睛却不住的往那十来个郑氏子弟身上打量,方才那个提议的人是不是三房四爷?自己瞧着郑夫人有些神情恍惚,本想让她好好歇息,可他偏偏怂恿着郑夫人过来义庄看郑信诚的尸身,究竟是何居心? 是不是他做下的手脚?郑香盈脑子里边不住的在想着这个问题,可她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指证他,只能将这个问题埋在了心底里边,扶住了郑夫人,轻声安慰她:“母亲,咱们先回客栈去罢。” “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你父亲在一起!”郑夫人双手紧紧抱住郑信诚的身子,嘴边露出了一丝凄然的惨笑:“我与你父亲是说好了的,我们总会要在一起。现儿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我怎么能不陪他!” 郑香盈张嘴望着郑夫人,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惊奇,她真没有看出郑夫人与郑信诚竟然有这么深厚的情感,不是还有个王姨娘与杜姨娘吗,郑夫人为何还对郑信诚这般情深意重。 “香盈,你回客栈去罢,你年纪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宜熬夜。”郑信晖在旁边见着郑夫人说得坚定,摇了摇头,这位弟妹也实在太执着了些:“你母亲有贴身妈妈陪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郑香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要与母亲在一起。”来的路上经历了马车遇险,她真不放心让郑夫人单独留下来。或者马车遇险真是一个意外,可偶然里却有必然的因素,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 “你……”郑信晖看了看郑香盈,见她一双眼睛灼灼有神,不肯退让半分,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就依着你罢,只是这在义庄过夜……” 义庄,停放棺椁的地方,有些人客死他乡,或者是亲属还未找到合适的地方安葬,就会将尸首暂时寄放在义庄,所以郑信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义庄实在不是一个适宜休息的场所。 郑香盈望了望郑夫人,咬了咬牙:“多谢大伯父关照,香盈会一切小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惊月夜义庄幽魂 “得得”的马蹄声不疾不徐的响着,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有两匹马并肩而行,赶路的人似乎并不着急,仿佛在游山玩水一般,马儿走得甚是缓慢。 “师父,为什么咱们不跟他们一起回荥阳?咱们不就是去荥阳调查郑家的吗?”杨之恒抬头看了看天边。夕阳已经快沉下去了,只有一抹暗红的余晖照着山上的树木,让起伏的山岚也披上了一种暗红的颜色。淡淡的白色圆弧已经出现在天空,很快那淡淡的颜色便越来越明亮,挂在乌蓝的夜空里格外显眼。 “之恒,你为何对那位郑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焦大偏头看了看杨之恒:“素日里玥湄郡主跟在你身后,就像一根小尾巴似的,可你偏偏又不怎么搭理她。” 杨之恒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好半日才瓮声瓮气道:“师父,我哪有上心?只是觉得她与她母亲,孤儿寡母的十分可怜罢了。” 焦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恐怕你觉得她与你身世有些相似?” 杨之恒望了焦大一眼,扬声道:“师父,你也总是鼓励我,要我快快长大,今日你也与郑小姐说了同样的话。” “这又如何?为师本来便是对你们寄予厚望而已。”焦大伸手将杨之恒的马头拨转了一下:“我瞧着那郑夫人的性子,今晚恐怕要让郑小姐陪她住在义庄呢。” 听了这话,杨之恒呆了呆,他将马调转了过来,双腿一夹马肚子,扬鞭打马,飞快的往洛阳城那方向冲了过去,夜风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裳,就如船只上鼓胀的风帆一般。焦大看着徒弟的背影,哈哈一笑,抓紧了缰绳也跟着追了过去。 夜已深,十五的月色分外的明亮,又圆又白的挂在了树梢,如水般的月华笼罩着大地,走在这淡淡的月华里,一切都那么有诗情画情。但是在这样的月色里,郑香盈却始终感受不了诗一般的情调,她拿着一篮子钱纸匆匆走在义庄的路上,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 树上忽然传来“嘎”的一声长叫,一只寒鸦振翅而起,头上飘落了几片树叶,郑香盈站定了身子,不敢再往前行走,前世看过的鬼片全都涌现在眼前,僵直行走的僵尸,长着獠牙的吸血鬼,仿佛在她面前纷纷跳来跳去。她握着篮子的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 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差不多没有握稳手中的篮子,哗啦一声便要掉到地上去。 投在地上的树影不住的摇动,里边忽然蹿出了黑色的一团,郑香盈吃了一惊,手中的篮子终于滑落,她站在那里出了一身冷汗,迟缓的将脑袋低了下去,望着那落地的黑影。 那黑影弓起了脊背,尾巴竖得老高,懒洋洋的发出了“喵呜”的声音。见郑香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只猫似乎失去了戏弄她的心情,转过头去无声无息的跑开了,步履轻盈无声无息,让郑香盈的心噗噗的跳得更快。 弯腰从地上捡起篮子,郑香盈慢慢挪着步子往义庄里边走。郑夫人非得要给郑信诚烧钱纸,她迫于无奈只能出去寻了一圈,见着有一家寿衣店正在打烊,不管人家欢不欢喜,挤了进去买了一篮子钱纸。 回来的时候月色正好,可一踏进义庄的门她心中便觉得有些紧张,方才这只猫让她绷得紧紧的神经差点断了弦,当看清楚原来只是一只猫的时候,郑香盈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声:“郑香盈啊郑香盈,你真是个胆小鬼!世上本来就没有鬼,只是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念完了这一遍,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提了篮子昂首挺胸的往前边走了去,忽然间一阵风刮了过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撒乱不堪,正在伸手去整头的时候,篮子里的钱纸也被吹了起来,纷纷扬扬的往旁边飘了去。郑香盈心中一急,顾不上头发零乱,赶紧追了过去捡钱纸。忽然就听一声惨叫:“有鬼啊!”一个黑影从路边的树丛后边站了起来,提着裤子飞一般的往小径那边跑了过去。 郑香盈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四处风轻云淡,好像不见什么可疑的影子,她低头捡起那些散落的钱纸放到篮子里边,又大步往前边走了去。 风吹得义庄的大树不住的摇摆着身子,树间传来了极低的交谈声:“之恒,郑小姐胆子可大得很,咱们根本不用回洛阳来的。” 杨之恒咕哝了一句:“方才瞧她进义庄的时候步子还走得慢,怎么忽然就无所畏惧了。” “岂止是无所畏惧,还能吓到了旁人。”焦大忍着笑低声说道:“若她不是女子,我还真想收下她做徒弟。” 师徒两人从树上飞身而过,很快便蹿到了义庄的屋顶上边,揭开几块瓦往下边看,就见郑夫人趴在郑信诚的尸身上边,旁边有一个盆子,里边正燃着一团火,郑香盈跪倒在蒲团上边,将篮子里的钱纸折好一张张的投了进去。 因着郑信诚只在义庄停一个晚上,所以单独放在一间屋子里边,可灯光微弱,墙上人影不住的在晃动,这屋子显得阴森森的一片。郑香盈望了望跪在自己身边的鲁妈妈,低声说道:“怎么着也该劝了母亲去歇息。” 鲁妈妈拿了帕子不住的擦着眼睛,望着趴在那里的郑夫人,心里也是难受,她是郑夫人娘家的老仆人,一直瞧着郑夫人从小姑娘慢慢长大,为人妇为人母,与她感情格外深厚,现儿瞧着她的遭遇,眼泪珠子掉个不停,都没有歇气的时候。 窗户上的树影忽然摇晃了起来,外边似乎刮起了风,不知哪里漏进来几丝风,烧钱纸的盆子里的火光被吹得不住的往一边倒,郑香盈抬起头来望向了鲁妈妈,心里有几分害怕,这屋子里头就她们三个,旁边那些屋子里边可是停了不少棺椁的。 “妈妈……”郑香盈听着外边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在他们这间屋子面前停住了,心里有些紧张,抓住了鲁妈妈的手,眼睛有些惊慌的盯住了门口:“你听到脚步声没有?” 鲁妈妈侧耳听了听,摇了摇头:“不曾。” 就在说话间,忽然门猛的被打开,郑香盈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来,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门口,就见一道白色身影站在那里,两条裤管不住的在票晃,露出下边瘦骨嶙峋的一双腿来。 鲁妈妈吓得全身打颤,但还是挣扎着朝郑夫人爬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掩在怀里,郑香盈此时却镇定了下来,一双眼睛直视向那个白色身影:“你是谁?” “我是看守义庄的田嫂。”那白色身影幽幽的开口说话了,郑香盈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屋顶上的杨之恒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小瓦片又悄悄的放到了屋顶上,焦大见着徒弟这个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我叫你练习耳力目力,你总是爱偷懒,现儿便知道害处了,隔得并不远,你竟然都分辩不出来是人是鬼,更别提分辩出来人是男是女了。” 杨之恒有些惭愧,低头喃喃道:“师父,我错了,以后定会刻苦练习。” 屋子里边,田嫂身上挂着一大捆白布朝郑香盈走了过来,那白布拖在地上不住的摇来晃去:“我怕你们没得东西盖,帮你们找了几块招魂幡,你们拿了垫到那边草堆上歇息一个晚上罢。义庄里没得多余的铺盖,只好请夫人小姐将就着了。” 郑香盈接过东西,感激的一笑:“田嫂,有得盖便可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田嫂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你一个大家小姐,累了都快大半夜了,总怕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呐!赶紧去歇息着,别再逞强,人的身子可禁不住这样熬夜。” 等田嫂出去,郑香盈将那捆招魂幡铺了几张到草堆上边,同鲁妈妈一道将郑夫人挪到了临时的床上,又替她盖好幡布,仔细的掖了掖下巴下巴的布,望着郑夫人苍白消瘦的脸和那深深凹陷的眼窝,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郑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还不知道熬不熬得下去呢。 屋顶上边的杨之恒也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随着十五月夜的清风飘出去很远,格外幽长凄凉,让走在小径上的一个人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僵硬着把脖子转开来,迟缓的望了望四周。 义庄屋檐下的两盏白色的灯笼随着风不住的转动着,就如两点鬼火,又如一个人的眼睛,正在往这边张望,那个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那排屋子磕了几个头,低声念叨了几句话,迅速的爬了起来,飞奔着跑了出去。 ☆、灵堂内旧事重提 初秋的清晨有着淡淡的白雾,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水,推开窗户往外边看,只觉流霜未去,整个义庄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就如瑶池的楼阁亭台一般,远远望着飘飘渺渺。 郑香盈昨晚没有睡踏实,在草堆上翻来滚去,心中有几分惊恐,屋子里停放着郑信诚的尸首,自己身上盖着的是招魂幡,怎么样想都有些惴惴不安,挨到子夜时分才合了眼,还没睡两个时辰,就自然醒了过来。 望了望草堆上睡得正香的郑夫人与鲁妈妈,郑香盈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窗户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 外边白纱似的雾气。郑信诚过世了,家里失去了主心骨,看起来郑远山无论如何也会被记到母亲名下了,杜姨娘肚子里那个即便是个小少爷,现儿也来不及了,总不可能七房没一个嫡子哭灵摔驾。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按着古时所谓三从四德来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以后七房便要听郑远山的话了,因为他是家中长子,只不过她现在所处的大周还好,未成年的子女还是得听母亲的教导。郑香盈摸了摸胸口,若是郑远山成了七房当家作主的,想想王姨娘那嘴脸她都觉得有些恶心。 草堆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郑香盈回头一看,鲁妈妈也已经坐了起来,很忧愁的看着躺在那里的郑夫人:“姑娘,怎么就不多睡一会子呢?现儿天色还早。” “我哪里还能睡着。”郑香盈苦笑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灰白的墙壁,鲁妈妈真是身子骨儿好,心也宽,这种地方还能睡得香甜。 两人走了出去寻到住在最尽头的田嫂夫妇,讨了水简单的洗漱了下,田嫂擦牙用的是很粗糙的青盐,郑香盈只觉得自己牙齿与嘴巴皮儿被硌得有些发疼,心里暗自想着这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端了水回到屋子里边,郑夫人已经醒了,正一脸憔悴的靠着房间一角坐在那里,双眼无神的望着郑信诚的尸身。郑香盈见了她那模样,心中一紧,郑夫人脸色灰败,没有半点精神,她真担心她会忽然倒下去便再也起不来。 刚刚给郑夫人梳洗完,郑家的人便过来接她们了,大家脸上都有哀戚之色,似乎在真心实意的伤心一般。郑香盈虽然不大待见郑家的人,此时见了倒也放下心来,钻到马车里边靠着鲁妈妈的肩膀,不多时便闭着眼睛睡起觉来。 “香盈跟着我们出来受苦了,这马车里头都能睡得安稳。”郑夫人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两日颠簸,瞧着都瘦了不少。”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父亲不在了,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样过呢。” 鲁妈妈将郑香盈抱在怀里,低头瞧了一眼她瓷白色的脸,笑着安慰郑夫人道:“夫人,你也莫要着急,族里总不会不管七房,孤儿寡母的,可不该更照顾些?” 郑夫人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沉沉一片,眼睛前边有万点金星子乱溅一般,心里边也不断的绞痛了起来。她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觉得喉咙间有些发甜,抖抖索索的摸出了一块帕子掩住嘴,将一口痰吐了出来,低头看了下,就见那素白的帕子上有一块殷红,就如雪地上开着的红梅般耀眼。 鲁妈妈眼睛尖,一眼就瞅见了那帕子上的血迹,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夫人!” 郑夫人吃力的摆了摆手:“别出声,莫要惊动了她。” 鲁妈妈眼中含泪的望着郑夫人,声音哽咽:“夫人,咱们赶紧回家,请个老道的大夫来瞧瞧,这身子可得要好好养着,原来的病没有断根,这时候又添了新病,怎么能行呢。” 郑夫人靠着马车壁,好半天没说话,当鲁妈妈以为她睡着了,想要拿件衣裳给她盖上时,她忽然又缓缓的开口说话了:“妈妈,你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下人里头数你最贴心,以后你可要好好照看着小姐,别让她受了委屈。” 这话有些托孤的意味,鲁妈妈听了心中大为悲凉,忍不住拉着郑夫人的手,哀哀凄凄的哭了起来:“夫人,你何苦说这丧气话儿!回荥阳以后好好休养着,多吃几副对症的药,用不得几日便好了,千万莫要想多了。” 郑夫人没有答话,只是闭紧了嘴巴,那嘴唇皮儿都是灰白的一片。 到了荥阳境内郑香盈才醒了过来,见郑夫人闭着眼睛缩在马车角落里,身子显得格外单薄。鲁妈妈抱着自己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般,心中奇怪,才这会子功夫,鲁妈妈怎么就哭成这样儿了?掀开帘子往外边看了看,就见一片暮色沉沉,可依稀能分辨清楚快到自己家门口了,心里自以为明白,鲁妈妈这是要做样儿给那些前来悼念的郑氏族人看呢。 大门上已经挂起了白色的花球,门板上贴着白色的讣告,门口站着的门房也穿着白色的衰衣,郑香盈与鲁妈妈搀扶着郑夫人下车,瞅着门口这刺眼的白色,心里莫名就伤感起来,以后这府里头便再也瞧不见郑信诚单瘦的身影了。 几乎是半拉半拽的将郑夫人弄进前院,郑大太爷便带着人走了过来。前院里边搭了个灵棚,一副棺椁停在那里,等着装郑信诚的尸身。灵棚里边点着硕大的牛油蜡烛,火苗蹭蹭的往上蹿着,外边飘着招魂幡,旁边还有各种祭幛,写着“寄托哀思,音容宛在”的字样,到处都是一片白,衬着中央黑色的棺椁,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信诚媳妇。”郑老太爷今日没有像往日那边颐指气使,瞧着郑夫人精神不振,他的声音放柔和了些:“信诚过世了,总要有个嫡子替他哭灵摔驾,我们昨日合计了一回,决定将远山记到你名下,已经在族谱上边写好名字了。” 郑夫人瞧着跪在灵棚外边磕头回哀悼之礼的郑远山,眼睛前边一阵发晕,不用说定然是王姨娘借着这个机会去大房说了这事儿,趁着她还没有回府,先斩后奏的就这么定下来了。可是这嫡子的事情确实也是迫切,郑氏族里这么做也不能说有悖常理,郑夫人蹙了蹙眉头,望着郑大太爷点了点头道:“大伯父为我们七房着想,侄儿媳妇实在感激,只不过我起先也说过,我想要记到名下的是杜姨娘的儿子,大伯父不能不遂了我这心愿。” 郑大太爷一怔,没有想到这侄媳妇竟然如此执拗,杜姨娘肚子里头的难道就一定是个儿子?这记名的事儿,也总得让那孩子生出来以后再说,怎么能现在就提出来要记名呢?“信诚媳妇,杜姨娘生孩子还早罢?等她生出儿子来再议此事也不迟。” “大伯父,既然侄儿媳妇不在场,你们都可以将郑远山记在我名下,那杜姨娘那儿子有没有生出来又有什么要紧?”郑夫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郑大太爷:“若是郑氏这样罔顾我的感受,那恕我只能将这事情交去官府秉公断案。” “胡闹,胡闹!”郑大太爷气得脸色发青:“这族里的事儿怎么能闹出去,你莫非是想要咱们郑氏名声受损不是?” 郑香盈在旁边见着郑夫人神色执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郑大太爷,仿佛没有丝毫畏惧一般,心里不由得暗自叫好,这郑信诚刚刚死,族里人便欺负到郑夫人头上来了。其实目前形势来看也只能将郑远山记名了,郑夫人之所以提出自己的要求,这是在向郑大太爷表明自己不喜欢族人自作主张的态度呢。 郑大太爷被郑夫人盯得有几分窘迫,见她就是不松口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 ,心里也是懊悔,不该听了郑老夫人的话提前将这事儿给办了。昨日王姨娘带着两个儿子来见郑老夫人,娘儿三个跪在那里哭了个不歇:“老爷没了,这可怎生是好?可怜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庶出的儿子,到门口回孝子之礼的人都没有呢。” 王姨娘年轻时是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而且是颇得郑老夫人喜欢的,现儿瞧着她带着两个儿子哭成一团,郑老夫人也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反正是要记名的,不如就早些记了,现儿总要有个人在门口跪着回孝子之礼,不如就让远山担着罢。” 郑大太爷心里想着迟记名早记名还不是一样?信诚那媳妇看着便是个软糯的,族里记了名,她还敢来起高声?当即喊了族里一些主事的人过来,将郑远山记在了郑夫人名下,可没想今日郑夫人刚刚进门便与他扛上了。 “侄儿媳妇……”郑大太爷艰难的开口了,望着郑夫人冷冷的双眼,只觉得自己在郑氏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背后有不少嘲弄的目光,如芒在背,着实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 郑大太爷最终妥协了,在族谱上添了个名字:郑远寒。 放下笔来,郑大太爷心情有些沉重,原来还以为信诚媳妇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难怪七房那丫头郑香盈如此张扬,原来是随了她的性子。昨日王姨娘在大房这边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堆郑香盈的恶迹,他起先还不相信,现在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女,信诚媳妇是个歪的,她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灵堂里头不少郑氏族人都在,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尊严,丝毫不让的逼着他将杜姨娘那个没出生的娃记到族谱上,还叫嚣着若是不如她的意,便要告到官府去,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乃是堂堂的郑氏族长,却被一个晚辈给胁迫了,说了出去也是脸上无光。 郑夫人却没有理会到郑大太爷此时复杂的心情,看了那族谱一眼,点了点头:“辛苦大伯父了,府里人多事杂,我便先回去了。” 郑大太爷瞧着郑夫人那单瘦得似乎风一吹便能刮跑的身影,心里一口气堵着,好半日都吐不出来,揉了揉胸口,带着长随怏怏回府。郑老夫人正在和一群孙女说着闲话,见郑大太爷走了进来,面色不虞,赶紧吩咐孙女们回各自的院子,等着人都走了,郑老夫人这才开口相询:“老爷,这是怎么了?” “你还来问怎么了?”郑大太爷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边,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眉头虬结在一处成了个倒八字,怎么也解不开:“都是你要横加插手,让我今日在七房丢了脸面!” 郑老夫人瞧了郑大太爷一眼,见他似乎气得不轻,也有几分奇怪,伸手扶了扶抹额,上头那红宝石闪闪儿的发出光来:“为了那记名的事儿?这难道还能节外生枝不成?” 郑大太爷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郑老夫人讶然不已:“七房不将郑远山记做嫡子,反而去记那个没有出世的娃子,哪有这样的道理?素日里瞧着信诚媳妇是个明理的,怎么于这事上头倒拧住了?” “你是看着她那面色和善,实际上是个顶顶有主意的。”郑大太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得了郑老夫人的支持,心里总算舒畅了些:“我只好让了一步,将杜姨娘肚子里那个也在族谱上记名。” “若是生了个女儿,那可怎么办?”郑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不是胡闹吗?” “她说生了个女儿就算记在她名下的嫡女,只要将那个远字改成香字就行了。”郑大太爷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望着茶盏里飘拂着的茶叶儿,默默的回想着郑夫人的模样。可能是病得久了,她十分消瘦,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肉,真真是皮包骨的模样,眼窝凹陷很深,一双眼睛大得有些吓人,当她瞧着自己的时候,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颤,那种目光绝望而空洞,仿佛不是活人的眼神,没有半丝温热的气息。 “这事真让人费解。”郑老夫人转着眼睛想了想:“她这样做总该有个目的罢?单纯只是杜姨娘得她的欢喜?我瞧着不像。”略微停了停,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是了,她是在给自己女儿铺路呢,王姨娘如此痛恨她们母女俩,以后她要是撒手去了,香盈那个丫头等于就没有了娘家人,现儿将杜姨娘肚子里头那个记在名下,多多少少还有个声气相通的。” “不管她怎么想,也不能在众人面前驳了我的面子。”郑大太爷愤愤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头:“再怎么着我也是族长,她有什么话可以私下与我说,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让我下不了台,哼,实在是可恶。” “可能她们林家也就这个家风了。”郑老夫人眯着眼睛想了想:“那日莲丫头及笄,她竟然让香盈丫头捧了一支单簪来道贺。我原本瞧着那香盈丫头长了个聪明伶俐的相貌,还准备让她多来大房走动,可是……” “夫人,你是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让她多来咱们府里走动?七房寒酸,她若是来咱们这边走得多了,少不得会嫉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出来。”郑大太爷摇了摇头:“瞧着信诚过世的份上,咱们善待他的儿子也就是了,丫头不都是别人家里的人,用不着多操心。” “老爷,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郑老夫人愤愤的喝了一口茶:“没想到那香盈丫头竟不是个好的,在丹霞园里头同枝丫头吵了起来,听说她还动了手,枝丫头给我看她手腕儿上头都红了一片。唉……果然娶媳妇要留心,也不知道那会子老三怎么想着要给信诚牵了这根线儿,林家里的人到现在都还只是些五品六品的小官,没一个有出息,也怪不得他们家初来的女儿小家子气。只是这言传身教,把好好的一个香盈丫头给带坏了坯子,不知道出阁以后会不会糟蹋咱们郑家的名声呢。” “她敢!”郑大太爷将茶盏儿敲着桌子砰砰响,喘了两口粗气:“先瞧她几年,若真是坏了坯子,咱们宁可将她送去庵堂里边做姑子,也不能让她出去祸害人,免得咱们荥阳郑家的声誉有失。”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郑老夫人点了点头:“老爷你是族长,可得想法子维护咱们郑氏的名声,绝不能让那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两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似乎郑香盈马上就要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儿,说着说着,那话题慢慢的转到了自家孙女的亲事上边:“莲丫头的亲事也要上心了,虽说算命的说须得十七虽以后出阁才好,可她今年已经及笄,自然得先挑选下人家,出阁的日子选晚些便是。” 郑大太爷却摇了摇头:“不着急,老三那边来信说宫里的娘娘嘱咐,咱们大房的女儿金贵,千万不能随意许配了人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4 家,她会帮她们留意着呢。” 郑大太爷的第三个嫡女郑如月十八年前选入宫中,刚刚进宫的时候虽说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却也是占尽君恩的,才入宫一年便封了嫔号,再熬了些年份便晋了德妃,最近几年因着她年岁渐长,宫中新进的妃子们又容颜殊丽,这才被皇上冷落了些,可是皇上惦记旧情,隔三差五便有赏赐,对于朝堂上郑氏的人也十分看重。 “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儿子……”一提到德妃,郑老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朝野上下都在担忧这事呢,皇上今年也快五十了,可膝下空虚,满宫妃嫔颗粒无收,这真让人揪心呐!德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有过一次身子,后边却再也没了喜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钦天监该好好算算国运才是。” 郑大太爷紧张的往旁边看了看,嘘了一声:“夫人,噤声!这国运岂是你深闺妇人能说的?我们能管好家里的事儿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正在说话,外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管事妈妈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老太爷,老夫人,七房的夫人没了!” “没了?”郑大太爷骇得睁大了眼睛:“真没了?不会罢?早一个时辰她还与我在宗祠里边说话呢,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七房有人来报丧了,看来还得请老太爷过去瞧瞧才行。”管事妈妈直起身子,不住的揉着胸口:“听说七房那边乱糟糟的一团,都在等着老太爷过去呢。” 郑大太爷听了这话心里格外舒畅,微微笑道:“毕竟他们还是离不得我。” 郑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老爷,我同你一道去罢,毕竟信诚媳妇没了,我这个做伯娘的自然该去看看。” 两人带了丫鬟仆妇坐了马车去了七房那边,还没进门,就听着里边哭声与吵闹声混成了一团,在外边听着格外刺耳。郑大太爷皱了皱眉毛,撩起长袍下摆,迈步走了进去,就见前院里有不少人,站的站着,跪的跪着,身上白色的衰衣与黑色的棺木挤在眼里,仿佛是两种颜色在厮杀一般,看得郑大太爷眼前一阵发晕。 “这究竟是怎么了?”郑大太爷站在那里,沉声问了一句,前院里的人听着他的声音,大家皆转过头来:“大太爷来得正好,这事儿非得你来秉公处理才是。” “究竟是什么事儿?”郑大太爷见着郑香盈一脸倔强,拉住一个人的衣裳不放手,不由得有几分生气,信诚这个女儿也已经满了十岁了,怎么这样不讲究,大庭广众之下拉着男子的衣裳不放,虽然说这个人是她的伯父,可总归也不太好罢。 “大太爷,这人方才鬼鬼祟祟的从我们家内院跑出来,形色十分可疑。”郑香盈伸手指着那个男人,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我母亲虽然精神头不好,可哪有这般容易就过世了?香盈觉得我母亲方才过世与他定然有关系,请大太爷彻查此事,也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 郑大太爷顺着郑香盈的手望了过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满脸不屑,悠闲自得站着的男子乃是三房的郑信隆。 ☆、郑香盈陡失祜持 这八月的天气似乎没有凉快的意思,即便是站在树荫底下,全身都还在冒汗,瞧着郑香盈捉着郑信隆不放手,郑大太爷不由得脸涨得通红,呵斥了一声:“香盈,你怎么能对你的伯父如此无礼?还不快些撒手!” 郑信隆听着郑大太爷说话,十分得意,瞧着郑香盈只是歪着嘴巴笑了个不歇:“侄女儿,你快些放手,亏得现在还年纪小,若是年纪大些,让人瞧见你扯着我不放,还以为是那处出来的,惯会站在街上拉客呢!” “啪”的一声脆响,郑信隆便觉脸颊上热辣辣的一片,捧着脸惊愕的望了过去,就见郑香盈正横眉怒目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又要朝他那边脸扇了过来。郑信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这般对他不恭敬?周围的人也很惊讶的望着郑信隆的脸,这让他更是气愤,暴跳了起来,正准备捉住郑香盈一顿好打,这时郑大太爷开口说话了:“信隆,快快住手!” 郑大太爷背着手走到了郑香盈的面前,眉毛拧到了一处:“你怎么便这样没修养了?大庭广众之下与泼妇无异。这是你的伯父,你怎么着也该敬重着他,怎么相反动起手来了?” 郑香盈瞧着郑大太爷义愤填膺的模样,冷冷一笑:“伯祖父,这事情总有个原因,我也不是没有缘故便动手,你们方才也都听见了他说的话,那可是一个长辈应该说出来的?”瞥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郑信隆,郑香盈义正言辞道:“如此粗鄙的言语,哪怕是贩夫走卒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是荥阳郑家的爷?伯祖父,香盈不知道这人在族学里都学了些什么,只知道做人总要有廉耻之心,君子之仪,既然以前没有人好好教他,那香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了。” 郑香盈说话又急又快,就如那流水一般哗哗而过,但却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有想帮着郑信隆说话的,却又抓不住郑香盈的错处,只能望着郑信隆摇了摇头,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被侄女儿扇了耳光,说出去也真真丢人。 “香盈,你莫要胡闹了!”郑大太爷气得胡子都在发颤,望着郑香盈的眼睛有些愤恨:“若不是方才诬陷说你伯父有害死你母亲的嫌疑,他怎么会出口伤你?这根子究竟还不是在你身上?”这侄孙女真是胆大,不仅敢打长辈的脸,还敢随意说出这般没有没有根据的话来。 “伯祖父,我可是有依据的,香盈怎敢随意诬陷旁人害死我母亲!”郑香盈听着郑大太爷似乎有意包庇郑信隆,心中愤恨不已,方才郑夫人说头有些疼痛要回自己屋子歇息,过了不久因着灵堂里的一些事情要进去请示郑夫人,她匆匆忙忙去了后院,却撞着郑信隆挨着墙鬼鬼祟祟的往外头走。 郑香盈见着这人便是在洛阳怂恿着郑夫人去义庄的那人,因此心中自然起了疑心,吩咐方妈妈堵住了郑信隆:“你怎么去内院了?” 郑信隆弯着腰道:“刚刚内急,外院茅房都有人,我便去内院里边找找。”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珠子转了个不停,显得有些紧张。郑香盈见了他那模样,不免有几分疑心:“外院几个茅房都满了?我可不相信,小翠,去搜下他的身子,看他是不是趁着现在咱们府里头乱成一团想进去浑水摸鱼的。” “你怎么能如此不敬重我?我可是你的伯父!”郑信隆大喊了起来,人悄悄的往墙角那边闪,这让郑香盈更是疑心。几人正在门口僵持,鲁妈妈急匆匆的从内院里奔了出来:“姑娘,不好了,夫人……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5 过世了!” 这消息实在来得突兀,就犹如晴天里头响了个霹雳一般,郑香盈晃了晃身子,脸色发白:“母亲故去了?怎么一回事?” 鲁妈妈悲戚的垂泪答道:“老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找给爷穿了进棺椁的衣裳,找好了以后去夫人内室,发现夫人趴在床上,那姿势与素日里有些不同,一探鼻息,已经一丝热气儿都没有了!”鲁妈妈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夫人,怎么就舍得丢下姑娘跟着老爷走了!” 郑香盈打发小翠去郑氏大房报哀耗,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郑信隆,吩咐鲁妈妈与方妈妈将他看住:“这人刚刚从后院出来,形迹可疑,你们将他看管好了,切忌不可让他走脱!” 匆匆走到内室,郑香盈一眼便瞧见郑夫人侧脸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眼睛没有闭上,睁得大大的看着她。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在郑夫人的床边跪了下来,到大周九年了,郑夫人对她关爱有加,悉心照顾,在她心里,真是她亲生的母亲一般。她记得郑夫人温柔的抚摸,记得她轻声的话语,记得她在马车遇险的时候紧紧将自己搂在怀中,即便是拼了命也不愿意自己受一丁点伤害。 “母亲……”郑香盈轻轻的喊了一声,望着郑夫人的眼睛,心中有着浓浓的悲伤:“你都还没有享到福呢,就这么走了,叫香盈心中好难过。”她的眼泪珠子簌簌的掉落了下来,滴在床褥上头,滚了两下,很快便化成了一滩水迹。 那个人肯定与郑夫人的死有关系,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从内院出来,郑夫人就过世了?郑香盈捏紧了拳头,大步朝院子门边奔了过去。还没到门边就听着外边有吵闹声,奔过去一看,郑信隆正在虚张声势的呵斥鲁妈妈与方妈妈:“两个老奴,竟然不顾尊卑,敢将爷扣在这里,莫非不知道爷是谁不成?” 鲁妈妈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大声回复他:“这是我们家姑娘吩咐的,管你是什么爷,即便是天皇老子,我们也要将你看住不能让你溜了!” 郑香盈三步奔做两步赶到门边,眼中几乎都能喷出火来:“内院乃是女眷住所,男子止步,你这礼儿都不知道?怎么的就能跑到内院去找茅房?你这分明便是虚妄之语,还不快些交代你方才做了什么!” 郑信隆晃了晃脖子,一点都不把郑香盈放在眼里:“我方才就是进去找茅房了,还能做什么?”他瞧着郑香盈呲牙一笑:“你母亲现儿那模样跟鬼没有两样,你以为我还有兴致进去看她不成?” 听了这话郑香盈气得满脸通红,劈手便揪住了郑信隆的衣裳:“你满嘴胡言乱语,着实可恶,跟我去见郑大太爷,我一定要将这事说个清楚弄个明白!” 听到郑香盈提到郑大太爷,郑信隆脸上这才有了些畏惧的神色,但依旧嘟嘟囔囔道:“去就去,谁还怕了不成?”就在两人在这里争吵时,听着外边有人喊“大太爷来了”,郑香盈擦了把眼泪,揪着郑信隆便往外边走了出去。 郑大太爷听郑香盈将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觉事情重大,背着手带了几个郑氏族人去了内院里边,仔细察看了一回,内室并不凌乱,没有打斗的迹象,郑夫人躺在床上,侧着一张脸,她面部表情如常,只是一双眼睛睁得颇大。郑大太爷低下头去看了看郑夫人的脖子,上头没有留下指痕。几位郑氏族人也贴近看了一回,众人商议了一阵,皆说郑夫人不是被人谋杀的,这形状瞧着便是自然过世。 郑香盈站在床边,紧紧的闭着嘴,听着他们的定论心中怎么样也不相信。郑大太爷瞧着她那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香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可你怎么能因着在内院见着了他便说他害死了你母亲呢?凡事要将证据不是?你并未亲眼见他动手,切不可妄语!” 郑香盈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大太爷,他无缘无故为何进了我家内院,难道不知道内院乃是女眷居所,男子止步?这难道不是证据?即便我母亲不是他害死的,他也与我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郑大太爷瞧了瞧郑信隆,心中也有些疑惑,这郑信隆是三房第四个侄子,素日里名声颇不好,听说经常在外头赌钱,而且每次下注都很大,或许今日是他想趁着乱子到七房内院去弄些金银,但肯定不会想着要去谋害信诚媳妇,这郑香盈也太会将事情往大里闹了。 “香盈,不得胡闹!”郑大太爷说得义正词严:“你十四伯父去内院是不对,可你也不能就将你母亲的死赖在他头上罢?照着你们说的,你母亲死在床上,没有别的异状,定然是因忧伤过度而死的,这与旁人该扯不上干系。你十四伯父私闯内院的事儿族里会处置,而且你也当众扇了他一记耳光,也算是解气了,快些莫要意气用事,赶紧去装殓了你母亲罢!” 郑香盈张了张嘴,可又没办法反驳,这事情交到官府去恐怕也不会有别的结果,而且郑大太爷说得也对,郑夫人确实该要收殓,不能任凭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她默默的低下头去,瞧着郑夫人苍白的脸孔,眼泪珠子一点点的掉了下来。 ☆、第28章 斗嘴宗祠奋起争 郑氏宗祠由青灰色的墙砖砌成,远远的望过去只觉得肃穆而庄严。黑色的屋顶压着那青灰色的墙砖,旁边有数株古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天上飘着蒙蒙细雨,郑氏宗祠肃立在萧萧雨丝里,安静得如同养在深闺额女子,没有半点声息。 可是转眼间,这份宁静便被打破,数辆马车辘辘,正往这边疾驰而来,看守宗祠的人瞧着那几辆马车,赶紧站了起来,殷勤的将宗祠的门打开,弯腰走到了前边:“大太爷,二太爷,三太爷……”一路儿喊过去,喊到最后,见那马车上跳下两个少爷与四位小姐,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郑大太爷似乎无意替郑远山与郑香盈她们介绍,只是昂着头往宗祠里边走了去,看门人见郑大太爷神情倨傲,心里想着这少爷与小姐该是无关紧要的,也就不再搭理他们,踩了几脚碎步跟了上去,弯腰走在郑大太爷身边:“大太爷,今日怎么都来了?可有什么大事?” “你只管看好大门便是,这些事情与你无关。”郑大太爷淡淡说了一句,迈步走了进去,瞧着宗祠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由得点头夸奖了那看门人一句:“这里头倒收拾得干净。” 那看门人喜出望外,赶紧表功:“小人日日打扫。” 郑氏族人涌进了宗祠,在外边大厅里坐了下来,郑大太爷坐在当中的正座上边,威严的扫了一眼前来的族人:“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儿。”他望了望坐在一旁的郑香盈几个,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信诚和他媳妇相继撒手去了,只留下几个孩子,我瞧着他们也怪可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6 怜的,于是想请大家想想法子,怎么样帮着信诚照料他的遗孤。” 其余族人皆点头称赞:“大太爷说的是,这是我们当做的。” “那咱们先来谈谈这家产的问题。”郑大太爷朝站在旁边的一个管事点了点头,那管事便捧着一个本子念了起来:“七房有良田三千亩,铺面十二间,家中有银票十一万两,另外有鸡翅木家具五套,檀木桌子三张……”那管事的声音不高但却听得十分清楚,一直念到了大毛衣裳几件,中毛几件,羔羊皮子若干,听得郑香盈心中郁闷不已,怎么听仿佛这些家产似乎都已经不是七房的产业,成了公中用品了一般。 昨日刚刚将郑信诚与郑夫人送去安葬,呼啦啦的来了一群郑氏族人,说是照大太爷吩咐要清点下七房财产,明日去宗祠帮他们分配家产。郑香盈还没来得及反对,那些人便自己去了内院,开始进行盘查。 郑香盈奔到了自己屋子里头,将几本账簿子捡起来混在自己的书里,拿了篮子装了,上边随意堆了一些习字的纸张,来清查的族人翻了翻那个篮子,见里边都是一些女书女诫之类的书,也没有在意,将那篮子踢到了角落里,开始去清别的东西了。郑香盈瞧着那篮子歪歪斜斜的靠在那里,但坚持没有翻身,抿嘴一笑,怎么着也不能将那账簿子给他们拿了去,自己可还要拿着去与他们对账的呢! 等着那管事将七房财产都念完,郑大太爷徐徐开口了:“信诚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郑香盈与郑远山乃是嫡出的,自然要不同些,其余的我们也该照顾着。”停了停,郑大太爷看了看众人,又开口道:“只是七房几个孩子还小,我瞧那两个姨娘又是拎不清的,不如先将大宗产业放到族里保管,家具衣裳分了便是。” 族人们纷纷点头赞成:“大太爷说得极是,考虑甚是周到。” 郑香盈听了郑大太爷这话,心里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家产放到族里保管,这每年田庄里的产出和铺面的租金会不会如实算给他们?指不定借口说减产,或者是找些旁的理由,暗暗的吞去了呢,又或者拿着七房的银子到外头去放印子钱,借鸡生蛋这一招可真是狠!捉住错处将七房的家产给吞没了也说不定,这种情况是最最糟糕,但也不一定不会有这事儿。 “大太爷,家产里头似乎还少念了一项呢。”郑远山站了起来,一脸诚实:“我们家在城北还有一个田庄,约莫有两百来亩地,二妹妹在里边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那庄子应该也直些银子。” “还有个养花的田庄?”郑大太爷惊讶的望了一眼郑远山,又以责备的神色看着那管事道:“这么重要的产业,你们怎么便漏了?” 那管事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小的带人去清查时,在郑夫人内室的箱子里翻到这些田契房契和银票,但并非见着田庄的契书。” 坐在郑远山旁边的郑远帆早已忍耐不住,指着郑香盈便叫喊了起来:“那田庄的契书该在她身上,反正素日里我们都不能去那田庄,只有她可以去。有一次我叫哥哥带我去那田庄逛了一次,才折了几枝花,便被她赶了出来。偏生父亲还说既然她不让我折花我便不该折,几枝花儿算得了什么,只有她才会将那花当宝贝一般!” 郑大太爷望了郑香盈一眼,看来这田庄的契书便是在她手里了,于是他脸上堆出了笑容来:“香盈,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昨日你分明见着在清查你们家的家产,怎么能将田庄的契书藏着呢,快些交出来罢。” 郑香盈心里郁闷,竟然连个田庄都不打算给她剩下不成?见着郑氏族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冷冷一笑,扬声对郑大太爷道:“大太爷,那田庄乃是我母亲的陪嫁银子买下的,契书上头写着的是我的名字,她早就将那契书交给了我,是准备拿了给我做陪嫁的,怎么便成了七房的私产?若是这田庄不是我的,是父亲拿银子买的,我又怎么有那个胆量让庶弟不去田庄玩耍?” 郑大太爷听了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郑夫人的私产,那他也不好伸手了。可这时三太爷却开口了:“虽然说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私产,但现儿你年纪太小,也不方便经营,不如也交到族里来,由公中帮你保管罢。” 瞧着郑三太爷一脸贪婪的神色,郑香盈只觉好笑:“三太爷,那田庄不过两百几十亩,里边全是香盈无事可做种下的花草树木而已,也没有租出去的价值,就不劳族里帮我打理了。只是我这里却还请三太爷帮我讨一笔账。” 她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裹,从里边拿出了那本账簿子:“这上边记载,十四伯父借了我们家一万五千两银子,到现在还未归还,现在我父亲母亲撒手人寰,若是过得两年不问,总怕这银子便没得回来的时候了,今日借着各位长辈都在场的机会,还请三太爷帮我们兄妹讨回这笔银子,他是你的儿子,怎么着也该要听你的话。” 郑远山听说还有外借未还的银子,眼睛里也闪出了渴望的目光,一脸激动的望向郑香盈,声音十分亲热:“香盈,幸亏你心细,将这账簿子收好了,否则咱们兄妹就吃亏了。只不过那个田庄的事儿,你是不是再考虑下?诸位长辈也是为咱们好,有他们帮忙照顾着,便不用我们去想事儿了。” 郑香盈瞧着郑远山那急切的模样,淡淡一笑:“我那田庄就种了些花花草草,我去照顾便足够了,何须旁人插手!”她盯住郑大太爷行了一礼:“既然今日是族里帮着七房来处理家产的问题,这讨账的事儿自然也要有劳各位长辈了。” 郑大太爷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波折 ,顿时忘记了郑香盈那田庄的事儿,神色郑重的望向三太爷:“信隆怎么会要借那么多银子?快快去喊了他来,今日要将这借账的事情结算下。” 郑三太爷脸色涨得如同猪肝色,转脸吩咐自己贴身的长随:“快去将四爷叫过来!”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在七房分家产里头捞些好处,毕竟这郑信诚的父亲与他是同胞兄弟,怎么着他们关系也更亲近些,族里分配田产的看管,总要多考虑着三房。可没想到却被抖出了这么一回事儿,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立刻无比沮丧。 瞧着那长随匆匆离开了宗祠,郑大太爷咳嗽了一声:“香盈丫头,咱们闲话少说,还是继续来讲讲你们七房这家产如何分配罢。” 听到说分配家产这几个字,郑远山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坐在郑香盈身边的郑香芳也挺直了小腰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盯住郑大太爷,一眨也不眨。 大厅横梁上坐着两个人,默默的看着这出好戏,一个不由感叹:“之恒,这与几年前你们杨家把你赶出去的场景是不是很相像?” 杨之恒没有接话,只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7 是担忧的看着下边的郑香盈,就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郑大太爷,手里抱着一本账簿子,脸上全是不妥协的神色。杨之恒叹了一口气,这位郑小姐实在太坚强了,坚强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当时她们在山路遇险,她虽然受了惊吓,可没有半点畏惧;在洛阳府衙里,她据理力争,一心想找出谋害自己父亲的凶手,聪明伶俐;在义庄里陪着郑夫人过夜,她又胆大非凡,根本便没有半分胆怯。 “她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杨之恒轻轻点了点头。 ☆、第2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家产分配?”郑香盈瞅了瞅郑大太爷:“方才伯祖父不是在说七房的家产由族里掌管,怎么忽然又变了主意?” “族里是帮你们掌握着大宗的财产,可毕竟你们平日里生活还是要一定开支,香林与你眨眨眼便到了该出阁的时候,自然先要分配好家产才行。”郑大太爷一愣,这香盈丫头真是天生有反骨,为何句句话都要与他作对,实在可恨。 “你虽然也代着你母亲打理了两个月中馈,可毕竟年纪小,还不适合当家,以后七房的内务便交给王姨娘打理。”郑大太爷摸了摸胡子:“香林,香盈,你们两个带着妹妹在家里专心刺绣,先慢慢准备着嫁妆,你们年纪到了,族里自然会帮你们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看起来郑大太爷完全就把她扒拉到一旁了,王姨娘管家?很好,接下来自然会有更周到的安排了。她静静的听着郑大太爷开口道:“家中十一万两银子,远山与远帆是男子,自然要拿得多些,每人分四万两,生下的三万两你们姐妹几个再分罢……” 话还没有说完,郑香芳却开口了,她急得脸色通红,朝着郑大太爷道:“伯祖父,我母亲肚子里边还有一个呢,难道你们便忘记他了?” 郑大太爷一愣,昨日与郑老夫人商量的时候竟然漏掉了杜姨娘肚子里边那个,真真是疏忽,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这郑信诚没有留下什么银子,要分银子的人倒弄出一堆来了,这么算过来便有七个要分银子,而且要紧的是杜姨娘肚子里头那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还有个问题呢。”郑香盈也开口了:“嫡庶有别,嫡出的与庶出的难道是一样的分银子?我是母亲唯一的嫡女,每年族里都会有一千两的红利,我也领了十年了,至少要将那一万两银子放到外边,剩出十万两银子再来分配。况且现在还有十四伯父一万五千两没有来,今年也到了快九月,田庄的租子要交了,再挨过两三个月,又有铺面的租金,这些银子又该如何分配?大太爷,我觉得你这么分实在不妥当!” “厉害!”房梁上焦大轻声赞了一声:“之恒,当年你要有她那般厉害,也不会被赶了出来啦!” 杨之恒无奈的看了焦大一眼:“师父,我还巴不得能被赶出来呢,杨府里边全是乌烟瘴气,我早就不想在里边住着了,况且要是我不被赶出来又怎么能遇着师父你?我现儿倒是要好好感谢他们将我赶了出来呢!” 焦大看了看底下一群人正说得唾沫横飞,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道:“之恒,你说这位郑姑娘会不会也被赶出去?她这般与那郑氏族长作对,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赶出来刚好,师父你收了她做徒弟罢!”杨志恒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你难道不觉得这位郑姑娘乃是可造之才?” 焦大嗤嗤一笑,伸手拍了一下杨之恒的脑袋:“你那点小心思师父还能不知道?只是师父不收女弟子,你便别替她说好话了。我瞧着这位郑姑娘也和你那阵子心思一样,若是能被赶出去,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师父,都说荥阳郑氏乃是世家大族,豫王这才派咱们来郑家探底儿,看看是否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可我瞧着这郑家怎么样也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完全没有必要与他们结交。”杨之恒轻轻摇了摇头:“这两日所见,实在是觉得郑家乃是强弩之末,已经逐渐式微。” “之恒,你倒是观察得颇仔细。”焦大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你却不明白这里边的奥秘。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郑氏现在并没有死,在外头做官的人也不少,若是豫王能将他们好生笼络住,自然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杨之恒没有开口,只是关切的往下看着,焦大见他看得认真,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宗祠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便朝郑大太爷行了一礼,又向团团转转都作了个揖:“各位长辈安好。” “信隆,你是不是向信诚借了一万五千两银子?”郑大太爷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便提出了问题,郑信隆一愣,点了点头:“借是借了,可我已经将银子还给他了。” 郑香盈听了这话便有些心浮气躁,郑夫人原来与她说过这郑信隆借了银子不还,她五月里头还去找过他,说若是再不归还便要将他告到官里去,她接手打理中馈的这两个月里,也不见郑夫人跟她提起郑信隆还银子的事情,怎么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银子已经还了? “十四伯父,莫非你是瞧着我父亲母亲都已过世,就想要将这银子给赖掉不成?以前你只是千两千两的借,去年却接二连三借了一万五千两,这上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看你想赖账也赖不成,还是将银子还了罢。”这一万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若是五两十两,自己还懒得与他争执,可这一万五千两,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给逃了。 “你若是能找着我的借条,那我自然承认,若是没有借条,那我自然是不会还的。”郑信隆挺着腰杆儿站在那里,嘴唇边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口说无凭,拿条子来!” 郑香盈将那账簿子翻到那两笔款项那里:“十四伯父,你自己瞧瞧,这是我母亲记载的借款事宜,上边却再无你还款的记载,这难道不是证据?我母亲早两个月前才与我说你并未还银子,我打理中馈时也不见母亲告诉我要将这笔账目勾去,你怎么可能还了银子?” 郑信隆讥讽的望了她一眼:“谁知道你母亲是不是病糊涂了忘记帮我勾去这笔账了?我方才便已经说过了,若是你能拿出签着我名字的借条,那我二话不说便还银子给你!” 瞧着郑信诚那副模样,郑香盈不由得眼前一亮,想起上回他潜入内室的事情来,莫非他就是进去拿回借条的?她盯住了郑信隆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十四伯父,我母亲过世的那日,你到底进内院去做什么了?可是不是去拿这两张借条?我母亲……究竟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她悲愤的望向郑信诚,心里隐隐有几分怀疑,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一起,不由得她想到这上头去。 “香盈,你又在胡说什么!”郑大太爷皱了皱眉头:“这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8 人命关天,可不是小事,你可别时时刻刻将这事情挂到嘴边。方才你说信隆借了你父亲的银子,可没有借条,族里也难为你作主,你还是得将那借条找到才行,不可随意攀诬旁人。” 郑香盈瞪着眼睛瞧着郑大太爷,心里有说不出的恼怒:“大太爷,这事情就这么一句轻轻抹掉了?这可是一万五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七房一年节余下来的也不过这么多,怎么就能如此轻易便放过了呢?” 毕竟和银子有关,郑远山在旁边也准备站起来说话,可瞧着郑大太爷的脸色,又默默坐了下来,嗒着一张脸望向郑香盈,心里暗自想着这位二妹妹泼辣也有泼辣的好处,多少能为七房挽回些损失才好。 郑大太爷被郑香盈搅得头晕脑转,看了看郑三太爷道:“老三,这实在是一笔糊涂账了,我瞧这样罢,看着七房着实可怜,你们三房出五千两银子,族里添补五千两,凑上一万两给七房。香盈,你们七房也让一步,少要五千两算了,大家都是一个族里的人,何必为了这几千两银子伤了和气。” 五千两银子!郑香盈只觉肉痛,可现在看起来该是族里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前世她便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现在已经将银子追回了三分之二,也不枉费她一番唇舌之争。她朝郑大太爷点了点头:“就依大太爷说的办罢。” 郑香盈退回自己座位,旁边的郑香芳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瞧着她,挽住她的胳膊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二姐姐,你可真厉害!”郑香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郑大太爷又说起七房家产问题来,这可真让她觉得有些头疼。 “远山,你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我们先商量好了如何分配再来告诉你们结果。”郑大太爷揉了揉脑袋,这七房的家底太薄,三千亩地、十二间铺面、十二万两银子,却有七个子女等着要花费,着实让他有些头疼。 “多谢伯祖父费心。”郑远山站了起来:“那我便与弟妹们先回去了。” “伯祖父,香盈想说说自己的想法。”郑香盈站了起来,脚却没有动:“这十二万两银子里边可有我的一万两,这可不能动,另外杜姨娘肚子里头的那个也是在族谱上记名的,分配的时候自然要与大哥是一份儿的,其余你们商议着怎么去分配,香盈也管不到了。” 郑大太爷揉了揉胸口,这郑香盈临走之前还要说上这么一大堆话,好像她才是主持分家产的人一般,这郑氏族里哪能轮得上她来指手画脚!再说她总在那里争自己的银子,难道打算拿着银子去倒贴人家不成?“香盈,你先去,这事族里自有公论!”郑大太爷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大声叱喝了一句。 ☆、第30章 鲤鱼摆尾随波去 厅里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郑大太爷有几分生气,可郑香盈却没有退却,只是站在那里盯住他:“伯祖父,香盈觉得我说的十分合理,为何如此动怒?” 郑远山在旁边听着很不满意,还没开始分呢,郑香盈倒要先扒拉出一万两银子过去,那他不是吃亏了?他瞪了郑香盈一眼:“二妹妹,回去罢,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郑香盈毫不畏惧的看,昂着头道:“这里是郑氏宗祠,每一个郑氏子弟都能在祖宗牌位前边说话,我只是担心众位长辈年纪高,偶尔会忘记这码字事情,开始伯祖父不就忘记了我们的小弟?” 没想到郑香盈会振振有词的反驳自己,郑远山觉得在这么多郑氏长辈面前失了面子,他哼了一声道:“郑香盈,你休得猖狂,现在是长兄如父,你凡事都要听我的!” 郑香盈惊讶的望了他一眼,郑远山素日里都是谨小慎微,即便王姨娘出来闹腾,他也只是在旁边劝着她回去,没想着这边才记名做了嫡子,马上便开始趾高气扬了。“虽说长兄如父,可也要看这长兄究竟有没有做如父亲一样的事儿!”她甩了郑远山一张冷脸:“若是父亲在世,他才不会这般说我,他从来便是个谦谦君子。” 父母尸骨未寒,郑远山便想着要控制她了?若真是长兄如父,那以后自己的日子便会过得水深火热了,王姨娘把持家中的内务,郑远山把持她的亲事,自己的前途真是一片黑暗。郑香盈咬了咬牙望着郑远山,见他一副满是算计的神色,心中格外郁闷,该想什么法子才能摆脱郑远山的控制呢? 正在想着,那边郑二太爷开口了:“香盈,你为何如此斤斤计较?你拿这一万两银子也不会发了大财,不拿与各位兄弟姐们一起平分显得你很大度,为何不做让人赞美的事,却要不余遗力的损了自己的形象呢?”想着夫人时常在自己耳朵边上嘀咕,说七房那个香盈丫头牙尖齿利,是个尖酸不过的人,今日见着,果然如此。 郑香盈听了这话气得笑了出来,合着她要将自己一万两银子无私的拿出来给大家分,这才会落得一句好话?前世在幼儿园开始便受过教育,老师教园里的孩子们拍着手儿念:“自己的东西要看好,别人的东西不要拿。”她郑香盈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不会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买个好名声,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可多着呢,没银子旁身怎么能过好日子。 “香盈,你听见二太爷说的话没有?”郑大太爷看见郑香盈的表情就知道她依旧跷跷不服,拧着眉头道:“你便不必再如此计较,一万两银子,随便到哪里挤一挤便出来了。” 郑香盈呵呵一笑:“大太爷,二太爷,我们七房这么多年来才攒了十二万两银子,若是挤一挤便出来了一万两,那怎么这现儿七房也该有百万雪花银了!我郑香盈不贪心,族里该怎么分便怎么分,可这一万两银子却是族里每年分给我的红利,我母亲生前也说过是要给我做压箱银子的,我自然要先将它拿出来。” 郑大太爷见着几个长辈开口,可郑香盈依旧是我行我素,不由得有几分气恼,拍着桌子道:“莫非你年纪小小便想着要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你还没出阁便要想着要倒贴了!你这么惦记着这一万两银子,那不如就将这一万两银子扔给你,让你一个人过日子便是!” 旁边郑四太爷与郑五太爷见郑大太爷震怒,赶紧劝慰郑香盈:“一个女子总要有娘家扶持着,怎么能不要人相帮呢?你快些向大太爷认个错儿,先回家歇着,等我们商量好如何分配家产,自然会有人来告知你。” 郑香盈冷冷一笑,娘家人扶持?只要娘家人不想方设法算计她,自己便已经额手称庆了,还能指望他们扶持自己?按着郑大太爷起先说的那法子,还没算上郑远寒,自己与几位庶出的姐妹一道才能分到三万两银子,加上郑远寒,还不知道能分多少呢! 有一万两便是一万两,每年郑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9 族里还有公中红利一千两,自己带几个丫鬟婆子到田庄上种花养草,足足够够。她朝郑大太爷点了点头:“伯祖父说的是真话不成?若不是开玩笑,香盈倒愿意接受这个主意,拿了银子住到田庄上边去。” 郑大太爷吃惊的瞪着郑香盈,没想到自己本是一句威胁人的气头话,她却开口答应了,而且是在有长辈劝着她顺从的时候,她竟然还是那般无所顾忌,神色自若的看着他,仿佛搬出郑氏七房是一件极开心的事情一般。 “你……”郑大太爷震怒,指向郑香盈的手都有些不利索:“快些来人,给她一万两银票,让她速速滚出去!” 没想到事情忽然急转直下,房梁上两师徒看得差点都掉了眼珠子,好半天工夫,焦大这才赞了一声:“这郑家姑娘,好大的气性!” 杨之恒虽然脸上有担心的神色,可依旧却是对郑香盈信心满满:“我觉得郑姑娘肯定是想好了退路,这才开口提出来要搬去田庄,否则哪家姑娘不是依着父母兄长过生活,还想着带丫鬟婆子自己去单门独户的过?” “不简单,郑姑娘真不简单。”焦大微微点了点头:“之恒,咱们过会也跟着去田庄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让这位郑姑娘如此想要住到那里。” 宗祠内银票已经交割完毕,郑香盈拿了几张银票点了点,一千两一张,刚刚好十张。她微笑着朝郑大太爷行了一礼:“多谢大太爷关照,我便在田庄里等着听族里分配的田产与铺面的信儿了。” 郑大太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这个郑香盈着实可恶,什么东西都只会往自己兜里扒拉,拿了银子便想着田庄和铺面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揉了揉胸口,声音有些嘶哑:“这不是你要管的事儿了,我们本来也只是拟定一个分配的法子,但家产都还是会由公中保管,只是没想着你这般急吼吼的一定要走银子。你这般贪婪无耻,不顾手足之情,没有一点谦让之心,着实是郑氏的不肖子孙,虽说你是嫡出的小姐,可我们郑氏却不会姑息这种奸恶之人,家产分配你也休想再占到便宜!” 看起来这位郑大太爷还真被自己气坏了,郑香盈微微笑了笑,拿了银票便转身走出了宗祠,郑香芳与郑香芬两人牵着手跑了出来跟上了她:“二姐姐,你真的要搬去田庄住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好生照顾着你们家姨娘,需知那王姨娘与郑远山都不是吃素的,不是我要诅咒你姨娘,她肚子里头这个弟弟能不能生出来还不知道呢。”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人听了这句点醒的话,想到了一年前自家娘掉了孩子的那件事儿,不由唬得魂飞魄散,两人拉住郑香盈的衣角,眼泪珠子都要落了下来:“二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要做手脚,饮食里边最容易,你们两人要好生注意你们家姨娘的饮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别被人收买了,自己时刻要留心着。”郑香盈暗自庆幸,虽然这事挺为难她,在前世她连男朋友都没有找,可幸得闲时看了不少宅斗文,里边说了不少这些腌臜事情,若是一切如小说里边那样发展,她也能算得上半个宅斗小能手,只是以前空有理论知识,现儿却要用于实际操作了。 郑香盈摸了摸郑香芳的头发:“让你家姨娘少到外头去走动,说不定到哪里闪了脚,摔了跤,动了胎气孩子也难保住。” “我知道。”郑香芳揉了揉一双兔儿眼:“我与妹妹一定细心照料姨娘。” 郑香芬紧紧的攥着郑香盈的衣裳不放:“二姐姐,我们能不能与你住到一处?”她的小脸仰着,渴盼的望着郑香盈,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与那泪水混合在了一起,让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不断的闪着光。 “这个……”郑香盈有些迟疑,不是她不想帮忙,只是她再将杜姨娘一屋子人也弄到田庄去,还不知道郑氏族里会如何说她呢,可瞧着郑香芬那模样她也心软得不能开口拒绝:“瞧瞧看再说,若是那王姨娘对你们家姨娘下手,你们再搬来也不迟,否则族里该又有闲话好说了。” 郑香芬点了点头:“二姐姐,你放心,我会和姐姐一起照看好姨娘的。” 细雨纷纷,蒙蒙的在她们身上落了一层,宗祠前边的几棵樟树发出淡淡的清香,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郑香盈回头一看,就见郑远山带着郑香林与郑远帆从里边走了出来,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二妹妹,你可真是猖狂,连大太爷都敢顶撞。”郑远山走到郑香盈面前,讥讽的看了她一眼:“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以为捞了一万两银子便合算?你得罪了大太爷,以后还不知道会要吃多少亏呢,真是眼皮子浅!” “我做的事儿,轮不到你来做评价。”郑香盈昂头看了郑远山一眼:“你先去将气度神情操练好了再来与我说话,记名的嫡子与真正的嫡子,果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第31章 归田园居乐无穷 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郑香盈只觉得神清气爽,交代了鲁妈妈与方妈妈收拾东西,自己带了小翠拿着花锄走到了中庭。 挨着墙是一溜她亲手栽种的花草,她找到那株茶花,用手将茶花树下的残叶捡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用花锄将那根部的泥土慢慢刨开。这茶花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嫁接好的精品,这样的宝贝可不能留在这里。 和小翠一起刨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那株茶花的根部被刨出了一个大坑,郑香盈握住茶花枝干,一边试着用力,一边将茶花树不住摇晃,那些细小的根部慢慢从泥土里带了出来。郑香盈双手将茶花捧住,不顾一手黄泥,笑得格外开心:“总算是移出来了。小翠,帮我来培点黄泥,再用麻绳捆好根部。” “哟,二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身边出现了几双鞋子,有一双鞋子上头是一条银白色的缎子裙,被肥硕的两条腿撑得没有一丝波纹:“二小姐,你怎么不去收拾金银细软,反倒在这里伺候起花花草草来了?莫非是昨日被大太爷赶了出来,心里想不开,竟然便疯疯癫癫了不成?” 郑香盈都不用抬头,瞧着这刺眼的裙袂,听到这尖锐的声音,便知道是那王姨娘过来了。她被族里任命暂时帮着郑香林管着七房日常开支,似乎便得了一块护身牌子一般,大清早便踏进了内院来查看鲁妈妈她们收拾东西:“既然二小姐自己要求住出去,那可只能带走她自己的东西,老爷夫人的东西可一点都不能动,这都是七房的家产,怎么能给她带着走?” 王姨娘现儿可是威风八面,郑信诚与郑夫人不在,郑远山在族谱上头是嫡子的身份,她又有郑大太爷撑腰,这郑家七房仿佛便是她们娘儿几个的天下,杜姨娘她不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0 看在眼里,瞧着郑香盈心中可是不忿,想到以前她让丫鬟婆子收拾自己的事儿,气便不打一处来,能逮着挖苦她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哎呀,王姨娘,我们家姑娘想干什么,还得用你来指手画脚不成?你不用拿了鸡毛当令箭,族里也只是让你给大小姐打打下手罢了,大小姐都没有见到出来,你怎么在外头蹦跶得这么欢!”小翠在旁边拍了拍手,黄色的泥巴溅得地上都是,有几点还溅到了王姨娘的裙子上,她尖叫一声便往旁边躲:“你这死丫头是存心的不成?” 郑香盈心里赞许,小翠已经被她训练出来了,泼辣得很,一点亏都不肯吃。抬眼望着王姨娘,郑香盈微微一笑:“王姨娘,这地方脏,你最好站开些,免得将你的裙子弄脏了。” “哼,你们也就在这里蹦跶这么久了,以后想要进这个门,那就难喽!”王姨娘见着郑香盈站直身子,甩了甩手中的花锄,几点黄泥又飞溅了出来,吓得扭动了下肥胖的身子望一边闪:“二小姐,你既然迫不及待想走,那就快些走!” 王姨娘躲在几个婆子身后,目光闪烁,望着郑香盈悠悠闲闲的往她这个方向走了两步,脸上都有些变色:“你……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几句话,王姨娘。”郑香盈拎着花锄走到王姨娘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好歹你儿子也做了记名嫡子,你也得为他挣点气。你只不过是个姨娘,便要知道守着这姨娘的规矩,哪有姨娘在小姐面前起高声的?我之所以要搬出去,只是这里边有我见着就觉得不舒服的人,住在外边我心情会好些,这宅子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还由得你在旁边唧唧歪歪不成?” 瞧着那柄不断晃荡的花锄,王姨娘有几分胆怯,唯恐郑香盈会抡起来朝她身上招呼,她不敢搭腔,只敢倒退着步子往门口挨挨擦擦的走。郑香盈见王姨娘灰头土脸的溜出了内院,撇嘴一笑:“咱们走罢,寿伯肯定在田庄等久了。” 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一碧如洗,几缕白云悠悠,期间有南归的大雁擦着云霄而过,黑色的影子排成了一个“人”字,,拖曳着往前行进。道路两旁的稻子已经熟了,稻穗沉甸甸的垂在枝头将绿色的枝子压低了几分,从马车帘幕里往外看过去,到处都是一片金黄。 马车驶到田庄,寿伯已经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见着府里头的马车一路往大门这边奔了过来,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二小姐总算来了。” 鲁妈妈与方妈妈先下了马车,接着是穿了一件绿色衫子的小翠,最后马车里伸出了郑香盈的纤纤素手,搭着小翠的手跳了下来,脚刚刚落地,她便转身从马车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兜花来:“寿伯,咱们先去将这茶花种上,小翠,你跟两位妈妈一道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屋子里边去。” 寿伯答应了一声,转身从屋子里拿出一把小花锄,乐呵呵的跟着郑香盈往前走:“二小姐,这花不就是上回你移回去的茶花?” “是。”郑香盈笑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花,这可是她花了不少精力才培植出来的珍贵品种,怎么能留在那个地方。当时她为了寻那接穗,不知道花了她多少功夫,荥阳周边的山都给她找遍了都没见着合适的。后来她跟着郑夫人回娘家,表兄林衡君带她去山里玩耍,无意间发现了一株与前世的绯爪芙蓉十分相像的茶花,她如获至宝将它带了回来,与已经寻到的砧木红珍珠嫁接在一处才得了这两株茶花。若是遇着识货的人,这茶花可以说得是无价之宝,让它留在郑家不免会被郑远帆那小子糟蹋,可真真是牛嚼牡丹,实在可惜。 寿伯用花锄在原来种茶花的地方挖了个坑,郑香盈小心翼翼将根部的垛儿解开,扶着茶花放入坑里,寿伯将泥土填了进去,又用脚踩紧了些,这才笑道:“可算是种好了。” 两祝茶花并排栽在一处,没有被移动的那一株明显要长得枝繁叶茂些,郑香盈叹了口气,自己原不该将茶花移过去,本来想写写茶花的生长记录,可那郑远帆实在调皮,成天没事就来中庭捣蛋,这茶花都不知道被他折了多少花枝去了。 直起身来看了看田庄,郑香盈只觉得颇为满意,这两年在孝期,还不能到处去游玩,她不如致力于将这田庄修成一个植物园,卖花、租赁,这都能赚不少银子。昨日已经与族里撕破脸,还不知道今年公中的银子会不会发到她手里边来,她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将田庄变成她的摇钱树,到时候攒够了钱便周游四方。 正在美美的想着,那边小翠喘着气跑了过来:“姑娘,田庄门口来了两个人,说是你的故旧,想进来看望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故旧?”郑香盈惊讶的抬起眼来,她来到大周一直养在深闺,哪里能到外头去认识什么故旧?忽然间,灵光一现,郑香盈心里头有几分激动,莫非是焦大师徒?她擦了擦手中的泥土,同小翠往田庄门口走了去:“他们姓什么,可曾问过?” “问了,一个姓焦,一个姓杨。”小翠好奇的望着郑香盈:“姑娘,这两人陌生得紧,小翠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是你的故旧?” 郑香盈听小翠这般说,得知确实是焦大师徒,高兴得飞奔了起来往田庄门口跑,耳朵边上似乎都能听见风响:“焦大叔,杨公子!” 焦大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裳站在那里,身边站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杨之恒。杨之恒正瞪着眼睛在打量着这田庄,焦大看着郑香盈微微一笑:“这里风景甚美,难怪你要住到这里来。” “焦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住到这边来了?”郑香盈站定了身子,喘了一口气,小脸蛋红扑扑的,就如春天里的花朵般鲜艳:“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们了!” “我与师父办完了事儿准备到处玩玩,今日无意走到这里,见这边有个田庄想来讨口水喝,见着门口那个丫鬟,问了下田庄的主人,才知道竟然是你的田庄,这可真是巧了。”焦大朝郑香盈点着头道:“怎么,不带我们进去看看?” 郑香盈笑着点头道:“快些进来罢,我让你们来瞧瞧我的庄子。” 带着焦大与杨之恒游了田庄一角,见着长得青青翠翠的树木,杨之恒不停的指着问郑香盈些问题,郑香盈一面回答,一面觉得好奇:“你也喜欢种花养草不成?” 杨之恒笑了笑,一脸实诚:“因着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花草,我跟着他也学了点皮毛。” “现儿菊花盛开,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种植的菊花。”郑香盈带着焦大师徒走到菊花园那边,正是当季的时节,园中各色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绿牡丹就如白玉翡翠般,绿色的重瓣花层由浅入深,莹莹可爱;墨菊花瓣中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1 空末端弯曲,□□如掌,花芯厚实,花辨如丝,花色红中带紫,紫中透黑。再往里边走,就见着不少珍品,十丈垂帘、西湖柳月、凤凰振翅……看得师徒两人眼花缭乱。 走到一株菊花前,就见颜色艳丽,靠近花蕊的末端如累累垂梅,而花瓣的另一端披洒而下,空灵秀美,杨之恒啧啧称赞道:“这菊花叫什么,如此美艳,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郑香盈心中骄傲,这是她培植出来的菊种珍品:“这叫雪珠红梅,你瞧这花瓣尽头,不跟梅花有些像?” 第三十二章 “梅花?”焦大低下头去仔细看了看那硕大的菊花,若有所悟的看了郑香盈一眼:“郑姑娘,这些花都是你亲自栽种出来的?” 郑香盈点漆般的黑眼珠儿望向焦大,还没开口,旁边的小翠早就接了话头,她眼中闪出了骄傲的神色:“自然是我们家姑娘种出来的,我们家姑娘是顶顶聪明的人儿,特别会养花养草,这些都是她带着我们一起栽下的呢。” 见小翠快言快语,郑香盈不由得笑了起来:“小翠,你就别为我脸上贴金了。焦大叔,我这园子里头可有不少的花,在别处是看不到的,你以前看过这种菊花没有?” 焦大摇了摇头:“还真没有见过。”略微停了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远目而望:“郑姑娘,你这园子里可有新奇的梅花?” “梅花?”郑香盈有几分惊奇:“焦大叔喜欢梅花不成?我这里倒有一些不错的梅花,只是里边只有两三种称得上是珍品的,这几年我正在想培植一本梅花,若是能成功,那才真是珍品中的珍品呢。” “哦?什么梅花这么珍贵?”焦大挑眼望了望郑香盈,这位郑姑娘越发让他摸不透了,荥阳郑氏家的小姐,本该是娇滴滴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穿都会有丫鬟婆子照顾着,哪里轮得上她来这些粗重的农活?可站在面前的郑香盈,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骄傲与自信,解说起这些花花草草十分顺畅,很明显,这些花草真是她自己种植的。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栽培出来呢。”郑香盈微微一笑:“等着种出来了我再请焦大叔与杨公子来观看。”她想种的梅花叫“骨里红”,在前世的花市里若是梅花桩子好,价值不菲。这梅花就连枝干都是红的,冬日里迎雪绽放,真是铺天盖地的红成一片,美得让人几乎要屏住呼吸,连赞叹的话儿都忘记说出口。 “那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焦大笑了笑:“先祝郑姑娘早些将这花种出来。” 带着焦大师徒游了一个时辰,那边鲁妈妈寻了过来:“姑娘,已经到了饭时,我与方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赶紧趁热吃罢。” 午饭是田庄特色,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寿伯从池塘里捞了一尾鱼上来,杀了一只鸡,又从菜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菜蔬,这些材料被巧手的方妈妈整治出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出来。焦大与杨之恒吃了连声称赞饭菜做得好,方妈妈在旁边听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都是你们说得好,哪里是做得好!” 鲁妈妈是焦大师徒救下来的,见着他们分外亲热,也在一旁插嘴问了几个问题,得知焦大他们下午便要离开荥阳,不由得惋惜:“若是可以晚几日走,我们这里就该酿桂花酒与菊花酒了,给你们带几罐回去埋到地里,过几个月就能喝了。” 焦大听了也大呼惋惜:“若不是有事儿,真想住下带了酒再走!”拿着竹箸敲了敲碗边:“妈妈,不如今年多酿几坛酒,我们明年得空过来拿。” 鲁妈妈听着焦大的花,一张脸儿乐开了花:“那可就这样说好了,我酿酒的时候都帮大爷多留几坛,等着你来拿!” 郑香盈见焦大与杨之恒吃吃喝喝十分尽兴,心里头也是快活,这师徒两人说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洛阳又帮了她那么大的忙,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他们,莫说是几坛酒,哪怕是要她送几株名贵的花她也愿意。 “杨公子,我送你一样东西。”郑香盈忽然想到了自己做的干花,在大周还没有这种工艺品,拿来做馈赠佳品,既精致又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杨之恒抬头望了望她,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你要送我东西?” 从装干花的篮子里选出几朵茶花来,郑香盈细心的将它们贴在一张浅绿色的松花笺上边,半透明的花瓣早已没有了当时的鲜艳,可枯褐的颜色还是能看出盛放的曼妙来。郑香盈将那张松花笺递给了杨之恒,笑微微的望着他:“你以前可曾见过这个?” 焦大师徒两人惊讶的瞧着那张松花笺,浅浅的绿色上边托出几朵盛放的茶花,重瓣层层叠叠,花瓣的边缘都有一道暗色的痕迹,似乎有谁特地用笔墨点染出一条边儿,十分有特色。 “这些花朵是真正的花,还是你自己用轻绢剪出来的?”杨之恒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花瓣,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花瓣弄残,这花朵以前他从未见过,不由得他疑心是郑香盈用轻软的纱绢剪出来的假花。 “这是我自己种的茶花风干制成,那可是世间没有的珍稀品种,只是现儿已经不是花时,否则你可以亲眼瞧瞧那茶花盛放的景致,我给它取名叫胭脂泪。”郑香盈见杨之恒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得意:“若是明年暮春有空,可以让你师父带你来荥阳赏花。” 杨之恒哼了一声:“明年我都十三了,还要师父带着走吗?你等着,到时候我肯定会来登门拜府!” 方妈妈与鲁妈妈她们在一旁见着杨之恒装大,两人皆是会心一笑:“小杨公子明年一个人来也好,同师父一起来也好,我们都高兴!” 田庄前的小道平坦并不宽阔,两骑俊马绝尘而去,扬起了一溜白烟,郑香盈站在门口瞧着焦大师徒的背影,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可真像她前世看的小说里那指剑天涯的侠客,为人仗义,古道热肠,在洛阳的时候可真帮了她不少忙。可她又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俩并不只是那么简单,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不管这么多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郑香盈甩了甩头走进了田庄,刚刚在自己屋子里边坐下不久,鲁妈妈便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姑娘,这有个东西是给你的。” 小小的铜盒子静静的摆在桌上,盒盖上头雕着各色花纹,花纹之间还有泥土的痕迹,手摸上去有些湿润,显见得是刚刚从地里头挖了出来的。 “谁给我的?”郑香盈疑惑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铜雕的纹路,手指滑到了盒盖相接处,慢慢的将盖子打开,里边有一个刺绣精致的荷包。荷包是蜀锦做的底子,上头绣着几朵芍药花,粉色的花瓣与嫩黄的花蕊栩栩如生。这刺绣的方式有线熟悉,与郑夫人素日里给她绣的荷包有些类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2 似,郑香盈抬起头看着一脸悲戚的鲁妈妈:“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鲁妈妈眼圈子红红,伸手摸了一把眼睛:“姑娘,这盒子的确是夫人留给你的。” 郑香盈将那荷包拿了出来,荷包很轻巧,拎在手中不住的晃荡,她抽开荷包的丝绦,从里边捻出了几张纸来,打开一看全是银票,还有一张房契。 “这是夫人给姑娘攒下的银子,她在荥阳城里买了家铺面,这些银票都是那些铺面的租金,这么多年攒下来,也有不少了,夫人说是留着给姑娘出阁时做压箱银子的。”鲁妈妈低着声音道:“姑娘,你别愁咱们没银子好花,这里可有不少银子呢。” “既然是母亲留给我做压箱银子的,我现儿自然不能动。”郑香盈摆了摆手:“妈妈,你放心,我自然要想法子让咱们衣食无忧才是。” 从郑家出来,郑香盈只带了一千多两银子,这是她这么些年的月钱,攒够了一百两,她便让方妈妈替她存到外头钱庄里边去,郑夫人见着她小小年纪就学着精打细算,那会子还取笑她,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但是若只靠着原来攒下的银子过活,不想想活路,再多的家当也会支撑不住,所谓“坐吃山空”,更何况她还没有金山银山好做靠山呢。“妈妈,现儿天气好,稻谷也熟了,过些日子等庄子里的稻谷收了起来,咱们拿了新产的稻谷酿桂花酒与菊花酒,多酿些。” 鲁妈妈将眼泪儿抹干净,连连点头:“是该多酿几坛,不是答应了焦大爷给他留着呢。” “不是多酿几坛。是要多酿几百坛。”郑香盈望着鲁妈妈只是笑:“妈妈,你这酿酒的手艺实在好,那时候我父亲对妈妈酿出来的酒总是赞不绝口,说你酿的酒香溢四方,站在老远的地方闻着都觉得嘴馋。” 大周的酒浓度不高,就像郑香盈前世喝过的米酒一般,带着些甜味,她一次能喝上好几杯。郑香盈却不大会品酒,鲁妈妈酿出来的酒,在她看来都是一种好喝的饮料,但郑信诚却精于此道,他每日都要喝不少酒,哪怕是隔了很远,他闻一闻便知那酒用了些什么原料,郑香盈觉得自己的酒量应该是遗传了他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要将田庄里边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来。可不能只发展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必须将这庄子做大做强。郑香盈暗暗捏紧了拳头,前世自己包苗圃还得交纳租金呢,现儿田庄是现成的,人手也有,这里便是她奋斗的起点。 “多酿几百坛?”鲁妈妈惊讶的张大了嘴,十分焦虑的望着郑香盈:“姑娘,虽然老爷夫人都不在了,你也不该如此放纵自己,这酒小饮怡情,多饮伤身,妈妈给你酿几坛,平日里头喝着解解馋也便是了。” 郑香盈瞧着鲁妈妈一脸焦急的神色,不由得“噗嗤”一笑:“妈妈在说什么话呢,我是想着要借了妈妈的巧手,多酿些酒出来卖去荥阳城里的酒楼,多挣些银子给咱们旁身呢!” ☆、第32章 世上最毒妇人心 天刚蒙蒙亮,田庄里的鸡就扬着脖子叫了起来,那声音十分轻快,似乎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抑扬顿挫的一声又一声。鸡叫声刚刚歇下,那边狗吠声又响起,仿佛那几条狗正在相互追逐着,那奔跑的脚步声都能被听见。 郑香盈揉了揉眼睛,这里真是鸡犬之声相闻,好多年都没享受过这种乡村乐趣了,这回总算是让她又听到了熟悉的鸡犬之声。披了衣裳趿拉着鞋子走到窗前,将那扇窗户门推开,就见窗外的桂花树上垂着累累的桂花,米粒大的花朵攒在一处,显得格外饱满,馥郁的芬芳随着风朝她的内室飘了过来,满屋盈香。 穿着一件绿色衫子,梳着两个丫髻站在那边桂花树下的正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翠,手里拿着一支竹竿儿正在往枝叶间敲打,地上铺着一张毡毯,上边全是细碎的桂花朵儿。毡毯旁边还有个木头架子,上头分层放着几个圆圆的笸箩,她踮了踮脚尖,就见最小边那个笸箩里黄灿灿的一片,全是打下来的桂花。 “小翠,你这么早就起来打桂花了?”郑香盈兴致勃勃的喊了一句,昨日鲁妈妈说准备要酿桂花酒,没想到今日这么早就动手了。 小翠回头一看,见着郑香盈的笑脸,轻快的跑到了窗户旁边来:“姑娘醒了?我去给你打水进来服侍你洗漱。” 郑香盈笑着摇了摇头,趴在窗户上拍了下小翠的头发,上边有几朵浅黄色的桂花便簌簌的落了下来:“你忙你的罢,这事儿我自己也能来!你什么时候就起来了呢,看你都打了好几笸箩桂花了。” 一朵桂花往小翠脸上落了下来,她的眼睛扑闪了一下,将那花朵小心的拿在手里:“姑娘,鲁妈妈说了,早上的桂花酿酒是最最好的,这时那花朵里边的蜜足,花最香,还带着露水珠子,再隔几个时辰,那桂花便没得这般新鲜了,酿出来的酒味道也没有十分十的好了。” 难怪鲁妈妈酿出来的酒味道总会比旁人的酒好些,难怪是有这些奥妙在里头。郑香盈笑了笑,朝小翠点了点头:“你去罢,我先去洗漱,然后跟你一起来打桂花。” 小翠应了一声,转身跑到树下,举起竹竿儿开始继续敲打,郑香盈选了件棉布的家常衣裳穿了,自己将头发梳了两根大辫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我感觉良好,齐眉的刘海,下边眼如秋水,梳了辫子显得自己一身很是爽利。她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方妈妈正在灶台旁边忙碌着准备早饭,鲁妈妈正在一旁低着头用一根木杵在一个大缸子里搅拌着什么,听着脚步声,两人抬起头来便见着战在门口的郑香盈,皆是一愣:“姑娘怎么到厨房这里来了?” 方妈妈放下手中的瓢走到郑香盈面前,伸出手将她往外边推:“这边油烟重,姑娘你赶紧回屋子歇着去,小翠这懒丫头,怎么就让姑娘自己来厨房了。” 郑香盈笑了笑,又将脚板蹭了进来,重重的在厨房的地上碾了两下:“妈妈,现儿人手少,我也不是那个处尊养优的二小姐了,小翠忙着在打桂花呢,我自己来洗漱便行了,我还得快些弄好去帮忙呢。” 方妈妈听着这话,直起身子望着郑香盈,眼里有着深深歉意:“老爷夫人这一走,连累着姑娘都过苦日子了,都怪老奴们没能力,不能照顾好姑娘……只求老爷夫人地下有知,要保佑着姑娘好好过日子。” “妈妈,你就别再自称老奴了,现在我们相依为命,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喊老奴奴婢的,听着都寒碜。”郑香盈一边说着话,一边弯腰去水缸里舀水,那木瓢又被方妈妈劈手夺了去:“姑娘,你到那边等着,老奴给你盛出水来。” 郑香盈见方妈妈如此固执,笑着摇了摇头站到桌子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3 一旁,等着她将水盆端了过来,又替她去绞洗脸帕子。 “老姐妹,锅里的菜要糊了!”鲁妈妈在一旁泡米,眼睛却盯着空空的灶台那边看个不歇:“幸亏灶下的火不旺,快些过来瞧着!” 郑香盈趁势将方妈妈推了过去:“妈妈,你自己去忙罢,我自己来便好。” 盆子里的水清凌凌的,将手浸在盆子里,一种舒爽的凉意从手上一直蔓延到了心里,郑香盈弯下腰去,直接捧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擦,水珠从脸上滚落,就如有玉石棒在脸上滚动一般,清凉透到心底,那种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方妈妈虽然一边在炒菜,一边却还关注的往这边瞧着,见郑香盈这洗脸的姿势,不住的摇头叹气:“姑娘,你放着罢,等会我再来服侍你。” 郑香盈也不搭话,拧了帕子擦干了脸,然后又到那边拿了青盐擦牙,收拾好了以后便走到鲁妈妈身边看她做事儿:“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呢?” “泡米。”鲁妈妈用力的和动着那缸里的米:“这是酿酒第一道工序,选上好的大米,先淘洗了,然后用凉水浸泡大半天,沥干以后就可以准备拿了去蒸饭了。”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睁大了眼睛瞧着那有些浮沫的水,颜色还是很清澈的,能见到雪白的大米在鲁妈妈木杵下头不住的流动着,她望着鲁妈妈道:“这是我们田庄里的井水?瞧着水很清。” “这是寿伯与禄伯今日一早去山那边给我提来的泉水,我素年酿酒都是用那边的山泉,那水尝着有些甜,最适合酿酒。”鲁妈妈笑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们俩推了水车过去的,装了满满一车回来,姑娘等会尝尝用那山泉烧的滚水沏出来的茶,入口有甘甜的味道,闻着便清香扑鼻。” 郑香盈走到后门便伸出头看了看不远处那隐隐青山:“妈妈,就是后边这座山?不是和咱们田庄相隔不远?我记得中间只隔了半刻钟的脚程。”那座山并不大,为了寻找合适种到田庄里的花花草草,她曾经跟着寿伯去那里去过几回。这山是没有主的,上边有不少野生的板栗树,还有一些杂色的果树,若是能将这山买下来,也该是个大金矿。郑香盈瞧着那青色的山岚,不由得笑眯了眼睛,鲁妈妈走过来瞅了一眼,见郑香盈笑得欢畅,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还担心老爷夫人过世以后,自己姑娘会郁郁寡欢,看来自己担心有些过了。 一想着郑夫人,鲁妈妈心里有些酸涩,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姑娘,进来罢,这田庄不比城里,晨风比较凉,站在这风口儿吹久了,仔细着凉发热。” 郑香盈点头答应了一声退了回来,鲁妈妈瞧着她甩着两根大辫子,不由又叹了口气:“姑娘,我去帮你重新梳下头发。” 重新梳洗了下,和鲁妈妈一起去了小翠那边,她已经打了好几笸箩桂花,见着鲁妈妈走过来,端着笸箩便向她献宝:“妈妈,瞧我刚刚打了这么多!” 鲁妈妈伸手抓了一把桂花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这花很新鲜,刚刚好可以拿了来酿酒。”见小翠抬着头急切的望着她,鲁妈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小翠越发能干了,等会让方妈妈给你蒸桂花糕吃。” 郑香盈低头看了看那些桂花,迎着初升的太阳,花瓣上的露水闪闪发光,心中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田庄里主仆一起不过十来个人,目前没打算做什么别的事儿,人手还够,可若真想做些大事,就得到外边找人才行了。 吃过早饭,带着小翠与禄伯去了菊园,收拾了下花草,转眼便要到了中午,一轮太阳明晃晃的挂在了头顶上,晒得身上有些发热。这九月的天气本来该是秋凉,这几日气候却是异常,和夏天都差不多,热得让人穿不住夹层衣裳。 “二姐姐,二姐姐!”远远的传来清脆的呼唤声,郑香盈一愣,这声音好像是四妹妹郑香芬的声音,她怎么跑到田庄来了?身边的小翠也听到了这叫喊声,直起身子来便往外边奔:“四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郑香芬由丫鬟小柳陪着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她的红色裙子上头沾着不少灰尘,头发有些散乱。郑香盈瞧着她眼睛红红,心里想着恐怕是杜姨娘出了什么事,郑香芳打发她来讨主意了。再看看走在郑香芬身边的小柳,虽比郑香芬大了几岁,可究竟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两人见着郑香盈,便犹如见着了救星一般,郑香芬三步两步的跑了过来,抱住郑香盈的腰便哭了起来:“二姐姐,快快救救我姨娘!” “四妹妹,你先别顾着哭,快和我说说看你姨娘怎么了?”郑香盈一愣,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她离开郑宅才得几日功夫,那王姨娘便迫不及待要下手了不成? “我姨娘现儿还没怎么……”郑香芬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可是她很快就会有事儿了!” 这倒奇怪了,难道郑香芬还会未卜先知不成?郑香盈朝小翠伸出手来:“给我帕子。”拿着帕子替郑香芬擦了擦眼睛:“你别着急,先将这事儿说给我听听。” 第三十四章 小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慢慢从里头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往院墙那边挨了过去,挨挨擦擦的拐了个弯,便见着一个穿着淡灰色衫子的仆妇站在那里:“唐妈妈,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不是我找你,是姨娘找你有事。”那个仆妇笑着拉了拉她的手:“快些跟我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说有好处,那个婆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聚在了一处,王姨娘现在帮着大小姐打理府里的中馈,虽说挂了个名头是帮着打理,实际上还不是一把全操持在她手里?大小姐性格温吞,又是王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事事不还得听着她的?眼见着东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现儿走路都轻快了许多,西院这边不少婆子都心里羡慕呢。 杜姨娘原本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以前夫人在的时候对西院多有照顾,又因着那王姨娘生了两个儿子便有些神气,夫人十分不喜欢她,于是对西院这边看得要紧些,西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不免跟着沾光,手头总要比东院的要宽裕些。可谁想到风水轮流转,老爷夫人相继过世,东院那边马上威风了起来,尾巴似乎能翘到天上去。 钱妈妈一边跟在唐妈妈身后走,一边眼珠子不住的打着转儿,也不知道这王姨娘找自己有什么事儿,平白无故的,给好处?这好处总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走到理事的大厅里头,王姨娘端坐在主座上头,头发梳得油墨水光,上头插了一支金钗儿,钱妈妈眼尖,一眼认出那是夫人生前带过的钗子,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难道二小姐没有看好梳妆匣子?再往王姨娘身上瞧,一身簇新的衣裳,虽然说在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4 孝期不能讲究,可一见着淡黄色的衣裳便是新做的,衣料是杭州素绢,可值不少银子。 这王姨娘当家可真厉害,只知道往自己身子下边扒拉,每日里送到西院这边的食材都极其简单,没有一点补品。自家姨娘有了身子,好歹总要吃点补身子的东西不是?钱妈妈垂手站在那里,眼角觑着王姨娘身边站着小鹃和小燕,她们俩正不住的在与王姨娘说着闲话儿,逗得王姨娘笑得身上的直打颤,荡出了波浪来。 “姨娘,钱妈妈来了。”唐妈妈笑着提醒了一声,王姨娘这才跟刚刚见到钱妈妈进来一般,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妈妈过来了,我正有事儿找你呢。” “姨娘,不知道要我做什么?”钱妈妈行了一礼,垂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这大厅里头一丝风都没有,全身闷热,额头上滴滴的掉落了汗珠子。 “我这有件极重要的事儿想请妈妈帮我去做,若是做得好,我定然重重酬谢。”王姨娘望着低头站在那里的钱妈妈,心里十分得意,这钱妈妈据说是个胆小的,随便吓唬她两句,不怕她不给自己去办事儿:“可若是没有将这事情做好,那我可是要重重责罚的。”王姨娘加重了几分语气:“妈妈自己可得掂量好。” 钱妈妈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担心的事情究竟发生了,王姨娘是想要害了自己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罢。她低头站在那里,背上汗涔涔的一片,将穿在里头的中衣濡湿得没剩一根干纱,手心里也是湿滑得很,不住的有新的汗水透了出来。 “姨娘且说说看,若是我能办到,自然尽心。”钱妈妈颤着声音回答,其实她都不用王姨娘说,也知道她的盘算。 “妈妈果然是个识大局的。”王姨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小鹃,你拿了这银锭子去给妈妈。”王姨娘指了指桌子上头的一个大银锭子,笑眯眯的望了钱妈妈一眼:“我只要妈妈替我在做饭菜的时候稍微动些手脚,这银锭子便归你了。” 族里前日划分家产,十一万俩银子,郑远山与郑远寒是记名嫡子,各分了三万,郑远帆是庶子,得了两万,还有三万两,郑香林、郑香芳与郑香芬,每人各一万。王姨娘想想便觉得不忿,那郑远寒还只是肚子里头的一块肉,凭什么就能分到三万两银子?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得了这好处。 郑香芳与郑香芬姐妹俩也分去了一万两银子,王姨娘心里虽然肉痛,但还没想着要朝她们下手,毕竟要弄死两个活人风险太大。可要弄死肚子里头的孩子便容易得多,只要做得隐秘些,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盘算着买通西院厨房里的钱妈妈,每日在给杜姨娘的汤里加一点儿料,等吃了几日肚子疼,再请大夫来给她开安胎药,到时候饭菜与安胎药里都一道做手脚,不怕她那个孩子不掉,而且说出去也不会怕人怀疑——这杜姨娘身子不好,胎儿不稳当,自己还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过咧,命中无子也怨不了旁人! 钱妈妈听了王姨娘的主意吃了一惊,没想到王姨娘竟然这么胆大,即便是掩耳盗铃的事她也依旧要做。她抬起头来瞧了王姨娘一眼,见她眼里闪着一种贪婪的神色,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若是不答应,还不知道她会拿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只能点了点头,装出一副欢喜的神色来:“姨娘实在是太照顾我了。” 王姨娘听了钱妈妈的回答很是开心,看来这钱妈妈还真识时务。小鹃将银锭子与一个小纸包儿交到钱妈妈手中:“妈妈,那包里有几个小纸包,每次一包便好,不用放太多,若是一次便发作了,姨娘少不得被人怀疑。” 钱妈妈苦着一张脸接了小包和银锭子,弯腰向王姨娘行了个礼:“多谢姨娘抬举。”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的半弯着腰退了出去。回到西院,钱妈妈一直便心惊肉跳,瞧着郑香芳扶着杜姨娘的手在院子里头散步,她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究竟是照着王姨娘的话做还是不做?钱妈妈心中实在觉得苦恼。若是做了,这便是她一辈子的污点,怎么也洗不掉,晚上睡觉肯定会做噩梦,但要是不这么做,又怕王姨娘报复自己。杜姨娘去年掉了个孩子,说不定也是王姨娘指使西院里谁做下的,这院子里头应该还有王姨娘的帮手,怎么着自己也斗不过她。 钱妈妈眯着眼睛往院子里望着,就见郑香芳眼睛瞅着杜姨娘,脸上笑意盈盈,正在和她说着话儿。秋日的阳光照在母女两人身上,她们身上的白衣都带了些金色,瞧上去格外柔和温暖,钱妈妈心里动了动,站起身来,犹豫着向前迈出了一步:“姨娘,姑娘,我有话说。” 郑香芳听了钱妈妈说的这事儿心中大惊,幸得钱妈妈忠厚,否则姨娘这次真是在劫难逃,瞧着杜姨娘的脸色苍白,郑香芳赶紧安慰她道:“姨娘,你别着急,我们总归要想出法子来躲过去才是。” 杜姨娘颤着声音道:“还有什么法子?这宅子里头都是她的人,钱妈妈宽厚,并不一定旁人也如她这般宽厚……”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眼泪珠子滴了下来:“以前夫人在,凡事都有她替我想着,现儿夫人不在了,宅里妖魅横行,看起来他是要保不住了。” “姨娘在说什么话儿呢!”郑香芳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先去找香芬。” 院子里的树下,郑香芬与丫鬟小柳在踢着鸡毛毽子,郑香芬的额头上全是汗,迎着日头闪着亮影儿。身上的红色裙裳上已经有一层灰尘,瞧着便踢了有一会子了,小柳在旁边给她记着数儿:“姑娘,这次快满二十了,再加吧劲!” 郑香芳瞧着妹妹活蹦乱跳的模样,心中有点酸涩,朝她招了招手:“香芬,你过来,姐姐有事找你。” 郑香芬见自己姐姐脸色与寻常不同,赶紧停下脚便奔了过去:“姐姐,怎么了?” “出了大事。”郑香芳朝东院那个方向呶了呶嘴儿:“她今日喊了钱妈妈过去,想要算计咱们姨娘呢!” 郑香芬听了大惊失色,神色也紧张了起来。虽然她才满了六岁不久,可也已经知事,郑香芳每日在她耳朵边上嘀咕东院的王姨娘,因此她对那王姨娘也恨之入骨,觉得那又白又肥的王姨娘就是那吃人的老虎,心中十分痛恨同时又很畏惧她。 “你赶紧带着小柳去田庄找二姐姐,再晚些,咱们姨娘便被人算计去了、”郑香芳皱着眉头拉住郑香芬的手仔细叮嘱着:“上回咱们在宗祠的时候便与二姐姐说要和她住在一处,她似乎有点想答应,这次咱们姨娘有难,她总不可能袖手旁观。” “咱们姨娘怎么了?”郑香芬听了唬得小脸都白了:“东院那只母老虎又准备怎么对付咱们姨娘呢?” “这些你不用管,你去了田庄只管抱着二姐姐哭便是,让小柳开口说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5 。”郑香芳用手扳住郑香芬瘦弱的肩膀,眼睛盯住她不放:“咱们二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多哭几声,她便心软了。怎么着咱们也不能再住到这院子里头了,再住下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就被东院的那人给弄死了。” 郑香芬听到一个“死”字便觉得腿发软,抱着郑香芳只是发抖:“姐姐,香芬不要死……姐姐,你跟香芬一起去田庄求二姐姐,让她准咱们也搬去那里。” “我还要在这里守着姨娘呢,姨娘身边总要有个人照应着。”郑香芳叹了一口气,拿着帕子给郑香芬擦了擦眼泪:““香芬,这事儿只有你替姐姐去跑一趟了,其余人我都不放心。再说你年纪小,在二姐姐面前哭比我要管用。我已经让妈妈去喊了马车,赶车的是她的熟人,你与小柳现儿偷偷的溜到后门去,让那赶车的送你去二姐姐的田庄。” 照着郑香芳的吩咐,郑香芬带着小柳来了田庄。小柳断断续续的把这事儿说了一遍,郑香芬在一旁哭得眼泪汪汪,小脸皱成了一条苦瓜形状,一双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般。郑香盈听得直皱眉头,这王姨娘的心也太狠了些,仗着七房没有人管就无法无天起来了。 低下头看着郑香芬红肿的眼睛,郑香盈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的哄着她:“四妹妹,你别哭,二姐姐现儿就给你想法子,总不能看着你姨娘受苦。” “二姐姐,我们西院也搬到田庄里头来罢。”郑香芬抬起脸来热切的看着郑香盈:“在那宅子里头住着总不是个事儿,不如到这里来清净,二姐姐,你便答应了罢。” 瞧着郑香芬说得麻溜儿顺,郑香盈心中顿时明了,这定然是郑香芳的主意,指着郑香芬来她这里哭诉,就想赌她心软会将西院一窝人全收留下来。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她收留几个倒也没问题,田庄里还等着要人手用呢,可现在杜姨娘正是非常时期,她贸贸然收留了,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第33章 信手来锦囊妙计 阳光明媚,灿灿的金光从道路旁的绿树间漏了下来,不住的交错斑驳的在地上跳动,一辆马车正在大道上飞驰着,扬起了淡淡的灰尘,飘洒在道路上,在光影里上下飞舞。 郑香盈坐在马车里边,攀着马车帘幕,从缝隙里透过一只眼睛看着外头一掠而过的风景,心中不断在考虑着自己方才想出的法子,要如何做才能更有把握一击得中,让那王姨娘没法子下手。 她是不会将杜姨娘接到自己田庄上来的——并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只是因为她暂时不能负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田庄与荥阳城也有十多里路,杜姨娘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子,她本来又体质差,少不得有些三病两痛的,万一忽然发病,田庄里派人去请大夫,能不能及时赶到还是一回事儿呢。 万一杜姨娘在自己田庄上出了事,王姨娘保准会拿了这个大做文章,郑大太爷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整治自己的好机会,郑香盈瞧着两旁的树木不住的往后边飞快的倒退着,心里想着自己既要能保住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要能把自己撇清,这才算是大获全胜呢。 马车行驶到了郑家七房宅子的后边,郑香盈让郑香芬与小柳悄悄溜回去,一边叮嘱她:“你可记住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了没有?” 郑香芬此时已经不再啼哭,小脸蛋上满满都是兴奋,脑袋重重的点了两下:“二姐姐,我记得清清楚楚呢,我会回去跟姨娘把你教的话说明白的。” “让她务必要装得像样儿一点。”郑香盈弹了郑香芬的丫髻一指头:“快去将你三姐姐叫过来,就说我在马车里边等着她。” 不多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跑了过来,马车帘幕抖了两下,透进来一线阳光,还有郑香芳那焦急的脸。她见着郑香盈在马车里坐得端端正正,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眼圈子发红:“二姐姐。” “你倒是会打小算盘。”郑香盈盯着郑香芳的一双眼睛不放,自己可得揭穿了她的那点小把戏不成,否则她还以为真能将自己做枪使了:“三妹妹,你是够机灵的,可怎么着你也不该算计到我的头上来。派四妹妹来哭几声,我就能答应让你们西院的都搬田庄来?你也太把我看轻了一些。” 郑香芳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低下了头不敢看郑香盈,一双手的十根指头不住的绞动着,显得有些窘迫。 “我不是不能收留你们,只是现儿这时机不对。”郑香盈见她那副模样,心里又软了几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那田庄偏远,万一你母亲身子有事,不能及时延请大夫,耽误了病情怎么办?” 郑香芳抬起头来,双眼含泪望着郑香盈,声音哽咽道:“二姐姐,是我不对,一心只想着要姨娘跳出这个火坑儿,却没有想别的了。” 郑香盈将郑香芳的手牵到自己手掌里,轻轻拍了拍她:“我不怪你,哪个做儿女的不担心自己的母亲?你也只是从你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而已。现儿我帮你们想了个法子,按着我那法子去做,定然能将这事儿给解决了,以后你们也能睡安稳觉了。” 听到这话,郑香芳惊喜的抬起头来望着郑香盈的眼睛:“二姐姐,什么法子?” 郑香盈微微一笑:“咱们不着急,这戏要慢慢的唱,总要将对手逼得角落里无路可走只能服软才是。” 郑氏大房的两个门房正在打着盹儿,这九月虽然不比大夏天,可过了晌午,人总会有些疲惫。靠着那青石砌成的墙面儿眯着眼睛,只觉得背部凉飕飕的一片,十分的舒服,两人砸吧了下嘴,几乎就要睡沉过去,忽然耳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门房睁开了眼睛,就见远处奔来了一辆马车,刚刚跑到门口停稳,马车上边便跳下来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位妈妈。这位姑娘穿着一件月白色纱绢衫子,外边一件浅紫色半臂,下边是一条玉白色及地长裙,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上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全身瞧着十分的素淡清雅。 “两位门房,能否替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大伯祖父。”郑香芳极力压制着狂跳的心走上了大房的青石台阶,见两个门房正木然的看着自己,虽然有一时的胆怯之心,但想着母亲的安危,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询问。 “你是哪房的小姐?”有一个门房听她说要见郑大太爷,知道是郑氏的小姐,脸色舒缓了些:“恐怕老太爷还在午休,这时候不能见客。” 郑香芳听着门房的意思便是要拒绝替她通传了,心里头不由紧张了几分,若是见不到郑大太爷,那郑香盈给她出的主意,她们俩辛辛苦苦布置的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她望着那两个门房悲苦道:“门房大叔,我是七房的三小姐,有劳两位替我通传下,我这可是有人命关天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6 事情要禀报大伯祖父。” “人命关天?”门房嗤嗤一笑:“你年纪小小,休要来危言耸听了,若真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哪里还能这般从容!”七房最近连续死了两个人,现儿尚在孝期,怎么能将带孝的人放进府去,老夫人肯定会嫌不吉利呢,门房皱着眉头瞧了瞧郑香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就别来开玩笑了,快些回去罢。” 见门房不肯通报,郑香芳心中大为焦急,没想到出师不利,竟然卡在这里了。站在她身边的妈妈见了两个门房要理不理的模样,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衣袋,摸出了几个铜板儿,走上前去赔着笑脸道:“两位老哥拿了这几个大钱去喝盅茶罢。” 一个门房低头看了一眼,见那妈妈手里托着几枚大钱,心中有些恼怒,连个银毫子都不给,难道便想让他们进去通传?他伸手一挥,便将郑香芳贴身妈妈的手给打开:“老婆子快些到一旁去,莫要在这里啰嗦!” 几个铜板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那妈妈见了心疼,赶紧追着弯腰去捡,郑香芳见此情形,无可奈何,想着郑香盈∩给自己的计策,若是在门口遇阻,便要将事情闹大些,大房要面子,不会任由她在门口闹。想到此处,郑香芳索性朝地上一跪,在门口放起泼来:“大伯祖父,我姨娘要被人害死了,她肚子里头可是郑氏的子孙啊,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郑氏大房坐落于荥阳的繁华路段,郑香芳这一跪一哭,不多时便围了一些人过来,站在一旁指指点点:“郑家几房的小姐?来请郑大太爷的,可恨门房狗眼看人低,竟然将一个小姑娘家的拦到外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个门房脸上有些挂不住,郑府里边也走出了一个管事妈妈来,皱着眉头望着两个门房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七房的小姐?”一边伸手将郑香芳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问她:“请问小姐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家老太爷?你把事情跟我说说,我去替你转告他。” 郑香芳执拗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机会,不见着郑大太爷真身自己怎么能走?她哭哭啼啼道:“妈妈不要怪两位门房大叔,我知道自己尚在孝期,也不方便去府内走动,还有劳妈妈去禀报大伯祖父,便说香芳在大门外等他,请他去秉公处理一件大事。这事儿委实重大,只有大伯祖父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处置好。” 那管事妈妈听得一怔,暗自夸赞了一声,好个机灵的小姐,那小嘴儿甜得像抹了蜜一般,若是老太爷此事听着了,肯定会喜滋滋的跟她去七房那边了。瞧着郑香芳小脸上便泪水盈盈,又有些不忍心,叹了一口气,朝她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去通传。” 郑大太爷刚刚午睡醒来,听着管事婆子进来通传,皱了皱眉头:“这七房事情多。”但是心里却有几分欢喜,没想到七房的小丫头都佩服自己的威名,有点事儿便奔到大房来找他主持公道。 “老爷,这事儿不用理睬,未必王姨娘就不能理好家?她在咱们府里头的时候可机灵着呢,难道还会让七房出什么事情?定然是那杜姨娘生的小丫头在中间作梗呢。”郑老夫人悠悠然将手中的茶盏搁到桌子上边,对着那管事妈妈道:“你去和那七房的小姐说,过日子不能争长较短,牙齿哪有不碰着嘴唇的时候?忍一忍,也就过了。” 管事妈妈垂着手答道:“老太爷,老夫人,这事儿可难办,那七房的小姐跪在门口哭哭啼啼的,街边都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呢……” 话还没说完,郑大太爷脸色一变,气哼哼的站了起来:“怎么不早说?赶紧吩咐下去,备车,我要去七房那边看看。” 郑老夫人一张圆胖的脸儿拉得老长:“真真是不懂规矩,信诚家的孩子怎么就一个二个的都没一点规矩了!我瞧着还只有王姨娘教出来的那几个好,远山恭敬,远帆机灵,那个香林瞧着是个温柔守礼的,其余几个……”她摇了摇头,扶着旁边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我也跟着去看看,这般不懂事的丫头,我非得好好跟她说说规矩才是。” 第三十六章王姨娘步步入彀 郑香芳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望着里头,就见一片翠色,深幽不见底一般,她的贴身妈妈站在身旁,一双手不住的绞着衣角儿,有些胆怯:“姑娘,大太爷不见得会出来呢,咱们还是回去罢。” 郑香芳没有搭理她,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巴,眼睛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就在她深深绝望的时候,就见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从里边走了出来。郑香芳心中一喜,赶紧上前行礼:“大伯祖父安好,大伯祖母安好。” 郑大太爷没有答话,郑老夫人脸板得紧紧,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丫头,七房的?排行第几?叫什么名字?” 郑香芳瞧着她那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嘀咕着这位伯祖母瞧着便不是个善茬,但一想着母亲的安危,她顿时忘记了害怕与恐惧,低着头垂着手儿恭恭敬敬回答:“我姊妹里头排行第三,叫郑香芳。” “香芳丫头,你们七房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呢,沸反盈天的闹到大房来了?有没有人教过你要守规矩?”郑老夫人很不耐烦的看了郑香芳一眼,见她一身穿得素净,也找不出什么可以挑的岔子来,只能威吓了一句:“孝期里边哪能到处跑?” 郑香芳见着郑老夫人对自己很是不善,心中郁闷,但为着母亲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大伯祖母教训得事,只不过事情紧急,没得法子香芳才跑出来请大伯祖父的大驾,若是只打发了下人过来,便显不出对大伯祖父的尊敬。” 郑大太爷听得郑香芳尊敬自己,心中有几分欢喜,看了看府门前围着的一群人又觉尴尬,朝郑香芳点了点头:“你不必多说,我们这就过去。” 郑香芳大喜过望,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大伯祖父。” 见着她的举动,郑大太爷更是心中舒服,摸着胡须笑眯眯的跨上了马车,郑香芳由贴身妈妈扶着也上了自家的车子,刚刚跨进车厢,她便觉得一双脚都发软了一般,一双手压在胸口直喘气。她那贴身妈妈挨了过来,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夸赞道:“还是二小姐的法子好,她好像都提前看到了这事儿一般,若不是她教你用这法子逼着大太爷出来,恐怕咱们现儿还在门口呆站着哩。” “可不是?”郑香芳掀起帘子瞧着前边的马车走得飞快,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二姐姐教我要多拍大伯祖父的马屁,果然没错儿,妈妈你瞧瞧他最后笑成那副模样。只是……”咬了咬嘴唇,郑香芳眼神又阴郁下来:“大伯祖母对我似乎有些不喜欢,板着脸儿,那模样有些骇人。” “还不是王姨娘原先是她的贴身丫鬟?”那贴身妈妈一脸不忿的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7 神色:“这护短也太会护了些,即便王姨娘做丫鬟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可过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早变化了不少,难道还是原先那样儿?见过护短的,还没见过这样护短的主子,都护到七房的内院来了!” 郑香芳将背靠在马车壁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妈妈,不怕,西院有二姐姐在呢,她敢在宗祠里边和这么多郑氏长辈顶撞,哪里还怕大伯祖父与大伯祖母两个!但愿她的法子能生效,那我姨娘也可保安全了。” 贴身妈妈握紧了郑香芳的手几分,在一旁点了点头:“姑娘,没问题的,我觉得二小姐这法子极是妥当,咱们就走着瞧。” 今日吃过午饭,王姨娘让小燕和唐妈妈搬了条竹椅放在东院的树下边,心满意足的剔着牙躺在上头,小鹃站在身边,用一把扇子轻轻的给她扇着风。正眯着眼睛准备歇息一阵子,忽然就听着外边有脚步声匆匆的过去了,旁边的院子里似乎还传来焦急的说话声,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王姨娘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推了推小鹃:“先别扇风了,快去看看旁边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那钱妈妈多方了一包药粉,西院那个肚子不舒服了起来?王姨娘瞧着小鹃的背影,心中既得意又紧张,这钱妈妈怎么如此不会办事,都叮嘱她一次只放一包,这样便能不露痕迹,她这样做也太急于求成了一些。 嘴里叨着小竹签子,王姨娘紧张的想着若是杜姨娘真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虽然能一举解决了那个祸害,可族里会不会怀疑是她做下的手脚?若是族里有人来过问,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这事儿?王姨娘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从椅子上摸起一块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滚滚掉落的汗珠子:“怎么样我也得一口咬定是她自己身子弱,不关我的事。” 全身汗蒸蒸的一片,王姨娘皱着眉头,一张白胖的脸就如一只大包子,郑老夫人应该会帮着自己说话罢?那时候自己在大房的时候可是尽力的讨好她,即便是到了七房,每年也还替她做了暖膝盖的裹布给她,很得她的欢心,怎么着她也会顾念主仆之情,顾念自己对她的一片忠心罢? 王姨娘捡起丢在一旁的扇子,用力扇了两下,这时小鹃飞着一双脚儿跑了进来:“姨娘,是西院那个不舒服,去请大夫了。”她贴近了王姨娘几分:“听着那四小姐在抱怨说姨娘总是喜欢在东院高声喊叫,惊得杜姨娘没法安睡,这才会觉得身子不舒服。” “竟然敢背地里嚼舌头根子!”听说跟钱妈妈下药无关,只是杜姨娘睡得不安稳,王姨娘顿时来了精神,翻身起来,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对着那院墙便起了高声:“自己心里头存不住事情哟,睡不安稳怪老娘说话声音大?命短怨无常!” 骂了几声,那边院墙也不见有人搭话,王姨娘有几分惊诧,素日里头那个郑香芳还会回几句嘴,怎么今日便安安静静的没了声响。她望了望身边的小鹃:“三小姐呢?在没在院子里头?” 小鹃摇了摇头:“我没见着,兴许在内室招呼杜姨娘,我在内室那边晃了一眼,见里边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有不少人呢。” “原来是这样,给我去沏盏茶过来。”王姨娘又转过背去骂了起来,声音宏亮,字字句句粗鄙不堪。那边院墙传过来郑香芬小小的声音:“王姨娘,你别闪了自己的舌根子,胡说八道的,小心老天爷会惩罚你!” 竟然还敢顶嘴,王姨娘怒从胆边生,接过小鹃递来的茶,恨恨的喝了一大口,当即又吐了一地:“死丫头,谁叫你沏这么热的茶水,快些给我弄盏凉水来!”小鹃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往回走,这时王姨娘便听着一阵笑嘻嘻的声音:“喝茶烫了嘴,活该!” 王姨娘被气得七窍冒烟,叉着腰对着那院墙便狂骂了起来,骂得正舒服,忽然就听后边传来不悦的声音:“王姨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些出来跟我去见老太爷和老夫人。” 转过脸来一看,大房的管事婆子站在院子门口瞅着她,不住的在摇头:“王姨娘,你做姨娘也几十年了,怎么就一点规矩都没有!老太爷和老夫人站在外边听了一阵了,两人很不高兴呢!” 听着说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来了,王姨娘唬得打了个寒颤,又没出什么大事,他们这个时候怎么会到七房这边来?不敢怠慢,赶紧整了整衣裳,跟着那婆子去了大厅,走到里边一看,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坐在主座上,郑香芳正跪在地上,眼泪汪汪。 原来是郑香芳做了错事被老太爷和老夫人抓住了,王姨娘心中放松了几分,走了过来向两人行礼,脸上堆着笑容道:“老太爷,老夫人,今日来七房是为了什么事儿?” 郑大太爷拉着脸,指着跪在地上的郑香芳道:“她说你每日高声叫骂,闹得她姨娘不得安生,今日中午气得动了胎气,现儿苏去请大夫过来了,可有此事?” 王姨娘听了这话直跳脚:“老太爷,我绝没有做这等事情,三小姐是在诬陷!” “我哪里有诬陷你?方才大伯祖父与大伯祖母都听见了你的骂声,足足听了半盏茶的功夫呢!”郑香芳脸上全是讥讽的神色:“我姨娘身子弱,先前大夫就说过了她需得静养,你日日在旁边院子里高声叫骂,可不是有意想陷害我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不成?” “王姨娘,我见着以前你也算个仁义人,怎么现儿却变成了这样?”郑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现儿七房还是你帮着大小姐管家呐,你如此胡作非为,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老夫人,我真的没有这样做。”王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我素日里都没有这般高声过,只是今日里被气着了,所以才会起了高声……” “再被气了又如何?总要分个尊卑罢?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姨娘的还要与她去呛声,难道还有理了?”大厅边上传来了清脆的说话声,众人举目一看,就见穿了素白衣裳的郑香盈站在门口,亭亭玉立,身后跟着郑香芬和几个丫鬟婆子。 “香盈丫头,你不是搬去田庄住了,怎么又会在这里?”郑老夫人很是惊奇,早些日子听说了郑香盈大闹宗祠,她心里正是不忿,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与族里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顶嘴!搬出去才好,让她在乡下过苦日子,看看她还是不是那般猖狂。可现儿却陡然在郑氏七房见到了郑香盈,郑老夫人心里头即刻不自在起来。 “大伯祖父安好,大伯祖母安好。”郑香盈走上前来,笑嘻嘻的朝两人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直视他们两人,瞧得郑大太爷心里头十分不舒服,宗祠里被郑香盈压着拿走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又浮现在眼前。“你伯祖母在问话,为何不回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8 答?”郑大太爷本来已经将视线投向别的方向,可转念想了想,自己究竟还是她的长辈,何必惧怕她,又将目光调了回来,直视郑香盈:“不是说不住到宅子里头,要住到田庄上边去?” 郑香盈笑微微的回答:“田庄里清净得好,我哪里想回来!不过是应着家中两位妹妹的请求,这才过来的。大伯祖父,大伯祖母,现儿大夫正在西院给杜姨娘诊脉,据说这胎像很不安稳呢,需得静养安胎,否则会有危险。杜姨娘肚子里头这个可是郑氏子孙,我父母过世,府中没有人能处理这事情,既然三妹妹将大伯祖父与大伯祖母请了过来,我想你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罢?” 郑大太爷对于郑氏子孙本来便很重视,听着郑香盈这般说,暂时将她与自己的恩怨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这事儿一定要处理。” 郑老夫人见王姨娘淌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王姨娘素来嗓门大,她也不是故意想吵了杜姨娘,叮嘱她以后注意些便是了。” ☆、第34章 郑香盈开馆授业 阳光从大厅的天窗上边漏了下来,照着王姨娘胖如包子的脸,她脸上的脂粉已经被眼泪水冲掉了一些,露出了斑驳的黄色,就如墙上的白色粉壁一块块的掉落了下来,只余下黄泥糊成的芯子。 “老夫人,我一定会改,还请老太爷老夫人相信我!”王姨娘双手贴在地上,将额头靠了过去,泪水糊了一手:“以后我定然不会再起高声,干扰到杜姨娘的歇息,一定会让她安安心心的不受打扰。” 郑老夫人瞧着王姨娘那狼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老爷,你瞧瞧这样可好?” 郑大太爷点了点头:“只要王姨娘能做到便好了。” 郑香盈见两人轻轻松松就将这话题儿要揭过去,心中只是冷笑,果然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若自己只要他们说句这样不咸不淡的话,何必让郑香芳到大房那边去吵闹?她瞧了瞧伏在地上的王姨娘,撇了撇嘴儿:“王姨娘,你真能做到?那你得当着大伯祖父与大伯祖母的面儿发誓,一定要好好关照杜姨娘,让她平平安安生出孩子来,而且还要一起照顾好他,让他就如我那大哥和二弟弟一样顺利成长。” 王姨娘一愣,哭声歇了下来,她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要将杜姨娘肚子里头那个孩子弄死,怎么能开口保证这事儿呢?“杜姨娘身子弱,生不生得出来还难说,我怎么能做保证?”王姨娘抬起脸来,泪水汪汪的瞧着郑老夫人:“老夫人,你说可不是这个理儿?” “杜姨娘身子弱?”郑香盈冷笑一声,指着郑香芳与郑香芬道:“我方才听那大夫说,女人生孩子第一个最是为难,三妹妹四妹妹都安安稳稳的生下来,更何况是第三个?”郑香盈望着郑大太爷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大伯祖父,我知道你最是急公好义,若是王姨娘不能保证杜姨娘安安稳稳的生出孩子来,那还请大伯祖父看在我父亲遗下的一线血脉的份上,将杜姨娘接到大房,不拘给她一个小院子,住到将这孩子生下来。” “岂有此理,七房的一个姨娘,怎么能住到我们大房去生孩子?香盈丫头,你莫非是疯癫了不成?”郑老夫人气得将桌面儿拍得砰砰响:“亏你想得出这样的主意来!” 郑香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郑老夫人:“王姨娘既然不能开口保证杜姨娘孩子的安全,我便总替我父亲的遗腹子担心。原本想着大太爷是心地最好的,也最最关心郑氏子孙,所以才斗胆提了这个法子。若是大伯祖母不同意,那只能请王姨娘答应了。” 郑大太爷被郑香盈几句话恭维得心里十分舒服,瞧着郑香盈只是微微的笑:“香盈丫头这几句话倒说得不错,我郑氏子孙自然要有人关心爱护才是。”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王姨娘,郑大太爷脸上有薄薄的怒意:“王姨娘,这事儿你都不肯答应下来,那你定然是存了要害人的心思!” 王姨娘唬了一跳,怔怔的望着郑大太爷,不敢开口反驳,郑香盈在旁边道:“王姨娘,我看你还是答应下来,若是杜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有什么闪失,那全由你来负责,我大哥既然已经成了记名嫡子,不方便动他,可我二弟与大姐姐分到的家产可以来了做弥补。” 这可直接戳到了王姨娘的心尖尖上头,她千方百计的想算计了杜姨娘肚子里边的孩子,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几个孩子打算,听着郑香盈这般要挟,想来想去若是杜姨娘出了事,似乎她失去的比得到的要更多,心里肉痛,汗珠子滴滴答答的滚落了下来。 听着郑香盈提出了如此尖锐的一个问题,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看来这王姨娘暗地里做下的手脚被郑香盈识破了,所以她才敢放出这样的话来。郑大太爷盯着王姨娘看了好半日,盯得她全身都有些发抖,额头上又出了一层亮闪闪的汗珠子。 “王姨娘,你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罢?若你想着要谋害我郑氏子嗣,那你便不得好死!”郑大太爷目光严厉的盯着王姨娘,她此时就像刚洗了个澡一般,衣裳全粘在身上,呢模样显得格外心虚。郑大太爷不由看了郑老夫人一眼,这王姨娘原来是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十分得她的喜欢,总是夸赞她机灵,为人又实诚,怎么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我……我保证好好照顾杜姨娘,让她平安的生下孩子。”王姨娘瘫坐在地上,抬起手来擦了一把汗,那手掌沾着地上的灰尘,抹在脸上,立刻黑了半边。 郑老夫人见着她那狼狈样子,心中又生气又怜惜:“老爷,既然王姨娘都这般说了,我觉得大家也可以放心了。王姨娘本来就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人,只是这里边或者有些误会而已。”郑老夫人瞅了瞅王姨娘,厉声喝道:“还不去洗把脸,再去西院瞧瞧杜姨娘,现儿她肚子里可是信诚的遗腹子,你当尽力照料好才是。” 王姨娘点头答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边去了。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这才走上前来向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致谢:“我们姐妹俩代姨娘谢过大伯祖父与大伯祖母帮忙。” 郑大太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不置可否:“你们快些去瞧瞧你们家姨娘,事儿已经解决了,那我与你们大伯祖母便先回去了。” 郑香芳与郑香芬喜滋滋的应了一声,两人拔腿就往外边走,却又被郑老夫人喊住:“你们尚在热孝里边呢,少出门,不要到处乱逛!”眼睛瞄了瞄郑香盈:“俗话说行要好伴住要好邻,过了热孝以后你们可多与其余房的姐妹们来往,只是自己要学会明辨是非,不要被旁人带坏了!” 郑香盈在旁边听着郑老夫人这夹枪带棒的话,这个旁人不是指她还是指谁?或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49 许是上回自己去给郑香莲送及笄礼的时候得罪了她几位宝贝孙女,所以她对自己便有了成见。与这位固执的老太太实在是没法子沟通,郑香盈也懒得解释,只是笑微微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边说:“三妹妹,四妹妹,大伯祖母教训得极是,咱们以后可得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莫要被旁人给带坏了!” 郑老夫人没想到郑香盈竟然是这般脸皮厚,自己分明便在说她,可她还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来。郑老夫人朝郑香盈瞪了一眼,扶了贴身丫鬟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郑大太爷也急匆匆的迈出了大厅的房门,屋子里边就剩了姐妹三人面对面站着。 “二姐姐,多谢你出手相助。”郑香芳真心实意的行了一个礼儿,这件事情没了郑香盈还真不太好解决,现儿王姨娘不得已在郑大太爷和郑老夫人面前应承下来担起,自家姨娘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原本郑香芳想着要钱妈妈去指证王姨娘,将这事儿捅到族里去,可郑香盈却将她拦住了:“钱妈妈胆小,她能将王姨娘的阴谋抖露给你听已经是不错了,照着她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出面去指证这事儿,若她不愿意出面,你强人所难怕也不好。再说,即便钱妈妈答应去指证,就凭那包药粉就说是王姨娘想要害你姨娘,这没凭没据的,一个证人都没有,焉知王姨娘不会反咬一口说你们指使钱妈妈来陷害她?” 毕竟二姐姐大了两岁,想事情周到些,若不是她给出的这个主意,还不知道以后要过多少艰辛日子呢。郑香芳真心实意道过谢以后,拉着郑香芬便跑了出去,郑香盈瞧着姐妹俩欢快的身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将这个问题给解决了,接下来几个月里头,王姨娘该是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样服侍好杜姨娘才是,万一她出了什么问题,那责任还不是会落到她头上? 笑眯眯的带了小翠往外边走,刚刚从大厅里走出来,就见走廊旁边站着郑香林,她穿着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在削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大。见着郑香盈走出来,她怯生生的移动了两步:“二妹妹。” 郑香盈挑眼瞧着她,一身象牙白的衣裳,裙子下摆绣着缠枝的丁香花儿,头上簪着一支水晶琉璃的簪子,带着细碎的流苏在她耳边摇晃。她双眉若蹙,一双眼睛里有着闪烁不定的神色,脸颊却因着郑香盈的打量而变得通红:“二妹妹,我姨娘……她只是一时没想通,经过这遭事儿,想必她不会再如此这般做了。” 瞧着郑香林尴尬的模样,郑香盈也暗自叹气,这个大姐姐虽然是王姨娘生的,可性子倒还算是纯良,不比那郑远山与郑远帆。她瞅着郑香林微微笑道:“大姐姐,你何必与我来说,你该去的地方,不是旁边西院?” 郑香林眼睛眨了眨,似乎要滴下眼泪珠子来:“二妹妹,我担心她们会不待见我,想让你带我去那边,我想替我姨娘说声对不住。” 郑香盈望着一脸愁苦的郑香林,默默无语,看得郑香林有些忐忑的时候,她这才缓缓开口道:“跟我走罢。” 第三十八章郑香盈开馆授业 回到田庄已经是下午,马车停了进来,寿伯将田庄的门给关好,笑眯眯的对郑香盈道:“二小姐,方妈妈今日中午蒸了新鲜的桂花糕,你快去尝尝。” 小翠欢喜的拍着手的喊了起来:“寿伯,你没骗人?怎么这么快就蒸好,还以为得等着明日呢。”她拉了拉香盈的衣袖儿:“姑娘,咱们快些走,我都闻着香味儿了。” 郑香盈见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伸手刮了下她的脸:“你比我还大半岁,也该学着沉稳些,把事情存到心里边一点。若是遇着什么事儿便喜怒摆在外头,人家一瞧你那样儿就知道你有啥事情了。” 小翠快步往前走,回头朝郑香盈灿灿一笑:“姑娘,我这都不还是跟你学的?” 走到厨房门口,就闻着里边传来好闻的香味儿,小翠迈进门去便喊:“妈妈,听说你蒸了桂花糕儿?快些端了出来,姑娘回来了。” 厨房里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大蒸锅,上边袅袅的在冒着白烟,方妈妈坐在灶下烧火,鲁妈妈站在一旁用手将那热气儿扑到鼻子下头闻。不远处的桌子上头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织圆盘子,上边摊着一盘子饭,看样子已经凉了有一会子功夫了。 “妈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什么那边盘子里有这么多蒸熟了的饭?”郑香盈走过去,见鲁妈妈眼睛盯着那蒸锅,似乎不敢有半点懈怠,心中大为好奇:“妈妈,这难道还是在蒸饭?” 鲁妈妈点了点头:“姑娘说对了,还在蒸饭。” “啊,妈妈,这是准备酿酒了?”郑香盈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这码事情,鲁妈妈手脚就是利索,早上她还在淘米,这会子就开始着手走后边的程序了。这米是田庄里信收的稻米,鲁妈妈精心挑选了一批做底料,难怪这米蒸出来会闻着如此香。 “桂花糕儿放到姑娘内室去了。”方妈妈见小翠在一旁翻橱柜,知道她在找桂花糕:“馋嘴,姑娘都没说要吃呢,你到等不及了!” 郑香盈守在厨房里瞧着鲁妈妈与方妈妈将新蒸好的饭起了锅,两人抬着蒸笼放到桌子上头,鲁妈妈将手搭在蒸笼上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方妈妈,那边盘子里的饭已经凉了,你先拿着去入了缸,我这边等着饭凉了些再将它打散。” “妈妈真是能干。”郑香盈接过小翠递过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瞧着鲁妈妈点头直笑:“我在想着,这酒若是酿出来该卖多少钱一坛合适。” 鲁妈妈局促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还能卖多少?本来也只是做着给自己家里喝的,不过是姑娘让我多酿些罢了,这酿酒也花不了多少成本,无非就是浪费时间与力气罢了。我想着能卖个四五两银子一坛,也就够了。” 郑香盈望着鲁妈妈有些厚实的嘴唇,心里想着鲁妈妈还真是憨厚,这酒怎么能贱卖?成本不值钱,人工与时间那可是宝贵,最最要紧的便是那配方,前世的五粮液与茅台,一小瓶儿动辄上千,这里一坛酒才卖四五两,实在也太少了些。 “妈妈,这酒可不能贱卖了,你莫太把自己的劳动看轻了。”郑香盈笑微微的看着鲁妈妈:“我交代禄伯去买两百个多个坛子来,咱们先做两百坛试试看,妈妈只管酿酒,这酒酿出来以后由我带着小翠和小琴她们去卖。” “姑娘,怎么能让你抛头露面的去卖东西!别说你现儿在孝期里头,即便出了孝,也不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儿!”鲁妈妈大惊,顾不上揭那蒸锅盖儿,走到郑香盈面前,一本正经的叮嘱她:“老爷夫人不在了,可还有我们在帮着姑娘你呢,大家闺秀可不能做这些事情,小翠她们是丫鬟,由她们去做便是,可不能让姑娘你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0 去外边铺子里头讨价还价。” 瞧着鲁妈妈紧张的神色,郑香盈无奈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丫鬟妈妈们太关心自己也不是个事儿,派小翠她们出去卖酒,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她的预期效果。郑香盈见鲁妈妈转头去揭蒸锅盖儿,没时间理会自己,背着手走了出去,心里在合计着这酒该怎么卖,又该卖多少银子合适。 但是鲁妈妈说的也还是有几分道理,自己虽然住到田庄来了,可身份还是荥阳郑氏的小姐,自然不能像乡野村姑那般随意的在街头走动。既然自己不能出去,得先将几个小助手培养出来,郑香盈让小翠去将小琴和小棋找过来,她们两人原本是服侍郑夫人的,王姨娘嫌她们年纪小,做不了什么力气活儿还得发一等丫鬟的月例,于是便赶着她们同郑香盈一道来了田庄。 小琴与小棋的年纪与小翠相仿,今年也是十一岁,两人一般高矮,都穿了一件水碧色的衫子,脸蛋儿圆圆,眼睛又大又亮,蓦然瞧着有些像双生子。走进来朝郑香盈行了一礼:“姑娘找我们?” 郑香盈点了点头:“你们想不想赚银子给自己攒嫁妆?” 听着郑香盈这般问,小琴与小棋都有些害羞,低下头抿嘴儿笑了笑,又抬起头来望了望郑香盈,脸颊上都有些微微的粉色:“姑娘在取笑我们呢?” “姑娘可不是在说着玩儿!”小翠走过去拉起两人的手摇了摇:“我跟你们说,咱们姑娘体贴着呢,过一个多月,等鲁妈妈的酒酿好了,咱们便拿了酒去荥阳城的酒楼里边卖,到时候姑娘给咱们银子当辛苦钱。” 小翠就是机灵,都不用自己开口便把这事儿交代得清清楚楚,郑香盈瞧着小琴与小棋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神色,不由得笑着瞥了她们两人一眼:“卖出一坛酒,我给你们三钱银子,鲁妈妈这次一共要酿两百多坛酒,你们三个若是把这些酒都卖了,每人能分二十两银子,你们可愿意?” “二十两银子?只要将那两百坛酒卖掉就可以?”三个人都惊喜的喊了出来,她们在郑府拿的是一等丫头的月例,也不过每月一两银子,加上逢年过节的打赏,每年满打满算二十两银子顶了天,现儿郑香盈只要她们卖掉两百坛酒就给她们二十两银子,这不由得让三个人都兴奋起来,三双眼睛都闪闪发亮,看得郑香盈只觉好笑。 “只不过这卖酒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郑香盈慢条斯理道:“我打算一坛酒要卖十两银子,比市面上卖的酒要贵很多,你们可要想想看,怎么才能让酒楼的老板心甘情愿掏银子。” 三个人听了郑香盈这句话,那欢喜劲头立刻打消了,小翠望着郑香盈苦了一张脸道:“姑娘,若是贵了很多,那岂不是卖不出去?” “若是容易卖,我还会让你们赚这么多银子?”郑香盈笑微微的望着小翠道:“你们想要赚钱,可得要动动脑筋才行。”见着小翠三人瞪着眼睛瞧着自己,郑香盈向她们招了招手儿:“你们且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说说如何该怎么样去卖酒。” 要想酒卖得快,首先要找准商家,荥阳城里有不少酒肆,可究竟哪些酒肆能出得起银子,先要去做个调查,若是赶着马车去那些主顾基本是打短工的酒馆,恐怕便是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什么效用。 听着郑香盈慢条斯理的说出这话头来,小翠转了转眼睛,流流利利的接口说了下去:“我们明日跟着禄伯去荥阳买酒坛子,顺便将荥阳城那几条最热闹的街道走一遭,看那里有多少酒肆,出入酒肆的人穿着如何,是不是有可能把酒卖给他们。” 郑香盈赞许的点了点头,小翠还是一点就通,瞧着她抬着的小脸儿,上头全是期盼的神色,郑香盈微微一笑道:“小翠,不仅仅是这样,你还要看端详那老板的穿着,若是穿得朴素,你也可以不用多费唇舌了,他对自己都很克扣,更别说会拿出多的银子来买酒,若是穿得豪奢的,你便可以多与他磨上一磨,说不定还会有用。” “咦,这不就是以貌取人了吗?姑娘你不是告诉过我,以貌取人之人必定肤浅,姑娘今儿怎么却又这般说了?”小翠调皮的歪着头,瞧着郑香盈娇笑:“莫非是此一时彼一时?” 旁边小琴与小棋见着小翠那模样,皆是吃吃的笑了起来:“姑娘,你也太惯着她了,竟然敢与姑娘回嘴呢。” “该要有自己的思想,这个我倒是不反对。”郑香盈望着小琴笑了笑:“小琴,你来试试看,若我是酒楼的老板,你来推销咱们田庄里边的酒,你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买你的酒?” 小琴站在那里,眼珠子转了一圈儿,这才迟迟艾艾的说道:“我会夸我们这酒很好很好,闻起来香,喝起来甘美,又不上头,嗯,总之就是很好。” “可每家来卖酒的都会这般夸自家的酒,究竟如何才能让我舍得花贵一倍的银子来买你这酒呢?”郑香盈收敛了笑容,将小琴拉到身边:“酒好,究竟好在哪里?要有自己的特色,而且也须得让旁人赞成。鲁妈妈酿的酒你们以前也曾见识过,咱们对她的酒自然有信心,但现儿最主要的是要勾起酒客们的食欲,想尝而不得那种感觉才是最最好的。” “姑娘莫非有了主意?”小翠也走了拢来,眼睛盯住郑香盈:“想尝而不得?”她沉吟了一声,忽然噗嗤笑了起来:“姑娘,原本还想叫禄伯赶着马车载着好几坛酒去走街串巷,现儿看起来倒不如带个小瓶儿出去呢,喝完了就没得尝了。” “不错,就是这个理儿。”郑香盈点了点头:“先勾起酒客们的馋虫儿出来,咱们才好趁机拿捏着砍价。” ☆、第35章 酒好不怕田庄远 碧云天,黄花地,这秋日里开得最省的花当属桂花与菊花。桂花花期略前边些,菊花开得更久,等着西风渐紧的时候,依旧还能傲对寒风。 田庄里这些天上上下下的人手都在鲁妈妈的指挥下帮着酿酒。鲁妈妈这次酿了三种酒,一种是一般的酒,没有参杂旁的东西,还有两种便是桂花酒与菊花酒。郑香盈记得去年喝过这桂花酒,开瓶便能闻着一种甜甜的桂花香,见着清澄透亮,入口甘甜醇绵,郑夫人说这酒适量喝着能健脾胃,因此每次用饭前都让她喝点。 地上摊着一地黄灿灿的桂花,鲁妈妈弯腰抓起一把看了看:“已经风干了,可以开始做了。”方妈妈从旁边搬来一个大坛子,揭开盖子,鲁妈妈拿了一块木瓢伸进里边去,舀了两下再捞了出来,那木瓢上便白灿灿的浮现出一些晶莹分粉末来。 见着郑香盈与小翠她们惊讶的看着瓢上的东西,鲁妈妈笑了笑道:“姑娘,这是冰糖,昨日寿伯捣了一下午才全部捣碎呢。”伸手蘸了点粉末伸到郑香盈嘴边:“姑娘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1 尝尝看,甜不甜?” 郑香盈咂咂嘴,这甜味儿好久没有尝到了,前世巧克力都吃得不喜不爱,这一世尝到了冰糖的滋味便觉得快活,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旁边小翠见郑香盈眉开眼笑,也缠着鲁妈妈讨了一颗冰糖渣子,放到口里舔了舔:“好甜!” 鲁妈妈笑着将冰糖与桂花搅拌匀称,方妈妈分掉了一小坛子说留着过年做桂花糖吃,鲁妈妈将剩下的放在酒缸,将布包着塞子将坛子封好,又用麻绳将口子扎得紧紧。做完了这些事儿,鲁妈妈拍着手上的桂花屑子道:“过二三日后便可勾兑白酒,然后放到酒窖里封贮,等时间到了便能取出来喝了。 “原来这桂花就是这样酿出来的。”郑香盈在旁边瞧着不住点头:“妈妈,这酒要多久才能好?” “若是自己人喝,一两个月便可以取出来,若是想要味道好些,那怎么着也该半年到一年,桂花酒若是能存五年,那可便是珍品了。”鲁妈妈摇头叹息:“可惜我做的桂花酒,最多存到一年,两年都没有捱得过。” “还不是妈妈做的酒好喝?原来老爷夫人都爱喝呢。”小翠心直口快,刚刚冲口而出忽然又想到了过世不久的郑信诚与郑夫人,不由得捂住了嘴,眼睛望着郑香盈,脸上露出了羞惭的神色。郑香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翠的头:“没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成山阿。郑香盈瞧着小翠垂着头站在那里,心中忽然有所感叹,不论怎么样,自己过得舒舒服服才是最重要的,前世她是这么想的,或今生她也会这样做。 “姑娘,我们给焦大爷留几坛酒?”鲁妈妈在旁边算计着:“每样留两坛够了吗?” “差不多了,他们又不是酒坛子,送几坛表示咱们的心意也便是了。”郑香盈见鲁妈妈郑重其事,心里知道她感念焦大师徒出手相救,故而有此一问。“妈妈做个记号,别与旁的酒混到一处了。” 鲁妈妈点了点头:“给焦大爷的酒,我打算窖到水井里头。用泥浆封了坛子,然后裹上油布,将酒坛子沉到井底,那样做出来的酒才真正是上等的美酒呢。” 鲁妈妈将桂花酒做完,第二日便开始着手做菊花酒。这种就是由菊花与糯米、酒曲酿制而成的酒,古称“长寿酒”,其味清凉甜美,有养肝明目之功效。大周有习俗,重阳节必饮菊花酒,大家都以为它祛灾祈福的“吉祥酒”。 菊花材料是现成的,当下菊花园里的花朵开得正盛,郑香盈一大早便与小翠拣着新鲜的菊花摘下来,将那些花朵在通风处摊晒开风干一夜。鲁妈妈瞧着那花芯里头的湿气没了,配上枸杞、生地黄与当归,先水煎2次,取汁液备用。然后将汁液与糯米放在一处,侵湿、沥干、蒸饭,然后与酒曲伴到一处,与剩下的菊花煎出的汁液混合到一处放进酒缸任由它发酵,在依照寻常法子酿造。 “妈妈,这些酒过年该好了罢?”郑香盈瞧着鲁妈妈将酒窖的门给封上,站在一边打着小算盘,过年的时候正是好赚钱的时候,时间可得要赶得及才好。 “差不多。”鲁妈妈点了点头,让寿伯将里边清出来的余酒搬去厨房:“姑娘若是想卖酒,可以先拿这几坛出去试试,这是去年留下来的酒,也就这几坛了。” 第二日阳光晴好,小翠带着小琴与小棋坐了禄伯的马车往荥阳城出发,每人怀里抱了个小酒坛子,眼睛里都有着兴奋期盼的神色。“哎,你说咱们这酒能卖掉吗?”小棋低头看了看深褐色的小酒坛,上边用布封着坛子口,麻绳扎得紧紧的,要靠近才能闻着酒香的味道,隔得远便一点也闻不着了。 “不管怎么样,试试呗。”小翠不住的为她们鼓劲儿:“虽然姑娘说,卖不掉便自己喝,可咱们总得要为姑娘分忧解难不是?这两百多坛酒,就咱们几个喝,要什么时候才能喝得完呐?总得要想法子把它卖掉。” 小琴与小棋听了不住点头:“你说得没错,咱们将酒卖了,既能帮上姑娘的忙,自己还能挣到银子呢。”一阵秋风吹过,马车帘幕被吹了起来,露出了马车外边的风景,瞧着路边的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前边远远的有一线深灰色的城墙:“快到城里了!” “可不是!”禄伯听见马车里三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心中也是开心,一甩马鞭子,那两匹马便得得的飞奔了起来,朝着荥阳城里边疾驰了过去。小翠几个抱紧了小酒坛儿,只觉心里头砰砰的跳得厉害,三个人咬着嘴唇,忽然没得了言语。 禄伯将马车赶到了东大街的街口,停在一棵古槐树下头,指了指街道里边:“人多,马车不方便进去,你们几个自己走路过去,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东大街算是荥阳城里头最繁华的地带了,小翠她们先前就来看过了,这里头有三家酒肆,她们打算都去试试运气。走到第一家,黑底金字的招牌,上边四个大字“太白酒肆”,小翠抬着脖子看了看那几个字儿,都还认识,再望了望里边,这个时候酒客还不多,可已经有几张桌子旁边坐了人,伙计们正殷勤的端着花生米小菜往那边送。 “咱们进去看看?”小翠回头望了望小琴与小棋,见她们俩也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背:“跟我走。” 刚刚走了进去,柜台后边的掌柜便吆喝了起来:“小姑娘家家的,这酒肆可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不快些出去!” 小翠见那掌柜虽然叫喊的声音大,可那张圆胖脸儿却没有板起来,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她大着胆子捧着小酒坛子走到柜台前边道:“掌柜的,你们家老板在不在?我有事儿要找他商量。” 掌柜的偏着头打量了小翠一眼,见她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头上梳这两个丫髻,插了一对银蝴蝶簪子,身上穿了见浅红色夹衣,那衣料儿还不差,通身打扮瞧着不寒酸,可也绝不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他狐疑的看了看小翠手里抱着的酒坛子,觉得有些新奇:“老板刚刚还在,这会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你有什么事儿要找他?” “这位大伯,你能不能替我们将老板找过来?”小翠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一圈太白酒肆,这酒肆瞧着装修该是个有些档次的,最合适卖这高价酒。她朝着掌柜的甜甜一笑:“大伯,荥阳城里的太白酒肆鼎鼎有名,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见掌柜眉开眼笑的望着她,小翠将酒坛子放到了柜台上边:“可若是你们酒肆要是买了我们田庄里的酒,那生意可更会蒸蒸日上哪!” 掌柜的这才明白小翠三人的用意,撇了撇嘴便挥了挥手:“哪里来的毛丫头,竟然跑到这里卖酒来了,我们酒肆的酒可都是老板自己品尝以后觉得口味上佳才买进来的,怎么会随随便便买你们的酒呢?”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2 小翠见着掌柜的似乎不敢兴趣,心里头有几分着急,但她想着出门前郑香盈叮嘱的话:“若是旁人不理会你们,可以先倒一杯让旁人尝尝味道,勾起他们的酒兴来以后,你们便偏偏不卖了,那老板自然又会想着非买不可了。” 尽管老板不在,可小翠还是准备试一试,她将酒坛口的绳子解开,把包住坛盖的布解开,望着老板嘻嘻一笑:“大伯,你都没尝过我们田庄的酒,怎么就知道我们的酒不好喝呢?今日我不收钱,就请大伯来尝尝我们田庄的酒如何?” 掌柜的没想着小翠如此执拗,见她站在那里,只比柜台高出了一个脑袋,可她脸上的神情却很坚定,似乎一点都不会因为旁人的话而退缩一般,不由得心里软了几分,恐怕这小姑娘家里着急要银子用罢,否则怎么会这样不屈不挠的站在这里不肯挪窝。 “去给她取只酒碗过来。”掌柜的朝站在旁边的伙计呶了呶嘴:“既然这小姑娘如此自信,那我倒要尝尝她家田庄里做的酒,味道究竟好不好。” 见那掌柜的答应下来,小翠兴奋得脸上红了一片,小琴与小棋也挤到了她身边,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放在柜台上的那只酒碗。小翠将酒坛的盖子打开,一种清幽幽的香味立刻便散发出来,就如一条流动的河流般,带着无数的水波荡漾,慢慢的流淌过太白酒肆的大堂,一直从鼻尖钻到了人们的心里。 “敢问姑娘,这是什么酒?”小翠还没将酒倒到酒碗里边,耳边传来一声询问,抬起头来一看,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站了一个人,穿了一件丝绸的袍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酒坛子,似乎很有兴趣。 第四十章酒好不怕巷子深 那穿着丝绸衣裳的中年男子大步朝柜台这边走了过来,酒肆里的为数不多的酒客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好奇的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看起来咱们有口福了,这酒闻着真香,连陈老板都走过去看究竟了。” 小翠瞧着那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人,心中满满都是兴奋,瞧着掌柜那恭敬的模样,他肯定是这酒楼的老板。“不知老板贵姓?”小翠朝产老板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迎着天窗上漏下的阳光,就如珍珠般柔润。 陈老板一愣,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么大胆,他朝小翠笑了笑:“免贵姓陈,不知姑娘又姓什么?” “我叫小翠,今儿是想来卖酒的,别看这酒是我们庄子里头自己酿的,可却是难得的美酒,陈老板若是不相信,便请先喝一碗试试?”小翠将酒坛子抱住斜着倒出了小半碗酒来。陈老板低头看着那酒,不由得心中暗赞了一个“好”字。这酒光看着颜色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家酿酒,那酒水清澄,看不到一丝杂质。端起酒碗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那香味儿更是馥郁扑鼻,勾着那酒虫儿要从肚子里边爬出来一般。 “陈老板,这酒味道如何?”小翠瞧着陈老板慢慢的将那小半碗酒喝完,有几分紧张的瞧着他,生怕他摇头说不好。 “还凑合。”陈老板看了看小翠三个,心里掂量着她们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你先给个价儿,我们看看能不能谈得拢。你们这酒,要多少钱卖?” 小翠松了一口气,指着柜台旁边的酒坛子道:“那样大小的,十两银子一坛。” 陈老板吃了一惊,这小姑娘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哪要这么贵?我素日里进过来的酒,不过五两银子一坛罢了。” “陈老板,一分钱一分货!”小琴在旁边拼命的想着郑香盈要她们背下来的话儿,大着胆子帮小翠打边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你是品酒的老手了,我们要是没有把握怎么敢来?这酒可是有祖传秘方的!”说到这里,小琴的脸红了一红,哪里有什么祖传秘方,不过是鲁妈妈有些小窍门罢了,偏偏自家姑娘一定要她们将这酒吹嘘人间少有,可她面嫩,这吹牛说大话她还没有达到如鱼得水的地步,说完那句话,赶紧闭上了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些发热。 “你们是谁家的丫头?”陈老板左看看右看看,见三人的衣裳的样式和颜色都一样,言行举止绝非一般的乡下丫头,心里隐约有了个底儿:“说说看,你们家主子是谁?我自己与他去谈谈价格。” 小翠见陈老板兴趣颇大,不由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她将酒坛子重新封好了口子,笑着向陈老板行了一礼:“我们庄子里头前几日才将酒进窖,陈老板若是有兴趣,可十二月到城北的归真园去寻我们家主子,到时候再与她去谈价格。” “归真园?”陈老板拧起了眉头,城北那边他去过好几次,那里有个田庄着实不错,特别是春日从那边过去,院墙里边伸出各色花树的枝子,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从院墙边上走过去,身上都带着花香,莫非那个田庄便是这小丫头说的归真园? “对,我们田庄叫归真园,我们家主子说这庄子名字的含义便是想要返璞归真,她常常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只有住在乡间田庄,每日耽于山水,方能感知人生之乐。” 陈老板听了大惊:“竟有如此雅人?我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小翠将小酒坛子捧在手中,笑着对陈老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还要到前边酒肆去卖酒呢,先失陪了,陈老板。” “等等!”陈老板喊住了她们三个:“不是说将这酒卖给我们太白酒肆了吗?为何还要拿到前边的酒肆去卖呢?这样不太好罢?” 小翠瞧了陈老板一眼,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小棋已经红了半张脸,期期艾艾的说道:“陈老板,你也没有说一定要订下我们庄子里的酒,我们自然……自然是要去别处再试试的,否则若是你不来了,我们岂不是白来荥阳城里跑了一趟?” 小琴也在一旁点着头道:“可不是呢。方才你尝的是寻常的琉璃白,我这酒坛子里边可是琥珀金,她捧的酒是木樨碧,可比这琉璃白又好喝了几分呢。” 光听着那名字陈老板便抓耳挠腮的想要尝一尝了,可偏偏三个丫头都不搭理他,捧了酒坛子便往外走,急得他赶紧拦住了大门:“我现儿就跟着去归真园拜访你们家主子,如何?只是你们不能去别的酒肆卖,怎么着也要等我与你们家主子谈不成生意以后再说。” 三个丫头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这银子还真是好赚,小翠笑眯眯的望着陈老板道:“陈老板,我们姐妹三人是坐了马车过来的,车子停在东大街街口,你若是搭我们马车去田庄,回来不方便,不如坐了自己家里的马车去罢。” 陈老板连连点头,走到后边院子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出来道:“我马上就来,你们可要记着,千万不能再去别的酒肆!” 小翠点头应了,抱着小酒坛儿便与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3 小琴小棋往外走,天空中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温暖的阳光照得她们心底都软成了一片。小琴叹了一口气,睁大眼睛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道:“没想到银子这么容易赚,那陈老板就这样答应了,我不是在做梦罢?” 小棋细声细气道:“这会不会算咱们卖出去的呢?那陈老板自己去庄子里与姑娘谈价格,恐怕不会算咱们的份儿。” “咱们姑娘对咱们怎么样,咱们心里清楚。”小翠抱着酒坛往前边走,撇了撇嘴:“你们也别小心眼多,姑娘说过的话哪句没有兑现过?再说了,即便姑娘不给咱们额外的银子,咱们也该替姑娘办事不是?怎么着咱们也不该忘了自己的本分!” 几句话说得小琴与小棋都低下了头,脸上显出羞惭的神色来,小翠见了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连忙缓和了语气:“我也只是说说,放心罢,姑娘的话自然会兑现的。” 听着小翠的声音放柔和了些,小琴和小棋这才觉得脸上没有方才那种火辣辣的难受,又与小翠说了几句旁的话儿,心情舒畅了些,走到东大街口子上边,三个人都是步履轻松笑得眉眼弯弯。 禄伯见三个人笑眉笑眼的走过来,知道这事情有了眉目,不由得也是开心,鲁妈妈做了两百多坛酒,若是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去,那过年田庄便有两千的进账了。想到此处禄伯心里头也格外开心,一甩鞭子将马赶着跑了起来,飞快的回了田庄。 郑香盈听小翠几个将太白酒肆的事儿说了一次,微微颌首:“看来这个陈老板还真是个识货的,他的穿着打扮如何?瞧着面相好不好说话?”若是他能一次将两百坛酒都买走,那自己在总价里边优惠一百两银子也无妨。 小翠想了想:“那陈老板穿着丝绸的外衫,面容清矍,瞧着挺和气,也挺好说话似的。” 小琴在旁边补充着说道:“那陈老板真不似一般的生意人,文质彬彬的样儿,腰间还系了一枚碧绿的玉珏,垂着淡黄色的梅花络子,看着那根络子便知道他定然不是个俗气的生意人。” 郑香盈微微一笑,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郑大太爷,他的玉珏上头系着鲜红色的丝绦,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见到的中国结。淡黄色络子陪碧绿的玉珏,搭配倒也颇相宜,看来这位陈老板还挺不简单。 “你们做得不错,等那陈老板过来将这买卖谈妥当了,我再把你们的奖励银子给你们。”郑香盈朝她们点了点头:“先去歇息着罢,辛苦了大半日的,赶紧去喝口水解解渴,方妈妈做了糕点,我给你们留着一盘在那边屋子里边呢。” 听了郑香盈的话,小翠朝小琴与小棋抬了抬下巴,小琴两人低下头去,双颊通红,瞧着三人这形状,郑香盈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儿,但她也不想过问,只是笑着说:“还不快些过去?” 话音刚落,鲁妈妈便从外边走了进来:“姑娘,田庄门口来了辆马车,主人是太白酒肆的陈老板,说要来拜会姑娘呢。” 郑香盈笑逐颜开的站了起来:“这位陈老板还真是诚心,这般亟不可待的跑了过来,都来不及让人喘口气儿!小翠,我这内室不方便让男子进来,你们去接了他引着他到湖边的亭子里去。” 陈老板站在门口到处张望,这归真园在外边远远望着只觉绿意盎然,走了进来一看,里边的景色更是让他吃惊。整个田庄似乎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有多大,放眼望过去,到处都是绿树葱茏。正在张望,迎面来了几个人,仔细一看,还是方才去太白酒肆卖酒的三个小丫头:“我们家主子让我们引你去湖边亭子里头歇息。” 陈老板正想到里边好好游玩一回,听着小翠这般说,大喜过望:“既然你们家主子如此客气,那陈某便打扰了。” 跟着小翠几个往里边走,青石小径在绿树从里蜿蜒前行,目之所及皆是树木花草,鼻子下边闻到的都是阵阵芳香。抬眼望,真真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分花拂柳的从菊花园里穿过,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各色各样的菊花里收回来,就见一个湖泊出现在眼前,微风吹过,波光粼粼,湖边栽种着金丝柳,长长的枝条垂到了水面上,点点涟漪,引人入胜。 第四十一章生意兴隆财源盛 “这地方景致可真美,你们家主子真会享福!”在湖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陈老板望了望小小的池塘,这池塘虽然没有多大,可收拾得格外干净,秋天到了,满池荷花早已落尽,可池塘里却没看到残缺的荷叶,水面上十分整洁,漂浮着小小圆圆的绿色睡莲叶子。 小翠垂手站在旁边,微微一笑:“陈老板说得客气罢了。” 正在一问一答之际,就听那边的路上传来了脚步声,陈老板心知是主人来了,赶紧坐直了身子,抬着头往那边望了过去,就见最前边走着两个中年婆子,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小姑娘。陈老板将脖子伸长了些,可后边再也没见一个人影,不由得大为惊奇,难道说这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姑娘便是归真园的主人? “陈老板。”郑香盈走到凉亭,便见里边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确实如小翠他们所说,瞧着不像个做买卖的人,反倒是像个书生。 “小姐可否就是这归真园的主家?敢问小姐贵姓?”陈老板赶紧站了起来朝郑香盈拱了拱手,触到郑香盈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陈老板觉得自己无形间便矮了她一头般,只觉得有些拘谨。 “免贵姓郑。”郑香盈朝陈老板微微一笑:“陈老板请坐。” 原来竟是荥阳郑家的小姐,难怪有这份气度!也不知道她是几房的,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田庄里头,她的父母亲难道便不管她了不成?才转了下眼睛,忽然便想到不久前,郑氏七房的老爷和夫人相继过世,难道这位小姐便是七房的孤女? 郑老板正在胡思乱想,便见一个妈妈将随身带着的篮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了一碟糕点,两碟凉拌小菜,还有一份卤味摆到了凉亭的石桌上边。那几碟子小菜瞧着做得很精致,定然美味可口。 “郑老板,既然你是诚心来谈生意,那我便也诚心待之。”郑香盈笑了笑,吩咐鲁妈妈将小酒坛子端上来:“听说陈老板已经喝过琉璃白了,那不妨再试试我们归真园里的琥珀金与木樨碧。” 陈老板连连点头:“多谢郑小姐美意。” 鲁妈妈先给郑老板倒了一小杯桂花酒,陈老板凝神瞧着那小小的酒杯,里头的酒带着点微微的淡黄色,晶莹剔透,上边还浮着一朵米粒大的花,闻着那香味儿,陈老板一怔:“这是桂花酒。” “不错,正是桂花酒,木樨,桂花是也。”郑香盈笑了笑:“陈老板可因着是闻到了这桂花香味儿?” “不错。”陈老板点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4 了点头,好奇的问道:“为何要取名木樨碧?难道桂花不是黄色的?与碧字又有什么关系?陈某愚钝,还望郑小姐赐教。” 郑香盈一愣,她只不过是随口取了个名字而已,前世她花圃里的插花都会有取好听的名字,有时想不出,就用自己觉得漂亮的字眼来凑数。菊花酒她已经有了个“金”字,这桂花酒她随意安了个“碧”字,没想着陈老板还要刨根究底。 瞧着陈老板坐在一旁屏声静气的望着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郑香盈有几分尴尬,脑子转了转,冲口而出:“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首词是她前世看《书剑恩仇录》的时候读到的,当时只觉得读了以后满口余香,对这阙词极为喜欢,于是也背了下来,现儿刚刚好拿这词来糊弄陈老板:“这碧字,乃出于此处。人若是喝酒喝得多了些,不免就如那庄生梦蝶,可焉知蝴蝶与庄周,究竟谁才是本体?人生沉浮,谁又能看得清红尘羁绊,即便桂花在枝头乃是金黄,可其芬芳美丽皆来自与碧叶,谁又不能说这碧叶便是桂花?” 陈老板先听了那阙小词,已经是双眉耸动,再听着郑香盈后边将那个碧字杂糅在解释里头,更是觉得佩服,虽然还没弄得大懂这桂花为何便变成了碧叶,可他对郑香盈的学问却是深感佩服:“我原先还不相信这世间真有才貌俱全的奇女子,所谓的出口成章的才女,只不过是世人吹嘘出来的罢了,可今日总算是亲眼得见了一位!” 郑香盈慌忙推辞道:“陈老板谬赞,我只不过一普通闺阁女子而已,如何能称得上才貌俱全!陈老板,你先品品这木樨碧,咱们再来谈生意。”其实她只是个大俗人而已,她只是想过上舒服的日子,也想要享受拼搏的人生,哪里有想过要做才女呢。 陈老板举起酒杯,将那木樨碧一饮而尽,望着郑香盈点了点头:“郑小姐方才念的那阙词,可否能让陈某抄录下来?下回陈某去参加荥阳诗会,也可以让大家看看才女大作。” 郑香盈脸上有些发热,神色大窘,这可不是她写的,怎么能觍颜据为己有呢?她摇了摇头道:“陈老板,这是我一位手帕交所作,闺阁笔墨不方便外传,还请陈老板见谅。” 陈老板一怔,郑香盈完全是借手帕交来推托,只是自己贸然问她要诗词,这倒是自己的不是了,怎么着也不能如此唐突。他尴尬的向香盈道歉:“是陈某考虑不周,还望郑小姐见谅。” 郑香盈摆了摆手:“无妨,陈老板,不如咱们继续来说说这笔买卖。” “就依着郑小姐的价格,十两银子一坛罢。”陈老板心中正在愧疚,蓦然听着郑香盈问他这买卖的事儿,一口应承了下来,这归真园的酒委实味道不错,比寻常的酒要好出不少,再者他也想弥补方才的不是,让郑香盈不要太计较。 “陈老板真是个爽快人!”郑香盈笑着夸赞了一句:“陈老板,你是品酒的高手,自然知道这窖藏的时间越长越好,可十二月中旬,年关之前正是好做买卖的时候,等着那时候我将酒送到太白酒肆,你不仅可以散着卖给酒客,还能分装成小瓶,包装得好一些,做为走亲访友馈赠的佳品。” “郑小姐这提议真是不错。”陈老板望着郑香盈点了点头,这郑小姐年纪小小便有如此手腕,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精成什么样儿呢!既然她给自己出了主意,自己也该投桃报李才是。想到此处,陈老板笑着道:“郑小姐,我看你这归真园景色很好,有没有考虑过要将它租出去给别人办宴饮之会?” 郑香盈听了郑老板这话心中大喜,她早有这个考虑,只是愁着找不到门路呢,见这陈老板竟然自己寻着来问,正是睡觉遇着了送枕头的。“陈老板所说的事儿,我乃是头一次听说,不知道这里边可有什么规矩讲究?”尽管郑香盈对这租场地的事心中明白得很,但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可能会让陈老板更愿意替她跑腿。 “郑小姐,荥阳每年都有各种游宴,只是有些人家因着场地不够,又或者嫌家中办这游宴过于吵闹,所以不免要租用别人的园子,一日下来,费用不赀。郑小姐,你这院子委实打理得不错,又十分安静,不如租用出去,一年只得几次,每次最多不过两日,既不妨碍你的生活,又能赚到银子,何乐而不为?” “郑老板厚爱,给我指了条门路,只是我一个深闺女子,哪里又能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会举办游宴呢?”郑香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父母双亡,与族人发生了纠纷,也只能被赶着住在这里,庄子里大大小小十多口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养活呢。幸得陈老板急公好义,与我做了一笔生意,又给我出了好点子,只是我却没法子到处去打听消息……” 郑香盈眉头微蹙,脸上表情楚楚可怜,说话的语气又拿捏到位,陈老板的怜惜之心此时完全被勾了起来,他放下酒杯,拍了拍胸脯:“郑小姐,你别着急,这事儿还还真能帮得上忙。” 原来这陈老板虽然是个商贾,却自幼喜读诗书,陈老太爷只有他一个独子,其余得的皆是女儿,所以只能由他接管了家中酒肆。陈老板抱憾离风雅渐远,所以极力与荥阳的读书人接近,因此也进了荥阳城的诗会。诗会每年有好几次活动,游园看风景,做些曲水流觞之类的风雅事儿,正需要风景好的院子做场地。 “我与那会长关系挤好,我与他去说说看。”陈老板瞧了瞧湖边不远处的菊花园,遗憾的摇了摇头:“若是早认识了郑小姐,这菊花诗会便可以在你这园子里边举办了,方才我过来,不少菊花都是我见所未见的,实在喜爱得紧。”停了停,陈老板望向郑香盈道:“不知这归真园里有梅花否?” 现儿九月底,再过两三个月便是梅花盛放的时节了,郑香盈心中大喜,含笑点头道:“我这院子,四时花卉都有,而且是有单独的分区,园内梅花有数十种,冬季大雪时节来踏雪寻梅,便是最好的去处。” 陈老板听了喜不自胜:“既然如此,我便帮你去说说,将今年荥阳的梅花诗会定在你这归真园。返璞归真,郑小姐这园子名字意义深远,听着便是不俗,想必那梅花也会是美不胜收……”他转眼往池塘那边瞧了过去,一种期待而向往的眼神。 郑香盈忍着笑,连连点头:“到了梅花盛放的时节,我叫丫鬟去太白酒肆给陈老板送个信儿,陈老板可以带了那会长来归真园先睹为快。我相信那位会长赏过我归真园的梅花以后便不会要想去别的园子举办那梅花诗会了。” “好,好,好。”陈老板一连说出三个好字:“那就这么说定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5 了,到了开酒窖的那日,你派人将两百坛到我太白酒肆来,银子当即兑现,绝不拖欠。” 作者有话要说: 菇凉们,不要霸王偶啊,你们的留言是某烟更文的动力吖! 2分留言满25字某烟赠送积分,积分是可以用来买v文看的哟! ☆、第36章 跳梁小丑扇阴风 荥阳的东大街这些日子比平常又热闹了几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不少,行人身上还背着大袋小袋,摩肩接踵,将宽阔的街面占了一大半,以至于中间行走的马车都只能小心翼翼,车夫不住的吆喝着:“靠靠边呐,靠边!” 天空中有一轮暖阳,灿灿的投下万丈金光,太白酒肆的门口站了个伙计,叉腰望着外边的人流,无奈的摇了摇头:“快到年关了,人比寻常多了一倍还有余,站在这里看着只觉得到处都是人。” 掌柜的从柜台后边伸出了一个脑袋来:“人多才好,你埋怨什么?”拿着手里的本子翻了翻,瞧着上边有一行字,忽然想起什么来:“那归真园的小丫头不是说十二月中旬来送酒的,怎么还没见着影子?银子都准备妥当了,那酒却还不见来,这可真是怪,头一遭见着咱们东家这般热心的,货物还没到,银子却拨出到一边了。” “还不是那田庄的酒好?”伙计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现儿还觉得鼻子下头有酒香呢!咦……”他摸了摸脑袋大喊了起来:“掌柜的,外头那个,是不是上次来卖酒的小丫头?” 掌柜的急急忙忙挪着身子走到了门口张望了下:“我瞧着是,看来是给咱们酒肆送货来了。”扭头往里边喊了一嗓子:“先别擦桌子了,快些过来准备帮忙卸货。” 里头几个伙计将手里的抹布扔下,一溜小跑到了酒肆门口:“归真园的酒来了?” 一辆马拉的推车正缓缓朝这边过来,上边有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酒坛子,车夫是一位将近五十的中年人,正拉着缰绳赶着马从人群里穿过。车子边上走着几个小丫头,一只手扶着酒坛,一只手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快些去搭把手儿!”掌柜的见那车子十分吃重,赶紧打发了伙计过去,现儿人多,万一到了门口还出了点事便可了不得。 几个伙计连忙奔了出去帮着扶住车子:“姑娘,我们来罢。” 见着太白酒肆的招牌,小翠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禄伯说年关将近,外边的行人多,怕路上出什么问题,所以今日他们特地起了个大早,寅时末刻她们便开始装车,卯正时分便开始出发了。一路上没有素日里那游山玩水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马车,生怕有酒坛从上头摔下来。 “一坛便是十两银子哩!”小翠扶着酒坛,不住回头叮嘱着小琴小棋:“仔细些,姑娘给咱们的那二十两银子也不是白拿的。” 仔细着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了太白酒肆,伙计们出来接了手,小翠这才将手从酒坛上边放了下来,蓦然惊觉那只手又酸又麻,看起来是自己用力过度了。掌柜的见小翠三人都在不住的甩着手儿,圆胖的脸上堆起了笑:“辛苦了,快些进来喝茶。” 小翠应了一声,带着小琴小棋跨步便往里边走,可迈步的刹那,却感觉到有大街的人群里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当她转过脸去的时候,却只看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的脸孔。 指挥着伙计们清点了车上的酒,一共五十坛,掌柜的先给了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百五十坛,再慢慢送过来?” 小翠甩了甩胳膊:“酒肆里若是有拉货的车,直接去归真园接是再好也不过了,若是没有,只好我们再来送几转。” “我们酒肆进货都是对方送过来,东家只配了坐人的马车,这拉货的却不曾有,只能劳烦姑娘再送几转了。”掌柜的乐呵呵的让伙计再给小翠添上一盏茶:“这路确实远了些,到时候让我们老板给你们几个算点辛苦费罢!” “没事,没事!”小翠笑嘻嘻的摆了摆手:“我们今日下午来一转,明天再送两回,这样便结清了。”端起茶盏咕嘟咕嘟的喝完,抹了抹嘴巴:“小琴小棋咱们走,免得姑娘在田庄里边等得心急。” 马车刚刚辘辘离去,太白酒肆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酒客,站在门口的伙计笑着将人迎进去,这时衣袖却被人拉住:“敢问小二哥,方才那几个小丫头是来做什么的?” 伙计抬眼看了看,问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件锦缎袍子,外边罩了件中毛衣裳,身边跟了个小厮替他捧着东西,瞧着该是个富家少爷。“她们是归真园的丫头,给我们酒肆送酒来的。” “送酒?”那少年似乎有些不解,拧着眉头问:“什么是送酒?” “真是不知疾苦的少爷!”伙计嗤嗤笑道:“就是来卖酒咯!我们东家向归真园买了两百坛酒,今日她们是送货来的。”他瞧了瞧那少年,见他还在望着自己,不由有几分奇怪:“这位少爷,怎么了?看这样子你似乎还有什么问题?” “她们的酒好不好?价格贵不贵?我今日来外头便是想买些年货回去,不知这酒怎么卖?”白衣少年脸上神色十分诚恳:“还请小二哥告知。” 原来这人是要来买酒的,伙计来了兴头,赶紧点头哈腰的将他迎了进去:“这归真园的酒比旁处的酒要好得多,价格自然也要贵得多,少爷您进来瞧瞧便知!” 掌柜的见归真园的酒刚刚到便来了生意,也喜不自胜,赶紧吩咐伙计打开一坛酒,顷刻间一种浓浓的香味便洋溢了出来,整间酒楼似乎都香透了。坐在桌子旁的酒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着桌子喊:“掌柜的,新来的好酒?素日里的酒闻着都没今日香!” “可不是新来的美酒?”掌柜的笑嘻嘻的回答,一面将一块牌子翻了过来:“只是这酒价格要高,客人看看价,若是喜欢便先来一碗尝尝?” 店伙计拿着牌子送到酒客手中,几人凑到一处一看,眼睛都睁得溜圆:“掌柜的,你们太白酒肆也忒不地道了,这酒竟然价格比寻常的酒要贵了一倍!” 掌柜圆胖的脸盘上堆满了笑:“一分钱一分货,大爷你是常喝酒的,我还能骗你?”他吩咐身边的伙计道:“快给几位爷端几杯过去,东家吩咐的,最先来的十个,每人免费送一杯新到的琉璃白!” “运道好,今日真是运道好!”几位酒客听说有免费的酒喝,个个喜笑颜开,接了酒杯过去抿了一口,便觉得甘洌的甜香从喉间而过,慢慢的滑了下去,再咂吧一口,只觉满口盈香,几人不由得赞了一句:“果然好酒!” “我们太白酒肆可不骗人,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谁都知道,难道还会拿劣质的酒来坑人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6 不成?”掌柜的笑眯眯的望着站在柜台前的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来:“少爷,你自己也听到了,这可是当场开的酒坛子,没有造一分假。这酒委实不错,一两银子一小坛,你买了回去送人,那可是再好也不过的。” “一两银子一小坛?”那少年指了指墙壁上多宝格架子上头摆着的那小酒坛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那么一小坛要一两银子?” “那是自然。”掌柜的脸上依旧是笑如春风:“少爷,这已经是最低价,再也不能少了。” 那少年瞅了瞅那小酒坛,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没有说话,带着随从走了出去。伙计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瞧他穿着锦缎袍子,配着中毛大衣,还以为是个有钱的,没想着竟然这般小气,一两银子还嫌贵!” 掌柜的笑了笑道:“你管他这么多呢,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孩子罢了,怎么会知道酒的妙处,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去!”抬眼望了望门口,一些熟客已经走了进来,而那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少爷,已经见不着影子了。 “姨娘,姨娘!”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将半躺在床榻上的王姨娘惊得抬起了头。 自从答应了要好好照顾杜姨娘以来,王姨娘便没有一日心情快活。自己本来有不知多少招数让杜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没法落地,可偏生被郑香盈摆了一道,自己担上了这个责任,杜姨娘出了一点事儿都要算在自己头上,不仅家产还没得郑远山与郑远帆的份儿,还要把郑远帆与郑香林的那一份儿扣掉。一想到这里,王姨娘便觉得肉痛,只能每日好好招呼着杜姨娘,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可杜姨娘日子过得好了,王姨娘便觉得全身上下不舒服,自己不仅不能朝她下手,还必须好饭好菜供养着她,究竟是什么世道!这心病积得久了,不免身子会出问题,没过多久,身子向来结实的王姨娘便生起病来,请了大夫来把脉,只说郁积于心,有焦渴之症。吃了几副药下去不见成效,王姨娘又心疼看病的银子,愈发又添了一桩心病,病上加病,病情更是厉害了先圆盘子般的脸,现儿只剩下了一半儿,先前那些衣裳套到身上空落落的挨不着肉,就如牛栏里边关着一只猫儿般松活。 “外边好像是大少爷的声音?”王姨娘支起耳朵听了听,朝小鹃望了一眼。 “确实是大少爷的声音。”小鹃的脸上泛起了粉粉的红,她比郑远山大一岁,过了年便十四了,已经知晓了些事情,王姨娘曾经说过,只等郑远山到了十四,便指了她去做屋里人,怎么样也比做丫鬟体面。存了这个心思,每次见着郑远山,小鹃都会脸红心跳,现儿听着外头的声音是,早就红了一张脸儿,不敢往门口看。 第四十三章坑瀣一气母子谋 一件掺着金线的浅白色锦缎袍子,配着银鼠皮的中毛大衣,郑远山站在那里颇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模样,小鹃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大少爷安好。”眼角觑着郑远山的衣裳角儿,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 郑远山却没有瞧她一眼,直接大步走到床榻这边,侧身坐了下来:“姨娘身子今日可爽利些了?” 王姨娘伸手拉住郑远山,眼角里含着一泡泪儿:“远山,好几日都没见着你,都在忙些什么?学堂此时已经闭馆了,不用再去了罢?” “姨娘,你这是糊涂了不是?孝期哪里还能去学堂?大伯祖父叮嘱过,怎么着也得守满二十七个月,要我自己在家中看书,顺便教教远帆认字儿,若是有什么大义之处不理解,许我去族学那边问夫子。”郑远山惆怅的看了一眼王姨娘,摇了摇头:“远帆真是不好学,性子太顽劣,姨娘你从小便将他娇纵坏了。” 王姨娘张大嘴望着郑远山,喃喃道:“我没有娇纵他,只是见他哭鼻子我便心软……” “姨娘,以后远帆便由我管着,你别来插手!”盯了王姨娘枯黄的脸色,郑远山心里又有几分同情,毕竟这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她做的事情不怎么聪明,可毕竟还是为自己和郑远帆在打算。“姨娘,我知道你这病的根子,放宽些心,不就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何必这样老是记在心里?我知道姨娘是为我们两兄弟好,可做事情都要思前想后才动手,务必要一击得中,不能给旁人抓住把柄。考虑不周密便下手,那岂不是把自己送给别人拿捏?” 王姨娘懊悔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我确实是性急了些,现儿倒成了这场面,还将自己搭了进去,我这颗心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哇!” “姨娘,现儿你都病成这模样了,就别管这些事情了,大伯祖父与伯祖母都过来干涉了,你再下手也落不了好处,咱们从长计议,只是以后你凡事要先想清楚,或者找我来商量,我来给姨娘盘算下可不可行。” 王姨娘拉着郑远山的手直淌眼泪:“远山,我本只想让你好好念书,不想拿这些内院之事让你分心,可姨娘实在没能耐,以后也只能找你来合计了。”那日的事情又浮了起来,仿佛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两张脸不住的在眼前交叠着,脸上有着严厉的神色,旁边有郑香盈笑微微的脸,似乎充满着讥讽与嘲笑。王姨娘恨恨的咬了咬牙:“都是这郑香盈给害的,若不是她给西院的人支招,她们会想得到用这样的法子?” “姨娘,我今日倒是抓了她一个把柄。”郑远山听着王姨娘说到郑香盈,眼前一亮:“她在田庄上过快活日子,逍遥自在,我总得要给她添些堵心的事儿才是。” “什么事儿?”听到给郑香盈添堵,王姨娘的眼睛亮了起来,灰黄的脸上有兴奋的神色:“小鹃,快扶我起来,听着远山这话,心里头就是高兴。” “我今日去东大街想去给族学里的夫子买点节礼,却遇着了二妹妹的贴身丫鬟。”郑远山抓住了王姨娘另外一只手,与小鹃一道将她扶了起来,慢慢儿走动了几步:“结果让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 “秘密?”王姨娘有几分惊喜:“是不是她小小年纪便知私会情郎,派丫鬟来传书信的?” 郑远山望着王姨娘有些啼笑皆非:“姨娘,二妹妹过了年才十一呢,你怎么便想到那上头去了!我发现的是她那丫鬟赶了马车去给太白酒肆送货。” 王姨娘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懵懵懂懂的问道:“送货?这又怎么了?” “姨娘,难道你不记得了,凡事郑氏子孙,有经手店铺或者铺面出租的,哪怕自己没有亲自出面,只要是记在名下的产业,每年都要向族里交一定的银子,然后族里再将这些银子与族田里的产出一并分配,然后在小年那日将红利分到每户人家。”郑远山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以往我都没得份儿,可现在我是嫡子了,今年可算是能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7 拿一千多两银子了。” 王姨娘望着郑远山,眉眼间有得意的神色:“也是我的远山聪明,大太爷才会如此欣赏你,定要将你记了名去做嫡子呢。” 郑远山瞧了一眼王姨娘,见她脸上都放出了光来,不由得皱皱眉,将扶住王姨娘的手放了下来,郑重吩咐道:“姨娘,这话也只能咱们两人在场时说说便是,外头可不能这么说,免得旁人说你没了规矩,你只是姨娘,我现在又记名做了嫡子,你总是提起我这出身,莫非是想让我在旁人面前出乖露丑?” 王姨娘觉得右胳膊肘儿那里的温热气息忽然不见,又听着郑远山这话中的疏淡,心中一怔,抬头看了看郑远山,见他紧紧的板着脸,似乎不高兴,胆怯了几分,低声道:“大少爷,我一时得意,竟就忘记了你现儿身份不同了。” “大哥,你怎么能不认咱们娘了?”王姨娘这句话才说完,门外头便跳了郑远帆进来,一把挽住王姨娘的胳膊,扭着身子撒娇道:“娘,我就只认你,夫人在的时候我都只喊你娘,这又怎么了?我是娘生的,自然要喊娘!” “二少爷,”王姨娘含着一泡儿眼泪,眼睛却是望着郑远山,抖抖索索道:“我只是个姨娘,比不得你们身份金贵……” 瞧着王姨娘的神色,郑远山张了张嘴,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重新抓住了王姨娘的手:“我只是提醒姨娘一句罢了。咱们继续说先前的事儿,二妹妹偷偷的卖酒,肯定是不想让族里知道,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能去做这种俗事?况且她还要交银子到族里才行。我却偏偏要将这事儿捅出去,让她破一笔财心里头方才舒服。” “大哥,好主意!”郑远帆在一旁眼睛发亮,激动得跳了起来:“咱们这就去和大伯祖父说这事儿,他听了少不得要将她喊过来骂一顿,她还要交银子,少不得心疼死了。” “我把这个功劳让你去占罢,你去与大伯祖父说。”郑远山笑着点了点头:“你便告诉他,你在东大街买东西的时候见着郑香盈的丫鬟小翠在卖酒给太白酒肆。” 郑远帆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大伯祖父家那边。”说罢撒腿便往外边冲:“小兰,小兰,你让喜伯套马车,再去找我那小厮水生,让他跟我去大房那边!” 扬着脖子喊了两声,一个小丫鬟应了一声,好半日才从里边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郑远帆心中有些不耐烦,抬腿就一脚踢过去:“怎么的这么不上心?没听着我喊你不成?” 小兰被踢了跌坐在地上,揉着腿,哭丧着脸道:“我正在给二少爷洗衣裳呢。” “快去,快去。”郑远帆气呼呼的吩咐了一声,见着前边款款走来了郑香林,脸上的怒容才消了些:“大姐姐,这么早就把内务打理了?” 郑香林笑着点了点头:“今日事儿不多。”走过来摸了摸郑远帆的头:“怎么了?做事可不能急躁,长大了该学着沉稳些。小兰今儿一早开始便在给你洗衣裳呢,你没见她手都是红的?你该怜惜她的辛苦,别对她使小性子。”她转头吩咐自己贴身丫鬟小莺将小兰拉了起来,柔声对她道:“小兰,快些去罢。” 小兰站起来,感激的向郑香林行了一礼,这才飞跑着走开,转眼便没了影子。郑远帆被说得扭了扭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姐姐,我是着急要去大伯祖父那里告状。” “告状?”郑香林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儿要让你去告状?莫非你觉得大姐姐对你不好不成?” “大姐姐,我怎么会说你对我不好?”郑远帆抬头冲郑香林只是笑:“那郑香盈偷偷的做买卖被咱们大哥发现了,大哥让我去告诉大伯祖父呢。这样可好了,不仅会被骂,还要交银子到族里,想想都开心!” 郑香林一怔,望着郑远帆那开心的神情,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点点头道:“你别太性急了些,慢慢走,路上还有余雪呢,小心瞧着地上,仔细扭了脚。” 郑远帆答应了一声,挺胸昂首的走去了院子外头,郑香林瞧着他的背影,眉头蹙在了一处,身边小莺看着知道她在担心郑香盈,小声说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去和二小姐说说,让她留心着些?” 郑香林抬头看了看忽然间便阴了下来的天空,一双眼里俱是忧愁:“我也只能做这些事儿了,毕竟远山远帆都是我的亲兄弟,怎么着也不能……”她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摸出一个银角子来:“小莺,你去雇辆马车去田庄捎个信儿,让二小姐先想想法子怎么对付。” 屋檐上的融雪化成了水珠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屋檐下头的石阶上都有一小排小洞,水珠掉进去,又溅了出来,郑香林盯着那水珠不断的跳跃,心里存着事儿,听着那清脆的叮咚之声只觉烦乱,瞧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屋子里头。 郑远帆带着小厮水生到了郑氏大房的角门那头,郑远帆与大房的十六少爷郑远榆在族学里是好友,也曾跟他来大房玩过几回,后来又由王姨娘带着来过几次,看门的婆子自然识得他,见着面只是堆着笑:“哟,七房二少爷过来了?” “还请妈妈开门让我进去,我要见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郑远帆搜了搜衣裳兜,从里边摸出了几个大钱来:“出门急了些,身上只带了几枚大钱,妈妈不要嫌弃。” 看门的婆子只是咧嘴笑:“二少爷愈发的懂事了。”伸手接过几个大钱,将门打开,身子让开了些:“二少爷进去罢。” 郑远帆过了角门便大步往前边走,小厮水生小跑着跟了上来:“二少爷,你那荷包里不还有几个小银角子?姨娘给你放进去的。”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用得着你在这里提醒我?”郑远帆很不高兴的扫了他一眼,背了手儿便往前边走,这时就见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如三月杨花般慢慢飘落了下来:“蠢货,快些跟我走,下雪了。” 第四十四章跳梁小丑扇阴风 “你说的可都是真话?”郑大太爷拧着眉毛望向郑远帆,没想到这郑香盈胆儿可真大,竟然自己做起买卖来了,她是郑氏的小姐,是该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怎么能去做行商这种低贱之业?郑家不是没有做买卖的,可都是有管事在打理,哪里轮着小姐身边的丫鬟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看来她原先吵着要独自住到田庄去根本就早已有这个做买卖的打算,真是被自家夫人说对了,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大伯祖父,远帆哪里敢说谎话,我亲眼瞧见的,她那贴身丫鬟小翠去太白酒肆卖酒。”郑远帆垂手站在那里,显得很是恭敬:“我那二姐姐自小便是个不安分的,现儿一个人住到了田庄,没有人管她,便更无法无天起来。” 郑大太爷端起茶盏喝了口水,转头吩咐站在身边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8 管事道:“安排个人去城北归真园将七房二小姐找来。” 管事应了一声,迈着碎步走了出去,郑远帆在旁边听了心中得意,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哼,郑香盈这回总该要倒霉了,自己可得要捞着手儿站在一旁看热闹。 “远帆。”郑大太爷的脸忽然板了起来:“你在孝期,怎么能随意去外边玩耍?所谓孝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你在孝期,当每日哀戚,怎么又会出现在东大街那处?你大哥远山是个不错的,可对你这个弟弟看来有些疏于管教,这样可怎么能行!”他严厉的盯着郑远帆:“远帆,你可知错了?” 郑远帆惊悚的抬头望了郑大太爷那略微有些拉长的脸一眼,心中恨恨不已,原以为大哥心好,让自己来抢个头功,没想到他是让自己来顶罪的,既告发了郑香盈,自己又安然无恙,这错处都让自己承担着。 他气呼呼的站在那里,本来想向郑大太爷说个清楚,可心里一想,自己前边已经信誓旦旦说自己亲眼所见,可顷刻间便说到了郑远山身上,郑大太爷肯定不会相信,反而会骂自己撒谎。大哥在郑大太爷心里印象好,自己比不得他,若是此时去指证大哥,只能是自己吃亏,少不得又要被教训一番。想到这里他只能忍气吞声道:“大伯祖父,远帆知错了。” “你回去将那《孝经》抄上十遍,过年以后送到这里让我来瞧瞧。”郑大太爷盯着郑远帆的脸,两条眉毛成了个倒八字:“不认识的字去问问你大哥,不仅要抄还要会背,要知道含义,你送过来的时候我会考你孝经释义。” 郑远帆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外头的雪已经下得有些大了,眼见着那雪花一片片的入鹅毛般飞落而至,纷纷洒洒的落到了树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白色。小厮水生正在走廊下与打门帘的丫鬟说笑,旁边一个婆子走了过来,殷勤的撑起了一把油纸伞:“二少爷没带伞来?老婆子送你一程罢。” “多谢妈妈。”郑远帆有气没力的接了一句,水生有些奇怪,二少爷刚刚来还是兴致勃勃的,这会子怎么便成了这模样了?他不敢多嘴问,只能跟着郑远帆走了出去,上了马车这才凑了过去:“二少爷,你怎么了?” 郑远帆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很奸诈?” 水生愣了愣,见郑远帆生气,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一点都没错,大少爷很是奸诈!” 郑远帆拍了下水生的肩膀:“你说得太对了,我大哥真不是个好人!竟然将我诳了来大房告发,害得我被大伯祖父骂了一通,还要回家抄《孝经》。”一想着今日郑远山与母亲说的那些话,更是不舒服:“竟然连娘都不认,真不是人!” 水生缩在马车角落里听着郑远帆不住的在耳朵旁边骂骂咧咧,心里默默的想着,大少爷自小便心眼多,二少爷哪里是他的对手呢,只能想个法子将郑远帆的注意力移开才行。伸手将马车帘幕掀开了些,望着外边的雪花密密匝匝的飘了下来,水生欢喜道:“二少爷,雪下得可真大,咱们回府便可以堆雪罗汉玩了。” 郑远帆被这句话勾起来兴致,爬到了窗子边上一把将帘幕掀开,寒风裹着雪花冲了进来,冷得他与水生都缩了缩脖子:“可不是,真的下大雪了。”路边的树枝上已经堆满了雪,白色里头隐约透出了些黑色,郑远帆欢喜的拍了拍手:“咱们还可以做雪团子去砸小兰她们呢,砸得她们嗷嗷的哭!” 郑远帆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眼睛望着窗外的雪花,心里已经快活得要飞了起来,早已将郑远山坑他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归真园此时已成了琉璃世界,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真真是玉树琼枝作烟萝,走到哪里都是夺目的白,唯有梅园那处,白雪压不住盛放的花朵,雪色下头透出了娇艳的红色,就如美人脸上的胭脂,滟滟的勾着人的眼神。 “姑娘,姑娘!”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回头一望,便见方妈妈带着一个穿着绿色棉袄的丫头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小姐打发人过来给你送信儿了呢。” 小莺走到郑香盈面前垂手行了一礼,放眼看了看梅园,脸上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来:“二小姐,你这园子里的梅花可生得真好。” “那是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姑娘最会种花。”小翠放下手中的瓦罐儿,拉住小莺的手看了看:“怎么就瘦了些?穿着棉袄还显得单薄!你给我们家姑娘送信儿来的?大小姐有什么事找我们家姑娘?” 小莺笑着望向郑香盈:“二小姐,我怎么觉得小翠嘴巴更多了些?以前仿佛她还收敛些的,今日听着,竟和那春日里的鸟儿差不多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瞧着不如将我的名字让给她罢。” “你这话说得贴切!”郑香盈望着小莺只是笑:“你快说说,今日我大姐姐谴你过来做什么呢?” “二小姐,我们家姑娘让你想想应对的法子呢。”小莺皱着眉头将方才郑远帆说的那事情转述了一遍:“这可怎么办?大太爷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还会让你出银子到族里罢?” 郑香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郑远山和郑远帆这两兄弟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自己过得不好了,他们难道便能多长一斤肉?瞧着身边几个丫头都在担心的瞧着自己,郑香盈哈哈一笑道:“看你们几个的模样,眉毛缩到了一处!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无外乎就是交点银子罢了,交就交呗,只要不过分,我觉得可以接受。” 前世她是个好公民,办苗圃开花店的时候都主动纳税,这郑氏族里的规矩和前世纳税差不多,相当于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那个意思。郑氏子弟私人产业里拿出一部分银子来,到了年终全族分红利,分红利剩下的便用于族里的公中用途,例如修缮宗祠、族学之类,或者是处理应对突发的事情。 只要交上去的银子不落到私人的荷包里头,郑香盈对族里这条规矩还是很赞成的,至少她也得了十年的好处,每年能分一千两银子。 “姑娘,咱们才挣了这么一点钱,她们不会全部拿去罢?”小翠有些担忧:“我瞧着大太爷肯定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你放心罢,我怎么会让他将咱们的银子全部拿了去?”郑香盈望着几个丫头只是笑:“你们只管继续扫那梅花芯子上的雪,将它们全收到瓦罐里,收得越多越好。”前世看到古书里说到烹茶时便提到用这梅花上的雪煮茶会有梅花清香,喝上一口便能沁入心脾,郑香盈那时候每天手忙脚乱,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实践,现儿总算有时间又有人手帮忙,总得要弄来尝尝,看看是否真如书中所说那般妙不可言。 小翠小琴和小棋瞧着郑香盈似乎不以为然,虽然还在担心,可却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59 没有方才那般惊慌,三个人拿着小小的竹片轻轻的擦着梅花花瓣儿,就见那花朵抖动两下,一团棉絮般的雪便滚落到小翠高高举起的瓦罐里边。 “二小姐真是有闲情逸致。”小莺在旁边看了抿嘴笑:“我们家姑娘每日要打理府中的内务,累得都没旁的时间做这些新巧事儿!” “那你便带一瓦罐雪回去,让她拿了去煮茶喝试试看。”郑香盈忽然间想起了西院的杜姨娘来:“杜姨娘身子如何?她该快要生了罢?” “请来的大夫说过了年就会生,左右不过十五那个时候呢。”一提到杜姨娘,小莺心中便有些不自在,自家姨娘心思实在有些毒,就指望着要对杜姨娘下手,上回三小姐和四小姐将大太爷请过来这才让府里安静了些。可偏偏自家姨娘倒气得生了病,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自家姑娘现在管着内务,对于西院那边多有照顾,姨娘知道了便要骂她,说她只知道将自家东西往外边送,是个没有用的货,每次都将姑娘骂得眼泪涟涟才歇口。现儿瞧着二小姐过的日子,可真如神仙般逍遥,不知道自家姑娘要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般自在日子。 “姑娘,大房那边来人了,喊你去大房那边呢。”方妈妈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色有几分紧张:“姑娘……你去还是不去?” 郑香盈将斗篷上的帽子掀起套到了头上,茸茸的白色毛边将她的脸衬得如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就如黑色宝石般闪闪儿发亮:“大伯祖父唤我过去,他是长辈,我自然不能不去。”瞧着方妈妈担忧的脸色,郑香盈摆了摆手儿:“妈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第37章 梅林之中香自来 郑香盈望了一眼屋檐下悬着的大红灯笼,这大白日的,灯笼里还烧着烛油,里边小小的一团火焰在跳动,一抹暖黄从红色绢纱的灯笼皮子里透了出来,在门口的青砖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这便叫财大气粗了,郑香盈站在门口,十分感慨,大白天烧烛油,这不是浪费吗?可像郑氏大房这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世家,似乎便没有浪费这个词的概念,自己只不过是在空有感叹罢了。 小翠走了上前,朝那门房笑了笑:“大太爷找我们家姑娘,还请劳烦让我们进去。” 门房瞅了瞅郑香盈,见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羽纱斗篷,下边密密匝匝的绣了一圈折枝芍药花儿,领字上有个指甲盖大的翡翠纽子,一水的碧色,十分打眼。头发梳了个如意髻,上边插着一支东珠簪子,耳朵上戴着一对玉石耳珰,映着淡淡的烛光影子,不住在闪着亮儿。“敢问是几房的小姐?”门房只觉眼熟,一时间却没有认得出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我家姑娘乃是七房的二小姐。”今日姑娘特地打扮得富贵些,这门房说话的口气都不同往日了。 “小的到晚了,让二小姐在外边久等了。”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原来是郑大太爷打发去喊郑香盈的管事,他是骑马去归真园送信的,郑香盈的马车跑得本来比他要慢,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还晚到。 门房见了那管事,赶紧侧过身子,低头弯腰的将郑香盈迎了进去,那管事带了主仆两人往内院走,口里连声说对不住,郑香盈淡淡道:“也没耽误什么,不必如此客气。” 走到主院大堂里边,门口站着的丫鬟见管事领着郑香盈过来,赶紧将那厚重的厚毛门帘打起:“二小姐快些进去,老太爷老夫人等了你好一段时间了呢。” 郑香盈朝那丫鬟微微一笑,迈进了大堂。身后的门帘刚刚放下来便觉得似乎有暖气铺面而来。仔细一看里边的四个墙角都摆了一个大的黄铜暖炉,镂空的炉壁还能见到里头的银霜炭烧得红红,不时蹿出淡蓝色的火苗儿。大堂中央坐着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几位长辈,都是在郑氏宗祠里见过的。 这又要来一次三堂会审不成?郑香盈微微一愣,可也没有迟疑太久,从容的走上前去向几位长辈见了礼,然后恭恭敬敬问郑大太爷:“不知大伯父今日找香盈过来可有什么事儿?” 郑大太爷瞅着郑香盈神色自若,心里不免有些来气,她便以为能瞒天过海不成?真是人小鬼大!“香盈,听说你在归真园住着,并不安分?”郑大太爷眼神有些凌厉,一双眼睛盯着郑香盈,一眨也不眨:“你是郑氏的小姐,又怎么能做出这般糊涂事儿来?” “不安分?”郑香盈听着这指责不免吃了一惊,不过是做点小买卖,怎么就与不安分挂到一处了?这大帽子扣下来可真让她有些吃不消:“大伯祖父,你也该知道这三个字分量实在太重,香盈可当不起这评价。香盈住在归真园,哪里都没有去,安分守己得很,不知道怎么便变成了不安分?若是如此这般也叫不安分,我想郑氏其余各房的姐妹们都很不安分呢。” “放肆!你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下的事情!”见郑香盈直接将“不安分”这三个字又扔了回来,郑大太爷有些生气:“你指使丫鬟去太白酒肆卖酒,可有这事儿?” “原来大伯祖父是指这事儿?”郑香盈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我们归真园卖了两百坛酒给太白酒肆,本来还想着接到银子便向族里来报备的,没想到大伯祖父消息灵通,也知道了这事。” 见郑香盈并未否认,郑大太爷这才舒服了一点,望着郑香盈脸上倔强的神情,心中忽然又有一丝怜悯,信诚与他夫人对过世了,这孩子没有人管,所以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香盈丫头,你自小在族学读书,当然知道一个大家闺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行商乃贱业,你怎么能做起这样的事情来!” 郑香盈听着郑大太爷的口气忽然变成劝导,心中诧异,这位大伯祖父真是变幻莫测。瞧着周围坐着的几位长辈,脸上似乎都有不屑,暗自叹气,这大伯祖父怎么就将商贾看得如此低下呢?可这世人都还不是一样羡慕那些富商?她朗声答道:“大伯祖父,香盈以为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不是去偷去抢,靠着自己努力去赚钱,无论是做什么行业,都不是贱业。香盈也知道郑氏的规矩,今日顺便来问问,我该交多少钱到族里?” “香盈丫头,你实在不应该做这事儿的。”郑老夫人见着郑香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心里头更是不忿,瞧着郑香盈今日的打扮,不会比自己几个宝贝孙女差到哪里去,七房的丫头怎么也能穿成这样,怎么着也该比大房的要逊色才是:“不是交银子不交银子的问题,是你根本不应该做这事情。郑氏每年都分了银子给你,一年一千两,还不够你的开支用度?你揣着手儿做小姐难道不好,非得要去做这低贱的事儿?香盈丫头,快些莫要再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0 糊涂,做了这一遭买卖以后便歇手罢。” 郑香盈瞧着郑老夫人,实在觉得有些无语,郑老夫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显得十分和善,拉着她的手夸赞了几句,其实那不过是浮在表面上的虚礼儿罢了,现在瞧着她的眼神,郑香盈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她根本看不起自己,只想打压着自己不让自己出头罢了:“大伯祖母,香盈觉得自食其力并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况且香盈根本就没有抛头露面,每日都在归真园没有出门,不知道这又如何于礼不合?” 与郑老夫人说话十分无趣,而且也讲不通道理,郑香盈决定还是继续与郑大太爷交涉:“大伯祖父,还请告诉香盈到底该交多少银子到族里。” 领着郑香盈进来的管事走上前一步,垂着手儿答话:“老太爷,小的刚去了太白酒肆打听了下,归真园的酒卖得很贵,一小坛子就要卖一两银子。小的查看了下那大酒坛,每坛约莫能分装出三十小坛来,那一大坛该至少卖了十五两银子左右。” 原来这管事比自己到得还晚是去打听这事情了。郑香盈望着他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人才,他轻轻巧巧的这么一开口,她便多赚了一千两银子呢。“这位管事,你也真是会做买卖,下回你要是开酒肆,我怎么着也要将酒卖给你才是,开了这么高的收购价格,便是不想卖给你都为难啊。” “你快些将与太白酒肆签的契书拿出来。”坐在一旁的郑二太爷呵斥了一声,他见郑香盈便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她银子赚得轻巧更是心中不忿,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学着做买卖,自己非得让她知难而退才行,否则成日想着到外头晃荡,免不得会堕了郑氏的名声。“族里不传你过来你便躲在田庄里不出来,现儿又在此处矢口否认赚了银子,你分明是故意拖着不想缴银子到族里罢了!” 郑香盈本来是心甘情愿想要上缴银子的,听着郑二太爷这般说,心中十分郁闷,难道他们就这样平白无故定了她的罪过不成?瞧着郑二太爷的尖嘴猴腮,郑香盈淡淡道:“二伯祖父,香盈不知道找我是问这件事儿,没将那契书带在身上,只不过香盈愿意据实回答,这酒乃是十两银子一坛卖到太白酒肆的,一共卖了两百坛,刨去成本,约莫赚了五百两银子左右。各位长辈算算,按着族里的规矩,香盈该交多少银子?” 其实她算着至少也该赚了一千两,可她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唯恐几位长辈狮子大开口,将这利润降了一半,想着也不会引起他们的垂涎。 几位郑氏太爷相互看了看,在郑香盈来之前,几人便已经商议好,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郑香盈继续这样胡闹了,到时候说出去实在难听,郑氏七房的老爷夫人才撒手去了,他们才十岁的女儿竟然便打发丫鬟到外头去卖酒,旁人听了会怎么想?郑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样罢,你把五百两银子都交上来,以后便不要再做行商之事了,这事情咱们就此揭过,不再提起了。”郑二太爷努力装出笑脸来望向郑香盈,缓缓说道:“族里有银子养着你,不用你去做这些事情。” 郑香盈大为惊诧,凭什么要她将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交了出去?这郑家难道变成了共产社会了不成?“二伯祖父,郑氏竟是这样的规矩?我可不相信旁的人做买卖都须得将所有赚的银子都上交,那个骆记成衣铺子,不是二伯祖母的产业也是租了她的铺面,我想着这么多年来她该一两银子都没有上交过罢?” 没想到郑香盈竟然将一盆水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还把自己全身上下泼了个透湿,郑二太爷气得满面通红,恶狠狠的盯着郑香盈道:“骆记成衣铺子,与我们二房没有半点关系,你还是先把赚的银子交上来再说,否则以后你也不必到族里领这红利银子了。” 郑老夫人在一旁也附和着郑二太爷的话,不住摇头:“香盈丫头,不要不识好,年纪轻轻的,总归要受教!一个大家小姐去经商,说出去甚是丢脸,快些将这五百两银子都拿出来罢,现在族里头每年的红利都在增加,比你做买卖可强得多!你还有六七年出阁,少说还能在族里分到七八千两银子,莫要因小失大!” 旁边几个郑氏太爷也纷纷七嘴八舌的劝着郑香盈,大堂里边嗡嗡的一片,大家的意思都是郑香盈该将银子悉数交到族里,以后便不必再做买卖了,每年拿着族里发的红利安安心心过日子便是:“你父母亲虽然都不在了,可你出阁的时候,公中补贴的一万两陪嫁银子还是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这样还不比你做买卖要强?” 若是换成了别的小姐,肯定会欢喜的同意,可她是郑香盈,不是那依附着旁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如何肯答应这条件?郑香盈笑道:“多谢各位长辈关心,香盈还是觉得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好,每次做完买卖,香盈都会主动按着规矩将银子上交,这样可好?” “你真真是执迷不悟!”郑大太爷见郑香盈十分固执,心中的怒气不由得又隐隐的往脑门顶上冲:“你若是想继续做买卖,那便每次都将所赚的银子悉数都交到族里来,否则你便别想再要年终来族里分银子!” 郑香盈非常灵敏,马上抓住了郑大太爷话里的漏洞:“若是我不要族里的年终红利,那便可以继续做买卖,或赚或亏,与族里无关?” 郑大太爷瞧着郑香盈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次次赚钱不成?那两百坛这次能赚五百,下回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况且酿酒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好的,你别将做买卖看得如此简单!族里本来从来没这特例,但瞧在你过世的爹娘面子上,我便答允了你,以后你休想再到族里来分银子!” 郑香盈站在那里瞪眼望着郑大太爷,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她胆怯了想要反悔,心中正高兴,没想到郑香盈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还请大伯祖父写张字条给我,以后也好做依据。” 郑大太爷起得手发抖:“快些拿笔墨过来!” 第四十六章梅花林中香自来 郑大太爷写字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他觑了气定神闲站在一旁的郑香盈,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没办法停歇下来,信诚怎么便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众多长辈如此关心她,可她却全然不受教,还真以为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不成? 也罢,等她吃了几次亏,便知道一意孤行的害处,到时候走投无路才知道没有族里帮忙无法立足。郑大太爷心情略有些沉重,纸上最后一个字写得有些笔画零乱,那一捺拖得长长,墨汁点点,淋漓如鬼画桃符。 郑香盈却分外轻松,拿起笔来在两张纸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收了起来:“多谢各位长辈关心体贴,田庄里还有事情,香盈便先去了。” 瞧着郑香盈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1 走得轻快,那鹅黄色的斗篷如蝴蝶翅膀般跟着她的步伐不住的舞动,郑老夫人只觉得气闷,望着郑氏几位太爷,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声:“你们便这样让她得意了去。” 郑大太爷盯着那不住摇晃的门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非得要一意孤行,便让她先去碰壁,等着她被逼到角落里时,自然会回来找我们,到时候再好好说教她罢。”他站起身来朝几个弟弟点了点头:“咱们到旁边花厅去喝酒议事,盘算下今年红利该如何分配。” 众人应了,随着郑大太爷鱼贯而出,大堂里只剩下郑老夫人。她拧着眉头望了望站在身边的丫鬟道:“邀月,去将十五小姐喊过来,让她陪着我来说说话儿。” 邀月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郑老夫人揉了揉胸口,依旧觉得意气难平,旁边的贴身妈妈笑着说道:“夫人,您和她生什么闲气儿?不过是七房的孤女罢了,您金尊玉贵的,可别为她气坏了身子,眼见着咱们十五小姐要订亲了,这可是大喜事,怎么着也该想着这些好事儿才是。” 提到郑香莲,郑老夫人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影儿:“可不是呢,香莲命好,英国公府都相中了她!还不知道这下聘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也没见老五的信!”照理来说,户部侍郎才正三品的官儿,京城里这官阶的,一抓一大把,英国公府不知为何偏偏瞧中了郑香莲,郑老夫人心中得意,还不是自己孙女生得好模样?个个都说十五小姐生得与她祖母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甚是美貌! 想着欢喜事儿,这心中的闷气才慢慢散了些,郑老夫人将背靠着弹墨靠枕,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这大堂里头温暖如春,感觉不到一丝寒意,郑老夫人不多时便已经有了睡意。 郑香盈回到归真园,就见寿伯与鲁妈妈共撑着一把伞站在田庄门口往外边张望,见马车开了过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鲁妈妈欢喜的拿着伞奔了出来,走到郑香盈面前替她撑伞挡着雪:“没什么事儿罢,姑娘?” “哪能有什么事?”郑香盈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了郑大太爷写的那张条子:“以后我与族里两清,我不用交钱给他们,年终的时候也不能到族里领红利银子。” 鲁妈妈有几分担心,这次卖了两百坛酒给太白酒肆,还不知道销路如何,若是人家嫌贵,卖不动,自然不会再来买酒,就因着这一次便将自己的后路断了实在有些不妥。鲁妈妈小声说道:“姑娘,若是那陈老板不再来买酒,又如何是好?” 郑香盈朝鲁妈妈微微一笑:“妈妈不用着急,若是这酒以后不好卖,我自然还有旁的法子,自然会让田庄里的日子过得滋润。”她对鲁妈妈酿的酒很有信心,不怕卖不出去,酒这东西是有依赖性的,若是好酒之人,尝了美酒以后自然会念念不忘,即便是再贵,也会舍得花银子来一品芳香。 若那酒真如鲁妈妈所说卖不出去,她也不愁,自己不还有一个园子呢,这些花花草草就是遍地金银,只是看会不会利用它们而已。郑香盈慢慢的往田庄里边走了去,雪地上留下了几行清晰的脚印,回头再张望了下田庄门口,就见寿伯站在那里与禄伯说话,眼睛却殷殷的往这边张望过来。 小翠跟着郑香盈回头看了看,笑着拉了拉郑香盈的衣袖,鲁妈妈觉察到身边的动静,脸上忽然就飞起了一块绯色,啐了小翠一口:“怪模怪样的在笑什么!” “寿伯在看你呢,鲁妈妈!”小翠虽然天真烂漫,但也隐约还是知道了些男女之事,这几个月在田庄里住着,发现寿伯瞧鲁妈妈的目光似乎与寻常人不同,她和郑香盈嘀咕了几回这事儿,都被郑香盈笑着制止:“别乱嚼舌根子,若是鲁妈妈没这个意思,岂不是尴尬?” 寿伯是个鳏夫,三年前死了媳妇,到现在还没有娶亲,一直替郑香盈看守着田庄,带着几个下人打理花草。鲁妈妈起先也曾嫁过人,后来因着没有生孩子,夫家将她休了,她索性不再嫁,一心一意的照顾着郑夫人。她没有儿女,所以对郑香盈也是贴心贴肺的好,超出了主仆之间的那种感情,心底里是把郑香盈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只是口里不敢说出来罢了。 “小翠你又在胡说了,小心闪着舌头!”鲁妈妈口里轻轻骂了一声,心中却有几分甜,寿伯的眼神她何尝看不出来?只是自己还不能脱了心里的禁锢。 见鲁妈妈只是佯怒,并不是真心在呵斥小翠,郑香盈心中有了个底儿,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后要替他们牵根红线将两个孤苦的人凑到一块。“小翠,别说三道四了,快些回去看看小琴她们从梅花花蕊上头扫了多少雪,等会下午咱们煮茶喝。” 小琴与小棋两人没多久便回来了,两人身上都有一层雪,回到院子里头将外边的衣裳脱了下来抖一抖,满地都是白色雪花末子,但顷刻间便化成了淡淡的水迹,在地面上画出了各种形状。 郑香盈揭开瓦罐看了看,满满的两罐儿,可不知道融了以后会有多少。“等下午咱们便来试试,看看梅花雪水煮茶的滋味。”郑香盈瞧着外边的雪渐渐的小了,天慢慢放晴,看着有停雪的迹象了,心里计划着下午带着下人们找块开阔的地方,也试试雪地里烤肉的滋味。 丫头们听了郑香盈的安排甚是高兴,方妈妈赶紧去了厨房准备烤肉的材料,郑香盈打发了鲁妈妈去外头喊寿伯和禄伯他们:“鲁妈妈,你让他们带几个人去准备些干柴枝子,选些好的木炭备着。” 到了未时,方妈妈那边总算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郑香盈望了望天色,见雪已经停了,天色敞亮,笑着吩咐了一声:“咱们准备走。” 小翠欢呼了一声,带着小琴与小棋抱着东西便往外边走,迎面却遇着了寿伯:“姑娘,那个陈老板带了个人过来,想要进来拜望姑娘。” 郑香盈略微转了转念头,便想到了那个梅花诗会的事情,心中一喜,对寿伯点了点头:“你带他们进来罢。” 不多时便见陈老板与一个中年人往这边走了过来,两人身上都披着大氅,带着皮帽。走到郑香盈面前,陈老板笑着招呼了一句:“郑小姐,这是荥阳诗会的李会长,今日特地约了他过来看归真园的梅花。” 郑香盈抬头打量了那李会长一眼,见此人生得面貌不俗,瞧着便是个文人雅士,不由微微一笑:“陈老板与李会长真是好口福,我正好带着下人要去雪中烧烤,不如一起去梅园那边看看,一边品茶一边赏花,如何?” 那李会长白净的脸皮上露出一丝笑纹来,朝陈老板点了点头:“原来陈兄会算卦,掐指算了下,便知今日宜访客。” 陈老板哈哈一笑:“可不是这样?上回我在归真园叨扰郑小姐喝了两杯酒,今日又要来吃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2 烤肉,实在是有口福,每次都同算过了一般。” 数人带着东西慢慢走到梅园,禄伯已经带着几个人一块坪的雪铲了个干干净净,还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洞来,上头用铁棍搭了个烧烤架子,洞里边已经烧了一堆炭火,正旺旺的往外吐着火苗。 坪的一旁铺了一块厚厚的毡毯,上边放了一张矮几,郑香盈朝陈老板与李会长笑了笑:“两位是先去赏了梅花再来这边吃烤肉,还是先到这边烤点东西吃了再说?” 李会长与陈老板此时正拿了眼睛到处看个不歇,听着郑香盈问话,两人一道回复:“自然是先去赏了梅花。”郑香盈吩咐禄伯带他们两人去梅林里边赏花,自己带了丫鬟走到烧烤架子旁边开始烤肉。 方妈妈准备了三种肉,猪肉、羊肉和鸡肉,郑香盈教她用细竹签子将肉串起来,搁在了铁架子上头,自己拿了小刷子不住的往那肉上边刷油。方妈妈瞧着郑香盈十分熟练的模样,颇有几分惊讶:“姑娘这是从哪里学的?” 郑香盈笑而不语,只是慢慢的给那些肉上油,方妈妈将那刷子拿了过去:“哪能让姑娘来弄这些?小翠,你们快些来接手。” 小翠小琴她们早就迫不及待,与方妈妈一起烤起肉来。那些肉本来就在油里浸了一会,现在又继续刷了油,油汁滴在下边的炭火上头吱吱作响,那炭火苗儿猛的便蹿高了些,惊得小翠小琴拿着刷子便跳到了一旁。郑香盈见了这情景只是哈哈大笑:“你们两人也忒胆小了些,快些,该撒盐了,多撒几遍盐方才能入味。妈妈,你将那茴香八角桂皮煮出来的汁液也刷几遍到那羊肉上头,压压气味。” “姑娘真是聪明,虽然从不下厨房,可素日里见着我弄饭菜,竟然也就会了。”方妈妈一边烤着肉,一边以赞许的眼神看着郑香盈:“我想着天下像我们家姑娘这般聪明的,恐怕也寻不出几个来呢。” 第四十七章 梅林里白雪皑皑,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琉璃世界。可这琉璃世界里却又透出各种不同的颜色来,娇艳的红色,淡雅的绿色,妩媚的黄色,素雅的白色,就如宝石般点缀在了那碎琼乱玉之中,各色花朵就如张开了嘴的美人,正诱惑着人们前去一亲芳泽。 “这梅花真是不错。”李会长停在一棵树下,指着上头的盛放的梅花,这梅花的花蕊处是淡绿色,愈往外头那颜色便愈淡,最后延伸到花瓣尖端时,已经晕染开来,淡得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玉色。 “这是我们家姑娘种的。”禄伯张嘴笑呵呵的解释着:“要不哪里会开得这么好看。” 李会长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不再有别的感觉。当禄伯第一次提起这梅花是郑香盈亲自种的,他惊得睁大了眼睛只是不相信,可当他每次赞叹一声这梅花不错,禄伯都会反复提醒他,这梅花是他家姑娘种的,他觉得听多了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忍着不再赞美梅花的曼妙。可现在看着这树绿萼开得如此清丽,脱口才赞了一声,禄伯又敏捷迅速的接口赞了郑香盈一声,李会长深深懊悔自己失言。 陈老板在旁边见着李会长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郑小姐确实不错,她的下人才会如此赞美,你姑且忍耐着些!” 两人在梅林里转了大半个时辰,慢慢原路返回,还没到郑香盈她们烤肉的地方,便闻着了一阵香味。“这味道,实在香。”陈老板吸了一口气,微风轻轻吹拂,几点雪花末子掉落在他的鼻尖,微微的凉了几分:“李会长,咱们过去瞧瞧。” 一棵老梅树下,郑香盈与几个丫头团团坐在矮几旁边,上边摆着几盘子烤好的肉,几人拿了小刀将肉切成小块 ,然后用竹签儿扎到那些肉上边,一根根的竹签儿就如林立的刀枪一般。见着陈老板与李会长走了过来,小翠几人站起身来让着他们两人坐下,小翠笑嘻嘻的将两个盘子推到他们面前:“两位贵客快尝尝我们的烤肉。” 两人好奇的望了一眼,这种烤肉他们以前还没见过,瞧着郑香盈吃得格外香,也拿了一块送到嘴里嚼了几下,只觉味道极其鲜美,不腻也不干,肉味鲜美,还入了那调料的香味,尝了两块便只觉自己满嘴余香。 “李会长,可还瞧得上我归真园的梅林?”郑香盈放下竹签,笑着望了坐在对面的李会长一眼:“我这园子,作为游宴的场所,可是最适合不过了。” 李会长心中有几分好奇,这位郑小姐瞧着不过十岁年纪,可言行举止却与大人无异,特别是她那份从容的气度,便是成年人怕也难及的。“郑小姐这梅林果然景致好,我瞧得眼花缭乱,只觉美不胜收。”李会长点了点头:“我们荥阳诗会每年十二月二十是最后一次诗会,今年便放到郑小姐的归真园罢。” 郑香盈这才放下心来,朝李会长微微一笑:“那还请李会长费心,提前两日将这游宴宾客的数字给我,我们归真园也能做好准备。” 银子这事情郑香盈不担心,反正有陈老板在,相信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最主要的是如何才能将着游宴办出名气来,让来的宾客记得她的园子,玩得尽兴了回去替她宣扬一番,就这样口口相传的,以后她都不必要出去便能有生意自己找上门来。 “李会长,陈老板,你们想喝茶,还是饮酒?”郑香盈忽然想起了自己今日从梅花花蕊上扫下来的雪水来,归真园难得来客人,不如一道来分享她向往已经的清茶,想来该是有幽幽梅花香味沁人心脾的。 “喝茶?什么茶?”见郑香盈将茶放在酒的前边,陈老板有些惊奇,想来这郑小姐的茶肯定不同一般,酒他已经见识过了,这次他想喝喝这归真园里的茶。 李会长笑着望了陈老板一眼:“酒肆的东家不喝酒,点着名要茶喝,那我也跟着一起来品茶罢。” “这茶真需要慢慢品,否则无异于牛嚼牡丹,焚琴煮鹤,好东西便糟蹋了。”郑香盈转头吩咐小翠和小琴去帮方妈妈打下手煮茶。不远处已经生了个小炉子,方妈妈将火烧得正好,这才将一把黄铜茶壶放了上去。 “姑娘,已经融化了。”小翠抱着瓦罐摇了两下,惊喜的喊了起来。郑香盈转过头去,两只耳坠子被日头映着闪闪发亮:“咋咋呼呼的,赶紧去给方妈妈搭把手儿!” 小翠笑着答应了一句,将瓦罐里的水倒进了茶壶,然后拿着扇子轻轻的扇着炉火。陈老板与李会长聚精会神的盯着那茶壶嘴儿,两人兴致勃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茶值得这位郑小姐推荐。 不多时那茶壶嘴儿上便咕嘟咕嘟冒出了热气,郑香盈走了过去看了看,那水还没有全部沸腾,点了点头吩咐道:“方妈妈,加茶入壶!” 饼茶已经研碎,打开纸包,细细的茶末子十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3 分均匀,就如一根根黑色的针般停在那纸上。方妈妈依言将茶叶投入铜壶中,郑香盈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茶壶里的水再次冒出了水泡,上头还有着沫饽,大大小小的茶水花儿相交互相依赖着彼此一般,不住的在翻滚。 “妈妈,用那小铜勺将那沫饽撇出来,装到着紫砂钵盂里边。”煮茶是郑夫人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她对陆羽的《茶经》研究颇深,郑香盈也跟着学会了几种方法,今日她就是用的最普通的一种,但又十分讲究,要经一沸、二沸和三沸,方才能煮出好茶来。 三沸已毕,郑香盈让方妈妈将铜壶提了过来,小翠小琴和小棋在矮几上放了三只茶盏,用的都是上好的定窑白瓷,洁白晶莹,举起茶盏来似乎能透得过光来,茶盏口上印着一朵梅花,外壁刻着遒劲的枝干,似乎与那杯口的花朵在互相映衬,分外有趣。 茶汤注入到茶盏中,一种清香便扑鼻而来,李会长是品茶的行家,闻着这清香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茶盏里的茶叶正在不住沉浮,起起落落,可那茶汤却十分清澈,淡淡的青色从底部慢慢延伸了上来,似乎水都成了浅碧色的美玉。 等着茶汤略微凉了,李会长端起茶盏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郑小姐,承蒙招待。”言毕,将茶盏凑近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一缕甘甜的清香从舌尖油然而升,那感觉有说不出的奇妙,仿佛那根本不是茶香,可仔细一琢磨,里边分明又带着茶香,但除了茶香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奇气息。 “郑小姐,煮茶用的是哪里的水?这水实在甘美,方能煮出这样上佳的茶汤来。”李会长再三品尝,最终确定不是茶叶的问题,而是这煮茶用的水,没有好水,是怎么样也煮不出这样的茶来的。 “李会长果然是行家里手!”郑香盈笑眯眯的将茶盏放了下来,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梅花枝子:“这水乃是梅花花蕊上边的雪融化而成,今日我带着丫鬟们搜集了一上午,这才得了两罐。” “原来如此,我却说这茶水里分明有梅花香味!”陈老板恍然大悟,朝郑香盈翘起了大拇指:“郑小姐奇思妙想,竟然能想出这么风雅的点子来!” 郑香盈见着李会长与陈老板两人很是满意的模样,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归真园以后马上要变成摇钱树了。 过了两日李会长将诗会人数报送了过来,郑香盈让方妈妈比对着参加人数拟定了一张菜谱,又让田庄上下帮着方妈妈一道准备好了材料。到了二十那日,归真园迎来了游宴的客人,约莫有五六十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文人士子,还有一些便是如陈老板这种好风雅之人。郑香盈瞧着不少人穿得并不富贵,心中免不了暗自揣测,这荥阳诗会为何会让陈老板也融合进来,恐怕是看中了他的银子。 郑香盈对于这种附庸风雅的事儿做不来,她喜欢赏花不假,可她却没有想过要和一大群酸溜溜的文人坐到一处赏花。她见着大部分人都带了书童,书童手里都抱着文房四宝,看起来是准备要好好比试一番,这赛诗的活动定然是少不了。 虽然随便背一首诗出来都能让人惊艳,郑香盈却觉得这事儿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安安静静歇息着呢。虽然李会长也派人过来请她,郑香盈却推说身子不大舒服没有去梅林那边,只打发了方妈妈带着几个丫鬟过去打帮手。 瞧着清闲了下来,郑香盈便坐在屋子里头与鲁妈妈说私房话儿,她老早就想找机会与鲁妈妈聊聊关于寿伯的事情,可到了年关事儿多,每日里忙得很,一时没有得空。因为第一批酒卖得很好,鲁妈妈信心大增,现儿正在试着做梅花酒,索性连影子都不见了,害得寿伯每日要往这边院子门口跑几趟,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怅怅然。 “鲁妈妈,你觉得寿伯这人怎么样?”郑香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就见鲁妈妈的脸很快红了起来,不由得噗嗤一笑:“妈妈,你害羞了。” “姑娘,你就别为我操心了,都半截身子要进土的人了,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鲁妈妈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就不指望了,只想看着姑娘出阁,嫁个好姑爷,生几个儿子女儿,我便接着给姑娘带小少爷,小小姐……” “怎么便扯到我身上来了!”郑香盈一窘,鲁妈妈学了挪移*,不露痕迹的便将话题转移开来:“妈妈,你才四十多岁人,怎么就说半截身子要进土了?我瞧着寿伯也是个老实人,不如我来做个媒人,你们年前便成亲罢!” 鲁妈妈听了脸臊得通红,可却没有原先那样坚决,郑香盈瞧着事儿有些眉目,心中得意,怎么着也该撮合了这桩亲事才是。“妈妈,你莫要害羞。”郑香盈撒娇搬扯着鲁妈妈的衣袖摇晃:“你是香盈最亲的人了,不瞧着你日子过得舒坦,香盈不放心。” “姑娘,妈妈只盼着你好,你万事顺心了,妈妈这才觉得舒坦呢。”鲁妈妈站在一旁喃喃说着,一张脸更红了些。可她也没有坚持太久,经过郑香盈与方妈妈等人的游说,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寿伯乐得合不拢嘴,瞅着去送信的方妈妈,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日才抖这嘴唇问道:“她当真答应了?你没有哄我罢?” 方妈妈瞧他那副傻样,笑得直打跌:“还不快些去准备好成亲穿的衣裳?姑娘都说了,让你们赶着年前成亲,这样便在除夕夜里头可以凑个大团圆呢!” 二十八那日,归真园里挂起了几盏红灯笼,院子里主仆十多人聚在一处喝了喜酒,鲁妈妈与寿伯就算成亲了。香盈给了鲁妈妈三百两银子当压箱钱:“若是我母亲在世,定然也会给你的,妈妈便别再推辞了。”鲁妈妈对她尽心尽意,而且归真园的第一桶金还是靠着鲁妈妈的手艺才捞出来的,这三百两银子可给得不冤枉。 鲁妈妈见郑香盈说得坚决,知道推托无用,眼中闪着泪光将银子收了起来。成亲那晚将郑香盈给她压箱银子的事情和寿伯一说,寿伯连连摇头道:“怎么能让姑娘如此破费?素日里她对咱们实在是好,再拿她的银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咱们先将银子收起来,等着姑娘有急用的时候再拿出去罢。”鲁妈妈想了想,将那章银票放到了荷包里头,藏在了箱子最下边:“反正再怎么着,也不该拿了这银子。” 寿伯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咧嘴笑道:“你说得对。”眼睛望向鲁妈妈,瞧她今日比往日显得好看了些,不由得看呆了眼睛,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鲁妈妈见他望着自己,也莫名觉得羞涩起来,垂下头去不言不语。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个人的影子印在窗户上边,隔得很远很远。 方妈妈与禄伯带着一群来听洞房壁角的人躲在窗外,听着屋子里边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4 的两人没了动静,互相奇怪的瞥了一眼,心里想着这两人莫非都是寡居久了不成,怎么便不知道走过去些。这时远处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田庄门口那条看门的狗忽然狂叫了起来。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田庄?方妈妈等人惊诧的直起身来转头往田庄门口那边望了过去,这时“吱呀”一声,新房的门被推开了,寿伯披着衣裳大步朝外边奔了去。 ☆、第38章 谁家风雪夜归人 “杨之恒!”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清晨,听着格外响亮些,就连树枝都受了惊吓一般,簌簌的掉下了几团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点在人的头发上,似乎簪了一朵白色绢纱堆出的宫花一般。 梅花林里有轻微的声响,穿着白色的杨之恒在一处略微开阔的地方舞动着手中的宝剑,三尺青锋化成了朵朵梅花一般,寒意森森的绽放在这银色的雪地上。天边初升的日头映着冷冽的宝剑,淡淡的光芒倏忽闪过,在眼前化作了点点星辰,不住的闪烁。 “杨之恒,你停下来!”一个小姑娘飞快的奔进了梅花林子,身后跟着几个丫鬟:“郡主,你小心些,杨公子在练剑,别太到前边去了!” 那小姑娘停住了脚,在一棵梅花树下站定了身子,朝着杨之恒大声叱喝道:“杨之恒,本郡主命你速速停手,你听到没有?” 杨之恒没有搭理她,雪地上依旧有着不住游移的身影,手下的剑花一朵接一朵,看得人眼花缭乱,那梅枝上的雪因着宝剑掠过而不时飞扬起来,如一只只玉色的蝴蝶,纷纷扬扬的展开了翅膀,迎风而起,又顺风而落。 “郡主,杨公子在练剑,你别干扰了他,等着他停下来以后自然会与你说话的。”身边的丫鬟将一件艳红的斗篷给那小姑娘披上,替她将宝石纽子别好,又将帽子给她整理好,停下手来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主子,脸上露出了恭维的笑容来:“郡主穿着这斗篷,就跟那画里的人一样俊俏了。” 那小姑娘轻轻的哼了一声,她是豫王最小也是最受宠的的女儿,刚刚生下来便由皇上赐了郡主封号,大名玥湄。因着受宠,所以性子有些娇纵,豫王府里没有几个人没有受过她的闲气,唯独对于这杨之恒,她却不知为何格外的不同些,即便他冷冰冰的不想搭理她,可她依旧追着过来找他玩耍。 杨之恒是豫王手下得力干将焦大的徒弟,六年前由他带着进了豫王府,因着他与豫王第二个儿子许兆宁年龄差不多大小,又聪明伶俐,豫王便命他给许兆宁做伴读,留在了豫王府。可自从他进豫王府的那一日开始,玥湄郡主便缠上了他,一直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小的时候小嘴甜甜喊他“之恒哥哥”,年岁渐长,玥湄郡主对他的称呼便变成了“杨之恒”。 “杨之恒,你每次都这样不搭理我!”耐着性子直到杨之恒停下手歇气儿,玥湄公主这才撅着小嘴奔上前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郡主乃千金之躯,之恒只是一个小小伴读,哪里敢不搭理郡主。”杨之恒取出一块绒布出来,轻轻的将宝剑上的雪水擦净,他全身贯注的盯着那三尺青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气得玥湄郡主直跺脚:“你分明就是不想搭理我!” 身边几个丫鬟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这些对话日日要听几遍,可这玥湄郡主却是乐此不疲,每日里头要来杨公子这边自讨没趣。自家郡主乃是豫王的女儿,身份高贵,何必来寻着杨公子说话。虽然说这杨公子生得英武,可毕竟却只是一个没有根底的伴读,最多到时候就如他师父一样,在豫王手下领个事情做做罢了,也不知道郡主怎么了,偏生要寻着他来吵闹。 豫王妃为着这事儿也说过玥湄郡主几次,可是似乎都没有什么效用,玥湄郡主转过背去又来寻杨之恒,豫王妃瞧着气恼,找到豫王让他将杨之恒遣出府去,可偏偏许兆宁死活不答应,他与杨之恒在一起念书练武已经有六年,感情深厚,自然不肯让他离开:“母亲好好管管玥湄罢,这关之恒什么事儿呢?”银衫少年脸上有焦急神色,急急忙忙向豫王妃行礼作揖:“母亲,你不能将之恒赶走!” 豫王板着脸道:“夫人,你该说的人是玥湄罢?她被你宠得无法无天,这豫王府里谁没有吃过她的苦头?她现儿也有十一了,你可得好好管教她,再过几年眼见着便要出阁,还这般胡作非为可怎么办?那杨之恒是焦大的徒弟,兆宁的伴读,我怎么能因着玥湄的胡搅蛮缠将他赶出府去?” 豫王妃得了个没脸,气哼哼的回了自己院子,第二日一早,玥湄郡主过来请安,见着女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豫王妃心中有气,不免说了些重话将她训斥了一番。玥湄郡主一张脸拉得长长,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为什么不让我去找杨之恒玩耍?府中别人都很无趣,只有他还有趣些!” 见着女儿的眼泪珠子,豫王妃的心软了几分,还刚刚想说几句旁的话来安慰她,玥湄郡主顿了顿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气得豫王妃皱着眉头揉胸口:“这可怎么办才好?瞧着湄儿这模样,真是鬼迷心窍一般!” 旁边的妈妈低声劝道:“王妃,郡主这是年纪还小,天真烂漫,等着过几年沉稳下来,或是宫里指了一门亲事下来,或者王妃替她寻了一门好亲事,这事儿便不了了之,还用得着王妃来操心?” 得了贴身妈妈的劝告,豫王妃这才将一颗心平衡了些,嘴里却依旧低声道:“但愿那个杨之恒自己知道身份,不要有非分之想!” 玥湄郡主被豫王妃说了一顿,心中不爽快,拔足来找杨之恒,没想到杨之恒对她不冷不热,玥湄郡主越发觉得没有意思,瞧着杨之恒白玉般的脸,在豫王妃屋子里头没有掉干净的眼泪珠子又落了下来:“杨之恒,你倒是与我说说话儿!” “请问郡主想要我说什么话?”杨之恒将宝剑入鞘,抬头朝玥湄郡主笑了笑,他的笑容十分干净明澈,就如这冬日的暖阳般,和煦温暖,而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玥湄郡主呆呆的望着他的笑容,眼泪珠子已经止住:“我……我只是想找你玩儿,你带我飞上树去罢!”玥湄郡主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一棵梅花树:“就到这树上头可好?” 杨之恒无奈的望了玥湄郡主一眼,摇了摇头道:“上回是我师父带郡主上去的,可我还没练成那种功夫呢,若是郡主想要去树上玩耍,那便让丫鬟们搭个梯子,自己爬上去罢。” 玥湄郡主脸上闪过失落的神色,望着杨之恒说不出话来,此时梅林外边走了一个人进来,正是杨之恒的师父焦大,见了玥湄郡主站在徒弟身边,心中暗自叹气,这府里头这么多人,玥湄郡主偏偏缠上了杨之恒。 走到玥湄郡主面前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5 ,焦大朝她抱了下拳:“郡主。”眼睛转向了杨之恒:“之恒,今日二十八了,你也该跟着为师回府过年了。” 杨之恒见师父来给自己解围,大喜过望,朝玥湄郡主点了点头:“郡主,咱们明年再见。”说话这句话儿,急匆匆的跟在焦大身后往梅林外边走,师徒两人步履轻盈,雪地上印下了几排足迹。 “师父,你来得真是时候。”杨之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朝着焦大嘻嘻一笑:“我都快要愁死了。” 焦大望着杨之恒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愁的?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你?过了年郡主就该算是十二岁的人了,王妃自然会管束她更紧些,等再过两年便要该留心着替她寻门合适的亲事,这里便更没你什么事情了。” 杨之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脑袋道:“师父,你是在说我想太多?” 焦大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点。”笑着看了杨之恒一眼:“你没有觉得失落罢?” “失落?”杨之恒哈哈大笑起来:“我才不喜欢她。”说到喜欢,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淡淡的人影,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她手里拿着自己折给她的桂花,正在对他莞尔微笑。一种馥郁的芳香似乎在鼻子下边蔓延开来,朦朦胧胧间有了一种温暖甜蜜,整颗心渐渐的软成了一滩春水般,不住在上下荡漾。 “王爷派我去京城,即刻便要动身。”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焦大眼睛收敛了开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的望着杨之恒道:“今年你只能独自一人过年了。” “师父,带我去京城罢!”杨之恒心中好一阵不是滋味,自从遇着师父那年开始,他们两人便相依为命,亲如父子,每个除夕都是在一起度过。今日忽然听着说不能在一起过年,杨之恒不免呆了呆:“我们一道去京城过年。” 焦大摇了摇头:“我去京城可不是游玩的,身负秘令,自然不能带你去,以后等着你年纪大了,能做师父的帮手,那便可以与师父一起进京了。”他走进后院,在马厩那里牵出了自己的坐骑,伸手抚摸了下马鬃,朝杨之恒点了点头:“银子在那箱子里头,自己去拿着花便是,师父这次去京城,少说也要去一个月,你好好照顾自己。” 杨之恒将焦大送出了院子,怅怅然望着一人一马消失在小巷尽头,雪地里留下一串马蹄印记,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一片。回到院子里,拿了焦大留给他的兵法书看了看,终于也捱到了饭时,觉得肚子里头有些饿,摸了一块银子便往外边走,打算去寻个饭庄吃饭。 在大街上兜了一圈,只见大部分铺子都是关着门,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小饭馆,伙计也正在上门板儿,杨之恒跑过去,一手将那伙计拦住:“且慢且慢,我要吃饭!” 伙计抬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位公子,今天都二十八了,哪还有饭馆开门的?我们掌柜的不过是想将这几日买的食材用完,所以今日还开了门。刚刚来了一桌吃饭的,刚刚好将厨房里的东西全部扫光了,我们饭馆也可以歇业了。” 杨之恒肚子里“咕嘟”的响了一声,脸上不由一红,低声问道:“可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果腹?馒头包子,烧饼油条,只要是能吃的,不拘什么都拿些过来。” 店伙计见杨之恒实在是饿得狠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还有几个包子,公子若是不嫌粗陋,我便去替公子装了来。” 杨之恒大喜:“有劳伙计卖了那几个包子给我!” 那伙计折回厨房里头,过了一阵子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儿,杨之恒掏出一块银子准备递给那伙计,店伙计连连摆手:“公子,掌柜已经将柜台里边的银子都盘了底,我可没散钱找给你,这包子你便拿着罢,也值不了几个大钱。” 杨之恒托着那袋包子怔怔的站在饭馆门口,心里很是惆怅,这几日师父不在,家里又没有准备米粮,到哪里才有饭吃? 街道上的积雪被过往行人踩得泥泞不堪,早已没有了鲜明的白色,路上行人比原来少了许多,但依然还有面色匆匆的人不时走过。杨之恒捏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忽然脑海中有什么闪过,就如暗黑的天空里蓦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闪电一般,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嘴角浮现出了笑容,捧着那袋包子,飞快的往自己院子里奔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谁家风雪夜归人 杨之恒牵着马站在田庄门口,天色已黑,田庄里边隐约能见到数点灯火,在这暗夜里点点跳跃着,在他眼前现出了一点点温暖的影子。 一路策马从洛阳狂奔到荥阳,现儿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也不知道她歇息了没有,杨之恒伸出手来想去敲田庄的门,可又忽然有几分胆怯,一只手停在半空里,萧瑟的北风将他的衣袖吹得摇摆不定。 忽然田庄里传来凶猛的狗吠之声,杨之恒唬了一跳,似乎有做贼被抓的尴尬。起先还只有一条狗在叫,紧接着又有几条狗狂吠了起来,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在这寂寂的深夜里格外响亮,传出去很远。 杨之恒措手不及的瞧着田庄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人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拖了把锄头冲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条欢快的跑着的狗:“谁在那里?” “老伯,是我!”杨之恒见着寿伯气势汹汹,那几条狗也在他身边跃跃欲试,一时慌乱,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冲口而出道:“我是上次来田庄里吃过饭的小杨公子,妈妈炒了鸡给我与师父吃,十分美味,还有一个妈妈说要酿酒送给我们。” 说到吃食,杨之恒肚子里边“咕噜”的响了一声,在这深夜里,十分响亮,他觉得自己真是丢脸,差点不敢看寿伯的眼睛。 “小杨公子啊!”寿伯举起灯笼照了照杨之恒的脸,依稀认识:“怎么这么晚来我们归真园了?” 杨之恒大窘,总不能说自己是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这才从洛阳狂奔到荥阳罢?他尴尬的应答道:“师父派我来荥阳有事儿,办完以后过来瞧瞧。” “小杨公子,快些进来,这天寒地冻的,又是过年时分,真难为了你。”寿伯将锄头放到田庄门边,低头朝身边闹腾不休的几条狗呵斥了一声:“是熟人,快些回去!”几条狗听了寿伯的话,本来蓄势待发弓起的身子全部放平,疑惑的围着杨之恒转了转,这才亲热的摇晃着尾巴,似乎在欢迎他一般。 “这几条狗怪通人性的。”杨之恒牵着马走了进来,那几条狗摇着尾巴跟着寿伯往里边走,先前的气势汹汹早已不见,变得很是温和。 “田庄里就这么些人,不养几条好狗怎么行。”寿伯一边走一边唠唠叨叨的诉苦:“现儿还算好,庄子里没什么好偷的,可瞧着我们家姑娘这般聪明伶俐,总怕银子会越赚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6 越多,少不了会有人想来打主意,明年还得多样些狗,请人将田庄的院墙修高些才是。” “谁准备打主意?”杨之恒听了心中火大,竖起两道眉毛,怎么会有这般无耻的人,难道就见不得郑小姐过好日子? “这世间人心不古,想打主意的多呢。”寿伯口里不住的唠唠叨叨:“我瞧着郑家其余几房都不是好相与的,即便是七房自身,那两位少爷,都是眼珠子瞪得铜铃大,恨不能扑过来将姑娘嚼碎吞到肚子里头,连骨头都不剩!” “他们敢!”杨之恒少年气盛,一只手捏成了个拳头,另外那只手握着马缰,缰绳被捏成扁扁的一线:“谁若是敢来打郑小姐的主意,你们只管告诉我,我一个个的去收拾了他们!” 与寿伯才说了几句话,便到了院子这边,门口的屋檐下头站了好几个人,正在伸着脖子往这边看,鲁妈妈见杨之恒来了,心里欢喜:“原来是小杨公子。” 方妈妈此时也认出了杨之恒,转身飞奔着进去里边屋子通传:“姑娘,小杨公子过来了。” 郑香盈那时候刚刚上床歇息,听着外边的响动,坐起了身子,将衣裳穿上,喊了小翠进来将灯燃了,正准备提了灯笼往外边去看看。听着方妈妈进来说是杨之恒来了,郑香盈不免奇怪:“这会子他怎么过来了?” 小翠提了灯笼走在前边,方妈妈替郑香盈将斗篷披上,一边扶住她的胳膊:“姑娘慢些走,雪地里可滑,仔细闪了脚。” 走到内院外头,就见走廊下头一堆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人穿着白色衣裳,十分打眼,那不是杨之恒又是谁?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高了大半个头,郑香盈不禁感叹,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是长得快,记入那雨后春笋般,嗖嗖的一节节的往上边蹿。先前见着他还不到鲁妈妈鼻梁那,现儿瞧着已经比鲁妈妈还要高了些,站在那里英姿勃发。 杨之恒听着院子后边传来脚步声,心中忽然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羞涩,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发硬,脑袋似乎转不过来一般。鲁妈妈在他身边笑道:“原来姑娘还未歇息,竟然起身出来了。”这话听在杨之恒耳朵里,便如同得了最美妙的仙乐一般,杨之恒的脸微微有些发烫,里边走出来的人果然是她。 “杨公子。”郑香盈走到走廊下,就见那白衣少年依旧是一张侧脸,没有转过头来,不由热情的招呼了一句,杨之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一半,直着脖子应了一声,他鼓足勇气转过头来,正好遇着了郑香盈清澄如水的目光。 郑香盈披了一件鹅黄色的斗篷,头发散乱的披在了肩头,可却一点也不觉得凌乱,反倒将那芙蓉粉面衬托得更粉嫩了些。杨之恒瞧着她笑盈盈的望向自己,张开嘴喊了一声:“郑小姐”,搜肠刮肚的想找几句话来说,可却觉得词穷,这时候偏偏肚子不争气,“咕噜”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杨之恒真恨不能找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可周围的人却很是热心,方妈妈慈爱的望着杨之恒道:“笑杨公子是没有吃晚饭罢?快些跟我来厨房,今日寿伯与鲁妈妈成亲,还留着不少好酒好菜呢。” 郑香盈笑微微的站在走廊下,见着那挺拔的身影慢慢的往厨房那边去了,方才杨之恒那肚子里发出的声响委实太响亮些,配着他脸上尴尬的神色,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喜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竟然连晚饭都没有吃,能饿成那模样。 “鲁妈妈,寿伯,你们歇息去罢,这边没事儿了。”郑香盈笑着吩咐众人各自去安歇:“小琴和小棋去替杨公子收拾间客房出来。” 瞧着众人都散了,郑香盈这才带着小翠去了厨房,杨之恒正坐在桌子旁边狼吞虎咽,旁边放着几个空了的菜碗,方妈妈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杨公子,你慢些吃,别噎着了。”小翠见着那几个空碗,抿嘴一笑,不由得出言想捉弄他。 杨之恒吃得正欢,忽然听着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郑香盈带了丫鬟站在那里,不由得猛的呛了一口,呼呼的往外吐米饭,方妈妈赶紧去给他倒水:“小杨公子,慢些吃!”端水过来瞪了一眼小翠:“你这丫头真是的,咋咋呼呼,惊扰了贵客!”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杨之恒摆了摆手,接过茶碗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将气息喘匀了些:“郑小姐,你怎么还过来了,这么晚了,快些去歇息罢。” “哪有将客人扔到一旁,主人家却去呼呼大睡的理儿?”郑香盈一脚迈了进来,小翠将灯笼插到门槛上,端了条椅子让郑香盈坐下:“杨公子怎么这样晚来荥阳了?” 听了这句话,杨之恒好不容易才调匀了呼吸,这时却又大声咳嗽了起来,方妈妈赶紧又将茶碗递了过去:“小杨公子,先别说话,喝几口水!” 郑香盈见杨之恒将脸埋在了茶碗里头,脸颊上有艳艳的潮红,心里蓦然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这青葱少年对自己有了一丝情意?想到此处,她的脸红了红,一种莫名的慌乱忽然席卷过全身,四肢五骸里头却暖洋洋的一片。 “你慢慢吃,我叫丫鬟们在前边那进屋子里头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客房。”郑香盈见杨之恒捧着茶碗就是不肯抬头,知道他定然是有几分羞涩,也不想为难他,站起身来带着小翠便往外走:“方妈妈,等会你送杨公子过去。” 杨之恒紧紧的盯着地上,那里有个纤细的影子,慢慢的拉长了,又慢慢的移开,最终没见了踪影。听着厨房的门被掩上,杨之恒这才抬起头来,呼吸平静了些,端起碗来刚刚想继续吃饭,却见方妈妈朝他微微笑:“小杨公子,方才你害羞得可真像个姑娘家!” 似乎心事被人看破,杨之恒有一种措手不及的狼狈,一口饭又呛在喉咙里,大声咳嗽了起来。 听着厨房里边又响起了咳嗽声,小翠撇了撇嘴:“姑娘,杨公子可真容易岔了气,你听听,又咳嗽上了。” 郑香盈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往前边走着,从杨之恒的神态来看,她觉得十有ba九这少年是有些倾慕于自己的。她努力回想着与他见面的情形,月夜下边翻滚到山沟里的马车,伸出手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的少年,折了桂花送给她时那种开朗的笑容…… 回忆一点点袭上心头,就如那潮水一样,来了,去了,留在沙滩上的,是那些沉淀下来的最闪亮的东西,就如一个个精致的贝壳,在温暖的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彩。郑香盈翻了个身将被子拉紧了些,闭上了眼睛,梦里有寒梅傲雪而立,一树滟滟,如有霞光万丈披拂,满园生香。 杨之恒由方妈妈带着去了归真园的客房,小琴小棋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还细心的给床上放了个汤婆子,伸了脚进去,只觉里边温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7 热的一片。被子很柔软,被窝里很温暖,可杨之恒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全是郑香盈清澄如水的一双眼眸。 这究竟是怎么了,杨之恒翻了个身,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让他觉察到一丝寒意,他拉紧了被子,眼睛瞪着黑暗的房间,如鲜花绽放的面孔璨璨的在眼前浮现出来,美目盼兮巧笑嫣然,让他怎么也舍不得合上眼睛。 二十八是一个好日子,寿伯与鲁妈妈成亲了。 二十八的夜里,杨之恒失眠了。 第五十章琉璃界踏雪寻梅 早晨睁开眼睛,只觉外边白茫茫的一片,打开房门,就见到处都是皑皑白雪。看来昨晚又下了雪,雪地上的脚印都还是新添的,脚印边缘的雪很松散,似乎要掉进那深深印痕里边去。 “小杨公子起得真早。”刚刚走出院子,便见着了禄伯,手里拖着几根枯枝走了过来,枝叶拖曳在雪地上,留下了几条深深的痕迹,纵横交错,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土地。 “大伯这是在做什么?”杨之恒好奇的看着禄伯拖着沉重的枯枝往院子侧面走,额头上亮闪闪的汗珠子正往下边滴,看来已经忙了好一阵子了。 “昨日雪大,将田庄里一些枯枝压了下来,我去收拾了过来,刚刚好可以放到柴房里备用,煮饭煮菜可少不了这些。”禄伯站定身子擦了擦汗:“这烧火的树枝可有讲究,千万不能用那些还没干透的,带了水分烧起来可会冒烟,熏人眼睛,而且火候也不好把握。” 刚刚说完这话,杨之恒的身影早已不见,禄伯瞧着那飘然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咋舌:“小杨公子怎么跑这么快,我都还没说完这话,人就不见了。” 禄伯拖着树枝去了柴房,顺便拐弯进了厨房张望了一眼。方妈妈正在灶台边上忙碌,灶台上架着一个蒸笼,正腾腾的望外冒着热气。“老婆子,今日早上做什么吃?”禄伯走了过去瞅了瞅正在准备的菜式,不由得讶然:“今日怎么就多了两样菜?” “没见咱们归真园来了贵客?”方妈妈一边飞快的切着菜,心里头有些微微的得意,瞧着那小杨公子,似乎是专程来看自家姑娘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可瞧着他穿着谈吐不俗,定然不是一个寒门子弟。方妈妈越想越得意,自家姑娘父母双亡,这亲事若是让族里来给她定,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人家,现儿眼前有现成的人,得好好将小杨公子抓住了,过了几年让他家里派媒人来提亲……方妈妈越想越美,手下的菜刀也动得越来越快。 禄伯站在蒸笼旁边数了数竹笼儿,吸了一口气:“老婆子,你怎么多放了一层蒸笼屉子?小杨公子能吃多少,还用得着加一层?” “他昨日晚上吃了五碗饭呢!”杨妈妈想得便觉得得意,昨日小杨公子吃了五碗饭不打紧,还替她将几个菜碗都净了底儿。她瞧着他食量如此大,也有些吃惊,杨之恒却对她只是笑得开心:“妈妈弄的饭菜实在好吃,以前我在家里头都只吃三碗的。” 方妈妈一想着杨之恒夸赞她的饭菜弄得好吃,心中便很是得意,今日蒸馒头时索性躲加了一个蒸笼屉子,打算那一笼全部给杨之恒包圜儿。 禄伯听说杨之恒昨晚一次吃了五碗饭,也颇感意外,想了想笑道:“毕竟年轻,能吃,那时候我也要吃三四碗饭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边有哗啦啦的响声,禄伯走到门边一看,杨之恒一手拖了几根粗大的枯枝正朝这边奔了过来:“大伯,柴房在哪里?” 方妈妈听着杨之恒的声音,惊得放下菜刀走到门口,见着杨之恒捡了枯枝回来,不由得埋怨禄伯:“怎么能让贵客捡树枝去了?你快些去,莫要到厨房里偷懒!” 禄伯嘿嘿笑着,搓了搓手走出去:“小杨公子,交给我来罢,你快歇歇,你是贵客,哪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杨之恒爽朗一笑,洁白的牙齿十分整齐:“这有什么,我与你一起去捡柴罢!” 方妈妈惊得瞪圆了眼睛,瞧着自家男人与杨之恒大步走了出去,雪地上留下几行凌乱的脚印,也不顾手里还拎着菜刀,快步跑到了后院,大声喊了起来:“姑娘,小杨公子去捡柴火去啦,你去看看罢!” 此时郑香盈刚刚起身不久,小翠在替她梳头,听着方妈妈在外边喊叫,小翠踮起脚尖望了望窗户外边:“方妈妈手里还拎着菜刀,这么着急做什么,杨公子爱去捡柴火便让他去呗,反正他现儿也没事情好做,吃了咱们庄子里的饭菜,总要做些事情报答才是。” “小翠你越发喜欢胡说了。”郑香盈坐得端端正正,脑袋都没有偏一下:“快些替我将这发髻梳好,已经磨蹭了不少辰光了。” “是,是,是。”小翠笑着将手中的玳瑁梳子快快梳了几下,手指灵巧的替郑香盈挽了个双鬟髻,又替她选了两支簪子,配着一身葱绿色的衣裳,显得格外水灵,就如那春天里抽条的柳枝一般。 主仆两人走到厨房那边,就见杨之恒正兴高采烈的与禄伯往柴房里搬树枝儿,院子中央摆了一大堆捡来的枯枝,杨之恒的白色衣袍上已经被树枝划得到处都是黑色的印记,就如有谁在他那衣裳上画了一幅水墨山水。 “杨公子,你可真勤快。”郑香盈朝他笑了笑:“一大早的便捡了这么多柴火。” 杨之恒的脸上红扑扑的,蓦然见着郑香盈站在自己面前,本来觉得自己的脸该更红一些,可出乎意料,他这次竟然没有像昨晚那样窘迫,相反能够坦然望向郑香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着禄伯做些事情。以前师父在时,每日早上都要督促我练习两小时的功夫,哪一日都不曾得空闲,今日已经算是偷懒了。” 郑香盈瞧着杨之恒站在那里,挺拔得如一棵青松,剑眉如墨星眸闪闪,不禁暗地里喝了一声采,谁家少年谁家院,真如那芝兰如那玉树,站在院子里,连那白皑皑的雪地都不及他的光彩。 “杨公子,有没有兴致与我去那边山头?”郑香盈指了指田庄后边不远的山,眼里充满了向往的神色。这些年她搜罗了不少好的梅花品种,可有一种梅花她却始终没有得见,她现在的目标便是要将这种梅花培植出来。 骨里红,乃是朱砂大类中的一种,前世里她的苗圃中便栽有各种各样的骨里红梅。骨里红应了一个“红”字,枝干如朱砂,树皮也是殷殷的红色,开出的花朵也是娇媚的红,若是栽了片骨里红在那里,远远望着就如绣锦一般,满眼都是艳红的一片。 她没有在大周见到骨里红这种梅花,可她相信,这里必然有这种原梅,自己只要寻到了,好生栽培种植,必然能种出一种梅中珍品来。那边山头她去找过茶花,可还没有去寻过梅花,那时候郑夫人心疼她,下雪的时候哪里肯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8 让她出去,即便是“踏雪寻梅”这种风雅事儿,郑夫人也不愿意放她出门。 现儿自己能做主了,郑香盈望着不远处的山岚,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说不定今日还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原梅。只是这下雪的时候,山上路滑难走,杨之恒身手不错,请他一道去还能在路上保护着自己的安全。 杨之恒听着郑香盈邀请他去那边山上游玩,心中高兴,满口答应了下来。方妈妈在旁边担忧的皱着眉头道:“姑娘,这山上都是雪,爬山不方便,怕会闪了脚呢,换一日再去罢。” 郑香盈听方妈妈这般说,也犹豫了下,杨之恒在一旁却拍着胸脯道:“不怕,有我在呢。” “先到山脚下看看,若是雪厚,便不上去了。”郑香盈瞧了瞧那边,心中依然还是存了这个打算,这梅花的红枝杂在旁的花树丛中,一眼也很难发现,可若是有白雪衬着便十分鲜明了,一眼便能看出,不管怎么样,先去那边瞧瞧再说,如果实在是雪厚,无法上山,那便打道回府,大不了当成一次饭后散步。 方妈妈无奈,只得招呼大家先用了早饭,不住的叮嘱着禄伯道:“山上路不好走便催着姑娘回来,别要逞强,这下雪的天气,山里也没得什么好玩的,不如就到自家田庄里找个地方烤肉煮茶。” 郑香盈抚掌大笑:“妈妈将东西准备着,我们回来再烤肉吃。” 自从那次在梅林烤了肉以后,方妈妈便对烤肉这门手艺着了迷,一个人摸索着,研制出了几种风味的调料,掌握了烤肉的火候,试过几次,手艺越来越精湛,田庄里的人吃过以后都夸奖方妈妈的手艺越发进益了,听得方妈妈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处。 被郑香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方妈妈不再纠结着她去不去山上,喜孜孜的到一旁开始着手准备烤肉的材料,鲁妈妈不声不响的换好了衣裳,跟在了郑香盈身边:“姑娘,小翠她们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同你一道去。” 郑香盈想了想这话不错,点头答应下来,吩咐小翠小琴与小棋在庄子里帮方妈妈打下手,鲁妈妈与禄伯喊了田庄上几个年轻下人,带了锄头绳索,一道陪着郑香盈走了过去,杨之恒紧紧跟在郑香盈身边,唯恐路滑山脚,一路上照顾得十分周到。 到了山脚下,上山的路果然已经盖满了白雪,所幸并未结冰,一群小鸟在雪地上不住的跳跃着,有如洒落的芝麻点儿,见有人过来,振翅飞到了树上,扑簌簌的掀起细碎的雪花末子,飘零到了他们的身上。 “姑娘,你还是别上去了。”鲁妈妈皱眉看着山间小道,虽然山脚处还是松散的积雪,可不知上边会不会已经结冰。 郑香盈瞧着这大雪封山,自己也不该执意前行,只是想着特地还寻那骨里红梅,却无功而返,自然惆怅,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想要来山上寻它,今日得了机会过来,却不能上山,实在遗憾。” “郑小姐是想要来寻什么?”杨之恒在旁边见郑香盈眉头微微蹙起,很想伸出手去将她的眉毛抹平了,可究竟只是想想,却不敢当着去动手,只能想着如何替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让她心情快活起来。 “我是想来寻一种梅花,开红色的花朵,枝条全是绯红。本以为有白雪衬着会看的清楚些,但现在瞧着这积雪太厚,唯恐山间路滑难走,也只好回去了。”郑香盈摇了摇头:“算了,等着雪融了再过来罢。” “既入宝山,如何能空手而归?”杨之恒望了郑香盈一眼,心里一喜,这可正是他出力的好机会:“不过是山上有些积雪罢了,又不是有什么危险。郑小姐,你且在这里稍等,我替你上去寻寻看。”郑香盈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杨之恒已经几纵几跃,就见那白色的衣裳很快与白雪融成了一片,不见了踪影。 “你们快些跟上去,莫让小杨公子出了什么事儿。”鲁妈妈瞧着杨之恒转眼便没了影儿,心中不免紧张,打发了禄伯带着几个年轻下人追了过去。雪地上即刻出现了几行脚印,深深浅浅的延续着往里边去了。 ☆、第39章 桃花源寻幽探胜 山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白雪下边也偶尔会透出黑色的树枝来。杨之恒轻双足点地,攀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中间星星点点的颜色全是黑色,没有郑香盈所说的红色。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猛力砸向山腰下边,树枝上的雪扑簌簌的掉落了下来,露出了更多的树枝,可依然没有见着那红色的树皮。杨之恒想了想纵身飞到半空,攀住了身边大树的树枝,,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猛一用力,便将那树枝砍了下来,落地以后,拿了在手里,一路扫了过去,身后激起了层层的雪花。 山路不是很宽,雪地上偶尔印着几行足迹,从形状看来该是野生动物留下来的。杨之恒望了望那梅花状的足迹,并不是很大,十分的均匀,恐怕是野鹿獐子之类的,若是没寻到梅花,能猎一只野鹿回去,也不枉到山里走了一遭。杨之恒只觉热血在燃烧了一般,全身发热,手中挥舞着树枝,飞快的寻着那足迹往前飞奔。 越往山里走,视野越开阔,杨之恒没有想到这山竟然会有这么大,那足迹到了一处山崖,蓦然便不见了,杨之恒有几分懊恼,又有几分不甘,莫非那野鹿自己掉到山崖下去不成?仔细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见右边有一处树丛里的雪落了一大半,恐怕那野鹿是从那树林下钻了过去。 伸出树枝在往那丛灌木里拨动了几下,忽然那树丛晃动了起来,一个浅棕色的影子闪着往右边一条小路蹿了过去,杨之恒见了大喜,跟着那影子猛追了过去。蜿蜿蜒蜒的追了一段时间,那野鹿的身影越来越明显,杨之恒似乎都能见到它惊慌失措黑幽幽的眼睛。他从身上摸出了一只飞镖扣在手中,全身的弦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扬手甩出去。 野鹿领着他跑到一条小溪前边,虽然此时已是严冬,可那小溪的水却没有结冰,依旧潺潺作响,在丛林里穿梭而过,清亮亮的水影映着一片白雪,煞是晃眼。野鹿踩着溪水跳了过去,扬起一点点的水珠如碎琼乱玉,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 杨之恒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溪水,睁开眼睛再看,那只野鹿已经不见了,脚印到了一处灌木丛中又消失不见。杨之恒有些沮丧,走到那灌木丛面前,用树枝拨动了几下,忽然觉得那边透出了光亮来,他好奇的伸了脖子往里边一瞧,忽然就觉视线开阔,一处世外桃源出现在自己面前。 钻过密密匝匝的灌木丛,杨之恒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尽管是冬日,可这里的草却依旧是绿意盎然,远远的有溪水淙淙之声,似乎是从巉岩上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69 滴沥下来一般。慢慢循着声音往那边走,便见着有一条比方才那小溪更清澄的溪流缓缓而过,溪流旁边有几株花树,上头的花朵开得正盛,云蒸霞蔚,将底下的溪水都映红了一大片,枝头不住有花朵随着微风落入溪中,在水流上不住的飘转着往未知之处而去。 杨之恒抬头打量着这几株花树,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他识得那几株树正是梅树,豫王府的二公子自小也喜欢摆弄花草,豫王特地为他在王府一角弄了处园子,专给他种花。那里边便有一处梅林,他每日早上最喜欢在那梅林里舞剑练功。 这几株梅树与他常见的梅树不同,不仅花开得艳红,就连树皮都是红的,伸手折下一支树枝,截断之处可见殷殷红色。这正是那郑小姐想要寻的梅花!杨之恒兴奋不已,望了望那几株梅树,自己总算是替她找着想要的东西了。 因着没有带锄头,杨之恒只能重新穿过灌木丛,回到溪水那处,又沿着自己方才路上的脚印奔回了山路上。正准备下山,就听下边有隐隐的说话声,杨之恒定睛一看,原来是禄伯带着几个下人往这边赶了过来。 “禄伯!”杨之恒挥舞着手中的梅枝朝山下大声吆喝了起来,禄伯往上边抬头望了望,便见着杨之恒笑容灿烂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支艳红的树枝:“禄伯,我找到了,我找到郑小姐想要的梅花树了!” 禄伯听了心中也高兴,拄着锄头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接过梅花枝子看了看,连连点头:“姑娘说的可不就是这个?”转头吩咐那几个下人道:“我去这梅花枝子送去给姑娘看,你们几个跟着小杨公子去挖那梅花树。” 杨之恒领了那几个下人又原路返回,从那灌木丛里钻了过去,找到那几棵梅花树,众人不由得皆是惊叹:“竟然有这样的梅花,当真是通体全红!我们还以为姑娘是在说着玩呢,没想到当真见着了!” 众人开始动手挖那几株梅花,因着一直帮着郑香盈种花,所以很有经验,挖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总算是将几株梅花树挖了出来。几人扛着梅花树哼哧哼哧下了山,山脚下停了一辆马拉着的小推车,禄伯正在悠悠闲闲的抽着水烟袋儿,见着众人下山,磕了磕水烟袋杆子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姑娘说了正是这花,一点儿都没错!咱们这就回田庄吃午饭去。” 马车拉着几树梅花,没多长时间便回了归真园,郑香盈带着小翠小琴几个丫鬟等在门口,见着那梅花回来,高兴得围着马车转了几圈,眼睛都放出了亮光儿来:“真是好,这颜色红得可真是鲜明!” 杨之恒跟在她身边转了几圈,郑香盈往东边走,他也往东,郑香盈朝西边走,他也跟到了西边,瞧着她欢喜的神色,心里头也得意不已。 “小杨公子,快来吃饭罢!”方妈妈走了出来,殷勤招呼,杨之恒这才恍然觉得自己肚子有几分饿,“咕噜”一声,腹鸣如鼓,他的脸即刻臊得通红,自己怎么就这样不争气,这两日总在郑香盈面前失了面子。不敢抬头看郑香盈,他低头猫腰从旁边蹿了过去,小翠瞧着他那尴尬的模样,捂嘴笑了笑,低声在郑香盈耳边道:“姑娘,听方妈妈说昨日晚上杨公子吃了五碗饭,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吃五碗,瞧着他肚子里响得那么厉害,保准要吃六碗呢!” 郑香盈白了她一眼:“杨公子吃五碗吃六碗有什么要紧?归真园难道还少了他这几碗饭?以后说话都沉稳些,免得让人听了去觉得咱们小气!”伸手抚摸过那几树梅花,郑香盈心里很是激动,她今日早上便有一种预感能找到这骨里红梅,没想着竟然梦想成真了。 深红色的树皮与那胭脂红的花朵深深浅浅的交织在一处,就如一幅锦绣上绣出了斑斓的花纹一般。郑香盈俯身察看着那些花朵,就见花梗极短小,花朵就如贴在树枝上一般,花蕊金黄,衬在重瓣的花片里头显得格外鲜嫩,将鼻子凑过去闻,隐隐有彻骨清香扑面而来。 午饭以后,众人又将那几株梅花运到梅林那边去种植,杨之恒走在郑香盈身边,望着那几株梅树,很是新奇:“这梅花我以前都没有见过,有名字否?” “骨里红。”郑香盈微微一笑,见杨之恒似乎没有听得清楚,指着那花儿道:“此花名叫骨里红,你瞧它通身红艳艳的一片,连树骨都是红色,故有此名。” 杨之恒看着那红色的梅树,不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听旁边郑香盈悠悠的吟了一句:“梅花有傲骨,香自苦寒来。”杨之恒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郑氏宗祠里郑香盈面对各位长辈据理力争的事情,又联想到了昔时自己被族人赶出的各种事情,一种莫名悲喜的心情交织在一处,瞧着郑香盈的小脸上有着坚定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对她更理解了些。 指挥着众人将几棵梅花树栽好,郑香盈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杨之恒,就见他的一袭白衣早就变成了黑的,不由失笑道:“杨公子,你可还带了替换的衣裳?我让鲁妈妈帮你去将这衣裳洗干净。” 杨之恒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哈哈一笑:“我衣裳倒是带了几件,师父没在家,没地方好吃饭,过年饭馆又不开门,还打算来蹭几日饭菜的,所以东西都带齐全了。”指了指那几棵梅花树,杨之恒调侃的一笑:“那个拿了当做我这几日的饭钱好不好?” 郑香盈莞尔一笑:“当然可以,杨公子只管放心吃饭便是。”小翠在一旁嘟着嘴道:“杨公子,你吃得有些多,恐怕这还不够抵饭钱的。” “又在胡说!”郑香盈瞧了小翠一眼:“还不快些回去准备好东西,明日中午我们要回府过年呢。” 今日郑香林打发了小莺过来请郑香盈回府吃团年饭:“我家姑娘说了,明日是大年三十,一家人也该团聚一番。”小莺眨了眨眼睛道:“定在中午!” 瞧着小莺这调皮神色,郑香盈忍俊不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们家姑娘的好心!回去告诉她,我定然会来的。” 每年三十的中午,郑氏都会在宗祠那边团年,每房的家中男子都要过去,一边是团年,一边顺道将公中发的红利银子和一些田庄里的产出带回来。今年郑信诚亡故,自然只能是郑远山代表七房去接银子了,所以郑香林特地安排在中午,免得郑香盈见着郑远山全身不自在。 第二日中午,郑香盈带着小翠坐了马车往自家宅子里赶,到了门口瞧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府门外头挂起了几个大红灯笼,门房身上换了簇新的衣裳,见着郑香盈下了马车赶着来行礼:“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含笑点了点头,小翠塞了个银块儿到他手中:“过年了,小姐给的节礼!”门房瞅着那银角子也该有一两重,不由得眼睛笑得眯成一条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0 缝:“真是破费二小姐了!”郑香盈不再搭理他,只是昂首走了进去。 宅子里头和自己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东院寂静无声,以前东院里不时有王姨娘洋洋得意的声音,现儿却是静悄悄的一片。郑香盈走过东院时眼睛扫了下,就见里边小燕蹲在走廊下看着药罐子,不时的用扇子给那小炉子扇风。 “看来王姨娘还真是生病了。”郑香盈也听说了王姨娘生病的事情,原来还不相信,王姨娘身子好着呢,怎么会生病,现在瞧着这支起的药罐子,总算是信了。 “恐怕是心病罢。”小翠低声道,朝西院呶了呶嘴儿:“不是就快要生了吗?” 第五十二章除夕日姐妹叙旧 一脚踏进西边院子,那看门的小丫头子见是郑香盈回来了,行了礼以后赶紧跑进去通传:“姨娘,姑娘,二小姐过来了。” 门帘子一晃,郑香芳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见着郑香盈分外热情:“二姐姐可回来了,我与香芬一直想着你呢。” 郑香盈瞧着郑香芳又长高了不少,一张脸蛋白里透红,身上穿着的衣裳也不再是素白的颜色,用的是浅蓝色的缎子,闪闪儿的发亮。衣裳裁剪十分合体,看起来郑香林当家还算不错,并没有苛待西院杜姨娘母子。 由郑香芳领着走进房间,杜姨娘见了郑香盈,便吃力的想站起来给她行礼,可那肚子实在圆大,她用手撑着腰,想弯下去都有几分困难,郑香盈赶紧伸手扶住她:“姨娘且坐着,这个时候了还拘什么俗礼。” 问了几句杜姨娘现在的情况,得知郑香林对西院照顾有加,吃穿十分周到,郑香盈点了点头:“大姐姐倒是个心善的。” 郑香芬拿着郑香盈给她的荷包,笑嘻嘻的将里边的银锞子抽了出来,身子趴在了郑香盈的膝盖上头:“大姐姐心善,可毕竟比不上二姐姐。再说了,她不心善也没法子,大伯祖父不是交代过吗,我姨娘不能出一点儿问题,若是出了一丁点儿差错,那可是要落到她姨娘身上的。” 伸出手指刮了郑香芬的脸一把,郑香盈笑道:“你这小嘴越发的会说话儿了。”望了望杜姨娘那圆滚滚的肚子,郑香盈有些担心,害怕她会提前临盆:“找好产婆没有?” “还有半个月呢,过了初八再去请也不迟。”郑香芳笑着说道:“这会子谁会出来?可不都在家里过节?初七不出们呢,只得初八去请了。” 郑香盈听着郑香芳说得轻巧,心里也略微放松了些,可究竟还是落不了底,大周不比前世,医术太不发达,前世有b超,只要照一下便知道孩子会在什么时候落地,可大周全凭大夫的经验推断,提前半个月推后半个月完全有可能。她瞧着杜姨娘这肚子,圆滚滚的实在有些像瓜熟蒂落的模样,而且仿佛还记得听人说过,那肚子若是朝下边去了,那便是要生产了,那叫做胎儿落了盆。 “姨娘,你现儿觉得怎么样?”郑香芳站在杜姨娘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好像弟弟在里边动。” 杜姨娘气喘吁吁答道:“可不是呢,这会子动得厉害,我好像有些透不过气来一般。” 郑香盈皱着眉头瞧着杜姨娘,见她额头上蒸蒸的出了些汗珠子,心里有几分紧张,莫非自己猜测的事儿是真的不成?要是现在杜姨娘要生孩子,又该到哪里去找产婆呢? 所幸杜姨娘只是说有些胸口闷,瞧着也不像是要生的样子,折腾了好一阵儿,有人过来请:“大小姐请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去偏厅。” 看了下屋角的沙漏,已到午时,也该是饭点了。郑香盈站了起来:“三妹妹,四妹妹,咱们先去吃过饭再来陪姨娘。”又吩咐屋子里头的丫鬟婆子好生照看这杜姨娘,有什么事情便速速来偏厅通传。郑香芳轻轻抚摸了下杜姨娘的肚子,这才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姨娘,我和妹妹先过去了。” “你们快些去罢,莫要误了饭点。”杜姨娘觉得自己肚子有几分疼痛,可依旧咬着牙装出满脸笑容来:“二小姐难得回家一趟,你们姐妹俩要好好陪着她。” 郑香芳与郑香芬答应了一声,掀起帘子快步跟上了郑香盈,三人带着丫鬟快步走进了偏厅。偏厅里边只摆了一张桌子,郑香林带着郑远帆坐在桌子边上,见着郑香盈进来,郑香林迎了过来,朝着郑香盈微微笑了笑:“二妹妹来了。” 郑香林比自己走的时候又长开了些眉眼,眉如柳叶眼如流水,配着她梅花白绣粉色蔷薇的衣裳,瞧着已经是个小美人儿。郑香盈心里感叹着青春就是好,郑家姐妹一个个的都是如花似玉般,没有谁生得对不住观众。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就咱们姐妹几个吃饭,还请二妹妹将就着些。”郑香林脸上有几分歉意,指着桌子上各色菜肴道:“刚刚上来的,还热着呢,咱们趁热吃罢。” “我先去敬了父亲母亲。”郑香盈吩咐小翠端了两碗菜,自己捧了两只饭碗就往香房里走,郑香林一愣,脸色不由得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二妹妹,我今日早晨已经在父亲母亲灵位前放了饭菜。” 郑香盈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着:“那是你的心意,这却是我的一份心了。” 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可无论怎么说郑信诚与郑夫人都于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去拜祭他们也是应担的。郑香盈走进香房,将饭菜摆放到郑信诚与郑夫人灵位前,拈香祷告:“父亲母亲若在天有灵,请保佑香盈一世平安。” 嘴里念念有词刚刚停,一阵冷风刮了起来,将灵位前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灵位两旁的幡条也在不住的胡乱飞舞。小翠站在郑香盈身边变了脸色,不由得哆嗦了下身子,而郑香盈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默默的望着那两块灵位,心中若有所思:“父亲,母亲,你们要是含冤而死,香盈日后一定要帮你们找出凶手,替你们报仇雪恨!” 她冷眼瞧着那风慢慢的停住了,又虔诚的上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头,这才回到偏厅。郑香林带着弟弟妹妹正在等她,见郑香盈回来,郑远帆便大声的嘟囔了起来:“郑香盈,你架子可真大,让我们几个人等你一个!” 郑香盈没有搭理他,慢慢在上首坐了下来,郑香林尴尬的替郑远帆赔罪:“远帆年纪小,不懂事,二妹妹你别和他计较。” 郑香盈微微一笑,朝郑远帆瞄了一眼:“我要与他计较,岂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大姐姐你这话却说错了,二弟哪里年纪小?过了今晚便是算八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每天只知道追鸡赶狗的,让别人知道了定会说闲话,我们七房的子弟怎么就教成了这副模样。大姐姐,你可不能再娇纵着他,需得严加管束才好。” 郑香林的脸羞得红了一片,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1 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郑远帆听了这话心中却有气,马上想到郑大太爷罚他在家里抄《孝经》的事情来。可郑大太爷是长辈,她郑香盈算什么?他横着眼睛瞧着郑香盈,满脸跷跷不服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堆话,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不成?” 郑香盈“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就凭我能坐在这里,你却只能坐在旁边!”她是家中嫡女,郑远帆只不过是个庶子,所以在一起吃团年饭,上首这个位置必须是空出来给她的。 “若是我大哥在,这位置只能是他坐!”郑远帆开始被说得愣了愣,马上想出反驳的话来:“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大哥面前,你还不只得退让?他可是家中嫡长子!” “究竟是不是嫡长子,自己心里明白。”郑香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道:“倒是你,庶次子的身份可是砧板上的钉子,妥妥儿的在那里摆着呢!你若是不想吃饭便别多嘴,小心我叫人将你叉出去!” 郑远帆愤愤的想站起来,又偷眼瞄了瞄她,见她若无其事吃得正香,想起以前她整治自己的手段,心里又有些害怕,讪讪的坐在那里,对着身后站着的小兰叱喝了一句:“还不快些给我夹菜!” 郑香芳与郑香芬见着郑远帆吃瘪,两人心中觉得舒服,这团年饭吃得格外香。几姐妹一边吃饭一边说了些闲话儿,只将郑远帆晾在一旁,没有多久便已经吃饱喝足。用过饭后,几人就前院的走廊里头坐着聊天,郑远帆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边逗弄着他养的猫,倒也自得其乐。 “大少爷,怎么就回来了?”外边有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郑香芳与郑香芬都站了起来,有些不自在,郑远山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可那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味道,她们对郑这位兄长素来便是敬而远之,心中有几分害怕。 郑远山带着一个长随走进了前院,见着郑香盈站在长廊下边,脸上堆起了笑容来:“二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便来了,特地过来吃团年饭。”郑香盈见郑远帆的笑意浓浓,瞧着似乎还有别的深意,静静的站在走廊下,也回敬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多谢大哥关心了。” 日头将屋檐的影子投在地上,幽暗的一片衬着院子里的白雪,黑白分明,在那黑色的暗影里,郑香盈穿着浅碧色的衣裳亭亭玉立,就如一支翠竹一般,又如那空谷幽兰,嘴角噙着笑容,看向郑远帆的眼神充满了戏耍与调侃。 郑远帆见郑香盈神态自若容颜静美,心中一阵烦躁,脱口而出道:“二妹妹,你等在这里是想接红利银子不成?只可惜族里头从今年起已经不发红利银子给你了。” 在旁边逗猫玩的郑远帆听了这话兴奋之至,跳了起来道:“莫非她被族谱除名了不成?” 第五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瞧着郑远帆满脸快活的神色,郑香盈心中好笑,这位二弟可真是将喜怒都摆在了脸上,最欢喜的便是自己倒霉:“二弟,你怎么便这么希望我被族谱除名?只可惜你要失望了,我只是与族里签了契书,他们不管我做买卖赚银子,我也不要他们的年终红利银子。” 郑远帆愣了愣,可究竟不服气,直着脖子喊道:“你又会做什么买卖?少不得到时候亏了本,就连饭都没得吃了,还不是要回来讨饭吃!” “二少爷,你用不着这般红口白牙的咒我们家姑娘!”小翠在旁边听了生气,朝郑远帆翻了个大白眼:“我们家姑娘光着三个多月就挣了一千多两银子呢,哪里还稀罕族里每年分那么一点点银子!” 小翠这句话说出口,郑香盈心中暗叫糟糕,俗话说财不露白,赚了银子只管自己揣在兜里边便是,若是给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豺狼呢。她瞧着周围的人都在往自己身上看,笑着啐了小翠一口:“小翠,你要气二少爷替我说说大话,可也不是这般吹的!我一年能赚到一千两便是顶天了,哪里来的几个月赚一千多两!我做买卖不过是图个快活,只是族里不同意让我做生意,这才被逼着签了契书而已。” “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赚那么多银子!”郑远帆挺了挺胸,对着小翠横了一眼:“就会吹牛,也不害臊!” 小翠本来还想回嘴,可瞧着郑香盈紧紧的盯着她,撇过脸去不再说话,郑香盈朝郑远山笑了笑,刚准备再说两句话,这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婆子来,急得额头上全是汗珠子:“三小姐,杜姨娘要生了!” 郑香盈心中一沉,她原来担心的事儿真的发生了,这时候如何能请到稳婆!郑香芳站在那里,全身冒着冷汗,抓住郑香盈的手抖抖索索的问道:“二姐姐,这该怎么办才好?”郑香芬拉着郑香盈的衣袖,瘪着嘴儿眼泪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怎么办?郑香盈脑子里头飞快的想着主意,她朝那报信的婆子道:“你赶紧去寻个稳婆来,十倍银子去请!”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便不相信没有人会不要银子。郑香林在旁边也不住的点着头:“小莺,快去拿张一百两的银票来!” 那婆子接了银票飞快的往外边走了去,郑香盈招呼着郑香芳道:“别着急,只不过是生孩子罢了,咱们先去看看你们家姨娘。” 还是在屋子外边就听着里边有杜姨娘低低的shen吟声,时长时短,那声音忽高忽低,听得出来此时她很是痛苦。郑香盈迈步走了进去,就见杜姨娘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汗水淋漓,头发一绺一绺的粘在脸上,全部已经湿透。 “姨娘,你你别着急,已经去请稳婆了。”郑香盈走到杜姨娘身边握着她的手沉声说:“现在不要用力气,到真正要生孩子的时候才使上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姨娘才能生孩子,只能努力安抚着杜姨娘,让她知道身边有人陪着她,这样才不会更惊慌。 “我知道。”杜姨娘吃力的说了一句:“让他们……烧些热水,准备草纸。”郑香盈见杜姨娘意识尚且清楚,还记得以前生孩子时候的事情,心中大喜,赶紧吩咐了下去,旁边有人答道:“已经去烧热汤了。”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蹲在杜姨娘的床头,两人拿了帕子不住的给杜姨娘擦汗,一边安慰着她:“姨娘,没事儿,稳婆很快就要来了,你支撑着些。” 杜姨娘咬着牙道:“你们放心,姨娘撑得过来。” 郑香林站得远些,见着杜姨娘因着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心中有些害怕,怯怯的靠近了郑香盈几步:“二妹妹,姨娘她……这模样怪吓人的,没什么事儿罢?” “我姨娘能有什么事?”郑香芳腾的一声站起来,指着郑香林道:“你快些出去,莫要在这里说丧气话儿!” 郑香林颤着嘴唇儿,一双眼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2 睛里含着泪水:“三妹妹,我无恶意,只是……” “出去,你快些出去!”郑香芬小小的身子跳了起来,冲到郑香林面前用小拳头不住的敲打着她的身子:“你和你姨娘一样,见不得我姨娘生弟弟,瞧着我姨娘这模样,你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故意在这里说些风凉话儿让我姨娘膈应!” 郑香盈见着屋子里闹哄哄的,心中也觉烦躁,这人一到了紧要关头,免不了会暴躁些,此时郑香芳姐妹定然没有想到郑香林对她们的好,只会怨着她说话没有得宜。她将郑香林轻轻拉出了屋子,朝她叹了口气:“大姐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杜姨娘,两位妹妹也只是太着急了些,她们年纪小,你别见怪,先回东院去歇息罢。” 郑香林含着一包眼泪点了点头,带着小莺走回了东院,郑香盈站在那里瞧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间有着一种莫名的惆怅。毕竟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到了这个时候,人心底里埋藏着的东西便全部爆发了出来,郑香芳她们与郑香林素日里瞧着还好,可那矛盾却是根深蒂固,只要有个引火线,自然便会怦然而出。 说不定她们表面上尊敬着自己,心底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嫉恨罢。这做人可真是为难,想要做得面面俱到还真不容易,郑香盈回头望着内室,郑香芳正带着郑香芬帮着杜姨娘擦汗,心里感叹,无论如何,她们姐妹俩对自己姨娘倒还是真心实意的好。 一个稳婆跟着先前那个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郑香盈跟着她们走了进去,那稳婆伸手摸了摸杜姨娘的肚子,又将手探到她的衣裳下边,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快要生了,最多一个时辰而已,闲杂人等,先都出去罢。” 郑香芳恋恋不舍的望了杜姨娘一眼,带着郑香芬走出了内室,郑香盈将姐妹俩喊到一旁,脸色郑重道:“大姐姐虽然是王姨娘生的,但我瞧着她对你们委实不错,瞧瞧你们的穿着用度,我也知她没有苛待你们,为何方才你们要对她那般凶悍?你们自己亲眼见着的,说要重金去请稳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完全没顾旁边大哥那黑沉沉的脸色。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大姐姐对你们难道不好?你们那样对她,可想过她的感受?”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人听着这些话,两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回想起方才的事情,也觉得有几分愧疚,两人低着头在那里,一言不发,捻着自己的衣襟,眼睛盯住自己的鞋尖。郑香盈摸了摸郑香芬的头发道:“当时王姨娘要对你们家姨娘下手,本来不关大姐姐什么事,她都过来替着王姨娘赔罪来了,我想你们也该去与大姐姐说声对不住。” 郑香芳与郑香芬听了红着脸点了点头:“二姐姐,我们听你的。” 郑香林带着小莺垂头丧气的回到东院,走过王姨娘住的那进的屋子时,外边走廊没有站一个人,屋子里边有说话的声音。她站定了身子望着那扇门帘,想着卧病在床的王姨娘,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里边郑远山说:“大伯祖父今日夸了我,说我做事尽心,以后会全力帮着我,过了孝期我便能去参加童子试,然后再下场秋闱……” 一只手捉着门帘儿,郑香林心中也充满了骄傲,这个大哥绝对是个有出息的,想必以后定然能光耀七房的门楣。刚刚准备进去,就听王姨娘在问:“你提了香林的亲事没有?她过了年就快要满十二了,现儿七房没有一个主母,谁能来管她的亲事呢?自然还是只能请大太爷和大房老夫人做主了。” “这事儿怎么着也该过了孝期再说,姨娘这个时候让我去说,岂不是想要害我不成?大伯祖父定会责骂我心中没有孝道,那我多年苦心的经营便毁去了一半。”郑远山的声音十分冷漠:“香林再过两年也不过十四岁,离及笄都还有一年,这事儿自然不急,姨娘你便总是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了,只要好好的管束着远帆,别让他闯祸就行。” 一颗热腾腾的心,仿佛忽然被浇了盆冷水一半,郑香林站在门口,手都在不住的发抖,原来在兄长心里,自己的终身大事比不上大伯祖父的一句褒奖。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将门帘放了下来,带着小莺默默的转身走去了后边那一进屋子,回到自己内室,便瘫软坐到了椅子上头,苦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姑娘,你也莫要着急,大少爷不过考虑得周全些,孝期里头本也不适合议亲,再等两年又如何。”小莺站在一旁细声细气的劝导着,虽然郑远山说那话的意思重点不在这上头,她也只能引着郑香林往这上头想,免得自家姑娘太过伤心。 “他心里头哪有兄妹情,都是记着自己罢了。”郑香林摸出了帕子,悄悄拭了拭眼睛素丝帕子上有着湿润的一团,迅速的渲染开去,如氤氲的雾气。方才郑远山的话实在让她凉了心,因着怕大伯祖父责备,就连自己妹妹的亲事都可以压下来,他也实在太凉薄了。大周的女子满十二岁便可以慢慢寻访着合适的亲事,一般是及笄前后便订下了亲事,在家里备嫁一年就可出阁,可郑远山的意思,是要她拖到十四的时候才开始去替她留心亲事,如此匆匆忙忙还能访到什么合意的亲事不成? “姑娘,姻缘天定,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总有那么一门亲事在等着。”小莺手脚麻利的替郑香林倒来一盆净面的水:“姑娘快洗把脸,想些高兴的事儿罢,杜姨娘那边总算是要生了,姑娘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 郑香林接过小莺绞好的帕子,心中一片悲哀,方才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朝她吼叫的事儿又浮现在眼前。究竟不是一个肚子里边爬出来,总不是一条心儿,也不知道杜姨娘生的是男是女,若生了个男孩,总怕她们会尽心竭力的护着弟弟,跟自己终究是会生分的了。 “大姐姐。”门外有怯怯的声音,郑香林抬起头一看,郑香芳带着郑香芬跨过了门槛朝她走了过来:“大姐姐,方才因着太紧张姨娘,所以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好,我们错了,还请大姐姐宽宥。” 郑香林没有想到郑香芳姐妹会来跟自己说对不住,原本冰冷的心又暖和了起来,笑着站起来招呼两姐妹坐了下来:“牙齿还有跟舌头打架的时候,我们都是姐妹,说开了就好。”转脸吩咐小莺去沏茶拿零嘴儿,郑香芳与郑香芬见着她如此热络,两人都心里惭愧,红了脸坐在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到十条留言,太激动了,~~~~(&gt_&lt)~~~~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某烟正在全力以赴冲首页八仙黑字榜单,木有乃们的留言支持,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因此含泪求留言~~ 咬着小手绢儿望着~~~~ ☆、第40章 少年郎心起涟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3 漪 郑香盈静静的站在屋子外头,北风吹着她的斗篷不住的猎猎作响,可她却没有想进屋子的想法。她站在那里,听着里边传来的细细说话声,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郑香林与郑香芳姐妹俩可不能闹矛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也会闹得她不安宁,还不如现儿就做好预防。 小翠站在旁边瞧着郑香盈没有进屋的意思,见外边北风渐渐紧了些,出声提醒道:“姑娘,你要不要进屋子里边去?” “不用了,知道她们姐妹将事情说开了便好。”郑香盈将斗篷上的帽子兜在头上,转身便往外边走了去:“咱们去西院瞧瞧,杜姨娘这会子正是要紧时候了。” 走到西院那边,杜姨娘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郑香盈不由得心中一颤,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时候,自己亲眼目睹方才知道做女人的痛苦。都说女子生产便是过鬼门关,一只脚在里边,一只脚在外头,现儿瞧着果真不假。 她在屋子外边站了一阵子,听了听里边产婆与几个婆子的说话,知道杜姨娘还要一会子才能生,便吩咐小翠去端了条椅子出来放在走廊下边,沏了一盏热茶过来,主仆两人在那里一边等一边说着闲话。 “小翠,那会子我母亲将你买进郑府便是想让你给我做伴的,咱们在一起也有快六年光景了。”郑香盈看着垂手站在身边的小翠,眼前仿佛出现了多年前她才进郑府的情景。小翠的父母因着需要银子给她的兄长成亲,于是狠狠心,五两银子便将她卖了,这些年小翠从来从来没有回去过,即便是轮着她歇息,她也宁可呆在郑府。 “可不是呢,这一晃便六年过去了,姑娘那会子还不及我高呢,这会子却比我要高出小半个头了。”小翠望着院子里头白皑皑的一片,幽幽的叹了口气:“夫人与姑娘对我,都是再好也不过了。” “咱们两人情分极深,有些话我便直说了。”郑香盈想起方才与郑远帆拌嘴的事儿,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我方才与郑远帆吵闹时,你来帮我本是好意,可你说话之前该掂量清楚,贸贸然便将咱们赚了多少钱捅了出去,少不得旁人会眼红。” 赚了多少钱,这可是商业秘密,怎么能轻而易举便外人知道了?小翠说出那句话时,郑远山的脸色瞬间便有了变化,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定然是嫉恨不已的。“凡事不必张扬,何必与人争长较短,咱们过好咱们的舒心日子,管别人怎么去想,你说是不是?” 小翠脸上有惭愧之色,拢了手儿在袖子里边,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姑娘,以后再也不会意气用事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郑香林郑香芳与郑香芬出现在门院子门口,姐妹三人笑嘻嘻的走在一处,就如三朵花儿一般。见着郑香盈坐在门口,郑香芳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样?我姨娘生了没有?” “还得有一阵子功夫呢。”郑香盈笑着望了她们一眼:“叫丫鬟去抬个暖炉出来,咱们在这里围着暖炉烤火说话儿。” 几个丫鬟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将门口这边走廊布置得稳稳妥妥,一个大暖炉上放了张桌子,铺了一床毡毯,上边放着各色零嘴糕点,还有热腾腾的香茶。走廊上将遮阳的帘子拉了下来,挡了些北风,瞧着满院金灿灿的阳光,倒也不觉得冷。 在外边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总算听着里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惊喜的站了起来,敲着窗户问:“姨娘生了?”郑香芳急切的加了一句:“是男是女?” 门帘晃晃的动了起来,后边出现了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姨娘生了,母子平安!” 郑香芳捂着胸口喃喃道:“母子平安,那定然是个弟弟了,这可真好!”郑香芳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咱们西院总算也有个小少爷了。” 郑香林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这个拿去打赏了稳婆,你们的喜钱等会再发。” 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退身走了进去,就听屋子里边水响,还有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啼哭之声,甚是热闹。过了好一阵子,里边才传出了声音:“各位小姐,内室里头已经收拾干净,可以进来了。” 郑香芳与郑香芳几乎是跳着进去的,郑香盈微微一笑,走在她们身后进去瞧了杜姨娘一眼,她躺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到处都是汗淋淋的一片,脸色有些苍白,双目紧闭,只有微微的喘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杜姨娘,你生了个小少爷,安心歇息,养着身子罢。”郑香盈见郑香芳与郑香芬都挤在那边看弟弟,走到床边与杜姨娘轻声低语,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知道她神志清醒,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走到那边挤着看了一眼新出生的郑远寒,见他生得方头大面,照着老人们说的该是有福之相。 屋子里有一种血腥味儿,郑香盈瞄到屋子一角有一盆红红的血水,还有大叠的草纸堆在墙角,上头都已经被血浸染得通红。郑香盈转过头去,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不舒服,拉了拉郑香林的衣袖道:“大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田庄去了。你记下三弟出生的生辰八字,再派一个人去大房那边报个信儿,也好让族里知道咱们七房又添丁了。” “还是二妹妹细心,我一高兴都将这码事儿给忘了。”郑香林看了看屋子里边那个沙漏,已是申正时分,赶紧让丫鬟取来纸笔将时辰记了下来:“小莺,你去大房那边报个喜信,便说七房新添了三少爷。” 郑香盈见事儿全部办稳妥了,这才带着小翠告辞回田庄,刚刚走到后门那边,就见拐角处雪地上有人影闪动,郑香盈正在疑惑,一个人忽然蹿到了她们面前。小翠虽然唬了一大跳,但直接反应便是跳到郑香盈面前拦住:“你想做什么?” “你们俩怎么这样胆小?竟然被吓着了不成?”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郑香盈与小翠定睛一看,却是杨之恒站在那里,一脸的歉意:“没想到大白天的你们也这般害怕。” 小翠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谁叫你这般鬼鬼祟祟的!” 郑香盈笑着拉了拉小翠的衣袖:“咱们不没什么事儿,别装出这副模样来!”朝杨之恒笑了笑:“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之恒瞧着郑香盈的笑容,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鲁妈妈说你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心中着急,担心你会出事儿,所以打发我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心里一阵暖洋洋的:“还能有什么事儿?只不过是杜姨娘今日忽然便要提前生孩子了,所以多耽搁了一阵子。” “我知道。”杨之恒笑了笑,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子了,只是郑香盈不知道而已。那阵子听鲁妈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4 妈拧着眉毛说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出了意外,他的心便提了起来,没等鲁妈妈往下边说,他已经大步走了出去,骑马狂奔到了七房的宅子。 他飞身上了屋顶,不住的寻觅着她的身影,最后看到她带着小翠好好的站在那里,一颗心才落了底。蹲在屋顶上听着她一本正经的教训小翠,杨之恒心里对她的心思缜密暗自佩服不已,自己虽然比她痴长了两岁,可在这些事情上头,便远远不及她。 听到郑香盈说要回田庄,杨之恒也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藏在后门拐角处想要捉弄下郑香盈主仆,没想到竟然让她们吃了一惊,心里也有些愧疚,见着郑香盈的笑容这才稳定了下来。“杜姨娘生了个小少爷,是不是?”他接着郑香盈的话往下说,见她们主仆俩都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屋檐上头蹲着她们并不知情。 “我听着有孩子的哭声,乱猜的。”杨之恒讪讪道,翻身上马:“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禄伯将车子停在后街那头,郑香盈与小翠走了几步,便见着了那辆马车。禄伯见两人出来,这才放下心来:“耽搁了这么久,我跟小杨公子都有些着急了。” “没事。”郑香盈笑着应了一句,小翠掀起马车帘幕,一只手扶了她上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禄伯挥动鞭子赶着马车往田庄里头走,杨之恒骑着马跟在一旁,不住的与她们说着闲话:“郑小姐,我今日将归真园都溜了一遍,觉得你那田庄的院墙还需修得高一些,有些地方还矮了些,小心有蟊贼出入。” 声音隔着帘幕飘了进来,忽远忽近的一般,郑香盈心中有几分温暖,这少年委实考虑周到仔细,还替她将园子周围都看了一遍。“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就等着过了年便喊人来修围墙。”她早就有这想法了,修葺围墙,去牙行买些人手过来,这都是开春便要做的事情。 鲁妈妈早些日子又酿了一批琉璃白,田庄里几乎人人都搭了帮手这才将那几百坛酒给弄稳妥。春天是最适合出游的季节,上回那个李会长还说要在归真园办桃花宴和梨花宴,自己还准备栽花种草,可田庄里就这么一些人,实在人手紧缺,郑香盈想来想去,自己该去牙行挑十几个人来才行。 “用不着等过年,明日我们就动手罢。”杨之恒的声音又飘了进来,很是热情:“你那归真园不有十几个下人?我也来搭把手,先将那些低矮的地方补上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小看了那几处地方!” 郑香盈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你说得是,只是哪里需要劳驾杨公子动手?你是贵客,哪里能累了你呢?” 杨之恒忍不住将手搭到马车侧面窗子的帘幕上头,手指微微掀起了一点点帘幕,俯身贴着窗户朝郑香盈灿然一笑:“小翠,你不是抱怨我吃饭吃得多?现儿我来给你们家姑娘打些短工,权充我的饭钱好了,你快些帮我去说几句好话!” 小翠瞧着杨之恒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郑香盈瞧着他的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忽然便觉得有些发烫,一片粉色在脸颊上慢慢晕染开来。 第五十五章少年郎心起涟漪 除夕之夜过得很是平静,就如前两日鲁妈妈成亲的那个晚上一般,方妈妈准备了几桌酒宴,田庄里头十几个人坐在一处吃团圆饭。鲁妈妈方妈妈和几个丫鬟,还有几个下人的家里人也过来了,大家陪着郑香盈坐在一处。旁边寿伯禄伯带着几个下人并着杨之恒坐了一桌。还有个小桌子,旁边坐了几个下人的孩子,捧着饭碗吃得高兴。 方妈妈的饭菜弄得极其丰盛,席间还有鲁妈妈酿的美酒,大家吃吃喝喝,都很尽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香盈站了起来,举起杯子朗声道:“我来敬大家一杯酒,归真园全靠各位帮忙才会如此繁盛,香盈实在感激!” 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谦让:“服侍姑娘乃是我们该做的事儿,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今年姑娘已经给了不少银子,我们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主仆把酒言欢,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郑香盈让众人坐了下来,又吩咐小翠去内室拿出一个盘子来,上头放着各色各样的荷包儿:“这是给各位的过年荷包,银子虽不多,可却是我的一份心意,请大家不要嫌弃。” 小翠将荷包一一发到众人手中,有性急的人已经偷偷将荷包口子撕开了些,见着里边白亮亮的一片,再捏了捏荷包大小,不由得又惊又喜,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里边的银子足足该有五两,立时对郑香盈十分感激。以往每年不过最多十二月发一两银子的月例罢了,现儿姑娘竟然还打发了这么大一个荷包,不由得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年一定要做得更好些,好好报答姑娘。 “我这人奖罚分明,做得好的自然有更多的银子,偷懒的也别怪我不客气。”郑香盈扫视了那边桌子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所幸归真园里没有一个偷懒懈惫的,我对大家这几个月的劳作很是满意。只要大家齐心为我做事,我保证明年会让大家赚到更多的银子!” 听了这话,大家皆是精神振奋,有人大声道:“姑娘,我家里的那个还在老宅,能不能让她也过来归真园?”旁边几个听了也直点头:“可不是吗,我还有两个娃儿呢,一家人在一处总好过分开住着。” 郑香盈看了看那几个下人,又看了看陪着自己坐在一处的几个嫂子,心里盘算了下,里边成亲了的有三个,其中还有两人已经有了孩子,他们这要求也是正当的。现儿府里头是郑香林打理内务,她很好说话,自己拿了银子去将那几人的卖身契捏到手里头,当然好过比让他们两地分居要好。 “我过年以后便回老宅去说这事,明年开春你们便能在一处了。”郑香林满口答应下来:“只要大家勤勤恳恳做事,正当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我们一定会好生为姑娘做事!”那几个下人惊喜万分,端着酒杯走到了这边桌子上,喊着自家媳妇站起来向郑香盈敬酒:“还不快些感谢姑娘!” 杨之恒在旁边见着这一幕,心里不住点头叫好,郑香盈这是在收买人心,这样一来,下人们都会死心塌地为她做事了。他忽然便想到了豫王,豫王对师父一直是以礼相待,十分的客气,真如那史书上说的“礼贤下士”,连带自己都得了不少好处,将他召进豫王府让他做了二公子的伴读,让豫王府里的人都称他“杨公子”,他的吃穿用度都不会比大公子与二公子差到哪里去,这不也是在收买人心? 他不知道豫王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师徒两人,师父得如此礼遇或许是因着有本事,可是他呢?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豫王如此青眼有加。随着年龄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5 的增加,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他学会了关心时局,学会了分析朝政。杨之恒观察豫王有一段时间了,他总觉得豫王绝不甘心于做一个闲散王爷,或许豫王有自己的野心,他正在蛰伏着,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吃过团年饭,郑香盈吩咐小翠小琴她们带了那几个下人的孩子到外头去放炮仗和烟火,院子外边的雪已经被铲干净,露出了黑黝黝的地面,几个孩子拿着点燃的香凑到炮仗边上,只见红红的星子一闪,引线便发出了“嗤嗤”的响声,孩子们惊呼着跑开到一旁,紧接着就听着惊天彻地的响声,炸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响声太大了,先放烟火罢。”小翠捂着耳朵朝那几个小孩子喊:“等会你们再自己拿了炮仗去玩!” 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黑丝绒般的天幕里有着娇艳的花朵,不住的在变幻着各种形状,如牡丹,如芍药,如蔷薇,开到最后,化成了银色的流星般铺面而下。郑香盈瞧着那绚丽的天空,忽然间想到了郑夫人与郑信诚,不免有些鼻子发酸,泪光盈盈,映着漫天烟花,不住的闪着光亮。 杨之恒站在郑香盈身边不远处,不时偷眼打量着郑香盈,见她眼中忽然有晶莹一片,心中也是诧异。瞧着她单瘦的身子站在走廊下头,身上的斗篷被寒风吹得不住的卷着衣角,脸上有一种毫不妥协的坚定,而眼睛里的泪水却将她心底的软弱暴露无遗。 想着她孤苦伶仃,杨之恒也有些动容。她与他一样,都是孤儿,但她与他又有所不同,她没有依靠任何人,自己带着下人们在奋斗挣扎,而他却一直在依赖着师父,似乎还不能脱离师父的照顾,与她相比,他自愧弗如。 空中的烟火渐渐消散,几个孩子抓了剩下的炮仗呼啸着奔走开来,不久便听着远处传来炮仗的脆响,郑香盈笑着叹了一口气:“毕竟年纪还小,玩得真开心。”鲁妈妈在旁边接了话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也捱过子时,你赶紧去歇息。” 第二日郑香盈起得有些晚,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外边嘁嘁喳喳的有小孩子的说话声,她微微一笑,想来是那几个调皮鬼了。“小翠,送水进来,服侍我梳洗。”瞧着窗户上头有个人影晃动,郑香盈懒洋洋的喊了一声,披了衣裳到身上,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伸出头望外边院子里望了望。 几个小孩冲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趴在那里磕了几响头:“俺爹和俺娘说了,让我们来给姑娘拜年!祝二小姐……”一个孩子抬起头来,手指塞在嘴里转了转眼珠子望着旁边那个小的道:“咱爹让咱们说什么来着?” 那个小的看着比大的要小一两岁,可口齿却很伶俐:“咱们爹说,让咱们祝二小姐金满仓银满床,日子越来越红火!” 旁边一个小姑娘也不甘落后,赶紧抢着说道:“俺娘让俺对二小姐说一年比一年美,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郑香盈听了微微一笑,摸了摸那小姑娘的头发道:“多谢你娘的吉言。”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小翠道:“快去取小荷包儿来打赏!” 那几个小子有几分着急,直起身子望想郑香盈:“二小姐,那我们呢?我们可有小荷包儿?” 小翠在屋子里头拿小荷包,听着外头叫得热闹,笑吟吟的将一把小荷包儿攥在手里,大步走了出来道:“你们若是都同她说一样的吉利话儿,那便每人都有!” 瞧着那几根彩色的丝绦吊着小荷包在眼前不住的晃来晃去,几个小男孩眼馋得不行,朝郑香盈又磕了个头:“咱们祝二小姐一年比一年生得美,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生怕郑香盈没有听清楚,将后边几个字拉得长长,喊得格外响亮,小翠听了哈哈一笑:“不错,这才是说了吉利话儿呢!”伸出手去将荷包递给他们,几个孩子站了起来,围着小翠哄抢了起来:“我要那个红色的!”“我也要红色的!”一时间就听耳朵旁边叽叽喳喳,就如来了一群鸟儿般,叫得格外欢实。 郑香盈站在门边上拉拢了些衣裳,笑微微的瞧着几个孩子与小翠扭成了一团,抬起眼来时却是一怔,杨之恒正站在院子前头的月亮门边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朝这边望过来。饶是郑香盈生性大方,大清早的被这样一个白衣少年盯着看,也觉得有几分羞涩,她朝后边退了一步,站在斜开的门边道:“小翠,快些打水过来给我净面。” 见着郑香盈害羞的模样,杨之恒心底的那根弦似乎被人猛然拨动,似乎有人在高歌了一曲,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虽然隔得远,可依旧能见着郑香盈的双颊酡红,一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她为何要躲闪?”杨之恒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我今日穿错了衣裳?”低头瞧了瞧,觉得自己收拾得很是齐整,不该是这个原因。莫非是自己脸上表情有些凶悍?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脸上的肉是有些硬。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杨之恒无比懊恼:“方才怎么不笑一笑?干嘛做出这副模样来。” “小杨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身旁传来了鲁妈妈的声音。杨之恒有被人捉住的狼狈,赶紧收回了手指,转脸便望见了鲁妈妈堆满笑容的脸,心里大窘:“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第五十六章好算计环环相扣 小翠一边给郑香盈梳妆,一边低声和她说着今日一早的见闻:“那王家阿大与阿二缠了杨公子一个早上呢,要他飞身上树看鸟窝里还有没有鸟,又要他带着他们去捉麻雀。” “飞身上树?”郑香盈有几分惊诧,她只是前世的武侠小说中看到过有轻功这一说法,没想到自己还真认识了一个会轻功的高手。想着昨日杨之恒猜中杜姨娘生的是男孩,郑香盈不免想着是不是杨之恒一直躲在哪棵树上,因此才未卜先知一般。 “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听着郑香盈似乎有些不相信,小翠有几分着急,手指灵巧的给郑香盈盘编着头发,一边急急忙忙分辩:“那杨公子跑了几步,身子一晃,我们都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便已经到了树上头了!”小翠惊叹着摇了摇头:“真是想不到杨公子竟然有如此俊的身手!”她将郑香盈的头发梳成了双鬟髻,又从耳边挑出了几绺头发,用头油抹了抹,让它们自然垂了下来,笑着望了郑香盈一眼:“姑娘梳这发髻最是好看。” 郑香盈打开梳妆匣子,指着里边的一对琉璃多宝蝴蝶簪子道:“今日梳的双鬟,便戴那簪子罢。”小翠应了一句将簪子捡了出来,替郑香盈簪好,又挑了一对琉璃星月耳珰配上,耳朵上头的琉璃打成弯月形状,由细细的流苏垂下几颗坠子,就如点点星子,不住的在耳边晃荡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6 ,就如在打着秋千般。 打扮停当走到前院,偏厅里头已经摆上了饭菜,鲁妈妈瞧着郑香盈出来,笑着迎了上来:“还想去喊姑娘来吃饭呢,刚刚好就出来了。” 郑香盈迅速朝旁边桌子溜了一眼,就见杨之恒已经在那里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眼前的饭碗,看起来他是饿得狠了,想着他一次能吃五碗饭,郑香盈不由得有几分同情她,恐怕肚子早就饿了,偏偏还要等着她出来才能吃饭。 刚刚坐了下来,小翠伸出筷子替她布菜,郑香盈便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自己身上溜了一圈便过去了,郑香盈都不用往旁边看,心里也知道该是杨之恒这个傻小子,他竟然会偷偷的看自己,越发长进了。郑香盈大大方方的往那桌子看了一眼:“杨公子,田庄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杨之恒被郑香盈逮了个正着,脸立刻红了一片,他讪讪答道:“方妈妈准备得很是丰盛,哪里简陋。”伸手端起饭碗来,将头埋在饭碗里,呼呼的吃着饭,不敢再抬头看郑香盈的眼睛。 吃过饭后杨之恒便与禄伯一道去砌围墙,他的功夫好,成了主劳力,禄伯与几个下人都成了打下手的,替他递砖送泥浆。禄伯不住赞叹道:“小杨公子就是聪明,我才一教他便会了,若是以后出去做泥工,那可真是一把好手!” 碰巧小翠和小琴小棋送水过去,听着禄伯这般说,再看看杨之恒身上虽然穿着禄伯的旧衣裳,可那通身的气派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三个人笑成了一团:“要杨公子沦落到做泥工,恐怕也不容易呢。” 回到院子里头,小翠将这事情当笑话儿说给郑香盈听,郑香盈听了也是笑:“禄伯果然奇思妙想,竟然会想着让杨公子去做泥工。即便杨公子想去做这种事情,恐怕他家里也不会同意罢?”说到“家”字,郑香盈忽然一愣。 杨之恒过来的时候说焦大有事去京城,家里无人做饭菜给他吃,他这才跑到归真园来投奔她,这说明杨之恒没有了旁的亲人,莫非他也是个孤儿?郑香盈回想着那俊眉朗目,心中酸了酸,难怪他对自己要分外的好,原来是同病相怜。 正在想得出神,忽然就听外边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郑香盈抬起头来,就见门帘儿晃动,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人侧着走了进来。“姑娘,大少爷大小姐带着二少爷过归真园来了,正在门口呢。”鲁妈妈气喘吁吁,脸色有些慌张:“说是来给二小姐拜年的,可我瞧着大少爷与二少爷那模样,却怎么也不觉得他们安了好心。” “东院那几个来了?”郑香盈心里一怔,立时便想起了杨之恒来,可千万不能让郑远山知道归真园收留了陌生男子,万一被他抓着了这个把柄,还不知道他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妈妈,你去杨公子那边送个信儿,让他暂时不要回院子这边来。” 鲁妈妈会意,点了点头,飞着一双腿儿往外边去了,郑香盈站了起来,小翠将门帘掀起一条缝儿,外边雪白的光线便漏了进来:“姑娘,他们好像进了前边院子。” 郑香盈走到小翠身边,就见前院那边黑压压的一群人挤在那里,她轻轻哼了一声:“这倒也应景,大年初一黄鼠狼便上门来了。”若是郑香林一个人来,郑香盈还不会觉得奇怪,这郑香林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自己头一年没有在郑家老宅子过年,她来瞧瞧自己也无可厚非。可郑远山与郑远帆一道跟着过来,不由得让她心生戒备,这两人来归真园,绝没有什么好事儿。 郑远山站在归真园的宅子门边四处张望,只觉视野开阔,园子里布置精巧整齐。多年前他曾跟着郑信诚过来瞧过几眼,那时候这田庄还是一片荒芜,零零星星的栽着一些树木,到处可见参差不齐的杂草,才过了六七年光景,这田庄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这位二妹妹着实也有些本领。 若是自己也有个庄子那便好了,郑远山垂涎的望着归真园里雪白一片,心里头有如猫爪在挠着一般,既心痒,又愤懑。他要是打理田庄,该也不会做得比郑香盈差,只是族里却没有给他这机会。 七房虽然有良田与铺面,可现儿全交在族里打理,十一万两银子大房捏着,听说帮他们存在钱庄,十多间铺面由二房帮他们收租金,几千亩地则攥在三房手里。那日宗祠集会商议处置七房家产,郑家各位长辈一直赞成这个法子,七房现儿没有能当家作主的人,只能等着七房子女及冠及笄时,再将他们的那一份家产各自发还。 郑远山虽然口里说着感谢各位长辈照拂七房,可心里却恨得直咬牙,大房或者是拿了银子去放了印子钱,过得几年那十一万两银子便能翻倍。至于铺面的租金究竟有没有中间提价,田庄每年的产出究竟会有多少,自己一概不知,只能忍气吞声的看着二房三房从中渔利。 族里每年从七房那十几间铺面的租金里头拨出约莫一万二千两,每个月由管事送一千两过来让七房进行日常开支。郑大太爷语重心长的对郑远山道:“现儿你们七房没有一个能当家的,让香林丫头打理内务,我觉得她也只是勉力为之,所以族里暂且不能给多的银子,若是要用大宗的银子,须得到族里来报备,由族里决定给还是不给。” “多谢大伯祖父关爱。”郑远山虽然心里痛恨不已,却也无计可施,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幸得有族里长辈们帮着七房,否则侄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从大房装了孙子回来,郑远山一路腹诽回到自己家中,一个月一千两银子,府里头主子下人差不多五六十人,实在用着寒酸,可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开源节流,能省便省了。这几个月来,妹妹香林管内务,十分节俭,将四时衣裳都减了几套,唯有对与杜姨娘的吃穿不敢有半分怠慢,省吃俭穿的,这才积了一千多两银子下来留着过年花销。 可昨日郑香盈过来的时候,他见着她穿着光鲜,头上的簪子似乎是新添置的,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打扮得比府里的丫鬟要精致些,心里便在盘算不知道郑香盈做买卖赚了多少银子。后来恰巧在听着郑远帆与郑香盈斗嘴时,郑香盈的丫头冲口而出,说田庄才几个月便挣了一千多两银子,他脑子转得飞快,郑香盈才到田庄几个月,便能赚这么多银子,若是慢慢的将根扎稳了,还不知道能赚多少呢。 不行,不能让她过得舒服,老宅子这边却在吃苦,郑远山想来想去,只能说服郑香盈让他插手归真园的管理,怎么样也能在里边分点银子出来。今日一大早起来,他便对郑香林道:“香林,我们也该去看看二妹妹,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田庄里头,恐怕过年都不热闹。” 郑香林听着郑远山的提议,颇为惊诧,但她也深以为然,于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7 是收拾好了,两人带了几盒糕点,喊了喜伯套了马车便准备往归真园这边来。刚刚出了院子门,便见着郑远帆在追着他养的那只猫跑,郑香林招呼了一声:“二弟,我们去城北田庄那边看香盈,你去不去?”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郑远帆撇了撇嘴,将头上的皮帽子扶正了些:“可我在院子里也甚是无聊,还是跟你们去罢。” 郑香林瞧他那副模样,笑着招了招手:“嘴还挺硬,快来,咱们也去乡下走一走。” 官道上的雪已经融化了,马车走得很是平稳,出了城门往北走,慢慢的便不太好走了,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归真园,寿伯见着郑远山几人,识得是老宅那边的主子,赶紧喊了鲁妈妈出来将他们领了进去。 “大哥,这园子里头也没什么好玩的。”郑远帆四处望了望,很是不屑:“我还不如不来呢,在院子里逗猫玩也比在这里呆着强。” “哼,园子里可好玩了!”站在走廊下的王家阿大气哼哼的开口了,他与阿二前日来田庄与爹爹一起过年,只觉得庄子里实在好玩,杨之恒带着他们凿冰捞鱼,支着竹筛子抓麻雀,自家小姐还教他们烤肉吃,实在是其乐无穷,结果二少爷以来便说这归真园不好玩,他听了心中自然有气。 “好玩?有些什么好玩的?”郑远帆白了王家阿大一眼,可那份好玩的天性却被逗弄了起来:“你说说看,你都玩些什么?” “我们去池塘里凿冰捞鱼,到梅林那边捉麻雀儿,嗯,还烤肉吃!”王家阿二不屑的看了郑远帆一眼:“这些你没玩过罢?” “捞鱼捉麻雀?”郑远帆转着眼睛,心里十分向往,可嘴里却犹在反驳:“就你们两个能捉到麻雀捞着鱼?别说大话了!” “杨公子带我们去的,你若是不相信,咱们现儿就去找杨公子!”王家阿大有些厚实的嘴唇激动得直哆嗦:“我弟弟可没撒谎!杨公子现儿正在那边砌围墙呢,咱们一起找他去!” “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究竟能不能捉到麻雀捞到鱼!”郑远帆见王家阿大与阿二已经撒腿朝前边跑了去,也紧紧的跟了上去。郑远山瞧着几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回味了一句:“杨公子?哪位杨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大家的踊跃留言(2分留言字数越多,积分越高),所以昨天涨了55w积分,好开心~~ 虽然不能与大神们一天涨几百万积分相比,但是某烟已经很感谢啦,照这个速度,估计还有十多天就能爬上首页八仙月榜了,鞠躬感谢大家支持! ☆、第41章 小试身手惩恶人 “大哥,大姐姐,怎么昨日也不说要过来,让我都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呢。”郑香盈带着小翠走了出来,朝着郑远山与郑香林微微一笑:“大哥大姐初一便来给小妹拜年,这叫香盈怎么敢当。” 郑香林见郑香盈从内院走了出来,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二妹妹,什么叫不敢当,你是我们七房唯一的嫡女,哪里能不尊着你?我们来看你自然是应当的。” 郑远山站在旁边,脸色黑了一黑,郑香林实在太不记事了,他在族谱上的身份已经是记名嫡子了,可她还老将他看成与自己一样的身份,庶子这个名字他已经背了将近十三年,好不容易取掉了这个帽子,可偏偏老是被自己的亲妹子不经意便被踩到了泥里。 郑香盈见郑远山那模样,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大哥大姐,外边风大,咱们到旁边偏厅里头去坐坐。” 走进偏厅,郑远山与郑香林都有几分讶异,这里虽然是田庄,没想到里边的布置一点也不会比郑家老宅差。左上方一幅六扇屏风,黑檀木托座,上边绣的是各色花卉,绣工精致,栩栩如生,花旁边的蝴蝶须子都能见着在颤动一般。屋子里头的家什全是黑酸枝制造而成,瞧着那颜色便知材料极佳。屋子的中央放着一个极大的黄铜暖炉,方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正在朝里边添炭火:“都不知道大少爷和大小姐要过来,要是早知道,早就将那暖炉烧好,偏厅就暖和了。” 墙上挂着几幅寒梅图,瞧着落款都是荥阳城里的名士,郑远山识得其中两个,曾经学堂请了他们来讲学。他惊疑不定的瞧着郑香盈,不知为何她竟然与这些人有来往,既然还能以书画相赠。 郑香盈瞧着郑远山的神色,心中好笑,这几幅寒梅图都是那日梅花宴里顺来的,那几位名士觉得没有画出心中所想,将这几张纸团了扔到一旁,小琴与小棋见着上头的画瞧着怪好看就捡了回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只学过素描的郑香盈来说,见着这几幅画觉得很是不错,于是让禄伯替她送去荥阳的字画铺子将这几幅画装裱好了,二十八那日接了回来以后便将它们挂在墙上。 “二妹妹,你与这几位先生都有来往?”郑远山指着墙上的字画,脸色有惊讶的神色:“怎么竟有字画相赠?” “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大姐姐,尝尝方妈妈做的桂花糕,这可是拿庄子里自己种的桂花做的。” 郑远山低头看了看小几,上边摆了几碟糕点,那桂花糕上头还冒着热气,显见得是刚刚蒸出来的,而旁边的金丝绿豆酥、玫瑰鲜花饼、水晶葱油空心卷几样,瞧着皆是五芳斋出品的,糕点旁边还有几样蜜饯,附着一大盘炒西瓜子儿。 瞧着她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郑远山心中不由有几分嫉妒,这小几上林林总总的摆出了十多样零嘴儿,而自己家里头待客也就不过摆上八样拼盘来罢了。他斜眼打量了郑香盈一番,瞧她正慢条斯理的吃着玫瑰鲜花饼,心中愤愤然,凭什么她一个人过得逍遥快活,而他们却要在老宅子里头吃苦受罪! “二妹妹,听说你在做买卖?”郑远山抬头望着郑香盈笑了笑:“你莫要被那些奸商骗了去,万事可要仔细着些。” 这郑远山怎么忽然就这般好心了?郑香盈将那没吃完的鲜花饼搁回盘子里头,朝郑远山微微一笑:“多谢大哥记挂,香盈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做点买卖罢了,哪里有多少银子让人来骗!” “唉,二妹妹,不是做兄长的说你,你实在过于倔强,哪里能与族里闹成这样子呢!”郑远山叹气摇头道:“既然你只是小打小闹的做买卖,为何又将族里的红利银子给扔了?每年也能分一千多两,何必丢了西瓜捡芝麻呢?” 郑香林听了郑远山的话,脸色也变白了,忧心忡忡的望着郑香盈道:“二妹妹,你莫要糊涂!快些去与族里说说好话,让大太爷将那契书给撕了,以后你只管捞着手做你的七房二小姐,每年到族里领些银子旁身便好。”她羡艳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你瞧瞧我,即便是想领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8 那红利银子都没那个资格呢,二妹妹,你可要惜福!” “大哥大姐好意,香盈心领了,只是香盈心意已决,只盼着今年一切好好的才是,庄子里头还有这么多人问我要饭吃呢。”瞧着郑香林雪白的脸孔,郑香盈心中感叹,这位姨娘生的庶姐倒还算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生怕自己吃亏,只是这位大哥,就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了,瞧着他那眼神儿便有些不对。 “二妹妹,你实在太要强了些。”郑远山见郑香盈眉头微蹙,似乎面容有些愁苦,觉得机会来了,他尽力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来:“不如这样罢,你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太方当,干脆由我来帮着你打理这生意上的事情如何?我知道你与太白酒肆有来往,以后便由我出面与那老板交涉,你便只需坐在田庄里头过你的悠闲日子便是了。” 郑香盈冷眼瞧着郑远山,这厮终于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竟然想来替她打理生意,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花花肠子不成?真真可笑,他怎么便觉得自己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呢?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坐在一旁的郑香林不住的点着头道:“二妹妹,大哥肯帮忙便是极好的一桩事儿,真是两全其美,既不耽误赚银子,也不让你操心。” “大哥大姐的关心真让香盈心中感激不尽。”郑香盈笑着望了郑远山一眼:“只是大哥还要准备童生试,香盈怎么能让大哥分心?” “呀,我倒忘了这码子事了。”郑香林也点了点头:“大哥,你还得准备参加童生试呢,而且刚刚好第二年便有秋闱,你难道不要用心备考不成?香盈说得对,你该全心全意准备这事儿才行。” 郑远山脸色有些尴尬,但他依旧很是坚持:“我可以带着可靠的管事帮二妹妹打理半年,然后再放手交给管事去做,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倒也是个好法子。”郑香林沉吟了一声,望着郑香盈笑了笑:“二妹妹,我觉得大哥这法子不错,你看呢?” 郑香盈心中冷笑,这两兄妹真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自己的田庄,他们非得要伸一只手进来,还不是想要到里头刮些油膏?郑香林或许是真关心自己,怕自己抛头露面去做买卖坏了名声,可于私心里头,她或许也有这个想法,让郑远山到田庄的盈利里头分一杯羹。 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外边有杂沓的脚步声,还似乎夹杂着说话声和哭闹声,屋子里头几个人俱是一惊,皆转眼望向偏厅门口。一群人涌了进来,走在最前边的便是杨之恒,他手里提着郑远帆,就如抓了一只小鸡仔般轻松。郑远帆的衣裳全湿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从偏厅的门口到屋子里头,一线黑色的水渍细细密密。 “二弟,你这是怎么了?”郑香林惊得站了起来,赶紧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快去取帕子来给二少爷擦身子,换衣裳!”说完这句话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郑香盈的田庄,还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衣裳给郑远帆穿,她抬头望向郑香盈,试探着问:“二妹妹,有没有二弟穿的衣裳?” 郑香盈见郑远帆水淋淋的在那里,虽然对他没好感,可究竟还是不想见他生病,吩咐小翠道:“去王家嫂子那里要一套阿大的衣裳过来。”自己不是让鲁妈妈去通知杨之恒不要过来,为何他现在又拎着郑远山走了进来,难道鲁妈妈没有找到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郑远山见转眼见郑远一身水,脸色煞白,一副又惊又惧的神色,不由得抬高了嗓子责问郑远帆的小厮水生:“你不是跟着二少爷的吗?怎么让二少爷弄成了这样子?” 水生将身子往禄伯身子后边藏,露出了半张脸儿,伸出了一只手指着杨之恒怯生生道:“是他将二少爷扔到池塘那冰窟窿里边去的。” 郑香盈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怎么杨之恒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他会武功,可素日里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不会轻易生气,可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你们家少爷先将我大哥先推到了冰窟窿里边!”王家阿二双手叉腰冲了出来,红着一双眼睛望着水生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你怎么便不说你家少爷使了什么坏,只说杨公子将你家少爷扔到冰窟窿里边去的事?”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长吁了一口气,她便知道杨之恒不会平白无故做出欺负弱小的事情来,总是有因必有果。“赶紧先将他弄到暖炉旁边,别冻着了身子,等着小翠拿衣裳来换。”瞧着郑远帆正不住的在打着摆子,牙齿也冻得咯咯作响,郑香盈心中暗自叫好,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总归要有人来整治他方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杨公子?”郑远山第二次听到这名字,皱着眉头看了看杨之恒,见他面生得很,身上穿着十分破烂,还沾着泥浆印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又是哪门子的公子,穿成这副模样,还有人叫他公子?他冷冷的望向郑香盈:“二妹妹,你能不能说说看,他是何人?” 郑香盈见郑远山目光锐利,心中叫苦连天,别的事儿她都可以顶撞,可这男女大防却不是她顶撞便能过关的,毕竟大周朝虽说对女子约束并不很严格,可一些俗世规矩还是会被世人遵守。她的田庄里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少年,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全没了。 “他是我前不久买回来的一个下人。”郑香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望着郑远山,反正现儿杨之恒的穿着打扮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模样:“他姓杨,叫弓子,弓箭的弓。” 郑远山偏头打量了杨之恒一番,虽然这人穿着破烂,可眉眼间英气勃勃,似乎不是平凡之人,心中掂量了两下,冷冷一笑:“二妹妹,你竟然私藏年轻公子在田庄,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咱们郑家的脸面往哪里搁?俗话说长兄如父,今日我这做大哥的可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 第五十八章杨之恒小试身手 偏厅里的气氛蓦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大家都担心的望着郑香盈,想说话可又不敢开口,郑香林站了起来扯了扯郑远山的衣袖,小声说道:“大哥,二妹妹说了,这个只是她买的下人而已,和私藏年轻公子扯不到一路儿上边去。”她抬眼望了杨之恒一眼,只觉得他剑眉星目英气勃勃,生得十分的挺拔,心里忽然就觉一阵发慌,赶紧撇过头去,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二妹妹,这是你买的下人?”郑远山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郑香盈道:“即便是买下人,也该买几个丫鬟婆子便是了,为何买这么年轻的,而且还是年轻男子?他的卖身契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瞧瞧!” 郑香盈冷眼瞧着郑远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这时郑远帆忽然跳到了杨之恒面前,他拿着郑香林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停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79 住了抽抽搭搭的哭声,拿了一双眼珠子瞪着杨之恒,见他傲然站在那里,心中害怕,又退了回来恶狠狠的盯着郑香盈,撇着嘴点着头:“大哥,你说得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将那王家阿大推进冰窟窿又如何,他只是下人的儿子,也就是咱们郑家的奴仆,再怎么着也只能受着!这个杨弓子既然是二姐姐买来的下人,那也自然随我们处置,先将他去打几十板子,然后再将他扔到冰窟窿里边去……” “二少爷,你都这模样了,还说得起劲呢?快些先去换了衣裳再说罢!”小翠拎着几件衣裳走了进来,见郑远帆在那里说得起劲,心中有气,将衣裳塞到小莺手里边:“你带着他去屏风后头将衣裳先换了,仔细着凉了。” “二妹妹,你这些下人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顶撞主子!”郑远山指着小翠,脸色通红:“我若是不替你管教管教,到时候他们免不了带坏了你,而且一个个的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郑香盈冷冷一笑,郑远山指桑骂槐的本领实在不高明:“大哥,这可是我的田庄,我的下人自然是我来管教,还轮不上大哥来插手。我瞧着二弟弄成了这模样,还是赶紧带着他回去,免得冻久了着凉,这大过年的,恐怕药堂都没开门呢!” 被郑香盈几句话顶了回来,郑远山只觉脸上无光,瞧着那一屋子的下人似乎都在嘲笑的看着他一般,心中不由火大,拍了桌子道:“二妹妹,你莫要以为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你便能胡作非为,这还有郑氏族里的长辈在呢,我便不相信他们不能管着你!你不信我的劝导,到时候大太爷过来了,你可别怪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提醒你!”望了望杨之恒,郑远山面容严肃:“你老实说罢,他究竟是谁?若是下人,你便将他的卖身契给我过目!” “我出钱买的下人,卖身契自然是我收着,又何需给大哥过目?”郑香盈气定神闲,反正是耍赖,她索性赖得有水平一些,言谈间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半点烟火味:“我若是哪日高兴了,便给大哥看一眼,若是不高兴,那自然不会拿出来。今日我正是不高兴的时候,所以恕我懒得去取了给大哥看了。” “你……”郑远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分明是狡辩!我这就去族里与几位长辈将这事说开,将你送到庵堂里去修心养性几年,城北这田庄我便暂时替你管着,到你从庵堂回来的时候我再交还与你。” 这郑远山是索性将脸皮撕破了不成?竟然赤裸裸的将他的野心都暴露了出来,他明摆着便是在垂涎自己这归真园呢。究竟小翠无意中漏出的一丝口风,让有心的人惦记上了。郑香盈望着恼羞成怒的郑远山,脑子转得飞快,要怎么样才能避免这事,郑远山捉住了杨之恒这个把柄,自己也是理亏。 还没等郑香盈想出应对的法子来时,忽然传来了郑远山的一声惨叫,还有郑香林的一声惊呼:“杨公子,你请放手!”众人的眼珠子差点掉落一地,杨之恒竟然将郑远山的脖子捏着提了起来,他个子只比郑远山高半个头,但是捏着郑远山却显得十分轻松,似乎没有费半点劲儿。 “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杨之恒低眸打量了郑远山一番:“我是不是郑小姐买回来的下人,与你有何干系?只有龌龊的人才会往那龌龊的事儿上头想,竟然还拿这事来要挟郑小姐,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笑微微的瞄了郑香盈一眼,将脸贴近郑远山几分:“跟你说,我真是郑小姐的下人,我叫杨弓子,弯弓的弓,你听清楚没有?” 郑远山全身便如筛糠般抖得厉害,颤着嘴唇道:“我听清楚了,杨弓子你快将我放下来!”双脚没有踩在地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特别是当自己的脖子还捏在别人手中,生怕他稍微用力,脖子就会被杨之恒掐断。 杨之恒点了点头:“那你可要站好了。”话音未落他的手猛的一松,郑远山便跌坐在了地上,一双手撑着地,双眼发出怨毒的光来瞧着杨之恒:“你只是个下人,怎么便一点规矩都不懂?有你这般对待主子的吗?” “郑大少爷,我劝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杨之恒微微一笑:“我只是郑小姐的下人,可不是由你来使唤的。若是你还打着什么鬼主意,想着出了田庄这扇门便能为所欲为,那我实话告诉你,你这算盘打错了。”他从小几上摆着的蜜饯碟子里头拈了一颗梅子,手指用力,那颗梅子便飞了出去,就听“嗖”的一声响,那梅子便深深的嵌入了窗棂格子里头,仿佛在那里添了一只眼珠子般。 “郑大少爷,你的脑袋与那窗棂比,那个要硬一些?”杨之恒一双眼睛盯住郑远山,笑得十分温柔:“我很想知道结果,要不要试试看?” 郑远山恐惧的望着杨之恒,全身如同筛糠般抖动了起来,他颤着声音道:“不用试,窗棂肯定要比我脑袋硬。” 杨之恒笑得更是温柔:“既然郑大少爷不要试,自然知道要怎么做了?若是惹得我心情不好,说不定我便真想来试试看,郑大少爷的脑袋究竟有多硬呢。” “杨公子,请你手下留情!”旁边呼的冲上来一个人,低下身子去扶郑远山起来:“杨公子……”她的声音十分凄婉,眼里有着盈盈泪光:“我保证我大哥不会去族里说起你的事情,你便放过她罢。” 郑香盈皱了皱眉头,郑香林胆子向来很小,没想到这时候她还能如此勇敢的冲出来,这也应证了那同胞之情十分深厚,比与她的姐妹情谊要深得多,怎么来说毕竟他们不是从同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 杨之恒挑眉看了一眼半弯着膝盖,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郑香林,丝毫不管她满眼泪水,只是用手指着郑远山道:“倘若他能答应不去族里告状,寻郑小姐的岔子,那我便可以放过他,否则别管我不客气!”他朝郑远山笑了笑,嘴唇便那丝笑容十分灿烂:“我想你应该是在盘算到时候多喊几个人来抓住我?老实跟你说,要真是抓了我你便倒大霉了,我师父一定会来寻你的祸事,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将人大卸八块,而且他喜欢今天切条左腿,明天再砍掉右腿,就像这样……”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杨之恒倏然暴起,身子凌空而跃,在屋顶上摸了一把,再回到原地时,手里边多了一只小虫子:“你好好瞧着,他就喜欢这样,先扯了这条腿,再扯这一条。”杨之恒将那小虫子瘦长的一条腿夹在手指间,那小虫子十分惊恐,不住的划动着其余的腿,可怎么也逃不出去。 “你要不要看我是怎么扯下它的腿?再想想那时候你也会是这样的感觉。”杨之恒继续在微笑,那笑容就如和煦的阳光一般温暖,可在郑远山看来却委实恐怖万状。仿佛杨之恒一用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0 力便是将自己的大腿扯离身躯一般,郑远山闭着眼睛,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大腿,惊恐的尖声叫喊了起来:“你不要扯掉它的腿,不要!” “既然郑大少爷为它求情,那我便放了它,只是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杨之恒手指一松,那只小虫子迅速飞离开来,在众人头上盘旋一圈,蓦然消失不见。 郑香林见杨之恒将小虫子放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朝杨之恒弯腰行了一礼:“多谢杨公子宽容。”她将郑远山扶着站直:“大哥,二弟已经换好衣裳了,可瞧着有些单薄,咱们快些回去罢。” 郑远山哪里还敢再张扬,伸手抹了抹额头上涔涔的汗珠子,声音发虚:“咱们走罢。” 郑远帆从屏风那处走了过来,王家阿大个子不如他高大,他的衣裳穿在郑远帆身上明显短小了一长截儿,还蒙得紧紧的,走起路来就听着线响,似乎那衣裳即刻间便要绷裂开来一般。他走过杨之恒的身边时,身子有些发抖,脚下抹油似的溜得飞快,杨之恒瞧着他的背影,咧嘴笑了笑:“郑二少爷,下回还要不要去凿冰捞鱼玩?” 郑远帆不敢接口,脚下不停的跟上了郑远山与郑香林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边去了。郑香盈望着几个人的身影,忽然想起了昨晚几个下人拜托她的事情来,追到门口喊道:“大姐姐且慢些走,我还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郑远山与郑远帆没有回头,快步往前边走,郑香林站定了身子,回过头来,有些胆怯的望着郑香盈道:“二妹妹,什么事儿?” “也没别的要紧事儿,我这园子里有几个下人的妻室都在老宅,他们想将媳妇接到归真园来,也好一家团聚。我想着过几日去老宅子,按着当时的身价银子将她们的卖身契转到我这边来,你看行不行?”郑香盈走了过去,见郑香林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拉着她的衣袖摇晃了两下:“大姐姐,你别再担心了,杨公子不是个恶人,只要大哥不要到处乱说,他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我知道,你过几日回来,咱们将这事儿办一下。”郑香林没精打采应了一声,抬起脸来,却见杨之恒正在往自己这边瞧,苍白的脸上蓦然有了一丝红润。 第五十九章才下眉头上心头 院子里的雪地上纵横交错着凌乱的脚印,郑香盈站在前院门口,回头望着站在偏厅外边的杨之恒,起先还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威武。杨之恒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仿佛忽然之间脱去了那几分傻乎乎的气息,变得十分干练潇洒。 “杨公子,今日之事,可多亏了你。”郑香盈笑着走到杨之恒面前:“只是委屈了你,让你给我做了一回下人。” 北风将杨之恒身上那破烂衣裳吹得呼呼作响,他伸手拍了拍衣裳上的泥浆印子向郑香盈笑了笑:“原本是我不好,只想着到你这里来吃饭,却没有想着对你名声不好,我引起的事儿自然要由我来解决。” 郑香盈默然不语,人活着可真是累,不仅要解决温饱问题,还要担心外头的流言,虽说郑远山可能不会去族里吵闹,要用这个事情作伐子收走她的归真园,可却避免不了以后他造谣生事,到时候自己名声受损,于亲事上头也艰难了。 “再说,我……”杨之恒停了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我也挺愿意做你的下人,只要你想收留我。”说完了这句话,他脸上的红色更重,见郑香盈没有接口,心中大窘,以为自己这句话唐突了郑香盈。低头搓了搓手,匆匆忙忙拔足便跑,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一直绕过前边院子门,最终不见了踪影。 “姑娘,杨公子去哪里了?”小翠抱着郑香盈的斗篷从里头走了出来,刚刚好赶着见到杨之恒一个背影,不免有些奇怪:“走得这般匆匆忙忙的,有什么急事儿不成?” 郑香盈微微一笑道:“他去做下人该做的事情去了。”没想到这杨之恒竟然如此大胆,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谁说古人于男女之情这事上头是十分害羞的?她方才可亲眼目睹亲耳听到有人没羞没臊的说出一些暖心话儿来。 站在门口望了一阵,让小翠将鲁妈妈找了过来,将方才的事情问了个清楚:“不是让妈妈去告诉杨公子不要过来?怎么偏偏又闯了进来?幸亏他用武功将大少爷唬住,要不是真真难得收场了。” 鲁妈妈皱着眉头道:“这也是命中注定有这事儿,我还在往那边走,王家那两个小子带着二少爷在我身边冲了过去,我那会子还不知道他们是去找杨公子的,若是知道,我怎么着也会拼着这老胳膊老腿跟他们比试谁的脚程快!我到围墙那边的时候,他们已经扯了杨公子捉鱼去了。” 看来一切都早已注定该会发生这事情,郑香盈心中虽然懊恼,可觉得更重要的是应该要把归真园的下人好好约束一番。昨晚她之所以答应那几个下人将他们的家人弄到归真园来,是瞧着那几个嫂子还算不错,原先在老宅里便识得的,见她们手脚勤快,做事也踏实,可没想到百密一疏,却忘记那几个小子年纪小,尚不知事。 让鲁妈妈将那几个下人与他们的家人喊在一处,郑香盈目光凌厉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直看得那十来人皆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她才缓缓说道:“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了,我对大家做事还算满意,心里也希望咱们的日子过得和乐美满,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差点将这好日子给毁了。” 王家阿二见着郑香盈脸色有些不虞,心中有些害怕,抬起头来怯生生道:“二小姐,可是我与大哥说错话了?”他回想着今日偏厅里头的事情,瘪着小嘴眼中有着点点泪光:“以后我绝不再回乱说话了。” “你们年纪尚小,自然还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郑香盈瞧着王家阿大和阿二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将声音放柔和了些:“以后无论遇着谁,也不能将咱们庄子里的事情透露半分,这是咱们的秘密。” “是,二小姐,我们记住了。”王家阿大与阿二连连点头:“我们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胡言乱语了。” 两人的父母也知道自己的儿子闯了大祸,赶紧向郑香盈赔不是,郑香盈瞧着那十多个人,叹了口气:“我独自一人住在田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庄子呢,各位都要牢记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随意泄露我这田庄的事儿给外人听,若是以后再有这事情,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能将你们一家聚到一起,也能将你们弄得天南地北,永生不得相见!” 众人听了这话凌厉不过,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看郑香盈神色坚定,眼中寒光闪烁,心中也有几分害怕,以前只觉得二小姐和蔼可亲,没想到发起脾气来也十分可怖。又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1 听她语调一转,声音忽然又软了几分:“当然,只要你们好好听我的话,安安心心的在庄子里头干活,我不但不会为难你们,大家能聚在一处便是缘分,我也不是刁难的人,也希望咱们归真园越来越红火。你们自己好生想想,若是做不到我说的,那便直接说出来,年后我便叫牙行的牙子过来将你们领了去便是。” “我们自然听二小姐的话,好好为二小姐做事,绝不与外人多嘴,透露了园中的情况。”下人们赶紧齐声回答,人又不是傻子,谁不愿意将小日子过好?郑香盈是个不错的主子,自己自然要好好跟着她过好日子才是。 自从大年初一发生了那事开始,杨之恒与郑香盈之间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他既想见郑香盈,又害怕见她,索性便早出晚归专心致志的替她修缮围墙。弄得方妈妈与鲁妈妈说闲话的时候不住赞叹:“小杨公子可真是有心人!” 一直弄到了初八,众人才将这修围墙的事情完工,郑香盈带着小翠绕这归真园走了一圈儿,瞧着那高高的墙头,心里十分满意,见禄伯与杨之恒满身泥水的站在围墙边上,郑香盈走上前去向杨之恒道谢:“杨公子,这些日子里头你辛苦了。” 杨之恒砸吧了两下嘴巴,低头瞧了瞧自己满身泥灰印子的衣裳,觉得站在她面前,自己显得气场不足,抬起头来看了看郑香盈,杨之恒勉强的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围墙道::“郑小姐,开春以后务必要请人将围墙修得更高些!” 郑香盈瞧着围墙上新的泥浆印子,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再往高处修,那便会和监狱的围墙差不多了,可这样住着会觉得安心些。 “这些日子里头,杨公子可是出了大力气。”禄伯笑眯眯的赞扬了杨之恒一番:“我都说了好几次,若是杨公子以后去做泥工,肯定能拿头份工钱,手脚利索,力气又大,还舍得吃苦,真是一把好手!” 见禄伯还是不肯放弃将杨之恒培养成为一名好泥工的主意,郑香盈心里头只觉好笑:“禄伯,杨公子今日便要回去了,你就别再想这事儿了。” 杨之恒拿着蹭饭吃的借口已经在归真园住了十日,期间郑远山还拿着他住在归真园这事儿做借口来吵闹,想来想去自己也不好再呆下去了,昨日里他便向郑香盈提出辞行,眼睛觑着她,只希望她能开口挽留自己多住几日,没成想郑香盈很爽快便答应了:“杨公子是该回去了,若是焦大叔回来见不着你,还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被郑香盈这一句话弄得有些泄气,杨之恒讪讪的应了一声,只能起身去打点行李准备回洛阳。他来归真园便告诉了郑香盈,师父去了京城,哪里十日内就能回来,她偏偏拿了师父做借口,真像是十分希望他快些回去了一般。杨之恒瞧着郑香盈的神色,心中有些捉摸不透,这几日里头见她对自己笑语盈盈,似乎很欢喜自己能在归真园陪伴她,可为何忽然间又变了个人似的?听了他说要走,竟然连一声挽留都没有? 少年人存了心事,辗转反侧,差不多一夜无眠,晚上睡不着觉杨之恒便飞身上了屋顶,偷偷的朝郑香盈住的屋子那边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停住了脚,心里有些发慌,站在屋脊上望着冷冽的积雪,有几分犹豫:“这样做不好罢?” 呆呆的站在那里,四周都是白色的雪,淡淡的反射着微光,杨之恒在屋脊上走来走去兜了不少圈子,最终还是不敢溜到郑香盈的窗前去看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屋脊上的脚印一个又一个,十分清晰,杨之恒踏着那脚印走了好几个来回以后索性去了梅林,在那里练了一阵拳脚,去厨房弄了些热水冲洗了下,这才回房间去睡了个安稳觉。 今日一早起来不敢直视郑香盈的眼睛,匆匆忙忙扒了几碗饭便摸了砌刀和禄伯出去,好不容易将砌围墙的事儿收了尾,见着郑香盈走过来,满心期待,又有些不自在。才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忽然间听到了她与禄伯说起自己要回去的事情,即刻间兴致索然,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禄伯,我是不能久留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打点了行李,杨之恒牵着马走了出来,禄伯陪着他走到了门口,正准备翻身上马,就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望,便见小翠从里边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杨公子,我们家姑娘说了,你在归真园做了好几日短工,自然要与你结算工钱,这荷包里头的碎银子是给我们家姑娘打发你的。” 杨之恒伸手接过了那荷包,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了个不停,原来郑香盈对他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冷漠,她对自己还是记挂在心,只是不方便在旁人面前显露出来而已。将荷包握在手中,向小翠灿灿然一笑:“帮我谢过你家姑娘。”心中雀跃不已,翻身上马的动作十分轻快,扬鞭打马,那马长嘶了一声,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寿伯与禄伯站在门口望着那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远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叹息道:“小杨公子可真是个好心人,在归真园这么些日子里头做了不少事情,而且有了他在这里,每日都能听着笑声,好像日子都过得快些。” 小翠在一旁也点头道:“可不是呢,我还真巴不得他能多留几日呢,偏偏他有事儿只能回去。”心里头暗暗又加了一句,若是能留一辈子便好了,自家姑娘与他,可不是妥妥儿的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杨之恒纵马跑了一路,一口气跑出去几里地,这才慢慢将马停了下来,回头再往归真园那方向望了望,那田庄已经隐没在白色的雾气里,背后那青莲色的山岚肃立着,仿佛做了一块巨大的屏风一般。 他展开手掌,那揉成一团的荷包慢慢展开了四角,显得格外分明了起来,将系着荷包口子的丝绦结子打开,里边有几块银子,还有几朵干花。这花是从他寻回来的骨里红梅树上摘下来的,他亲眼瞧着她将那些花贴在暖炉上头烘烤,梅花慢慢褪去它艳红的颜色,变成了半透明的花朵。 他的心砰砰直跳,拈起了一朵干花来看了又看,可怎么瞧,那都不是一朵梅花,他看见的仿佛是郑香盈那笑意微微的脸。他羞涩的将花在脸颊上头贴了贴,又小心翼翼的将花朵收到了荷包里。握着荷包看了又看,心中的欢喜真是难以言喻。 策马回到洛阳已是傍晚时分,在饭馆里用过晚饭刚刚回到自己院子门口,便见一个人影从门边闪了出来:“杨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杨之恒定睛一看,却是豫王府里头玥湄郡主的一个丫鬟,瞧着她的脸冻得通红,身子在不住瑟瑟发抖,他皱了皱眉头:“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杨公子,我们郡主说了,让你回来以后便去豫王府见她。”丫鬟将手放在嘴唇边呵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2 了一口气,浓浓的白色雾气便在两人之间氤氲了起来,她的眼中似乎含着泪光,恳求的对杨之恒道:“杨公子,郡主知道你回来了不去找她,那奴婢可有苦头吃了,还请杨公子怜悯一二。” 见那丫鬟说得可怜,杨之恒也有些于心不忍,点了点头道:“你回去罢,我明日便去豫王府给王爷王妃拜年。” 听杨之恒这般说,那丫鬟知道他答应了下来,高兴的行了一礼:“多谢杨公子怜惜奴婢,奴婢这就回去向郡主复命。” 将院门打开把马$牵去马厩,杨之恒抱了一堆草料放到马槽里头,这才回房间洗手净面。他坐在床边,心里头有几分烦躁,不知为何这玥湄郡主总是阴魂不散的缠着自己。以往倒不觉得她讨厌,想理她的时候便与她说几句话,不想理她的时候只是不搭腔罢了,可今日他忽然间觉得玥湄郡主真心有些令人厌烦。 从怀里摸出那个荷包来看了看,杨之恒这才舒服了些,他回想着这些天与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光,真是觉得其乐无穷,只可惜光阴似箭有如白驹过隙,他不能在归真园久留。手里握着那荷包,嘴唇边泛出笑容来,他的眼前只有郑香盈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等师父回来总要找个由头再去归真园看望她。”杨之恒心里拿定了主意,心里头快活不已。 第二日早晨醒来,外头一片大亮,日头已经升了起来,屋檐上有几只小鸟在叽叽喳喳,屋檐上的积雪已经逐渐融化,水珠子不断的从上头滴落了下来,滴在石阶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恍如有人正在弹奏美妙的乐曲。 走到豫王府先去向豫王请安问好,豫王见了杨之恒显得很是高兴:“之恒几日不见,仿佛有些不同了!你师父出去办事了,一个人过年的滋味如何?” 杨之恒恭恭敬敬回答:“多谢王爷关心,之恒这些日子过得挺不错,只是未能早些来向王爷请安,还望王爷见谅!” “这嘴越发会说话了!”豫王似乎心情很好,笑眯眯的望着杨之恒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兆宁一直在念叨着你呢,你去看看他罢。” 杨之恒答应了一声,行礼退出,沿着抄手游廊弯弯曲曲走了几个院子,眼见着便要到了二公子许兆宁住的园子,忽然从对面的路上走来了几个人,走在最前边的正是玥湄公主。 “杨之恒,你给我站住!”玥湄公主跺了跺脚,大步朝杨之恒跑了过来:“你昨日说的今日来看我,怎么便先来二哥哥这边了?你是在糊弄我不是?” ☆、第42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树枝上有细碎的雪花末子掉了下来,落在杨之恒的脚边,马上又与地面上的积雪混在一处,再也寻不见踪迹。杨之恒朝玥湄郡主笑了笑:“郡主,你的力气又大了些,跺了几下脚便能将树上的积雪给震下来。” “哈哈哈,之恒,怎么几日不见,你竟然风趣了许多!”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杨之恒都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二公子许兆宁。他做许兆宁的伴读已有六年,对他实在熟悉,他说话的声音,他的神情,杨之恒便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 豫王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豫王妃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许兆安,女儿就是玥湄郡主。许兆宁乃是宋侧妃所出,豫王府还有另外两位公子与两位小姐,皆是豫王的侍妾所出,身份地位相差甚远,与许兆安许兆宁和玥湄郡主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照着常理来说,许兆宁乃是侧妃之子,放在大户人家里头,也不过是个庶次子,可豫王对嫡长子许兆安与庶次子许兆宁却是一碗水端平,两人的吃穿用度皆是一样的等第,而且仿佛豫王更看重许兆宁一些,经常找他单独考校功课。豫王府的人都私下议论着,可能是豫王爱屋及乌,因着宠爱宋侧妃,所以连带对她生的许兆宁都高看了一眼。 宋侧妃是个病美人,一年里头有七八个月是在床上躺着的,可即便她身子骨儿不好,豫王的宠爱却从来不会少了一丝一毫,一个月里至少有十日晚上是歇在宋侧妃的回心院,豫王妃与另外几个侍妾一起才分了十日,其余日子豫王都是单独歇在自己院子里边。 因着豫王的偏爱,大公子许兆安自小便将许兆宁看做自己的对手,处处要拔尖占强,性子越来越是犀利锋锐。而许兆宁却是一个极其温和的少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意去与许兆安争长较短,只不过被豫王督促着也要习文练武,所以也不会比许兆安要差。 杨之恒与许兆宁这么多年在一处,对于许兆宁的性格早已了若指掌,其实许兆宁最喜欢做的事儿便是种花养草修心养性。“之恒,我真不愿意去与大哥争,有什么好争的呢,他是王妃肚子里边出来的,我这身份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许兆宁苦笑着摇了摇头:“父王这样对我,真是将我放在架子上烤呢,瞧着王妃看我的眼神,冷漠下边藏着痛恨,我想她该是极其痛恨母亲与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生在这王府便好了,到哪里找个庄子,种上一园子花草,闲暇时便吟诗作画,实在乃人间乐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即便是生在步步锦绣的王府,一样都躲避不了。杨之恒听着许兆宁的笑声,心有感触,许兆宁过得比他辛苦多了,笑声下边掩藏着的心酸。转过脸来朝许兆宁笑了笑:“这么早就出来了?” “我刚刚去回心院了。”许兆宁走了过来,与杨之恒并肩站在树下:“这么多日你都去了哪里?初六的时候我派人去寻你,结果那人回来说院子上挂了把铜锁,杨公子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伸手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你去哪里闲逛了?一去便是这么久,也不知道早些回来,我在府里头实在闲得发慌!” “我去了个好地方。”杨之恒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很好的地方。” “二哥,你没看我与杨之恒在说话吗?”玥湄公主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脸上里头有不高兴的神色:“你倒是好,一过来便将他拉到一旁去了!” 玥湄公主扬起了下巴,表情倨傲,虽然许兆宁被记在自己母亲名下,对外也称是豫王嫡子,可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他是庶子的事实,府里头谁不知道他是宋侧妃所出?只不过是碍着父王的宠爱,也将他当嫡出的公子看待罢了。 “三妹妹,你要与之恒说什么话?你说便是,我并未阻拦你。”许兆宁温和的笑了笑,往旁边避开了一步:“要不要我再避开些?” 杨之恒有几分窘迫,以前许兆宁开这玩笑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可能是因着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因着旁的原因,他觉得满身不舒服起来。脸色微微发红,杨之恒也急急忙忙的跟着许兆宁往一旁走:“哪需要你避开,站到一处说话便是。” 玥湄郡主气哼哼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3 追了过来,一张脸孔就如刷了白浆子一般,伸出手来便揪住了杨之恒的衣袖:“你们两人合起来欺负我不是?”杨之恒也不理睬她,继续跟着许兆宁往前走,衣袖被玥湄郡主扯住,略微斜了些,衣裳领口也随着打开了些,一根红色丝绦从那开着的地方露出了一点点绳子头来。 “这是什么?”玥湄公主眼尖,手指一挑,便将那红色丝绦带住,轻轻一拉,一个精致的荷包便从杨之恒怀里抽了出来。玥湄公主攥着那荷包在手里头,一边急急忙忙去解开那根丝绦,一边尖声叫喊了起来:“杨之恒,谁送了你这荷包?”她的眼神怨毒了几分,似乎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脸上露出很难看的表情来。 杨之恒转脸一看,见玥湄郡主手里正拿着郑香盈送他的荷包,心中大急,伸出手便去抢夺:“你怎么能这样乱翻我的东西?” 玥湄郡主索性将那荷包倒提着,口子朝下使劲一抖,里边的东西便滚落了出来,几个小银锭子,还有几朵干透了的花轻飘飘的飞了出来,贴在晶莹剔透的地面上,枯褐的红色仿佛鲜明了起来,连花瓣上的每一根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 “谁送你的?”玥湄郡主弯腰捡起了一朵干花,手指抚摸过那柔软的花瓣,心中的火气一点点的冒了出来,她拈着花瓣用力一扯,那朵花便在她手下四分五裂,细碎的花瓣就如枯蝶般纷纷扬扬的飘飞了起来,又慢慢落到了雪地上边。 杨之恒蹲下身子将银锭子和花朵都捡了起来,就连那些花瓣碎片都收集到了一处握在手中。直起身子来,杨之恒冷冰冰的望着玥湄郡主道:“荷包还给我。” 玥湄郡主从来没有见到过杨之恒这副模样,不由得也吓呆了几分,手里紧紧攥着着那个荷包,慢慢的往后边倒退着走了两步,瞧着步步逼近的杨之恒,口里犟着嘴儿:“不给,就是不给你。我乃是堂堂的郡主,我看上你的东西便是你的荣幸,你自然该千恩万谢的双手奉上,怎么竟然还来向我讨要?” 杨之恒冷冷的望着玥湄郡主,将一只手捏得紧紧:“郡主,我是尊重你才问你讨要,若你再不还给我,就别怪杨某要唐突了。”正准备纵身跃上来抢那个荷包,就听后边有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玥湄,你在做什么?” 几人转脸一看,就见豫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目光锐利的往这里看了过来,身边还站着许兆安,正拧着眉头望向杨之恒。 “父王!”玥湄公主有些害怕,将荷包藏在身后,朝豫王行了一礼,虽然豫王妃十分娇宠她,可父亲豫王却不如母亲这般和气,对她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纵容包庇,现儿她抢了杨之恒的荷包,心中也害怕父亲责怪,只能低着头站在那里,心里巴望着父亲与大哥快些走开就好。 “你们一大早在这里闹什么?”豫王有几分不悦,女儿今年也有十二了,可却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说得委婉些是娇憨活泼,说得不中听便是疯疯癫癫。十二岁的姑娘家,谁不是坐在屋子里头陪着母亲说闲话,学着打理中馈,或者学些基本的女红,到时候也要装模作样弄几件自己亲手绣的嫁妆出来,可偏偏自己这个女儿,却因着王妃娇纵,每日在王府里头闲逛,最可气的是还时时来粘着杨之恒。 “父王,我与杨之恒闹着玩呢,没什么事儿。”玥湄郡主慌慌张张的回答了一声,这时就觉得似乎有人在拉自己的手,回头一看,杨之恒已经走到她身后,拉住那半根露在外边的红色丝绦,用力往下拽。 “杨之恒!”玥湄郡主有几分动气,竖起两条眉毛正准备发火,就听豫王沉声道:“玥湄,你拿了之恒什么东西?还不快些还给他!” 玥湄郡主无奈,只能松开了手,那荷包便回到了杨之恒手中。杨之恒朝豫王抱了抱拳:“多谢王爷秉公执言!”他拿着荷包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那些东西放回到里边去,又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收到怀里,这才站直了身子在一旁。 豫王望着杨之恒英武的脸庞,微微一笑:“怎么,之恒有了中意的姑娘?这荷包是那姑娘送给你的?到时候要不要本王替你去做个大媒?” 杨之恒脸色一红,白玉般的脸颊上渐渐的透出了一点点的红色来,玥湄郡主在旁边见了有几分着急,跺着脚撅着嘴道:“父王,他哪里还能认识什么旁的姑娘?每日都是在这王府里头呆着,这个荷包是上回我打发丫头到外边给他买的,我们方才真的只是闹着玩呢!” “玥湄!”豫王的脸沉了下来:“你今年也要满十二了,为何说话做事这般不动脑筋?还不快些回你自己院子里边去,好好将那女诫女四书多看几遍,想想你的言行举止该是什么样子才是!我已让你母亲到宫里去替你找几个教养姑姑过来,是该好好约束你了!” 玥湄郡主听了豫王这番话,脸色煞白,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豫王:“父王,女儿知错,以后不再胡闹了,还请父王宽宥,玥湄不要那教养姑姑!” “你不要也得要,哪个郡主没几个教养姑姑从小指点着?你十二岁才找教养姑姑已经算是迟的了,还不快些回自己院子去!”豫王横了玥湄郡主一眼,转过脸来瞧着许兆宁,眼中又露出了笑意:“你今日早上去看了宋侧妃?她身子好些了罢?” “是。”许兆宁低声回答:“托父王的福,她身子好多了,精神头儿不错,今日早上喝了一碗金丝燕窝粥呢。”口里回答恭敬,心中却有几分苦涩,自己是宋侧妃生的,可偏偏只能叫豫王妃为“母亲”,私下里头他也曾称呼过宋侧妃为“母亲”,可宋侧妃脸上却神色大变:“我不是你母亲,你千万不要这样喊我!”他知道宋侧妃是怕遭人诟病,谨小慎微,可这却是无奈的现实,他若是喊她“母亲”,那她便是僭越。试过几次以后,这“母亲”的称呼都被宋侧妃拒绝,许兆宁索性也不再坚持,只是跟着旁人喊她宋侧妃。 “这样便好,每年到了春天,她便会发病,真希望今年她要安安康康的。”豫王长叹了一声,温柔的望向了许兆宁,却没留意到旁边许兆安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 第六十一章数钱数到手抽筋 “之恒,你真的有中意的姑娘了?”等着豫王与许兆安走得远了,许兆宁这才凑上来笑着询问:“瞧着你对那荷包紧张的模样,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也在胡说了。”杨之恒心中有几分甜,可却不可承认,伸出手摸了摸胸口,那荷包似乎像个小暖炉一般,热乎乎的贴在那处:“我只不过是喜欢里边的那几朵干花罢了,特地拿荷包收好了的,没想到被郡主瞧上一定要夺了去,心中自然不忿。” “对了,那几朵花实在奇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4 妙,怎么做成这模样的?”说到花草,许兆宁眼中放出光来:“瞧着那形状该是梅花罢?再给我看看可好?” 杨之恒笑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荷包,从里边拿出那几朵干花来:“有两种花,一种是梅花,一种是茶花。”上次郑香盈赠了他几朵茶花,他也一并挪到了这荷包里头来,这荷包里装的都是郑香盈送给他的东西,成了他最珍贵的宝贝。 许兆宁将花朵托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嘴里啧啧称赞:“之恒,你是从哪里得了这花的?梅花倒也罢了,这茶花可真真难得,你瞧见没有?这花瓣边缘都有一条绞深的印记,十分新颖别致,也不知道是一本什么样的品种,真想亲眼去瞧瞧开花时的模样。” 杨之恒听着许兆宁称赞那花朵,心中也是高兴:“兆宁,这花朵是一位小姐栽种出来的,据说大周这样的茶花只有她那儿有呢,这位小姐极会种花,她园子里头多的是罕见的各种花草,你若是想要见到这茶花,可以央求我师父,让他今年四五月份带我们去那园子赏花。” 许兆宁听了杨之恒的话,眼里也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真有这样的园子?哪日能亲眼去见识一番便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假话?”杨之恒心中得意,若是许兆宁相求,师父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自然会带着他们去荥阳,这样自己也能再见着郑香盈了:“我师父与她极是相熟,等着我师父从京城回来再说。” “甚好,甚好。”许兆宁喜孜孜的点了点头:“我真想去拜会这位会种花草的小姐,向她请教一些种花养草的问题。” 过了十多日,焦大从京城回来了,他先去了豫王府,与豫王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去许兆宁的院子里找到了杨之恒。 “师父!”杨之恒正在书房里与许兆宁一起上学,见着焦大走了进来,不由得惊喜万分。摇头晃脑讲解得正起劲的夫子见着焦大过来,知道他是豫王面前的红人,不敢得罪,自己捧了书到一旁去歇息了:“焦爷先与二公子杨公子说着话,我过一刻钟再来。” “师父,一切顺利否?”杨之恒紧张的打量着焦大,师父这次去京城定然是处置重大的事情,否则绝不会不带上他。自从认识焦大拜他为师开始,他们就没有分开过,到哪里都是一道儿,师父能将他撇下,自己独自上京城,那是不想带上自己这个累赘。杨之恒望着焦大有些疲倦的神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苦练武功,要做师父的好帮手。 “顺利得很。”焦大淡淡的回答了一句,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怎么才一个月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些。” 许兆宁在旁边笑着点头道:“我也觉得之恒这些日子长得很快,瞧着都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了。”许兆宁只比杨之恒大一个月不到,原先两人都是一般高矮,可现在却被杨之恒给超过了,站在杨之恒身边,许兆宁发现自己只到他额头那处。 “之恒,个子长了,其余都要长才是。文才武功,一样都不能拉下。”焦大满意的瞧着杨之恒,虽然才过一个月,可他觉得杨之恒仿佛变了许多,也许新年新气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长了一岁。 “师父,我知道。”杨之恒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师父没在的时候,我可没有闲着,拳脚功夫没有放下,也看了些书。”杨之恒摸了摸头,后边这半句他说了假话,至少在归真园呆着的那几日里,他一个本书都没有翻动过。 “这就好。”焦大欣慰的朝杨之恒点了点头:“你继续与二公子念书罢,师父先回家歇息着,明日再来看你。” “焦大叔,我有一个请求。”许兆宁挤了过来,急急忙忙拉住了焦大的衣袖:“听之恒说你识得荥阳一个会种花草的小姐?听说她有个田庄,里边种了不少奇花异草,等着春日天气好的时候,能不能带我去她那田庄里边看看?” 焦大瞥了杨之恒一眼,心中有几分奇怪,怎么他与许兆宁说起郑香盈来了?转念想到鲁妈妈答应的好酒,他也来了兴致,笑着抱拳道:“既然二公子有事相求,焦某怎么能不答应?再过两个月,咱们便一道去荥阳看花罢。” 听着焦大答应了,许兆宁与杨之恒分外高兴,许兆宁高兴的是可以看到罕见的花草,杨之恒高兴的是能见到稀罕的人。两人笑微微的坐回了书桌旁边,许兆宁吩咐书童去取了一本黄历过来:“咱们来瞧瞧,哪个日子适宜出行?” 将一本黄历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好一会子,杨之恒指着黄历上一个日期说:“就这个日子罢,适宜出行、上梁、迁徙、嫁娶……” 许兆宁凑过来瞧了瞧,点着头道:“这日子瞧着不错。”低下头看了看,哈哈一笑:“这日子也有不宜之事,你瞧着这上边说犯财神,或许要破财呢。” “你还怕破财不成?”杨之恒笑着捶了下桌子:“就这个日子罢,三月二十六,咱们定好便不改动了。”伸手悄悄摸着那贴着胸口的荷包,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仿佛从那处升起,将全身都温暖了几分。 阳春三月,春光晴好,路边的柳树抽出了新的枝条,上边点缀着绿茸茸的新叶,山间各色野花都开了,挤挤密密的开在绿色的叶子上边,就如锦缎里绣着的花儿一般。秧苗刚刚种下,田野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中间偶尔夹杂着一块金黄色的油菜花地,密密匝匝的铺在了地上,与旁边绿色的稻田交映着,远远望着,好似一幅黄绿交错的厚重毡毯。 归真园里边一片繁忙,三月正是适合栽种的季节,郑香盈自然不会闲着,正带了田庄里的下人们在种树种花。过年以后她去牙行里挑了二十个下人,在买人之前她派人到那二十人的村子里打听过,为人忠厚老实的她才肯要。买了回来以后这些人没有让她失望,做事情十分卖力气,而且也没有多话好说,她暗地里头观察了一个多月,发现这些人没有花冤枉银子,确实是做事的好帮手。 二月初的时候,陈老板便来了一回,卖给太白酒肆的那两百坛酒已经告罄,他特地来看看归真园是否还有存酒。郑香盈心中欢喜,将鲁妈妈年前酿的那一批琉璃白卖给了他,又与陈老板签下了协议,春季供应太白酒肆三百坛新酒。 鲁妈妈听着自己的酒销路好,不由笑得开心,摩拳擦掌的准备酿新酒。春季里头各色的花多,鲁妈妈这一回准备酿桃花酒与梨花酒,田庄里头的人手都一起动手来帮忙,新买来的几个丫鬟在小翠小琴的带领下清晨起来去摘新鲜的花朵,年轻力壮的下人代替了寿伯与禄伯,去归真园后边的山上提山泉回来。 郑香盈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往那后山张望,这后山的清泉可真是好,放到前世该是天然矿泉水了,后山上也有不少野生果树,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5 完全可以嫁接了作为优质水果卖出去,看来看去这后山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将这山头买下来。 郑夫人暗地里买了一个铺面,租了给一家卖丝绸的,几年租金攒了下来差不多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她去年在宗祠里大闹了一番,从族里头挖了一万两银子,郑夫人还有三万两银子的压箱钱放在那盒子里头,加上最近卖酒的钱,自己差不多有了五万两银子的家底。 虽然田产买卖明码标价,可这买山头的人不多,大部分该是找了官府私底下买卖的。自己这归真园与后山隔了半刻钟的脚程,中间全部是稻田,听说是一位姓黄的富商置下的田产,要是想买那坐后山,少不得也要将这些稻田全部买下来才行,将归真园扩建到那山脚下头,再一并圈了起来,这才好管理。 郑香盈叹了一口气,要用银子的时候,只恨自己荷包里的钱少了。自己手里才有五万两银子,光是中间这些稻田,至少也得要花三万多两银子,那个山头一万多两银子想要买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而且田庄上边还有四十多口人问她要吃要喝呢,要是把这五万多两银子都花完了,难道大家都一起喝西北风去? 若是这大周也有如后世银行里的低息贷款便好了,自己去钱庄里贷时万两银子将那后山买下来,不出十年便能赚得翻一番。只可惜大周钱庄里的放贷利息很高,民间的印子钱自己更是别想去沾,利滚利的下来,不得几年,自己便该被那雪团儿一般的债务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眼睛在园子里溜了一圈,郑香盈皱着眉头想,若是来几个识货的,将这园中花草买些去,也能挣一大笔银子。但要是想要一朝致富,那便需得来个有慧眼又腰缠万贯挥金如土的主儿,自己园子里那株山茶花和五色月季给买了去。 郑香盈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肥头大面的男子,穿着闪闪发亮的绫罗衣裳,手中托着一个鸟笼儿,身后跟了几个长随,口中念念有词:“我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吃饱喝足一掷千金……” 第六十二章桃花宴开门大吉 春风吹,桃花开,归真园的桃林里边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经过几年的培植,园子里边已经有各种观赏桃花,白碧桃、红碧桃、五色碧桃、垂枝碧桃、千瓣桃红、绿花桃、绛桃,这些桃花千姿百态,颜色也各色各异,开得一片烂漫芳菲。 郑香盈指挥着一群下人在归真园的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园子里忙碌着,这是她的实验生产基地,属于商业秘密,谢绝对外人开放,在园子的一角,密密匝匝的种了好几百株矮脚桃花,还用绳子将枝条扎了起来,捆绑成各种姿态,有嫦娥奔月,有百鸟朝凤,有高山流水,还有翠竹幽篁。 下人们小心的将矮脚桃花从地里挖出来,放到旁边的白瓷盆里边,又将土给填好,把捆着树枝的绳子解开,一盆盆各种形状的桃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郑香盈手里拿着剪刀,站在二十盆桃花面前不住的打量着,看着那些地方需要修剪便将杂枝乱叶剪去。 “姑娘,为何只要挖二十盆出来?”小翠瞧着那一盆盆开得娇艳的桃花,有些奇怪的问郑香盈:“这里有几百株,为何不一次全部刨出来?” “物以稀为贵。”郑香盈抬起头来,接过小翠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若是咱们一次摆几百盆出来,反倒显不出这桃花的特别了。”明日是荥阳诗会今春的第一场游宴,她还指望着抓住这个机会来将她归真园的名气打响。虽然她在栽了两百多株这种矮脚桃花,明日却故意只摆出二十盆来就是想吊那些人的胃口,让他们瞧着觉得十分金贵,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能花闲钱买花的人绝不是穷酸之人,也算得上是荥阳城里有些名望的,他们将那盆栽买回去摆在案几上头,来访的客人若是有附庸风雅想要效仿的,自然会问这盆栽的来路,归真园的名字也就会随之被世人所知了。 当荥阳城里的人都知道归真园里有花卖,就可以搭着卖些上档次的花,一盆卖出去就能抵得上今日一天的收益,这样才真是赚钱呢。郑香盈望着摆在身边开得灿烂的桃花,心中有一种豪情壮志,总有一日,当荥阳城里的人想要买花的时候,脑子里便想到归真园三个字。 第二日一早,荥阳诗会的人便坐着马车过来了,桃花林里的花儿开得正盛,露水挂在花瓣上滚来滚去,更衬得那桃花娇艳欲滴。众人见着这颜色各异又妩媚动人的桃花,一时都傻了眼:“原以为天下的桃花就是一色的粉罢了,没想着还能见着这么别致的花儿。” 引着众人进桃林的小翠听着众人的夸奖,嫣然一笑:“我们归真园的花儿可是有自己特色的,单单桃花的品种就有十多样。各位爷若是有兴趣,我们归真园还出售小盆的景观桃花,可以放到案几上头,或是放到书房里头摆着,都是极好的。” “竟然还有这种桃花?”诗会里边的文人墨客们听了都啧啧称奇:“桃花还能种成小盆的?第一次听说。” 小翠笑了笑道:“大家可以跟我过那边去瞧瞧便知。” 众人跟着小翠走到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那里,就见里边的桌子上边摆放着十来个白色的瓷盆儿,里边有各种小小的桃花树,修剪成各种形状,灵动轻盈,妙趣横生。最中间有一盆略微大一些的桃花十分醒目,那形状就如一个曼妙的美人正在翩跹起舞,盆子外边放了一块纸牌儿,上边用簪花小楷写着七个字:歌尽桃花扇底风。 “好花,好句!”几位士子不由得高声称赞了起来:“李会长,这归真园主人是谁?如此风雅,何不请他过来参加咱们的诗会?” 李会长见着这诗句也是愣在了一旁,心中赞叹这郑小姐的诗句字字珠玑,真是妙不可言,这时听着众人问归真园主人,马上想起郑香盈谆谆拜托他不要泄露自己身份,于是笑着向众人点头道:“归真园主人乃是一位隐士,她不喜热闹,只喜静居,他肯将这园子借给咱们做游宴场地,已经是实在难得,各位还是莫要去干扰了她。”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高人自然有不俗之处,咱们也不必勉强,不知这些桃花要卖多少钱一盆?” 跟在小翠身边的小琴听了这话心中高兴,走上前来指着那小盆的桃花道:“这些小盆的三两银子,这边大些的五两,中间那一盆十两。各位爷,这价格实在不贵,光是那白瓷盆儿,少说也得要半两银子一个,再瞧瞧这花儿开得甚美,摆在案头上,给屋子里头平添了不少色呢。”卖出一盆,郑香盈给她们三钱银子,小琴眼睛盯着那些文人士子,心里盘算着不知今日能卖出多少。 “三两五两银子而已,不贵,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6 确实不贵。”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士子指了一盆桃花道:“我要这一盆,你帮我留着。”转脸望着身边跟着的长随道:“快些将那盆花抱出来。” “这位爷,您贵姓?您先付了银子,我写了您的名讳贴到这盆子上头,等着要走的时候再来领便是。”小翠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笑盈盈的望着那士子:“今日只摆了二十盆花出来,若是晚了可就没得卖了。” 那士子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银锭子:“你称称看,该是五两重。” 小棋接过银子,拿了小秤盘子称了下,点了点头:“确实是五两。”小翠问了那人的姓名,将名字贴在花盆上边,将那盆花抱到一旁。桌子上头本来是摆得满满,忽然搬走了一盆,瞧着就如人少了一枚牙齿般,空洞洞的一块。 “给我来一盆。”第一盆被买走,旁边不少人也跟着开口道:“我要那一盆,给我留着!”小翠小琴和小棋三人霎时间手忙脚乱,二十盆花不多时便卖了个干干净净,还有说得晚些的人没有抢到花,十分遗憾,小翠笑着让他们将地址留下来:“这位爷,您先将银子付了,我们归真园三日内便将这桃花送到您府上去。” 李会长与陈老板在旁边站着看众人买花,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位郑小姐可真真是赚钱的好手,租园子要一百五十两,现儿这二十多盆花差不多又是一百两,还顺便打开了卖花的门路。”虽然今日只卖了二十盆花,可这二十盆花搬回去,荥阳城里自然有见了喜欢的,少不得又会来归真园购买,这可是一举三得。 众人买了花以后,李会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咱们现在去各自赏花,半个时辰以后再回到这边来赛诗作画。”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带着各自的书童长随散到园子里到处去赏花,一路上只见花团锦簇,绿柳红花,个个皆是赞叹春光晴好,景色撩人。 回到桃林前边,坪里已经摆了十多张桌子,中央摆了一个香炉,里边插了几支线香。“老规矩,三柱香为期,大家各自拟题,今日主题与桃花有关。”李会长宣布了规则,众人拿起笔来,开始凝神苦思,揣摩作诗。 小翠向小琴与小棋交代了一番,让她们好生看着场地,自己拿了银子飞了一双脚回去向郑香盈回禀这边的情况:“姑娘,那些小盆栽的桃花已经全部卖光了,还有四位爷放了银子在这里,说要咱们送货过去呢。” 郑香盈拿着那荷包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不错,今日也有快三百两的进项了。”她拿出账簿子出来开始记了一笔账,万事开头难,一切都要慢慢来。今日这一批矮脚桃花卖了出去以后,不愁没有人会循着路儿过来。 “等会让方妈妈带人将准备的点心小菜送上去。”荥阳诗会里的人可都是她的义务促销员,可得要好好招待才是,郑香盈站起身来,望着院子里一地落花,心里十分得意,每日吃好睡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能坐在家里赚银子,人生惬意,莫过于此。 香炉中线香燃尽,诗会那边已经评出了前三名,对着桃花作画的人也差不多收笔,这边方妈妈小翠带着几个丫鬟提了篮子走了过来“我们家主人说,饭时尚早,先用些点心小菜调点口味,还有我们田庄自酿的美酒,各位请自用。” 各色点心与小菜摆在桌子上头,色香味俱全,瞧着便让人垂涎欲滴,众人围着几张桌子慢悠悠的品起酒菜来,那酒香清冽,喝在口中十分甘甜绵醇:“真乃好酒!” 陈老板含笑道:“归真园里的酒皆是佳酿,均由我们太白酒肆代卖,若有兴趣,可来我们太白酒肆瞧瞧。”李会长瞧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这陈老板就是机灵,按理来说他本是没有资格进诗会的,只是他一向风雅,诗会有什么活动又舍得出银子,大家都不排斥他,这么多年下来,也将他看成自己人了。 众人用过酒菜以后便自去园中游玩,池塘边放了钓竿,还有一条小木船,不少人在池塘边垂钓,有人带着长随去荡舟,还有些人,三五成群,或是在草地上坐着闲聊,或是在亭子里边坐着看风景。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偏厅那边来人喊吃饭,饭菜十分丰盛,味道又不错,众人吃得酒足饭饱,个个满意。 梅花宴与桃花宴后,归真园便在荥阳城里闻了名,不少人家前来预定游宴的场地,还有一些人慕名前来买花,郑香盈准备的那几百株矮脚桃花十余日内便卖得干干净净,连桃花枝子都没剩下。 “姑娘,这花儿竟然也能卖出这么多银子来,真好。”小翠笑眯眯的守在郑香盈身边,瞧她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一边用手指压着自己的胳膊使劲儿揉:“这些天虽是累得腰酸背痛,可是一想到有银子赚心里头便高兴。” 从去年卖酒开始到今年卖花,小翠也攒了好几十两私房钱,干活越来越有劲儿。归真园的下人个个与她一样,虽然天天忙碌,可心里却十分欢喜,没想到还能遇着这么好的东家,才这么几个月,每人手中便有了好几两银子。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咱们的小日子会越过越好。”郑香盈让方妈妈好好办了几桌酒宴,将归真园的下人都召集拢来:“各位以后继续努力。” 下人们高兴得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连忙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个个表示愿意为郑香盈效劳,以后做事情便更有劲头了。从二月二那日开始,归真园里边一直忙忙碌碌没个安歇的时候,忙了一个多月有余,总算是慢慢得了清闲。郑香盈瞧了瞧自己那个记事的本子,见着最近几日没有安排游宴的活动,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明日二十六,大家总算可好好歇息了。 ☆、第43章 巧手轻拨金算盘 三月的天空一碧如洗,只有一丝流云在天空中悠悠而过,一声鸽哨响起,数只白色的鸽子展翅高飞,如银色的流星般在天空里划下几条痕迹,擦着徐徐升起的纸鸢而过。路旁的树木已经褪去了鹅黄绿的颜色,翠绿的叶子交叠,在地上投下一个淡黑色的影子,不住的随风摇摆。 数匹马在官道上奔驰着,中间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车队行进很快,扬起一路烟尘。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竟然是四匹马拉着的车,里边坐着的定然不是普通人,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为何奔跑得如此急快?” “之恒,还有多远?”许兆宁掀开马车的帘幕望了望外边,他们昨日晚上酉时便动身出发了,中间在一家镇上的客栈歇了一晚上,今日早上寅时初刻便动身,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眼见着太阳从云层里透出光影来,他不由得有几分心急,赏花需得在早晨看那花朵绽放的一刻才叫美,若是中午才赶到,那岂不是糟蹋了一日里边最好的时候? “兆宁,没有多远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7 了,很快就到。”杨之恒看着远方隐隐青山,归真园越来越近,心里头有些雀跃,可脸上却不敢显出异样的表情来,手里握着缰绳,扬鞭打马跟上了焦大,飞快的往前边跑了去。 “之恒,我觉得你今日与平素有些不同。”焦大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杨之恒:“你有心事,是不是?”他的眼前浮现出郑香盈倔强的脸,心中若有所悟,春天来了,自己的徒弟也许动了些小心思。 “师父,我哪有什么心事?”杨之恒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脸去,催着马往前边飞快的跑开了去,心里头却同吃了蜜一般,甜得似乎化不开。回想着过年时那几日住在归真园,与郑香盈朝夕相处,真是人生至美至乐之事。 归真园的门开了一半,寿伯正在打扫门口那块地,听着马蹄声响,抬起头来便见着数匹马正在往归真园门口跑。“莫非今日又有来归真园游宴的人家?”寿伯直起身子来想了想,昨日郑香盈仿佛说了没有人家会过来,可以歇息一日,怎么又来人了? “小杨公子!”看清楚来人时,寿伯眉开眼笑的喊了出来:“原来是小杨公子回来了!还有焦爷也一起来了!”寿伯转过身去,扯着喉咙往里边喊了一句:“老婆子,焦爷与小杨公子来了!” 鲁妈妈听到外边寿伯的喊叫声,从屋子里边走了出来,见着杨之恒也很是欢喜,掀起衣角擦了擦手,朝着杨之恒笑了笑:“你们稍等下,我这就去向小姐通传。” 许兆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瞧了瞧归真园的大门,从这扇大门来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放眼往园子里边瞧便只觉视野开阔,望不尽的姹紫嫣红开遍,繁花似锦。正在张望间就见一位少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慢慢往门口而来。 少女身上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那颜色极其淡雅,一点点粉色的影子似乎伸手就能抹了去。她肌肤就如羊脂玉般温润晶莹,小小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款款走到面前,朝焦大与杨之恒笑了笑,嘴角边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焦大叔,杨公子,好久不见了!” 焦大瞧着郑香盈哈哈一笑:“我与之恒还惦记着你答应下来的美酒呢,这不,特地过来一趟,看看究竟有没有给我们准备。” “哪能少了焦大叔的酒呢?鲁妈妈特地将送给你们的酒放在井里头窖藏着,都差不多沉了半年了,想必那滋味会分外不同。”郑香盈笑微微的回答,抬眼望见了许兆宁,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有几分不快,但瞧着他是由焦大与杨之恒带过来的,也不想得罪了他,笑着望了杨之恒一眼:“杨公子,这位是谁,也不介绍一下?” “他姓许,你叫他许公子便是。”杨之恒伸手拍了拍许兆宁的肩膀:“他是我的好友,也十分喜欢种花养草,听说你这归真园里有不少奇花异草,特地央求我们带他来看看。” 杨之恒没有说错,许兆宁的确是他的好友,虽然他的身份只是许兆宁的伴读,可豫王对杨之恒却是青眼有加,准许他直呼许兆宁的名字,让豫王府的下人们都必须称呼杨之恒为“杨公子”,绝不能轻视了他去。或许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头,杨之恒心里暗自揣测,否则豫王也不必要这样对待自己。 许兆宁听着杨之恒介绍自己,赶紧向郑香盈行了一礼,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郑小姐,久闻归真园大名,心中极想一见,不知道可否有这荣幸。” “自然欢迎之至。”郑香盈点了点头,朝焦大调皮的笑了笑:“焦大叔,这归真园的主人,可不是我,你们可莫要弄错了。” 焦大与杨之恒一愣,着昨晚歇在客栈,听着客栈里头也有人提起归真园,说到归真园主人,那些人眉飞色舞道:“归真园的主人乃一风雅之人,约莫六十许,冬日喜穿穿鹤裘,夏日以荷叶为裳,十分脱俗,不喜与俗人接触,真隐士也!” 那会子杨之恒听了这议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他知道郑香盈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归真园乃是她的产业,可没想到以讹传讹,她竟然化身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现在听着郑香盈一本正经撇清与归真园的关系,杨之恒不由得忍俊不禁:“我知道,归真园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郑香盈大喜:“不错,不错,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许兆宁在一旁见着郑香盈与杨之恒说笑,两颊微红,就如天边朝霞一般,抬眼望过来时,就觉星眸闪闪,目光清澄如水,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豫王府里多的是各种算计阴险,这般纯真无邪的容颜,真是少见。 “郑小姐,我爱花成痴,今日特地清晨过来造访便是想见着花卉初开,不知可否能带我前去观赏?”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看花,自然不能错过机会,许兆宁不顾多看美人的脸,直接提出了要求。 郑香盈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动,朝许兆宁打量了一眼,见他头上带着小小的紫金冠儿,上边有一颗硕大的明珠,足有鸽子蛋大小,圆润柔和,映着阳光发出淡淡的清辉。身上是一套缂丝外袍,上边印着的花纹极其鲜明,,腰间系着一条腰带,上边嵌着一块美玉,数颗小宝石,腰间还系着一根玉色丝绦,下边悬着翡翠玉珏,瞧着那翡翠便有若碧色流水般,那宝光盈盈,流光溢彩。 这便是自己渴盼已久的那个人了罢?有钱,爱花,就不知道是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主儿。郑香盈心中高兴,朝许兆宁点了点头:“许公子果然是内行人,这赏花需得清早,于那花将开未开之时,瞧着那花开的刹那,才真真是享受呢。” 许兆宁听了大为兴奋:“郑小姐果然懂花!”一边说着,一边跟了郑香盈往前走,焦大师徒见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杨之恒见着许兆宁与郑香盈说得投契,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微微的酸意,跟上郑香盈轻轻说道:“郑小姐,你打算带我们去看什么花?” “现在三月末了,桃花差不多开残了,梨花李花也过了盛季,倒是杏花开得正好,杨公子可想去瞧瞧杏花?”郑香盈微微抬头,见杨之恒双目炯炯正盯着自己,瞥眼瞧着许兆宁正在和焦大说话,赶紧抓住空挡小声问了一句:“那位许公子很有钱罢?” 杨之恒转头看了许兆宁一眼,心中酸意越发有些浓,轻轻点了点头:“很有钱。” “有权否?”若是能帮她与官府砍砍价,将那山头的价格砍到五万,或者让她分期购买后山,她也很开心了。 杨之恒的心沉了沉,只觉自己声音有几分干涩:“很有权。” 郑香盈高兴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有钱有权,既富又贵,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杨之恒也点头,那今日她真是遇着贵人了,难怪清早起来喜鹊便在外头叫个不停,自己的右眼皮也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8 一个劲在跳,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古人诚不欺我!“这位许公子,平日可舍得花钱?”郑香盈望着杨之恒的脸,心中有些奇怪,怎么转眼间他那张脸便黑了三分。 “大方,豪爽。”杨之恒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边挤出来的,这时他才忽然发觉许兆宁原来有这么多受人欢迎的长处,与他相比,自己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太好了!”郑香盈转脸看了跟在后边走着的许兆宁,笑着对杨之恒道:“我手里头缺钱,今日偏巧来了个财神爷,我带他去看那茶花,你在旁边帮我吹嘘吹嘘,咱们一道儿努力,好好赚上一笔银子如何?” 杨之恒的心蓦然便轻松了几分,听着郑香盈说出“咱们”两个字的时候,他几乎快活得要一蹦三尺高,他咧嘴朝郑香盈笑了笑:“没问题,我自然要帮你说好话儿!” 郑香盈见杨之恒脸上顷刻间便阳光灿烂,心中奇怪,今日杨之恒这表情可实在丰富。无心想太多,郑香盈望向跟了上来的许兆宁,盈盈一笑:“许公子,我想这寻常的花你也见得多,要看便去看你没有见到过的,不知许公子意下如何?” “我没看到过的花?”许兆宁马上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起来:“什么花儿?” “有五色月季,有几株钻石蔷薇,取名胭脂泪,还有一本叫做美人妆的茶花。”郑香盈瞧着许兆宁的眼神灼灼,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瞧这许公子的模样,真像一条即将上钩的大鱼。 而且,是一条大头娃娃鱼,很肥,郑香盈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第六十四章千金散尽还复来 青石小径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旁的青草翠色连绵,草叶上边有晶莹的露珠正在不断的滚动着,就如洒落在草丛里的珍珠,映着阳光,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彩。这段路边栽种的是金丝柳,柳枝曳地,不住的在行人的衣裳上边拂过,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味,让人闻着只觉舒服之至。 沿着青石小径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忽然间眼前一亮,就见小径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淡紫色的花朵落满了一地,小径上边犹如铺了一条厚厚的毡毯一般,放眼望去,淡淡的紫色接天连地,无休无止。踩在落花上头,便听着有细微的吱呀作响,仿佛踩在心弦上一样,拨动了一曲春日的欢歌。 “许公子,我们到了。”郑香盈站在一处院门前,转眼望了许兆宁一眼,笑意盈盈:“鲁妈妈,将门打开。” 推开院门,众人鱼贯而入,满园芬芳,许兆宁忽然间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这园子布局精巧,栽种的花草都是极为少见的,还有山石与小小的池子点缀其间,星罗棋布,瞧着高低错落,十分别致。 这个园子里栽种的花卉都是郑香盈这些年来精心栽培嫁接的新品种,也难怪许兆宁会瞧得错不开眼珠子,她淡淡一笑,将许兆宁引到东边的一个角落,转过一座假山,便见着靠着墙栽种的那几株五色月季。月季花栽下已有好几年了,长得极高,枝叶繁茂,上边有盛开的花朵,花朵硕大,重瓣,颜色各异,数了一数,果然是五种颜色:娇黄、素白、粉红、淡绿、胭脂红。 “竟然真有同时开五种颜色的花!”许兆宁站在月季花旁边,看得目眩神怡:“我还以为我园子里的花已经是集天下之大成,除了御花园比不上,大周应该没有能比得过我园中花卉的地方,没想到竟是孤陋寡闻了。” 郑香盈与杨之恒并肩站在许兆宁的身后,见他看得如痴如醉,微微一笑:“这世上谁 又敢说自己的东西无人能出其右呢?许公子,你且过来看看这个。” 转过一个拐角,就见靠墙搭着一个架子,上边爬满了蔷薇花,蔷薇本是春日常见的花朵,许兆宁先前倒也没有在意,可凑近一看,却大吃了一惊,这蔷薇花与常见的蔷薇大为不同,一般的蔷薇花型较散,盛开的时候全部的花瓣似乎都要从花蕊那处坠落一般,而且颜色也只粉红与粉白居多。可他现在见到的这架蔷薇,花朵小巧玲珑,花瓣包得十分紧密,就如美人生气时嘟起的嘴一般,花瓣环绕着花蕊层层叠叠,上边还沾满了露水,一闪一闪的,刺着人的眼睛,就如宝石一般。 “这是蔷薇?”许兆宁指着那满墙的花朵,有些疑惑的问郑香盈。 “对,正是蔷薇,我给它取名胭脂泪。”郑香盈瞧着许兆宁震惊的模样,心里头得意,要的正是这种效果,这位许公子脸上表情越是震惊,她便越有胜算能开高价:“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许公子,难道不觉得这蔷薇要比寻常蔷薇更香些?” 这钻石蔷薇融合了玫瑰与蔷薇两种花卉的特色,花型好,而且香味极为浓郁,还在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这醉人的香味。在前世,她的花苑里卖得最好的花卉之一便是这钻石蔷薇,特别受年轻人的欢迎。虽然她现在还拿不准这位许公子的喜好,可想着年轻人应该心性相通,不拘年代,总会有些眼光一致。 “好一句满架蔷薇一院香!”许兆宁抚掌点头:“郑小姐真是好才情,这蔷薇被你用一句诗便描述得活灵活现!” 郑香盈脸上微微发热,笑得有些尴尬:“这是我在一位先贤的诗词集子里头见到的,并非我所作,只是见着应景,拿来用到此处罢了。” “极为贴切!”许兆宁点了点头:“还有一本茶花呢,你说叫美人妆的?” 郑香盈听着这话来了兴致,这可是她的重头戏,对于这茶花,她很有信心能让许兆宁看呆了眼,心甘情愿乖乖的从兜里掏银子出来。回头瞧了一眼,见焦大师徒两人正跟在身后,脸上都是讶异的表情,郑香盈朝杨之恒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快跟上,自己拨开几枝低垂的树枝。弯腰前行,走了一段路程,便到了一处栏杆面前。 细竹栏杆围出了一块地方,底下是一色青翠的草皮,上头种着两株茶花,一株略微矮些,两株茶花都长得枝繁叶茂,肥厚的绿叶中托出了朵朵鲜艳的花朵。那花瓣绯红,就如丝绒一般光滑,在每一片花瓣的边缘,有着神色的一抹玉色的印记,就如美人指甲上的蔻丹,格外醒目。花朵累累垂在枝头,微风吹过,叶移花影动,红色的花朵与那玉色的点缀在绿色的叶子中不住的摇曳,忽明忽暗,让许兆宁看得如醉如痴。 “郑小姐,这花叫美人妆果然贴切!”许兆宁挨近了那些花朵,仔细看了小半刻钟,直起身子来,满意的长叹了一口气:“今日总算遂了心愿,见着这么多奇花异草,可谓是一饱眼福了。” “兆宁,难道你便不想带几株回去种着?”杨之恒见郑香盈在朝他使眼色,心领神会,走到许兆宁身边,指着那艳色花朵道:“这般妍丽的花朵,若是能日日见着,那每日心情都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89 会更好些,你说是不是?” “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许兆宁转脸望向郑香盈,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来:“只是不知郑小姐可否能忍痛割爱?” 郑香盈心中雀跃,等许兆宁这句话等了不知道多久,他总算是开口了,可脸上却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许公子,这茶花实在难得,我栽种多年,也才得了这两株,若是分了一株给许公子,那我便只有一株了……”说到此处,郑香盈语气有些怅怅然:“若是照顾不周,这茶花残了,园中便再无这美人妆了。” 许兆宁听着郑香盈说得惆怅,也理解的点了点头:“郑小姐说得不错,我只是有这种想法而已,若是唐突了还请郑小姐不要见怪。” 郑香盈见许兆宁答得实诚,也是一怔,这位许公子难道就这样放弃了想买花的打算?既然是爱花成痴,怎么着也该死缠烂打的和她说好话,让她卖一盆花给他,没想到这样便消了念头,真让她有些丧气,莫非是看出自己正操着刀子准备宰他不成? 杨之恒见郑香盈眉头微蹙,想着郑香盈对自己说的话,赶紧在旁边劝道:“郑小姐,看你这满园的花如此繁茂,也可见你善于栽种,即便买走了一株茶花,剩下的这株肯定会越开越好,哪里会开残的?我这朋友确实是惜花之人,你便高抬贵手卖一株给他罢。” 许兆宁听了杨之恒在旁边替他说话,心中感激,眼睛盯着郑香盈不放:“郑小姐,你能种出这两株茶花,自然也能种出第三株来,你便割爱让一株给我罢!” 郑香盈轻轻一笑,抬起眼来望了许兆宁一眼,那眼睛里头黑白分明,一双眸子灿灿如宝石般闪亮,看得许兆宁心中扑扑一阵乱跳,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她嘴里吐出半个不字来,自己又得失望。 “许公子,我倒是可以让一株给你。”郑香盈瞧着许兆宁的脸色慢慢舒展,心中得意一笑:“可我这花的价格却极其昂贵,说出价格来恐怕许公子会吃惊。” 许兆宁伸出五只手指来叉到郑香盈面前:“郑小姐,我出这个价格,你看可否?若是嫌少,请再添便是。”他的眉眼细长,若丹凤展翅般朝鬓边飞了去,眼睛看过来时,眼波儿便也滟滟的随了过来,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五百两银子?”郑香盈瞥了许兆宁一眼,微微撇了撇嘴,没想到许兆宁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挥金如土。这株茶花可费了她几年工夫才栽种出来,光是寻那砧木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五百两银子还不够她路上的用度呢,五百两银子,自己如何能将这摇钱树给卖掉。 “郑小姐,你会错意了。”许兆宁脸上一红,连连摆手:“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银子。我出五千两银子,你便将这花卖给我罢!” 鲁妈妈站在郑香盈旁边,身子微微颤动了下,郑香盈从背后伸手轻轻捏了她一把,五千两银子,对于有钱人家又算得了什么?特别是像许兆宁这种爱花成痴的人,看见世间珍品,定然想要据为己有,花五千两买个心头好,这也是快意人生。 “原来是五千两呀……”郑香盈笑着望了许兆宁一眼,轻声说道:“本来无论出怎么高的价格我也不想卖,可许公子是爱花之人,又是焦大叔与杨公子的朋友,我便勉为其难将它卖给你罢。”自己卖花得了银子,顺便送焦大与杨之恒一个顺水人情,让许兆宁承了他们这份情,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必然要回一个人情。 听说郑香盈肯将这美人妆让一株出来,许兆宁欢喜得眉眼都飞舞了起来,指着前边的花丛,说话都有几分结巴:“那五色月季与胭脂泪,郑小姐能不能也各让一株给我?我再出五千两,凑满一万两银子,如何?” 鲁妈妈听着许兆宁轻飘飘一句便说要出一万两银子卖三株花,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软了几分,扶着身边的树靠着才站稳了身子,小翠在旁边也听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卖花都是五两十两的,没想到今日竟然从天而降了一万两银子,捂着胸口使劲儿喘了两口气,又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感觉到有疼痛的感觉,这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她没有在做梦。 郑香盈的一颗心也激动得砰砰直跳,可脸上却极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她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停了一会,似乎若有所思。许兆宁瞧着她这神态,心中忐忑,不知道郑香盈到底会不会答应下来,就在他等得有几分焦急的时候,郑香盈轻轻点了点头道:“看在许公子诚心的份上,那我便将花卖给你,但我只要五千两银子便足矣。” “你只要五千两?”许兆宁睁大了眼睛望着郑香盈,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的人,见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身上穿着浅碧色的衫子,就如新柳般清新淡雅,柔软里带着刚强。 第六十五章豫王府风起云涌 “我只要五千两银子,可还是有旁的要求,咱们先去那边亭子歇息着,等用过早饭再说这事儿罢。”郑香盈笑着将众人引到了园中的一个亭子里,让小翠将四边的细竹帘子拉了下来,只余下一面通透,从帘子望外看,园中风景似乎被隔断成小截,又有几分朦胧。 日头已经升起,早晨薄薄的雾气也即将散尽,可隔帘相望,仿佛依旧能见着淡淡的烟霭笼着满园春色,若有若无般点染着姹紫嫣红。亭子前边已经有半地灿烂的阳光,照着麻石砌成的梯级,淡淡的反出了光来。 亭子外边站着豫王府跟来的亲卫,虽然都穿着便服,可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萧杀之气,方妈妈带着丫鬟送饭过来时,差点被他们面部冷冽的寒气吓得将手中的食盒打翻。 “来者何人?”一个亲卫拦住了方妈妈,眼中透着审视。方妈妈战战兢兢道:“我是园中下人,来给贵客送饭的。” 许兆宁听着外边的声响,伸出头来看了一眼,朝亲卫挥挥手:“让她们过来。” 方妈妈伸出手擦了擦汗珠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拾级而上,将饭食盒子打开,把里边的饭菜一一取了出来。焦大师徒与许兆宁清晨出发,还未吃早饭,见着满满的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早已食指大动,毫不客气的端起碗来,将方妈妈准备的早点吃得一干二净。 “妈妈的手艺还是那般好。”焦大吃得肚子饱饱,由衷的赞叹了一句,方妈妈听了眉开眼笑:“喜欢吃就好,等会中午让焦爷和两位公子吃点乡间饭菜,莫要嫌弃这田庄饭食简陋。” “有得吃就好,哪里敢嫌弃!”焦大转脸看着鲁妈妈,脸上的笑容亲切:“我可还记得妈妈答应过我的好酒。” 鲁妈妈搓着手笑得憨厚:“焦爷想要喝好酒可不简单?我现在就去叫人取了来!”说罢同收拾好碗筷的方妈妈一道往外边去了。 “郑小姐,方才你的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0 话还未说完,究竟你打算说什么?”许兆宁看着郑香盈,心里还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她有银子却不要? 郑香盈微微一笑,这钻石蔷薇与五色月季与那株茶花比,栽种可谓简单得多,她打算拿这两株花做人情,换了许兆宁去替她到官府去疏通。微微眯眼隔着帘子看了看外边的山岚,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许公子,我瞧着你气度不凡,非富即贵,该与官府有些来往,香盈现在有个难题,必须要与官府打交道才能解决,可香盈出身寒微,就连荥阳府衙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心里想着,若是许公子在荥阳府有熟人,可否能与我去疏通一二。” “官府?你要找荥阳府有什么事?”许兆宁颇感兴趣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她小小年纪,又会有什么事情要去与官府联系的? “香盈自小便喜种花养草,现儿有个心愿,便是将田庄后边那座山买下来,种些花草果树,开辟了来做我的苗圃果园。只是香盈手中银两不多,想与官府签下协议,十年为期,每年偿还一点,十年后便可彻底将整座山买下来。” 她心里没有底这座山究竟要多少银子,若是按照荒山的价格来算,那便会极其便宜,若按着山地的价格买卖,也不会太贵,但她最最害怕就是官府趁机要挟,要将山头用良田的价格来计算,恐怕十七八万两银子都还少了。嘴巴两张皮,上下一张便是一个数字,如果能利用许兆宁的干系,让官府按着正常的山地价格折算卖她,她也能好好的节约下一笔钱来。 “你想买了那座山?”许兆宁顺着郑香盈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由得有几分惊讶,她一个小姑娘家,有这样一个园子已经让他很敢意外了,现在她竟然提出要买整座山,真是有大筹划,大本事! “是。”郑香盈回答得很坚定:“我想将那座山买下来,到时候栽种各色果树,许公子,焦大叔,杨公子,你们下回来可有新鲜果子可以吃了。”前世的嫁接技术在大周根本还未流行,自己只要好好利用手艺,将果树嫁接了,果树不仅能挂果多,而且还能个大汁多肉甜,肯定能畅销各地。 她视察过山头有不少野生果树,其中板栗苹果梨子都长得很好,她要划片将果树栽种起来,培植出新型的品种,利用前世对于果树的各种开发,做成果脯与罐头,还可以用鲜果加工成糖炒栗子之类的小吃,不出三五年她定然能赚得盆满钵满,花的本钱银子能长着翅膀飞回到她碗里来。 “郑小姐真是有眼光!”许兆宁击节赞叹,旁边焦大与杨之恒也面露微笑:“郑小姐,你这般勤快,就怕到时候自己忙不过来呢。”杨之恒关切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你还是多多歇息,莫要累了自己。” 郑香盈转脸瞧了杨之恒一眼,朝他微微一笑,嘴角边上便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如真盛满了琼浆玉液一般,杨之恒瞧着她那纯真的笑容,便觉得有些醉醺醺的,心中激动不已,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欢呼雀跃:“她在对我笑,她对我还是比对许兆宁要好得多。” 不多时鲁妈妈将酒取了过来,她取来的是一坛木樨碧,酒刚刚倒出来,小小的亭子里边般充满了一种醇绵的香甜,引得亭子外边站着的一群亲卫都忍不住探头往这边看。 “这是木樨碧,焦大叔,你试试看,鲁妈妈去年用园中的桂花酿的新酒。”郑香盈端起一杯酒,双手递了给焦大:“香盈感谢焦大叔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又递过一盏酒给杨之恒:“杨公子,你给香盈的帮助,香盈真心感激。”杨之恒站起身来,慌慌忙忙去接那酒盏,双手相交的一瞬间,他似乎触及到了郑香盈纤细的手指,心中发慌,酒盏轻斜,一点点琼浆便溅了出来,滴在两人的手上。 “郑小姐,对不住。”杨之恒的脸蓦然红了一片,焦大在旁边见着,心中微微有几分明白,故意叱喝道:“之恒,怎么便连酒盏都拿不稳了?真没用,还不速速退下!”杨之恒这才算是脱了困,捧着那酒盏退到焦大旁边。 许兆宁是最后一个接到酒盏的,他端着酒杯在鼻尖下闻了闻,只觉一股幽香直冲心脾,那酒浆还未入喉,人便已有些醺然欲醉,慢慢抿了一口,那口感醇厚绵甜,就如夏日喝到山间清泉般舒服。 “好酒,好酒!”许兆宁惊喜的看着酒杯里的木樨碧,赞不绝口:“没想到归真园里真是有让我大开眼界!郑小姐,你可愿意去洛阳开家酒肆?或者可以将这酒专供豫王府?” “豫王府?”郑香盈吃了一惊,莫非许兆宁是豫王的儿子不成?豫王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豫王比大周其余王爷与皇上的关系都要亲厚一些,豫王府邸在洛阳,封地极广极富庶,在各位王爷中,应该是收入最丰厚的。 许兆宁的姓氏正是大周皇族的姓氏,看来他或者真是豫王的儿子。郑香盈望向许兆宁,只觉得脑袋有点点发晕,自己运气怎么就这般好,随随便便的便遇着了真正的贵人,有他做靠山,还愁自己的归真园不会发达? “冒昧问一声,不知许公子与豫王是什么关系?” 郑香盈迟疑的望向许兆宁:“可否让香盈知晓?” 许兆宁温和的一笑:“豫王乃是家父。” “原来是豫王世子,香盈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世子见谅!”郑香盈赶紧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心中暗地里高兴,没想到还真攀上了贵人,看来后山不久就能变成自己的产业了。 “郑小姐请坐,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家父并未立世子。”许兆宁摆了摆手,示意郑香盈坐了下来,脸上微微有几分尴尬。 大周的各位王爷都或迟或早为自己的儿子请封了世子,只有豫王与秦王还没有立世子。豫王府世子不立,这让王府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豫王妃一到年关的时候,见着许兆宁脸色阴沉,明显的十分不喜。 豫王府上下都在猜测世子之位会落在哪位公子手中,三公子与四公子摆明是没有竞争力的,只不过侍妾所出,而且素日里很不得豫王重视,在王府里也是没声没息的。大公子许兆安乃豫王妃亲出,二公子许兆宁虽然是宋侧妃所生,可刚刚生下来便被记到豫王妃名下,自小便是做嫡子养的,再说豫王对宋侧妃十分宠爱,不免让众人猜测豫王迟迟不立世子的缘由便是因着宋侧妃在中干扰,否则就连玥湄郡主都得了封号,为何大公子还没有确定世子之位? 其实从出身来说,豫王妃胜过宋侧妃不知多少倍,豫王妃出身大周权势最大的世家陈国公府,家族势力庞大,各种关系在朝堂上盘根错节,就如千年古树一般,即便皇上有心想要削弱一点点陈国公府的权力,都会牵一发而动一身。 豫王妃的堂姐便是当朝的陈皇后,想当年后宫疑案,三位妃嫔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1 有了身孕都莫名其妙堕了胎,查来查去似乎所有疑问都指向了陈皇后,可是皇上却只敢捉几个宫女做了替死鬼,而不敢去动陈皇后。陈皇后自己也识相,知道皇上心中有怨气,便自请出宫为大周皇嗣祈福,在清凉山华光寺里持斋两年,最后还是皇上以后宫不能无主的名义,亲自去清凉山将她接了回来。不管怎么说,从这事上边便能看出陈国公府家的势力,即便皇后娘娘嚣张到了这种地步,可皇上还是不敢动陈家的人,连皇后的宝座都不敢动一动,还要亲自去将她接回宫中。 相对于豫王妃身后的家族,宋侧妃的娘家便显得要单薄了许多,她只是光禄寺卿的嫡女,因着生得美貌得了豫王的欢喜被选做侧妃,在豫王妃强大的娘家背景前边,她显得格外的弱小,但又偏偏得了豫王的宠爱,连带她生的儿子都当成了掌心里的明珠。 “这女人便该是福慧双修。”豫王府的下人个个都在叹息:“娘家强势也没什么用,遇着强势的王爷,那还不是白搭?瞧着宋侧妃,虽然父亲只是个从三品,可人家得宠,便连儿子都要上了天,恐怕这世子之位,迟早会落到二公子头上来呢。” 许兆宁苦笑一声,其实他还真没这个野心,世子这个位置,他从来便没有肖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周行医记事》昨日正式敲定,签了出版,为了让菇凉们一起分享某烟快乐的心情,今天在这章2分留言的菇凉,某烟都会派送红包~~ 凌晨发的是防盗章,某烟保证早上起来就替换防盗章,绝不会超过早上八点,八点是咱们的约定,不见不散哟~~ ☆、第44章 借东风顺风顺水 官道上两辆马车正辘辘向前行进,马车的旁边跟着数匹骏马,前边那辆马车十分打眼,前边是四匹马,车厢垂着蜀锦的帷幕,上头还用各色彩线绣出一幅牡丹图,花蕊用的是金丝银线,迎着日头发出闪闪的光芒。而在后边跟着的那辆马车则窄小得多,只有两匹马拉着,马车帘幕是青色湖绸,瞧着有几分寒酸。 这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引来不少路人奇怪的目光:“瞧这两辆马车,一辆如此豪奢,一辆却这般寒酸,怎么便凑到一块了?” 郑香盈坐在车里,路人的议论不时的飘了一句进了她的耳朵,小翠坐在她身边,瞧着郑香盈脸色如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害怕自己姑娘听着旁人议论心里边不舒服。 “小翠,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郑香盈见着小翠一双眼睛担忧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咱们现在本来就寒酸,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人家说的是事实!” 小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姑娘,我知道,咱们以后肯定能赚很多银子,到时候也买许公子那样豪阔的马车。” “这才是有志向呢。”郑香盈点了点头:“小翠,你想不想住在大房那样的宅子里头,想不想像大房的丫头那般,全身也是珠围翠绕的?” “姑娘,我们肯定可以做到!”小翠的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郑香盈:“这才多长时间,咱们归真园便赚了不少,小翠相信跟着姑娘走,肯定会有好衣好饭!” 郑香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没想到焦大与杨之恒今日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客人。方才与许兆宁谈好,以后每隔三个月便送一批酒去豫王府,价格比卖给太白酒肆的又高了一倍有余。 “许公子,我实话实说,这酒本来也就卖十五两银子一坛,只是这路途遥远,我们送货而已辛苦,这路上的用度也得算到里边,而且万一路上打损了几坛,又是一笔损耗。”郑香盈有几分歉意的瞧着许兆宁:“这样折算起来,价格便昂贵了许多,不是香盈不想做生意,这可是在为许公子着想,这样花费实在太多。” “这么好的酒,竟然只要十五两银子一坛?实在卖得便宜了些!”许兆宁指着那黑色的酒坛子直摇头:“洛阳的酒肆,一般的酒都要卖二十两银子一坛呢!郑小姐,我再给你多添十两银子一坛,你看看咱们能不能做这生意。” 鲁妈妈今日第二次被吓到,她酿的酒卖给太白酒肆,一坛卖十两银子,她都觉得实在是卖得贵了,没想到这位许公子二话不说出了二十五两银子一坛的价格。一想着许公子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三株花,而姑娘却白白扔了五千两银子,鲁妈妈心中肉痛。方才听着郑香盈说不卖酒给许兆宁,心中更是焦急,这么好的生意,自家姑娘怎么能不做呢,她悄悄移到郑香盈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裳。 郑香盈瞧着鲁妈妈脸上的神色便知她有些着急,不由得心中有几分好笑,自己怎么会将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呢,只不过是想要抬高点价格罢了,这酒卖进豫王府可不比卖进太白酒肆,自然要将价格往高处抬,那些王府的管事,哪个不是要从中盘剥的?二十两银子一坛酒,在他们眼里应该不算贵罢?自己正准备说这个价格,结果他直接提出来二十五两银子一坛,那可是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多赚钱了。 “既然许公子如此诚心,香盈也不敢拿乔,咱们便写个契书,以后二十五两银子一坛,长期供酒罢。”郑香盈笑着答应下来,命小翠拿来纸笔,签了一份契书,鲁妈妈见着许兆宁在契书上签名,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站在郑香盈身后,摩拳擦掌,若不是还有贵客在,恨不能现在就去开始干活。 “姑娘,咱们当真要去将那后山买下来?”小翠见着郑香盈面带微笑,不言不语,仿佛在盘算什么,掀起帘子望了望那渐渐变得模糊的后山,心中有说不出的好奇,买一座山,姑娘手中有那么多银子? “我是这么想的,若是真能买下那山,那可是咱们的聚宝盆。”郑香盈拿着荷包轻轻捻了几下,里边的银票沙沙作响,她咬咬牙拿出了三万两银子,打算做为后山投资的预付款,只是不知道那荥阳知府可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若是那人灵活有眼色,见着许兆宁,自然会要想法子巴结才是。 马车从荥阳街头驶过,,饶是荥阳百姓也见过郑府的豪华马车,见了许兆宁的马车却也啧啧称奇:“瞧这马车的四角,上边都吊着金子做成的铃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家,竟然豪奢若此。” 马车在荥阳府衙前停了下来,有亲卫上前与衙役说话,得知荥阳知府今日休沐,不在府衙中,又让那衙役带路,将马车开到了荥阳钱知府的府邸。 此时已是下午未时,钱知府正搂着小妾在午休,听说来了豫王府的二公子,吓得他整了整衣裳便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见着许兆宁气度不凡,又瞧着他拿出了豫王府的腰牌给自己验看,哪里敢伸手来接,只是弯腰低头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二公子,下官来迟,还请见谅。” 许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2 兆宁笑着伸手将钱知府扶了起来:“钱知府今日休沐,上门打扰已实属不该,何来见谅之说?我今日却是有一事来相求的,还请钱知府通融一二。” 宾主落座,钱知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吩咐下人上香茶,然后转脸诚惶诚恐的问许兆宁:“二公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若是下官能帮上忙,那定会尽全力。” “我想在荥阳买一座山头。”许兆宁施施然开口道:“那座山也不大,我去看了下,是一座荒山,想来不要多少银子就能买下来。” 荥阳知府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边,原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只是买一座山而已,这不是小事一桩?早就听闻豫王的二公子极喜栽花种草,看来他是瞧着那山适合种花草,想将它买下来。 “这种小事,何劳二公子亲自前来?”钱知府一副讨好的笑容,将身子往前边倾斜了几分,脸上几撇小胡子也因着他急促的呼吸不住的在抖动:“随便派个管事来说便成了,下官自然也会尽力为二公子办妥当。不知二公子看中了哪座山头?” “城北不远处,那个被叫做赤霞山的,我瞧着那水土极适合养花。”许兆宁朝钱知府笑了笑:“而且我见它是一座荒山,还没有人在那边开荒种田,应该价格也不会太贵,买来种花是再好也不过了。” 钱知府心领神会,满脸谄媚的笑容:“当然是荒山,荒山。” 这荒山的价格与田地的价格可相差太多,若是做荒山卖,一个山头最多不过十万两银子,若是做良田卖,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都买不到了。今日自己送个人情给二公子,他自然要承了自己的人情,到时候少不得要还给自己的。 许兆宁见着钱知府那阿谀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钱知府,我说了是荒山可不能算数,咱们最好一起去瞧瞧,丈量下面积,再看看要付多少银子,免得旁人说闲话。” “二公子真是体贴下官。”钱知府举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汗珠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油腻腻的一把粘在那里,让人瞧着有些不舒服:“若是二公子有时间,可先耐心等待一日,我立即派人去丈量那赤霞山。” 许兆宁摆了摆手道:“我是没时间等了,但我在荥阳有一位为同伴,你与她谈也是一样。”他伸出手指向郑香盈:“到时候你与她签契书罢。” 钱知府狐疑的望了望郑香盈,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瞧着气度悠然,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又如何能替许二公子来打理那赤霞山?“这位郑小姐……便是二公子在荥阳的管事?” “不是管事,她是我的同伴。”许兆宁微笑着望向郑香盈:“我与郑小姐合作,这赤霞山便由她来管理。”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许兆宁竟然也想在这事情上伸只手过来,她心中飞快的合计着,目前她的财力,想要买下这山是不太可能,而许兆宁的加入,不仅能减少成本压力,以后自己办事也方便得多。前世里边那些做生意的,不都要拉个当官的做靠山,现儿靠山就在眼前,自己不去靠着也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与郑小姐联系便是。”钱知府望了望郑香盈,脸上那阿谀的笑容丝毫未减:“不知郑小姐与荥阳郑氏可有关系?” 郑香盈微微踌躇了一下,她真不愿意提起荥阳郑氏,可现在自己还只能背着这个姓氏,无论如何都还是郑家的人。“我确实是荥阳郑氏的小姐,但还请钱知府替我保守秘密,毕竟抛头露面做买卖,非大家小姐所为,签了契书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只会派我的贴身妈妈或者丫鬟来交涉。” 钱知府看了看郑香盈,又看了看许兆宁,脸上露出了自以为了解的神色,连忙点头道:“郑小姐请放心,下官自然明白,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不需你本人出面。” “那一切便托付给钱知府了。”许兆宁笑着站了起来:“早就听说荥阳知府做事果断,而且十分干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还有事要先洛阳,这边的事情便全权由钱知府负责了。” 走出荥阳府衙,许兆宁望着郑香盈,满脸歉意:“郑小姐,我没有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了,你该不会介意罢?” 郑香盈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可想着许兆宁此举对自己毕竟还是有利,况且他既然插手进来,自己向他借些银子,总归比去钱庄借合算。想到此处,她抬头望着许兆宁,淡淡一笑道:“多谢二公子照顾,只是香盈手头银两不多,还不能一次将这山买下来,若是二公子不介意,能不能先借些银子给我,我每年都偿还一部分?” “自然可以,我明日叫之恒替你送十万两银子过来,一切由你处理便是。”许兆宁望着郑香盈的脸,有几分迷惑,这样落落大方又胸中有经纬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父母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法子教出来的。 第六十七章借东风顺风顺水 有了许兆宁这块牌子,一切都很顺利。第二日钱知府便派了人去赤霞山丈量了一番,然后照着荒山的价格来算,只需要九万八千两银子。郑香盈合计了一番自己手头将近有六万多两银子,与许兆宁每人各付四万九千两银子,那么还剩下一万多两,可若是全付了这买山头的钱,以后便会有些捉襟见肘。 买了山头少不了要进行基本投入,要将山围起来,要进行各种改造,还要买更多的人手,这些没有银子都行不通,想来想去,郑香盈决定等许兆宁送了银子过来,她便将他的银子拿去买了赤霞山,自己的银子分文不动。 许兆宁没有食言,第二日便让杨之恒将十万两的银票送了过来。寿伯一见着杨之恒骑马过来,早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小杨公子过来了。” 杨之恒点了点头,将马缰交给了寿伯,自己轻车熟路的往院子那边走了过去,才踏进前院,鲁妈妈便笑着迎了出来:“小杨公子,路上辛苦了!姑娘正在偏厅练字呢,你去那边找她罢。” 鲁妈妈自从许兆宁走了以后,当即便动手开始酿酒,郑香盈让她歇息几日再说,可她怎么也不肯停手:“妈妈现在身子硬朗,还能做事儿呢,闲着也是闲着,天上有银子掉下来怎么能不去捡!” 小琴与小棋听说了签了契书给豫王府供酒,二十五两银子一坛,两人早就欢喜得合不拢嘴,也都表示鲁妈妈的行动:“妈妈,我们这就帮你去打下手,要做什么事儿咱们一起来。” 郑香盈无奈,也只能由着鲁妈妈带着一干下人热火朝天的忙起来,自己则在计划着要如何将赤霞山和归真园进行整改。归真园作为一个对外开放盈利的园子,自己的住宅自然不能再被合并到里边,要单独分离出来,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3 这是当前急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另外归真园里还要进行一些调整,增设一些楼阁亭台,将那池塘要扩建得大一些,要在池塘上修一条曲廊,中间修个水榭,夏日来了在里边歇息,将四面的雕花窗户打开,凉风习习,带着荷花的清香,肯定十分舒服。 至于赤霞山,先是要在山脚下将整座山要围了起来,这工程比较浩大,然后要将山上合理布局,最好还能建些鸡舍,这样便有鸡蛋和鸡肉销售,这也是挣钱的门路。而且鸡的粪便还能是果树成长的肥料,这也是一种生态养殖。 这些哪一样不要花钱?郑香盈一边写着计划,一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侯府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极受宠爱,随便拿一支簪子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可惜她虽然出身荥阳郑氏,可却是弱支七房的女儿,父母双亡,还有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兄长和族人。 “姑娘,喝口水,歇歇气儿。”小翠见郑香盈用手敲着自己的头,也有些心疼:“姑娘,咱们赚钱也不在这一会子功夫上边,先歇会子。” 郑香盈直起身子来朝小翠笑了笑:“我不是着急时间,我是着急银子。许公子的银子若是不送过来,我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小翠将茶盏送到郑香盈手中道:“许公子是豫王的儿子,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不是说杨公子会替他送过来吗?姑娘,你即便信不过许公子,难道你还信不过杨公子吗?这银子到手是早晚的事情。” “果然人一着急便糊涂,你此刻还没小翠明白呢。”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郑香盈抬头一看,便见杨之恒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挺拔,站在那里便如一株青松,望向自己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意,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渴望什么。 “杨公子来了。”小翠行了一礼,赶紧去旁边屋子沏茶,偏厅里就剩下了杨之恒与郑香盈两人面面相觑。 “郑小姐,我替兆宁给你送银票来了。”杨之恒大步走上前来,他比郑香盈高了一个头,郑香盈只觉得自己面前好像站着一堵墙般,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而自己却湮没在他那黑色的阴影里。 “你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实在是辛苦了。”郑香盈笑着接过那几张银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明日便去府衙签了契书,以防夜长梦多。”抬头望了杨之恒一眼,郑香盈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梨涡:“要不要在归真园住一晚上,明日你便代表许公子和我一起去府衙?” 杨之恒脸色一亮,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当然可以。”伸手在衣兜里摸了摸,就听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来:“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我先借给你用,等你有了银子再还给我。” 瞧着那张伸到自己面前的银票,上边的面额是八千两,郑香盈心中百感交集,杨之恒应该也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这应该是他全部的身家,他可真是个憨厚的家伙,对她如此掏心掏肺,竟然连他的家底都掏出来给她了。 “你难道不要用银子?”郑香盈瞧着那张银票没有伸手,虽然杨之恒忠厚,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接他的银子——呸,怎么自己便如此忸怩起来了,这无息贷款都不拿,放在前世绝不是自己的风格。 “我能有什么地方要用银子?”杨之恒笑了笑,见郑香盈还在犹豫,心里边一阵冲动,忽然抓住她的手,将那银票塞在她的手心里边:“你便拿着罢,什么时候有了闲钱什么时候给我便是。” 她的手很是温暖,又十分柔软,杨之恒只觉得自己掌心里有软绵绵的一团,脸色立刻红了,一颗心也在砰砰的乱跳。郑香盈吃惊的抬头望向杨之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举动,杨之恒实在太大胆了,大胆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两人正在对视,小翠端着茶盏进来,从旁边瞧着,就见杨之恒与郑香盈双手交握,两人眼神交织缠绵,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是脉脉不得语罢了。小翠看得脸上一热,“哎呦”了一声,双手一歪,手中的托盘略微倾斜了下,那茶盏便滑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热茶溅了出来,在郑香盈淡粉色的春衫上边洒下了几点水痕,杨之恒被茶盏落地的声音惊到,赶紧松开郑香盈的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道:“郑小姐,我只是想让你收下这张银票。” 郑香盈也有些脸红,瞧着杨之恒那尴尬的模样,将那张银票攥在了手里,朝杨之恒点了点头:“多谢杨公子,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收下了,现儿给你写张借条。”现在百废俱兴唯缺银子,既然他诚心要借银子给自己,自己不如就收下罢。 听着郑香盈说要写借条,杨之恒本来想阻止,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能多一样她的东西带在身上也是一桩挺不错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既然郑小姐一定要写借条,那便写罢,只是千万不要写给我几分利,我不要。” 小翠蹲在地上收拾茶盏,听着两人对话,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想歪了,是杨之恒一定要借银子给郑香盈,不由得偷偷的望了郑香盈一眼,自己姑娘真是不错,生得美,又有本事,自己是个少年郎也会喜欢她。 郑香盈拿起笔来用端端正正的写了一张借据,看了又看,觉得没有错误,这才递给了杨之恒:“杨公子,香盈实在感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小翠将茶盏碴子都捡了放在托盘里边,站起身来道:“姑娘,你便先请小杨公子明日在咱们归真园用饭罢。”她朝郑香盈挤了挤眼睛:“明日……可不同于一般日子哟。” “你又多话了。”郑香盈朝小翠啐了一口:“你不说话没有人将你当哑巴,快去将这地面打扫干净!” “是!”小翠笑盈盈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杨之恒听着主仆两人的对话,忽然脑子里边灵光一现:“郑小姐,明日可是你的生辰?” 这杨之恒其实还挺聪明的,小翠才露了个话尾儿,他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她也没有掩饰,只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杨公子,你别管旁的事儿,明日先与我去官府签了契书,然后再在归真园尝尝方妈妈的手艺。” 杨之恒没有回答郑香盈,呆呆的站了一阵子,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去田庄走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郑香盈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杨之恒怎么忽然便好像存了心事一般。但她也没有来得及去细想,拿起笔开开始继续写她的计划,现在得了十万八千两银子,她的手头总算是宽裕了几分,这些事情可以慢慢着手,一桩一桩的来。 偏厅外头阳光晴好,院子前边落了一地的杏花,杨之恒站在台阶上边,望着那一地落花,心中不住的在懊悔,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4 若是早知道明日是郑香盈的生辰,自己便不该将所有家当都给了她,总得要留点买贺礼的银子。现在他身上总共都只有二十两银子,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 “哎……”杨之恒走下台阶,用脚恨恨的踩着满地的花朵,若是他有郑香盈这挣钱的本事便好了,可惜他现在怎么想办法也变不出银子来,难道自己便只买个几两银子的礼物送给她不成? “小杨公子,你怎么了?”鲁妈妈正兴冲冲的往这边院子走,见着杨之恒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心中奇怪:“怎么这般模样?” “妈妈,我才知道明日是你们家小姐的生辰,可是身上没带什么银子,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正在发愁呢。”见着鲁妈妈笑得和蔼可亲,杨之恒犹如找到了亲人一般向她倒起了苦水来:“我只有二十两银子,能买什么东西?东西太便宜了,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鲁妈妈表示理解,不住的点着头:“可不是呢,这多不好意思。”她望了望杨之恒,忽然间喜笑颜开,出声问道:“小杨公子,你想送什么礼物给我们家姑娘?” 第六十八章晓阴轻寒贺芳辰 “什么礼物?”杨之恒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心里恨不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可惜我没有那能耐。”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来,托在手心里给鲁妈妈看:“就这么多了。” “不如给我们家姑娘买件首饰,她时常要带的。”鲁妈妈很热心的建议着:“以后她瞧着这首饰便会想起小杨公子来了。” 杨之恒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摇了摇头道:“选件首饰,怎么着也该精致些的,我现儿哪有这么多银子?” 鲁妈妈一把将杨之恒拉在角落里,小声说道:“杨公子,你没有银子,妈妈这里可有!妈妈这辈子也攒了几百两银子来,姑娘上次还打发了我三百两,你若是想要给我们家姑娘去买首饰,我先借你几百两如何?” 杨之恒听了只觉身上热血澎湃,望着鲁妈妈笑眯眯的眼睛,他快活得几乎想要一冲而上飞到树上边去。“妈妈,你真愿意借银子给我?” “我信得过你!”鲁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小杨公子,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取了银子给你,快些拿了赶着去荥阳珍宝阁去选件首饰,现在还只是申时,珍宝阁还未打烊,赶得及。” 瞧着鲁妈妈欣然而去的背影,杨之恒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来,虽然与郑香盈鲁妈妈她们才认识大半年,可她竟然对自己这般信任,就连借条都不要,直接就去取银子给他。 鲁妈妈取了五百两银子给杨之恒,他抓紧时间马不停蹄的去了荥阳城,在珍宝阁里看了好半日,才在伙计的帮助下选了一副红珊瑚手钏。那珊瑚珠子滟滟的透着红光,每颗珠子都打造得圆润光洁,摆在那里似乎能照出人的影儿来。店伙计将那红珊瑚手钏吹嘘了一番,说得人间少有,杨之恒瞧着那鲜艳的红色,心中也如烧着一团火一般:“就这个罢。” 伙计听了心中欢喜,赶紧将那红珊瑚手钏装到盒子里边,招呼杨之恒过来交款:“这位小爷,四百五十两银子。”杨之恒听了心中才踏实下来,方才都没问价格,现在听着没有超过五百两银子这才放心。 第二日一早,郑香盈由杨之恒陪伴坐着马车去了荥阳府,钱知府见杨之恒与郑香盈联袂而来,哪里敢怠慢,赶紧将他们迎了进去。契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上边还有荥阳府的红章。郑香盈用簪花小楷签了自己的名字,杨之恒也代着许兆宁签了字,两人各自拿了私章又在上边盖上红戳,这买卖便算成了。 钱知府拿了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点了点,见是汇通钱庄的,大周通用,也很满意,对着郑香盈道:“郑小姐请稍候,我这就去取两千两银子来给你。” 郑香盈赶紧站了起来制止了他:“钱知府,不必了,这几日你与手下的人实在辛苦,这余下的两千银子就当我与二公子请各位多喝几杯酒,也算是我们的感激之情罢。”本来郑香盈早就盘算那山头至少要十万,没想着丈量了出来只要九万八。她听着那数字,心中明了,这两千两银子的缺口自然是要给钱知府做辛苦费的,钱知府虽然没有明示,可只要略微动动脑子便知道这九万八的意思。自己以后在荥阳指不定还有事情要求他呢,送两千两银子给钱知府,又算得了什么! 钱知府见郑香盈甚是识趣,心中也赞这荥阳郑氏的小姐就是不同,年纪小小,人情世故却看得通透,他也不再坚持,将契书交给了郑香盈:“郑小姐,这一份是给你的,另外一份我们要存档保管。赤霞山可是个好地方,本府恭喜郑小姐与二公子添财进宝。” 郑香盈笑着答道:“钱知府实在客气,借您吉言,以后赤霞山若是办出些样子来了,自然要接了钱知府全家去游玩。” “郑小姐,本府便等着那一日了。”钱知府笑着望了郑香盈一眼,又瞥眼看了看杨之恒,这少年是昨日跟着二公子来的,想必是他的亲信,本来想打听下二公子的事情,可瞧着他站在那里寡言寡语,讪讪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瞧着这少年,似乎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来日方才。 杨之恒站在那里听着郑香盈与钱知府说话,心中只是在佩服郑香盈应对得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手,言谈举止十分老到,气度也很从容,丝毫没有慌乱的模样,自己比起她,可真是差得太远。 两人将事情办成,也没在荥阳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归真园,到了门口下了车,寿伯便迎了过来道:“姑娘,大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过来了,说是要给你来庆生呢。” 郑香盈愣了愣,没想到郑香林她们还真是有心,竟然没有忘掉她的生日,望了望身边的杨之恒,她又有几分为难,为何每一次他都来得这么巧,次次都能遇着七房的人。 杨之恒见郑香盈瞧着自己,心里清楚她的意思,笑着拉了拉身上的衣裳道:“我不是你买来的下人?我叫杨弓子,弓箭的弓!寿伯,你赶紧拿件衣裳给我换了。” 寿伯点了点头道:“小杨公子,你跟我来这边。” 郑香盈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一声,就如春日的鲜花绽放一般,杨之恒眼前忽然便晃晃的一片在招摇,似乎花团锦簇一般。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郑香盈带了小翠往里边去,脚下没有挪动半分步子,直到寿伯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杨公子,你跟我来。” 偏厅里坐着郑香林郑香芳与郑香芬,三人手中都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身边站着的丫鬟正与小琴小棋说着闲话儿,见郑香盈带着小翠走了进来,郑香林赶紧站起走了过来:“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5 二妹妹,听鲁妈妈说你去花圃里头了?这些栽种的事儿,交给下人去做便好,何必辛苦了自己?” 郑香盈心里将鲁妈妈夸了一句,这些日子以来,归真园里的下人们都慢慢的有了变化,或者是自己素日里对他们经常耳提面命,或者也是瞧在自己大方的份上,无论是哪一点缘由,他们都学会了对她的事情守口如瓶,不向外人泄露。 “大姐姐,你也知道我天生便爱花,我最见不得自己的花草被人作践坏。”郑香盈笑着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瞧了瞧站在那里的三姐妹:“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快些坐着罢,别老站在那里。” 郑香林依言带着郑香芳两姐妹坐回桌子边上,瞧着郑香盈笑了笑:“二妹妹,今日是你的芳辰,我与两位妹妹特地来道贺。我们也没准备别的东西,这些小物件都是我们亲手绣的,你收下罢。” 身后的小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子,走到郑香盈面前将那盒子打开,就见里边有几块素丝手帕,还有一个精致的荷包。郑香盈拿起一条素丝帕子看了看,上头的针线很是拙劣,花草绣得歪歪斜斜,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东西。她笑着望了郑香芬一眼:“四妹妹,这是你绣的罢?” 郑香芬的小脸一亮,那模样儿很是高兴:“二姐姐,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我亲手绣的,我们家姨娘说要记得二姐姐的好,让李妈妈教我绣花儿。这条帕子我绣了好久才完事儿,绣的是桃花瓣儿。”见郑香盈正拿着那帕子不住的看,郑香芬十分得意:“二姐姐,你最喜欢花草,我特地挑了那桃花样子绣的。” 帕子上边红艳艳的一团,实在看不出桃花的形状来,郑香盈笑着将帕子收到袖袋里边,连连点头道:“绣得果然好,我很喜欢。”郑香芬与郑香芬姐妹俩对自己或许还真是有几分感激之情,怎么说她们的弟弟还是她出主意才保住的。 一想到郑远寒,郑香盈心中便有些难受,虽然说个个见着郑远寒都说他面相好,可她瞧着现在他正是受苦的时候。上回郑远寒满月,自己带着小翠鲁妈妈一道回去参加汤饼会,送了一块长命锁给三弟弟,瞧了瞧各房送来的那些满月礼,大抵都是小孩子穿的衣裳鞋袜,有些送了些绸子缎子,看来看去还只有她的贵胄一些。 “姑娘,族里人真是看不上咱们七房。”鲁妈妈回来便气愤愤的与郑香盈说着闲话:“平常旁的几房里有什么事儿,七房哪次没有去?就连嫡出小姐的及笄礼,夫人都带着礼物去道贺了。可今日三少爷满月,三房没有派人来,大房二房只派了管事送了东西过来。四房五房六房倒是有夫人亲自过来了,可也没有停多久,只是将东西交到大小姐手里,略微坐了一会子便回去了。” 郑香盈心里头感叹,世间的人谁不是捧高踩低?还记得那时候她去参加郑香莲的及笄宴,各房夫人们都带着自己的女儿来了,送的东西也是贵重物事,她送支八十两银子的单簪都被郑香林耻笑,可现在七房三少爷的满月喜宴,真真是门庭冷落。送来的东西,也尽是些看不上眼的。 郑远寒虽然是杜姨娘生的,可他早就在族谱上记名为嫡子,怎么说也该是要拿着当嫡子看待的,那些夫人们没有用饭便走了,或许是不屑与杜姨娘坐在一个桌子上边吃饭,可现儿七房情况特殊,没有当家主母,这也不算辱没了她们,况且还有自己这个正宗嫡出的小姐在陪着她们,可她们依旧走得十分坚决,一点脸面都不给。 郑香林清点着满月礼时满面堆笑:“各房对咱们三弟真是上心,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瞧着这些绸缎十分软款,都是好东西。” 郑香盈暗自叹气,郑香林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都是其余各房的回礼罢了,郑夫人在世时送了不少东西出去,可她一过世,人家便如同将这码事情给忘了一般,全都没有将七房看在眼里。 就连郑大太爷也只送了一幅自己写的字过来,上边写了一句勤勉的话儿。郑香盈是个俗人,实在无法理解郑大太爷的良苦用心,见着那龙飞凤舞的字不仅不觉得珍贵,反而觉得郑大太爷实在是小气,一幅字便将三弟的满月礼给对付过去了。 都说荥阳郑氏乃世家大族,可在郑香盈看来,郑氏离没落的时候也为期不远了。即便现在各房都有人在朝廷任职,有些还占据着高位,即便皇宫里边还有一个郑德妃,可郑家不可避免的在走向衰亡,就从他们对待七房遗腹子的汤饼会的态度便能看出。 这最起码的礼节都不能维护,各房已经扯去了蒙在脸上那一层脉脉的轻纱,对待七房均是一种如此凉薄的态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郑香盈暗自揣度,所谓“礼崩乐坏”,大抵能形容现在郑氏的情况了,那雕梁画栋楼阁亭台,还不知道哪一日便会要毁于一旦,落个白茫茫一片好干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分开心,o(∩_∩)o哈哈~ 小秘密,没地方好说,让偶暂时在这里小小嘚瑟下~~想着就开心啊,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咳咳,到此为止,得意也须有限度…… 祝菇凉们心情愉快! ☆、第45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春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庭前落英缤纷,就如一地斑斓的毡毯,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带着丫鬟走在院落里边,不住的惊叹着这园子里边景致实在是美:“二姐姐,我们能不能经常到你这田庄里头来玩耍?” “你们还要照顾姨娘与弟弟,等着以后得了空再过来罢。”郑香盈望着两人期盼的脸,也没有出言拒绝,只是将那话题引开去。 “二姐姐说的是。”郑香芳点了点头:“姨娘和弟弟都要人照顾呢。” 站在郑香盈旁边的郑香林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二妹妹,我真是羡慕你,日子过得这般清闲。那时候咱们两人一起替母亲打理内务时,你几乎将所有的事儿全部包了个圜儿,我也不觉吃力,可现在你在这田庄上边享福,我才知道内务有多难打理,每日里头瞧着那账簿子便头疼,恨不得那些银子能生出银子来,有时候真觉得是步步维艰捉襟见肘。” 郑香盈诧异的望了郑香林一眼,她向自己诉苦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还想着让她住回郑家宅子去替她分担不成?其实内务并不难打理,难打理的原因是巧妇手里没有米,却要做出一锅香喷喷的饭出来。 郑家现在每个月只有一千两银子的用度,又添了郑远寒这个毛娃娃,更是要花银子的时候。先前郑夫人管家的时候虽然每年也只花一万多两银子,可其中私自贴补了不少,而且对于各院的开支十分紧,东院西院都只是发了月例便不再管他们的用度。而现在的情况却大为不同,家中没了主母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6 ,下人们根本没把郑香林这个庶出的大小姐放在眼睛里边,听归真园今年过来的嫂子们说,那些管事婆子去买东西,回来报的价格比郑夫人管家的时候要贵了一倍。郑香林即便知道价格有出入,可也拿她们没辙。 王姨娘此时也成了七房一个花钱的主儿,衣裳首饰,不知道比先前华美了多少倍,郑香林是她的女儿,若是不给银子,便叉腰跳着骂,直将郑香林骂得两眼含着一包泪,抖着嘴唇皮子说不出话来。现在西院添了丁,郑香林自然也不能少花了银子,这么算了下来,七房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可无论再怎么不好过,也不至于让自己带了银子回去帮他们过日子罢?郑香盈看着蹙眉站在那里的郑香林,微微一笑:“大姐姐,你也只不过看着这外头的表象罢了,我又哪里清闲?方才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花圃里边种花呢!这田庄只种花,不比那些良田,没有什么进项,丫鬟婆子们个个都伸手问我要银子用,我又哪里能变得出银子来?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哭穷谁不会?要比谁更穷,自然是自己了,郑香盈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来:“也是自己少不知事,与大伯祖父怄气,竟然连族里红利都丢了,我那一万两银子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田庄里这么多人要吃饭!幸得他们不挑剔,每日也只不过是些粗茶淡饭罢了。” 郑香林看了郑香盈一眼,脸上有几分不解:“二妹妹,怎么会这样?我听人说归真园的花卖得很好,一盆最少要五两银子,怎么会没有进项?” 原来今日郑香林是有备而来,先是借着贺生来让自己觉得姐妹亲近,继而向自己来诉苦宅子开支,最后便是想请她回宅子,让她将归真园赚的银两让大家一起分享。也不知道这主意是郑远山出的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郑香盈瞄了郑香林一眼,见她正惴惴不安的瞧着自己,心中有几分好笑,自己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她便以为自己会落了她的圈套? “大姐姐,你听错了罢?我们庄子里可从来没有卖过这么高价的花,只不过偶尔机缘巧合卖了一盆花给旁人,才卖了一两多银子,哪有最少五两的说法?”郑香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着谎:“或许你说的归真园,并不是我这田庄罢?若我有那种本领,定然会做梦都会笑醒呢。” 郑香盈暗自庆幸,自己田庄大门上头没有很俗气的刻上“归真园”三个字,要耍赖也很容易:“不是听说归真园的主人乃是一六旬老者?大姐姐怎么又将那园子与我这田庄扯到一处来了?” 郑香林怅怅然望了郑香盈一眼,心里拿不准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也听说过传言,说那归真园的主人乃是一位隐士,年逾六旬,生得仙风道骨,怎么样也不能与眼前的二妹妹联系起来。可她方才一路过来,见城北也没有别的像样的田庄,想来这城北归真园正是此处,只是郑香盈坚决否认,她也没有办法。 今日她本来是诚心诚意要来给郑香盈贺生,动身前郑远山将她扯到一旁细细交代了一番,让她见机行事,务必要多向郑香盈诉苦:“二妹妹是个面冷心热的,瞧着冷冰冰的,只要你多诉苦几句,她自然会心软,怎么样也能得些好处回来。” “大哥,那你跟着我们一起过去罢,你比我会说话,总比我一个人说要好些。”郑香林央求的看着郑远山,她素来嘴巴笨,比不上郑远山能说会道,他去了自然能给自己增加些助力,再说自家兄妹,这么久没见了,聚一聚也是好事情。 郑远山脸色一变,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有几分恐惧的神色:“香林,你带着西院那两个去罢,她们与她关系素来交好,我便不去了。” 郑香林回想到几个月前的那码子事情,也知道郑远山不去的缘由,他是害怕再见到那位杨公子。郑香林眼前忽然飘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即便身上穿着下人的衣裳,可却还是显得那般气度不凡。她的脸孔一热,匆匆忙忙去了西院找郑香芳与郑香芬说了给郑香盈贺生这件事情,西院两姐妹早就商议着这事情了,听着郑香林一说,郑香芳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到一个小笸箩里找了半日,翻出了几块素丝帕子:“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呢,咱们走罢。” 郑远帆也害怕那个把自己扔进冰窟窿里边的杨公子,听郑香林说是去城北田庄,躲在自己屋子里边就是不出来,郑香林无奈,只能带了郑香芳姐妹过来这边。见着郑香盈穿着考究,妆容精致,不免自惭形秽,又想着老宅子里边吃穿用度实在难以开支,不免苦从心中来与郑香盈诉说了几句,可瞧着郑香盈滴水不漏的模样,知道自己大约是没了指望,也只能闷着嘴站在郑香盈旁边,跟着她往前边走着,欣赏着园中美景。 几姐妹在园子里边走了一阵子,郑香芳与郑香芬赞了一路:“二姐姐,你这院子真是好,瞧着这花花草草,心里头便舒服。” 郑香盈瞧着两人活蹦乱跳,只是微微一笑:“这院子我花了八年光景才弄成这样,以后还会更好些呢,等着三弟稍微大些,你们可以一起来我这田庄游玩,反正跟城里不远,才十几里距离,当日可以走一个来回。”她无意于做大施主来养着一宅子人,可却也不排斥郑香芳她们过来游玩,只是话先说清楚才好,否则到时候带着郑远寒跑到园子里来,大家瞧着这里舒服,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她,赖着不肯回去,这便糟糕了。 正说得热闹,就见前边来了一个青色衣衫的仆妇,大声招呼着:“姑娘,方妈妈那边已经办好酒席,就等着你们回去呢。” 郑香盈点了点头,带着三姐妹一道走回了院子,天气晴好,方妈妈将酒席设在前院,下人们已经团团的坐了好几桌,见着郑香盈进来,个个都站了起来:“祝姑娘芳龄永继!”前边站着一人,格外显眼,他穿着仆人的浅灰色衣裳,但身材挺拔,眉宇间自有一种英气流露。郑香盈见了他心中不由微微一乐,有人穿着龙袍也不像皇帝,可杨之恒即便穿着仆人的衣裳也不能掩盖住他身上的气度。 站在郑香盈身边的郑香林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又见到了杨公子,瞧着他穿着仆人的衣裳站在那里,心中便格外难受。瞧着他白玉般的脸庞,那英气勃勃的眉弓,还有如潭水般清亮的眼眸,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下人,像这样的人,换件衣裳便该是翩翩公子,怎么便沦为下人的境地了呢。 郑香盈笑着朝众人看了一眼,望向杨之恒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多谢各位吉言,大家多喝几杯!”这边小翠引着郑家几姐妹进了饭厅,那里摆了一桌酒菜,还没到桌子边上便闻着扑鼻的香味。郑香芳与郑香芬姐妹坐了下来,瞧了瞧那菜色,将方妈妈的手艺赞美了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7 一番,两人吃得有滋有味,而郑香林此时却魂不守舍,心上心下,眼前全是那英俊少年的模样。 他只是一个下人,郑香林很惆怅,他怎么样也不会是合适自己的人。自己的亲事定然是由族里来定,到时候落到哪一个方向都不知道呢。郑香林想到这里,少女的愁思便一点点的涌了上来,就连美味的饭菜都食之无味。吃过饭来再去前院寻那人,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郑香林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怅怅然,二妹妹是在哪里买到了这个下人?能不能让她转手卖了给自己?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郑香林便大吃了一惊,伸手捂住有些发烫的脸孔,自己怎么能这样想,这些年在族学的书都白念了不成。 郑家三姐妹在下午申时动身回了荥阳,郑香盈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放轻松下来,终于不用带着面具说话,这种感觉实在是好。坐在那里将脚翘了起来,让小翠给自己揉了揉肩膀:“过几日又要该大忙了。” 现在正是农忙季节,等着这阵时间过去,她便去雇人将山头围了起来,然后在山那边起几排小屋子,让在山上劳作的下人们居住。划片将山上的果树园子整理起来,她也该亲自动手去进行嫁接,争取今年秋天便能尝到自己的劳动果实。 正闭着眼睛想得出神,忽然就觉得小翠的手停住了,郑香盈奇怪的睁开眼睛,就见前边站着杨之恒,他已经换回了那件白色的衣裳,站在那里有几分局促:“郑小姐,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第七十章携手相看流年度 夕阳慢慢正在西沉,斜阳旁边有淡青色的暮霭托住那半透明的一抹残红,美得刺目。飞鸟从天空略过,一排黑色的身影,带着“扑棱棱”的响声,倏忽没入树丛之间,不见了踪迹。 杨之恒伴着郑香盈走在青石小径上,一颗心仿佛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去看身边走着的那个人,只是死命的盯着青石板上的那个影子,喉咙又干又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公子,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跟着杨之恒溜达了片刻,见他一言不发,郑香盈有些莫名其妙,她猜着杨之恒该是要送礼物给她,但瞧他现在这模样,又有几分吃不透他是打算要说什么了。 “我……”杨之恒转过脸来直视郑香盈,瞧着她一双星眸灿灿,心里更是慌张,脸颊涨得通红,迟迟艾艾的说道:“我……你生得真好看。” 郑香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多谢杨公子夸奖,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瞧着杨之恒那脸色愈发的红了,郑香盈有说不出的快意,没想到这杨之恒害羞起来也会如此有趣。 “你能不能不叫我杨公子?”杨之恒定了定心神,终于利索的说出了一句话:“叫我之恒罢,就像我师父和兆宁一样叫我。你总叫我杨公子,咱们显得太生疏了些。” “之恒?”郑香盈踌躇了一会,这么亲热的喊一个男子,这可是头一遭,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大周,她望了一眼杨之恒,见他一脸满足的看着自己:“你叫我的名字时真好听,声音就如那鸟儿般清脆。” “你……”郑香盈望着杨之恒的脸,又好气又好笑:“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杨之恒慌乱的在身上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托在手心:“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总算是说到主题上边来了,郑香盈瞧着那个小小的锦缎盒子,想来该是首饰,瞧着那盒子,应该价格不菲:“杨公子,让你破费了。”忽然又想到他给自己的八千两银票,不是说那是他全部的家当?怎么又变出银子来了?“这很贵重罢?”她狐疑的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就见里边躺着一条红珊瑚手钏,颗颗珠子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看上去就知要值些银子的。 “这……”杨之恒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我借了鲁妈妈的银子,这手钏不算特别贵,但也不便宜。”见郑香盈低头抿嘴微笑,嘴唇上翘如菱角,心中有一丝甜蜜,大着胆子道:“郑小姐,咱们礼尚往来,你喊我之恒,我叫你香盈如何?” 这叫什么礼尚往来,全是他一厢情愿好不好?郑香盈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了杨之恒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杨之恒被她盯得有些发虚,额头上蒸蒸的冒出汗来:“郑小姐,可不可以?” “有人的时候你还是喊我郑小姐罢。”郑香盈瞧着他那紧张模样,嘴角笑意更浓,将那红珊瑚手钏套在手上拨弄了下,珊瑚珠子滟滟的发出红光,在这暮色沉沉的烟霭里,点点鲜艳的红色,就如美人唇上的胭脂。 “那没有人的时候呢?”杨之恒傻乎乎的又追问了一句,郑香盈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转头便往前头走,身上浅粉色的衣袂飘飘,也将后边站着的那少年的一颗心撩拨得上上下下没个落地的实处。杨之恒愣愣的站在那里瞧着大步走远的郑香盈,摸了摸脑袋:“她是答应了不成?” 晚上的菜式比中午更丰盛,这回杨之恒不用扮下人,与郑香盈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方妈妈特地多做了些菜:“小杨公子,妈妈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只管放开肚子吃便是。” 杨之恒瞪眼瞧着方妈妈将那整只蒸好的鸡推到他面前,又接二连三的端了肥肥的蹄髈、大盆的梅菜肉干到他面前,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看来自己能吃这个概念在方妈妈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以后来归真园吃饭,总会把他看成一个饭桶。 吃过晚饭,下人们聚集在一起说着闲话,郑香盈让小琴与小棋抱来两只大壶,将下人们喊拢来做投壶之戏,彩头是白银十两。见着有银子拿,下人们一个个踊跃起来,经过自愿组合,两支队伍开始比试。一支由禄伯为首,另外一边则是鲁妈妈带队,庄子里没有羽箭,郑香盈便叫杨之恒去折了些树枝回来,用小刀削直了,交给众人投壶。 禄伯那队男子多了几个,眼见着要比鲁妈妈这边多了几支。杨之恒在旁边瞧着,有些心急,方妈妈与鲁妈妈都在这边队里,他自然希望鲁妈妈这队能胜利,可毕竟女子力气小,也没有什么准头,那些树枝投出去都不中,只听着“嗖嗖”的响声,可却基本上只挨着那铜壶的边便掉了下来,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方妈妈在旁边看得直搓手,鲁妈妈拿了一把树枝在手里,瞧着远处的铜壶,踌躇犹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之恒走到鲁妈妈身后,将那一把树枝接了过来:“妈妈,我来帮你投。”旁边那队大声起哄:“小杨公子怎么能代替鲁妈妈?不行,不行!”王家阿大与阿二更是急得跳脚:“杨公子上来,我爹他们就要输了。”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8 “杨公子,你快些退下来罢。”郑香盈见着院子里边闹得乱哄哄的一片,忍俊不禁:“大家别慌,第二名也有八两银子,不要吵闹了。” 杨之恒讪讪的将树枝交到鲁妈妈手里,退到郑香盈身边,叹了一口气道:“香盈,我只是想帮帮鲁妈妈。”他这一声香盈喊得极其自然流畅,仿佛已经喊过千百次一般,不自然的便从嘴里溜了出来,刚刚说完这句话,他也猛的愣住了,站在那里尴尬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院子里闹得正欢,郑香盈身边没有旁人,杨之恒颤着声音添了一句:“这该算没有人的时候罢,郑小姐?” 郑香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望着杨之恒咬了咬嘴唇:“你说呢,杨公子?” 杨之恒抬眼溜了周围一圈,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大着胆子冲郑香盈说道:“喊我之恒,不许喊我杨公子!” 这人怎么忽然就胆子大起来了,竟然还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了,郑香盈脸上微微一红,扭过头去为鲁妈妈喝采起来:“妈妈加油!”冲口而出这句话,忽然便懊恼了,大周还没有加油这个词呢,幸亏旁人没听清楚,否则定然以为她在说胡话。气愤的扫了杨之恒一眼,全是他弄的,害得自己说漏了嘴。 投壶结果出来,禄伯那队拿了十两银子的彩头,鲁妈妈这边得了八两,众人玩得十分开心。瞧着天上星子一闪一闪,郑香盈嘱咐众人早些去歇息,自己带了小翠往内院走。刚刚走到门口,郑香盈站在那里等着小翠开门,就听后边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便见杨之恒飞快的走了过来,也不说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话语:“你闭上眼睛,别看旁边。” 只觉有飕飕的风响,郑香盈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踩到地面,睁眼一看,她已经坐在了院子里那棵大香樟树上了,杨之恒正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香樟树的树冠极大,亭亭如盖,翠绿的叶子现在已经看不出绿色,只觉得黑黝黝的一团,被微风吹着,不住飒飒作响。 小翠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上,脸上一副震惊的表情。杨之恒朝她摆摆手:“你先去给你们家姑娘打好净面的水,我和她说几句话便送她下来。” 小翠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转身便推门走了进去替郑香盈去铺床,院子里只剩下郑香盈与杨之恒坐在香樟树上。郑香盈恨恨的骂了一句:“小翠这死丫头,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她,竟然把我丢下不管了。” 杨之恒在一旁微笑着听她抱怨,等郑香盈不再说话,他这才徐徐开口:“现在真的没有旁人了。” 郑香盈心中立刻明了,杨之恒是在等她开口喊出“之恒”两个字呢,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垂下双眸看着地面,一颗心就如泡在温暖的汪洋里一般,软绵绵的一团,似乎伸出手指头戳一戳便能凹陷进去。 “喊一声之恒好不好?”杨之恒忽然变得十分孩子气,死皮赖脸的粘了过来:“我都喊了你叫香盈,你不喊我之恒,那我不是很吃亏?香盈,喊我一声罢,你不喊一声,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四周很黑,但是郑香盈却还是能见到杨之恒那双黑亮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灼灼有神。她与他那么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的呼吸,那温热的气息撩着自己鬓边的长发,有些微微的发痒。 郑香盈,你在怕什么,前世你没有谈过恋爱,现在面对着这样一个青涩少年,你怎么倒忸怩起来了。郑香盈心中对自己暗自鄙夷,猛的抬起头来望着杨之恒笑了笑:“之恒。” 这一声又急又快,杨之恒还没有听得清楚,她的喊声就已完结。杨之恒有几分着急,似乎一个偷吃糖果的孩子,才尝到一丝丝甜蜜的味道,那块糖果却又被人拿走了。他着急的抓住郑香盈的手道:“香盈,再喊一句,我没听清楚。” “你耳朵真不好使。”郑香盈朝他抱怨了一句,拉长了声音喊了出来:“之恒……这样,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杨之恒愣愣的回答了一句,欢喜得从树上跳了下去,在院子里翻了两个跟头:“香盈,你的声音真好听,真好听!” “杨之恒,你快带我下去!”郑香盈瞧着杨之恒在院子里头活蹦乱跳,自己却还坐在这香樟树的上头,瞧着下边有些头晕,咬着牙朝杨之恒喊了一声:“你先别这样疯疯癫癫的,把我接下去再说!” “你再喊我一声之恒,我就接你下去!”杨之恒站在树下,双手叉腰,得意的朝着枝桠间的郑香盈笑得开心。 第七十一章溪云初起日沉阁 案几上摆放着一盆桃花,此时已经过了花季,桃花早已褪尽,可树上已经长出新的绿叶与那虬枝相互映衬,倒也别致。 郑大太爷坐在桌子旁边,瞧着这株桃花,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可怜残红退却,只余点点新绿。”郑老夫人在旁边本是半垂着眼皮儿,听着耳边郑大太爷抑扬顿挫的念了一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老爷这诗做得好!” 大堂下首坐着大房的几个未出阁的孙女,听着郑老夫人赞扬郑大太爷,也跟着附和。郑香莲身子稍微倾斜了几分,瞧了瞧那株桃花,声音如空谷黄莺般娇柔:“祖父这诗,将那花褪残红的情景描写得十分贴切,让人对那落花产生怜惜之情,实在是妙。” 郑香莲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轻罗衣裳,外边搭了一件淡黄色比甲,下边是依稀同色的十幅湘水月华裙,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膝盖并拢,那裙子却十分飘逸的洒在了坐凳前边,就如淡淡的春水一般。 “香莲解得妙!”郑大太爷轻轻拍了拍桌子:“不愧是我郑氏大房的才女!”睁开眼睛望了望郑香莲,只觉这个孙女才貌双全,心中得意,难怪英国公府都有意要向老五下聘呢。去年老五来信提了这事儿,说英国公府想要相看郑香莲,在大周,两家相看的话,那便是定得差不多了,相看以后男方家里自会遣媒人到女方这边提亲。得了那封信儿,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心中欢喜,对郑香莲越发疼爱了。 “十五姐姐看的书多,人又聪明,自然会解得妙。”旁边郑香枝心中有些不忿,脸上却依旧有着笑容:“我也想哪一日有十五姐姐这般福气,受祖父的夸奖呢。” 郑老夫人听着郑香枝的语气中有几分酸味,往她那边瞧了一眼,见郑香枝脸上笑容有几分不自在,不由冲她笑了笑:“香枝丫头,这也要与香莲丫头计较!”老大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官位比老五要高,当然也是要看他几分面子的:“你们现儿还能坐在这里小打小闹的,等着香盈丫头订了亲,再过一两年便出阁,以后见面的日子都少呢!” 郑香莲听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99 了这话脸上一红,低下头捏着帕子道:“香莲才不要订亲出阁,香莲要在祖母身边尽孝。” “香莲丫头,祖母知道你孝心可嘉,但怎么着也不能妨碍了你的终身大事。”郑老夫人笑微微的望着郑香莲,这个孙女怎么看怎么可心,英国公府聘了她去可算是看准人了。 “祖父,祖母,最近孙女听说荥阳有个归真园,里边有各种奇花异草,那园子还可租借做游宴之用,我们何不去那园子里瞧瞧?”郑香枝见着郑老夫人眼里全是郑香莲,心中更是嫉妒,嘟了嘟嘴:“每日呆在府里头,不如出去透透气。” “香枝丫头,你这样说便不对,哪有大家闺秀总惦记着往外边走?”郑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再说了,那归真园再好,又比得上咱们园子里的景致好?” 郑大太爷此时却睁开了眼睛,朝着郑老夫人摆了摆手:“夫人,此言差矣,虽然咱们园子里边景致好,可去乡下走走倒也别有一番味道。你瞧这桃花,便是归真园里出来的,你在别处可见着这样的桃花?如此精致小巧,摆在桌子上头瞧着都喜人。” 郑老夫人听了郑大太爷这般说,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只是笑道:“老爷是想着那田园风味了呢,那咱们便派个管事先去与归真园商洽一番,挑个好日子,一道去那乡下走走瞧瞧。” “唔,就这样罢,你派人去处置便好。”郑大太爷点了点头,眼睛望向那株桃花,有着一种悠然的向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走在路上不见俗世凡尘,只闻鸡犬之声,这样的生活才是惬意呢。” 郑大太爷以前也曾是朝堂重臣,十七年前,因着郑嫔落胎的事情,郑大太爷与陈国公府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了一回,可皇上却不敢动陈皇后,只准了她自请出宫持斋为皇嗣祈福,陈国公府依旧富贵荣华。郑大太爷当时心中不忿,一气之下递了个折子求回乡养老,本是想拿这个来要挟着让皇上重视郑家,没想到皇上竟然顺水推舟的准了,只是在他回了荥阳后不多久便将郑嫔的分位升到了妃位,后来又升成了德妃。 遭了这事情,郑大太爷心灰意冷,回到荥阳以后闭门不出好一段时间,只是在家中饮酒吟诗,哪里的不去。直到后来郑大太爷的父亲过世,族里少了一位族长,众人皆推举了他:“你是大房长子,素日在族里颇有威名,女儿又是宫中的德妃娘娘,这族长不由你来担任还有谁更适合?” 郑大太爷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担任了族长的职务,虽然心里对朝堂依旧向往,可已经挂了个挂冠休闲的清名,也不好意思让女儿郑德妃向皇上请求再让他出仕,只能专心致志经营族里的各项事务。 虽然赋闲在家,郑大太爷却始终关心着时政,几个儿子都在朝堂任职,所以对于这大周形势也是了如指掌。现在大周朝堂关注的最重要的问题便是皇上膝下子息空虚,别说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十多年前,有几位嫔妃曾经有过身孕,可都莫名其妙的都落了胎。从那以后,后宫便连一个喜讯都没有传出来过,朝堂上下都在暗地里猜度,不知道这里边究竟有些什么古怪。 宫中也曾有嫔妃传出过喜讯,那说明皇上不是不能生育,可为何后边十多年里竟然颗粒无收?虽然也有大臣将矛头指向中宫陈皇后,可却没有什么证据能表明皇上无子是陈皇后所为。早些年,皇上每年都会选几个们名闺秀进宫,后宫里头住得满满登登,可是却依旧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过了十多年,或许皇上自己都厌倦了,这几年里再没有挑选过贵女入宫,整个后宫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妃嫔们连争宠的戏码都懒得演了——连子嗣都没有,再争宠又有何用处? 今年开春有不少臣子联名上书,请皇上广选嫔妃充实后宫,看看有没有人能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皇上被那奏折上激烈慷慨的陈词所鼓动,朱笔一挥,采选的圣旨便到了各府各州,让那些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挑出适龄女子将名册报送上去,届时由皇上亲自挑选入宫的贵女。 荥阳郑氏因已经有德妃在宫里,遂免了这采选的名额,郑大太爷听说其余世家都在忙忙碌碌的挑选家中最美貌的女子,特地请了从宫中回乡养老的教养姑姑来指导,不免摸着胡子嘿然一笑:“都是为着这名利忙碌罢了,还不如我这般自在,赋闲在家,舒适自然。” 口里虽然说得轻松,可郑大太爷的一颗心却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般,格外难受,想着在深宫里的女儿,不由得连连叹气,这次又有不知道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女儿的恩宠恐怕会更稀少了。 郑大太爷瞧着几个鱼贯而出的孙女,心中感叹,若是皇上这次恩准郑家再送女儿进宫,那也还有些希望,挑个才貌俱佳的送去,帮着郑德妃巩固地位,同时也能借助郑德妃的势力自己慢慢往上爬。只是皇上似乎并不愿意见郑家的势力扩张,所以这次下旨的名单里没有荥阳郑家。 “罢了,罢了。”郑大太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早就远离朝堂,还管那么多事情做什么?既然自己多想也无益,不如就在家里安心休养,享享儿孙福便好。“过几日咱们去那归真园瞧瞧看,到外头走走总比关在这屋子里头要强。”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茶已经冷了,将那冷茶慢慢的浇到了矮脚桃花上边,瞧着一片片茶叶粘在树枝上,就如残缺了的树叶般,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赤霞山的山脚处热火朝天,一群汉子正在挥汗如雨的修筑着围墙,郑香盈带了小翠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山脚下看。瞧着那围墙已经起了矮矮的一层,郑香盈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过了不久,这里边就该面目一新了。 “姑娘,前边好似是鲁妈妈来了。”禄伯坐在马车前边的木板上头,瞧着迎面快步走来了一个穿着浅青色的身影,瞧着那走路的姿势便知道那是鲁妈妈。走得近了些,便见她额头搡亮闪闪的全是汗珠子,一双脚就如不沾地般跑得飞快。 “鲁妈妈,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郑香盈掀起马车帘幕,瞧着鲁妈妈用手撑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有些奇怪。鲁妈妈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是个做事沉稳的人,怎么今日便成了这般模样? “姑娘,大房派了管事过来,说要来归真园赏花,要商定个日期,我让他在园子里头等着,先来问过姑娘的主意。”鲁妈妈拿着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大口的喘了两下气:“咱们接不接这生意?” “接,怎么不接?”郑香盈笑微微的开了口:“只要他肯出银子,我便愿意让他们惊园子,咱们不能和银子过不去。” “可是……”鲁妈妈有几分犹豫:“姑娘难道便不怕大太爷知道这园子是你的?” “若是咱们归真园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0 不接他这一单生意,岂不是更加可疑?”郑香盈笑了笑:“他们来的那日我便到这赤霞山来呆着,不与他们碰面便好。”狡兔三窟便是好,只可惜那前院还没有与归真园隔开,否则她都不用出园子,自己舒舒服服呆着便是。看来修筑完围墙要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将自己住的院子单独隔开才是。 鲁妈妈见着郑香盈神色镇定,这才稳了稳心思:“姑娘,那我便去回他了。” “妈妈,你加点价码,大房那么钱财丰厚,咱们也该帮着他们开销些,一日两百两银子罢,若是出不起这么高的价格,那这买卖咱们便不做了。”郑香盈朝着鲁妈妈微微一笑:“妈妈,有肥羊来自然要好好宰一刀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架空,陈国公府权势极大,这是蠢作者某烟的设定,本人不参与讨论国公府是否会权势大到连皇上都不敢动皇后的地步,只是yy的小说,不能站在历史的角度看! ☆、第46章 终难免显山露水 四月正是一年里天气最好的时候,没有料峭的春寒,也不是十分炎热。阳光晴好,各色花卉正在盛时,到处都见着粉白粉红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中,花瓣上带着露水,娇艳欲滴。 几辆马车辘辘到了归真园门口,寿伯迎了上去,笑着朝走在最前边的管事行了一礼:“可是郑氏大房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那管事倨傲的扬着脖子道:“正是,今日我们家老爷纡尊降贵来你们归真园游玩,可得好好招待着。” 寿伯唯唯诺诺的点着头,车夫们扬鞭将马车赶了进去,在田庄门口的大坪停好,第一辆车上钻出了郑大太爷,长随搭着手将他扶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脚步稳稳,看着一点也不像年逾六十的人。 等郑大太爷钻出马车,丫鬟们伸手掀开帘幕,从里边扶下了数位夫人小姐和少爷。归真园里一个管事嫂子徐徐走了过去,朝着众人堆出了一脸笑:“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我姓何,你们喊我何嫂子便是,今日由我带着各位来游览归真园。” 郑大太爷见着这园子里头竟然还安排人带着游玩,也觉新鲜,点了点头道:“前边带路。” 何嫂子带着众人从前坪开始,沿着青石小径慢慢往前行走,两旁绿树环合,繁花似锦,园中处处弥漫着一种醉人的芳香。走到池塘边,就见金丝柳的枝条轻轻点缀着水面,点点涟漪一圈圈的漾开,池塘里的荷叶已经长出了翠绿的叶子,映着阳光,圆圆如盖的叶面上,那晶莹的露水便如珍珠般滚动。 池塘边上系着两条小船,旁边的凹地里还支着几根钓鱼竿,几位少爷见了一蹦三尺高,欢呼着朝那船上奔了去,郑老夫人着急得脸色都有些白了,赶紧吩咐长随:“还不快些去照顾着少爷!” 大房几位爷都在外头做官,只有一位庶出的爷留在荥阳,可应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要求,不少孙子都送了回来在族学念书,要到了年龄才送到任所去。瞧着几个望船上奔去的少爷里边有自己嫡亲的孙子,郑老夫人自然心急,一直站在那里瞧着两条小船平稳的在池塘里划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郑香枝在旁边瞧着郑老夫人的神色,撇了撇嘴,究竟祖母偏心,对孙子与对孙女全然不同,眼睛转过来望到郑香莲,微微一笑:“十五姐姐,你说这又有什么好玩的?” 郑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大爷三爷与五爷,这三位爷现儿都在京城任职,他们三人所出放在荥阳养着的小姐现儿只有郑香莲与郑香枝,因此郑香莲与郑香枝自然比旁的小姐要得郑老夫人宠爱,两人的感情也要比旁人亲厚些,向郑老夫人请安问好都是一道前往的。 郑香莲听着郑香枝抱怨,望了望郑大太爷,声音娇柔:“十八妹妹,咱们在府里头呆久了,到外边走走,所见所闻都不同,也别有一番情趣。你瞧着这荡舟荷叶丛里,挨挨挤挤的叶面将十六弟的脸都给遮了一半,瞧着怪有趣。” 郑老夫人听着郑香莲的话再往池塘里看过去,只见荷叶丛里露出的小脸蛋真的看不大全,就见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一缘翠绿旁边转了一圈,忽然的又从叶子下头钻了出来,那小小少年攀着荷叶枝子朝郑老夫人笑嘻嘻道:“祖母,你看我!比这叶儿要高了许多!” 郑大太爷瞧着孙儿古灵精怪的对自己扮鬼脸,心中大乐,摸了摸胡须,微微点头:“这归真园果然自有乐趣!虽然说咱们府里头楼阁亭台不会少,像这种荡舟之乐却感受不到了。” 何嫂子垂手耐心的站在一旁等着,郑大太爷转过脸来吩咐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罢!” 顺着小径往前走,不多久便见着前方有一片红云,艳艳的将那边点染得格外鲜妍。一阵阵清香朝这边飘了过来,闻着让人只觉心旷神怡。“那边是杏树,稍微比旁处的杏树要开得迟些,现儿正是艳红的时候。”何嫂子指着那杏花林背了一句诗,因为有些紧张,背出来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老爷瞧着,这可不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郑大太爷听了这诗句大吃了一惊,望了何嫂子一眼:“这诗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何嫂子站在一旁诚惶诚恐道:“这是我们家主人让我们背下的,她吩咐若是遇着雅人,到了一处地方便要背合适的诗词应景。” 郑大太爷望了何嫂子一眼,连声感叹:“听闻这归真园主人乃是一世外隐士,高风亮节不入尘世,听着这诗句便知其才情!不知是否有幸能得见一面?” 何嫂子笑得很是憨厚:“老爷,实在对不住,我们家主人今日已经出门去访友去了,恐怕要一段日子才会回归真园来。” 郑大太爷站在杏花树下,瞧着娇艳欲滴的杏花开满枝桠,怅然若失:“竟然出去了,看来我与这位雅士无缘!” 杏花林里有一处大坪,坪的旁边有一座小亭子,建得小巧别致,亭子外边由竹子搭了几个简陋的棚子,上边挂着一串串香葱芫荽之类的菜蔬,碧绿的叶子被竹片儿衬得分外鲜明。棚子里摆放着桌椅,倒全是酸枝木的,用的是黑漆,瞧着很是大气。 何嫂子将众人引着坐下,然后招呼丫鬟们来烤肉:“这是我们归真园最最新巧的,在旁处定然吃不到。” 几位年纪小些的小姐忍不住跟着出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见着何嫂子教丫鬟们将那已经串好的肉放到火上烤着,不免也觉新奇,伸出手来让何嫂子给她们一些东西烤。春日里头菜蔬多,除了烤肉,还能烤韭菜芫荽之类的东西,何嫂子烤得十分熟练,一瞧便是做惯了的,那些丫鬟们自己揣摩着动了几下,觉得十分新鲜,个个啧啧称奇,一手拿了签子,一手拿着刷子刷油。 郑香枝望着几位堂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1 :“真真不安分!”可慢慢的便闻着那香味扑鼻,也有些坐不住,几乎想站起来往那边去,可心里想着不能失了大家贵女的分寸,忍着心里像蚂蚁儿在爬的感觉,规规矩矩的与郑香莲坐在桌子旁边品茶。 凉亭里郑老夫人瞧着郑香莲与郑香枝温柔贤淑的模样,两只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究竟还是老大和老五家的知事,这才像大家闺秀的模样呢。你瞧瞧那几个……”郑老夫人的嘴撇成了弯弯的一条线,老二、老四、老六、老七家的,毕竟是从姨娘那里传了些小家子气来,见着新鲜东西就去凑热闹。 郑大太爷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应了一句:“只可惜皇上没有让咱们郑家再送女儿进宫,否则香莲丫头也是极稳妥的。” “英国公府不是要相看么?就等老五来人接她去京城呢。”郑老夫人远远的打量着郑香莲,只觉得她越看越美,心中爱得不行,都说这个孙女的眉眼和自己年轻时长得相像,瞧着果然是个不错的。 到了中午,何嫂子请众人去饭厅用饭,那饭厅全是原木搭建而成,漆着清油,瞧着便是乡野气息十足。菜式也很丰盛,鱼是几位少爷从池子里钓上来的,鸡鸦是园子里头自己养的,另外的菜蔬也是归真园菜地里边出产的,而且厨娘手艺很好,做出来的菜很是可口,清淡得宜,郑大太爷吃了直叫好,还拿了一个银锭子交给何嫂子让她转给厨娘:“就说是我打赏她的,菜做得不错!” 下午众人又去了归真园另一处转了一回,那边有秋千架子,有双陆盘子,还有投壶的用具,少爷小姐们见了两眼放光,都带着下人走过去嬉戏起来。郑大太爷则问了何嫂子要了一套画具,由下人伺候着,挥毫作了一幅“田园游乐图”。众人挤在一旁瞧着郑大太爷画画,个个赞叹:“老爷的画实在是好,都能与当今画圣相提并论!”郑大太爷摸着胡子微微而笑,心里得意万分,转脸问何嫂子:“你们家主人也擅丹青否?” 何嫂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家主人的画是万万比不上老太爷的。”从未见郑香盈摸过画笔,恐怕是不会画的了。 郑大太爷更是得意,这般雅人,也有不及他的地方,当即吩咐下去,让几个孙子孙女即兴赋诗作画:“我荥阳郑家子弟,自然当文才出众,今日祖父便来瞧瞧你们谁的诗画最好。” 得了吩咐,众人都不敢怠慢,丫鬟小厮们研墨,少爷小姐或是冥思苦想,或是挥毫作画,一时间似乎到了贡院考场一般。郑大太爷过去看了看,觉得孙子里头是三儿的嫡子郑远承的最佳,而孙女里边自然当数郑香莲。其余几个虽然比不上他们两人,可瞧着倒个个不差,立刻老怀大慰,摸着胡须呵呵的笑:“以后咱们大房肯定兴旺发达,能将二房给压过半边去呢。” 郑老夫人听着也是笑,伸手摸了摸十六少爷的脑袋:“可不是,个个都这么聪敏。” 一家人玩得尽兴,到了申时末刻,郑大太爷才吩咐动身回荥阳,何嫂子与寿伯笑着将众人送走,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 寿伯笑着接话:“可不是吗?我还真害怕今日会出什么漏子,现在总算是放心了。”抬眼望了望后山,他朝里边吆喝了一声:“老婆子,可以去那边告诉姑娘,大房的人已经走了。” 鲁妈妈应了一声,从里边屋子里走了出来,飞快的走到后山一瞧,底下的围墙又筑得高了些,可是却没有见着郑香盈。疑惑的望了一眼,修围墙的汉子指了指山上道:“你是找那位小姐?她带着人到山上去了,一直没有下来。” 鲁妈妈听了心里紧张,赶紧沿着山路往山上去了。 第七十三章终难免显山露水 “帮我拿好了这个树枝。”郑香盈正蹲在地上,裙子就如一幅扇子般打开,盖住了周围的地面。小翠与小琴正守在她身边,一个扶着树干,另外一个嘴唇咬得紧紧,手里握住一根小树枝,上头还有几个树芽。郑香盈正拿着绳子在自下而上密密麻麻的捆着树枝。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鲁妈妈气喘吁吁走了过来,见着郑香盈这才放下心来:“大房大太爷已经回荥阳去了。” 郑香盈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在进行着自己的嫁接大业。每年春、夏、秋季都可以嫁接果树,其中以秋季最佳,成活率最高。但她有些等不及到秋季再看成效,所以现在挑了一批树在进行嫁接。 山上有各种果树,她这次嫁接的主要是两种树,一种是板栗,一种是梨树。板栗嫁接有两种方法,皮下腹接与带基枝腹接,这两种方法她前世都试过,发现第二种不仅成活率高,而且结出来的板栗个大饱满,味道也好。今日她忙了半天嫁接板栗,下午又着手嫁接梨树。梨树嫁接了几株大一点的树,现在她正在试着嫁接半大不小的梨树,看看明年能不能培植出新的品种来。 将梨树苗儿捆好,郑香盈站了起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回头望向鲁妈妈,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妈妈,我这是在变戏法呢,明年你便能吃到味道不一样的梨子了。” “这梨子还有什么味道不一样?特别是这山里头的梨树,多半酸涩得很。”鲁妈妈不以为然的瞧了瞧那还只有一个人高的小树,又瞧了瞧郑香盈的裙裳,弯着腰替她拍打了几下:“姑娘,你这裙子都脏了,赶紧回归真园去,脱了下来妈妈给你去洗干净。” 郑香盈见着鲁妈妈不相信她的话,也不辩驳,她要用事实说话,等着明年这梨树挂果便知道这嫁接的妙处了。明天她还打算来嫁接桃树、李树和杏树,只需过得两三年,这山头便会四季瓜果飘香,而且收益也定然可观。 明日过来自己索性寻套丫鬟穿的衣裳,这么好的绸缎裙子穿着到山上来干活,实在是糟蹋了。郑香盈一边想着,一边提着裙子慢慢的往山下走,禄伯坐在马车前边,见着郑香盈下来,笑眯眯的将马车帘幕撩开:“姑娘,咱们回去了!” 车子辘辘行进,没得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归真园门口,郑香盈正准备下车,忽然就听外边有人在招呼了一句:“你不是七房赶车的,怎么往这边来了?” 心中一懔,郑香盈掀起一线帘幕往外头偷眼看了下,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汉子站在马车旁边,手里拿了一支碧玉烟斗,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乘坐的马车。这不是大房的管事吗?当时郑大太爷为了她卖酒给太白酒肆,派了这人来找自己。郑香盈的脸色一白,若是这人今日跟着郑大太爷过来这边,自然会识得是自己的田庄,看起来自己是归真园主人这个秘密是遮掩不住了。 郑香盈的心沉了沉,靠在马车厢后壁闭了闭眼睛,要将一件事情隐瞒下来真真是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2 难,原以为可以自己能瞒天过海的赚银子,现儿看来是不行了,只能想着法子将损失降到最低点才行。这人做事总会留下痕迹,若是族里想要知道归真园的主人究竟是不是她,其实相当容易,只消让郑远山带着来这里就能揭开这层面纱。 只是自己是归真园主人又如何?郑香盈咬了咬牙,她这个园子是要做大的,到时候怎么样也掩盖不住,现儿暂时攀上了豫王府的二公子做靠山,与荥阳知府又有些来往,也不怕族里会将她怎么样。想到此处,郑香盈横下心来,朝鲁妈妈点了点头:“你们出去,让禄伯将马车赶进园子里边去。” 鲁妈妈下了车,到外边交代了一声:“姑娘叫你将车子赶进去,现儿天色已晚,还到外头耽搁做什么呢。” 那管事瞠目结舌的看了看归真园的大门,有些疑惑,一把拦住了鲁妈妈道:“你这婆子,我来问你一句,这归真园,与郑氏七房有什么干系?” 鲁妈妈微微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马车侧面的帘幕掀起,小翠的脑袋露出在小窗边上,睁了一双妙目道:“你不必来旁敲侧击,我们家姑娘说了,她便是归真园的主人。” 那个管事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看着那马车辘辘的开了进去,又打量了那扇大门一眼,喃喃自语道:“难怪今日来的时候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只是这大门重新修缮了一番我却认不出来了,原来便是七房二小姐那田庄!”他拍了拍脑袋:“我得赶紧将这事情告诉老太爷去。” 郑大太爷坐在大堂上边等着易管事给他取碧玉烟斗回来,今日去归真园游玩,十分尽兴,却不想将那烟斗遗在了那里,当即便打发了易管事去接,可好半日不见回来,烟瘾有些犯了,坐在那里直打哈欠。 “给老爷去取了那个白玉嘴儿的烟斗过来。”郑老夫人瞧着他那模样,自然知道郑大太爷犯了烟瘾,赶紧吩咐丫鬟们去取了旁的烟斗过来,郑老太爷眯着眼睛张了张嘴:“取那新送来的烟丝儿给我填着,我来尝尝味儿。” 邀月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内室,刚刚进去不久,大堂的门帘儿被人掀了起来,易管事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碧玉烟斗。“老太爷,烟斗找到了。”易管事躬身上前,恭恭敬敬的将烟斗双手奉上,郑大太爷赶紧将那烟斗叼在嘴里,伸出手招呼一个丫鬟过来给他点那烟丝儿。当烟嘴里出现了几点红色火星子,他用力一吸,袅袅的白雾便缓缓的升起,郑大太爷满足的打了个呵欠,吧嗒吧嗒的继续吸了起来。 “老太爷,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易管事踌躇再三,决定要向郑老太爷告密:“归真园的主人,是七房的二小姐!” “什么?”郑大太爷半闭的眼睛蓦然睁开,不相信的盯着那易管事道:“你怎么知道?” 郑老夫人在旁边“嗤嗤”一笑:“易管事,你弄错了罢,那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园子?不是都说归真园的主人是一个年逾六旬的雅士?” “老太爷,老夫人,小的今日去那归真园时便觉得似曾相识,但也只不过在心里头偷偷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来。可是方才去给老太爷取烟斗的时候,我见着七房的车夫赶了马车往归真园里走,拦着问了一句,那马车里的人自己说了,这归真园的主人便是七房的二小姐。”易管事说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是汗珠子滴滴的往下掉:“去年年关,老太爷让我去城北田庄将那二小姐找过来,七房的下人带我过去的,那会子下着大雪,一路瞧着到处都是一片白,也没怎么留心,今日走着过去觉得正是那个方向,可还不敢指认归真园便是去年我送信去过的田庄,直到方才……” “可恶!”易管事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大太爷便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那碧玉烟斗差点磕到了桌子上头,唬得易管事低下头去半天不敢吭声。 “竟然派个仆妇来欺骗我,说什么归真园的主人出外访友,原来只是不敢见我!”郑大太爷气得脸都红了,一只手捏着桌子的角,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说了两句话,又被烟给呛了,好一阵咳嗽,站在身后的丫鬟赶紧上前给他捶背。 “而且还收了咱们这么多银子!”郑老夫人也气得头发晕,伸手将抹额扶正了些:“两百两银子,亏她也开得了口!知道咱们大房要去游玩,她难道不该亲自来迎着咱们进去?就她那破园子,谁又稀罕?就这么块弹丸之地方,游玩一日竟然要了这么高的价格,哪样东西值两百?她那几块烤肉?几只鸡鸭?” 郑大太爷咳嗽了好一阵子,脸色涨得通红,过了不久以后这才平息了些。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眼睛转了转:“难怪去年她要我写那份契书,原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独吞赚的这笔银子!一日两百两,一年该是六万两银子,去掉下人的月例银子,再去掉些成本,每年三万两便是砧板上的钉子,跑不了!” “三万两!”郑老夫人眼中也露出了气愤的神色:“原来如此,去年嚷这不要族里的红利银子,竟然就是为了这个!不行,咱们怎么能让这黑心丫头得逞呢!一年三万,十年可是三十万两!况且不是说她去年还卖酒给太白酒肆,那里边少不得是一笔银子。”眼睛瞧着桌子上摆着的那盆矮脚桃花,郑老夫人眼睛前边一阵发晕:“这花还去了十两银子,归真园卖花也是一大笔银子呢!” 这个郑香盈,实在太可恶了!照着她这赚钱的法子,那一年岂不是能赚到五六万两银子去?等到她出阁的时候,压箱银子也该有三十多万两,不会比自己的香莲丫头要差了。七房都破落成这样了,凭什么她一个孤女要与自己金尊玉贵的孙女相去不远?郑老夫人也是气得直柔胸口:“老爷,这样可不行,怎么能让她猖狂了去!” “这种狡诈之人,实在可恨!”郑大太爷抚胸愤愤然道:“我若不好好教她做人的道理,那便对不住死去的信诚侄子,总要将她引到正道上边来才是。明日我要将她叫来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明白做人的道理。” 第七十四章满心嫉恨起波澜 “大太爷请我过府一趟?”郑香盈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抬眼望了望站在那里的易管事,手里捧着一盏清茶喝了一口,悠悠然说道:“不知大伯祖父有什么教诲,非得让我去府上聆听赐教?” 易管事瞧着郑香盈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诧异,没想到这位二小姐竟然这般平静,难道她不该是战战兢兢,吓得话都说不出口吗?回想着去年那件事情,易管事偷偷打量了郑香盈一眼,看来这位七房二小姐真不一般哪。 “还请易管事替我去与大伯祖父说一句,虽然长辈赐教,晚辈自然该要赶着去聆听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3 ,可我这院子里头事情多,恐怕一时半刻还没得空,过两日我将这园中事情料理完了,我再去府上赔罪,还请大伯祖父多多谅解。” 竟然不去?易管事张大了嘴,傻乎乎的望着郑香盈,震惊得话都说不出口来。旁边鲁妈妈已经走上前来,朝他手中塞了一小块碎银子道:“管事跑这么远来送信,实在辛苦了,这点银子便拿着去喝壶茶罢。” “姑娘,果然是找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小翠望着郑香盈,满脸的担忧:“我猜大太爷定然是想要将那张字条毁掉,让你每年拿红利银子,但是要将归真园的盈利上交一部分到族里。” 郑香盈捧了茶盏在那里不言不语,郑大太爷有一种控制欲,他想控制郑氏所有的子孙,,他绝不会容得自己痛痛快快的赚钱。去年之所以写了那字条儿,是因着他以为自己赚不到银子,到时候不免要回去求他,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过得舒服,恐怕他的心里头便不舒服了,自然要想着办法来教训自己才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样保住自己的归真园不受他们的盘剥,郑香盈喝了一口茶,心里在不住的盘算着对策。想必郑大太爷肯定会让她将字据交还到族里,以后每年照旧发红利银子给她,族里但收取的费用,恐怕会要多得超出她的想象。 自己先要摸清楚到底要交多少银两给族里,这才好去与族里那几个人谈价格,若那几个长辈们非得要狮子大开口,那自己也只能与他们对簿公堂了。而且幸得自己预先留了一手,说不定自己还能从这事里头占到便宜呢。郑香盈低头仔细盘算了下,抬起头来,脸上又是笑盈盈的一片,朝鲁妈妈招了招手:“妈妈,你在六房的人似乎有几个相熟的老姐妹?” 鲁妈妈走拢来点点头:“有几个,交情不错。” “那你可不可以打听得出,究竟郑氏族里是按什么比例来收银子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不能由着他们胡乱开口,自己总得要有个预算。 荥阳郑氏现在是大房与二房最为兴旺,子孙在朝堂任职的多,而且大房还有一个郑德妃在支撑门面。郑四太爷与郑五太爷两人都有子嗣放了放任,而且官职还不低,今年郑四太爷与郑五太爷都携眷去了儿子任上去做老太爷享清福,荥阳老家留的人便不多了。 族里数七房最弱,另外便是六房与三房,三房因着人丁兴旺,所以在各处都还占着强,管着族田和宗祠的修缮,在中间肯定暗地里捞了一笔银子。而六房只比七房要稍微好一些,六房的三爷去年才放了外任,六房这才稍微有些扬眉吐气,可总的说来,在荥阳郑氏,六房也是个不打眼的。 “我有个老姐妹的男人,正是六房在外头管铺面的,想必能知道一二,我这就去那边打听清楚回来告诉姑娘。”鲁妈妈听着郑香盈这般发文,心领神会,赶紧让禄伯套车将自己送去了荥阳。 “咣当”一声脆响,一只茶盏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郑大太爷摸着胸口不住的喘着粗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易管事站在一旁哭丧着脸道:“老太爷,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郑老夫人也是一脸愤怒,瞧着茶水在地上慢慢拉出了一条黑色的痕迹来,心中一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派人去喊七房那个香盈丫头,她竟然还说要等园子里的事情忙完了才过来,这都是些什么话儿!哪房的小姐听说到大房这边来都是高高兴兴的,将自己打扮停当以后不敢耽搁半分时光便急急忙忙过来了。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究竟是谁给了她这胆量敢与大房来较量! “老爷,我瞧着这样可不行,怎么样你们也要好好管束她才是。年纪小小便这样无法无天,到了及笄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厉害呢!”郑老夫人将一双手拢在袖子里边,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自己的孙女们个个乖巧伶俐,可千万别被她给败坏了名声。 “你去将二太爷请来过府说话!”郑大太爷的脸阴沉沉的,过了一会子才开口吩咐易管事请二太爷过来,怎么能让她一个黄毛丫头蹦跶个没完没了,还真以为没有人能管束得了她? 郑二太爷来得倒是快,才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到了大房这边,由婆子引着去了大堂,见着兄嫂两个都是面色阴沉,不由得吃了一惊:“大哥,出了什么事儿?瞧你这眉眼都不顺畅!” “老二,你且坐下听我说。”郑大太爷此时已经平静了不少,可言语间犹有愤愤不平的语调,听得郑二太爷也义愤填膺:“这郑香盈也太不知事了,怎么能闷着头自己赚钱呢?竟然还欺骗大哥,胡说八道的捏造出一个归真园主人来!” 口里说得唾沫横飞,郑二太爷心中却是大恨,没想到竟然看走了眼,这个小丫头如此会赚钱,才这么会子功夫,归真园便被她经营得名声鹊起。荥阳城里要赏花,要卖花,谁不是立刻想到归真园?听说归真园还出产美酒,那酒百里飘香,刚刚出了窖便被抢购一空,这七房的丫头简直就是在点石成金。 想着去年与她签下的那张字据,郑二太爷便心中大恨,望着郑大太爷不住嗟叹:“大哥,咱们可真是吃亏了,中了她的激将法,竟然将一笔银子给放走了!若是不写那张字据,族里公中一年至少能多一万银子呐!” 郑大太爷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这字据是他写的,难道老二在变着法子说他不成?郑老夫人在旁边听了也不大乐意,望了一眼郑二太爷道:“你那会子也在场,却没见你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这会子却在埋怨人了?” “这些话都别说了,咱们赶紧来合计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为着族里的声誉,为着公平起见,咱们也不能让她不交银子到公中来。”郑大太爷见着郑老夫人圆胖的脸拉得老长,知道她心中不乐意,赶紧将气氛缓和了一下:“明日我们将族里长辈都喊到宗祠里头,大家好好的来给她说说道理。” “就依着大哥所说罢。”郑二太爷点了点头:“明日派人去归真园将她喊过来,她不来也得来,若是胆敢再拒绝,咱们便派人直接将她捆了过来!” 第二日易管事又跑了趟归真园,这次郑香盈没有拒绝,笑着对易管事道:“我梳洗停当就过来,你先回去复命罢。” 听说郑香盈答应过来,几位郑氏长辈这才放了心。几个人坐在椅子上,捧着茶只是唉声叹气:“信诚侄子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呢,他们夫妇都不在了,少不得咱们几个长辈好好管束着才是。” 郑香盈走进宗祠的时候,便见着郑大太爷、郑二太爷、郑三太爷与郑六太爷坐得端端正正,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瞧着她的眼神,仿佛有点恨铁不成钢。郑香盈心中冷冷一笑,这些人坐在上头瞧着人模人样的,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4 还不知道心中在打什么算盘呢。 “不知几位长辈喊香盈过来,可有何事?”郑香盈笑微微的上前行了一礼,一双眼睛望向郑大太爷:“大伯祖父,香盈先向你赔罪,归真园事务实在繁忙,昨日没有来得及赶来聆听大伯祖父教诲,实在是大不敬,还请大伯祖父宽宥。” 瞧着郑香盈一脸真诚的表情,郑大太爷心里头的气消了几分,摸了摸胡须道:“既然你昨日是因着忙才不能前来,那我也不怪你,可为何前日我去你归真园游览,你避而不见,而且还要哄骗我,对外宣称归真园的主人乃是一六旬雅士?” 这可真真是直奔主题了,郑香盈瞧着那四位太爷都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必众人心里早就打好了小算盘,等着她向郑大太爷认过错,接下来自然便要谈交银子给族里的事情。只不过自己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自己可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接招呢。“大伯祖父,香盈可一向都将您的话奉为圭皋,对外宣称归真园主人是一老翁,那可是大伯祖父授意,香盈才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我授意你这般说的?”郑大太爷瞧着郑香盈不慌不忙的神色,气得胸口翻腾不已,只觉得喉头那里有些腥甜,一口老血都要吐了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怎么便不记得了?这郑香盈怎么反倒把责任推回给了自己? “自然是大伯祖父授意,香盈怎么敢撒谎!”郑香盈笑眯眯的望着郑大太爷,气定神闲:“我记得去年年关时,大伯祖父谆谆教诲,说行商乃贱业,我乃大家闺秀,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在操行商之业,那便是堕了我郑氏小姐的闺誉。” “哼,算你还有心,倒记得我说过的这些话。”郑大太爷哼了一声,胸口的那股闷气总算是压下去一点点,看来这郑香盈也是个受教的,自己说过的话,她可都还记在心里头。 “既然大伯祖父教诲了这么多,香盈自然也要领会这意思才行,故而香盈对外宣称归真园主人乃是六旬老翁,正是为郑家姐妹们的闺誉着想,不愿让人知道郑家小姐在行商。既然已经这般说了出去,那便不能更改,即便是大伯祖父过来游玩,香盈也只能这般说了。”郑香盈的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笑容来:“大伯祖父,为了族里姐妹们的闺誉,我想你们也可以继续装做不知道归真园的主人是我,就当是那位雅士罢!” 郑大太爷听了这句话,顿时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这香盈丫头实在是会狡辩,为着族里姐妹闺誉着想,她便不该去做这行商之事!瞪着眼睛望向郑香盈,郑大太爷实在有些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你真真是在狡辩!”郑二太爷在旁边冷冷哼了一声:“那为何你还要收你大伯祖父二百两银子?我们郑氏族人去你那园子游玩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自然该好好招待才是,可你竟然还要收银子,真是被银子迷了眼睛!” “这收银子是规矩,素日里头大伯祖父便训诫我们,无以规矩不方圆,族里有不少规矩要我们守着,但怎么用在别的方面便破了规矩?我这归真园定好的规矩是进来游玩要收银两,若是哪一次不收,对其余来游园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郑香盈朝郑大太爷弯腰行了一礼:“还请大伯祖父见谅。” 郑大太爷听着郑香盈说得振振有词,可自己竟指不出她半分错处,瞪着眼睛瞧着她,心中好一片翻腾,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半日没有出声。 ☆、第47章 早准备高枕无忧 宗祠大堂里边有些暗,或许是门外数棵高高的树将宗祠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又或许是阳光此时已经隐在云层后边,先前一地灿烂的金黄早已褪尽,只余下一点点淡淡的影子。 郑大太爷吩咐了一声:“给七房二小姐搬条椅子过来。”毕竟今日是来好生规劝她的,自然也不可对她太过严厉,毕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总归得要多怜悯她三分,只是若她不信劝告,自己须得拿出些族长的气势来压着她——自己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怕管束不了一个黄毛丫头?瞧着郑香盈亮晶晶的双眸,郑大太爷忽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总觉得这侄孙女似乎有哪里不同,仿佛后脑勺天生有一块反骨似的。 郑香盈也不拘谨,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双手自然的覆在膝盖上,一双眼睛看向郑大太爷,语气诚恳的说道:“各位长辈今日找香盈来,定不只是要分辩清楚归真园的主人究竟是谁,该还有别的事情罢?各位长辈事情忙,香盈也不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还请长辈们明示,咱们商议合计了以后便早些各自回家。” 昨日鲁妈妈打听了回来,她那个交好的老姐妹的男人替六房打理着一间铺面,每年大约能赚一万多银子,交到族里是一千两:“我不知道其余铺面能赚多少,但这交钱到族里却是一样的。”那妈妈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来,点了点头:“该是十一之数。” 郑香盈听了鲁妈妈打探出来的这个结果,心里默默轮了一回,这抽成倒也不算重,只抽走一成。若是族里一定要自己每年交银子,自己按着这个数交了便是,毕竟自己还顶着郑氏七房二小姐的名儿,也不好太过于与族里作对,人要能屈能伸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十一之数!”小翠在旁边听了直咋舌:“若是咱们园子挣五万两一年,要分五千两给他们?这也太多了罢!” “小翠,做为郑氏子孙,自然要守着郑氏的规矩,既然大家都是这么交,那我也这么交便是。”前世郑香盈便是依法纳税的好公民,所以对于郑家这个规矩倒也能接受。明日郑大太爷若是提出来要撕了原来那张字据,只要是按规矩来,她也愿意接受。 只是就怕他们还会刁难自己呢,郑香盈坐在椅子上,瞧着郑家四位太爷很是不快的脸,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怕他们不会让自己这般轻易过关。 “你倒还有几分明白事理。”郑大太爷点了点头:“香盈丫头,你父母都不在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关注你些,免得你走了歪路。你年纪小,自然心气儿高,可你需明白,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郑香盈从善如流的点着头,脸上一副受教的表情,反正只要郑大太爷不提出过分的要求来,她还是可以答应。见郑香盈十分配合,郑大太爷这才心里舒服了些,清了清喉咙道:“年前……”说到此处,郑大太爷停住了话头,只觉得自己心中膈应得慌,脸上似乎有蚂蚁在爬一般,年前是自己亲笔写下的字据,现儿又要来反悔,还不知道这郑香盈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大伯祖父,是不是年前写的那张字据?”郑香盈睁大了眼睛望着郑大太爷,那眼神清澄单纯,看得郑大太爷更是感觉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5 有些难受,自己确实在出尔反尔,这真不是君子所为。可若听之任之,由着这香盈丫头张着手捞银子而不让她交些到公中来,恐怕其余房也会说闲话,当面虽然不讲,可背地里定然会议论,自己这族长的威信也没了个去处。 “那次写字据,族里考虑不周,族人多有不满,所以今日寻了你过来就是想要将那字据收回来。”郑大太爷尴尬的望着郑香盈,伸出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印了印额角,全身燥热,背上正不住的出汗,仿佛将那香云羽纱衣裳粘住了一般,湿腻腻的扯不开。不知道这香盈丫头是否能乖乖将那字据交出来,一想着前两次她那桀骜不驯的模样,郑大太爷只觉自己心中没有底气,毕竟自己已经写了一张字据在她手中,现儿再来讨要,郑香盈强着不给,自己也没有办法。 “大伯祖父,照理来说,香盈现儿完全可以不理睬族里这个要求。当初也是几位长辈一起商议好的,大伯祖父亲自写下的字据,即便是告到官府里头去,香盈也占着理儿。”笑盈盈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四位郑氏太爷,郑香盈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道:“那日几位长辈可都在场的,也算是个见证。” 几人互相望了望,眼中都露出了愤恨的神色出来,原来以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只不过是在瞎折腾罢了,所以这才放放心心写了那字据,本来还想存着惩戒她的心思,谁知道她竟然有这般手腕!不声不响的弄了那么一个大园子,别样的发财门路都让她寻到了,还没得几个月,那归真园便办得风生水起,由不得让人刮目相看。 郑大太爷自知理亏,也只能不言不语,盼着郑香盈说出下边的话来,方才听她的话里有“照理来说”四个字,那便该还有下文。就听郑香盈提高了嗓子接着往下说:“只是咱们荥阳郑氏家族庞大,几位长辈免不了有疏忽的地方,香盈体贴着各位长辈辛苦,所以愿意将那字据交出来,照着族里的规矩来,每年上交盈利的一部分放到公中,由族里统一支配。” “香盈丫头,果然是个懂事的。”郑大太爷听了这句话才放下心来,瞧着郑香盈比先前顺眼了不少,还真没想到她竟然不为难自己,大大方方便答应了这事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郑大太爷吩咐身边管事道:“去将宗祠那个存放文书契约的盒子抱出来。” “大伯祖父,不着急这一时,咱们先把事情都说清楚,不知每年香盈要交多少银子?”见着几位郑氏太爷都面带笑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郑香盈忽然间又有几分好笑,这几只老狐狸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自己可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自己反正不怕,早就想好了招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交纳银子都由你二太爷和三太爷管着,让他们来给你算算。”郑大太爷和颜悦色的看着郑香盈,声音也软了几分,只要这事儿办妥当了,他的名声没有受损,已是最大的幸事。 “我们族里有规矩,收银子都是五一之数。”郑二太爷阴测测的开口了,这七房的二小姐实在可恶,上回骆记成衣铺子的事情,他可还记着呢。她不仅不将生意给骆记做,反而将自家夫人气得说话不出。去年年关,还有人爆出骆记成衣铺子便是二房的产业,害得郑大太爷一定要与他清算,让他将那么多年欠的银子补回来,好说歹说的才将价格敲定到一万五千两。交了银子不上算,郑大太爷还沉着脸将他教训了一通:“二弟,你们二房又不缺这几个银子,你又是管着族里钱财的,怎么能带头做这隐瞒不报的事儿!我瞧着该好好差查二房产业,指不定还有什么隐瞒下来的。” 骆记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没有人将这事情挑明出来,怎么忽然的就被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儿?郑二太爷与夫人心疼银子,几晚上没有合眼,板着手指头算究竟是谁想要为难二房。想来想去也找不着人,忽然有一晚上,郑二老夫人手拧了拧胳膊:“我怎么便将她忘记了?定然是她说出去的!” “是谁?”郑二太爷脸上有气愤之色,赶紧追着问:“竟然与我二房作对,可恶!” “你不记得七房那二丫头了?”郑二老夫人恨恨的咬着牙,一张脸上就跟驴蛋上边下了霜一样,青中透白:“那会子我让她将七房的衣裳给骆记做,她左推托右推托的,还威胁我说要将骆记是二房产业说出去呢,现儿可还不是说出去了?” 郑二太爷恍然大悟,拍了拍桌子道:“在宗祠分家产的时候我多说了几句,她便惦记在心里了,总要找机会来报复,定然是这样的!” “咱们的骆记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都没有谁去说这事儿,偏偏今年便被人揭发出来是咱们二房产业,这可不就是她做下的事儿?”郑二老夫人越说越有气,脸色涨得通红,招呼着丫鬟给自己顺气捶背:“这个无法无天的郑香盈,哪日落到咱们手上,可得要好好整整她才行!” 昨日郑大太爷喊了他们几个来商议这事,将这收银子的事情交给他与郑三太爷处理,他找着整三太爷一合计,两人都觉得该多收点儿。“这个七房的二丫头实在可恨,竟然指着我家信隆说是他将她那个短命的娘给害了!”郑三太爷想着去年秋日的事便愤愤不平:“红口白牙的掼会说胡话!” “可不是吗?咱们总得让她吃点暗亏才行。”郑二太爷说得咬牙切齿,脸上都有些扭曲,凭什么让一个黄毛丫头打压得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没了气势? 郑三太爷想了想,点了点头:“咱们明日便收她五一之数便是,想必她也不知道族里会是什么规矩,等签了字据再去问旁人也就晚了。若是再要闹,咱们便说她年纪小,替她暂时先保管着。” “还是三弟心思缜密!”郑二太爷连连点头,一双绿豆眼里闪出贪婪的光来:“她那归真园这般赚钱,咱们每年多抽一成,那便差不多该有将近一万。这一万二房三房各拿一半,放印子钱也好,置业也罢,都是无本生意。”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子,将这事情说妥当,自是十分满意,就等着郑香盈来宗祠由他们搓圆打扁。现儿郑二太爷听着郑香盈问起这银子的事情,心中得意,马上就接了口,五一之数,想必那郑香盈会心痛得要命,可却没有半点法子。 “五一之数?”郑香盈挑眉看了看郑二太爷,笑吟吟的问道:“族里竟然定了这么高的税额?摸不是二伯祖父见我年纪小,故意说了个大数字来吓唬我罢?” 第七十六章来两个斗败一双 “放肆,这可是族里的规矩,我又怎敢随意开口!”郑二太爷板起了脸孔,一双眼睛闪着得意的神色:“你方才既然已经已经答应了,自然该按规矩来办事,可不能乱了族里的秩序。” 郑大太爷在旁边诧异的看了郑二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6 太爷一眼,五一之数?虽然他不管族里的银子,可印象里似乎并不要这么多,去年郑二太爷那个骆记成衣铺子补交银两的时候,似乎按的是十一之数计算,而且到最后还少了几千两银子。“二弟,你记错了罢,每年竟要交这么多银两到族里不成?”郑大太爷犹豫着开口发问,他不方便直接驳了郑二太爷的话,毕竟在郑香盈面前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可再这样欺负郑香盈,他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族里的规矩确实是这样。”郑三太爷在旁边也开口了:“我们又怎么会做出两套规矩来呢?” 郑六太爷听在耳朵里边,心里也在轮着自家每年究竟交了多少银两给族里,这内宅之事都是交给夫人掌管,他知道得不多,可总觉得似乎五一之数未免太严苛了些。 “二伯祖父,三伯祖父,你们说这是族里的规矩?可我却怎么听说都是十一之数呢?”郑香盈瞧着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一唱一和,心中暗道,这两人也真是会做戏,大抵欺负她不懂族里的规矩,狮子大张口的便要问她多抽一成银子:“我昨日便打听过了,郑氏其余六房的铺面皆是按着十一之数来缴纳的银子,为何到了我这里边独独要交五一之数?那多出来的银子,究竟会进谁的腰包?” 郑二太爷一怔,没想到这郑香盈还事先去问过了,不由得脸色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十一之数,那是因着是各房的主母在打理,而你却还未及笄,年龄尚幼,万一做买卖折了本钱总要有条退路,所以我们暂且多收一成银子,族里替你保管,等你出阁的时候再归还给你。这可是族里长辈用心良苦,你不要不识好。” “原来是这样。”郑大太爷摸了摸胡须,点了点头:“老二老三,你们想得委实周到,这样做确实是为香盈考虑,以后出阁她也就有一笔可观的银两了。” “多谢两位长辈为香盈着想,只是香盈觉得族里长辈年纪大了,再让你们这样操心真是过意不去。”郑香盈微微一笑:“各位长辈也见着归真园现儿经营得还算不错,田庄上上下下都有一口饭吃,所以各位长辈还是不用如此为我担心,咱们还是照着族里的规矩来,我每年将一成收入交到族里罢。” 屋子外头的日头忽然亮了,从天窗上射进来的阳光照着郑香盈的脸,就如白玉一般,没有一丝瑕疵,她的眼睛清澄如水,带着一丝自信,也有一丝揶揄,就是那般静静的瞧着坐在那边的几位郑氏长辈。 郑大太爷转脸望向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道:“既然香盈自己有把握,那咱们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愿,就照十一之数罢,我觉得她也该能将归真园经营好,不用咱们操心。” 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对望了一眼,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郑大太爷开了口,他们也没有什么说多话的权力,只能讪讪然道:“那就十一之数罢,照着族里的规矩,每年年关都会派人去查账,你需得将账簿子准备好,以供族里审查,当然平常也会不定期上门抽查,所以你休想造假。”郑二太爷眼睛盯住郑香盈不肯放过:“你这归真园,每年少说七八千两银子是要交的,你可别想蒙混过关!” “七八千两!”站在郑香盈身后的小翠不由得失声叫喊了起来,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唬得一只手拦住了嘴巴,眼珠子溜着转了一圈,将捂着嘴的手放了下来,愤愤然道:“老太爷们,你们莫非以为我们家姑娘是在抢钱不成?一年七八千两的交上来,难道归真园一年能赚七八万两银子?” “要你这丫鬟在旁边多嘴多舌!”郑二太爷将脸板了起来,严肃的望着小翠:“这里可没有你插嘴的份!” “二太爷,我们家姑娘是我的主子,她碍着晚辈的面子不好说,那便由我这个丫鬟来替她说!”小翠没有半分胆怯,一双眼睛望向郑二太爷道:“我们都知道二房财大气粗,我们家姑娘只有一个归真园,自然不能与二房相提并论,若是我们归真园每年要交七八千两银子,那二房往小里说至少也要交七八万两银子,就是不知道二太爷每年有没有交这么多?” “小翠,你退下,怎么能质疑郑氏长辈?二房那么多产业,我相信每年至少也交了十万两银子到族里,我二伯祖父可是个按规矩办事的,定然不会少交。”小翠可越来越泼辣利索了,郑香盈觉得十分满意,见她将话说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她停住话头,由自己出马:“二伯祖父,你说是也不是?” 郑二太爷听着郑香盈的话,只觉心头燥热,好半日说不出话来,他鼓着嘴巴道:“你那归真园租出去做游宴之用,一次便要两百两银子,一年便有七万两,另外你那田庄还卖就卖花,一年凑一万两都凑不出来?我说交七八千两,难道说多了?” 郑香盈瞧着郑二太爷那嘴皮子一张一合,心中厌恶之至,给他一算,自己简直是坐在家里捡银子了。归真园租用场地的费用素日都只收一百五十两银子,只是自己气盛,收了大房两百两,现儿倒要吃点亏了,只不过墙外损失墙内补,她自然也有挽救的法子。 “二伯祖父,莫非你以为我这归真园便日日有游人不成?”郑香盈冷冷一笑:“大家都知道,这出外游玩不过春秋两季而已,况且能出得起两百两银子游玩一日的人家,都是大富大贵,谁家没有风景雅致的园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到外头走走散心罢了,谁还会日日来我归真园游览不成?我今年春天也就来了二十多拨人,加上秋天,满打满算不过五十日,这一项里收入最多一万两,可刨去成本人工,留到手里头的还能有多少?” 郑大太爷低头想想,确实也是这样,酷暑严寒,谁会想到外头去走?这一年里也就去了一半,荥阳城的富户也就那么多,肯花银子出去走的也该不多,除非像郑氏大房这般财大气粗的主儿。他点了点头道:“香盈丫头说的不错,这一项决计不会有七万两,有一万两便顶天了。” 郑二太爷疑惑的看了郑大太爷一眼,昨日他将自己找过来的时候,分明是满腔愤恨,怎么今日忽然的便改了口风,难道是准备要自己与郑三太爷当恶人唱黑脸,他却在旁边装好好先生唱白脸不成? “二伯祖父,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郑香盈向小翠招了招手:“小翠,去马车那里将账簿子拿进来。”小翠应了一声走了出去,郑香盈则一脸诚挚的望向几位郑家老太爷道:“这个卖酒与卖花,一年凑一万两,那可真真有些为难,若是几位长辈不相信,香盈现在就将账簿子呈给长辈们过目。” “好,好,好。”郑大太爷连连点头,摸着胡须微微的笑,看来七房二丫头倒也没那么可恶,还知道尊重长辈,甚至将她最机密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一夜之间她还能造一本假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7 账不成?肯定是自己素日里记载的账目了。 郑香盈瞧着郑大太爷那目光心中就好笑,她从搬到归真园开始便准备了两套账簿子,一套是自己看的,另外一套就是拿来糊弄郑氏族里的长辈的。前世她的观念是纳税越多说明自己收入越高,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可这世情况完全不同,自己再怎么强悍,好歹也只是郑氏族里的一个人,要受宗族约束,自己没有必要一定与族里对着干。但怎么说她还是要做些防备,太老实了就会被人欺负,所以她才不会将自己的那本真账拿出来呢。 看来今日她在宗祠还是有一些收获,至少郑大太爷对她的态度已经稍有好转,从他方才为她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便可知道,以前的那种敌意与轻慢已经减少了几分。郑大太爷是族长,在自己没有与郑氏撕破脸皮前,怎么着也不能与他太弄僵了关系。 荥阳郑氏,郑香盈心中轻轻喟叹了一声,目前她还顶着郑家嫡女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抛却这个称呼。族里现在对她便已经是步步紧逼,到了年岁稍长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说不定那会子就是她与郑氏冲突最尖锐的时候。她不甘心自己的亲事被人支配,若郑家长辈塞一些她看不上眼的人给她做夫婿,自己势必会与族里翻脸。 想到谈婚论嫁,脑子里边忽然闪过了杨之恒的脸,郑香盈一愣,有一阵微微的甜,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心,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了过来,似乎带着她到了潮水的巅峰,颤抖着双手伸向那蔚蓝的天空,迎接那坠入手中珍珠般的水珠。 脸上有些发烫,郑香盈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睫毛扫过手掌心,微微的痒,就如那个晚上香樟树叶扫过她的手臂一般。正在她回味着那个淡淡的月夜,就听外边有腾腾的脚步声,小翠抱着一个本子走了进来,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几位伯祖父,这便是香盈这些日子来的账目,请各位过目。”郑香盈双手将账簿子递了上去,神态恭谨,郑大太爷接到手里头翻了一页,便推到郑二太爷面前:“你去拿个算盘来,与三弟核算下。” 郑二太爷翻了几页,见账簿子显见得不是新的,上边的字迹看起来笔墨已旧,不似是造假此处来的,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吩咐下人将算盘取了过来,郑三太爷报着数,郑二太爷将算盘珠子拨得飞快,不多时便将那账簿子的数目算了出来。 “你才赚了三千多两银子?”郑二太爷狐疑的望着郑香盈,有些不相信:“现儿都四月末了,怎么才这么一点银子?” “呀,我竟然赚了三千多两银子了?”郑香盈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走了过来,堆了满脸欢喜的笑容:“真没想到我能赚这么多钱!”她手指着账簿子很诚恳的说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记账,还是那时候跟着母亲学的,记得这般零乱,亏得二伯祖父与三伯祖父还能瞧得清楚。” 几位郑家老太爷瞧着那账簿子,半晌没有说话,郑香盈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年纪轻轻怎么会记账记得分明?看起来这千真万确是一本真账了,可这么算起来,她从去年搬到归真园到现在才赚了三千两银子,一年也赚不过六七千两,十一之数算下来,只需交六七百俩,而族里每年还要发一千多两红利银子给她,出阁时还需公中打发一笔嫁妆,这不是亏大了吗?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面面相觑,两张老脸成了苦瓜形状,好半日都没有开腔。 第七十七章郑香盈得胜回园 “你这莫不是一本假账罢?”郑二太爷咬着牙说出了一句话,怎么可能,他们本就存着要好好整治郑香盈的主意,结果到头来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让他不甘心。抬头看了郑三太爷一眼,示意他也开口帮忙说几句话。 “我瞧着也像。”郑三太爷慢悠悠的开口,心中也满不是滋味,本来还想可以拿捏着在七房二丫头这里赚得一些银子,没想到这事儿忽然的急转直下,难怪方才她听说要毁了年前写的那张字据,神色非常欢喜。 “两位伯祖父一定要这样说,香盈也没有办法了,莫非一定要逼着香盈说每年赚了十万八万的,两位才会满意?”郑香盈挺直了背站在那里,就如一株翠竹般亭亭玉立,脸上有着不屑的表情:“我还真想一年赚个十万八万的,可惜还没有那能耐!虽说现在从账面儿上边看这半年赚了三千多两银子,其实归真园目前还是一个亏字,八年前我母亲给我买这个田庄的本钱就不算了?后来陆陆续续添了些花花草草,难道那些钱便不算在里边了?我还打算在园子里头添些楼阁亭台,这些难道都不要花银子?” 郑香盈说得振振有词,两道目光锋锐的望向了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瞧得两人有几分不自在,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子,没有再开口说话。 “大伯祖父,我知道你素来为人公正,你也该替香盈说句公道话儿,我这归真园不过是在吃以前的老本罢了,现儿族里要我将每年赚的银子交十一之数出来,我也认了,只好将以前投入的本钱扒拉到一旁去,不算到这里边,可若还是一心想着要从香盈这里抠出银子来,香盈也无能为力。我那归真园里头还有几十个下人等着问我要饭吃,族里要将香盈所得全部拿去,让一园子人喝西北风的话,香盈也只能撕破脸皮去荥阳府告状了。” 郑大太爷听了这话心中一懔,开口呵斥道:“怎么就扯到去荥阳府告状上头去了?族里的事情咱们族里解决,怎么要将这事儿宣扬出去?”望着郑香盈站在那里,脸上全是气愤的神色,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对她逼迫过分。方才她说的句句在理,若是再坚持要她多出银两,不免有压迫孤女的嫌疑。 “那就这样定下来罢。”郑大太爷想了想:“照着十一之数,年关前将账簿子送到族里来,根据一年的收入再来定夺该要抽多少银子,原来那张字据,咱们便撕了罢,就当那事儿没有发生过。” “大哥,一年送一次账簿子过来可不行,咱们还得派人随时去查账,最好咱们派个管事过去帮着香盈丫头理事,她年纪小,指不定有人欺负她,会让她吃亏。”郑三太爷转了转心思,不如指个心腹去归真园那边,既可以监督归真园的进项,又能少个在自家领月例的人,可谓一举两得。 这可是黏上自己了,这归真园值得那么惦记吗?郑香盈冷眼瞧着郑三太爷,虽说他家子嗣众多,曾经也听郑香惠朝自己诉过苦,可她便不信,就如他这般人品,管着族里银钱开支好些年,手头还会那般紧,竟然时时刻刻在打旁人的主意。瞧着郑二太爷神色怡然,郑大太爷似乎也心有所动,郑香盈赶着在两人开口之前将话题截住:“这大半年来香盈一个人主理归真园,也不见出了什么岔子,还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8 赚了三千多两银子,我想这也能证明香盈的能力。若是有人想欺负香盈,香盈难道还不知道抬出荥阳郑氏的名头来?莫非我们郑氏是能随意让人搓圆打扁的不成?” 郑大太爷听了连连点头:“那倒也是,谁敢来欺负咱们郑氏的人?” “我想其余各房都没有将自己的人派到别人屋子里去的事儿罢?”郑香盈微微一笑:“我知道三伯祖父说出这话来或者是真在关心香盈,可若是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房觉得七房的孤女好欺负,想要觊觎着她那一丁点财产呢!”朝郑三太爷行了一礼,郑香盈抬起头来,脸上有着不好意思的神色:“怎么能让三伯祖父担了这样的骂名呢?这归真园还是由香盈自己来管着罢。” 被郑香盈夹枪带棒的说道了一番,郑三太爷斜靠着椅子,一双眼睛只是望自己的脚上瞧,没想着这郑香盈实在是伶牙俐齿,说的话真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家能说出来的,明面上瞧着句句在捧他赞他,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在损他骂他。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她一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香盈丫头不愿意,那便算了。”郑大太爷瞧着宗祠里头一时间气氛沉闷,最终开口拍板:“我再另外写一张字据给你,咱们签了名字,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温暖的阳光从车厢侧面的帘幕透了过来,车厢里边明晃晃的一片,小翠拉住郑香盈的衣袖笑得十分开心:“姑娘,这事儿就这样完了?真不敢相信!” “不这样完了还能怎么样?”郑香盈瞧着小翠那激动的神色,心中好笑:“你还想没完没了的不成?” 小翠抿着嘴儿微微的笑,瞧着外边的日光给郑香盈的脸庞添了一道金灿灿的边儿,心里想着自家姑娘这会子瞧着便如那金子做的菩萨一般了。原本以为这次来宗祠凶多吉少,会被那几位族里的长辈逼迫着每年多交几千两银子出去,没想到姑娘伶牙俐齿又早有准备,反而赚了一些回来,每年有红利银子,出阁的时候族里还要打发陪嫁银子,想想都十分占强,即便族里只打发一万两,这也是白得的。 回到归真园,鲁妈妈方妈妈都在门口等得着急,见禄伯赶着马车进来,赶紧围了拢来:“姑娘,怎么样了?” 踏上归真园的土地,瞧着身边那几张真心实意在着急的面孔,郑香盈只觉温馨一片,暖暖的将自己围住,朝几人微微点头:“没事儿,我还赚了银子回来了呢。” 鲁妈妈与方妈妈得了这信儿才放下心来,两人搓了搓手道:“那便好了。” 郑香盈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鲁妈妈:“这桃花酒与梨花酒已经入酒窖两个多月了罢?再捱过一个月,咱们便先送一趟货去洛阳——陈老板太白酒肆那边应该现儿还不缺货罢?” “哪里能不缺!”鲁妈妈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刚刚还派伙计过来说了这事儿呢,我心里头想着,那二十五两银子一坛的自然要照顾些,所以我只答应了两百坛,剩下两百坛我也想着该送去洛阳。” “咱们先还是稳扎稳打的将荥阳这边打好基础再说,洛阳那边先可以少送一些,物以稀为贵,若是刚刚开始就送一大批过去,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你这酒是烂大街的货。”郑香盈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再匀一百坛给太白酒肆,这次咱们送一百坛过洛阳去。” “洛阳的价格高一些,二十五两银子一坛呢。”鲁妈妈有些不解,困惑的望着郑香盈:“咱们难道不该是多送些往洛阳去?” “妈妈,这些你便别管了。”郑香盈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杏花林:“杏花酒入窖多长时间了?”自从与豫王二公子签了契书,鲁妈妈便兴头十足,从第二日开始便撸着袖子带着一干下人开始酿杏花酒。小琴小棋每日早晨便去摘新鲜杏花,一群嫂子帮着鲁妈妈洗米蒸饭,归真园里边一片热火朝天。 “入窖才七日呢。”鲁妈妈皱着眉头直叹气:“真恨不能让日子快快过,每天瞧着那日天还挂在天上便恨不能用手将它扯下来。” “妈妈,你别着急,咱们以后银子会赚不完,等着这批酒卖了出了笔银子,我便去那赤霞山上给妈妈盖个酿酒的地方,隔着山泉近,又隐秘,否则那些有心的人来咱们园子一转,闻着常年四季都在酿酒,又会有旁的话好说了。” 归真园做为一个游览的地方,若是总有着酒糟的气味,感觉也不太好,郑香盈也怕那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贼心不死,怕了人过来打探归真园的生意,日日能闻着酒糟味儿,自然知道归真园卖的酒绝对不止这账面上的数目。将酿酒房开到赤霞山,那可是再稳妥也不过了。 鲁妈妈听着郑香盈的安排也直点头:“姑娘说的是,只是这杏花开过了以后,春日里头便没别的花酒好酿了,我只能多酿些琉璃白了。” “姑娘,你也给我指派点事儿做。”方妈妈从旁边挤了过来,将鲁妈妈与郑香盈隔开,嘴里嘟嘟囔囔个不歇,她本是郑香盈的贴身妈妈,可现在鲁妈妈倒仿佛成了郑香盈最贴心的人一般,她眼睛里瞧着嘴里不说,心里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郑香盈瞧着方妈妈那模样,心里边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妈妈你别着急,我自然有事儿给你做。现在厨房里添了几个人手,也用不着妈妈忙里忙外了,有桩重要的事儿可只能由妈妈给我帮忙才行呢。” 方妈妈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了看被自己挤到一旁的鲁妈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便等着姑娘指派任务了。” ☆、第48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四月里头,晴天少雨天多,时时皆是雨丝风片,行人撑着油纸伞在小道上行走,轻尘渐渐的沾到衣裳上头来了,一点点暗色的印迹。 郑香盈脚下穿着一双木屐,身上披着蓑衣,身边的小翠给她撑着一把伞,慢慢的在小道上行走着,木屐敲着青石小径发出“得得”之声,听在耳朵里边,十分悦耳。方妈妈与鲁妈妈走在她的旁边,瞧着郑香盈的装扮只是笑:“姑娘若是再戴个斗笠,那便成了那河上泛舟的渔翁。” 低头望了望自己,绿色的蓑衣上有着点点水渍,稍微抖抖肩膀,那水珠便如珍珠粒子般滚落了下来,郑香盈笑了笑,想到鸭子上岸时抖动翅膀的模样来:“可不是这样,我本是要带箬笠的,还不是你们拦着我,说会将头发丝儿勾了去,定要让小翠撑伞!” 油纸伞是暗黄色的底子,上边绘着几朵白色玉兰花,这伞已经有些旧了,那玉兰花瓣有些微微的黄,差不多要与油纸伞的底色融在一处。雨滴敲到伞面上头只听“砰砰”的响声,抬头一望,便见那雨水滚珠儿一般沿着伞面从伞骨那处坠了下来。 “妈妈,你瞧瞧这边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09 ,桃子都快熟了。”站在桃林前边,郑香盈见枝头结着不少的果实,扯着枝子都在不住的往下弯,那些果子外皮虽然大部分还是青色的,可她瞧着过得几日便会转成白色,那桃子尖上会透出点点鲜红,瞧着让人垂涎欲滴。 她的桃林分成两大块,一块是观赏桃花,一块则是种了果桃,观赏桃花结出来的果实叫花桃,个头小,也很难吃,她打算将那些花桃摘了用盐水浸泡以后,等着五月天气好了的时候晒些桃干出来,若是味道好,以后拿了做果脯也不浪费。若是不好,切了伴到猪食煮了给猪吃,想必它们也不会挑食。 归真园的果桃今年是第五年挂果了,八年前郑香盈便开始精心培育,想培植出口感佳水分足的桃子。桃树是无性繁殖,需要杂交育种再分离筛选,种在园子里头经过三年以后才能第一批挂果,虽然说这时间不长,可要精心挑选出好的品种,并不是一次便能成功,郑香盈每年都培植了一批桃树,不断的进行品种改进,慢慢的才开发出了一个新型品种,接近后世那种叫“五月鲜”的水蜜桃。 现儿这水蜜桃是培植成功以后第二次挂果,今年雨水足,这水蜜桃长势也好,郑香盈想着桃子卖了该也能挣几千两银子,小小补贴下家用。早些年这田庄的桃子很多都被郑夫人拿了去分送到各房,让下人拿到市面上去卖的不过一半还不到,实在是有些浪费。端午时节尝到鲜桃是再好也不过,可郑氏族里只需象征性的每府送一篓子便是,其余的都留了变银子才是正经。 有些人是给了好处也不记得,自己何必巴巴的贴上去给好处。郑香盈默默的望着枝头的桃子,心里打定了主意,除了给郑氏各房送些桃子,还选几篓桃子送去洛阳给豫王府的二公子,焦大叔与杨之恒,自己的大舅舅林牧逸最近调到了鹤壁任知州,跟荥阳不算远,也该孝敬点端午节礼过去才是,小舅舅放了外任在江南,听说去年被擢升了一级,只是路途遥远,大周又没有保鲜的技术,这桃子送到他那里该已经坏了,自己还是另外选几样礼物托驿站送过去。 郑夫人只有两个哥哥,怎么着这也得要与这两个舅舅保持亲近,多了两个可以走动的亲戚,总比自己孤孤单单的活着要好。大舅舅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郑夫人曾带自己去过大舅家里几回,表兄表姐们对她都挺不错。大舅调任以后住得更近了些,郑香盈想着等孝期满了她便去大舅那边走动走动。 这桃林里的桃树还不大,去年每株树上大约能收六十来斤的样子,今年再多也不过八十斤,桃林有三百多株桃树,大约能有两万多斤的出产,大周的桃子便宜,一般只卖几十文一斤,好吃些的也不过一钱银子罢了。郑香盈心里轮了轮,她这片桃林,刨去人工肥料等等,大约能卖出差不多出两千多两银子来。 “小翠,明日你便带着小琴她们几个来这桃林里头,一天转两次,将地上的落果捡了起来。”郑香盈瞧着桃树下落了不少即将成熟的桃子,有些心疼,这些桃子捡拢来做成桃肉条桃肉干都的再好不过的,果脯可比鲜果要值钱得多。 方妈妈听着郑香盈如此说,不由得眼前一亮:“姑娘可是想将这些果子做成果脯?” “正是。”郑香盈微微一笑:“早两日我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儿交给妈妈做?这可全靠妈妈了。我曾在书上看了几个做果脯的法子,可却没有动手试过,还请妈妈操心,将这些落果先做了试试看。” 方妈妈连连点头,脸上全是笑容:“姑娘,我会做杏脯呢,这桃肉应该也差不多。”喜滋滋的将手指了往杏林那边方向道:“姑娘,还过一个来月,那边的杏子也可以采摘了,咱们归真园不还种了李子吗?全部拿了做果脯,妈妈保证给姑娘做出好吃的果脯来!”望了望站在旁边的鲁妈妈,方妈妈胳膊肘儿碰了碰她:“老姐妹,你的酒能卖二十五两银子一坛,我的果脯也该卖一两银子一斤才是。” 看来方妈妈是卯足劲儿想和鲁妈妈比谁挣的银子多,郑香盈微微一笑,伸手牵住方妈妈的衣袖道:“妈妈,你与鲁妈妈都是我最贴心的人,何必去攀比?妈妈做的饭菜,谁吃了不竖大拇指赞个好字?鲁妈妈的酒好,你的饭菜味道美,各人都有自己长处,术业有专攻罢了。” 方妈妈脸上笑意更深,望着郑香盈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姑娘,我可不是想和鲁妈妈比,我只是觉着自己没有用处,鲁妈妈能将那些水变成银子,我却只能在旁边看着心里羡慕。现儿总算姑娘也给我指了条路子,总算我也能为姑娘多多少少挣些银子回来了。” “妈妈,你们两人,小翠小琴她们,归真园里所有的人,谁都对我好,咱们便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彼此!”郑香盈笑着瞧了周围几人一眼:“只要咱们上下齐心,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雨点渐渐的小了些,主仆几人撑伞站在那里,远远望去,就如一幅仕女图一般,斜风细雨,将人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润湿,化作了那一泓春江水般,软绵绵的流淌了去。 过了些日子,赤霞山上的围墙总算砌好,鸡舍也安置稳妥,靠着围墙那处修了一排屋子,郑香盈拨了一家姓王的一家姓李的到那边去看山。王家与李家都是在郑府做久了的下人,对郑信诚与郑夫人忠心耿耿,听说给他们两家多添十两银子一月的月例,让他们守着山头,王家和李家都感激涕零:“姑娘,你对我们太好了,怎么当得如此多的银两。” “你们且听我说清楚,到那边去做的事情可多呢。”郑香盈不是慈善家,十两银子也不是白白施舍的,总归要有十两银子的价值。这两家人上山,男人要替她去管理果树,修剪枝条,或者是移植栽种,女的要早晨要将鸡放出来,晚上要赶着回去,还要收捡鸡蛋。到了秋季果实成熟,这两家人还要负责摘果子,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将要做的事情一一向两家人交代清楚,郑香盈瞧了瞧王家阿大与阿二,又看了看那李家的小姑娘,向他们三人招了招手:“我来问你们,以后你们上午过来归真园,我教你们识字儿,下午再回去帮爹娘干活,这样好不好?” 王家和李家的大人听了大喜:“有姑娘这般眷顾他们,我们求之不得,快些向姑娘磕几个头谢过姑娘!” 三人听了也是惊喜,有钱人家才送得起学堂,没想到自己也能学着认字,三人跪在郑香盈面前,磕了几个响头,站了起来的时候,王家阿大的额头上已经有块泥土印子。郑香盈瞧着他那憨厚的模样,心道这王家阿大真是实诚,磕头都能磕出灰印儿出来,笑着让小翠发给他们每人一套文房四宝:“你们拿着去放到那边的小厅,咱们以后便在那里学着识字儿。” 归真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0 园里一共有六个小孩子,年纪都在四五岁到七八岁之间,郑香盈打算将他们都培养出来,到时候也能更好的给自己做事。虽然大周不少人都目不识丁,可郑香盈却始终认为文盲是没办法做好事情的,无论怎么样,也该要识得那些常用的字。 王家与李家第二日便动身去了赤霞山那边,过了十来日,王家嫂子与李家嫂子端着两盆鸡蛋过来报喜信:“姑娘,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我们将这两日的都捡了过来。” “你们自己也留些做菜吃。”郑香盈让小翠与小琴接了盆子去将鸡蛋送到厨房里边去,瞧着两个嫂子喜孜孜的模样,微微一笑问道:“那篱笆还要不要修高些?有没有鸡飞到外头去?那山上可是有野物的,仔细那些鸡跑到山顶那边去被叼走了。你们自己也得多多注意些,素日少到那山那边去,上回小杨公子说他看到一只野鹿跳着过去了呢。” 王家嫂子点头应答:“起先确实走失了几只,我们后来又将那篱笆修得高了些,现儿那些鸡都在呢。昨日挑了些鸡蛋出来,准备让母鸡再孵化些小鸡出来,以后就不用到外头去买鸡苗了。” 山上放养的鸡,是郑香盈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买回来的种鸡与鸡苗,看起来这些鸡的适应能力很好,才十来日,便活蹦乱跳还能产蛋了。等着所有的母鸡都能生蛋,过不久便能攒一批鸡蛋到外边去卖了。郑香盈心里寻思着,自己最好到荥阳城里弄间铺面才是,专卖水果与菜蔬。 “姑娘,大小姐过来了。”门帘儿一晃,上边绣着的芍药花掬去了一半,另外一半擎在鲁妈妈的手里,花瓣都有些不舒展。 第七十九章竹篮打水一场空 郑香林带着小莺踏着细碎的步子从归真园的大门走了过来,这五月初的天气不比四月,晴好的阳光从树枝里漏了下来,揉碎一地灿烂的金光。 沿着墙走了一会子,郑香林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围墙似乎修得更高了些,笔直的一面灰色砖墙,抬头望着似乎看不到顶,好容易才见着一点阳光溅着星子般闪过,这才发现那上头波浪形的琉璃瓦透出点点明黄颜色来。 “这园子好像又重新修缮了下?”郑香林有些惊诧:“上回来直接就见着院门了。” 前边引路的何嫂子笑道:“大小姐瞧得果然仔细,这两个月确实重新修了下,将围墙砌高了些,又将院门挪到后边去了。” 真不知道郑香盈花钱折腾这些做什么,郑香林一边走一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青砖,全部用的是青砖砌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呢。想着现在家里每日的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郑香林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旁人都说她运道好,一个庶女还能管家,可谁又知道明面上看着风光,背后全是艰辛。 “这宅子这么一修,就如走迷宫一般。”郑香林虽然心中酸涩,可口里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小心翼翼的与何嫂子答着话:“上次过来,见着院门在前边,出进也方便些,要喊个下人站在院子里也能喊得应。” “这样翻修了下便安全得多了。”何嫂子一面呵斥着摇着尾巴走过来的几条猛犬,一边向郑香林解释:“虽然这归真园里有几十号下人,可毕竟只有我们家姑娘一个主子,自然要万事小心些。”见着郑香林畏畏缩缩的不敢从那几条狗身边走过,何嫂子走上前去朝那几条狗跺了跺脚:“这是贵客,不用你们操空心!” 那几条狗似乎听明白了何嫂子的话,偏着头打量了郑香林一番,这才摇了两下尾巴,慢慢的退到了树木后头去。何嫂子指着那几条狗消失的方向,很是骄傲:“年前买来的看院子的,可是得力!” 沿着院墙走了不少光景,总算是进了后门,再回走了一阵子,这才来到了偏厅。郑香盈正站在走廊下边,头发简单的梳了个抓髻,插着一支碧玉簪子,黑亮如绸缎般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头,衬着一袭娇黄的衣裳,格外打眼。一抹鲜艳的红色,在玉雪晶莹的手腕肌肤处,滟滟的闪亮着,让郑香林瞧着心里头很是羡艳,原先没见过她有这个手钏,想必是搬来归真园以后才买的,也不知道郑夫人究竟暗地里留了多少银子给她。 “大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郑香盈笑微微的走下台阶,过来将郑香林迎了进去:“我事情忙,也没得空回宅子去看你们,原本想着端午节过去,没想到大姐姐倒先过来了。” 郑香林坐了下来,小翠沏茶送上,扯了小莺便往外头走:“我带你看锦鲤,我们家姑娘早两日买回来的。”郑香林一怔,小翠小莺早就没了影儿,郑香盈瞧她有些狐疑的往偏厅外边看,朝郑香林摆了摆手:“大姐姐,我这个小翠丫头是最爱热闹的,没事喜欢到处乱跑,我也就随她去了。她与小莺素来交好,这么久不见,自然有话要说,咱们便不用管她们了。” 郑香林点了点头:“二妹妹说的是。”抬头望着郑香盈,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三房的大爷中了进士,早些日子回来了,说是明日要摆酒,三房那边下的帖子上头写着大哥与你的名字,我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句的。”说完幽幽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里泛起了蒙蒙水雾:“我都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过去才好,家里没有一点余钱,昨日才从族里领了一千两回来,可要用的地方实在太多……” 郑香盈一怔,郑香林过来诉苦是准备要做什么?难道想要她替七房送礼过去,然后要郑远山与她去三房赴宴?眼前浮现出郑三太爷与郑信隆的脸,她有些恶心,郑氏其余几房虽然也讨厌,可却没有让她讨厌到恶心的程度。三房那边,她能不来往便不来往,请帖上写了她的名字又如何,她不想去便不去。 “大姐姐,既然家中没有什么多余的银子,随便送些什么东西便好。”自己不是冤大头,自然不能热心肠的将这事情揽过来,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沾惹不得的人和事,自己都不必去管。 “我也想随便送一些,可三房与咱们究竟是不同一般。”郑香林脸色有几分为难,祖父与三伯祖父其实是亲兄弟,若不是过继到七房来了,他们其实都是三房的人。不仅关系不同一般,更重要的是三房的大爷考中了进士,乃是博学多才之人,若是大哥能得他亲眼,被他指点一二,想必明年的童生试也会顺顺利利。 “三房虽然说和咱们关系非同一般,但现儿咱们七房的情形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郑香盈拿起桌子上的团扇扇了两下,随手将扇子搁在了桌子上头:“我觉得送一套好些的笔墨纸砚也就够了。” “只送一套笔墨纸砚,那也太寒酸了些罢?其余各房还不知道要送什么贵重的贺礼呢。”郑香盈有些踌躇:“怎么着也该要送点值钱的东西。”她还指望着六伯父给大哥指点,就送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1 套笔墨纸砚怎么行。 “咱们三弟满月的时候,各房送了什么来你又不是没有见着,又有谁将我们七房放在眼里?都说礼尚往来,他们来了这样的礼,咱们便回一样的东西。大姐姐回去查查,看三房究竟送了什么过来,比照着送差不多银两的东西过去便是,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左右添不过一二两银子也就是了。现儿老宅那边人多钱少,你不紧把细用的过日子怎么行。” 郑香林被郑香盈说了一通,一时间也开不了口,只能讪讪的望着郑香盈,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来。见着郑香林这副可怜木有,郑香盈的心又有几分发软,但毕竟还要坚持自己的底线,万一突破了这个口,以后麻烦便多了。 “远寒现在五个月了,快长牙了罢?我让归真园里几个仆妇做了些小衣小裤,还有鞋袜这些东西,麻烦大姐姐替我一并带回去。”银子不会给,但别的东西还是要送一些,毕竟郑远寒怎么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另外庄子里的出产,也值不了几个钱,可以慷慨的让郑香林拿一些回去:“我园里的桃子熟了,我这就叫人摘两篓子,东院西院每边一篓,也尝尝我这园子里的时新东西。” 郑香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充满了失望,这个二妹妹起先不是这样的,为人很大方和气,可现儿却变了很多,忽然见便吝啬了起来,她分明应该听得出自己话里边的意思,可却装成不知道,始终不肯接了那话题过去。 “大姐姐,走,咱们去看下人摘桃子去。”郑香盈笑着站了起来,吩咐鲁妈妈道:“妈妈,你快去叫人摘两篓桃子,我这就和大小姐过去瞧瞧。” 郑香林没精打采的站了起来跟着郑香盈往外走,走在青石小径上边,瞧着几个穿着青灰色布衫的下人从身边走了过去,忽然便想到了那个杨弓子,不知道今日是否能见着他。想到这里,郑香林猛然来了兴致,将脊背挺得笔直,跟在郑香盈身边,一颗心是跳得厉害,既希望见着那英武少年,可又仿佛害怕见着他似的。 走到桃林那边,就见几个仆人正举着竹竿摘桃子,竹竿一端绑了个铁圈,上头套了个布袋子,瞧着有熟透的桃子,将竹竿伸到桃子底部,用力一拉,那桃子便会滚落到布袋里边,这样摘桃子既不会伤了树枝,又能保证桃子不受损。 “这倒是个新鲜法子。”郑香林一边仔细打量着那些摘桃子的下人,一边漫不经心的与郑香盈说话,没有见着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她有几分失望,站在小亭子里,一时兴致缺缺,只觉得眼前一片阴霾。 郑香盈有几分奇怪,方才郑香林还是言笑晏晏,怎么忽然间她便没了那说话的兴致,心里想着也许是家里内务让她有些烦躁,于是细声细气的安慰了她一番:“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再过两年多大姐姐便及笄了,议了亲事以后便可以不用管这些事情了。”王姨娘那脾性,郑远山的不好对付,郑远帆的无赖,西院那边也不能得罪,摊上这一大家子,郑香林也实在是不好过日子,郑香盈瞧着郑香林的下巴越发尖了些。 “多谢二妹妹体贴。”郑香林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句:“五月初五那日回来一起吃饭罢,咱们守孝不能出门看龙舟,就自家兄妹聚上一聚。” 郑香盈点了点头,招呼着下人们将摘下来的桃子送去外边的马车上头,又让鲁妈妈去将小翠小莺寻了过来:“叫小翠顺道把给三少爷的衣裳鞋袜拿出来。” 瞧着郑香林上了马车,郑香盈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脸望向鲁妈妈,有些惆怅的问道:“妈妈,我是不是越发小气了?” “姑娘做得对,若是给那边一点甜头,少不得下次又想来尝呢。”出乎意料,鲁妈妈没有做老好人,反倒是赞成她的做法:“若只是几位小姐倒也罢了,扯上大少爷二少爷与王姨娘,好事也能被他们整出坏事来,咱们小心为妙!” 小翠在旁边接过话头道:“姑娘,照着你吩咐给了小莺一个荷包儿,里边装了个二两的银锭子,就说是姑娘给她的端午节礼。” “她没说什么罢?”郑香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长得长了些,淡淡的粉嫩颜色,有如蚌壳内壁上的虹膜般闪烁不定,自己也开始学着宅斗了不成,塞银子给郑香林的贴身丫鬟,这不都是前世看的小说里常有的桥段?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替她谢谢姑娘。”小翠笑嘻嘻道:“小莺是个玻璃心肝的人,机灵得很,难道还不知道姑娘给她这荷包的意思?姑娘你便放心罢,那边有什么事儿,她自然会来给咱们报信的。” 第八十章可怜柳絮随风舞 郑香林怏怏的回到宅子里边,叫赶车的喜伯将郑香盈打发的桃子咸鸭蛋送回两个院子去,自己带着小莺走进了主院大厅里边,想要到账簿子上头将今日郑香盈送来的东西记一下。刚刚踏入月亮门,便遇着守在那里的郑远山:“香林回来了。” “嗯。”郑香林见着郑远山,心里便有些畏惧,若是大哥知道自己在归真园那边只带了一篓桃子回来,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怎么样,有没有和二妹妹商量好送什么东西?”郑远山热切的望了望郑香林身边的小莺,见她手里只拿了个轻软的小包,想来也没什么好东西,不由得脸孔沉了下来:“二妹妹没打发东西给你?” 小莺见自家姑娘的脸一片煞白,心中忿忿,走过来些挡住了郑香林半个身子,将手里的小包打开来给郑远山看:“二小姐可惦记着咱们老宅这边呢,大少爷你看,这都是给三少爷的东西,三少爷长得快,眼见着那些衣裳便要穿不下了,这可是雪中送炭。” 郑远山咬着牙一把将小莺拨到一旁,眼睛逼视着郑香林:“你便忘记我交代过你的话了不成?就拿了几套奶娃子穿的衣裳回来,你是根本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头!” 郑香林身子抖了抖,这五月的天似乎还有倒春寒一般,一种冷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郑远山,郑香林小声说道:“二妹妹还送了东西的,给咱们东院也送了。” “是吗?”郑远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当真送了?” “是。”郑香林小声说了一句:“东院西院两边都有,谁都没缺。” “原来她还是那面冷心热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去了归真园便变了呢。”郑远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送了什么东西?快些拿来给我看看!” 郑香林伸手指了指外头:“已经送去姨娘那边了。” 郑远山听了这话大步走了出去,郑香林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可算是走了。”转脸望着小莺,郑香林一脸的恐惧:“小莺,你说大少爷见着咱们只拿了一篓桃子和一篮咸鸭蛋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2 回来会不会很生气?” 小莺撇了撇嘴道:“大少爷自己有本事便去归真园向二小姐讨要东西,何必老是支使着姑娘你去!姑娘,你也别总是顺从着大少爷,你瞧他越发一日比一日神气了!” “他现儿是嫡子,又是长兄,他说的话我自然要听。”郑香林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两条眉毛就如倒八字一般耷拉了下来:“我也想做些事儿让他高兴,可惜我没那个能耐,每次都让他失望了。” 主仆两人正站在院子门口说着话,忽然间一个东西朝郑香林飞了过来,她唬得一偏头,那东西便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吧嗒”一声,就见一个白色的桃子摔在了地上,细软的浆子飞溅到了她的裙裳上边。 “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圆滚滚的身子旋风般刮了进来,王姨娘伸出手往郑香林身上招呼了过来:“你大哥让你去归真园弄点东西回来,你倒好,捡破烂似的接了一篓桃子一篮咸鸭蛋回来,还眉开眼笑似乎占了不少便宜!” 郑香林被王姨娘揪住了耳朵,拉拉扯扯的往一旁跌跌撞撞的走:“姨娘,我还能去抢二妹妹的东西不成?你们都说她归真园发了大财,只想到她那里打主意,那你们自己去试试看她会不会给你们!” “还敢和老娘犟嘴!”王姨娘鼓起了眼睛,伸手在郑香林身上又拍又打,觉得不解恨,还擂鼓一般在她身上敲了几拳头:“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呢,都不想着替他们捞些回来,老娘真是生了个赔钱货,还不叫人省心!” 小莺在旁边瞧着急了,伸出手便去掰王姨娘的那只肥手,掰半日掰不动,索性一头朝王姨娘撞了过去:“姨娘,你可别忘了,我们姑娘比你身份高,你这般打她便是冒犯主子!” “呸,老娘肚子里边爬出来的货,到老娘面前还敢起跳?”王姨娘望着愣愣站在一旁的郑香林,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将小莺推到一旁,冲了上去又拉着郑香林的头发,叉开五根手指头朝她脸上招呼了两下:“以前夫人在的时候护着你,二小姐也撺掇着你和我做对,现儿她们都不在了,看你还敢在老娘面前神气!” 郑香林被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嘴直哆嗦,眼泪珠子成串的往下掉,王姨娘瞧着她那模样,口气软了几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何就不能和我一条心思?眼见着你两个兄弟一日日的大起来了,总得要替他们攒些银子才是!你素来与二小姐交好,怎么着也该想法子从归真园那边搂些银子回来!” “姨娘,你莫要以为归真园的地都是金砖铺的,也不过是个乡下园子罢了,只不过是多些土特产。”郑香林摸着一边脸,委委屈屈道:“我给大哥一百两银子,明日他自己去买件像样的贺礼去三房罢。” 王姨娘听了这句话才停住了骂声,点了点头道:“那你这就去支一百两银子来,买件五十两的贺礼,还能替他攒下五十两银子。” 郑香林忍气吞声的点了点头,带着小莺走进大厅,取出账簿子来,把今日的进项与支出都记了一笔,让小莺将一个檀木盒子抱了过来,从里边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王姨娘:“姨娘,也该买件八十两的贺礼罢,五十两太少了些。” “用不着你管!”王姨娘横了她一眼,将一百两银票揣到了袖袋里,这才摇着肥硕的身子往外边走了去。郑香林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还有隐约的手指印,眼中的泪珠子却早已经干了,小莺见着自家姑娘那呆滞的模样,心中酸涩,走上前去用帕子替郑香林擦了擦汗,轻声劝慰她道:“姑娘,想开些,左右不过再熬几年,你也就撂手了。” 郑香林这才如梦初醒般转了转眼珠子,忽然伸出手捂着脸,眼泪珠子从指缝里慢慢的渗透了出来:“小莺,我也想能熬过这几年就好,只怕熬不过去。” “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小莺听着这话有些着急,伸手拢住郑香林的肩膀,低声劝道:“姑娘再怎么着也该朝好日子看,出了这扇门,以后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出了这扇门?”郑香林抬起头来愣愣的看了看大厅外头,阳光十分明媚,灿灿的照着中庭的树木,显得格外的温馨。她眼前忽然闪过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那剑眉星目,心中忽然便甜了甜,若是自己出了这扇门,能和他一起走下去,那该多好。他生得英武,又会武功——只可惜是个下人。 第二日郑远山带着贺礼去了三房,因着郑信晖素日里人缘颇好,又是考上了进士摆酒,所以来的人很多,真可谓门庭若市。郑远山走到门口,瞧着外边的盛况,郑远山瞧了瞧身后长随捧着的贺礼,忽然觉得有些寒酸,正在犹豫间,六房一个少爷走了过来喊了他一声,拉着他便往里边走了去。 郑三太爷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瞧着前来庆贺的众人,心中有一种出气的感觉。早些年他也是做过正五品的官儿,可惜在任上因为贪墨被人揭发,还是族里各方面出力将他保住没有入狱。回来以后闲置了两年,等着郑大太爷也回了荥阳并且当了族长,见他赋闲在家,因为丢了官精神萎靡,不由得心有戚戚焉,遂提携他与郑二太爷一起管着族里的银两开支。 虽然众人皆不提过往的事儿,但郑三太爷总疑心着族人心里依旧在嘲笑他,再加上三房似乎官运不亨通,最大的官也只是前年小儿子捞了个正七品的知县,在郑氏族里算是势力单薄的了,今日老大总算是中了进士,而且放了个从六品的外任,起点比小儿子要高,以后慢慢往上爬,三房说不定也能兴旺发达。 正在想着,就听耳边传来朝贺声,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郑远山站在面前向他行礼,他猛然便想起自己派人送帖子的时候特地写上了七房那二丫头的名字,可为何现儿却只来了一个?“远山,你那妹妹呢,怎么便没有过来?” 郑远山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她说归真园忙,没得空。” 郑三太爷脸色暗了暗,这不是故意不给自己面子?瞧了瞧郑远山身后那长随捧着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心中更是不屑,那丫头昨日下午派人送了一篓桃子过来,难道就准拿这个做贺礼不成?一篓桃子,谁稀罕她的! 郑远山见着郑三太爷脸上不虞,心中更是忐忑,暗暗将郑香盈骂了千遍万遍,不送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连人都不来,人家请帖上边可有她的名字!陪着笑脸与郑三太爷说了几句话,见旁边来了祝贺的宾客,识趣的走到了一旁,命长随去将贺礼交到账房那边去。 “大侄子,你来得倒早!”正站在走廊下边等长随回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亲热的招呼,回头一看,就见郑信隆笑容满脸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拍了拍郑远山的肩膀:“最近都没有见着你的影子,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3 天天闷在家里?” “十四伯父。”郑远山慌忙喊了一声:“我尚在孝期,大伯祖父嘱咐我不得总是到外头去玩耍,所以只能守在家中,今日是特地过来祝贺六伯父的。” “真是孝子!”郑信隆瞧着郑远山微微的笑,一双绿豆眼儿转个不停:“关在家里却是浪费了大好光阴!青年人谁不想出来走走瞧瞧,偏偏你却守得住!等你守完孝,伯父带你去些好玩的地方,保准你玩得乐不思蜀!” 郑远山心中有些明了,他听旁人说过这位十四伯父最喜欢去两处地方,一是赌坊,另外便是青楼,想来他说的好玩地方就是这些处所罢了。这两个地方都是销金窟,没有大把的银子怎么能在那些地方混?郑远山心中有些鄙夷,可瞧着郑信隆的眼神却十分热络:“听人说起十四伯父,都说是郑氏过得最逍遥快活的,等远山及冠以后自然要向十四伯父来学学如何过快活日子的。” “那好,十四伯父便等着你的信儿!”郑信隆笑得眼睛都没见着,这侄儿真是好骗,比他爹好骗多了,每次向他爹借银子,他还要不时的劝自己莫要流连赌坊青楼,这侄儿可与他爹完全不同,竟然一口便答应了。 郑远山冷眼瞧着郑信隆,这个酒囊饭袋,就会骗吃骗喝,自己怎么能着了他的道,只不过是要笼络了他去对付不讨喜的人罢了。 (今日作者有话说里奉上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郑大太爷(一脸悲愤状):今日我不得不来揭露作者!她很蠢笨,iq几乎为零! 郑二太爷郑三太爷齐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大太爷:想当年,那个蠢作者读大学的时候,为了一个朋友曾冲出去和n个人翻了脸,到读研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朋友曾在大四保研的时候在背后告了她的黑状。 郑二太爷(惊叹):这么愚笨的脑子怎么也在写宅斗文啊! 郑大太爷:可不是吗?竟然把英武不凡的我写成了这副德性,陈国公府有神马好怕的?我荥阳郑氏联合起来还斗不过他?居然让我回乡养老了!而且这个族长当得也实在窝囊…… 郑三太爷(不住抹泪):你还好嘛,瞧我都成神马样子了! 某烟(捋着袖子奔出来):胡说八道,偶iq测试时分数很高的好不好?你竟然在我背后说坏话!为神马这样写你们是有原因的好不好!写《江陵容氏传》的时候,读者都说我是后妈,现在这本我想当亲妈!所以你们都必须变得又蠢又恶!你、你、你……都没好结果! 郑大太爷(讨好状):我呢我呢,好歹我也没有对香盈丫头狠心嘛…… 某烟(翘着兰花指点着他的脑袋):谁叫你刚才竟然揭我老底?本来还想给你个好结局,现在看来,没门! 郑大太爷,瘫倒…… ☆、第49章 错会意枉自欢喜 五月四日正是端午前夕,家家户户都要买艾叶插门,挂菖蒲蒿草,归真园里各种花草都有,偏偏没有这些,一大早郑香盈便打发了鲁妈妈出门去荥阳买了这些回来:“妈妈顺便给太白酒肆陈老板送一坛你做的雄黄酒过去,还带一篮盐蛋和一篓桃子送给他。” 这一年来陈老板一直对归真园多有照顾,太白酒肆已经买了她八百坛酒,自己归真园的名气还是靠他引着荥阳诗会的人过来才传出去的,饮水思源,当然要对他表示感谢。虽说这桃子盐蛋也只是寻常物事,可都是自家田庄上出产的,也是一份心意。 前坪里边,方妈妈带着厨房里几个人正在忙碌,她们将做好的盐蛋泡在了大盆里,将黄泥洗了去,盐蛋瞬间便变得光洁起来,就如孩童的脸,白里透着红,被日头照着闪着淡淡的光。 鸭蛋是田庄里自己出产的,虽然养得不多,但也足够吃用,方妈妈的袖子捋得老高,露出了两截胳膊,手抄在盆底,猛的一捞,便摸上来好几个咸鸭蛋。小琴与小棋带着那个叫小叶的李家小妮蹲在旁边瞧着方妈妈和几个嫂子洗盐蛋,一边在洗好的盆子里边挑挑拣拣:“小妮,你选两个最亮的出来,明晚好与那王家阿大阿二斗虫子。” 小妮欢欢喜喜低下头,从那盆子里头挑了两个颜色最白亮的,朝着日头照了照,笑得嘴都咧了开来:“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斗过我!” 小琴也捡出几个尖尖的盐蛋,满意的在耳朵边上摇了摇:“嗯,咱们拿去蒸了,等会我便给你打鸭蛋络子。” 小妮高兴得跳了起来,手里握着两个盐蛋抱住小琴的腰:“姐姐最好了!”伸出手来时,那手腕上的百索子便不住的晃荡着,各种各样颜色的丝线压着那白雪儿似的手腕,瞧着煞是好看。 郑香盈坐在树下,看着几个人在吵闹,就像小雀儿似的,耳边一片叽叽喳喳,不由得微微一笑:“她们倒玩得开心。” 小翠在旁边解散了自己乌黑发亮的大辫子,重新编织着,一边回答道:“一年到头,也只有这点乐子了,还不知道明晚斗虫儿谁会胜出呢。” 挂鸭蛋络子、“斗虫儿”都是大周端阳节的习俗,把鸭蛋蒸熟了以后便放入打好的络子里头,孩子们拿了挂在脖子上做装饰。到了晚上,用筷子敲开鸭蛋的空头,慢慢的将把里面的蛋黄蛋白掏出来,再把蛋壳好好清洗下,这时鸭蛋壳便有薄如蝉翼的感觉,对着灯光似乎能够看穿,捉了萤火虫放到蛋壳里边去比谁的蛋壳透出的光最亮,这就叫“斗虫儿”。一到端午晚上,到处都能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手中不住的晃动,那些都是被关进鸭蛋壳里头的萤火虫在发光。 看着那边闹腾了一阵,郑香盈站起身来,拿起团扇给自己扇了两下风,走到院子门口往外边张望了几眼:“鲁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等着她的菖蒲艾叶呢。”等着鲁妈妈回来,还要让禄伯带人赶着将美酒与桃子送到洛阳去,怎么着也该辰时末刻出发,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戌时之前就能到了洛阳,赶着落钥前将东西送进豫王府去。 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就见鲁妈妈急急忙忙从那边奔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大捆艾叶菖蒲,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额头上边都是汗珠子,正滴滴的往下淌,将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两个额角上边:“姑娘,可了不得!” “妈妈快些进来,先别慌张!”瞧着鲁妈妈这神色,郑香盈心中有些没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是怎么了?禄伯呢?还等着他装车去洛阳呢。” “那边已经在装货了,我家男人帮着在清点。”鲁妈妈将手中的艾叶菖蒲往院子门口一放,那深绿浅绿的叶子便摊了一地:“姑娘,方才我给陈老板送了节礼过去以后,在西大街遇着了丝绸铺子的东家!” “丝绸铺子?”郑香盈略微一愣,便想着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不是郑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4 夫人替自己置下的产业吗,在西大街的街口,虽说西大街地理位置不如东大街,可也算得上洛阳的繁华地段,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二百两,一年下来有二千四,也算得一笔小小收入了。“妈妈,那东家说什么了?瞧你这么慌张!”郑香盈吩咐小翠递了帕子给鲁妈妈,又让她那团扇给鲁妈妈打几扇子:“先歇歇,别着急,天不会塌下来,有什么事咱们总能想得出主意。” “那东家说他准备迁回南方去,咱们的绸缎铺子不租了,过了端午以后就来和咱们清算了这小半年的租金!”鲁妈妈抓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一脸气愤之色:“怎么着也该提前一个月告诉咱们,也好让咱们有些准备不是?现在这铺子空下来了,一时半会怎么找得到租铺面的?咱们不吃亏了吗?” 绸缎铺子不租了?郑香盈心中忽然满心欢喜,这真是想睡觉的时候便来了个送枕头的,归真园与赤霞山的产出越来越多,自己还想着要不要到荥阳城里租个铺面,开个农产品小超市,没想到这铺面倒自己给腾了出来,真是顺风顺水! “姑娘,那东家说什么事出突然没有尽早告诉咱们,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五月份付咱们半个月的租金算赔付,半个月里头我们难道能找着人来把铺面租了去?怎么着也该提前一个月告诉咱们,在外头贴个招租的条子……”鲁妈妈已经逐渐平息了下来,见着郑香盈脸上笑意盈盈,不由一愣:“姑娘,你难道已经找到租户了不成?怎么这般不急不忙的?” “妈妈,你别着急。”郑香盈甩了甩衣袖,将树上落下来的一只小虫子拂了去:“我还刚好想要自己去租铺面呢,没想到竟然就空了一间出来。” “租铺面?”鲁妈妈一愣:“咱们要租铺面做什么?” “妈妈,你瞧,咱们这归真园的桃子都熟得差不多了,难道还打发下人们挑着胆子走街串巷去卖不成?我今日让你给陈老板送桃子去,也是存了私心,想要过两日与他说,让他将太白酒肆外边的走廊借用给我们归真园几日,在那里摆着桃子卖了。可这样却不是长久之计,妈妈瞧瞧,咱们归真园的梨子李子都接二连三的要熟了,赤霞山上的鸡蛋鸭蛋也积了一堆,这边方妈妈做的果脯也快可以收起来了,难道咱们都去借太白酒肆的走廊?”郑香盈从小翠手里拿过团扇扇了几下风,只觉得心中清凉一片:“妈妈,除了这些,还有旁的东西,以后咱们可以做腊肉腊鸡腊鸭挂着卖。” 王家嫂子与李家嫂子两人头脑很是精明,两人在山上开了几块菜地,归真园里每日都能吃到新鲜菜蔬,再也不用去荥阳城买了。两人向郑香盈建议:“姑娘我们瞧着山脚的土质不错,适合种蔬菜。姑娘你瞧瞧,咱们每日吃的菜蔬甚是新鲜,又格外水灵,我们想着姑娘不如再拨一家人过来,在那赤霞山上多开些菜地,以后咱们自己吃不完的菜蔬就拿去卖,别看都是几文钱一斤,可每日都会有人要买,买的人多,银子自然也会积少成多的。” 这些下人们都在想着法子给自己找赚钱的门路呢,郑香盈听了直点头,她精于种花,虽然没种过什么菜,但也还是有相通之处。她去查看了王家嫂子与李家嫂子所说的那地方,发现土质确实适合种菜,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又拨了一户姓邓的人家过去,没几日便将那边的菜地开了出来。 只可惜大周没有塑料薄膜,否则她还真想种大棚蔬菜,冬天能吃到反季节的菜蔬,有钱人家该不会吝啬。大周与海外有通商,等她发家致富了,就去定制一批玻璃过来,盖个温室花房,主种花,冬天里也种些反季节菜蔬。“这是大周皇上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了。”郑香盈微微一笑,总有一日她能实现自己这个梦想。 丝绸店的东家怎么就这样懂自己的心思,就在她想着要租铺面的时候,这边竟然就腾空了铺子,而且这般赶时间,端午以后便走,还多算半个月租金给她。郑香盈摊开手掌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几道细纹,前世曾经和闺蜜一起看过手相,据说她的事业线很长而且很平稳,无细纹,看手相的老头子说她事业顺利,能赚到金山银山。前世她的苗圃与花店都被经营得红红火火,若是没有出事,恐怕她还能被当成大学生回乡创业的典范被表彰呢,现在自己来了大周,可瞧着这事业线依旧是既长又稳,想必也能顺风顺水赚得盆满钵满。 “我要开家超市,专卖咱们归真园与赤霞山的东西。”郑香盈很得意的宣布了一句,转脸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用不解的眼光看着她,这才恍然想起这里还没有超市这一说法。“呃,超市,就是超级市场的意思。”郑香盈笑着向她们解释:“超级……就是很大型的,超过一般的意思。” 小翠听了直点头:“姑娘这个名字取得真好,超级市场,好有气魄!” “是吗?”郑香盈听着小翠赞扬 ,心中一喜,伸手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我本来还打算让你替我去做掌柜,可又舍不得你走,我想着只能派别人去了。” “我才不要与姑娘分开呢。”小翠摸着油光光的黑辫子,笑得十分舒心:“让那何嫂子去罢,她为人勤快,又能说会道,她那个男人虽说素日没什么话说,可老实厚道肯卖力,他们俩口子去最合适。”说到这里停了停,轻声说道:“他们家那小子便放在归真园,咱们这里有人给他们带着,这不是一举两得?” 郑香盈瞧着小翠那闪烁的神色,心里赞叹了一句,小翠越发机灵了,什么事儿都能想得周到了,何嫂子一家是她今年上元节之前在牙行里买了过来的,据说是主家犯了事,需要银子救急,而且也养不起这么多奴仆,所以把众人都发卖了。郑香盈开始不知道她还有家人,只挑了何嫂子一个,何嫂子跪到地上哀求她将她男人和孩子都买了下来:“小姐,你行行好把我们全家都买下来罢,只要在一起,我们便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郑香盈将何嫂子买回来以后,发现她十分机灵,嘴巴儿甜,归真园上上下下都夸她就如那灵鹊子一般,她男人却天生的闷罐子,整日没一句话好说,只会卖力干活,这可真是巧妇伴拙夫的典型。他们两人去守着超市确实是不错的主意,只要将何嫂子的孩子放在田庄上头,他们夫妇俩自然要全心全意为自己卖力,不敢打什么歪主意。 第八十二章翩翩公子越墙来 心里头高兴,走路的时候脚下带风一般,郑香盈只觉自己就如大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十分舒爽。双手提着裙子,迈着大步朝偏厅那边冲,小翠与鲁妈妈急急忙忙跟在后边喊着:“姑娘,你这么急是去做什么呢?” “小翠,帮我研墨。”郑香盈兴致勃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样将这农产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5 品超市给办起来,先要画一张区域图,将各类农产品分区。现在归真园与赤霞山目前能拿出来卖的有各种花草、水果、果脯、各种菜蔬与蛋类。虽然有活鸡活鸭可以卖,但她总嫌那些东西放在超市会有难闻的气味,宁可不拿去卖,想要大规模买的与何嫂子联系,赤霞山送货上门。 这超市里还可以截留一块区域做卤腊制品的销售点,等着赤霞山的鸡鸭长大以后,便能做成腊鸡腊鸭挂起来卖了。郑香盈一边画着图,一边想着那些挂在绳子上不住打着转儿的腊鸡腊鸭,身上油光发亮,似乎在诱惑着大家过来挑选一般,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她前世最爱吃绝味鸭脖这些东西,心中大恨自己只会吃不会做,要是学了那门手艺过来,又是一条生财的门路。 三大区域划分好了,郑香盈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那张图纸,小翠与鲁妈妈全部没有看懂,只见到雪白的纸上横七竖八画着一些条条道道,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很是疑惑,但见着郑香盈脸上笑靥如花,也不再多问,自家姑娘年纪虽小,可做事却沉稳,这画儿瞧着古怪,可姑娘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吃过午饭,郑香盈躺在穿堂的小竹塌上好好的睡了一觉。小翠拿着大蒲扇给她扇风,外头数竿翠竹萧萧有声,那竹叶摩擦,就如细雨淅沥,点点的敲落在人的心头。竹影斑驳,在她脸上投下了交错的黑色影子,让她白玉般的脸颊显得更白嫩了些。小翠瞧着郑香盈睡得香甜,一双妙目闭得紧紧,上边的睫毛微微上翘,就如蝴蝶的翅膀儿一般,不由得赞了一声:“姑娘生得真好看。” “你这话说得没错,你们家姑娘确实生得美。”身边传来赞同的声音,小翠吃了一惊,转脸一看没见着人,只是瞧见地上的树影里有黑黑的一团。小翠又惊又气抬头望着头顶上那棵大树道:“杨公子,你干嘛藏到树上吓人?” “你倒能听出我的声音来了。”杨之恒见小翠识破了自己的行藏,也不再躲,从树上飞身而下:“我刚刚到,没找着原来的院门,只能从屋顶上边过来了。”伸出手拿过小翠手中的蒲扇:“我来给她扇风,你这般有气没力的扇,哪里能凉快!” 小翠刚刚想反驳,杨之恒已经举起蒲扇用力扇了两把,顷刻间就见细细的尘土飞扬了起来,将站在一旁的小翠迷了眼睛,闭着眼睛从袖袋里摸出手帕子来擦了擦:“杨公子,你还是歇手罢,哪是这么扇风的!” 一颗小砂子落到了郑香盈的手上,她挪了下手臂,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响,微微闭眼问道:“小翠,外边要下雨了?怎么飞沙走石的,还听着雨声打着那竹子响。” 杨之恒的手停滞住了,小翠白了他一眼,凑近郑香盈小声道:“姑娘,杨公子过来了。” 郑香盈本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着小翠在耳边说杨之恒过来,立即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往自己身上瞧,见着衣裳整齐,外边还盖着一床小小的丝绵被子,这才放下心来,坐起了身子斜眼望了下站在竹塌前的杨之恒,见他穿着一袭白衫,手指捏着一柄蒲扇,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得有几分生气:“杨公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下回来我这院子,你得先让人通传下,免得被人说没得规矩。” 杨之恒的脸忽然便红了,嘴里喃喃道:“你这院子落锁了,我急着见你,所以只能跳墙进来了。”今日他丑时便骑着马出发,急赶慢赶的到了这里还是挨过了午时。走了过来见院墙已经重新修了下,没来得及往后边转,直接飞身上了屋顶,轻车熟路的到了郑香盈院子,没想到却被郑香盈劈头数落了几句。 “小翠,你去沏盏茶过来。”郑香盈听着杨之恒说着急见她,心中忽然的一软,可依旧板了脸孔,打发了小翠走开,她才站了起来,轻轻朝杨之恒啐了一口:“我现儿可是独自住在这归真园,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你这般肆无忌惮,还不知道怎么编派我呢。上回你也见着了,我那大哥就拿捏着这把柄,还想把归真园置于他的股掌之间,你怎么便一点记性都没有?还这样大模大样的跳墙进来,等着我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候,你再来替我收尸不成?” 郑香盈鬓发散乱,衬着一段洁白柔嫩的脖子,上边的那张脸因着午睡刚醒,两颊粉红,就如那盛开的牡丹花儿一般,而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却似乎盛着薄薄的怒意,狠狠的盯着杨之恒。大周虽然对女子约束没有她想象里那般严格,可究竟还是男女有别,哪里能做这种翻墙相会之事,此时她的头脑里丝毫没有浪漫与感动,只觉得十分恼火,再怎么样杨之恒也不能如此行事。 见郑香盈生了气,杨之恒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低头瞧着郑香盈那生气的模样,有几分心虚:“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出去,走门那边进来。”挪着身子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郑香盈,只觉她生气的模样也十分俏丽,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飞身过了院墙,不见了踪影。 郑香盈听着细碎的脚步声远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倒不是一定要将杨之恒赶走,只是想让他知道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要多方考虑。在竹塌上坐了下来,低头望着穿堂外头的疏竹在地上投下的阴影,思量着为何杨之恒这个时候会过来,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事情。 “姑娘,杨公子呢?”小翠托了个茶盘走了过来,到了穿堂口子上只见着郑香盈一个人,有些奇怪:“怎么就走了?” “我让他走院门过来。”郑香盈拿出帕子擦了擦汗,转头望了望竹塌:“蒲扇呢?天气真是变得快,这会子便热得不行了。” 小翠将茶盘搁在雕花窗的格子里,也四下看了看,忽然想起了杨之恒将蒲扇夺去的事情,抬起头刚刚想要告诉郑香盈,就见鲁妈妈带着杨之恒从那边过来了,他的手中赫然就拿着那柄蒲扇。 郑香盈也见着了杨之恒手中拿着的扇子,不由“噗嗤”一笑,杨之恒拿着这蒲扇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前世看的济公活佛,只不过是他衣裳穿得整齐些,那扇子也不是破破烂烂的。像他此时穿着白衣,不该是手摇折扇,一副风流倜傥模样?偏偏握着一柄大蒲扇在手中,真真是煞风景。 “杨公子将咱们的蒲扇拿在手里走,那不是告诉了鲁妈妈他已经来过这里了?还用得着鲁妈妈将他带进来?”小翠瞧着鲁妈妈一脸心知肚明的神色,摇了摇头,贴近郑香盈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说:“姑娘,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杨公子,免得他以后不注意规矩。” 郑香盈点了点头:“我方才与他说过了,希望他以后能记得。” 杨之恒由鲁妈妈领着来到郑香盈面前,深深行了一礼:“杨某特地来拜望郑小姐。” 主仆几人见杨之恒一本正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6 经的模样,偏偏手里还拿着那把蒲扇,皆笑出了声音,小翠更是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杨公子,你这礼可行得真是中规中矩。” 杨之恒见几人都看着他手中的蒲扇,心里立刻明白了原委。方才他吃了郑香盈的排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心里只在想着自己不该惹了郑香盈生气,也没留意手中还拿着蒲扇便飞身过了院墙。现在被小翠笑着一点醒,他立即意识到鲁妈妈肯定也知道他已经来过内院了,一张脸红得就如过年的时候门上贴的那对联底色一般,将扇子丢在竹塌上头,伸手拍了拍脑袋:“郑小姐,是我做得不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介意。” 鲁妈妈见杨之恒尴尬,赶紧上前替杨之恒解围:“姑娘,小杨公子今日来是来还钱的。”眼睛落到郑香盈的手腕上头,见那红珊瑚手钏滟滟儿的发亮,不由得也心中得意,姑娘毕竟还是心中记挂着小杨公子,时时将这手钏儿带着呢。 杨之恒顺着鲁妈妈的视线望了过去,见着雪白的手腕上头艳红的一片,心中比吃了蜜还要甜,方才那种失落已然消失不见,笑着望了一眼郑香盈道:“明日端午,我要陪师父过节日,所以今日和他说了一声,来荥阳给你送些节礼过来。” 郑香盈吩咐小翠去端了一条椅子过来:“杨公子,你且坐着说话。”瞧着杨之恒一双朗目紧紧盯着自己,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道:“我今日派禄伯送节礼给二公子与焦大叔,想来现儿还在半路上头呢。” 杨之恒很想问一句“难道就没得我的份”,可瞧着鲁妈妈与小翠侍立在两旁,只觉得这私密话儿有些说不出口,只是笑着说道:“我在路上倒是没见着禄伯。”一路上他扬鞭打马跑得飞快,哪里又注意路上行人,此时听着郑香盈如此说,忽然便觉得有些讪讪然,只觉得面上发烫,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边说。 鲁妈妈见两人这副模样,扯了扯小翠的衣袖:“咱们去方妈妈那边,看看果脯进了坛子没有,拿些过来给小杨公子尝尝。”小翠会意,笑嘻嘻的望了两人一眼,同鲁妈妈一道往外边走了去,穿堂里只剩了他们两人,那凉风将杨之恒长衫下摆吹得翻卷了起来。 “香盈,你别生气了。”杨之恒见郑香盈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可还是鼓足勇气小声的喊了她一声,这个名字在他舌头尖上已经打了好几个转,直到没有旁人,这才喊了出来。 这句话说得有些绵软无力,似乎在撒娇一般,郑香盈抬眼看了过去,就见杨之恒脸上带笑,一双眸子正专注的望着她。 第八十三章会错意枉自欢喜 “我每年都是和师父一起过端午节的。”杨之恒见郑香盈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似乎没有了生气的神色,鼓足了勇气将他存在心里的话利利索索的说了出来:“我昨日与师父说了,今日来荥阳给你送节礼,顺便还了银子给鲁妈妈,他没有反对,所以我今日便过来了。” 焦大虽然没有反对,可也没有赞成。 昨日杨之恒一直心神不宁,练功夫的时候频频出错,焦大看在眼里有几分着急,杨之恒本是一块上佳的习武料子,他七岁开始便跟着自己学功夫,六年多来潜心苦练,从来没有过最近这种状况。 将杨之恒喊到一旁,焦大脸上有几分严肃:“之恒,你与师父说说,为何最近练武的时候总会出错?”指了指在一旁练剑的许兆宁,焦大摇了摇头:“二公子不喜习武,我也不挑他的毛病,马马虎虎过得了关便是,可对于你,师父的要求可不同,你自己也该明白。” 一阵微风吹来,树上的叶子不住沙沙作响,阳光从缝隙间漏了下来,打在了焦大的脸上,让他忽然间有着阴晴不定的神色。杨之恒见着焦大这模样,心中愧疚,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师父,我这阵子确实存着事儿。上回替二公子给郑小姐送银票去的时候正巧遇着她过生日,我便向鲁妈妈借了五百两银子给她买了一个件贺礼,可手头没有银子还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你离开杨氏的时候,族里不是给了你五千两银子,说好以后便两清了,还有这些年来豫王给你的赏赐也该有几千两,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焦大有几分惊诧,望着杨之恒的眼睛眯了起来:“怎么便将那些银子都用光了?” “师父……”杨之恒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焦大他借钱给郑香盈的事情,抬头瞧着焦大担忧的神色,最终鼓足了勇气道:“我把银子都借给那郑小姐了。” 焦大恍然大悟,原来杨之恒这是动心了,眼前闪过一张脸,年纪尚小,眉眼还未长开,可依旧能看得出她聪慧过人。这郑小姐长大些定然是才貌双全的美人,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徒弟。焦大将声音放软了几分:“之恒,你心悦于她?” 像被谁扎了一下,杨之恒猛的全身惊悚了下,一张脸瞬间便红了,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是,我喜欢她。” 焦大呵呵一笑,哪个少年不怀春?他当年在这个年纪,心中也一样有喜欢的人,只是造化弄人,两人不能在一起罢了。多年前的往事一点点的涌了上来,让他的一颗心无形中变得很柔软,望着杨之恒的目光也充满了关爱。 “师父,你能不能借五百两银子给我?明日我想去荥阳一趟,把银子还了鲁妈妈……”鼓起勇气瞧了焦大一眼,见他脸色如常,这才说道:“我还想去送些节礼给她。” 两人都是平辈,用得着送什么节礼?不过是找个借口去看看那郑小姐罢了。焦大背着手望向那演武场,许兆宁已经将那套剑术练完,额头上亮晶晶都是汗,旁边有长随递上干净的毛巾帕子给他擦汗。 “二公子,今日又比寻常有进步了。”焦大背了手向演武场走了过去,杨之恒有几分着急,追上去问道:“师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焦大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鲁妈妈的银子要还,你知道我银票都放在哪里,自己去取。至于给郑小姐送节礼,”望了一眼杨之恒,他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你不必来问我的意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干系。” 杨之恒听着焦大这般说,很自然以为没有反对便是赞成,心中雀跃不已,同焦大一起走到许兆宁面前说了好一阵子话,言谈间十分快活,脸上容光焕发。许兆宁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敲了他一拳头:“之恒,你这是怎么了?” 杨之恒瞅了许兆宁一眼,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准备去荥阳的事情,只是含糊说道:“想着要过端午了便欢喜。” “你下个月都要满十四了,瞧着便是吃十五岁的饭啦,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端午节有什么好欢喜的?大不了就是吃几个粽子去河边看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7 看赛龙舟,若你童心未泯,还可以带着府中小厮去斗虫儿玩。”许兆宁哈哈大笑,指着杨之恒道:“你还想不想斗虫儿?” 杨之恒大步走过那道月亮门,笑得爽朗:“你想斗虫儿,那我奉陪便是。” “二哥,杨之恒,你们要斗虫儿?算上我一个!”小径那头传来清脆的声音,杨之恒站住了脚跟,就见那边玥湄郡主已如花蝴蝶般跑到了他们面前,弯腰敲了敲膝盖,抬起脸来时皱着眉头耸出了一个“川”字:“教养姑姑总算是放过我了,今日出来得早,我便过来寻你们。” 上元节一过,豫王妃便替玥湄郡主找了个出身皇宫、回乡荣养的姑姑,这位姑姑对于礼仪规矩十分了解,要求也极为严格,自从她来了以后,玥湄郡主成天哼哼唧唧的只说没有好日子过。 “二哥,你们方才说斗虫儿?什么时候斗?我这就去叫丫鬟端些盐蛋过来,咱们各人选两个来斗。”因着跑得有些急,玥湄郡主的脸上红彤彤的,嘴唇上头擦的口脂有些艳,流朱般的闪亮。 许兆宁朝玥湄郡主笑了笑,指着杨之恒道:“要问他,方才他还在问端午节该怎么玩呢。” “杨之恒杨之恒,咱们现儿就去选盐蛋,让丫鬟给咱们打络子挂上,到了晚上便斗虫儿!”玥湄郡主一双眼睛流露出期盼的目光,盯着杨之恒的脸孔不放:“你便答应我罢,我被那春芳姑姑关在院子里头都要长霉了!” 杨之恒听着她这般说,倒也有几分同情,去年玥湄郡主到处疯跑疯跳没有人管她,今年便被人捆了手脚一般,想来也难受。他点了点头道:“那今晚我们斗虫儿玩!”玥湄郡主听了欢呼一声,急急忙忙转头吩咐丫鬟:“快去端盆鸭蛋过来!” “你们姑娘家,端午节喜欢旁人送什么东西?”杨之恒瞧着玥湄郡主那欢快的神色,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去荥阳该送些什么给郑香盈才好?不如先问问玥湄郡主姑娘家的喜好,也好去讨郑香盈的欢心。 听着杨之恒这般问,玥湄郡主心中一甜,眼睛里泛起了一阵波光,不时的朝他飘了过去:“端午节不是要佩香囊?可辟邪驱魔,香囊里头填入朱砂雄黄和香料,外边用五色丝线结成索子,送人可是最最好的,既瞧着好看可以挂到身上做点缀,又能辟邪。” “送香囊?”杨之恒若有所思的望了玥湄郡主一眼,忽然转身拔腿就走,如一阵风儿般刮得无影无踪。玥湄郡主瞧着杨之恒的背影直咬牙:“这人,怎么这般奇怪,才说几句话便跑了!” 许兆宁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之恒的性子,有时候他安静得像姑娘家似的,可有时候竟是猴子变的一般!”见着玥湄郡主满脸失望的神色,许兆宁笑道:“你还斗不斗虫儿?咱们这就去选咸鸭蛋?” “谁还斗虫儿,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罢了。”玥湄郡主气愤愤的跺了几下脚,转身便走开了去,将许兆宁扔了站在那里兀自觉得好笑,看起来自己这个妹妹是喜欢上了杨之恒,可惜他瞧着杨之恒似乎无意于她。 玥湄郡主气哼哼的带着贴身丫鬟往回走,迎面碰着端了咸鸭蛋盆子走过来的贴身丫鬟,心中大为恼怒,若不是她来得这么慢,此刻也该与杨之恒一起挑选咸鸭蛋了。瞧着那丫鬟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玥湄郡主飞起一脚便踹在她膝盖上边:“没用的东西,取盆鸭蛋来竟然去了这么久!” 那丫鬟本是兴致勃勃的端着盆儿过来的,没有提防到玥湄郡主会忽然踢到她的膝盖,身子一斜便跪倒在地,“咣当”一声,那鸭蛋盆儿也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盆子里飞出了点点黄泥,溅到了玥湄郡主的裙子上头。 “该死的奴婢,竟然弄脏了本郡主的裙子!”玥湄郡主见着自己的月华裙上头沾着几点黄泥,正粘在那缠枝白牡丹的花瓣上边,心中大怒,指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怒骂道:“真真不长眼,来人,将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再说!” 那丫鬟听了这话,唬得全身都打颤,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郡主饶过奴婢罢!”这玥湄郡主后院的板子可比寻常打人的板子要宽,落到身上能留好宽一条印子,二十板子打下来,至少十多天不能动弹。 站在玥湄郡主身边的丫鬟心中不忍,小声在玥湄郡主耳边说道:“郡主,奴婢猜杨公子是去买香囊了,后日定然会亲自来送给郡主的。” 玥湄郡主听了这句话转过身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惊喜:“是吗?你觉得他跑这么快是去给我买香囊了?” “自然是这样。”那丫鬟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开始不还说要斗虫儿?听郡主说端午最后送香囊,杨公子一溜烟的跑开了去,这不是去外头买香囊了?” “有道理。”玥湄郡主笑逐颜开,朝跪在地上的那丫鬟呵斥了一声:“起来罢,下回做事情利索点儿,别让本郡主再瞧见你笨手笨脚的!” 跪在地上的丫鬟慌慌张张的磕了一个头爬了起来,将地上的咸鸭蛋一个个捡到盆子里头,低首看着地上,一幅裙裳扫过了身边的地上,上头有精致的刺绣,缠枝白牡丹栩栩如生,娇黄的花蕊颤巍巍的似乎在迎风而动。 ☆、第5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穿堂外头竹影潇潇,绿色的枝叶挨挨擦擦,发出了细微的响声,那响声忽高忽低,就如乐曲一般婉转动听。穿堂弄子里头坐着的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间没了言语,周围只能听到那飒飒的竹叶响声。 “香盈,我有件东西要送你。”杨之恒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一个香囊,昨日他上街选了一个,让伙计在里边填入了不少香料,又串上了五色线。这五色线可是有讲究的,大周一直崇尚“五”字,而这五月五日又合着这数字,人们更以为吉祥。这一日里必要系五色线,这五色线由彩丝编织而成,名曰五色缕,世人皆谓能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五色线系着一个香囊在杨之恒手上晃了个不停,郑香盈瞧着他那献宝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尴尬,这香囊在古代便被视为男女之间的爱情信物,《红楼梦》里那傻大姐捡了个香囊,这事儿被当成一个由头,王夫人抄捡了大观园,趁机将自己见着不顺眼的“妖精们”都撵出了大观园。杨之恒莫非不懂这香囊那是男女私下里相送的物事?瞧着他一双眼睛热切的盯着自己,郑香盈叹了口气,将那香囊接了过来:“杨公子,你可知道这送香囊的意思?” “怎么又喊我杨公子?”杨之恒有些不大高兴,两条眉毛耷拉下来,愁眉苦脸的望着郑香盈:“不是说好了,私下没有人的时候你叫我之恒?又给忘记了不成?” 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张了张嘴,却还是觉得自己喊不出口:“我怎么就觉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8 得喊杨公子习惯得多,喊之恒,倒是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你这不就喊了?”杨之恒有些得意,瞧着郑香盈低头将那香囊挂在脖子上边,喜滋滋道:“我选了好半日才替你挑了这个,牡丹花样的,花了三两银子,你瞧着可像不像真的?” 郑香盈将那香囊拿在手里瞅了瞅,上头的绣工还算凑合,只不过还没到栩栩如生的地步,这三两银子能买到什么精致物事?只不过是能骗到杨之恒这种傻小子罢了。他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去泼他冷水,微微笑道:“确实不错。” 杨之恒看了看郑香盈一只手腕上带着的百索子,五色丝线编织而成,压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不由得有些贪馋:“香盈,你这百索子送给我好不好?” 郑香盈白了他一眼:“即便是要送,也不是这个时候。”端午节习俗,清晨起床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孩子手腕、脚腕、脖子上拴五色线,图个吉祥,而且系线的时候,不能让孩子开口说话,若是说话了就会触了霉头。 “我又不是孩子。”杨之恒鼓着嘴巴气嘟嘟道:“我都送了香囊给你,你一根百索子都舍不得给我。”郑香盈瞧着他将两腮鼓得像只青蛙,不由得“扑哧”一笑,伸手将自己手腕那根百索子解开,拎在手中晃了晃:“将手伸出来。” 杨之恒欢欢喜喜的将手伸了出去,很虔诚的闭了嘴巴不说话,等着郑香盈将百索子系好这才开口道:“香盈,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扔了这根百索子。” “到下第一场雨以后,你就该将他扔到河里,还戴着做什么。”习俗里百索子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只能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抛到河里,意味着让河水将瘟疫、疾病冲走,万事顺意。郑香盈见杨之恒紧紧捏着手腕,眼中有不妥协的形状,心中好笑,他还真拿这个当宝贝不成? 两人交换了节礼以后有片刻的冷场,都觉得有一堆话要说,可又说不出口。郑香盈见那边鲁妈妈与小翠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站了起来朝杨之恒偏了偏头:“要不要跟我去看牡丹花?也让你瞧瞧我这归真园的牡丹花与洛阳的牡丹相比不会逊色。” 都说洛阳牡丹名动天下,有诗曾云“满街俱是看花人”,形容洛阳牡丹花开时游人如织的盛景,郑香盈年幼时也央求着郑夫人带她去看过一次,买回了一批牡丹花苗,她这些年一直在培植新品种。大周已经有不少名贵的牡丹品种,姚黄魏紫之类都已经出现,只是不叫这名字罢了,但那闻名遐迩的“二乔”、“赵粉”之类,她却没有见到过,心里想着这时候可能还没有被培植出来,若是她能把这些牡丹种出来,又能赚到一大笔银子。 这些年来不断的嫁接培植,归真园内牡丹倒是多了不少新品种,只可惜还没出现她想要的珍品,都是一些杂色牡丹,花冠不大,不甚饱满,今年倒是得了几株,开花的形状极像“酒醉杨妃”和“青龙卧墨池”,等着再精心培植一年以后,或许能得这两种精品牡丹。 杨之恒听说去看牡丹花,心中好奇,跟着郑香盈便往院子门口那边走了去:“我在洛阳见牡丹都开得有些残了,为何你这里牡丹还盛?” 郑香盈也不回答,只是笑了笑,这寻常的牡丹开到五月初也差不多便落了摊儿,可她培植出来的新品种花期要长些,现儿还开得正盛。鲁妈妈与小翠见两人从穿堂那边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姑娘,杨公子,这是去哪里?” “我带杨公子去看牡丹花。”郑香盈脚步不歇的往前走,带杨之恒去看牡丹,其实还有个想法便是要他将归真园有珍品牡丹的消息透露给许兆宁,依着他的脾性,自然会不惜重金前来购买。 大周上起皇族,下至平民,皆好牡丹,每年洛阳的牡丹花会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游人前来观赏,就连大周皇室每隔三年便要进行一次牡丹的评选,地点定在洛阳,每次要评出最盛的珍品为“丹皇”,主人能得黄金三千两。每年四月牡丹最盛的时候,贵妇贵女们游园时最喜欢簪牡丹花在鬓边,一朵魏紫便能卖出十两银子的价格来。郑香盈相信只要自己培植出珍品牡丹来,不愁自己手头没有银子花。 一边走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赤霞山,归真园与赤霞山虽说不远,可中间还是隔了别人家的田庄,若是能赚够了银子将它买下来,那自己也算得上是荥阳城北的土豪了。想着土豪二字,郑香盈便觉自己脚下轻快,似乎不沾地一般的飞奔了起来,轻风将她的裙子微微扬起,露出了足下一点点粉色的绣花,又倏忽被垂下来的裙袂盖住。 杨之恒走进牡丹园的时候不由得有几分吃惊,现儿已经过了牡丹盛放的季节,可在郑香盈这小园里,有些牡丹丝毫见不着开残的迹象,就如当季般开得饱满。一株株花儿看过去,杨之恒忽然被几株粉紫色的牡丹吸引住,不由自主凑了过去,只见那牡丹远望着是粉紫色,走近仔细瞧着才看出顶部有些微微的粉红。牡丹花型极大,可又却微微下垂,似乎那花枝不能托住花朵一般,瞧着好生让人怜惜。 “这牡丹叫什么名字?”杨之恒又几分好奇,指着那牡丹问郑香盈,这花他以前还未见过,只觉得娇美可爱,婀娜多姿。 “我新种出来的,取名叫醉美人。”郑香盈指着那下垂的花头道:“你自己瞧瞧,可不就像喝醉酒的美人?”前世这花本该叫“酒醉杨妃”,可郑香盈发现大周是一个平行于中国历史的朝代,史书里根本没有唐朝的记载,若自己照搬了那个名字,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意思,本想取名“醉贵妃”,可又害怕旁人说她轻慢皇室,只能取名“醉美人”了。 “你的花都取名美人,倒很别致。”杨之恒不由得想起了那株名叫“美人妆”的茶花来,赶紧溜须拍马,郑香盈笑着瞥了他一眼,心里发笑,这杨之恒可真有几分小聪明。 “你再来看看这些牡丹。”郑香盈引着杨之恒往另外一边走了去,在墙角处立着几株高大的牡丹,阔大的绿色叶子中托出了碗口大的墨紫色花朵。花瓣重重叠叠包围着暗绿色的花蕊,旁边有嫩黄的小花蕊陪衬着,那颜色对比十分鲜明,让人只觉得仿佛有几种颜色在那里厮杀一般,横七竖八的冲撞了起来。 “好花,好花!”即便杨之恒不懂花草,可看着这花也知道不是俗品,大声喝彩了起来,郑香盈瞧着他那一副陶醉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你懂什么好不好呢,还不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只要是你种出来的花,我便都觉得好看!”杨之恒挨近了那几朵牡丹花仔细看了看:“这花的颜色可真特别,又衬着这花蕊的颜色,可是好看。” “你说那许二公子会不会喜欢?”郑香盈站在杨之恒身后,瞧他欢欢喜喜的贴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19 着花儿看个不歇,心里只觉好笑:“你回去与他说说,就说我这归真园里还有盛放的牡丹,看他想不想来瞧瞧。” 杨之恒直起身子望了望郑香盈,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又想要卖花给兆宁了?亏得他受豫王宠爱,每月都赏赐他贵重的物事和上万的银两,手中还有些闲钱。否则他若是多来两趟归真园,早就倒腾得口袋布挨布的回去了。” 郑香盈听着杨之恒的比喻很是新鲜,听着大乐:“你倒是说一声,帮不帮我?” “帮你,自然要帮你!”杨之恒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第八十五章我本将心向明月 正睡得昏天黑地,就听外头有急促的敲门声,杨之恒砸吧了下嘴巴,翻过身去,拉了拉盖在在床上的被单继续睡。他正做着美梦,伴着许兆宁去了荥阳,郑香盈折了一朵牡丹花替他别在衣襟上边。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自己只能见着她蝴蝶翅膀般扇动的睫毛,他小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没有听到回答,倒是听着了打雷闪电的声音。 抬头望天上一看,漫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见着要下大雨,杨之恒心里一急:“香盈,快跟我去那边避雨!”低头一看,郑香盈已经没有站在那里,早飞着一双脚儿往前边去了。杨之恒心中一急,迈步便往郑香盈那边跑了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等等我……”杨之恒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伸手往外推开了那只讨厌的手:“别拦着我,我要去追香盈。” “之恒!”焦大哭笑不得的望着睡得颇不安分的杨之恒,昨日他去荥阳跑了个来回,今日凌晨才到家,进了院门便往床上跑,连衣裳都没有换,扎到床上便睡着了。 究竟还是年轻,抗得住。焦大瞧了瞧睡得正香的杨之恒,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熬夜的痕迹,依旧是白玉般的肌肤,眼圈下边没有一点点淡青色,心中也是感叹岁月无情,多少年前他也曾这般疯狂过,可现在要他这样去做,他即便是有心,却也无力了。 “之恒,玥湄郡主派人来找你了。”焦大瞧了瞧外边已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这小子前日还说要陪着自己过端午节,所以昨日去了荥阳,可今日哪有陪着自己过节?一觉睡到现在还没睁眼睛,自己给他准备的粽子与咸鸭蛋都还搁在锅里呢。 被焦大催了几遍,杨之恒这才睁开了眼睛,见焦大站在自己床头,屋子里光线有些晦暗不明,瞧着该已经是黄昏,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从床上爬了起来:“师父,之恒睡过头了,没有能陪师父过节。” “现儿还是端午,没事,没事。”焦大瞧着站起来的杨之恒,呵呵一笑:“之恒,玥湄郡主的贴身丫鬟在找你,叫你去豫王府。” “我才不去,我要陪师父过节!”杨之恒有几分不耐烦,大步跨了出去。前边院子里站着一个丫鬟,脸上有焦虑的表情,见着杨之恒从里边走出来,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般,笑着迎了上去:“杨公子,原来你在家里。” “我不在家还能在哪里?”杨之恒皱了皱眉头,望着一脸喜色的丫鬟道:“回去和你们郡主说,我要陪师父过节,今日不去豫王府!” 那丫鬟听了这话,一张脸垮了下来,两条眉毛耷拉得像个倒八字:“杨公子,你体贴下奴婢们罢!郡主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命人将鸣柳给绑了起来要置办她,我若是请不动杨公子去豫王府,回府以后免不了会挨板子。杨公子你大仁大义,就跟着奴婢进府一趟罢!” “鸣柳?”杨之恒一愣,那不是玥湄郡主的贴身丫鬟,为何玥湄郡主要置办她?不过转念想着玥湄郡主素来脾气暴躁,丫鬟婆子们被她惩罚也是寻常事儿,心中也是默然。听着身后有脚步声,转脸回头,焦大已经站在身后。 “之恒,师父与你一道去豫王府找二公子,这样你也就可以陪着师父过节,又不会让郡主失望了。”焦大呵呵一笑,冲那皱眉皱眼的丫鬟道:“鸣杏,回去和郡主说,我与之恒马上就去二公子院里。” 那丫鬟欢欢喜喜答应了一声,行了一礼,迈着一双脚飞快的跑了出去,就如一阵风般,转瞬便不见了影子。杨之恒瞧着焦大,有些过意不去:“师父,你难得歇息,咱们自己过节,何必理睬她!” 焦大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杨之恒,心中感叹之恒是长大,可性子却还是没有变什么,依旧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玥湄郡主怎么着也是豫王的女儿,尊贵的郡主,怎么能将她不当一回事情!即便不想见她,可也不能拒绝,只能换一种委婉的方式表露。去二公子的院里,既没有违逆玥湄郡主的意思,又可以不与她有什么牵扯,也算一举两得。 “你往年不都要与二公子一道过节的?咱们是去豫王府与二公子一道过节,又不是陪着玥湄郡主,你说是不是?”焦大笑着对杨之恒道:“之恒,现儿你年纪大了,也该学会如何为人处事,对于有些你不得不推托的,自然该想别的法子,不要直接拒绝,这样对她对你都不好,她丢了面子,你被人记恨。” 杨之恒听着焦大这般说,站在那里想了想,五月的微风将他的衣裳拂起,就如珙桐花那肥大洁白的花瓣一般,在这萧萧的暮色里,瞧着十分打眼。“师父,你说得对。”杨之恒点了点头:“我确实该学着如何变得老练些。” 有时自己真的不会说话,一想着在郑香盈面前总是说错话儿,杨之恒心中便有些懊恼:“师父以后多多指点,免得我又说错话了。” 焦大瞧着杨之恒那诚心请教的模样,心中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道:“这些事情着急不得,慢慢来,咱们现儿就去豫王府罢。” 师徒两人骑马去了豫王府,看门的护卫自然识得两人,殷勤的将他们请了进去,才跨进许兆宁的院子,就听迎面一声娇呼:“杨之恒,你可算是来了。” 玥湄郡主正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门口,一双妙目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孔不放,红色的嘴唇微微嘟了起来,眉头微微蹙起。“昨日你去了哪里?为何在府里没见着你?”玥湄郡主连声发问,语气娇嗔,既有些甜,又带着几分怨恨。 杨之恒本想开口反驳“我去哪里与你何干”,可转念想着方才焦大与他说起的话,立时转了一副口吻:“我自有自己要忙的事儿,哪里能时时刻刻在豫王府里闲逛?郡主不也是要日日在府中练规矩,一样没得轻松。” 玥湄郡主听着杨之恒这话心中的怨气才消散了几分,笑微微的望着杨之恒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不成?这两日教养姑姑向我母亲告假,暂且回乡去了,所以我便得了空,可偏偏却没见着你。本来昨日想派丫鬟去找你过府的,二哥说你定然有事情忙,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0 不如今日再找你。” 杨之恒见玥湄郡主忽然放软了几分声音,眉眼也舒展了不少,心中想着师父说的话果然不错,说话不能直来直往,若是依着寻常说话的方式,此时两人已经吵了起来。焦大在旁边听着也放下心来,在杨之恒耳畔道:“我们去二公子屋子里蹭饭吃。” 玥湄郡主心情很好,开心的朝焦大笑了笑:“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许兆宁正在后院摆弄花草,他站在那株“美人妆”的前边,打量着茶花花瓣上一缘深红,似乎陷入了沉思。这茶花花期长,到现在还没有开败的迹象,只是茶花的花株底下也落了些花瓣,深红浅红的浮在泥土上边,就如美人零落的胭脂。 “兆宁!”杨之恒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我与师父来你这边蹭晚饭!” 许兆宁回头望了望杨之恒,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来:“我还在想着与你一道去看龙舟的,可今日却不见你的影子,总算你还记得要来陪我过节,这会子来我院子里头了!” 杨之恒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这事儿来:“今日咱们豫王府的船胜了没有?” “豫王府哪能输呢?”旁边玥湄郡主骄傲的昂起了头,脸上有着兴奋的神色:“若不是父王说我们王府的船不拿彩头,否则那一千两银子的彩头便该是咱们府里头得了。” 每年端午都要赛龙舟,豫王府里也会派出一支队伍参加,只是不拿彩头,自从杨之恒来豫王府以后,还未见过豫王府的龙舟输给别人过。豫王府划船的都是一些好手,若是输了也没得面子。 “杨之恒,咱们晚上去斗虫儿玩,我已经让人去拿了咸鸭蛋洗干净了,我先选了,剩下的便由你和二哥选,怎么样?”玥湄郡主站在旁边,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杨之恒,鼻间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心中觉得有几分甜美。杨之恒定然是买了香囊,可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将那香囊拿出来送给自己。 “三妹妹,你还是这般贪玩!”许兆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瞧瞧二妹妹,只比你大了半岁,可她早就不玩这些东西了,每日都在院子里头绣花习字,这才是大家闺秀呢。” 玥湄郡主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她不过是个侍妾生的,什么大家闺秀!母亲不想她嫁出去丢了咱们豫王府的名声,这才拘着她在院子里边修习女红,否则一样长处都没有,怎么能镇得住夫家的那些奴仆,也没由得让公婆瞧着不顺眼!” 豫王的三个女儿里头只有玥湄郡主是豫王妃亲出,上头两位小姐全是侍妾生的,豫王妃对她们管束不是很严,可两人却很知趣,每日里头晨昏定省不敢疏忽,没事的时候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院子里学着刺绣,真真是安分守己。大小姐今年开春定了亲事,夫家一年以后来迎娶,正在忙着准备出阁的事情。二小姐只比玥湄郡主大了半岁,可却十分沉稳,生性娴静,每日里除了去向豫王妃请安便闭门不出,王府里的人提起二小姐都夸赞她不仅生得貌美,更是温柔可人:“只可惜不是王妃生的,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的十全十美呢!” “你也别这样说她,毕竟她也是你的姐姐。”许兆宁有些不高兴,虽然自己出生以后便是当成嫡子养,记在豫王妃名下,可他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听着玥湄郡主这般说,总觉得在影射自己一般,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可心里究竟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第八十六章奈何明月照沟渠 玥湄郡主自从被娇宠养大,从来便不会去思度旁人在想什么,因此虽然许兆宁不喜,可她却丝毫没有瞧得出来,只是走到许兆宁身边低头瞧了瞧那株茶花,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二哥,这是什么花儿?为何这花瓣上头还有两种颜色?” 听着玥湄郡主问起这茶花,杨之恒站在一旁只觉心里头十分骄傲,这可是郑香盈亲手培植出来的,换了别人,又如何能做到?即便身份尊贵如玥湄郡主,也只能惊叹这花的别致,却不知如何栽种出来。 许兆宁见玥湄郡主问起花草上的事情,这才将那抹不高兴撇到一旁,顺着玥湄郡主的视线看了过去。这花草本是他最爱的东西,玥湄郡主虽然方才言语间得罪了他,可他听到她问花草的事儿,那股怨气又消了一大半:“这花叫美人妆,可是世上难得的。” 杨之恒跟着点了点头,应和道:“当真难得。” 焦大在旁边瞧着杨之恒一副骄傲的模样,心里头暗自好笑,这少年有了心上人,言谈举止自然也就不同了。他七年前将杨之恒收下做徒弟,这么多年来师徒两人相依为命,杨之恒自然是他的心头宝。他有了小心思,自己也为他高兴,他与那郑小姐也算是郎才女貌,只是从世人的眼里看来,或许杨之恒的身份配不上郑家的小姐,这点倒是有些棘手。 “杨之恒,你也喜欢这花?”玥湄郡主兴致勃勃的弯下腰去,靠近闻了闻那几朵红云似的花朵:“这花是什么花儿?我瞧着有些像牡丹,只是没有牡丹花那么大。” 听着“牡丹”两个字,杨之恒忽然想起了郑香盈托付他的话来,拉了拉许兆宁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你想不想去看珍品牡丹?” “珍品牡丹?”许兆宁狐疑的看了杨之恒一眼:“大周的珍品牡丹皆出在洛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将各种珍品都搜罗过来了,哪里还有旁的珍品?再说这个时节了,牡丹都要开残了,何处再能看到?” 杨之恒朝那株“美人妆”呶了呶嘴:“你以前不也没见过这种茶花?” 仿佛眼前闪过一丝光亮,许兆宁心中隐约有几分明白,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望着杨之恒道:“莫非归真园有新品牡丹不成?”他快活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现儿那牡丹还在开花?我定要去看看!” “咱们过两日便去。”杨之恒瞧着许兆宁这副着急的神色,咧嘴一笑,郑香盈托付给自己的事情不难办,只要说有珍品的花儿,他自然会想着要去,只是恨着自己为何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 “不行,过两日说不定那花就谢了,这花都有四时八节给管着,晚一天说不定就见不着了。”许兆宁踱了两步,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今日晚上父王还要召集我们夜宴,是出去不得了,咱们明日清晨便动身出发,马车行得快些,下午便能赶到荥阳。” “二哥,杨之恒,你们要去哪里?”玥湄郡主见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心中好奇,跑过来听了两耳朵,只听许兆宁说要出去玩,心中大喜,拉住许兆宁的衣袖道:“二哥,带我出去游玩好不好?我每日被关在这府中,日日见着一样的物事,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你今日不是跟着父王去了外边看龙舟?”许兆宁有些别扭,方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1 才她那些话依旧还哽在喉咙口似的,她是豫王妃生的,身份比自己要高贵,那她便自己去玩好了,何必来求他带着出去? “二哥,怎么你今日忽然就这样不通情理了?今日到处都是人,我跟着父王出去也没见到什么,坐在高台那边,只见着人头,那河里的盛况却一点也没见着。”玥湄郡主娇俏的脸孔微微向上仰着,沉沉的暮色里边,就如一块白色的美玉,一双眼睛流露着乞求的神色来:“二哥,晚上夜宴的时候你帮我向父王求情,他素来最喜欢你,只要你说一声,他肯定会让我和你一起去外边游玩的。” 许兆宁默然无语,转身朝屋子那边走过去:“之恒,归真园送了美酒过来,还有新鲜桃子,咱们进去尝尝。” 玥湄郡主见许兆宁不搭理自己,恨恨的站在那里瞧着他往屋子方向走了过去,这时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追上了杨之恒,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杨之恒,你替我去与二哥说说好不好?我保证到外边不发脾气,只是乖乖的跟着你们走。” 杨之恒摊手道:“这事我也不能做主,得让兆宁决定,我帮你说说看。”口里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暗暗想着,他要与许兆宁去说,千万不要带上这骄横的郡主,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事儿。 “杨之恒,你真好。”玥湄郡主听了心中高兴,脸上露出了甜甜笑容来,一阵微风吹拂,杨之恒身上的那股香味似乎愈发浓了些,玥湄郡主忍不住开口问道:“杨之恒,你买的那个香囊呢?” “我买的香囊?”杨之恒惊诧的望着玥湄郡主,她怎么知道自己买了香囊? “前日里边你不是问我送给姑娘家什么最合适,我告诉你自然是松香囊,你难道忘了这一码事?”玥湄郡主也很是诧异,瞧着杨之恒这模样,似乎他已经不记得前日的事情来了:“你难道不是要买香囊送我?” “买香囊送你?”杨之恒更是吃惊,玥湄郡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自己买香囊送她?还不如将那买香囊的银子施舍了呢!他怫然不悦将衣袖从玥湄郡主的手里抽了出来,朝她正色道:“郡主,咱们现儿年纪大了,不比小时候,千万不要再如此没有顾忌,被人瞧着说了郡主的闲话可不好。” 玥湄郡主听着这话,气得胸口一阵发闷,杨之恒肯定是买了香囊,否则他身上怎么会这样香!那香囊是送给谁去了?她的心里有一阵恐慌,似乎有人要夺去她心爱的物事一般,怔怔的望着杨之恒那郑重的脸,竖起一双眉毛反驳道:“谁敢说我的闲话?本郡主定让人割了他的长舌头!” 杨之恒见与她说不通,也懒得搭理她,扭头便往前边走,玥湄郡主一个箭步拦住了他,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你那香囊送给谁去了?”嫉妒的心思让她的脸都有些扭曲,心中仿若中了一箭,正鲜血淋漓。 “你放手!”杨之恒有些不快,觉得身后的丫鬟们似乎都在瞧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烧,抬起手来便去夺自己的衣袖,一根鲜艳的百索子赫然从衣袖那下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玥湄郡主尖叫了一声,一把揪住了百索子的那一端,见着五色丝线精心编织的百索子,心中的酸意一阵阵的涌了上来:“这是谁送给你的?你快说,究竟是谁送了你这个?你买的香囊是不是送了给她?” “放手!”杨之恒沉声呵斥,衣袖被玥湄郡主捉住他还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可百索子被玥湄郡主抓在手中,他实在觉得忍无可忍:“你若是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玥湄郡主听着杨之恒威胁自己,气得一双脚儿乱跺,眼泪珠子都要溅了出来:“杨之恒,你竟敢这样对我?快将这百索子给我,我要将它扔到河里边去!”大声叫嚷着,心中犹然觉得不解恨,咬着牙齿道:“我要将那百索子剪断,将它绞碎,让它变成灰烬细末,然后再扔到河里边去!” “你实在可恶!”杨之恒伸出手将玥湄郡主一推:“让开,我要去前边屋子了,师父和兆宁都在等我!” 玥湄郡主没料到杨之恒会动手,一时没有站稳脚跟,身子跌跌撞撞的歪了两下,眼见着便倒了下去。旁边的丫鬟惊呼一声便要扶住她,玥湄郡主瞪了她们一眼:“别来扶我!”就势假装被杨之恒推到了地上,坐在那里揉着脚朝杨之恒大喊道:“杨之恒,你可真狠,竟然把我推到地上了,我非叫父王好好惩治你不可!” 原以为杨之恒会折过身来扶她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她赔礼道歉,可没想到杨之恒视若罔闻,反倒走得更快了些,那白色的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月亮门那边。玥湄郡主坐在花间小径上怔怔的瞧着杨之恒的背影,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止不住,几个丫鬟过来扶她,每人都挨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来扶着我!” 这真是丢脸,给这么多下人瞧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玥湄郡主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心中在着,回去以后一定要教训这些不长眼的丫鬟,也不知道来帮着自己,反而站在一旁瞧着自己出乖露丑。 杨之恒,玥湄郡主恨恨的想,现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不把她瞧在眼里,自己定要让他明白得罪自己没有什么好的下场。想到这里,玥湄郡主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些,她要在父王和母亲面前去哭诉一番,让父王好好惩治这目中无人的杨之恒不可。 走到主院,豫王妃正陪着豫王在说话儿,桌子上摆着各色鲜果,还有一个小酒壶摆在旁边,两人面前都有一个精致的酒杯。豫王妃见着玥湄郡主气哼哼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湄儿这是怎么了?”心疼的将玥湄郡主拉到身边,豫王妃仔细看了看她那委屈的神色,柔声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豫王在旁边瞧着只是笑了笑:“这王府里头还有谁能欺负了她去?只要玥湄不去欺负旁人便已经是幸事了。” 玥湄郡主在豫王妃怀里扭着身子道:“母亲,那个杨之恒方才将我推倒在地上,湄儿的脚现在还疼呢。”她嘟着嘴巴,将脸贴在豫王妃的脸孔上,轻轻的呵着气,眼睛却是望向坐在那里的豫王道:“父亲,母亲,那杨之恒现儿越来越嚣张了,你们可要替湄儿好好的处置他,也好让他知道我不是能随意被他欺负的。” “杨之恒竟然敢欺负我的湄儿!”豫王妃听了大怒,一双眉毛凑到了一处:“来人,快些将那杨之恒抓了起来!” “慢着!”豫王慢悠悠的开口了,阻止了欲往外边走去的婆子:“王妃,你派人去抓杨之恒,用什么理由去抓他?” ☆、第51章 情切切彼此含酸 内室里边的灯光很不明亮,高悬着的灯盏与立在角落里的几盏铜灯相互交映,一片暖黄的颜色将内室点染得有几分温馨而宁静。可那灯影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2 投在坐着的两个人脸上却是十分不和谐,两人的眉头都皱着,一脸的不愉快。 “我为何不能派人去将杨之恒捉了起来?”豫王妃伸手抚摸着玥湄郡主的发丝,余怒未消,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他敢冒犯我的湄儿,自然便要承担这后果!” 豫王挥了挥手让屋子里边的人退了出去,一脸严肃的望向豫王妃道:“王妃,你有没有点脑子?你让人去捉拿杨之恒,说他冒犯了玥湄,旁人听了免不了往歪处想,这对于玥湄的闺誉很好么?” 豫王妃一听也有些语塞,可口中犹在坚持:“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这般逍遥,轻慢了湄儿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怎么行?”看着豫王那不虞的神色,豫王妃恨恨咬牙道:“你对于这杨之恒也好得有些过分,不过是一个父母全无的孤儿,又没有什么背景,即便是出身广陵杨家,也是被族里挤兑出来的,咱们豫王府难道还要去借重杨家的势力?况且对他好,又与杨家有何干系?”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自然不会想要将他赶出去,你一个妇道人家又知道些什么!”豫王拧着眉头望向豫王妃,声音很是不悦,这个王妃实在是有些蠢笨,与她那位身为皇后的堂姐相比,简直是给她提鞋儿都不配。只不过是命好出身在陈国公府罢了,若是投胎错了地方,恐怕此时早就被人踩到泥里边去了。 只不过蠢笨也有蠢笨的好处,她事事处处都只能听自己的话,也想不出旁的什么恶毒主意来惩治旁人,若是她要精明些,许兆宁哪里又有这般好日子过。想着素日里头豫王妃的敦厚,豫王的声音放软了些:“王妃,这事情你不必插手,由着他去罢。” “玥湄!”豫王的声音严厉:“你给我站好了!” 玥湄郡主站在一旁正在暗暗庆幸,原本只不过想向母亲诉下苦,没想到素日温和的母亲竟然要派人去抓杨之恒,幸得父王反对,这才让她一颗心放了下来。可现儿听着豫王呵斥她的声音十分严厉,不免还是有些胆怯,虽然豫王妃宠爱她,可在豫王面前她却不敢撒娇。她低着头走到豫王面前,双手交握,不敢有一丝不满,双眼望着自己裙袂上的缠枝花纹,心里有些害怕。 “玥湄,我上回便与你说过了,你现儿已是十二岁年纪,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跟在杨之恒身后走?给你请了教养姑姑,瞧着也比原来好些了,可为何今日又故态萌发?”豫王瞧着玥湄郡主那可怜模样,声音放低了些:“你大姐姐快要出阁了,你吗姐妹间多走动些,以后都难见面了,何必老是去你二哥那院子里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去缠着杨之恒,他是你二哥的伴读,以后也会是我的心腹干将,但与你却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豫王妃在旁边听着不住点头:“可不是呢,也不见你往你大哥那边多去几趟。” “大哥成天板着脸儿实在没趣。”玥湄郡主抬头望了豫王妃一眼,声音里头透着不满:“若是他也能像二哥那般,说话温和,待人热情,那我也愿意多去他的院子。只可惜他每日里都阴着一张脸,就如别人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一般,谁愿意与他接近?”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嫡亲的兄长!”豫王妃的声音里也透着不愉快,虽然她宠爱玥湄,可瞧着玥湄如此不挂念长兄,心中也来气,自己的女儿不与自己的儿子不亲近,倒与那宋侧妃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亲厚些,让她瞧着也难免会不舒服。 “是,湄儿知道了。”见着豫王妃动气,玥湄郡主也有几分慌神,自己可不能将父亲母亲都得罪了,赶紧笑着扑到豫王妃身上,声音软款道:“母亲,湄儿自然知道大哥跟我才是最亲的人!” 豫王妃的脸这才展开了些,瞧着豫王在旁边不言不语的瞧着自己,心里不住的在盘算,安儿今年要满十五了,眼见着年岁逐渐大了起来,可这世子却迟迟不定下来,莫非真是想着要留给许兆宁不成?一想着这事,豫王妃心中不有的有几分不安,那宋侧妃的儿子若是要爬上了世子之位,这豫王府还有她与儿子女儿立足的地方?都快要被天下人笑死了。 可她现儿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盼望着豫王能顺应着旧制,将世子之位交到安儿手里边。豫王妃的眉头越皱越深,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她真是羡慕稳居中宫之位的堂姐,尽管后宫危险重重举步维艰,可她却依然活得潇洒自在,无论多少风云变幻,她还是大周的皇后娘娘,她的宝座坚如磐石。 “湄儿,知道便好,听你父亲的话,以后少去你二哥院子里头,杨之恒……”豫王妃提到这名字依旧有些不舒服,可豫王重视他,自己也不能妄自去动他,只能皱眉道:“你别再去理睬那个杨之恒,安安心心跟着教养姑姑学规矩,过几年便要准备议亲了,怎么还能这般不守男女大防?” “是。”玥湄郡主听着豫王妃提起这议亲之事,心中便有几分烦躁,她向豫王与豫王妃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出了内室,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进屋之前还能瞧见淡青色的暮霭,出屋子以后,天空已经是乌蓝的一片。内室前边走廊下的丫鬟提来一盏气死风灯交到鸣杏手中:“天黑了,拿着灯笼照着路。” 一团柔和的光影在玥湄郡主的前方慢慢的移动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望着小径两旁高大的树木,黑压压的就如鬼魅一般。议亲,母亲又一次提起了议亲,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这事儿发生。她的一颗心不住的起起落落,有几分焦急,又有几分绝望,若是给她议亲,杨之恒绝对不会是范围之内,除非他做了什么大事——比方说他救了父亲或者是母亲的性命,为了感谢他,父亲答应将自己嫁了他。 少女的烦恼隐藏在最深的角落里,没有法子向谁倾诉,她没有手帕交,生在这豫王府,能够说话的人几乎没有。大姐与二姐,她轻蔑的笑了笑,要自己与她们说话,不如对着空气说更合适。玥湄郡主往前边走着,晚风将她的裙裳吹得不住的在晃动,就如她现在这焦虑的心一般,怎么样也落不了底。 第二日一早丑时刚过,杨之恒便已经醒了过来,屋子外边有轻轻的脚步声,还有细细的说话声。许兆宁肯定已经起床了,杨之恒微微一笑,翻身起来穿好了衣裳,点上了油灯,朝外边喊了一声:“给我送净面的水来!” 外间有着悉悉索索的响声,有个丫鬟应了一句,似乎从小榻上爬了起来,就听着趿拉着鞋子的声音,一点点的远去了。 昨日他没有回家,许兆宁留他在豫王府过夜:“明日咱们动身要早,我不想耽搁时间,不如你们师徒两人都歇在豫王府。” 焦大在豫王府里有自己的房间,杨之恒也有,不同的是焦大与那些轮值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3 的护卫们住在一处,而杨之恒的屋子却在许兆宁的院子里边。想着能不多时又见着郑香盈,杨之恒激动得睡不着觉,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外头上夜的丫鬟听着里边有响动,站在门外头喊:“杨公子,可是要喝水?” “你睡你的罢,我这里不用你管了。”杨之恒有些窘迫,闭着眼睛朝门外喊了一声,慢慢的将心沉了下来,眼前不住的晃着郑香盈的脸,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睡。今日睁开眼睛,瞧着外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推开窗户瞧了瞧,数点寒星正挂在天上,伴着一抹淡淡的上弦月,素雅清辉洒了一地流霜。 丫鬟捧着盆儿走了进来,将净面的帕子放到水中:“杨公子,请净面。”多年的习惯,她知道杨之恒不喜欢旁人动手,于是只将帕子放到水里便垂手立在一旁。 杨之恒净了面,抬头望了那丫鬟一眼,忽然有些害羞,期期艾艾的问:“我穿这件衣裳如何?” 杨之恒从来就没问过穿着,今日忽然听他这么发问,丫鬟不免有些惊诧,抬眼望了下杨之恒,就见他穿了件白色的长衫,领口与袖口用金线绣着凹字花纹,腰间系着一条三指宽的腰带,前边有一块碧玺闪闪儿的发亮。腰带上还垂了一块玉珏,配着淡黄色的梅花络子。 “杨公子这般打扮很是合体,显得儒雅不凡。”丫鬟点着头赞了一声:“瞧着就如神仙中人一般,旁人见了都要说是翩翩少年郎!” 杨之恒听了心里欢喜,朝那丫鬟点了点头:“你出去罢。” 丫鬟端了盆儿抿嘴笑着走了出去,也不知道这杨公子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在意穿着。走到外头便遇着许兆宁那边服侍的贴身丫鬟:“杨公子起身了?” “刚刚净了面,收拾好了。”丫鬟转脸朝里边呶了呶嘴儿:“还问我他身上的衣裳合不合身呢。”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挤眉弄眼,将大步走了出来的杨之恒闹了个大红脸儿,假装没有听见她们的话,飞快的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许兆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杨之恒过来,欢喜不迭:“咱们动身罢。” 一辆马车从豫王府的后门驶了出来,旁边跟着十多名骑马的护卫,辘辘的车轮之声碾压着凌晨的寂静,吱呀的声响似乎碾在人的心里。 “二公子,后边有辆马车跟着咱们!”一个护卫赶到马车旁边,声音里边透着些许紧张:“这时分没有什么人出行,这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咱们后边,似乎有所图谋。” 焦大勒住马头,转脸往后看了看,天色未明,只能见着一个黑色的轮廓,瞧得出来是两匹马拉着的车子,正在跟着许兆宁的马车往前走。 第八十八章螳螂捕蝉黄雀后 “焦大叔,”许兆宁的脸在马车侧面的小窗后边露了出来:“你去瞧瞧。” “是。”焦大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便往后边走了去,那“得得”的马蹄声踩着清霜慢慢的远去了。杨之恒凝视着焦大的背影,催马跟了过去,许兆宁探出头看了看,心神有些不宁,索性将帘幕放了下来,闭眼坐在那里。 自从懂事以来他便知道自己的处境其实十分危险,父王给他的宠爱就如一把枷锁一般紧紧将他缚住,虽然他向往着父王的关爱,可他又害怕这“怀璧其罪”的缘由。每次瞧着许兆安那不快活的神色,他便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 也曾向宋侧妃说过这事儿,可她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你该受的,命里如此,你便听天由命罢。” 望着宋侧妃微微皱起的眉头,许兆宁知道她存着心事,自己出生便被记在豫王妃名下,从名义上来说,他与宋侧妃一点干系也没有,即使他是她的儿子。面对生了自己的人不能喊一句“母亲”,这也是一种悲哀。 他听说过王府与那些高贵的世家里边,为了争那继承爵位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有暗地里边做手脚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对于许兆安与豫王妃有一种恐惧心理,生怕他们会在背地里搞鬼,可出乎意料,这么多年来,他的生活一直顺利,没有遇到过半丝危险,这让他觉得有几分奇怪,难道豫王妃与许兆安竟然是这般与世无争? 或者这危险在不经意的时候便到来了,今日跟在后边的马车,指不定就是豫王妃派出来的。许兆宁身子靠在车厢壁上,脑子里边转得飞快,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护卫足够抵挡否?这跟着出来的十多个护卫,都是父王派出来保护他的,个个武艺精湛,焦大的武功更是高超,若只是派几个人来,恐怕也会占不了便宜。许兆宁想到这里,这才稍微安心了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二公子。”帘幕外头飘来了焦大的声音:“后边的马车上头坐着玥湄郡主,她定要跟着咱们前去荥阳。” 原来是她。许兆宁只觉自己放松了不少,这位三妹妹实在执着,昨日分明便已经拒绝了她,可她竟然还偷偷的跟着他溜了出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骗了那看门的婆子,不用说定然是打了他的旗号:“我要与二公子一道出去,还不快些给我开门!” “算了,由她跟着去罢!”许兆宁掀起帘幕朝外头吩咐了一声,也难为她这么早便要起来,恐怕都未梳妆,要在马车里头梳头发了。 两辆马车走了好几个时辰,到了午时末刻才到了归真园。寿伯见着杨之恒与焦大,笑着站起身来将大门打开:“焦爷与小杨公子又来了。”瞧了瞧后边的两辆马车,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许公子和谁一道来的?” 杨之恒跳下马朝寿伯笑了笑:“后边那马车上是豫王的小姐,被皇上封了玥湄郡主。” 听说玥湄郡主身份如此金贵,寿伯不敢怠慢,赶紧四下张望:“我让人去与姑娘通传。”见着不远处有个小丫头子,招手将她喊了过来:“快些去通传下,便说豫王府的公子小姐来了。” 那小丫头子好奇的看了看那两辆马车,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去,寿伯让众人将马车赶了进来,停在那边的坪里:“我们家姑娘最近才把这块坪整好,看看这地方多宽敞,都能停十来辆马车。” 杨之恒瞧着那块平地直点头:“郑小姐的安排都是妥当的。” 许兆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寿伯还认得他,上前行了礼,看着后边马车里钻出一个珠围翠绕的小姐,知道是那位郡主,也赶紧行了个礼:“郡主安好。” 玥湄郡主站在前坪望了望归真园,只见到处都是树木扶疏,触目所及皆是青翠的一片,耳边有鸟鸣婉转,声声入耳,实在是一处休闲的好去处。没有理睬行礼的寿伯,玥湄郡主昂着头走到许兆宁身边,偷眼望了望杨之恒,徐徐开口问道:“这是谁的田庄?瞧着景色甚好。”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庄子。”许兆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4 宁温和的答道:“玥湄,你既然跟着我出来,可不能放肆惊骇了人家,否则以后我便不再带你出来了。” “是,是,是。”玥湄郡主笑着应答了一声:“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院墙那边绕出来几个人,走在前边的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白颜色的衣裳,梳了个双鬟髻,散了一头黑鸦鸦的头发在肩膀上边,一张小脸上边有着灿烂的笑容:“许二公子,杨公子,焦大叔,你们今日过来了。” 玥湄郡主听着她打招呼,似乎十分熟稔,不由得奇怪,瞟了许兆宁与杨之恒一眼,就见两人神色如常,脸上的笑容可怎么也止不住。心里头无端便含了几分酸意,许兆宁与杨之恒昨日对自己凶巴巴的,没想到此时却换了这样一副神色,瞧着那少女越走越近,眉眼儿都看得清清楚楚,发现她生得十分美貌,不由得更是难受。 郑香盈走到许兆宁与杨之恒面前,刚刚笑吟吟的问了一声好,却见着了站在许兆宁身边的少女,那神情气度十分不俗,穿着打扮精美之至,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许二公子,斗胆问一声,这位是你的妹妹?” “是。”许兆宁笑着望了郑香盈一眼,觉得她今日特别好看,他见惯了豫王府里头那些涂脂抹粉的丫鬟小姐,再瞧着郑香盈这素面朝天的模样,只觉有几分惊艳。将玥湄郡主拉到身边一些,笑着向郑香盈介绍:“这是我的三妹妹,你唤她玥湄便是。” “玥湄?”郑香盈慌忙行了一礼,心里想着自己曾听人说起过豫王府的闲话儿,仿佛有位嫡出的小姐刚刚出生便得了郡主的封号,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可否是那出生便得了封号的郡主?” 玥湄郡主傲慢的一抬头,没想到这乡间女子也知道自己的大名,心中欢喜道:“你也听说过我?” 果然是她了。郑香盈见着玥湄郡主神色倨傲,身上穿戴件件精致,只是头上的首饰戴得太多,仿佛是一座活动的珠宝架子般。微微笑了笑,郑香盈开口道:“郡主大名,谁人没有听说过?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度非凡,恍若那瑶池仙子。” “你倒是会说话,嘴儿怪甜的。”玥湄郡主听了心中得意:“你是哪家的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郑,在家排行第二,郡主便称我为郑二小姐罢。”郑香盈毕恭毕敬回答,转过脸来朝许兆宁笑了笑:“许二公子,咱们先去牡丹园看花?” 许兆宁慌忙点头:“我此行就是特地来看牡丹的,还请郑小姐前边带路。” 郑香盈笑着抬眼望了杨之恒一眼,杨之恒朝她得意的点了点头,又将下巴扬了起来,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分明就在说:“你托付我的事情我定然会帮你安排妥当,你瞧,这不就将他勾了过来?” 见着杨之恒那得意模样,郑香盈笑着转身,一种浓浓的香味顺风飘散开来,杨之恒低头一看,就见郑香盈的腰间系了一个香囊,上边绣着的是白色牡丹花样,这不正是自己前日送给她的?见郑香盈将那香囊贴身佩戴,杨之恒心中甜丝丝的,走在许兆宁身边脚步轻快。 玥湄郡主也闻到了这股香味儿,疑惑的打量了郑香盈一眼,见到了她腰间佩着的香囊,不由心中一沉,莫非杨之恒买的香囊便是送给了她?可是洛阳与荥阳也有一段距离,杨之恒总不可能是长着翅膀飞了过来的,想到此处,玥湄郡主又有些拿不准,狐疑的瞧着那个小小的香囊,随着郑香盈的行走,不住的微微摆动。 郑香盈将众人领到了牡丹园,鲁妈妈走到院子门边,伸手到衣兜里边摸钥匙,玥湄郡主见着这园中有园,不由得哟了一声:“这不过是种个花罢了,还用得着又挂一把锁?” 许兆宁低声道:“玥湄,莫要多嘴,这里边可全是金贵的牡丹。”瞧着鲁妈妈开门,许兆宁心里边便激动得砰砰的跳,他上回来归真园游览,一般的花卉都没有单独建院落锁,只有走到种美人妆和胭脂泪的那个院子才有院墙有院门,上头还挂着锁,看起来这院子里边定然也有珍品的花卉,所以才这般细心。 走进院子,就见绿叶枝枝相交,翠色连绵,似乎看不到尽头似的。门口的牡丹已经开残,只有零星几朵依旧挂在枝头,只是那花瓣瞧着已经憔悴,没有昔日的光鲜颜色。玥湄郡主见了直摇头,指着那牡丹道:“二哥,这不是你园中种着的牡丹?我瞧着这颜色和花朵的样子都是寻常见的。” “郡主说的是,这门口的牡丹都是我以前在洛阳牡丹花会上买回来的。”郑香盈没有否认,大大方方的说了下去:“这牡丹因着是普通的品种,所以此时已经开残了,我带郡主到里边瞧瞧,那里边应该有郡主没见过的牡丹。” “本群主什么牡丹花儿没见过?洛阳年年都要办牡丹花会,什么品种都有,你还能种出外头没有的品种来不成?”玥湄郡主嗤嗤的笑了一声,十分不屑的打量了一下郑香盈:“郑二小姐莫要说大话,把话说满了,以后也不好圆回来呢!” “我有没有说大话,需得亲眼看了才知道。”郑香盈也不动气,只是带着一行人往前走:“郡主既然懂牡丹,也该知道此时的牡丹花期已尽,可我这牡丹却还开得正盛,也算是不同的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园内一处地方,就见那翠绿的叶面里有着娇艳欲滴的花朵,气味芬芳,扑鼻而来。许兆宁凝神望着那几株牡丹,不由得大声赞叹了一句:“果然是天姿国色,世间珍品!” 第八十九章情切切彼此含酸 牡丹能在五月还如此盛放,已属罕见,而这几株牡丹的花型却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许兆宁走上前去,上下打量,心中十分喜爱,指着那紫色牡丹道:“郑小姐,这花叫什么名字?这般别致的牡丹,我真是第一次见着。” 郑香盈见许兆宁神情激动,心里边已经打起了小算盘,瞧着这模样,许兆宁肯定又会想要买几株牡丹回去,自己该收他多少银子比较合适?听他问花名,郑香盈走到许兆宁身边,声音清脆答道:“许二公子,你瞧这花似乎半垂着头,似乎是那醉酒的美人,故而我取名为醉美人,许二公子瞧着是否贴切?” 许兆宁着迷的望着那碗口大的花朵,连连点头:“贴切,再贴切也不过了。这牡丹通身粉紫,可又有些微微的粉色,颜色娇艳绚丽,实在无法形容,美人来比喻牡丹,再合适也不过了,而这醉美人又能说出此花的特色,真真妙哉!” 这许兆宁才是真正的爱花人,比起自己这明面上瞧着十分喜爱花草,可却是一心想通过花草来卖钱的人来说,他这风雅可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只是这一切也不是他们自己来决定的,若许兆宁不是锦衣玉食,手头有闲钱来摆弄花草,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5 每日还要为生计奔波,恐怕他也做不了这爱花人。 “许二公子,你再过来看看这边。”郑香盈将许兆宁往旁边带:“你再看看这牡丹,我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名字,不如许二公子替我想一个?” 这牡丹便是前世那叫“青龙卧墨池”的,郑香盈觉得这名字十分拗口,一心想改个名字,可取了几个名字都不贴切,今日见着许兆宁那欢喜神色,福临心至,不如将这取名的美差交给他,许兆宁心里喜欢,说不定买花的时候能多出几两银子。 “让我来取名?”许兆宁眼睛一亮,久久凝神望着那牡丹花,过了一段光景,这才开口道:“不如叫墨锦?你瞧着花瓣光滑如上等的锦缎,既厚实又有艳艳的光彩,颜色乃是墨色牡丹里边的墨紫,叫这个名字可谓合适。” “甚好。”郑香盈拍手笑了起来:“还是许二公子有才学,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美人身上去,许二公子却能想到这般雅致的名字,真真让人佩服。” 被郑香盈舒舒服服的送上了一顶高帽,许兆宁心中快活得很,望着身边的郑香盈笑眼弯弯,就如天边新月一般,心中不由蓦然一动,俗话说人生难得一知己,身边站着的这位郑小姐,既与他一样喜欢种花养草,还能言语投契,这不是知己又是什么?望着她灿若春花的脸,两颊淡淡的粉色就如新桃一点,心中莫名觉得有几分悸动,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又忍不住偷眼打量着郑香盈。 “嗯,就叫墨锦。”郑香盈瞧着许兆宁低下头去,忽然没了言语,心中有几分奇怪,按着这位金主儿的做派,此时不该是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这牡丹花能不能卖两株给我?”为何现儿却只是低头看着地上,难道对这珍品牡丹还不满意? 杨之恒与玥湄郡主站在旁边,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可又听不太完全。杨之恒听着郑香盈夸赞许兆宁,心里边忽然有些酸味,郑香盈可从来没有这般夸奖过自己,怎么便对许兆宁那般赞誉。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那醋意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手里捏着一张牡丹花的叶子,愤愤的将它扯了下来,只希望郑香盈能回头看他一眼。 郑香盈正全心全意的在和许兆宁说话,根本没听到身后树叶撕裂的声音,杨之恒见两人在前边言笑晏晏,心中气闷,默默走到焦大身旁,垂头丧气。焦大见着杨之恒那模样,心中好笑,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道:“郑小姐这园子里边这两种牡丹我以前都没有见过,若是明年拿去参加洛阳花会,恐怕能卖个好价钱。” “焦大叔,我倒也想拿了去参加花会,只是明年我还在孝期,恐怕不能远游,只能后年瞧瞧看了。”郑香盈笑着望了望许兆宁:“许二公子,你觉得这花如何?能不能拿了去参加洛阳花会?” 许兆宁“啊”了一声,抬起脸来望向郑香盈,脸颊上有着一块红晕,慌乱的点着头道:“这花若是去洛阳参加花会,自然有夺魁的希望。” 玥湄郡主站在牡丹花旁,瞧着许兆宁那害羞的模样,心中吃吃发笑,看起来自己方才想得有些多,这郑小姐与二哥才是一对儿,那个香囊指不定是她自己买的,或者是下人做的,五月五佩香囊的多,她不是唯一的一个。想到此处全身轻快,走上前道:“二哥,我瞧这牡丹实在好看,不如咱们弄一株回去种着,以后也不用跑荥阳来看花了。” 这玥湄郡主倒是识趣,替自己将这话说开了来,郑香盈朝玥湄郡主笑了笑道:“洛阳的土质最适宜种牡丹,天气也合适,若是这牡丹移回洛阳能长得更好些。” 许兆宁此时才如梦方醒一般,伸手摸了摸牡丹花的叶子,望着郑香盈的双眼道:“不知道郑小姐能否割爱让我两株牡丹?价格咱们好说,只要你肯让给我。” 这终于说到正题上边了,郑香盈也没有迟疑,直接将心中想好的价格说了出来:“许二公子,咱们也不是第一回做买卖了,老主顾自然要优惠些,我这两株花只收你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怎么够?”许兆宁脸上有些过意不去的神色:“洛阳花会里,夺花魁者,其主人能得黄金三千两的彩头,郑小姐这花若送去洛阳参加花会,少不得也能夺魁,怎么能如此贱卖给我?不如许某再添三千两银子罢!” 这可真是个实诚孩子,还有自己添价的,郑香盈心中满意,可嘴里却推托了一番,最后两人议定八千两银子成交。郑香盈对许兆宁道:“许二公子,这银子便在你借给我的银子里边扣除罢,现儿我只欠你九万二千两了。” 杨之恒在焦大身边站了一会,见郑香盈与许兆宁说得热闹,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心中更不是滋味,大步朝一旁走去,自己望着那些翠绿的叶子发呆。郑香盈今日怎么便不爱理睬自己了?莫非是翘着许兆宁比他身份高贵又长得温文尔雅不成?他很茫然的看着面前一片翠色,真恨不能将那些牡丹花一株株的拔了起来,可他终究不敢,只能伸手拽着花叶,将那花茎拉得如弯弓一般,一松手,那花茎便弹开了去,叶子不住的往下掉落。 “杨之恒,你倒想了个新鲜主意。”玥湄郡主挨着往这边跑了过来,指着旁边一棵牡丹花道:“你试试,能不能将那上边的虫子弹下去?” 杨之恒白了她一眼:“要弹你自己去弹,我又不是弹给你看的。” “杨之恒!”玥湄郡主跺了跺脚,尖声叫了起来,那边郑香盈与许兆宁都抬起头望这边看了过来。见郑香盈满脸惊讶之色,许兆宁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三妹妹自小便与杨之恒这般打闹,惯常的事儿了。” 瞧着玥湄郡主那张精致的脸蛋,郑香盈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杨之恒可真是艳福不浅,自小便有这样一个美貌郡主陪着他嬉闹,日子定然过得有滋有味。心中正不是自在,就见方妈妈从小径上走了过来,笑着向许兆宁行了一礼:“许二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过来尝尝田庄里头的粗茶淡饭。” 许兆宁与杨之恒赶得着急,只在辰时末刻在中途吃了早饭,一路赶到荥阳,早已过了饭时,郑香盈听说他们没有吃午饭,安排方妈妈赶紧去准备十多人的饭菜,方妈妈能干,不一会便已经安排妥当了。 方妈妈引着众人走在前边,郑香盈回头望了望,就见杨之恒独自走得慢悠悠的,落在了后头,一张脸上全是不快活的神色,仿佛有人惹恼了他一般。郑香盈心里暗暗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生气了,难道是与那玥湄郡主闹了别扭? 想到这里,转眼扫了眼玥湄郡主,就见她也在不住的往身后顾盼,知道她在瞧杨之恒,不由得飞起了一片酸意来,恨恨的一扭头,带着小翠便往前走,顺手将一支柳条从树上攀折了下来。 小翠瞧着郑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6 香盈举动,颇感奇怪,自家姑娘是最爱惜花草的,素日里总叮嘱他们不可随意攀摘,今日她怎么倒自己折起柳枝来了?偷眼打量着郑香盈,见她一张小脸板得紧紧的,眉宇间有不愉快的神色,再回头瞧瞧杨之恒,也是一脸的怅然,不由得诧异得张大了嘴巴,方才两人不还是眉开眼笑的,怎么转眼便成了这模样儿? 走到饭厅那边,已经摆好了几张桌子上头摆着一些新鲜瓜果物事。方妈妈笑道:“各位先用个粽子,过会便开席。” 许兆宁兄妹并着杨之恒坐在上头那张桌子,黑色酸枝木桌子上摆了几个果盘儿,一个盘子里摆着些香糖果子,另外一个琉璃盏里盛着几只四角粽子,那琉璃盏是本白颜色,与上头的青色粽子衬着,格外好看。旁边一只盘子里点点的缀着一些白团儿,方妈妈笑道:“这是用各色杂果儿做的,郡主尝个新鲜,王府里恐不屑吃这些东西。” 玥湄郡主翘着那白团子玉雪可爱,外头裹着白色的糯米,隐隐透出里边的灰褐色芯子来,心中欢喜,吩咐身后的鸣杏:“给我布菜。” 鸣杏取了一个白团,仔细将它凉了会儿,将盘子摆在玥湄郡主面前。玥湄郡主用玉箸夹了放到口里尝了尝,只觉满口余香,吃上去柔软细嫩又不油腻。“这都是些什么做的?王府都没这样的好东西吃。” “郡主不过是以前没有尝过罢了。”郑香盈淡淡一笑,指着那白团儿道:“里边芯子是用上好的脊肉剁碎,伴着马蹄、芝麻、核桃、木瓜瓤儿,这里头方妈妈该还加了我们归真园自己产的水蜜桃肉。” 方妈妈在旁边赶紧低首回答:“放了十余种果子,另外还加了香料,所以才闻着香。” 许兆宁看了看旁边一个盘子,见里边有颜色各异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指着那盘子问了下,这才得知原是用紫苏、菖蒲和木瓜并皆茸切,拿了香药拌到一处,据说尝着最是爽口不过。许兆宁一边尝着一边招呼杨之恒:“你怎么就不爱吃?快来尝尝,妈妈做的这些东西实在新巧,我以前都没尝到过。” 杨之恒勉强一笑,举起筷子叉了一只白团儿放到嘴巴里嚼了几下,虽然那白团儿尝着很香,可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只觉得口里边有些苦涩。从筷子的缝隙间望了望郑香盈,见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忽然觉得有几分恐慌。 ☆、第52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夜晚本该是寂静一片,可却总有那无事可做的青蛙,蛰伏在草丛间,发出忽高忽低的蛙鸣之声。树上的早蝉也来凑热闹般,不时的喊上一嗓子,“知了知了”的声音拉出了一线颤动,似乎预示着闷热的夏日即将到来。 池塘边上长着丛丛芦苇,有小小的荧光在其间穿梭闪烁,与池塘旁的那小亭子里的一盏灯笼的清辉相互交映。亭子里边坐着几个人,桌子上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许兆宁与杨之恒面对面坐着,正在冥思苦想下一手走法,旁边的玥湄郡主已经呵欠连连:“二哥,杨之恒,你们怎么还不要歇息?今日起得这般早,就不觉得累?” 两人转脸看了看她,见她一张脸垮着,两只眼睛都似乎睁不开来,许兆宁见着玥湄郡主那模样,朝站在她身后的丫鬟皱了皱眉道:“还不将郡主扶回去?” 鸣杏鸣柳慌慌张张上前,并着两个婆子将玥湄郡主扶了起来,细细劝说道:“郡主,这天色晚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玥湄郡主本还欲坚持,可实在撑不住,眼皮子不住往下拉,两只手扒在凉亭的石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昏昏的眯了半只眼睛,瞅着杨之恒手上那根百索子在不住的晃动,总觉得全身不得劲儿,丫鬟们上前来扶她,她猛的伸手抓住了那根绳结,杨之恒没提防她忽然来了这一手,猛的将手往回一带,棋盘上的棋子便乱成了一团。 许兆宁叹气道:“这棋是下不成了,罢了罢了,都回去歇着罢。” 因着天色已晚,许兆宁他们决定在归真园住一宿再走,郑香盈将他们安排在客房,自己推说头疼一早便歇了下来。许兆宁本来还想晚上与郑香盈多说说话,见她说头疼,也不好勉强,于是同杨之恒一道出去散步,到了池塘边上见着风景好,一时兴起,让长随取来棋盘与杨之恒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玥湄郡主干扰,还能消遣下去。 “之恒,你觉得我三妹妹怎么样?”许兆宁站在门口,瞧着玥湄郡主被丫鬟扶着走进她屋子,若有所思。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杨之恒瞧了瞧那群人,撇了撇嘴角:“我都懒得说假话,实话实说罢。你那三妹妹,生得倒是不错,若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倒能骗得人几分好感。” “呵呵。”许兆宁无奈的笑了笑,三妹妹是被养得骄横了些,可毕竟身份金贵,她似乎对杨之恒有那么点意思,可在外人看来,杨之恒根本配不上她。过了两年她议亲的时候,豫王妃定然会细心挑选,她未来的夫君自然不会是杨之恒。 看起来杨之恒并不在意她,这样也好,免得将来会失落。许兆宁笑了笑,朝杨之恒道:“天色晚了,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起来还得往洛阳赶呢。” 杨之恒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兆宁转身进了屋子,丫鬟替他将热水送了进去,杨之恒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见着屋子里摇曳不定的灯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的走到了一旁,纵身跃上了大树,静静的闻着香樟的清香。 这香味,仿佛很熟悉,可却又十分陌生,有一种似曾相识可又迥然不同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杨之恒扯着树叶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一种淡淡香味慢慢的浮在他鼻尖下,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晚上,她攀着枝叶笑语嫣然:“香樟这树最好不过了,容易成活,味道又好,将那木材提炼了做成樟脑球儿放到衣柜里还能防虫。你瞧我这内院,多的是香樟树,就是这些缘故。” 他与她并肩坐在香樟树的枝桠间,他迷惑的瞧着她灿若星辰的双眸,一点点光亮将他吸引住,头发上的幽香伴着香樟的气味,让他深深迷醉。 是了,这香味不对是因为没有她的发香,杨之恒侧过脸来抱住了一根树枝,粗糙的树皮蹭着他的手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他委屈的咬着嘴唇,不住的回想着今日郑香盈忽然变冷淡的原因,最开始不还与他言笑晏晏,怎么一会儿便不理不睬? 抬起头望了望后边那进屋子,杨之恒见着郑香盈的房间里还有一点点暖黄的光亮,心情有些复杂,不是说头疼要早些歇息,为何现儿还有光亮?在树上望了一阵子,杨之恒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掠上屋顶,飞快的朝那进屋子溜了过去。 郑香盈正坐在灯下看书,小翠陪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儿,拿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7 着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偷眼瞧着郑香盈沉思的模样,小声说道:“姑娘,我瞧你今晚怎么就神思不宁的呢。” “这倒也奇了,你竟然能看出我神思不宁来。”郑香盈懒洋洋的翻了一页书,斜靠在椅子上边,一张脸上全是闲散:“我正在思量着那超市该什么时候开工装修呢,偏偏被你说成心思不宁来。” “姑娘,你便装罢。”小翠笑嘻嘻的将手中的小衣裳放了下来,一本正经道:“素日里姑娘看书都会拿笔在手里头记些东西,可今晚上盯着这一页纸看了快一刻钟了!”她的手指了指沙漏:“我可看得准准儿的,一刻钟,姑娘一直盯着那页没挪窝!” “真看不出来你这大半年竟然进益了不少,连我的心思都能猜度了。”郑香盈索性将书合拢来,托腮看着桌子上的油灯,上边结了个很大的灯花,火苗不住的在扑扑窜动。小翠将灯罩子取下来,拿着剪子将那灯花儿剪掉,一截灯芯掉在油里,倏然一亮,又慢慢的黯淡了下来:“姑娘,你瞧,都结灯花了,可是好事儿要临门了。” “那是自然,到时候超市开起来,每年赚的银子可不是一点点。”郑香盈喜孜孜的瞧着那盏油灯,眉眼弯弯。 “姑娘,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小翠瞧着郑香盈直乐:“虽说姑娘现儿只有十一岁,可十二岁以后便可以访寻人家好订亲了呢。咱们大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年出了孝期,自然会有那知情知趣的人上门来提亲。” “是我将你惯坏了,满嘴胡嘬。”郑香盈心中忽然一跳,订亲、出阁,这看着似乎很遥远的事情,仿佛瞬间便挤到了眼前一般。她的亲事只能由族里做主,还不知道他们会给自己寻门什么亲事,若是杨之恒真上门提亲,族里答不答应还很难说。 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微微的发烫,郑香盈十分鄙薄自己,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害羞起来,前世自己也算得上个女汉子,每日跟花草树木打交道,一年四季都没有穿过裙子,每日捋着袖子在田间劳作,很少说话,和那些汉子们打交道也一点不忸怩。穿到大周以来,自己仿佛变柔弱了些,不说每日在穿着打扮上要费神思,便连想到自己的亲事时都会脸红,这究竟是怎么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房门上传来啄剥之声,小翠站了起来问了一声:“外边是谁?” “是我。”一个声音飘了进来,似乎就在耳边,可又觉得有些谣远,郑香盈朝小翠摆了摆手,可她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杨公子,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杨之恒望着坐在桌子边上的郑香盈,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要说,一张脸忽然就红了半边,喃喃道:“我来找你们家小姐说句话儿。” 小翠笑着转脸对郑香盈道:“姑娘,杨公子找你呢。”她的声音促狭,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诡异,郑香盈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杨公子,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若不重要,那便明日再说,现儿这般晚了,还是早些去安歇罢。” “不,这事儿不弄明白我没办法睡着。”杨之恒一把抓住了郑香盈的手腕,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喉咙发干,说出的话似乎都带着颤音,弄得站在两人身边的小翠“扑哧”笑了一声:“杨公子,你的声音好奇怪。” “奇怪吗?”杨之恒明显的觉得自己的声音忽高忽低,而且还不住的发着颤,就如那吃草的小羊发出咩咩的叫声般,他极力想控制自己,可又没办法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而且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郑香盈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不住抖动,抬头望着杨之恒,他站在门外,屋檐投下的黑色阴影将他的脸遮住,看不太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可心里想着应该与自己一样,满脸发红。 “香盈,跟我走。”杨之恒简洁的说了一声,拉住郑香盈的手便往外走,小翠跟着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瞧着两人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站定了身子:“我跟着过去岂不是有些让人讨嫌?”正打定主意不跟上去,就见两人的身子倏然拔起,飘飘的落在了内院的香樟树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着杨之恒带着自家小姐飞到树上头去,小翠还是被杨之恒突然的举动唬得有些脸色大变:“杨公子,小心!” 杨之恒将树上的绿叶扒拉开来,露出了一张脸朝树下的小翠笑了笑:“没事儿,你便放心罢,你们家小姐若是出了一点儿事,任由你处罚!” “杨之恒,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弄明白?”郑香盈蹙眉望了嬉皮笑脸的杨之恒一眼:“你有话问到门那边问了便是,何必巴巴儿的跑这树上来?咱们又不是那猴儿,专往树上爬的。” “没法子,这问题必须要到树上来才能弄明白。”杨之恒一本正经的说:“今日我闻着这香樟树的香味与那日晚上的不同,于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此时郑香盈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杨之恒忽然间不害羞了,大着胆子道:“我寻思着那日晚上你也坐在树上,或许是今晚没有你在我身边的缘由,所以特地验证下。” “结果呢?”郑香盈又好笑又好气,还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种拙劣的借口都能说得出来,还不如直接说他想见自己便是。 “结果还用说吗?”杨之恒笑嘻嘻的盯住了她:“结果自然是因着没有你在身边的缘故!”他手上微微用力,捏紧了郑香盈的手几分:“哼,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第九十一章新月夜两心相知 初六的晚上,新月如钩,淡淡的挂在疏桐之间,坐在树上,抬头望着那淡淡清辉,只觉得那月色如水,轻纱般朦胧。虽然周围有树叶重重叠叠,可依旧能看得清楚对方的脸,杨之恒与郑香盈两人面对面,大眼睛对着大眼睛,神色都有几分别扭。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你倒是问呀!”郑香盈见杨之恒忽然不说话了,有几分薄薄的怒意:“你这人也真没分寸,把人家从屋子里边拉了出来,这会子又不言不语了。” “香盈,你别生气!”见着郑香盈的眉头蹙起,杨之恒忽然觉得有几分惊慌,心中掂量来掂量去,鼓起勇气道:“今日你为何不理睬我?” “我不理睬你?”郑香盈甚是诧异:“你说什么呢?今日你与许二公子进来的时候,我不和你说了话?还对你使眼色,你又不是没有瞧见!怎么忽然问起这话题来了!我倒是还想问你呢,你与那个玥湄郡主有说有笑的,不一样没有搭理我?” “我哪有和她有说有笑!”杨之恒有几分焦急,伸出手来扳住她的肩膀:“香盈,那种骄横的小姐,我巴不得能隔她远一些,哪还想着和她说笑!” “怎么没有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8 ?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在牡丹园里的时候,你们两人并肩赏花,那神情可真是亲密。”郑香盈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几分不争气,不就是说几句话儿,犯得着这般拈酸吃醋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说话,流水般说了下去:“没有她在的时候,你也只能来找我说说话,可她在的时候,你却将我丢到闹后边去了。我知道,她是豫王的千金,是尊贵的郡主,你当然要看重她几分。” “香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杨之恒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直摆手:“我没那心思,真的,你可是在冤枉我。”睁大眼睛瞧了瞧郑香盈的脸,他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一般,气哼哼说道:“你若是定要这般说我,我也一样儿来问问你。在牡丹园的时候,你与兆宁说说笑笑,可根本没有看我。没有他在的时候,你也只能来找我说说话,可他在的时候,你却将我丢到闹后边去了。我知道,她是豫王的儿子,是尊贵的公子爷,你当然要看重他几分。” 听了这话,郑香盈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想到杨之恒还真会翻嘴,拿她斥责他的话来反问自己,心中那醋意早已飞走了大半,口中却不放松,只是说着:“我与许二公子可是在谈生意,哪里像你们两人站在那边卿卿我我,郎情妾意。”一边说着,一边心中讶异,自己怎么便变得如此尖酸,竟揪着他不放了,莫非还真是动了感情不成?杨之恒不过只是个小小少年而已,自己怎么就动心了? “香盈,你可真误会我了。”杨之恒见郑香盈虽然口里还在埋怨,可脸上神色明显已经平和,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你瞧瞧,这百索子可还在?昨日她想夺了这个去,我没有搭理她,不管她怎么耍赖我都没理会。” 一根五色丝绦在面前晃来晃去,郑香盈瞧着杨之恒那焦急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快些放我下去,这么晚还不想要歇息不成。” 杨之恒听着郑香盈言语间已经不再计较他,高兴得飞身而下,又从下边蹦到了树上边:“香盈,你喊我一声,我便去歇息。” 见杨之恒又开始故技重施,郑香盈无奈的望着他,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怎么小孩子心性,我喊你一声又如何,能长一块肉不成?” “我就喜欢听你喊我。”杨之恒的手扶着树,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郑香盈感觉到他的脸似乎在向自己靠近。难道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亲吻了不成?郑香盈心中一阵慌乱,这可是她货真价实的初吻,没想到要在这里失去了。 “闭上眼睛别动。”耳边传来杨之恒低低的声音,郑香盈见着他的一双眼珠子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放大,有些惊恐,慌忙闭上了眼睛,可是没有她想象中的事情发生,那温热的气息在自己的脸孔旁一闪而过,忽然之间似乎又远离开来,睁开眼一看,杨之恒已经站在树下,手中拿着一根绳子。 “你怎么……”郑香盈刚刚问了一声,忽然全身都觉得有些发凉,杨之恒将那绳子掼在地上,那绳子竟然动弹了起来,歪歪扭扭的动了两下,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在地上笔直的成了一根黑线。 那是一条蛇,郑香盈终于可以确定,她极其恐惧的望着那条显然已经死去的蛇,心中有说不出的恶心。难怪杨之恒让她闭眼别动,他已经看到那条蛇了,只是想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而已。树上还有没有另外一条蛇?郑香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层细细的疙瘩,就如鸡皮一般。她不敢抬头看树上,只能冲着树底下的杨之恒低声喊道:“杨之恒,我要下来!” “喊我一声之恒,我便来带你落地。”杨之恒将那条死蛇踢到一旁,洋洋得意的瞧着郑香盈:“就一句,好不好?” 郑香盈瞧着他那耍赖的模样,心中恼怒,哪有这般胁迫人的?低头看了看地面,似乎有些高度,可她不管这些,闭了眼睛便往下跳,她才不相信杨之恒会眼睁睁的见她摔到地上,自然会伸手来拉住她的。 耳边听着似乎有风响,郑香盈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但她的下坠时有一股冲击力,杨之恒伸手去接的时候有些吃重,被措手不及的撞倒,两人滚落在地上,杨之恒拼命将郑香盈护住,落地的时候将她托了起来,然后再缓缓放下。 郑香盈睁开眼睛一看,自己与杨之恒的姿势甚是诡异,她正压在杨之恒身上,鼻子几乎碰着了杨之恒的鼻子,嘴唇也几乎要贴上了他的嘴唇。她尴尬的动了动,可身子下边的杨之恒却没有动弹,有些奇怪,郑香盈拍了拍他的脸:“杨之恒,起来了。” 杨之恒的眼睛紧闭,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郑香盈伸出手在他鼻子下边试探了下,没有一丝呼出的热气,心中猛的一沉,难道杨之恒被自己这一撞一压便没气了?“杨之恒!”她用力拧了杨之恒一把,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再将手贴到他鼻子下边,还是没有热情,感觉人中那里渐渐的凉了。 “之恒!”郑香盈贴近了杨之恒的脸,声音有些颤抖,若是杨之恒真是这样挂掉了,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望着那张平静的面容,郑香盈心中有些懊悔,就因为执拗的不肯喊他,从那么高的树上纵身而下,没想到杨之恒的功夫还不到家,竟然被她撞死了。“之恒,之恒!”她连声喊了两句,声音悲戚:“都是我不好,我那会子答应你就好了。” “现在喊也不晚。”躺在地上的杨之恒忽然开口接腔了,并且翻身坐了起来:“香盈,我听你喊我心里好快活,你真是在担心我,是不是?” 郑香盈瞪着眼瞧着杨之恒,好半日才恨恨道:“杨之恒,你方才不是没气了?我探到你鼻子下边都是凉冰冰的一片!” “我只是在试师父教我的龟息功,没想到骗了你。”杨之恒坐在地上,满脸开心的神色,朝郑香盈拱了拱手,学着戏文里的唱词文绉绉的说道:“小姐,是小生不对,还请小姐宽宥一二。” “宽宥你个头!”郑香盈气得几乎要暴走,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多担心?方才她脑子里边乱纷纷的想着如何解决这事,甚至连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场景都想出来了!她咬着牙望向杨之恒,伸手将他的手打到一旁,将手撑到地上便想爬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软绵绵凉冰冰的东西,低头一看,却见那条方才被杨之恒甩到地上蛇就躺在自己身边,那眼睛似乎还没有闭上,仿佛在瞧着她。 “蛇!”郑香盈吓得尖叫了一声,她不怕老鼠爬虫,可对于蛇她却是敬而远之,手下这软绵绵冷冰冰的感觉让她遍体生凉,将手猛的收了回去,转脸便扑到了杨之恒的身上:“那蛇到底有没有死?” 一股清香扑鼻,一个温软的身子扑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29 入怀里,长长额头发触着他的手背,有些微微的痒。杨之恒伸手抱住了郑香盈,一只手不住的拍着她的脊背:“死了呢,你别担心,我已经将它弄死了。” 郑香盈听了这句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将杨之恒一把推开,爬了起来道:“杨之恒,你够了,下回我想喊你之恒的时候自然会喊,若你再用这种手段逼我喊你,仔细以后我都不再理睬你了。” 她站在月色里,一张嘴微微嘟起,两条眉毛也竖了起来,瞧着有几分怒意。杨之恒爬了起来,伸手替郑香盈拍打着灰尘:“怎么了,还真生气了?这条蛇可是意外出现的,不是我故意将它放在树上的。” “若是你故意放到树上的,那你便死定了!”郑香盈瞧着杨之恒殷勤的替自己拍打灰尘,将他的手拨到一旁:“你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不是一早要回洛阳?” 杨之恒追了过去,将她送到门口:“既然你也知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回洛阳,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面呢,好香盈,快些喊我一声罢。” “杨之恒杨之恒杨之恒!”郑香盈一口气喊了好几声,站在门口回眸一望,见杨之恒耷拉着头站在那里,脸上有失望的神色,心中不由好笑,朝他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杨之恒喜孜孜的跟了上来,低下头去,将耳朵凑了过来。郑香盈换了一副甜得发腻的声音喊了句:“之恒!”旋即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拉,声音骤然抬高了几分:“快滚去睡觉,都什么时候了!” 杨之恒呆呆的望着郑香盈闪身进了屋子,捧着耳朵喃喃自语:“香盈说话真如六月的天气,阴晴变化,捉摸不定。” 第九十二章犹为离人照落花 杨之恒蹑手蹑脚回到自己屋子里边,正准备去点灯,就听着有人说话:“你的功夫还不到家,怎么就连个小姑娘都接不住。” “师父!”杨之恒有些吃惊,怎么师父这么晚还坐在这里,况且听他说的话,似乎刚才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拿出打火石将油灯点上,杨之恒见焦大坐在桌子旁边,慌忙走了过去:“师父,你……难道都看到了?” “你方才有几处失误。”焦大脸上没有笑容,言语间有些严厉:“你捉那蛇的时候出手慢了几分,你那时候再不出手,我都要出手了。” 杨之恒低头应道:“是。”心中却在想着,其实这也怨不得他,那会子他全副心思都在缠着郑香盈喊他,没有注意到那蛇沿着树枝蜿蜒而下,等他瞧见的时候,那蛇离他们已经只有一尺开外,那时候他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了。 “郑小姐纵身跃下的时候,你应该要借力,用那四两拨千斤的巧法子化去一些力道,怎么你瞬间便如此蠢笨,竟然自己伸手去接她。若不是你自幼便练武,有些臂力,恐怕现在你这双手臂都折了!”焦大望着杨之恒,摇了摇头,这徒弟怎么今晚便比往日要笨了几分,自己素日里教他的东西,全然不会用了一般。 “哦,我一时心急,将这法子给忘了。”杨之恒咧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长衫上的灰尘,他何尝不记得师父教的化力的法子?只是舍不得那个好机会,想捉弄郑香盈一番,让她好好喊自己几句罢了。 “之恒,我瞧着你是对郑小姐动心了。”焦大瞧着站在自己面前就如一棵松树般挺拔的杨之恒,叹了一口气:“这情之一字,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一切都只是在一念之间,师父只希望你要好好把握,切不可因着生了情分便荒废了自己的操练,也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毕竟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师父,之恒明白,请师父不用担心,之恒回去以后会静心修习,不会让师父失望的。”杨之恒凑近了焦大,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几下:“师父,之恒不会让你失望的。” 肩膀上有手指在按压,找准了穴位,力道也到位,一种舒服的感觉不住的传了过来,焦大闭上了眼睛,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能说清楚,何必操之过急的去打扰杨之恒单纯的快乐。 此时的快乐或许是一生里最值得留恋的,青涩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分,一切都是那般美好,那份感情就如玉石般纯净温润,躺在那最深处,有着淡淡清辉。随着岁月流逝,这份美好慢慢的会发生变化,有情的人或许不会再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了,也不复有当年的感觉。 “之恒,你早些歇息。”焦大伸出手来拍了拍杨之恒的手背,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这才怅怅然走出了屋子。多年师徒情谊,杨之恒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希望他能一切顺意,此生安好。 第二日的卯时,归真园里便已经有了响动,豫王府里的丫鬟婆子端了水进进出出,伺候着几位主子起床。鸣柳站在走廊里瞧着旁边屋子里有人进进出出,有些焦急的敲了敲门:“郡主,该起身了。郡主,郡主!” 好半日才听到里边有懒洋洋的声音:“就不能让本郡主睡个安稳觉?我还睡一会子,别到外边叫叫嚷嚷!” 鸣柳哭丧着脸望着鸣杏道:“怎么办?郡主不肯起来!” 鸣杏转了转眼珠子,端着水盆靠近了那扇房门,大声喊道:“郡主,二公子与杨公子要走了,你是等会再走还是跟着他们一道儿回洛阳?” “该死的奴婢,怎么不早些喊我起床?”就听着里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玥湄郡主已经起来了,趿拉着鞋子一路到了房门边上,将门打开,揉了揉那双还未睡醒的眼睛:“快些给我净面,没用的奴婢,怎么要到这会子才喊我!” “郡主,别着急,我已经让妈妈过去传话,让二公子稍等。”鸣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替玥湄郡主净了面,鸣柳站在她身后飞快的替她梳着头发。 “唔,还算你机灵。”玥湄郡主睁眼瞧了瞧镜子里边的自己,有些得意:“我与那郑小姐,谁更好看些?” “自然是郡主好看,郑小姐哪里比得上郡主。”鸣杏开始替玥湄郡主画眉,低头望着她柔嫩的肌肤,一边细细的描着眉,一边赞道:“像郡主这般美貌的女子,全大周也难找出几个来,那位郑小姐站在郡主身边,全然是没有光彩,就好比那明月与萤火虫儿似的。” 玥湄郡主听着这话心里舒畅,闭着眼睛微微笑了笑:“鸣柳,今日赞那虫草头嵌东珠的簪子,再配个桂枝香的碎簪,中间插牡丹新样堆纱宫花,垂珠流苏穗。” 打扮停当,袅袅娜娜走出去时,众人已经在饭厅里用过饭了,见玥湄郡主走进来,许兆宁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碗肉糜粥和几样小菜道:“三妹妹,你来晚了,只剩这些东西了。”方妈妈慌忙让仆妇端来几笼包子:“还有这些呢,若是郡主吃了不够,就多吃几个包子。” 见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0 众人竟然没有等自己便将早饭吃得精光,玥湄郡主心中有气,冷冷看了那大半碗肉糜粥道:“我不饿。” 郑香盈笑着走上前来道:“郡主,这早饭可不能不用,怎么着也该吃点。这肉糜粥是方妈妈寅时起来熬的,十分可口,你尝尝看。” 玥湄郡主瞧了瞧郑香盈,想着方才鸣杏说的话,越发觉得郑香盈肌肤粗糙,眉眼平淡得似乎一把便能抹去,心中得意,朝她点了点头:“郑小姐,还是你人好,不像我二哥与那杨之恒……”说到杨之恒这三个字,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尾音徐徐打了两个旋儿,显得十分娇媚:“都不等我吃早饭。”一边说着,两汪眼波脉脉的从眉毛下边飞了过去:“也不早些喊我起身,害得我差点睡过头。” 杨之恒被玥湄郡主这么一瞅,身上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玥湄郡主坐了下来,抬头望着郑香盈娇笑:“郑小姐,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个姐妹?” 这下轮到郑香盈打寒颤,她站在旁边赔笑道:“郡主乃是金枝玉叶,香盈何德何能,竟能与郡主结为姐妹?若是让豫王知道了,恐怕也会不高兴,还请郡主莫要再提这事情了。” “那咱们便做手帕交。”玥湄郡主喝了一口肉糜粥,点了点头:“以后我也好多个说话的闺中好友。” 见着玥湄郡主一副缠定了自己的模样,郑香盈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样的算盘,淡淡笑了笑:“郡主抬爱了。”反正这古时不比前世,通信甚不发达,说是做闺中好友,几个月不通一封信,自然就会忘记了。 瞧着长随小心翼翼的将两盆牡丹花搬到马车上边,许兆宁转脸望向郑香盈,脸上有不舍的神色:“郑小姐,改日来洛阳玩,我来招待你。” 郑香盈瞧着许兆宁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中一咯噔,难道他爱屋及乌,竟然对自己有了情意不成?她低头答道:“香盈正在守孝,这一年半载的恐怕不行,还是等以后再说罢。”这许家兄妹一个二个的都忽然对她这般热络,真有些让她有些吃不消。静静站在那里瞧着许兆宁上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 一声马鸣,郑香盈转过脸去,就见杨之恒牵着马与焦大并肩从马厩那边走了过来,他身上还是穿着昨日晚上的那件长衫,衣裳下摆有着些许擦痕,可他自己仿佛没有看得出来一般。郑香盈迎了过去,笑容浅浅:“焦大叔,来回奔波实在辛苦,回去好好歇一会。” 焦大朝郑香盈摆了摆手道:“这算不了什么,比这辛苦的事情我做得多了。”说话间瞥了杨之恒一眼,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焦大也不点破,牵了马便往前边走,只将两人留在了后边。 “香盈,我走了。”杨之恒依依不舍的朝郑香盈望了一眼。 “我知道,一路顺风。”郑香盈瞧着他那傻乎乎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搜肠刮肚的来了一句话:“好好保重自己。” “嗯,我知道。”杨之恒倒也容易满足,听了这话便满脸都是笑容,翻身上马,低头又望了一眼郑香盈:“过一个月我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儿可以让禄伯赶车去洛阳找我。”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那个大哥若是还想打什么鬼主意,你写信告诉我,我来好好整治他一顿,让他见了你便绕道走。” 郑香盈听着点了点头:“你快些去罢,瞧焦大叔在门边上等你呢。”焦大或许已经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了,郑香盈的脸上有几分发红,连声催促他:“莫让别人等久了。” 第二辆马车的帘幕被掀起,探出来一个脑袋四处张望了一番,又赶紧缩了回去,朝玥湄郡主道:“郡主,我瞧见杨公子了,他在与那郑小姐说话儿呢。” “什么?”玥湄郡主听了勃然大怒,也不顾什么身份规矩,撩开帘幕便往外边张望。 日头刚刚升起,一点点淡淡的光影照着那里的两人,杨之恒骑在马上,笑容温和,一双眼睛正在专注的瞧着郑香盈,而郑香盈也抬着头笑微微的在与他说话,面容如玉,双颊有着粉嫩的新红。 “他们在说什么?”玥湄郡主捶了捶马车的小窗,心中愤恨难当:“那杨之恒为何与我说话时便一副不耐烦的神色,现儿却好,瞧着兴致勃勃的模样!” 鸣杏见玥湄郡主动气,生怕自己成了那殃及的池鱼,转了转眼珠子劝道:“郡主,或许杨公子是因着是与你熟悉些,故而平时不假颜色,对着那生分的人,自然要客气些。” “是吗?”玥湄郡主将信将疑的看了鸣杏一眼,又撩起帘幕往外头看了去,杨之恒正伸手牵着马缰,手腕处有一串五色线编织的百索子,而郑香盈的腰上佩着一个香囊,也是由五色线编成的络子挂在腰间,分外的刺眼。郑香盈腰间那个香囊究竟是不是杨之恒送的?玥湄郡主只觉自己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般,只觉意气难平。 ☆、第53章 小日子红红火火 五月的天空明净如洗,一种清新的青草香味流转在归真园里,婉转的鸟鸣与丫鬟们嬉闹的声音混杂在一处,似乎是琴弦上高高低低的乐曲一般。 小翠推开雕花窗儿,探头看了看外边,新买来的几个小丫头子正在树下捡杏子,在衣裳上头擦了擦就往嘴巴里边送,那杏子还没有熟,酸得几个人皱眉皱眼的直跳脚,慌不迭的将那杏子扔到了一旁。 “姑娘,你快来瞧瞧。”小翠笑着回头招呼了郑香盈一声,攀着窗户对那几人喊道:“此时杏子还没大熟呢,就这般着急去吃,仔细酸倒了牙齿!” 几个小丫头子抬起头来,见着窗户后边露出了郑香盈与小翠的脸,像小雀儿一个个惊着四处跑开,被小翠一声喝住:“跑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姑娘有话对你们说!” 几人垂着手,畏畏缩缩的走到了窗户前边,低着头不敢朝窗户这边看,郑香盈瞧了瞧站在面前的六个人,心中暗自叹气,这些新来的下人,可得好好训练下才是,否则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归真园越办越红火,人手有些不足,早些日子她让鲁妈妈与牙行联系,要买一批签死契的丫头小厮。昨日牙行里送了一批过来让她挑选,留下了十二个,六男六女。这些人不是家中贫苦便是被拐卖过来的,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郑香盈瞧着他们可怜,让方妈妈做了一桌好饭好菜,才端了菜碗上桌子,不一会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方妈妈在旁边看着直抹眼泪:“都是可怜孩子,真是作践哟!” “金锁,你们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郑香盈温和的问了下那个站在最前边的小丫头子,她是买进来的丫头们里边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七岁了,个子也比旁的小丫头要高一截,听方妈妈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1 说还有点力气,是做惯活儿的。 “方妈妈让我们将地上的杏子捡拢来。”金锁挪了挪脚,指着不远处一个篓子:“我们刚刚来,见着地上落着的杏子,嘴巴有些馋……” “我不是不让你们吃杏子,归真园这东西多,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事,以后你们能吃到不少好东西呢,哪里就要将这杏子放在眼里。”郑香盈拉住金锁的手,见那小手掌上全是老茧,确实如方妈妈所说是做惯事情的,心中不免有些怜悯,温言教训道:“方妈妈既然派你们来捡杏子,你们便该先做完这事情再说,不能将正事儿扔到一旁,反而去嬉闹。我最讲究论功行赏,谁踏踏实实做事情,谁就能多得银子,若是偷懒放赖的,我也不是冤大头,花钱白养着她。” 众人听着郑香盈软硬兼施的话,既害怕又钦佩,几人连连点头道:“姑娘,我们记下了,以后定然会好好干活的。” “你们去罢。”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众人如获大赦般飞快的走开了,走到杏子树下边开始弯腰捡杏子,眼睛都不敢往这便瞟。小翠站在郑香盈身边嘻嘻一笑:“姑娘,你可把她们吓住了,瞧现在那模样,竟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我吓她们?”郑香盈转身朝梳妆台那边走了过去:“好股不用重锤敲,若我今日这般说了,还要偷懒懈怠的,我明日便让牙行来领人。”她在梳妆台前边坐了下来,将梳妆匣拉开两层抽屉,回头招呼了小翠一句:“来帮我梳头发,等会咱们便出去。” “姑娘,是去西大街?”小翠高兴得一步赶了过来,从梳妆台上摸起了梳子:“不是说守孝不能去外边玩耍?怎么姑娘今日便想着要出去了?” “我这哪里是去玩耍?我是有正事儿要办。”郑香盈选出了两支簪子来:“给我用这个。” 今日定了要与西大街丝绸铺子办理交割手续,郑香盈想自己去看看那铺面的模样,所以打定主意出去瞧瞧。所谓守孝,心到便是了,未必要如此拘束,她想到了宰我论礼里边,孔子与宰我讨论关于守孝的问题,最后孔子无奈,只得说“汝安则为之”。 只要你觉得心安便去做,郑香盈笑微微的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这个真没有什么不心安的,父母死了确实悲伤,可一定要在家中悲伤二十七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以泪洗面,食旨不甘,闻乐不乐,这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小翠手脚麻利的给郑香盈挽了个如意髻,又将那两只簪子插上,见着镜子里边郑香盈眉目如画,不由赞叹道:“姑娘,这些日子小翠怎么觉得你越发好看了些,是不是眉眼长开了的缘故。” 郑香盈笑着啐了她一口:“都是什么话儿?你日日与我在一起,还能瞧出这变化不成?我怎么便没觉得你长得更好看了些?” 小翠替她戴上耳珰,笑微微道:“奴婢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姑娘肯定觉察不出来。再说了,小翠倒是觉得姑娘兴许是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面上有光,自然就显得更好看些了。” “你后边说的那半句倒是不错。”郑香盈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边走了去:“这超市一开业,咱们的产业链总算是要齐全了。” 小翠听得半懂半不懂,跟着郑香盈走了出去,鲁妈妈已经等在了外头,禄伯也套好了马车,就等着往荥阳城赶了。 丝绸铺子的东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生得一张圆脸盘,瞧着甚是和善。见着郑香盈由丫鬟婆子扶了进来,开始略微一愣,见着鲁妈妈站在郑香盈旁边,这才意识到是房东过来了。 “我也实在是没旁的法子。”圆脸东家絮絮叨叨的向郑香盈诉苦,手指着背后挂着的一排丝绸:“这消息来得突然,我也是临时决定的,这些东西都还没处理完呢。唉……上好的丝绸,减价卖了好几日都还剩了不少。” 郑香盈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些丝绸十分光滑,柔得就如自己的肌肤一般,颜色也很是绚丽,款式也各式各样,抽纱的,縠皱的,提花的,粗粗一数便有一二十种。东家见郑香盈似乎有些感兴趣,急巴巴的赶了过来:“郑小姐,你可要扯些回去做衣裳?我都优价卖给你!” 郑香盈瞧了瞧那东家,见他鼻尖上都是汗珠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东家,我便是扯了去给自己做衣裳,也只能扯几尺不是?你这里还有这么多呢。” “卖掉一点是一点。”那东家倒也实诚,呵呵的笑了起来,指了那提花丝绸道:“那种粉色起丁香花的,最合适郑小姐这般年龄的人穿,以前我都买五两银子一尺,现儿三两就卖,郑小姐,要不要扯上几尺?” “掌柜的,你倒是会做生意,临走时还要到我这里捞一笔呢。”郑香盈摸了摸那丝绸,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前世她的花市里也卖假花,全是拿各种丝绢做成的,闲暇的时候她便自己拿着边角废料学着做,做的时间长了,也就会做了,布料好,做出来的花都可以以假乱真,摆在那里就如真的一般。她瞧着这铺子里的丝绸轻软,质地十分好,比前世自己拿了做假花的用料不知道好了多少,不如干脆低价压着东家将这批货都吃了下来,自己教那几个刚买进来的小丫头子们做假花卖。 “我还不是没有办法?”掌柜的走到那幅丝绸前边,伸出手摸了摸那轻盈的绸缎:“我也不想这样,可总不能背着这丝绸回乡罢?回乡即便重操旧业开个丝绸铺子,至少也在大半年后头了,这货积压久了也就没现在这个价了,再说都是尾货,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 “不如这样,我们来谈一谈。”郑香盈思量了一回,不如来个双赢,她便宜的将东家这些尾货买下来,她拿了做假花卖钱,东家也能早些轻松回乡。 听了郑香盈的建议,圆脸东家简直感激涕零,连忙将伙计招呼了出来帮他扯尺子量,铺子里剩了十八种丝绸,一共有二百零五尺。“这个零头抹掉。”圆脸东家笑得格外舒畅:“做两百尺整数算。” “你这丝绸有贵的也有便宜的,这价格可不能做一样样儿的算。”小翠伶牙俐齿说道:“别以为我们好糊弄,这提花傻的五两,这湖州绸也要五两?” “郑小姐,我这里给你个最低价,二两银子一尺,你看看怎么样?”圆脸东家让伙计取来账簿子翻给她看:“这上边都有标价,若是郑小姐不相信,自己查查便知。” 郑香盈接过本子溜了一眼,最贵的五两银子一尺,有五种,四两一尺的有六种,三两尺的卖得只剩一种,剩下的都是二两银子一尺的货,有六种。“还少一点,一两半银子一尺我便全部买下来。”郑香盈将账簿子合起来交给圆脸东家:“你这般贱卖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欺负我是外行不懂罢了。” 圆脸东家擦了擦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2 鼻尖上的汗,讶异的瞧着郑香盈,没想到这位郑小姐心思缜密至此。做绸缎生意的都知道,每次去进整匹的丝绸,那卖家都会饶上几尺做添头,因着是零零碎碎的剪了去做衣裳,到最后剩下几尺做衣裳自然不够,这几尺便算是白送的,十八种丝绸,每种有几尺是白送,不要银子,这么算下来实际上他也没亏多少。 当下便拍板定了下来,郑香盈花了三百两银子将这批丝绸买了下来,因着原来东家答应她要给一百两银子做违约金,所以一共只花了二百两。 “姑娘,你准备拿了这个做衣裳不成?”小翠抱着一堆丝绸坐在郑香盈旁边,低头瞧了瞧那些花花绿绿的绸缎:“不是说孝期不能穿艳色的衣裳,可这些绸缎亮得晃眼。” “我不是拿了做衣裳穿的,我是想试试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变废为宝。”郑香盈暗自思量,三百两银子的成本价实在有些高,她还没有底气大周的阔人家喜欢不喜欢这种假花。但凡事都要试上一试,若是卖不出去,等着年关来的时候做礼品赠送,买满一百两银子便赠送一瓶花,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第九十四章着手来万事俱备 回到归真园,何嫂子与她男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姑娘,那铺面的事情办妥当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铺面明日便腾空了,今日鲁妈妈联系了几个工匠,明日便可以开始装修,你们从明日起便守到那铺面里督工。我画了一张图纸,你们现在跟我来偏厅,我来给你们说说这铺面究竟该如何装修。” 何嫂子跟着郑香盈进了偏厅,郑香盈从一个盒子里边拿出了一张纸,纸上简单的画着一些线条,郑香盈指着那些线条道:“这铺面,分成三个区域,用隔板分开,在门口设置一个结账的柜台,仅供一人通过。” 何嫂子有些奇怪,拿着那图纸看了好半日:“姑娘,这和一般的柜台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这个是开放式的。”见何嫂子抬眼望着自己,郑香盈笑了笑,指着那图纸道:“到里边买东西的人都是自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何嫂子大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情?若是被人偷了东西去怎么办?” “我这里边卖的都是农产品,也不好怎么偷的,铺面里派三个伙计盯着瞧,墙上贴好告示,偷一罚十。”郑香盈心里想着这铺面里卖的是水果鸡蛋菜蔬花卉,要下手也没地方好放,偷一个两个桃子杏子,也只能随他们去了,毕竟偷盗的人肯定比顾客要少得多,用不着太在意这些。 “既然姑娘这般说了,那我与我家那口子明日便去荥阳住着,保证将那铺面装修成姑娘想要的样子。”何嫂子将图纸卷了起来,笑容满脸的行了一礼,步履轻快的往外边走了去,能够给郑香盈做掌柜,想想都开心。 郑香盈又命小翠将那几个小丫头子唤到屋子里边来,给她们每人一块碎布条儿,让她们将那布条在辫子上头扎出一朵花来。几个小丫头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可还是很听话的动手将那碎布条扎在辫子上。郑香盈走过去看了看,挑了四个人留了下来:“金锁,你们到这边来,金花金枝你们出去帮方妈妈做事儿罢。” 金锁和其余三个小丫头子走到郑香盈身边,就见她拿起剪刀将桌上的一块丝绸剪下一条儿来,然后拿着那块丝绸在手里,十个手指动得飞快,顷刻间,一朵鲜花便在她指尖下边开放,看得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姑娘,你还会做这个!”小翠拿起那朵花看了看,由衷赞叹道:“扎到树上,不凑近仔细看,保准以为是真的花儿呢!” 郑香盈偏头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没做过了这东西,技艺生疏了不少。小翠是以前没见过这新鲜物事,所以才会如此惊奇,她自己见了却知还需要多多练习才是。 “你们几个,可想跟着我学这个?”郑香盈指了指那朵花儿道:“学会了以后我便教你们如何插花,如何做盆景,以后超市里卖掉一盆花便给你们算些工钱。” “真的?”几个小丫头子听了神情都有些激动:“那我们的月例呢?不会少罢?” “月例照旧。”郑香盈笑了笑:“咱们先拿一些粗布来练手,等你们做得熟了咱们再开始用丝绸做花儿。” 金锁欢喜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小丫头子凑了过来:“姑娘慢点儿做,我们方才都没有看清楚,只瞧着姑娘手指动得飞快,一朵花儿便好了。” 郑香盈让小翠取出些粗布,开始手把手的教那几个小丫头子做花,从最简单的玫瑰花样子开始,一个下午教了她们三种花的做法,每人给了几尺粗布:“你们自己拿了去练习,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们做的花朵。” 第二日几个小丫头子将自己一晚上做的花拿了过来,郑香盈从一个小笸箩里挑出了几朵,放在手心里仔细的察看了一阵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谁做的?” 一个梳着大辫的小丫头子怯生生的走上前来:“姑娘,我是做的。” 郑香盈瞧了瞧她,齐眉的刘海,头发有些枯黄,面容消瘦,很明显就是营养不良,一双手便如鸡爪儿一般,手指细长,可却太细了些。“不错,你做得很好。”瞧着她那担惊害怕的模样,郑香盈笑着鼓励她:“以后你便帮我管着做花这档子事儿。” “真的吗?这事儿归我管?”那小丫头眼睛一亮,脸颊上有丝丝红润,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我能帮姑娘管着这事儿呢?”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我要鲁妈妈在你名字后头添一笔,以后这花要是卖得好,你还有额外的银子,算是我给你的嘉奖。” 那小丫头子细声细气道:“回姑娘话,我叫金蝉,姑娘如此看得起我,我定然会用心跟着姑娘学,以后多做些好看的花儿出来。” 其余三个小丫头子听了,脸上都流露出羡艳的神色来,郑香盈朝她们看了一眼道:“你们也别着急,以后还有你们赚银子的时候呢。这做的花儿算定量,看质量,谁做得多做得好就能赚得多。” 四个小丫头子听得欢喜,个个拍着手儿喜笑颜开,天窗上边透下来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脸上,灰黄的面容上头明晃晃的也有了些红润的颜色。其中金锁的头发上边还戴了一朵自己做的假花,已经快掉了下来,垂在耳边不住的晃动。 郑香盈瞧着微微一笑,这几个小丫头子瞧着都是机灵模样,好好训练着,必然能成为她得力的手下:“你们且过来,今日我再教你们做几种花儿,你们用心记着法子,拿着这些粗布去练手,等做熟了我再来接着教。” 小丫头子们闻言都围了拢来,郑香盈开始教几种比较复杂的花样,首先拿了笔在纸上画了个花样子,几个小丫头子瞧着那花,一个个惊奇道: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3 “这是什么花呢?怎么以前都没有见到过。” “你们没有见到过的东西多着呢。”郑香盈心中一紧,忽然就想到了前世,那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现在与她是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在幻想着哪日睡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那个世界,可想了这么久,这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这个主意也就慢慢的淡忘了。 她用剪刀剪出了花瓣的样子,然后用碎步裹住一根筷子头,方妈妈已经替她准备好了浆糊,用一根筷子挑着浆糊,把花瓣一片片的粘到了上头,最后用彩线固定好最下端,又剪出了几片小绿叶,将绿叶紧紧的粘在花朵下边,就如小花托一般。 “真好看。”几个小丫头子和小翠盯着那朵花看了个不歇:“姑娘,你脑子里边怎么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金锁羡慕的看着郑香盈,拿着那花转了转:“若是我有姑娘一半心灵手巧就好了。” “你们好好去练习,总归有一日你们会做得我也赶不上呢。”郑香盈吩咐小翠取出一些布料交给她们,叮嘱道:“不要怕浪费布,只管按着我教的法子去做,花瓣样子和叶子样子我都画了图,照着剪便是了。” 培训了几日时间,郑香盈已经把自己前世所会做的花卉全部教给了几个小丫头,她们几个也十分努力,每日都在房间里不断的练手,小翠去过她们房间那边几次,都只见几个人低着头在剪剪缝缝的,头都不肯抬起来一下。 “姑娘,我瞧着金蝉金锁她们是卯足了劲头想要得那多余的银子呢。”小翠想着见到的情形便觉好笑:“她们几个坐在地上,身边丢了一堆花儿,几个人拿着剪子针线,一个专剪花瓣,一个管着粘那布片,一个就用针线缝借口,金蝉则在验看,瞧着哪里要修补便添上几针。” 还会分工合作了,郑香盈点了点头,原本还以为她们会因为私心互相藏着掖着,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样,没想到这几个还算是聪明角色,已经初步具备了团队精神。 超市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装修,那几个工匠看了郑香盈的图纸,也觉得十分奇怪,以前从未见到过这样格局的铺面,可主家吩咐这么做他们也只能照着图样来。第一天进场便将原先的柜台全撤了,然后根据郑香盈的要求,简单做了些雕花的隔断。 “姑娘,那些工匠都说从来没见过这般装修呢。”何嫂子喘着气儿问:“要不要改一改?” “不用,你叫他们照着我画的做便是了,那些隔断做得矮一点,半个人身量就行。货柜架子做成倾斜的,可以分成几层,能多放些东西。”他们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可自己却没少见过,不做出来试试,怎么知道这超市的妙处。 “既然姑娘有把握,那我便与那工匠们去说说,让他们继续照着图样做。”何嫂子见郑香盈似乎很有把握,也不再坚持:“听那为首的工匠说,大约一个半月能将这铺面装修弄好。” “何嫂子,你去与那些工匠说,别糊弄我们不懂行情,就只是简单装修下,能用得着一个半月?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他尽管拖便是,我却只有这么多银子付,原先不是说好了是包工,但不是按天数算工钱,他拖得再久我也只有这么多银子,而且装修得不好,我可要扣除一部分工钱的。”郑香盈冷冷一笑,这些人都欺负她们乃是女流之辈,想着随便糊弄下能从中间多捞一把而已。 西大街的铺面只需要粉下墙,地面不用弄,做几个隔断与货架,现儿正是五月末,天气炎热干燥,粉的墙只需几日便干透了,隔断与货架也不是什么精细活儿,哪里像那工匠说的要花一个半月? 听着郑香盈如是说,何嫂子点了点头:“我这就回荥阳去。” 第九十五章尘满衣征途漫漫 豫王府。 这是一处十分隐秘的后院,若是留心,在葱茏的树木间隐约能见到黑色的屋脊。拨开枝桠交错的树木,从树丛间钻进去,就能见得着两进青色的瓦屋,显得陈旧古朴,走到跟前,便能听到里边有极细微的说话声。 “之恒明日便是十四,算是半个大人了。”豫王的声音很低,可因着房间小,站得也近,焦大能够听得很清楚。 “是,难得王爷竟然还记得他的生日。”焦大望着豫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静:“王爷今日找我来,不是就想与我说之恒过生日的事情罢?” “自然不是。”豫王坐在椅子上边,身上穿着一件暗黄色的袍子,领衽镶嵌着深紫色的缂丝,上边的绣花是团花麒麟。他似乎有些心事,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睛望着焦大有些闪烁不定:“你该让他去军队历练了,有军功在身,提拔起来也顺理成章。” “王爷莫非是想要之恒去西北边塞不成?”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情,焦大惊讶的看了豫王一眼,他的意思是想以后要重用杨之恒?不,不对,他只是想要在军队里插个帮手罢了,这大周军营里已经有了豫王不少心腹,派杨之恒过去是想增强力量而已。 大周历代都在与北狄人交战,每年七八月的时候,北狄人便开始出现在西北边塞,只等着九月一到,庄稼成熟了,他们便会破关闯了进来,杀烧抢掠,深入大周腹地几百里,将百姓刚刚收入谷仓的粮食抢走,顺便还赶一批大周子民回他们的地盘为奴为婢。北狄人管每年一次的这种抢劫叫“打草谷”,意思是来抢粮抢人好回去过年。 大周皇帝对此很是头疼,可也没有办法,北狄人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居所,每次来就如大风刮过一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大周可能在西北布置百万大军特地等着他们,这军饷开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因着这种情势,每年大周都会在八月份便派军队去增援西北,到十月末再撤回来,一些勋贵的子弟为了找晋升的梯子,很多便混到了这支军队里边,挂个闲职混些军功,等回来以后便能顺理成章的得到提拔了。这支军队被大周百姓戏称为“青云军”,意思便是说里边不少人将来定然会平步青云。 “我会修书一封给在西北的大将军,让他好生安排之恒。”豫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焦大听在耳朵里边,却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他瞪视着豫王,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他为豫王卖命多年,原以为豫王会看在他勤勉的分上将杨之恒荐到五城兵马司里去挂个闲职,过得几年便可以转京卫指挥使司里去混着,京城站稳了根基,再派到下边去放几年放任,这官阶也就一步步的上来了。可现在豫王的安排却大出他的意料,竟然要将杨之恒派去边塞! 虽然说要想升官,攒军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4 功是最快的途径,可杨之恒毕竟才十四岁,这青涩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知道去了边塞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大周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本是送去西北历练混军功的世家子弟,竟然自动请缨去做前锋,结果死在了两军混战中,马革裹尸而还。依着自己对杨之恒的了解,他那性子还真不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王爷,去西北固然是升迁捷径,可毕竟之恒年纪还小,西北那边还不大适合他,王爷若是真有心,不如将之恒送去京城,随便安排在哪个地方总比在西北强。”焦大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豫王:“京城乃富庶之地,天子脚下,咱们的人也比西北边塞多,之恒在那边也能多得些照顾。” “焦大,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豫王皱着眉头望向他:“好男儿自然要去军中历练,放到那荣华富贵的京城,少不得学了浮浪气息,你难道愿意瞧着他变成那种每日里只会斗鸡走狗的公子哥?” 焦大默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豫王挥了挥手招呼身边的管事送上了一个托盘:“明日是之恒生日,这是我赐他的,你带回去交给他。” 托盘里边有一块晶莹夺目的白玉雕琢成的玉珏,没有一丝杂质,在这带着微微暗黑的屋子里边,闪着淡淡的温润光泽。“王爷,之恒只不过是个孩子,又没有为王爷做什么大事,怎么能受如此重礼!”焦大见了那块玉珏大吃了一惊,这块玉珏是豫王曾经佩戴在身上的,据说价值千金,十分珍贵。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豫王缓缓念出了《小雅》里的句子,望着那块玉珏,有些微微的动容:“之恒是个好孩子,这块玉珏,给他是最合适的,你带回去给他罢。” 焦大无奈,从托盘里拿起那块玉珏,手都有几分颤抖,这块玉珏是否意味着杨之恒也会像他一样,将自己的命卖给了豫王府?多年前焦大家破人亡,对头十分大,他那时还没现在的本事,每日里瞧着仇家过得舒舒服服,气得红了眼,可却没有半点办法。豫王得知了这事情以后便出手相助,替焦大报了家仇,自那以后焦大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要替豫王府卖命到底了。可是尽管自己卖了命给豫王府,也不代表杨之恒要买卖给豫王,握着那块玉珏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只是说不出话来。 “我是为之恒好,你不要想太多。”耳畔传来豫王平淡如水的声音,没有半分感情的起伏:“你去罢。” 焦大朝豫王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走到外边,阳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望着头顶上一个白花花的日头,手里握紧了那块玉珏几分。是给杨之恒还是不给他?焦大踌躇了下,飞身而起,跃过墙头,消失在绿树后边。 “王爷,焦大已经走了。”管事模样的人从窗户边上折了回来,毕恭毕敬的向豫王回报:“逾墙而过,没有走正门。” “看起来他有些心浮气躁。”豫王抬起眼皮来瞧了瞧房门,两扇门只开了一边,就见着外边金灿灿的一片,与这阴暗的内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自以为是的把本王的意思弄左了,本王也不想多说,这事儿该怎么样便是怎么样,由他去想罢。” “王爷英明。”管事垂手弯腰,一副谄媚的模样。 “英明?”豫王抬头哈哈大笑,笑得那管事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徐徐站起身来,身形清矍,就如一竿修竹般挺拔。回过脸来,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拉出了长长的眼线,眼神忽然有些凌厉:“你又怎么知道本王想做什么!” 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了出去,那暗黄色的长衫被门口的风吹这鼓荡了起来,袍袖大开,竟然有几分道家风骨,站在那里飘然欲去一般。管事抹着汗珠子跟在后头,心里边想着,自己这可是马屁拍到马脚上,王爷似乎有些不高兴。 焦大径直去了许兆宁的院子里找杨之恒,他果然在那里,两人正在拿着一篇文章在商讨其中要义。见焦大走进来,许兆宁与杨之恒都站了起来,笑着走上前来问好。焦大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见两人皆穿着白色长衫,站在那里就如芝兰玉树般,眉目间有英气,面容俊朗。 忽然间焦大心里有些发酸,从外表来看,杨之恒一点都不逊色与许兆宁,甚至比他要生得英武几分,可从身份来说,杨之恒便比许兆宁不知道低到了哪里,这便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了。 七年前,焦大被豫王派去广陵杨家送信,去了大房府里却没见着杨老太爷,听说是去了宗祠处置事情,管事领着他过去,在那里他遇着了被族人欺辱的杨之恒。 宗祠里边有不少杨氏族里的长辈,望着杨之恒的脸上个个皆是不屑:“你母亲现儿也死了,你可以离开杨家了,我们杨家可不承认你这个不知来历的野种。” 杨之恒那时候才七岁,小身板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可无论那些人怎么说,他都咬牙坚持道:“无论如何我要将母亲送上山,等母亲棺木入土,我自然会离开杨家,不用你们赶我走!” 见着杨之恒这般倔强,焦大有几分惊讶,才这点年纪便有一身傲骨,心中颇是赞许,暗想不知道为何杨氏族人如何一定要将这孤儿赶出族去。转脸一看,见身边那管事脸上似乎有一丝怜悯的神色,于是低声询问了他才知道其中原因,杨之恒并不是杨夫人亲生的,杨之恒的养父膝下无子,纳了几个姨娘也是颗粒无收,族里长辈怕这房绝后,便劝说杨夫人过继一个侄子。 杨之恒的养父身家丰厚财产众多,几房都争着想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过继,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晚上杨夫人正在沿着院墙散步,便听着外边有婴儿啼哭之声,赶紧命婆子出去看看情况,不多时那婆子便抱了个襁褓进来:“夫人,不知是谁丢了个孩子在后门那边。” 杨夫人接过那襁褓一看,就见那婴儿皮肤粉嫩,五官生得格外精致,一双眼睛更是黑亮有神,只是啼哭声有些微弱。再看那襁褓用料极好,婴儿脖子上还挂了一块美玉,衣领间有一张纸条儿,上边除了婴儿的生辰八字还写着几句话:不容于大妇,唯恐被其伤害,特将爱子送与有缘人,谆谆盼望善待之。 杨夫人见着这纸条儿便动了心思,抱了进去与杨老爷商量了下,两人觉得过继族人的孩子,不如索性将这捡来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儿子养,于是两人去族里回了话儿,过继之事便不再提。 孰料才过了三年,杨老爷忽然便得了重病,药石罔效,才拖了两个月便撒手归西了,留下杨夫人带着杨之恒守着这偌大的产业冷冷清清的挨了几年。去年杨夫人也生了重病,病了大半年,最终没有能够熬下去,早两日落了气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5 儿,临终前将族长请过来谆谆托付:“怎么样也要让恒儿在仰视族里有口饭吃!” 那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如何还能让他呆在杨氏族里?他本来便不是杨家的人,我们家老太爷这般做也是无奈,若还将他留在杨家,旁的族人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第54章 忆往昔不堪回首 杨氏宗祠的大厅里十分敞亮,外边的日头影子照了进来,地上有无数道黑色的影子,就如那乱舞的群魔一般,不住的在晃动。大厅的正中央,一群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头,瞧着杨之恒直是冷笑:“送你母亲上山?你可说得真好听!若是我们承认她是你母亲,那你岂不是还要赖到我们杨家不肯走了?你与我们杨家没有丝毫关系,竟然还想着要住着杨家的宅子,吃着杨家的米饭,用着杨家的银子!” 杨之恒仰起头来,小小的脸上有着一种怪异的笑容:“众位长辈,你们可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否?有人问一位大师‘以大师慧眼看来,吾乃何物?‘大师云‘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此人心甚喜之,见大师身宽体胖,有意打趣一番,遂云‘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屎一堆。’大师面色如常,双手合十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我想众位长辈心中定然有这种想法,才会将这妄念加到之恒身上。其实你们尽可以放心,之恒只将母亲送上山以后,根本不会在杨氏停留半刻。” 焦大听着杨之恒这掷地有声的铮铮之言,大为惊异,这杨之恒小小年纪竟然聪明若此,还能将杨氏各位长辈用故事暗地里群嘲一遍,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他骨骼清奇,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于是下定决心非得将这事情兜起来。 杨氏族里众位长辈被杨之恒的话一讥讽,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他们确实垂涎杨老爷杨夫人留下的丰厚家产,只有将杨之恒赶了出去,这才好大大方方的将这产业给瓜分了。现儿听着杨之恒用故事嘲讽他们,心中大怒,族长老太爷指着杨之恒怒喝道:“小小年纪便学得如此舌如巧簧,长大以后必为害群之马!我们杨家是容不得你了,你还是识趣些,自己走了为妙,莫要让我们派人将你赶出去!” “各位且听我一言!”焦大瞧着这杨家几位长辈实在也是不要脸得很,心中颇有几分不舒服,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这算什么事情!他从门口迈步走了进去,朝几位杨氏长辈拱了拱手:“焦某从洛阳而来,是替豫王送信的。” 听到焦大这句话,几位杨氏长辈脸上都换了一副表情,热络的站了起来朝焦大回了一礼:“原来是焦爷,不知豫王有什么示下?” 焦大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但没有直接交给杨老太爷,先瞥了一眼杨之恒,然后淡淡道:“老太爷,这位小兄弟也算是在杨氏族里住了几年,即便没有血缘至亲的关系,也该彼此有些情分。他的养母尸骨未寒,你们便这般咄咄逼人的要将他赶出去,若是说了出去,还不被旁人耻笑?” 杨氏族长的脸上转了转颜色,焦大说的委实没错,他们这般逼迫,说出去名声也实在不好听,,虽说现在是在宗祠里处理,保不定那些多嘴的下人,或者杨之恒自己到处乱说,杨氏少不得没了脸面。 “我们也是无奈,我广陵杨家,又怎容得下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混淆了血脉!”族长老太爷望着焦大点了点头:“焦爷说的倒也对,若是那不知底细的胡乱听了几耳朵,少不了会在背后嘀咕我们杨氏不仁义。既然如此,那我便对他宽厚些,允他送养母上山,走的时候打发他几千两银子,此后便与杨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杨之恒仰起小脑袋盯着族长老太爷,脸上全是倔强:“我只要你们允许我送我母亲上山,在她坟茔前磕几个响头便是,那银子我可不要,杨氏族里都是黑心人,银子也是黑心银子,拿了只觉手脏!” 杨氏几位长辈听了脸上都变了颜色,指着杨之恒手直发抖:“好你个小兔崽子,给你好不宜好,还敢骂我们,快些轰出去!” 几个仆人拿了扫帚木棒走上前来,杨之恒却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焦大见他那边倔强,心中叹气,快步闪身上前,将杨之恒拉在怀中,又掠步飞身到了一旁。几个下人的棍棒落了个空,打到了对方身上,一个个“嗷嗷”的叫了起来。 杨之恒惊讶的看了焦大一眼,脸上升起了崇拜的神色,不由自主靠近了焦大几分,低声说道:“谢谢大叔!” 焦大捏紧了杨之恒的手,低头看了看他,又摇了摇头:“你若是相信我,便不要说话,一切听我安排。” 杨之恒犹豫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站在焦大旁边,脸上的神情便如一个大人般郑重。焦大看在眼中,心里赞了一声,然后对那杨氏族长正色道:“杨老太爷,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为何不走满一百步?还是按着老太爷方才说的话来处置,这便是极妥当的。豫王还正有意向朝廷推荐杨氏族里的年轻才俊,若要是听了些不好的风声,恐怕这名额便会落去别处了。” 焦大这话说得很明白直爽,他是直接拿了豫王府来压杨家,若杨家不照他的话去做,少不得没有晋升的梯子。大周的大族很多,广陵也不只有杨家势大,豫王要笼络旁的大族也是有挑选范围的。杨老太爷听着焦大这话,有几分犹豫,转脸看了看旁边几位杨氏长辈,用商议的口吻道:“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人凑到一处商量了一回,最后由杨老太爷拍板,杨之恒可以呆到杨夫人上山的日子,杨氏族里打发杨之恒五千两银子,以后便再无关系。焦大拉住杨之恒的手不让他说话,笑着点了点头:“我便代这位小杨公子答应下来。” 杨老太爷写了两份契书,招呼杨之恒过来按手印,没想杨之恒却提起笔来端端正正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将一份契书收到怀里,杨之恒白了几位杨氏长辈一眼:“你们放心罢,我惟愿此生不要再见到你们。” 几位杨氏长辈脸色尴尬,可没多时便恢复了常态,笑着问焦大要了豫王的信笺,然后又客客气气的将他与杨之恒送了出去。刚一出杨氏宗祠的大门,杨之恒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望着树叶里漏下来的万点金光,眯了眯眼睛:“可算是出来了。”抬头望着焦大,杨之恒感激的说道:“大叔,今日多谢你帮我说话。” 焦大摆了摆手道:“别这么客气。我只是看不过意,他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家,也好意思!”望着杨之恒清秀的小脸,焦大关心的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杨之恒站在那里,有些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6 焦大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着往前方走了去:“出了宗祠这扇门,你倒没了主见!方才你那般硬气,还说不要杨家的黑心银子,拿了脏手呢!我问问你,没有银子,你怎么生活?难道想去讨饭不成?” 杨之恒有些可怜的摇了摇脑袋:“我不要做叫花子。” “所以有时候人不能太倔强。”焦大伸手弹了杨之恒一指头:“有银子拿便拿着,先别将话说满,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儿受的气,你全记着,过了十年二十年,有能力了便过来出了这口闷气便好!” 听着焦大的话,杨之恒不住的点着头:“大叔说得对,我记下了。” “小杨公子,若是你没有去处,不如跟着我走?我瞧你这身架子是练武的好料子,想收你当个徒弟。”焦大瞧着杨之恒的一双眼睛如乌豆儿一般,圆溜溜的,又黑又亮,人又聪明伶俐,心中欢喜,遂起了收徒弟的心思。 刚刚说完,杨之恒挣扎着从焦大怀里钻了出来,顺着焦大的身子溜着站到了地上。焦大还没弄懂怎么一回事儿,杨之恒便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后徒儿便跟着师父走,把师父当成自己的父亲!” 焦大见杨之恒如此机灵,心中又惊又喜,伸手将他扯了起来:“之恒,好好好,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了,跟着师父去洛阳罢。” 带着杨之恒回到洛阳,豫王府的人知道他领了个徒弟回来,都觉得好奇,围着杨之恒看个不停,啧啧赞叹这孩子聪明乖巧,生了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竟然连豫王都知道了,命人传了他带着杨之恒进府,见着杨之恒确实伶俐,豫王又问过了杨之恒的生辰八字,然后向焦大说道:“焦大,这杨之恒与我的兆宁年纪相仿,不如让他进府给兆宁做伴读罢,有个伴儿兆宁读书习武自然会更来劲些。” 就这样杨之恒进了豫王府,这一转眼便过去了十年,昔日那个小小孩童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当时大闹杨氏宗祠的杨之恒,已经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站在那里,凭谁见着都要夸赞一句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焦大瞧着杨之恒与许兆宁并肩站在那里,杨之恒瞧着笔许兆宁更胜出几分,只是因着他的出身,自然比不上许兆宁了。心中有几分惋惜,走上前去对杨之恒道:“之恒,咱们今日家去。” 许兆宁笑着拉住了杨之恒的衣袖:“之恒,明日你过生,我准备了件礼物要送给你,是今日带走,还是明日给你送到家里来?” 每年的生辰,杨之恒都没有在豫王府里过,全是与焦大一起在自家小院里煮两碗面条,放两个鸡蛋便表示过了生。焦大煮饭菜的手艺一般,唯有这煮的面还可口,他总算爱教训杨之恒:“师父没有能力让你大宴宾客,咱们师徒两一块儿吃长寿面便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杨之恒听着焦大这般说,心中也知道师父是有意在磨练他的心性,师父是豫王手下的红人,怎么会去酒楼吃饭的银子都没有?只是不想让自己从小便养成骄奢的习性而已。杨之恒很受教,以后每年生辰都是与焦大一块在自家院子里吃面条。 第九十七章为表真情绣荷包 “二哥哥,杨之恒!”窗外传来清脆的叫喊声,伴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杨之恒微微皱了皱眉毛,玥湄郡主过来了。 水晶帘子被撩得哗啦啦作响,几颗晶莹的珠子映着日头发出了各色的光芒,直直的刺着人的眼睛。杨之恒才微微偏了下头,玥湄郡主便如穿花蝴蝶般闪了进来,她头上簪了好几支发簪,鬓边还别着一朵新样宫花,上边用东珠做成缀子,垂在耳边不住的摇晃。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轻纱上衣,广袖窄腰,袖口上边用各色彩线绣出了缠枝丁香花儿,下边是一条凤尾裙,到了裙袂处,便拖曳开来,就如凤凰的尾翎一般,裙袂那里点缀着不少细碎的宝石,莲步姗姗时,地上便有着点点光亮。 “玥湄,你怎么又溜出来了?”许兆宁挑眉看了看玥湄郡主,自从那次偷偷跟着他们去了荥阳,玥湄郡主被豫王禁足在自己院子里边,要到教养姑姑说了她可以出门才许她迈出那道门槛。 好不容易耳朵根子得了一个多月清净,怎么教养姑姑又将她放了出来?杨之恒听着许兆宁与玥湄郡主说话,心里打量着该告辞回家,否则那玥湄郡主指不定又要来胡搅蛮缠了。正准备跟焦大走出房门,玥湄郡主转过身来拦住了他:“杨之恒,明日是你的生辰,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杨之恒没有出声,站在那里瞧着玥湄郡主喜孜孜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儿来:“这些日子教养姑姑教我绣花,这是我自己绣的荷包,送你做生辰礼物!” 一个粉嫩嫩的荷包托在玥湄郡主白嫩的掌心里边,瞧得出用料极好,可上边绣花却是惨不忍睹。杨之恒歪头看了看,不知道上边究竟绣的是什么,玥湄郡主见他在仔细打量,心中高兴,伸出手来指着那绣花道:“这是一支桃花,这边是一对蝴蝶,姑姑说我的蝴蝶翅膀绣得最好,你瞧瞧,是不是和真的一样?” 玥湄郡主的眼睛闪闪儿的发着亮,里边全是盼望赞扬的神色,焦大在旁边见了,轻轻咳了一声:“郡主的手艺可真是精巧,这蝴蝶儿和活的一样。” 玥湄郡主笑逐颜开的点着头,发间的簪子也不住的跟着摇晃,似乎便要掉下来一般,站在她身边的鸣杏轻声道:“郡主,姑姑说了,到外边头不能乱摇,要庄重。” 玥湄郡主的眼神倏忽黯淡了下来,将荷包伸到杨之恒面前:“给你的生辰贺礼,收下罢。” 杨之恒为难的看了看那个荷包,本想拒绝,可转念想着玥湄郡主也是当着这么多人来送的贺礼,也说不上私相授受,况且这只是一个生辰贺礼而已,若是自己不接,未免显得没有一点气量。他望了焦大一眼,见师父点了点头,这才将那荷包接了过来,玥湄郡主见杨之恒接下了她绣的荷包,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满脸欢喜:“这荷包里头我还装了一件礼物,你可别弄丢了,以后你拿着这荷包装些重要的东西,记得贴身带着。” 杨之恒面容僵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许兆宁见了哈哈一笑:“玥湄竟然会做荷包了,改日给二哥也做一个。” 玥湄郡主苦着脸道:“二哥,这荷包可不好绣,你瞧瞧,我手指尖上被针扎了不少洞呢。”举起手在许兆宁面前晃了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白嫩的指尖上有着一些红红的印子,看起来真是被针扎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好问你讨要了,免得说我害你手指头上边留了针眼儿。”许兆宁笑着耸了耸肩:“只不过你绣技还得多多练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7 习才是。” 玥湄郡主翘这许兆宁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立刻明白他在捉弄自己,气得扭了扭身子,这一转身,便望到屋子角落里站着的沙漏,她慌慌张张道:“二哥,杨之恒,我要回院子去了,我是趁着姑姑去沐浴的时候溜出来的,这会子她也该快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脚已经迈出了房门,就听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玥湄郡主旋风一般的卷得不见了踪影。杨之恒看着手里那只荷包,望了望焦大道:“师父,既然你觉得这蝴蝶绣得活灵活现,那我便将这荷包转送给你好了。” 许兆宁一把将那荷包夺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下那两只蝴蝶,摇了摇头:“若玥湄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将那荷包口子拉开了些,从里边拖出了一张纸来,定睛一看,脸上惊得变了颜色:“三妹妹真是大手笔!” 杨之恒凑过去一瞧,发现那是一张银票,上边面额是一万两,银票后边还有一张纸,上边潦草的写了两句话:边关寒苦,买件好皮裘御寒。瞧着这张银票,杨之恒也变了脸色,尴尬的望向许兆宁:“你帮我将这银票退给她,我不要。”拿着那张字条看了看,杨之恒有些莫名其妙:“边关寒苦?这是什么意思?” 许兆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焦大站在旁边,心中分明,看来豫王妃听说要将杨之恒送去西北边塞,心中高兴,自然对玥湄郡主说了此事,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一张万两的银票。他忧心忡忡的看了杨之恒一眼,被玥湄郡主缠上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玥湄郡主身份高贵,又十分受宠,豫王与豫王妃绝不会将她嫁给杨之恒,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局面收场呢。再说杨之恒的心思也不在玥湄郡主身上,他喜欢的是郑小姐,到时候若将事情闹大了,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之恒,走罢。”焦大招呼了一声,师徒两人出了豫王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边。进了房间,焦大将那块玉珏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边,一言不发的瞧着杨之恒,看得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师父,这是什么?” “豫王送给你的生辰贺礼。”焦大沉声道:“你收下罢。” “这块玉珏应该十分昂贵。”杨之恒将那玉珏拿在手里不住的瞧着,玉珏有着淡淡的光影,朝着窗户晃晃,似乎还有光影在流动般,倏忽在那玉珏上面滑过,真可谓是流光溢彩。 “确实,这曾是豫王常年佩戴着的,他能将这玉珏带在身上,绝不是便宜物事。”焦大点了点头:“之恒,豫王叫你去投军,已经写好推荐信,到了七月末你便带着书信去西北。” “真的吗?让我去西北投军?”杨之恒听了满脸兴奋,扑到了焦大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师父,你会同我一起去吗?” 杨之恒的眼睛便若灿灿星辰一般在面前闪烁,焦大瞧着他那兴奋的神色便有些心酸,杨之恒跟着他七年,两人早已是亲如父子,怎么舍得与他分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同你一道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哦。”杨之恒略微有些失望,可旋即又高兴了起来:“师父,我本来便想着要去投军,也好建功立业,没想到马上便要实现了心愿,真是欢喜!” “之恒,你在军营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凡事不能强出头,只要做了上司安排你做的事情便是,不要想着邀功便要去冲锋在前。虽然你也学了些兵法,可那究竟只是纸上谈兵,你年纪小,还需多历练几年才能去请缨上阵。”焦大坐在那里不住的唠唠叨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之间便有这么多话要说,可就是止不住,话语便如流水般的说了出来。 “师父,我记下了。”杨之恒垂手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焦大的叮嘱,不住的点着头:“我都听你的。” 焦大慈爱的看着杨之恒,微微点了点头:“之恒,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 “师父,你明日能不能陪我去荥阳?”杨之恒忽然间有些忸怩:“今年的生辰我想与她一起过,但我也不想和师父分开。师父,你便陪我去荥阳罢。” 杨之恒的脸上有着渴望的神色,一双眼睛眨都不眨的望着焦大,唯恐他会拒绝了自己,焦大瞧着他那模样,忍俊不禁,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杨之恒耳朵肩膀道:“没问题,师父这就去弄些东西,咱们吃了便歇息着,今晚子时动身,明日辰时便能到荥阳了。” “师父,你真是太好了!”杨之恒呼唤了一声跳了起来,很殷勤的说道:“师父,我帮你去弄饭菜。” “瞧你高兴成这样子!”焦大摸了摸杨之恒的头,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时,袅袅白烟从屋顶的瓦缝里钻了出来,小院子里边回荡着饭菜的香味。 第九十八章吉日新店终开业 清晨有着薄薄的雾气,随着时间流逝,雾气慢慢的在消散,看得出来今日该是一个晴好的日子。日头已经在空中微微露出了一点点影子,淡淡的白色透过云层照了下来,洒落在归真园的绿树红花上边。 归真园此时却一点也不宁静,说话的声音与脚步声交织在一处,还伴着狗吠,显得格外热闹。前边院子的树下影影绰绰的站了些人,都带着些奇怪的神色望着郑香盈。 方才郑香盈将一些下人集中在一处,命鲁妈妈每人发了十几个大钱给他们,瞧着众人都有不解的神色,朝他们微微一笑:“今日咱们归真园的农产品超市开业,我现儿还暂时没有底,不知道究竟荥阳城里的百姓会不会认同铺面,所以特地请大家去扮一回托儿。” “托儿?”有个仆妇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唔,怎么说呢?”托儿这词在大周可还没有出现过,自己只能通俗易懂的与她们解释一番才行。“所谓托儿,就是要引着旁人去买东西的人。比方说若咱们的超市只是有人在看,但却没有人进去买,你们便要装做买东西的人进去买点东西,然后大声夸奖这超市里的东西十分好,菜蔬新鲜,果子好吃……” “姑娘,咱们归真园的果子是很好吃,还用夸奖吗?”金枝抬起眼来好奇的问:“以前我在家从来便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呢。” “归真园的果子好吃只是咱们自己知道,旁人怎么得知?”站在一旁的金锁大声反驳着金枝的话:“姑娘的意思便是要咱们去和旁人说说,用外人的口气来夸赞超市里头的东西好,这样就能让更多的人感兴趣,想要来买咱们的东西了。” “金锁说得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郑香盈点了点头:“今日超市第一天开业,恐怕也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想要来占便宜,超市里现在掌柜带伙计才七个人,你们也帮着何大叔何嫂子他们多盯着点儿。超市若是生意好,我今日便每人打赏一个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8 红包做彩头,同时也表示最近大家辛苦了。” 这一个多月来,归真园上上下下为了超市的事情可是花了大力气,昨日全园子的人都出动了,帮着何大叔与何嫂子打扫了铺面,将货物上架,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便觉得那铺面十分清洁可喜。郑香盈在旁边留心查看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没有谁偷懒懈惫,心中满意,让鲁妈妈准备好了些小红封儿,等着到时候打赏给下人们。 “知道了!”众人齐刷刷的应了一声,听说还有红包打赏,脸上皆露出了笑容来,姑娘可真是大方,每月除了月例,多多少少还能拿些额外的钱财,虽然不多,但粒米成箩积水成河,慢慢的众人手里都有了几两银子的积蓄,干活更卖力气了。 郑香盈让禄伯将这些做托儿的下人先拉到荥阳城门口,然后再回来一转接了她过去,瞧着十多个下人喜笑颜开的坐上禄伯的马车,小翠嘻嘻一笑:“她们可乐坏了,既能去逛大街看热闹,又能替姑娘做事,真是一举两得。” 郑香盈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吗?瞧着她们这么高兴,我都觉得自己素日里虐待了她们一般,看她们笑得那般欢实!”这些下人们每日都在归真园里转,虽然说景色不错,可终究有厌烦的时候,郑香盈心中有些触动,打算着要排一个表出来,允许她们可以轮流去荥阳城里逛逛,次数不用太多,一个月一次便足矣。 不多久禄伯便赶着车子回来了,鲁妈妈与小翠扶了郑香盈上车,赶在辰正时分到了西大街。下得车来,便见那超市的门板儿还没有打开,何大叔与何嫂子正站在门口。何大叔显得有些紧张,脸上有些微红不住的搓着手,何嫂子则落落大方,眼睛不住的在往旁边招呼。 郑香盈躲在大树后边,与鲁妈妈细细交代了几句话,鲁妈妈听着点了点头,迈开腿便往铺面台阶上走了过去。见着鲁妈妈来了,何嫂子知道郑香盈定然来了,笑着迎了过来:“姑娘呢?” 鲁妈妈低声说了一句:“姑娘怎么能出面?若是被族里知道,少不得又要说她不守规矩,守孝期间进入跑出来闲逛,还会眼红这超市,咱们好不容易赚了点银子,便被他们变着法子要刮去一层皮呢。” 何嫂子听了不住点头:“我知道了,那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说,到了几时便只管放炮仗便是,那太白酒肆的陈老板会过来帮着剪彩,你也别显出害怕的神色来,现儿你也是掌柜了呢。”鲁妈妈郑重交代了一番:“叮嘱那三个看铺面的伙计机灵些,多守在柜台旁边,不要偷懒,眼睛要管事儿!” “妈妈便放心罢!”何嫂子望了望天上的一抹红色朝霞,笑着说道:“妈妈,你瞧这晨雾才散了,朝霞便如火一般红了半边天,可不是在说咱们的超市会兴旺发达?” 鲁妈妈抬眼望了望,也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这样!” 正在说着话,那边陈老板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见着鲁妈妈陪着何大叔何嫂子站在那里,知道那两人便是郑香盈请的掌柜,笑着打了个招呼:“掌柜贵姓?” 何大叔红了脸,将手缩在衣袖里边,扭了半边身子站在那里,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陈老板正在奇怪,何嫂子这边利落的接了上去道:“我当家的姓何,他素日里都不怎么爱说话,陈老板莫要见怪!” 一个铺面里有个说话机灵的就够,陈老板也不追问,只是微微笑着道:“你们东家让我来帮着剪彩,吃了她那么多桃子鸭蛋,不过来可不像话。” 鲁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陈老板实在客气,这边便拜托给你了!以后我们家姑娘这铺面若是有些什么事儿,少不得还要麻烦陈老板呢!”一边说着一边挨着那台阶边儿往下面去了:“我不打扰了,这吉时快到了,准备放炮仗罢!” 何大叔虽然不会说话,可干事却不含糊,听鲁妈妈说放炮仗,赶紧喊着那几个店伙计绕到后边去搬鞭炮出来。请来的舞狮舞龙的艺人也披挂整齐,就等着放了鞭炮剪了彩以后便开始表演,铺面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正朝着那蒙了红绸布的牌匾指指点点:“这家原来不是卖丝绸的?现儿准备卖什么呢?” “昨日在这边经过,看着搬了不少花花草草过来,莫非要卖花?”有人扬着脖子大声说道:“瞧着那些花长得可真不错!” “哪里是卖花!”旁边立即有人反驳:“我怎么瞧着是运了些鸡蛋过来?” “不对不对,我瞧着分明是运了些瓜果,还有菜蔬!”有个小孩子尖声叫了起来:“昨日我还讨了杏子吃呢,又香又甜,没有那涩味儿,比寻常买的好吃多了!” 围观的群众各执一词争执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鞭炮声声,唬得众人捂着耳朵跳到一旁,就见两个伙计将盖住牌匾的红绸布取了下来,一块黑底烫金字的牌匾便跃入了眼帘,牌匾上写着五个大字:悠然农家香。 众人望着那牌匾,十分不解,一般来说铺面上都会是用“记”、“坊”之类的命名,可这个听着真是别具一格。台阶上边陈老板拿着一把剪刀,从那花球下边动了剪子,将红绸剪成两半,这剪彩便算礼成。舞狮子的与舞龙的两支队伍迅速在铺面门口舞动了起来,何嫂子手里拿着一个硬纸做成的圆筒,朝着围观的人群吆喝了起来:“小店新开业,还请各位前来捧场,专营菜蔬瓜果花草以及各类农产品!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只需要在这里停留片刻,就能将今日家中所要的菜蔬买整齐,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这些话都是郑香盈教她的,何嫂子起先说得不熟练,可为了不辜负郑香盈的厚望,她这些日子每天都在背这广告词儿,也算她巧慧,一长溜儿话便她生生的背了下来。众人听何嫂子说得热闹,皆起了进去瞧瞧的心思,此时门板儿都已经卸掉,铺面大开,围观的众人跟着何嫂子便往里边挤了进去。 迈过铺面的门槛,众人都吃了一惊,这铺面与别处的都有些不同,设了两个口子,左边那个口子旁边挂了块木板,上边写着“入口”两个大字,何大叔正站在那里,脸上有着腼腆的笑,他的脚边摆着一叠子竹篮,旁边还有个口齿伶俐的伙计在替他吆喝:“大家走这边进来哇!若是没带竹篮的可以先拿着这竹篮儿进来选东西!”见有几个人好奇的拿起篮子,伙计的手往右边那出口一指:“小店都是自行选购,选好东西请去右边柜台那里结账出来!”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就见何嫂子笑微微的站在那里,身边也站着一个伙计,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这铺子怎么便透着古怪,大周哪家铺面是这样的格局呢?” “古怪不古怪,进去瞧瞧便知道了!”后边的人催促着前边的人快些走:“不想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39 进去买东西便让开罢,别堵着地方!”这入口处比较窄小,仅容两人并肩行走,前边堵着一个人,后边的人便不能过身了。 入口处挨挨擦擦的弄了好一阵,总算有些人拿着篮子走了进去,到了里边一瞧,更是觉得新鲜,挨着墙和隔断斜斜的摆着货架,上边有着各式各样的菜蔬,看上去十分新鲜,青翠欲滴,每个篮子里都斜插着一块硬纸,上边标明了价格。隔断的口子上站了一个伙计,手里拿了一杆秤,向众人解释道:“这些都是自取的,大部分菜蔬都已经称好,一捆捆扎了起来,上边吊了块木牌子,写了价格,你们只需拿了去门口结账便是,若有觉得还要多些的,便自己去挑了捆好,到我这里来称斤两便是。” 众人从货架上取下几把菜蔬,见着都用稻草捆好,稻草上边吊了一块木牌,做得十分精巧,上边的数字是几个活动的木块拼在一处。“这么新鲜的一大把菜才十四文?”有个嫂子取了菜蔬看了又看:“真是便宜。” 伙计弯腰笑的舒坦:“我们铺面今日开业酬宾,十分优惠,这位嫂子可以多买些,旁边有各种瓜果,再那边还有好看的花草,大嫂选了菜便可以去那边瞧瞧。” 那大嫂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了十多文钱出来递给那伙计:“给你,这把菜我要了。” 伙计转身指了指出口:“这位嫂子,你先将菜蔬放到篮子里边,到时候一并去那边付钱,我这里是不收钱的,只是向各位嫂子介绍下今日新鲜的菜蔬,顺便帮各位称下重量。”他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还要盯着看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这做买卖方式真是新鲜。”那大嫂将菜蔬放到篮子里边,提了篮子便往货架那边走:“我还得多选几把菜回去才是。” ☆、第55章 与君依依惜别时 “哎呦,这位大嫂,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铺子里头的人纷纷转头望向了中间那个隔断,那里卖的是一些新鲜瓜果,货架上边李子艳艳如霞,香瓜黄中透白,梨子金灿灿的一片,五光十色,格外鲜艳。 一个小姑娘梳着两个丫髻,穿着一件花布衣裳,脚下放着一个篮子,正抬眼望着前边的一位大嫂:“大嫂,你为何将这李子偷偷藏在了衣兜里边?” 铺子里的人顷刻间明白了,这定然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见着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取,所以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藏了几个李子准备带出去。那大嫂见众人纷纷看她,眼里露出讥讽的神色,脸上有些挂不住,双手叉腰,眼睛恶狠狠的鼓了起来,瞅着那小姑娘唾沫横飞的骂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瞧见老娘藏了杏子?不好好去瞧汉子,倒来管起老娘的闲事了!” 那小姑娘脸上一红,一双大眼睛气得似乎要掉出眼泪来,她咬了咬牙,冲到前边捏起了那大嫂的衣角,就见那里鼓起了圆圆的一团,众人忍不住都哄笑了起来:“快些拿出来罢,就几个杏子,也值得丢了脸面?还对这小姑娘恶语相向,实在是不应该。” 看铺面的伙计也走了过来,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大嫂,小店本小利薄,还请你将那杏子拿出来罢!墙上贴着告示呢,偷一罚十,今日是铺面开业,暂时就不罚了,归还便是。” 那大嫂很不情愿的将几个杏子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扔回到了货架上头,口里还嘟嘟囔囔:“我只是想要尝尝你们家的杏子罢了,要是味道不好,买了回去还能退回来?” 伙计笑着从货架的中间端过一个木制茶盘,上边放着一些切开的果肉,皆是细碎的小丁,一颗颗洒落在盘子里边,就如洁白的珍珠一般:“大嫂,你尝尝,这是杏子,若是觉得味道不好,那便可以不买。” 旁边的人见伙计态度十分好,那茶盘里的果肉瞧着十分诱人,都伸出手去取食,那大嫂本来脸上还挂着不虞的神色,见众人围拢过来取果肉吃,生怕自己没有份,赶紧抬起胳膊来将旁边几人推搡到一旁,两只手扒拉了一堆果肉到手心里,走到一旁慢慢吃了起来。 金锁瞧着那大嫂的嘴馋模样,摇了摇头,拎着篮子走到柜台那边,何嫂子正在手脚麻利的收钱,前边一位老者买了不少东西,正在与她商量:“我这么多东西两只手拿不下,能不能先跟你借了这个篮子,等我把东西放回家以后再还回来?” 何嫂子笑着从柜台下边取出了一个花布袋子道:“老人家,今日我我们铺面开业,您又在我们铺子里头买了五两银子的货,我们悠然农家香送一个布袋子给您,您提着菜回去也方便。” 那个老者听了十分惊喜,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处:“那就多谢掌柜了,你们这铺子可真是贴心哪!” 金锁听了心里头美滋滋的,赶紧将小篮子放了下来,帮着何嫂子给老者装东西,何嫂子见着金锁,不由一愣,金锁朝她眨了眨眼睛,指着地上的篮子道:“掌柜的,莫看我小,可家里的事我能包着做一半儿!今日是我姐姐打发我来买些菜回去的!” 何嫂子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明白,将装满东西的布袋交给老者,客客气气说了声:“您老慢走,以后常来!”伸手将金锁递过来的篮子放到了柜台上,将篮子里的那把青菜拿了出来瞅了瞅:“二十文钱。” 金锁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堆大钱,数了二十个交给何嫂子,拿着青菜欢欢喜喜走了出去。才走到外头,便见鲁妈妈在一棵大树下露了下脸,金锁迈开步子便往那边走了去。 鲁妈妈瞧了瞧金锁手中的那把青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真买了东西呢?走,跟我去见姑娘,说说铺子里边的情况。” “姑娘也来了?”金锁眼睛一亮:“妈妈快带我过去,我可得与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瞧你这小妮子这般心急。”鲁妈妈瞧着金锁欢喜得跳了起来,那花布裤子下边露出了一点红红的鞋面儿:“哟,穿上新鞋子了?” 金锁伸手拉住鲁妈妈的胳膊,娇俏的抬起头来笑了笑:“妈妈,还不是姑娘心好,给我们全添换了新衣裳和鞋子?我做梦都没想到能遇着这么好的主家,真是掉进了福窝里边!以前还埋怨我爹娘狠心将我卖了,现儿想着倒是件好事,放了我一条生路。” 鲁妈妈伸出手指拧了拧金锁的耳朵,笑着骂道:“才过几天好日子,就乐成了这样,以后还有更好的日子过呢!” 带着金锁走到西街口子那边,就见禄伯赶着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边,马车旁边还站着两个人,鲁妈妈一瞧欢喜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脚下步子也迈得大了些,似乎带着风响:“焦爷,小杨公子,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焦大与杨之恒回头见了鲁妈妈带着金锁过来,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先去了归真园,听寿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0 伯说西大街的铺面开业,特地又寻到这边来了。” 鲁妈妈瞧着杨之恒站在马车旁边,个子似乎又高了些,仿佛与焦大身量差不多。才一个多月不见,杨之恒脸上的稚气脱去了些,瞧着好像成了个大人一般。鲁妈妈心中越看越喜欢,这位小杨公子与自家姑娘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就不知道他家在何处,到时候父母会不会给他来荥阳提亲。 “妈妈,铺子里头生意怎么样?”马车小窗的帘幕撩起,露出了小翠的脸孔,笑嘻嘻的瞥了一眼杨之恒,转过身去将郑香盈拉到了窗户旁边:“姑娘,金锁从铺子里买了菜蔬过来,让她给说说!” 杨之恒瞧着郑香盈在帘幕后边露出了半张脸,肌肤犹如晶莹的玉石,一双眼珠子黑亮亮的波光滟滟,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傻乎乎的朝郑香盈笑了又笑:“香盈你可真是财迷,方才我和与你说话,你都不肯掀开帘子来,听说铺子里的事情,倒是飞快的露出半张脸来了。” “焦大叔,你这徒弟难道都是这样小孩子心性?处处要与我为难似的。”郑香盈娇嗔的望了杨之恒一眼,转脸向焦大诉苦:“现儿我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新开业的铺子,哪里有闲工夫与他磕牙花子。” 焦大伸手将杨之恒拨到一旁:“先让郑小姐处理正事儿!” 金锁走到马车旁边,喜孜孜的告诉郑香盈:“姑娘,咱们那个铺子生意十分好,里边好多人!只是我方才瞧见一个偷李子的大嫂,”金锁停了停,一脸气愤神色:“我抓住她偷咱们的李子,她还骂我呢,凶得狠。” 郑香盈瞧着金锁那委屈模样,微微一笑,前世超市才兴起的时候,混在顾客里边偷东西的人也不是没有,现儿跑到荥阳开农产品超市,没有那监控器,全凭肉眼监控,便更难对付着偷盗之事了。虽然大周民风淳朴,可也不能保证没有那爱占小便宜的人,她这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不是贵重物事,抓到偷盗的,好好说一顿,下回不偷了也就便是,即便有那么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也偷不了太多东西,若是没有抓到,也只能自认倒霉,权当果树减产。 “怎么会有偷盗的人?”焦大有些不解,身边的杨之恒却是满脸的气愤:“师父,我去瞧瞧,看见偷东西的,吓唬吓唬他,以后他们也不敢到这铺子里来动手脚了。” 听了杨之恒的话,金锁眼前一亮,欢喜得直点头:“杨公子说的是,可得好好整整他们,否则每日都来偷点东西,咱们铺子不是亏了?” 焦大看着杨之恒那气愤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之恒是将那郑小姐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了。他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道:“之恒,师父跟你过去瞧瞧,看你是怎么吓唬那些偷盗之徒的。” “焦爷,杨公子,我带你们去那铺子!”金锁急急忙忙的将那把青菜塞到了鲁妈妈手里,转身便往前走:“你们跟我来!” 郑香盈瞧着杨之恒一身白衣走在焦大身边,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似的。望着那少年的背影,郑香盈忽然间既有些欢喜又有些伤感,自己与他以后会是如何谁又能知道,人世沉浮,青葱岁月里的这份真情是否又能持续下去? 小翠瞧着郑香盈挑着一点点帘幕往外边张望,自以为知道郑香盈心里在想什么,笑着趴到窗口往外边看了看:“姑娘,你便放心罢,焦爷和杨公子肯定有法子,对付那些小偷小摸的人,折断手脚便是了。” “瞧你说得这般轻松!”郑香盈伸出手来弹了小翠一手指头:“折断手脚那还了得?抓了盗贼最多送去官府,哪能自己动私刑!”两人坐在马车里说着话儿,一边等着焦大与杨之恒回来,鲁妈妈在外边也不住的在张望:“抓不着便算了,早些回归真园去,眼见着便快到晌午了,这日子都爬到头顶上了。” “妈妈,姑娘!”金锁兴奋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郑香盈掀起了半幅帘子,便瞧见了一张红扑扑的脸儿,眼睛一闪一闪的有着快活的神色:“焦爷与杨公子真是厉害,这下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到咱们铺子里边偷东西了!” 第一百章杨之恒巧治窃贼 西大街的口子上有铺面新开业,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 杨之恒与焦大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悠然农家香?”焦大脸上有惊奇的神色,略微一思索点了点头:“这位郑小姐真是精灵古怪,这样的铺子名字都能想得出来。” “师父,怎么能用看待常人的眼光去衡量香盈?她可是不是一般人!”杨之恒提到郑香盈便眉开眼笑:“谁能及得上她的聪明?” 这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之恒心里,恐怕这位郑小姐便没有不好的地方。焦大笑着瞧了杨之恒一眼,见他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满脸的欢喜,也不与他辩驳,毕竟这位郑小姐还真是聪明伶俐。 师徒两人走进铺子里边,见着铺面的布局都是一愣,这铺子的摆置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就见铺子里边的人摩肩接踵,大家都提了篮子正在弯腰选购着东西,杨之恒心里好奇,一步便跨了进去。 货架上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成捆的菜蔬上都挂着小木牌标着价格,焦大弯腰捡起一把青菜看了看,不由得啧啧赞叹,这标记价格用的是印刷排字的法子,真亏得那郑小姐想得出来。拿着青菜在手里四处望了望,不见伙计来招呼他,正在奇怪,旁边一位老婆婆热络的指着货架那边的柳条篮子道:“你去拿个篮子把菜放到里头,全部选好了再一次去柜台那边算账便是。” 焦大望了望四周的人,果然手里都提了个柳条篮子,篮子的提手上还用红漆刷了几个字:悠然农家香,看来这是铺子里边为买菜的顾客准备好的篮子。再看众人手里提着的那篮子里都装着好几样东西,有些篮子里边都装满了。 这铺子里边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品种齐全,货物又好,顾客们进了铺子里边随便挑,不自然就会多装些东西,即便有些东西是可有可无的,见了心里喜欢也会捎带几件回去,这位郑小姐的算盘可真是打得精刮响,焦大眼睛似乎掠过了郑香盈那狡黠的笑容,不由得又抬头去寻杨之恒,自己这徒弟倒是眼光好,一眼便瞧中了一块美玉。 杨之恒在人群中不住的打量那些提着篮子买东西的顾客,一心想抓个小偷小摸的人来惩处一番,转了不少光景,也没见着那把东西往自己兜里装的人,正有些沮丧,忽然间焦大走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裳,就见着一个中年汉子正偷偷的将一个鸡蛋往衣兜里边放。 等那人将鸡蛋放到衣兜里,杨之恒从旁边地上捡起一片菜叶,手上用劲,那菜叶便犹如浇了一层浆子一般变得笔直,飞奔着朝那中年汉子的手肘处飞了过去。那汉子正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1 得意洋洋的准备去拿旁的东西,忽然间手便不听使唤,伸在半空中动弹不得。旁边有人想要来这边货架拿东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让,让让,你伸着手不动这是做什么呢?” 那汉子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这手便不能动了。” 旁边的人听了惊诧,围过来捏了捏他的手:“这究竟是怎么了?你莫不是在骗我们罢?怎么忽然间不能动了?能不能收回来?” 那汉子摇了摇头,这事来得太突然又太蹊跷了,他只觉得有些惊恐,额头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子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谁帮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焦大将金锁拉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金锁会意,点着头走了过去,嗤嗤的拍着手笑道:“恐怕你做坏事被神仙瞧见了,有意惩罚你罢!大家都在买东西,你却在偷东西,少不得神仙罚你!”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到那汉子的衣兜里摸出了几个鸡蛋来:“大叔,这几个鸡蛋你是不打算付账的了?” 那汉子见自己的行径败露,垂头丧气只是不吱声,金锁将那几个鸡蛋放回货架上边,清清脆脆道:“大叔,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是当众向掌柜的赔个不是,或许神明能饶过你也不一定。” “哪有这样荒谬的事情?你分明便是在胡说八道!”那汉子蜡黄的脸上汗珠子不住的滚了下来,这六月末的天气委实太热了些,他的背上汗涔涔的一片,一根干纱都没有。 “我可没有胡说,那鸡蛋确实是你偷拿的,难道我说错了?若是你再不向掌柜的赔不是,我担心你另外一只手也会出毛病呢!”金锁讥讽的望着那中年汉子,眼中尽是不屑:“掌柜的开这铺子容易吗?卖几棵菜,几个鸡蛋,还要被你偷偷拿去一些,那她这铺子都可以关门了!” “这真是近朱者赤,就连她的一个小丫头子都这般机灵了!”焦大感叹了一声,见那中年汉子举起另外一只手准备要打金锁,他赶紧扣了一枚大钱弹了出去,只听那汉子“哎呦”大叫了一声,双膝跪倒在那里,周围买菜的顾客们都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这位大叔,你哪里用得着行个这么大的礼来赔不是?”金锁笑嘻嘻的转脸望向了柜台那边,冲着何嫂子扯着嗓子道:“掌柜的,这有人偷了你几个鸡蛋,正在下跪给你赔不是呢!” 何嫂子抬起头来看了看这边,“哟”了一声,将手搭在柜台上撑着身子道:“他倒也识趣还知道下跪呐。偷一罚十,你帮嫂子看看他偷了几个鸡蛋,让他到柜台这边来付账便是。” “他拿了五个鸡蛋!”金锁扬声喊了一句,望着那中年汉子道:“大叔,你起来罢,掌柜的说你不用行这大礼,只消去付了五十个鸡蛋的钱就行了!” 那中年汉子跪在地上,蜡黄色的脸上不住的往下滴着汗珠子,他颤抖着声音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是实在不能起来!我这膝盖这里又酸又麻,两条腿都不得力!”今日真是遇着怪事,这中年汉子懊悔不迭,不就是偷偷拿了几个鸡蛋而已,开始是手不能动,后来膝盖处似乎猛的撞到了铁板上一般,痛得他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想要爬起来都不行,只觉得两条腿不得劲。 周围的顾客听着他这般说,皆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来,几个好事的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篮子走上前去拉着那汉子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可刚刚站起来,又溜着跪了下去,那中年汉子惊骇的睁大了双眼往柜台那边瞧着,不住的磕头:“掌柜的,让我起来罢!” 金锁回头望了望焦大,就见他指了指铺面正中放置的着的神龛,心中会意,清清脆脆说道:“这位大叔,你求我们掌柜的有什么用?你定然是得罪了这镇店的神仙爷,这是他有意在惩罚你呢!” 那汉子扭着身子瞧了瞧那神龛,就见里边供奉着一尊神仙,方面大耳,蟒袍玉带,手中拿着一块玉笏,瞧上去十分威严。此时那汉子已经顾不得去想这神仙的真假,跪在那里对着那神龛,嘴巴里边念念有词:“神仙老爷,你饶过我罢,以后我再也不敢在这铺子里边偷摸东西了!” 杨之恒见了只觉好笑,贴着焦大的耳朵小声说道:“师父,你瞧那人真是识趣,还挺主动的,咱们都还没开口让他怎么说,他到自己说出来了。” 焦大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师父还只想打他一边膝盖的穴道,让他一条腿不得力也便是了。你倒好,把那边膝盖的穴道也点了,生生让他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在折辱他呢。” 杨之恒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师父,对待恶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法子,你这般为他着想,他可不觉得膝盖下有黄金。”说话间已经暗地里手头用劲将那汉子的穴道解开,笑着对焦大道:“师父,咱们可以出去了。” 那汉子忽然间觉得膝盖上的酸麻感骤然消失,心中有些不相信,试着动了动脚,竟然又灵活自如了,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两条腿就如以前一般没有丝毫异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动了动腿,旁边众人都关切的问:“怎么样?好了吗?” “好了,好了。”那汉子敬畏的望了望神龛,又向那神仙合掌行了一礼:“神仙老爷,多谢你开恩,以后小的再也不敢手脚不干净了。”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五个鸡蛋放到篮子里边匆匆的向柜台那边挤了过去:“快给我买了这五个鸡蛋,不,是五十个鸡蛋!” 众人望着那汉子的背影,似乎不是在作伪,一个个惊诧的望了那神龛一眼,心中都有些畏惧,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果真是神仙降罪?” “你们自己都看着的,哪里还能有假!”旁边一个婶子喃喃说道,朝那神龛侧目:“幸得咱们行得正站得直,也不怕神仙怪罪。” “我倒觉得可能这人是与掌柜的串通一气演了一场戏给咱们瞧,让我们不敢有那小偷小摸的主意。”有一个人讥讽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你们莫要被他们糊弄了!”这话音还未落,忽然他便觉得自己的膝盖处也有些发麻,似乎有点站不稳,赶紧扶了货架,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膝盖。 “你这是怎么了?”先前说话的那位婶子关切的望了他一眼:“怎么膝盖也疼了起来?” “我……”那人惊骇的望了神龛一眼,虽然心中疑惑,嘴里还是犟着:“只是忽然膝盖有些麻罢了,可能是站久了。”手伸到膝盖上,才按下去,忍不住“哎呦”一声惊呼,周围的人摇头道:“看来你是得罪神仙了,谁叫你胡乱说话!赶紧向神仙赔个不是。” 那人愁眉苦脸的抬头望了望神龛,合掌拜了拜,直起身来时,膝盖处已经不再酸麻,惊得他睁圆了一双眼睛:“这铺子里边可真有神仙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2 !”旁边的人也连连点头,十分敬畏的望着那个神龛:“以后可要来多多接近神仙老爷才是!” 焦大笑了笑,拉着杨之恒便往外头走柜台那边排了几个人等着结账,何嫂子瞥眼瞧见他们也是一怔,旋即笑着打招呼道:“看来小店暂时没有两位想要的东西,若是两位有时间,可以去那边角落里的本子上写下想要些什么东西,说不定下次再来瞧的时候就到货了。” 焦大拉了杨之恒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有张小桌子,上边摆着笔墨和一个本子,翻开一看,那本子上写了几条意见,有的是要求进些什么菜蔬,有的则是需要什么花草。 “这铺子,想要不红火都为难呀!”焦大提起笔来,在上边写了四个字:恭喜发财。 第一百零一章与君依依惜别时 金锁站在马车旁边,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唧唧咕咕的将方才那铺子里的事情说了一遍,用崇拜的眼神回头看了看街口那边:“我觉得应该是焦爷与杨公子中间动了手脚,可他们站在角落里边,根本没有靠近过去,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他们是怎么样才让那人站不稳的。”偏着头想了想,金锁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村那边有个道观,他们都说里边那个道长有法术,没准焦爷与杨公子也是学了法术的。” 郑香盈抿嘴笑了笑,他们这法子也巧,装神弄鬼的将人哄得团团转。大周百姓很敬重天上的神仙,做生意的铺子里都家家供着神龛,都是求神仙保佑能招财进宝生意兴隆。今日来买东西的人多,这桩怪事儿自然会流传出去,以后旁人到这农家香来买东西,自然会存了一分敬畏心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也会管住自己,没有了那占小便宜的心思。 攀了半扇帘子往外瞧着,焦大与杨之恒已经从那边走了过来,两人脚步轻快,踩着一地碎金般的日头影子,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杨之恒走到马车边上,抬头讨好的望着郑香盈道:“以后你那个铺子里该没有太多想来偷盗的了。”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咱们回归真园去。” 焦大与杨之恒从旁边的树上解下马缰,牵了马走了过来:“一道走罢。” 鲁妈妈带着金锁爬上了马车,禄伯一抽马鞭儿,车子辘辘的向前滚了去,伴着那马蹄得得之声,节奏明快,不急不缓。出了荥阳城门,小翠将马车帘幕撩了起来,笑着对郑香盈道:“姑娘,马车里怪气闷的,掀起帘幕来透些气儿。” 郑香盈瞧着小翠咬了咬牙:“你越发调皮了些!”眼睛斜了过去,便见着杨之恒歪着头在看着自己,身子却端坐在马上,那头仿佛是被人拧到一旁似的,不由得冲他微微一笑,杨之恒大喜,头偏得更过来些朝郑香盈那边望了去。偏头的瞬间他的手抖了抖,手中握着的缰绳骤然拉直,马扬着脖子长嘶了一声,身子立了起来,两只前蹄高高扬在空中,差点将杨之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杨之恒没留意自己的坐骑竟然忽然发难,幸得他手脚利索,夹住马肚子,一双手牢牢抱住了马脖子,这才没有被惊马摔出去。等着那马儿恢复常态,杨之恒拍了拍马脖子,生气的贴着马的耳朵道:“你怎么能这样,真让我失面子!” 抬起头来再看马车那边,就见郑香盈与小翠都笑得欢快,更是懊恼不已,一张脸涨得通红,扬鞭打马,一个人骑了那马飞快的往归真园去了。小翠有些紧张:“焦爷,杨公子怎么了?跑这么快没事儿罢?” 焦大笑了笑道:“无妨,他现在是心里不舒服呢,由他去罢。” 回到归真园,方妈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听说农家香生意兴隆,拍着腿儿直乐:“我就知道这生意准会好,我们家姑娘可准备了不少时候!且不说那主意新奇,这货也是顶好的,都说归真园与赤霞山里出来的,新鲜又味道好!” 听着方妈妈坐在小杌子上边王婆卖瓜,郑香盈笑着说道:“妈妈,今日该派你去去西大街口子上替我们这农家香打广告的,保准生意会更好些。” “广告?”焦大颇有兴趣的望了一眼郑香盈:“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广告,取广而告之之意。”郑香盈心里一咯噔,自己有些高兴过头,前世的词语也就冲口而出了,以后务必还是要谨慎些。 “郑小姐这话倒是解得十分精妙。”焦大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各色各样的菜肴,望着方妈妈道:“今日妈妈怎么便准备了这么多菜式。莫非是有什么喜事儿不成?” 方妈妈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耳朵上那对小金叶子耳珰闪闪发亮,在她鬓边打着秋千:“我们家姑娘的铺子开张,这可不是一件喜事儿?” 焦大笑着点头道:“这确实是件喜事,可还有件喜事妈妈是不知道的。” 方妈妈狐疑的看了一眼焦大,眼睛睁大了几分:“还有件喜事?那是什么呢?” 焦大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之恒,往年这个日子里边你都只有一碗面吃,今日你可有口福了,有这么多好菜。” 听了这话儿方妈妈哪里还能不知道意思?眼睛又睁大了一分:“今日是小杨公子寿辰?哎呀呀,焦爷也不早说,我这就给他蒸蛋卷儿去!”说完这句话,迈开步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口里大声招呼着:“刘嫂子李嫂子你们快些来搭把手,咱们来蒸几屉蛋卷儿给小杨公子贺寿!” 方妈妈的声音响亮,被穿堂小凉风一刮,直扑扑的穿到了饭厅这里,众人望着杨之恒皆是满脸带笑:“原来杨公子今日有这等好事,起先也不与我们说!” 生辰里边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杨之恒忽然间有些害羞,脸上有一点微微的粉红,朝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将手放下来的时候,眼睛朝郑香盈坐的那个位置瞟了去,见她正笑微微的看着自己,心中蓦然便舒爽了不少,吃起饭来也格外香甜。 下午郑香盈带着焦大师徒去赤霞山兜了一圈,走到山脚下杨志恒大吃了一惊,才过几个月,这赤霞山都变得有些不认识了。山下边筑起了高高的围墙,穿过院墙走进去,便看到几进屋子,屋子前边有一圈篱笆,只听有“咕咕”的鸡鸣之声从里边传过来。再放眼往右边看去,一排排整齐的梯田,上边栽种着各色菜蔬,一片的郁郁青青,丝瓜苦瓜蛾眉豆在竹架子上边垂了下来,几乎要将竹架子压倒,架子下边的南瓜藤蔓牵出了很远,一朵朵黄色的花就如喇叭口子,朝着天上张开了嘴巴。 “这赤霞山变得我都不认识了。”跟着郑香盈往山上走,杨之恒不住感叹:“那时候我帮你来寻梅花,下着大雪,把这山上都封掉了,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我记得完全不是这样子的。” 再走过去些,便闻到一种甘甜的气味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3 ,让人闻着有醺然欲醉的感觉,瞧着那边有一个烟囱正在不住的往外边冒着白色烟雾,杨之恒指着那烟囱道:“这可是酿酒的地方?”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这边山泉水清冽,正适合酿酒,而且现儿订货的多了,在归真园里酿酒不太方当,我便在这边盖了个酿酒的屋子,要不是每次酿酒都跟打仗似的!鲁妈妈说这边做起事情来方当多了,她现儿可神气了,手下都有快二十个人帮着酿酒呢。” 焦大站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说话,却插不上嘴,借口要去酿酒的那边瞧瞧,打发他们两人自己继续往前边走。焦大的身影才消失在酿酒的屋子那边,杨之恒与郑香盈便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杨之恒轻轻碰了碰郑香盈的衣袖:“咱们继续往前走?” 小翠在旁边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姑娘,我怎么忽然便觉得有些疲倦,想去底下那两排屋子里边歇息一会,姑娘准还是不准?” “准准准,你快去歇息罢,跟着我们走也怪累的。”不等郑香盈开口,杨之恒已经喜滋滋的开口了,心里赞叹着小翠真有眼色,他有不少的话想要对郑香盈说,可偏偏后边跟着师父与这小翠丫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小翠谢过杨公子体贴。”小翠微微笑着弯了弯身子,一溜小跑的往山下去了。郑香盈笔直的站在那里,只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脸上也渐渐的发烫起来,这难道便是正式开始谈恋爱了不成?低头望着地上的两个身影,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 “香盈,咱们还往前边走走,我带你去看我找到骨里红梅的地方。”杨之恒打发了小翠走开,一身轻松,瞧着郑香盈微微低垂着头站在那里,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粉色,心中微微一乐,索性伸手将郑香盈的手牵住:“走累了?我来牵你走。” 郑香盈的心不争气的砰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被杨之恒拉着往前边走着,一路上她不住的鄙夷着自己,再怎么样自己也比杨之恒多活了这么些年,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要多,怎么还比不上这青涩少年的镇定,偏偏心慌意乱了起来。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却发现他也在瞧着自己,郑香盈更觉慌乱,不由得转过头去,心中甚是懊悔,前世没有谈过恋爱可真是吃亏,到这世走在一个青涩少年身边竟然还会手足无措。 几歪几拐,凭着记忆,杨之恒终于带着郑香盈寻到了那眼清泉,现儿虽然是盛夏时分,可山间却十分清凉,清泉旁边的小树林幽静,投下了一片寂寂的黑影。杨之恒将一块大石头上边的落叶拂去,带着郑香盈飞身落到了上边:“咱们坐在这里说说话儿。” “香盈,你脸红了。”杨之恒转脸冲着郑香盈傻笑,见她低头望着自己脚尖不言不语,总想逗着她说点什么:“你瞧这泉水多清澈,是不是就是鲁妈妈酿酒的那泉水?” 郑香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该是。下回我让人将这泉水打一桶回去比较下,看是不是水质一样,若是这种更好,下回便用这泉水来酿酒。” “哎,我只有说到赚钱上边你的话才会多一些。”杨之恒叹了一口气:“我七月便要去西北投军了。” “去西北?”郑香盈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才满十四?怎么就去投军?恐怕还没到年龄罢?” 杨之恒自豪的拍了拍胸膛,嘴边浮现出快活的笑容来:“你瞧我这样子哪里只能看做十四岁?便说十七八岁也有人相信!再说我有豫王的荐书,那边自然会收我。” “哦。”郑香盈心中忽然有一丝惆怅,眼睛瞟了瞟身边的杨之恒,慢吞吞开口问道:“那你要在西北呆多久?” “豫王是要我加入那青云军,每年七月去,十一月回来,可我自己却想到那边呆得久些,一年总该有一次假。”杨之恒说到军营的事情便兴致勃勃,忽然间他的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我会回来看望你的,香盈。” “嗯。”郑香盈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声,低头看着身边淙淙的清泉,自己与杨之恒在水中的倒影,被不断欢快向前的溪流冲击得摇摇晃晃,仿佛转瞬间便要分崩离析,心中忽然有些不舍,有些离别的惆怅。 水中的倒影很是清晰,她能见到杨之恒的手伸了过来,在她头发上摸了一把,转瞬便将手摊开,一枚亮晶晶的琉璃蝴蝶簪儿躺在他的手心里,映着那日影不住的闪着光亮。“这个给我做个念想罢,我瞧着这簪子,便如见到你一样。”杨之恒言语诚挚,一双眼睛盯着郑香盈,眨也不眨。 “嗯。”郑香盈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样东西。” “没问题!”杨之恒听郑香盈求自己办事,立刻来了精神:“无论那东西多么金贵,我都会想法子去替你弄到。”挺了挺背又加了一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相信我便是!” 郑香盈抿嘴笑了笑:“也不是些什么稀罕物事,我只是想要你替我在那边带回些种子来。高昌产的葡萄个头大汁水多,尝起来格外香甜,可我们大周种出来的葡萄却粒小而且味道涩得很,我很想引来高昌的葡萄种到赤霞山上,看看是不是能结出好吃的葡萄来。” 江南为橘,江北为枳,虽然高昌的葡萄在荥阳种出来不一定有那么好吃,但她很相信自己的嫁接技术,过不了几年便能培植出优质品种来。 杨之恒瞪眼望着郑香盈:“只要带葡萄?” 郑香盈摇了摇头,满脸兴奋的神色:“要带的多呢,胡椒、胡瓜、胡萝卜、核桃……”她板着手指说了个没歇,听得杨之恒头大,一把将郑香盈的手握住:“你回去写张条子给我,我听你这般一念,头都是晕沉沉的了。” “素日里瞧着你是个机灵人,怎么此刻便糊涂了。”郑香盈微微挣扎了下,没有能将手抽出来,只觉得杨之恒的手热乎乎的一片,触着她的肌肤,就如发烫的烙铁一般。郑香盈娇嗔的瞥了他一眼:“这点东西都记不住!” 杨之恒眉开眼笑回答:“还不是你在我身边坐着,我脑子里头全是你,再也装不进旁的东西了!” ☆、第56章 芝麻开花节节高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郑香盈本以为自己会被雷到,但没想到她却非常适应,一颗心竟然有着隐约的欢喜。时间仿佛静止,她只见着溪水里两个倒影在不断的晃动,她的手在他的手心,他掌心的炙热一点点传了过来,让她的思绪慢慢遗失在记忆的河流里。 前世的她是个典型的女汉子,生得五大三粗,又最喜在田间劳作,所以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男子如此向她表白,而且她也觉得自己喜欢花草胜过了喜欢男人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4 ,与男人在一起还不如去栽花种草,至少它们不会用嘲讽的语言伤了她的心。 那次车祸以后一切都变了,她重新活了一遍,从尺来长的婴儿慢慢长成了十一岁的少女,而且竟然还有英俊少年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让人觉得脸红心跳的话,郑香盈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实在太玄妙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郑香盈心中默默念着:“这都只是在做梦,睁开眼睛或许自己就睡在床上,外边是一片看不着边际的树苗。” 念了好几遍,猛然睁开了眼睛,周围依旧,身边还是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郑香盈微微张了张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不是那个终日在苗圃花市里劳作的女汉子,她是郑香盈,是荥阳郑氏七房嫡女,正带着归真园的下人们奔跑在致富的康庄大道上,最重要的是——她有了一个爱慕者,现儿正坐在身边,嘴里说出的话实在太甜,甜得发腻,差点要把她醉倒在这言语之间。 “香盈,你怎么不说话?”杨之恒见坐在身边的郑香盈只是低着头,没有一句回复,心里纳闷,低下头去瞧她,就见她双颊上有着纷纷的红,就如春日的桃花一般,白里透红,玉色的肌肤下边渗出了点点红晕。 “香盈,你是害羞了?”杨之恒哈哈一笑,欢喜的从大石头上跳了起来,郑香盈抬头一看,就见他已经跃到了身边一棵大树上,又飞身朝旁边一棵树掠了过去,那速度越来越快,看得郑香盈眼花缭乱:“你快些下来,眼睛前边都要发花了!” 杨之恒站在树上得意的回答:“我很开心,全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般,让我好好蹦几下再说!”刚刚说完这话,他猛然就朝树下冲了下来,那袭白色的衣裳就如鹰隼张开的翅膀一般,扇着风不住的在响,郑香盈还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杨之恒已经到她面前,手中揪着一只兔子的耳朵:“香盈,你看我抓了什么?” 那只兔子奋力的在瞪着小短腿,黑豆儿般的眼睛很无辜的望着郑香盈,她伸手在兔子毛茸茸的背上摸了一把:“这毛还挺光滑的。”这兔子身上的毛是麻灰色,但是看上去还是油滑光亮得很。 “你可以在山上圈块地方养兔子,到时候兔毛可以拿去卖钱,兔肉也可以卖银子。”杨之恒热心的向她建议着:“你说我这方法好不好?肯定能给你生出不少银子来。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杨之恒站在那里,手里拎着那只肥肥的兔子,昂首挺胸,一副“你快来夸我”的模样,郑香盈瞧着只觉好笑,将兔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了下它弓起的脊背,朝着杨之恒撇了撇嘴:“这养兔子也该有方法的,哪里像你说的这般简单,不过你的想法倒是不错,我回归真园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切实可行。” “可行,肯定可行!”杨之恒站在那里一脸得意:“都说兔子长得快,一窝能生十多只,养几对兔子,明年就该有上百只了,到了后年就是千多只……”他板着手指头算了又算,猛然将嘴巴张得老大:“香盈,过了几年,你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兔子了!” 郑香盈瞧着他那惊讶的模样,只觉好笑,按着他这般算,这赤霞山上该早就是兔子的天下了。物竞天择,野生的兔子会在生长中被别的动物吃掉,维持生物链的平衡,而家养的兔子则更好控制了些。郑香盈将兔子放到了那大石块上边,兔子疑惑的偏着头看了看她,似乎能感觉到她并无恶意,伸出两只前爪挠了挠地,见郑香盈没有反应,迅速弓身往前一跃,很快便消失在小树林里。 杨之恒望着那兔子消失的方向直叹气:“香盈,你可是放走了一大笔银子。” “他们都说我财迷,现儿瞧着你比我更财迷一些。”郑香盈从大石头上边跳了下来,清泉里溅出来一点点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袂:“要养兔子自然不是养这种,需得选那长毛的品种,那种兔毛才能卖出好价钱,这兔子毛短,又灰不溜秋的,皮毛颜色十分不讨喜,留着也没多大用处。”抬头望了望天空,见着那天色渐渐的阴晦了下来,郑香盈对杨之恒道:“咱们回去罢,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焦大叔肯定在盼着咱们下山呢。” 杨之恒这才仿佛想起还有个师父在山下等,连连点头:“咱们快些下山。” 两人气喘吁吁的往山下跑时,正遇着焦大带着小翠往山上来。小翠见了郑香盈,快走了两步:“姑娘,你去哪里了?怎么便去了这么久。”低头瞧着郑香盈的裙角,惊呼一声:“姑娘,你这裙子弄脏了,似乎还挂了几根纱,皱到一堆了。” 郑香盈摆了摆手道:“都和你们说过几百遍了,以后给我缝几件粗布衣裳,来赤霞山的时候也好有衣裳穿,这些丝绸裙裳哪里能穿到这里来?一路都是荆棘,随随便便便挂出了纱线,裙子也就废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下了闪,王家嫂子正端着一盆鸡蛋从篱笆里走出来,瞧着郑香盈下山往围墙那边走,王家嫂子赶紧将盆子放到地上,撩起衣裳角儿擦了擦手,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姑娘,那珍珠鸡长得快,现儿都可以出笼了。” 郑香盈抬头往那篱笆里边看了看,篱笆圈出了很大一块地盘,后边依山建了好几排鸡舍,篱笆里边不少鸡正在草丛间觅食,还有一些则昂首挺胸的走来走去,仿佛在闲庭信步。这次她引进了两种鸡苗,珍珠鸡与芦花鸡,本来只是想试着养养看,没想到这山上极适合养鸡,才几个月,那鸡便可以出笼了。 “明日让何嫂子在铺面外边的牌子上写几句话,专供精品珍珠鸡。”郑香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若是销路好,她还要琢磨着引进乌骨鸡等不同品种,让这赤霞山的养殖业顺顺当当的发展起来:“王嫂子,你说说看,这赤霞山好不好养兔子?” 没想到自家姑娘还有要问自己的事儿,王嫂子心里头有些紧张,敦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深思的神情,一双手在衣襟那里搓来搓去,好半日都不敢开口。这时身后的篱笆响了一声,李嫂子从里边抱着一盆鸡蛋猫腰走了出来,走到众人面前将盆子放在脚边,挺直了身子,伸手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姑娘,这养兔子比养鸡还要容易,这鸡还时不时的会到处乱飞,生怕踏从篱笆上越过去,兔子可就不同了,不怕它飞了出去。咱们赤霞山这里头野草菜蔬多得好,如何不好养!” 杨之恒听了李嫂子的话,心中大喜,趁着旁人都没注意,轻轻挨了挨郑香盈的胳膊:“我就说过这养兔子定然能发财!” 郑香盈瞧着杨之恒那性急表功的模样,微微一笑,也不搭理他,只是对王嫂子与李嫂子道:“这养兔子可有讲究,不仅要注意预防兔子生病,还要知道怎么样剪兔毛,硝皮子。我先得请个师父过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5 来教教你们怎么养兔子,以后再放养些兔子试试看。” 这山上真是处处都是宝,发财门路很多,只是要知道其中诀窍。郑香盈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不住的在想,赤霞山里养的鸭子还没很好的利用上来,若是能掌握脱毛、去除异味的技术,可以将鸭绒利用起来做羽绒服,只不过这都只是想想罢了,现代化的技术可不是一时间能在在古老的大周里边能利用得上的,自己也只能按部就班的慢慢来。 回到归真园,方妈妈早已准备好了晚饭,一边唠唠叨叨:“姑娘以后去赤霞山需得仔细些,瞧这裙子角上”郑香盈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外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看,就见金锁旋风般跑了进来,走到面前站定身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就如熟透的苹果般。她的气息很不匀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紧:“姑娘,何嫂子回来了,我方才在外边瞧着她那灰蓝布衣裳了,快些问问她,究竟那铺子今日里边赚了多少银子?” 瞧着金锁那急吼吼的模样,郑香盈笑了笑:“不用太着急,咱们铺面肯定会是个赚字,至于赚多赚少,那便要看荥阳百姓买不买账了。” 正说着话儿,就见那本还在晃荡的细竹门帘子后边有个人影,金锁赶着上去将那竹帘儿撩起半边:“何嫂子回来了,快些进来,姑娘正等着你呢。” 何嫂子迈步走了进来,一张脸上容光焕发,似乎抹了一层艳色脂粉般,灰蓝色的衣裳上起了几个细细的褶子,走到面前来福了福身子,抬起头来时,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已经流了出来:“姑娘,我回来了。” “何嫂子,今日铺子里赚了多少?”金锁拉着她的衣袖直摇晃:“快说个数字出来,让姑娘听了欢喜下!” 何嫂子站直了身子只是笑:“你个精猴儿!赚多少姑娘心里还没得个准数?只是不说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除隐患焦大出马 郑香盈笑着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何嫂子,你便别卖关子了,我又不是个神仙,连铺子门都没有进去过,如何能知道赚了多少?只是瞧你笑得舒坦,心里想着准不差,你倒是说说看,也好让金锁安个心,免得她在一旁着急跳脚。” “那我便说了。”何嫂子笑着望了望郑香盈,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姑娘,今日赚了差不多三百两银子,东西都卖空了不少呢,我现儿带了张单子过来,上边记的是今晚要补货的东西,姑娘安排人将货物装车,请禄伯送过去罢,我们还得连夜称好,标上价格,明日才能不会慌了手脚。” “三百两!”金锁在旁边欢喜得叫了起来:“这么多银子!那每年该能赚到多少呢?” 旁边的方妈妈已经开始板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每日三百,两天便是六百,三天九百……” 郑香盈笑着拉住方妈妈的手道:“妈妈别扳指头了,指头都不够用呢!一日三百,十日三千,一个月九千,一年十万两差不多。” “十万两!”金锁听了这个数字尖声叫了起来,捂着眼睛直摇头:“不可能有这么多罢?十万两银子,堆在一处能有半间屋子吗?” 瞧着金锁乐成了那模样,郑香盈只觉得好笑,旁边小翠更是笑得揉着肚子直打跌:“金锁,十万两银子你便不敢相信了?咱们姑娘买那赤霞山都花了差不多十万呢,扣去人工与原来投进去的银子,还不知道回了一半本钱没有呢。” 郑香盈点了点头道:“小翠说的没错,给赤霞山修围墙建房子、又搭鸡舍、酿酒间、还有那山上的整改,哪样不要花钱?再说了,这超市第一天开业生意自然要会好些,过了前三日,自然没有最开始这么赚钱,我这么算着,一年也就五六万的样子。” “五六万也很多了,姑娘真是厉害!”金锁望着郑香盈的眼睛里充满着崇拜:“我要多跟着姑娘学学,以后也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焦大望着郑香盈那镇定自若的脸,心里不住在赞叹,郑小姐真是厉害,小小年纪便能带着一园子下人赚那么多银子,而且说到五六万两的时候,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是很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般。其实仔细想想,她这铺子一年绝不止五六万两,现儿很多东西都还没置办齐全,等着铺子的名声打响了,顾客多了,自然生意会更好些,她说五六万两一年,不过只是往小处说罢了。 “郑小姐,你有没有做点旁的盘算?”焦大善意的提醒了一声:“若是荥阳的一些地头蛇见你铺子生意好,勒索着要银子,你该怎么办?” “哼,他们敢,我来帮香盈收拾了他们!”杨之恒马上愤愤的冲口而出:“来一个收拾一个,看谁还敢来猖狂!” “之恒,你怎么忽然间便如此鲁莽了起来?”焦大心里头暗自叹气,自己这徒弟素日里做事挺有分寸,可一遇着郑小姐的事情便不能冷静思考了,想着刚才杨之恒亲昵不过喊出了香盈两个字,看起来他心里已经是认定了这位郑小姐了。“之恒,你马上就要去西北投军,你有多少时间能守在荥阳?莫要开口说大话,我问郑小姐这事情只是想让她早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焦大叔提醒得是。”郑香盈微微点了点头:“我正想着要去趟钱知府那边,带一坛好酒和几篓水果,告诉他,许二公子的铺面开业了,若是府里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去那铺子里边选选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焦大频频点头,亮出许二公子的名号来,钱知府自然要多多照顾,万一那些地头蛇狮子大开口要铺子出高额的保护费,郑香盈也能用官府来压制他们。“郑小姐,这事情便不用你出面了,我与之恒等会便去钱知府那边,由我们去说,比你去说要更好一些。”焦大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一块铜牌,手指感觉到上边凸起的花纹,心里暗自想着,若是那钱知府瞧着这块牌子,定然是不敢对他的要求说半个不字。 “焦大叔,这真是太感谢了。”没想到焦大会主动提出帮忙,郑香盈真心感激不已,她上门去说自然比不上焦大带着杨之恒去钱知府那边的效果,毕竟他们是两个堂堂男子,说出的话怎么也会比自己要有分量一些。 杨之恒听着师父如是说,也放下心来,一双眼睛望着郑香盈只是笑:“你放心,有我师父出手,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焦大正色道:“之恒,这只是小事,你别把师父的能耐夸得那么大,师父不能做到的事情多着呢,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伸手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自小就教你要谦逊,怎么这些日子都将我教的丢到脑后去了?你去西北投军,可千万要记得我嘱咐的话,凡事不可轻举妄动,不要自以为是!” “是。”杨之恒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郑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6 香盈瞧他那吃瘪的模样,心中好笑,赶紧招呼焦大:“焦大叔,先吃饭罢。” 用过晚饭,何嫂子那边已经将要送去铺子里的东西清点好了,禄伯也已经套好了车,坐在小推车的板子上边,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在微微的笑:“快走罢,赶着还有点天光,路上看得清楚些。” 这边送给钱知府的东西也准备好了,焦大瞧着那两篓水果一坛酒,又看了看自己的坐骑,有些犹豫,郑香盈笑着走上前来道:“焦大叔,你别担心,我让禄伯给你送过去,绝不会让你这么好的宝马良驹用来拉货。”一边指挥着下人将那些东西搬上车,一边又再三道谢。 焦大与杨之恒并肩策马出来,回头望了望归真园的大门,郑香盈带着丫鬟婆子正在那里殷殷相望。焦大见杨之恒的脖子往后扭着,只恨不的自己的脑袋能生反过来,脸朝着后边长便再好也不过了。微微一笑,焦大从坐骑上探过身子,伸手将杨之恒的脑袋拧了回来:“难道我是教你这样骑马的不成?” 杨之恒的脸上一阵发热,望着焦大讪讪道:“我是想看香盈进园子去了没有。” “她是个机灵丫头,真是眼眨眉毛动,我才看了一眼坐骑,她便知道我在想什么。”焦大一边策马往前走,一边叹着气儿:“之恒,以前我瞧着你是个聪明孩子,可自从你遇着郑小姐开始,你便变得笨了不少,都没法跟人家比了。” “师父,香盈本来就比我聪明,何必与她去比。”杨之恒听着焦大称赞郑香盈,瞬间便来了精神,策马追上了焦大,急急忙忙道:“我瞧着她赚钱的主意一个又一个,不出几年,定然会是荥阳的大财主了。” 焦大撇嘴笑了笑,自己这个徒弟看起来已经是被郑小姐吃得死死的了,一个劲的在为他说话。他也不再说什么,拉住马等着禄伯从后边过来交代了一句:“禄伯,你先去铺子那边卸了货,然后再赶着车去钱知府那边,他家住在正阳街,你问问便知道。” 交代清楚以后师徒打马扬鞭往前疾行,不多时便到了钱府。门子见着两人的坐骑甚是神骏,不敢怠慢,笑着迎上来道:“敢问两位爷怎么称呼,可是来找我们家老爷的?” 焦大从腰间摸出一块铜牌来交给那门子:“你将这个送进去,你们家老爷自然便知道了。” 门子接了那铜牌过来,只觉那牌子沉甸甸的,举起来放在灯笼下边看了看,就见这牌子是青铜铸成,牌子中间刻了一个大字“青”,上边有个狰狞的虎头,那虎头瞪眼望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从牌子里边跳出来吃人一般,唬得那门子吓了一跳。 “还不赶紧将这牌子送进去!”焦大沉声呵斥了一句:“是你能拿了看的不成?” 门子听着焦大说话的口气颇大,也不敢怠慢,赶紧与身边那个同伙交代了一声,打发他将这牌子送进去。没过多时,就听着门里边有杂沓的脚步声,钱知府那胖胖的身子跨出了高高的门槛,见着焦大师徒,迎上来就作揖打躬,手里将那块铜牌擎得高高的:“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焦大微微一笑,从钱知府手中将那块铜牌接了过来:“钱知府不必紧张,焦某只不过是偶尔路过荥阳,并非来查案的。” 钱知府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抬起衣袖在额头上印了印,将汗珠子擦了个干净:“还请大人进府叙话。” 焦大点了点头,带着杨之恒进了钱府,两旁到处都是幽竹,被风一吹叶子便哗啦啦的作响,倒也有几分凉意。钱知府引着焦大往前走,一边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何事路过荥阳?要不要下官帮你去安排住处?” 方才见着那块铜牌,钱知府一颗心便悬了起来,这铜牌上边的青字,乃喻意为皇上亲领的青衣卫,这青衣卫虽然官职不大,只隶属宫廷禁卫司,可实权却比朝中三品官有过而无不及。皇上经常派了青衣卫去暗地里查办案件,不少官员被莫名其妙革职,传言皆是青衣卫查案后的结果。拿着那块铜牌,钱知府只觉得摸着一块烧热的铁般,手心里发烫,嘴唇哆嗦,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焦大方才说只是路过,可心里还是没有底。 “住处不需要你安排。”焦大不拘言笑,愈发让钱知府胆战心惊,微微佝偻了背陪着往前走,额头上的汗珠子滚落下来都不敢擦,脖子上边已经有道道汗流,就如小蛇一般,蜿蜒着望前胸后背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芝麻开花节节高 大堂里边灯火通明,钱知府才落座,这边便有丫鬟们送上香茶,焦大坐在宽阔的椅子上,依旧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模样,瞧得钱知府心中有些发慌。他转脸看了看坐在焦大身边的杨之恒,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白衣少年他记得很清楚,便是上次跟着豫王府二公子来荥阳买山头的,只是不记得他姓什么。 “这位公子,咱们原来见过面,才几月不见,小公子越发长得俊秀,真是面如冠玉。”钱知府稳了稳神思,既然这少年跟着焦大人一起过来,想必真不是查案,他朝站在身边的丫鬟吩咐:“骑马容易落灰尘,去拧几块帕子来给贵客净面。”丫鬟瞧着钱知府的额头上一片发亮,汗珠子不住的在往外边钻,心中会意,应声走了进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丫鬟端了水盆帕子出来,服侍着钱知府焦大与杨之恒净了面。 这钱知府倒也算是个狡猾人,焦大心里暗自点头,看来自己托付他多关照西大街那铺面,他自然不敢不从。将帕子交还给丫鬟,焦大伸手掸了掸衣袖:“钱大人,今日这么晚还来拜府,却是为着我这侄子来的。” 钱知府屏声静气的听着,见焦大望着杨之恒,连连点头:“焦大人只管吩咐。” “豫王府二公子在荥阳买了一座山,这事儿是钱大人亲自经手罢?”焦大瞧着钱知府的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继续往下边说了去:“今日二公子在荥阳开的铺面开业了,他自己事情多忙不过来,特地托我侄子过来给他瞧瞧。” “二公子在荥阳开了铺面?”钱知府吃了一惊:“怎么也不给钱某送个信儿,总得要去到场道贺才是。” 杨之恒淡淡道:“哪里敢劳钱大人大驾!只是杨某却有个请求,因着洛阳与荥阳有一段距离,二公子也没时间过来查看,唯恐有人不知道这东家的底细,会不知好歹的去铺子里闹事,我想请钱知府素日里多多关照着。” “这个好说,好说。”听说只是这件事情,钱知府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知二公子的铺面开在哪里?名字叫什么?” “铺子开在西大街,街口第一家便是。”杨之恒笑着答道:“名字叫悠然农家香,若是钱知府家中有需要的,尽可以去那边瞧瞧。” “悠然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7 农家香?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二公子真不愧乃博学多才,竟然能想出这么别致的名字出来!”钱知府毫不吝啬的给远在洛阳的许兆宁送上了一顶大帽子,转头吩咐丫鬟道:“去内院告诉夫人,以后要买什么东西,便先去西大街的悠然农家香瞧瞧,他们家没有再去别的铺子买!” “钱大人真是有心了。”杨之恒心中也是满意,这钱知府还真是上道,都不用自己说,已经主动表了决心,这样郑香盈的铺子里边可多了一个大主顾:“钱大人,我们家二公子还有个合伙的,你还记得罢?” 钱知府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脸若芙蓉明眸皓齿,言行举止十分得体合度,他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那不是郑氏七房的小姐?” “以后她有什么事儿找你,就等于是二公子找你一半,你可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要十分上心!”杨之恒细细叮嘱道:“若是她有事情求你你却不闻不问,别怪我们不客气!” “杨公子放心罢,我自然会尽力的。”钱知府心里自以为很明白,豫王府的二公子瞧上了荥阳郑氏的小姐,郑氏乃是大族,算起来两人也是门当户对,从长相来看,更是郎才女貌,过不了几年,指不定这位郑小姐便会嫁入豫王府,自己哪敢得罪她?他只怕她没事情要来找自己,到时候少了巴结的机会呢。 “老爷,外边来了个赶车的人,说是给咱们府里送东西来了。”一个管事妈妈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老爷要不要收下?” “他是谁家派过来的,难道你都不问清楚一下?”钱知府很不满意的呵斥道:“本府从来不会随便收人东西,难道你不知道?”皇上派下来的青衣卫还坐在大堂上呢,偏偏这不知眼色的东西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说有人要送东西给他,那位焦大人还不知会怎么想。 “钱知府,这东西是我给你捎过来的。”焦大瞧着钱知府神色紧张,额头上又爆出了几颗汗珠子,不由得心中好笑,伸出手向那管事妈妈挥了挥:“快将那些东西抬进来罢。”转脸朝着钱知府笑了笑:“钱大人,都只是些田庄里的出产,不是些什么大不了的物事,你不用担心。”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钱知府喃喃说着话,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焦大人委实太客气了些,。” 几篓东西抬了进来,一篓子黄澄澄的梨子,一篓艳若丹霞般的李子,一篓新鲜莲蓬,另外还有一坛美酒。焦大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钱大人,这夜色已深,焦某便不打扰了,带着侄子先行告退。” 钱知府说了几句挽留的客套话儿,焦大推辞,再挽留,再推辞,最后钱知府才显得万分不舍的将焦大杨之恒送出府去,站在台阶上依依惜别:“焦大人,下回来了荥阳可千万要先告知下官,下官也好安排住处尽地主之谊。” 焦大淡淡答道:“有机会自然会再来拜府。”说罢翻身上马,扬鞭策马,杨之恒也紧紧的跟了上去,不多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总算是走了。”钱知府喃喃自语,全身彻底轻松了下来,伸出手攀着衣裳领口,吩咐丫鬟给他擦汗:“快些去备热汤,我要沐浴。” 走回内院,钱夫人正在品尝着李子,一边吃着一边啧啧称赞:“这李子为何这般甜,与素日里吃的都不同,一点涩味儿都没有。”见钱知府满头大汗走了进来,笑着站起身来递了个李子给他:“谁家送来的水果?我尝着分外可口,去问问人家是哪里买的,下个月我要开荷花宴,也好拿了待客。” 钱知府接过李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夫人,你快莫要提起这事了,现儿我腿脚都还发软呢!这东西是一位青衣卫大人送过来的,我哪里敢去问他这东西是哪里买的?我方才见着他那块腰牌,心中可是跳得厉害,你们妇道人家便是好,用不着出去担惊受怕,只是苦了我哟!”一边说着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头,几口将那李子吞到肚子里边:“这李子倒确实味道不错!”望了望那篓梨子,钱知府惊奇道:“这时分就有梨子卖了?才六月底呢。” “可不是,真是时新水果,偏生还好吃得很,没有涩味,味道甜,汁水多。”钱夫人怅怅然望着那篓梨子道:“要是拿来做冰糖炖雪梨,定是极好的。” “夫人,奴婢听说荥阳新开了家铺子,铺面布置得很是古怪,有两个口子,一边进去一边出来,里边的东西都是自行选取,买好东西再去柜台付账,十分有意思。”旁边有个丫鬟赶紧接口了:“听说里边卖的是各种蔬菜瓜果,还有各色花卉,指不定这李子梨子就是从那铺子里边买来的。” “哦,竟然有这样一家铺子?”钱夫人听了觉得很是新鲜:“明日我去看看。” 旁边钱大人猛然从盘子里摸出了一个李子,拿着那李子转了两下,李子的表皮映着暖黄的烛光,也滟滟的发出光来:“新开的铺子?卖蔬菜瓜果各色花卉?”钱知府点了点头:“夫人,我原先让人递话儿进来,你可记得?” “不是说以后家里要买东西丢先去西大街那悠然农家香?”钱夫人望着钱知府道:“那是什么来路,咱们家的东西为何一定要去哪里买?” 钱知府压低了声音道:“那铺子的东家是豫王府的二公子!” 钱夫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瘫坐在椅子上边:“来头这么大?二公子到荥阳开家这样的铺子,究竟有什么意图?” “你管他呢,反正咱们去巴结着便是。”钱知府摆了摆手站起来:“我去沐浴了,这天气可真热,身上全都被汗湿透了。” 钱夫人瞧着钱知府走出去的背影,衣裳紧紧粘在背上,那汗水将衣裳的颜色都变成了红黄夹杂,不由得拿起团扇儿摇了摇:“老爷现儿越发胆小了,只不过是来了个青衣卫,便被吓成这模样。”眼睛落在那几篓水果上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日可得去那个悠然农家香看看。” 第二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悠然农家香便开了门,外边排着一溜长长的队伍,何大叔一边放人进去,一边发着小号牌:“大家拿好,去柜台结账的时候能会减些银子。”昨日开业的时候外边贴了一张纸,将铺子里边的优惠活动说得很是清楚,每日清晨最先二十位客人能优价购物,铺子卯时末刻准点开业,请大家自行排好队,不用拥挤。 排在最前边的是几位老者,他们拿了牌子兴高采烈的往里边去了,后边的人也很有秩序的往前边推进着,二十块牌子发放完毕,后边还有一长溜的人在等着,何大叔歉意的看了人群一眼,将入口的那边打开:“明日早些来罢。” 排在后边的人虽然有些失望,可却没有抱怨:“说好是前二十个,怪我们起得晚了些。”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8 何大叔这才放下心来,转脸望了望柜台后边的何嫂子,结结巴巴道:“各位也不要着急,我们铺子里边还有……”想了想,忘了词,摸着头想了想,还是记不住,只能又转脸看向何嫂子那边。何嫂子此时还正在闲着,见自家男人将那广告词儿忘了,赶紧大声替他补充:“我们铺子每日推出一种特价商品,全天低价,大家可以去选选看,今日是冬瓜,只需两文钱一斤,每日限购两斤!” “对对对,就是每日有一种特价商品!”何大叔笑得十分憨厚:“特价,特别的价儿,很特别!”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竟是这般便宜!”潮水般涌了进去,提了篮子直奔那装冬瓜的货架而去。 ☆、第57章 大宅门勾心斗角 日头已经冉冉升起,朝霞慢慢褪尽,碧空里有流云慢悠悠的飘过,不时的变化着身姿,一会儿就如盛开的牡丹,一会儿又如活泼的小犬,云彩飘过日头旁边,地上顿时阴了一片,屋子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 一辆马车从东大街那边驶了过来,停在悠然农家香门口,帘幕掀开,从里边跳下一个贴身丫鬟,站在马车外边恭恭敬敬道:“夫人,你要不要进去瞧瞧?” 车子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不用了,你先拿了单子进去,看看他们铺子里有没有这些东西,若是有,便将这条子交给掌柜,让他置办齐全送到府里来。”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农家香走了去,马车帘幕微微撩起了一些,露出了钱夫人半张脸来,瞧了瞧那个铺子,“唔”了一声:“看着这铺面倒是装修得大气,那门格外宽敞些似的。”又留神瞧了瞧,见铺面一侧竖着一块纸牌,上边写着各种颜色的字,瞧着就如一幅画儿一般,不由得起了些兴致:“妈妈,你过去瞧瞧,看看那上头都写了什么。” 马车上边爬出了一个肥胖的妈妈,她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站在牌子前边瞅了好半日,似乎看不懂上边写的是什么,又拉着过路人问了许久,这才走到马车旁边道:“夫人,这铺子可真是新鲜呢。每日早上辰时末刻开门,最先的二十位客人都可以领块小木牌,买的东西都能优惠十一之数,每日铺子里边还有一种东西优价卖,今日是冬瓜,才两文钱一斤。还有大量珍珠鸡出售,可以先预定,约好时间来取,若是要得多,可以留下地址和定金,直接送货上门。”贴身妈妈喘了口气儿继续说了下去:“好像铺子里边还有个什么意见簿,欢迎去提意见,如果意见提到位被采纳了的,那位客人还能得些彩头,好像是一两银子。” “竟然还有这么新鲜的铺子!”钱夫人听了也动了心:“扶我下来,我也进去瞧瞧看。” 贴身妈妈挪着身子走到马车旁边,将帘幕掀开了些,钱夫人将手伸了出来,搭着贴身妈妈胖乎乎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刚刚站定身子,就见旁边来了一辆马车,从上边下来了一位夫人,打扮得五光十色,头上插了不少簪子,晃得人的眼睛都有些发花。见了钱夫人立在前边,那夫人亲热的喊了一声:“钱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夫人一瞧,原来是荥阳郑氏大房的六夫人,她知道这位大房的六爷乃是庶出,所以也不想与她很热络的说话,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我听说西大街开了个别致的铺子,今日过来瞧瞧,郑夫人怎么也来了?” 郑六夫人满脸带笑的走了过来,还没到面前,便闻着一股脂粉香味,浓得有些刺鼻。钱夫人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风口的空挡给她,让那夏风将郑夫人身上的脂粉味儿吹淡些。 “五伯早些日子来信说英国公府看上了我那十五侄女,过几日要送她回京城相看,走之前自然要办她办几桌酒宴辞别亲友。五房不在荥阳,老太太嘱咐我这婶娘来打理这宴会,听说西大街昨日开的铺子里边东西很是新鲜,我今日特地来瞧瞧。”郑六夫人见钱夫人似乎不是很上心,赶紧夸起郑香莲来:“我那十五侄女,啧啧啧,可真是难得的人才!生得好模样,又才学好,还温柔贤淑,莫怪英国公府都瞧中她了!” 钱夫人虽然不喜郑六夫人,但听着这新鲜闲话儿倒也颇是关心,顺着话儿说道:“去年她及笄的时候我见过一面,生得确实好模样。”去年郑香莲及笄,大房邀请了荥阳城里有头面的夫人都去观礼,钱夫人也在被邀之列。虽然当时只匆匆看了几眼,早就没了印象,可还是要顺着郑六夫人的话说下去:“看起来真是个有福气的,连国公府都要来求娶了!那会子我还在叹息自家门第低了,配不上,否则也要斗胆上门提亲!” “钱夫人,听说贵府下个月要办荷花宴?”郑六夫人笑着凑到了面前:“是不是借了这个名头给贵公子选媳妇呢?” 郑六夫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脸上满满都是褶皱,那白色的脂粉还在簌簌的往下边掉,瞧得钱夫人一身不舒服,她摇了摇头道:“郑夫人想左了,我只是想邀请荥阳城的各位夫人小姐一起聚聚罢了,许久不见,唯恐这情分生疏了去。” “原来是这样。”郑六夫人心中有些失落,这钱夫人是咬紧了牙齿不肯透半点口风出来,莫非她是瞧不上自己夫君庶出的身份?现儿荥阳城的各家各户都在猜度,钱府这次是不是打了荷花宴的幌子在给钱大公子挑媳妇呢,因着钱知府的大儿子今年十六,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一些人家已经开始在给自己尚未订亲的女儿打扮了起来,添置新衣裳,定制新出款式的首饰,样样都准备得如如贴贴。郑六夫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二,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因此对这些信息也格外留心些,此时见钱夫人不肯透露半丝口风,脸上笑容淡了些:“这办宴会,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钱夫人真是辛苦了。” “哪有郑夫人辛苦?我这是自己家里请客,当然得自己多费心,你却是为侄女儿操劳,还是郑夫人更辛苦些。”钱夫人笑得轻描淡写般,嘴角只是微微翘了起来,脸上的肌肤却没有一丝颤动,眼角也没出现细纹。 郑六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气闷,可又偏偏挑不出刺来,只能望着钱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可不是吗,咱们都有操不完的心思!要操心自己的夫君,要操心后院的事情,现在还要替子女辈操心了!” 钱夫人只是笑着没有答话,这时她的贴身丫鬟从悠然农家香里走了出来,一面拿着手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夫人,办妥当了,那掌柜将铺子里边有的东西都抄了一份清单,说到时候配好了替我们送到府里头来。” “如此甚好。”钱夫人本来还想往铺子里边去,可又不愿意搭上郑六夫人,于是转身朝那打扮得全身闪亮的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49 郑六夫人笑道:“郑夫人,我便不陪了,你去瞧瞧罢,给侄女儿办酒宴可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的!” 上了马车,那丫鬟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夫人,那铺子真的不是一般的铺子比得上的,东西码放得整整齐齐,都打好了价格,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拿,一并去那边结账,也不知道这掌柜的怎么想出这法子来了,奇思妙想得很!” 钱夫人笑了笑:“都说无商不奸,这做买卖的,不奸诈些又怎么能赚钱?说得不好听是奸诈,用那褒义的词儿便是聪明了。” 郑六夫人在铺子门口吃了个瘪,心中气闷,望着钱夫人的马车辘辘而去,伸手拍了拍胸口,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她的夫君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官儿便这般目中无人,我们荥阳郑氏的门第,哪里配不上一个小小的知府了!” 旁边贴身妈妈劝道:“夫人,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先去里边瞧瞧热闹再说,这十五小姐的告别喜宴只有几日了,咱们可得好好准备着,若是办得不好,少不得老夫人会不高兴,对咱们六房没好脸色。” “即便我办得好又如何,她心里头还不是只记着她生的那几个?”郑六夫人说得气愤愤的,走起路来似乎生了风一般,裙子下把飘得有些高,露出了下边的一双青色梅子绿的绣花鞋面儿,管事妈妈慌忙将她拉住:“夫人,走慢些!”抬眼见郑六夫人脸色似乎有恨意,只能慢慢劝导:“大房现儿只有六爷是在荥阳,老夫人还不是靠着你给她打理内务?虽说老夫人肯定记挂着的是她亲生的儿子,可毕竟在其余几位爷里头,最得喜欢的,还只有咱们六爷和夫人你了。” 郑六夫人撇了撇嘴,脚步放慢了几分,郑老夫人哪里是喜欢自己?只不过是现儿大房其余几位爷都是在外头做官,一年到头也只是年关才回来一趟,有时外任放得远了还不一定会回。大房只剩了自己夫君没有出身,只能呆在荥阳替郑大太爷管些事情,老夫人年事已高,家里的内务不只能给自己打理还能交给谁去?自己这么多年贴心贴意的听她的吩咐,就看到时候她能不能从指头缝里漏点好处给自己。当下最大的好处便是这儿女亲事了,郑大太爷与老夫人交游广,在里边挑两门合适的亲事,让自己两个女儿嫁个好人家才算是得了好处呢。 不管怎么说,先巴结着老夫人才是正经,郑六夫人捏了捏拳头,由贴身妈妈扶着走进了“悠然农家香”,瞧着里边到处都是人,不由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一个堂堂的夫人,怎么能与这些市井小民挤到一处买菜?她又转身折了出去坐回到了马车上头:“妈妈,你去看看罢,随意挑些菜蔬水果回来,我看看究竟是不是如他们所说这般新鲜好吃。” 第一百零六章大宅门勾心斗角 华堂的走廊下有着阴阴的凉影,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透过那茜纱帘子往里边偷偷瞅了一眼,见里边郑老夫人坐在中间,身边围了几个孙女儿,个个打扮得如花朵儿一般,正声音娇柔的在说着话儿,一个丫鬟不由得羡艳的叹了口气:“十五小姐真是命好。” 旁边站着的那个撇了撇嘴儿,头上的一支镶金虫草头儿的簪子不住的闪着亮:“什么命好不好的,你以为英国公府就那般容易嫁进去的?不是说相看而已,偏生要闹出这么大排场来,若是没有被相中,那可怎生是好?” “咱们大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看,基本就是定了,哪有那么多意外好出,再说你瞧瞧,咱们十五小姐那可是才貌双全,荥阳郑氏又是大族,还能不被相中?”先前说话的那个丫鬟继续攀着门帘儿边往里头张望:“若是能指了我去做陪嫁丫鬟,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陪嫁丫鬟也只是个丫鬟罢了,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只有能脱了这个奴籍,自由自在的去找生计,这才好呢。”虫草头儿簪子依旧亮闪闪的晃着人的眼睛,门帘子前边的地上点点碎金:“你以为英国公府又能好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大宅门里龌龊的事儿不会少!” 两人正在攀谈着,就见打扮得色彩斑斓的郑六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提着几个小篓子。两个丫鬟赶紧微微低头行礼:“六夫人安好。” 郑六夫人走到面前来,身边的婆子已经塞了一个小银毫子在两人手中:“老夫人今日心情如何?” 别着虫草头簪子的丫鬟嘴角轻轻扬起:“一早起来便笑吟吟的,颇有兴致,这会子找了几位姑娘在说闲话儿呢。” 郑六夫人整了整身上的轻纱披帛,昂起了头:“走,跟我进去。” 两个丫鬟慌忙将门帘儿打起,软软的茜纱在手中变成细细的一把儿,郑六夫人身量颇高,头发上的赤金满池娇分心差点挂到了茜纱帘子,她头略微低了低,这才迈步走进了大堂里边。 郑老夫人眯眼瞧了瞧面前站着的老六媳妇,只觉得进来了一座活动的珠宝架子,从头到手到腰间,到处都能见着珠光闪闪,心中不由暗自鄙夷,真真是小家子气恨不能将好东西都披挂上阵戴齐全,其余几个媳妇哪是这眼皮子浅的? 只不过自己也不好多说她什么,毕竟大房只有老六还在荥阳,还得靠着他们俩夫妇多跑跑腿呢。郑老夫人笑着朝郑六夫人点了点头:“老六媳妇,那篓子里是些什么东西?” 郑六夫人上前一步,满脸笑容道:“西大街新开了一家铺子,叫悠然农家香,里边卖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媳妇今日特地亲自去了那铺子里,选了些时新水果,送来给婆婆瞧瞧,若是觉得还行,那过几日府里头的宴会便用这个。” 郑老夫人“唔”了一身,吩咐站在一旁的邀月道:“叫人去洗了端上来。” 不多时那李子梨子香瓜菱角莲蓬都端了过来,足足配了几大盘子,颜色相映成趣,摆在那里格外鲜明。郑香枝从盘子里边抓起了一颗李子瞧了瞧:“这颜色怪好看的,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她朝郑老夫人笑了笑:“祖母,若是这李子酸涩,倒了祖母的牙齿怎生是好?香枝先替祖母尝尝滋味。” 旁边郑香莲也拿起了一个莲蓬让丫鬟们去将莲子肉给剥出来:“这莲子清热解毒,夏天吃最合适,祖母可以多吃些。灵香,你们要仔细去了里边的莲心,十分清苦。” “还是你们俩有孝心。”郑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右首坐着的几个小姐听了心里有如针扎一般,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谁也不说话。郑六夫人瞧着自己两人女儿一声儿也不吭,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她们身边的贴身丫鬟一眼,两人见了郑夫人那模样,赶紧轻轻按了按郑香依与郑香晴的肩膀一下,两人抬头,见母亲正鼓着眼儿在看自己,知道她的意思,要她们也去讨好郑老夫人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0 ,相互对望了一眼。 “祖母,这梨子瞧着有些大,不如将它切成小块,祖母吃起来也方便些。”郑香晴想了想,拿起一只梨子,小声说了一句。郑老夫人的脸却旋即耷拉了下来:“明知你十五姐姐就要去京城了,偏偏还拿这分梨的话儿来戳我的心肝子!怎么这般不会说话?如此嘴拙,到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晓!” 郑六夫人见郑香枝与郑香莲一说话便讨喜,可自己女儿一张开便被郑老夫人训斥,心里头十分不自在,站在那里脸色尴尬,郑老夫人瞧她那模样,心里也知道原委,拿起一颗剥好的莲子肉尝了尝:“这莲子尝起来倒鲜嫩,香枝,李子味道如何?” “挺不错,肉甜,汁水多。”郑香枝已经吃了一颗李子,正伸着手让丫鬟给她揩手指头,那十根手指就如葱管儿一般,又白又细,手腕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多宝镯子,金镶玉打底,上头嵌着不少宝石,五彩缤纷额闪着亮。郑六夫人瞧着自己两个女儿手腕处的赤金镯子,心里一阵不舒服,婆婆偏心也实在太厉害了些,她那么多好东西,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舍一样两样给自己的女儿,对大房三房五房的几个丫头倒是毫不吝啬。 “既然香枝丫头说好,那就这么定下来罢,都准备齐全了没有?”郑老夫人望了望站在那里一脸不自在的郑六夫人,再三叮嘱:“可不能出了什么事儿!” “媳妇定然当尽心竭力,婆婆便放心罢!”郑六夫人笑着行了个礼儿:“婆婆,府内杂事儿多,媳妇先出去瞧瞧。” “去罢!”郑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府里头可真是少不了你,老六媳妇,你是个能干的。” 郑六夫人气呼呼的带了贴身丫鬟婆子走出了大堂,瞧着外边日头白花花的一片,心中更是有几分不舒服:“去翻翻黄历看看,今日是不是诸事不宜?”从清早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即便婆婆最后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儿,可那话看似是在赞扬自己,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心甘情愿替她做事罢了,真心想要褒奖,对自己两个女儿好一点才是最实惠的。 “夫人,咱们不能跟十五小姐与十八小姐比,她们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管事妈妈小心翼翼道:“夫人只要是在打理内务里得了些实惠便好。” “哼,得了些实惠?指派了她几个心腹过来,美名其曰是我一个人管事太累,来几个帮忙的,实则不是给她在这里监管着?我即便是想多攒些好处,可要做得不显山露水还真是为难。”郑六夫人走到了一座凉亭前边,见着周围树木葱茏,倒也是显得阴凉一片,前边还有几座假山,将凉亭与外边隔断:“跟我去那亭子里歇歇脚。” 丫鬟婆子赶紧上前替郑六夫人将凉亭里的桌子凳子擦拭了一番,郑六夫人的贴身丫鬟道:“夫人,我去取柄蒲扇过来,这里虽然荫凉,可终究还是有些暑气。”郑六夫人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妈妈道:“你也一道去,帮我去盏冰镇酸梅汤来。” 两人应了一声,踏着碎步下了台阶,另外一个贴身丫鬟则留在凉亭里边,低声说了些府里头的闲话儿:“听丹霞园的小丫头子说,十五小姐现儿已经在准备东西了,老夫人昨日去了丹霞园,将她陪嫁里边的一对多宝手镯子拆了,十五小姐和十八小姐每人得了一只。” 难怪今日见着郑香枝手腕上的夺宝镯子觉得眼生,原来是昨日才得的。郑六夫人一想着便觉气愤不已,自己讨好了郑老夫人这么多年,可她偏生手里卡得紧紧的,她陪嫁丰厚,原来掌管府里内务时更赚得盆满钵满,可却不肯漏一点点给六房。想着郑香依与郑香晴手腕上的那赤金镯子,郑六夫人咬了咬牙,本以为自己给女儿买的这两只镯子成色好,款式新,可今日与那多宝镯子一比,那可便显得寒酸了。 “夫人,咱们小六房又不是没有银子,何必眼热着老夫人的?夫人随便哪地方刮些下来便能给两位小姐买对好镯子了。”那丫鬟瞅着郑六夫人满脸不虞,只能小心翼翼的建言,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惹得主子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郑六夫人不悦的瞧了那丫鬟一眼:“六房又不是只有两位小姐,还有四个少爷呢,虽然有两个是姨娘生的,成亲的时候不还是要从小六房的账目上开支?即便将那两个扒开,我自己的额两个儿子,怎么说也要比女儿金贵些,银子可全要花在他们两个身上。若是老夫人心里头高兴,打赏了香依和香晴些首饰,那我也能省出一笔银子来。” 那丫鬟听了郑六夫人说话,哪里还敢开口,只能唯唯诺诺的垂手站在一旁,凉亭里边刹那间便沉默了下来,只听着树上的知了不住的在长鸣,让人听得心里头不由得有几分焦躁。 “香莲姐姐,你可要帮我出一口气。”外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还有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往凉亭这边来。郑六夫人耳朵颇尖,听出来那是郑香枝的声音,赶紧站起身来,带着贴身丫鬟转到了假山的后边。 “出什么气?你还记着及笄那日的事儿?”郑香莲瞧了一眼挽着她的手往前走的郑香枝,伸手刮了下她的脸颊:“你便算了罢,那郑香盈也只不过是掐青了你的手腕,你也向祖母告了状,这事儿也该揭过了。” “怎么能就这样揭过了?”郑香枝嘟起了嘴巴,一脸的气愤模样:“你是没有被她捏着手腕不知道那滋味,她那力气可大得惊人,我都痛了好几日!再说她欺负我,不是在欺负咱们大房?还能由着她这样打脸不成?” 郑香莲缓缓走上了凉亭,瞥了一眼不依不饶模样的郑香枝:“那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样做?我听听是不是可行。” 第一百零七章叹可笑螳螂捕蝉 凉亭的位置很好,周围绿树葱茏,四面凉风习习,真是极适合聊天的处所。丫鬟们将石桌石凳擦了擦:“倒是干净,没有一丝儿灰尘。” “这地方经常有人来坐,自然会干净些。”一个丫鬟拿着刚刚擦石凳的帕子瞧了瞧,上边有一丝淡淡的灰色印记:“你看,这不还是有灰尘的?” “这世上的事儿,怎么能做到一尘不染?”郑香莲笑了笑,拉着郑香枝的手坐了下来:“香枝,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样做?” “我听祖母说过几日要给你办宴席,到时候各房姐妹都要邀请过来。”郑香枝深思道:“不如我们寻个不注意,偷偷塞件东西到她荷包里头,然后……”她笑了笑,举起了自己的手腕儿,多宝镯子映着阳光,那光彩一闪而过,地上万点金星:“一般的东西她定然瞧不上,这贵重物事不由得她不动心。” “香枝,这样怎么行?毕竟是族里的姐妹,攀诬她手脚不干净,说出去咱们脸上也没光彩。”郑香莲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如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1 塞到她丫鬟的荷包里边,到时候将那丫鬟捉出来便是,虽然这事儿明面瞧着与她无关,可旁人都会想,是不是她动了这心思才让丫鬟下手的呢?即便是旁人不这么想,也可以定她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儿。” “哎呀,十五姐姐,你可真是聪明,比我这法子又好多了!”郑香枝拍了拍桌子,脸上都出敬佩的神色来:“难怪祖母要我向你多学着些,果然是比我想的又高明多了。” “咱们都是郑氏姐妹,不必做事太绝,也得给她留一条退路不是?”郑香莲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再说了,她亲自动手偷镯子,旁人也会有些不相信,推到她丫鬟身上,既合情理,又能让人往旁处想,这岂不是一举两得?”郑香莲伸出手替郑香枝抚平了裙裳上的褶皱:“以后遇着什么事儿该多想想,别这般风风火火的!” “我知道十五姐姐对我最好!”郑香枝笑眯眯的将头靠在郑香莲肩膀上边:“十五姐姐要去京城了,香枝可真舍不得。” “咱们都是大房的姐妹,咱们的爹又是祖母亲出的,自然要比其余姐妹感情要相好些。有什么舍不得呢,以后你也是要回京城的,咱们京城再见面便是了。”郑香莲笑吟吟的拿起丫鬟摆在桌子上边的水果:“香枝,来尝尝这个瓜,瞧着瓤儿的颜色好。” 郑香枝直起身子,拿过一小块切好的香瓜,几口便将它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巴:“十五姐姐,你说得真对,咱们可算是最亲的姐妹了。今日你瞧见刘婶娘那脸色没有,沉得像刷了锅底灰一般!哼,她那郑香依与郑香晴笨嘴笨舌的,吃了祖母的排头也是活该!” 旁边郑香枝的贴身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说得可真贴切,今日六夫人的脸,便是抹了一层粉也盖不住那沉沉的黑色。” “谁让她自不量力,总想要郑香依与郑香晴到祖母面前分宠,郑香依郑香晴那两个笨人,怎么及得上我与十五姐姐的聪明伶俐?连话都不会说,还想得祖母垂爱不成?”郑香枝笑嘻嘻的将手伸了出去,让那多宝镯子不住的转着:“瞧这镯子多美,可祖母就只给了我与十五姐姐,她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笑声与说话声慢慢远去,郑六夫人从假山后头闪了出来,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头上的赤金满池娇分心也勾了一点点苔藓,金灿灿的顶端沾着一点深绿色。身边的贴身丫鬟弯下腰替郑六夫人拍打着衣裳上的灰尘,一脸恐惧,不敢吱声,方才十五小姐与十八小姐肆无忌惮的将小六房两位小姐贬得一无是处,还附带着说了夫人的坏话,自己瞧着夫人的手捏成拳头顶着假山,不住的在发着抖儿,想必是气得狠了。 “木荷,过几日的宴会,你可得给我盯紧着十五小姐身边的人一些。”好半日,郑六夫人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自己的香依与香晴可不是她们能随意作践的,总得让她们吃了暗亏却出不了声才好。 午间在荷塘上的水榭歇息可真是舒服,郑香盈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处飘来淡淡的荷花清香,抬起头来往窗户外边瞧了瞧,就见满池的荷花盛开,星星点点的缀在碧绿的荷叶中,旁边还不时伸出几竿芦苇,微风一吹,便见芦苇上头飞起了一两片毛絮子,慢慢的在荷塘上空飞起落下。 今年郑香盈将这个小荷塘扩建了一番,比原来面积要大了不少,一半栽种的是白莲,一半却是红莲,两种颜色交织相映,十分有趣。荷塘上泊着的木舟也增加到了三条,有时她喜欢坐了一个木盆儿去荷塘里捞菱角儿,菱角生长十分快,不多时便能满满的捞上一盆,紫红色的菱角堆在身边,颜色娇艳得很。 菱角可是一种好植物,大周的人对于菱角似乎还不够重视,但郑香盈知道,这菱角多吃能补五脏,可以健脾益气,还能减肥,老菱角能加工成菱角粉,泡水煮粥都是再好不过了,菱角的叶子还能做青饲料和绿肥,真可谓全身都是宝。 “姑娘,今日咱们还下不下荷塘去捞菱角?”小翠见荷塘上边方妈妈和禄伯两人正分工合作,禄伯撑篙,方妈妈弯腰从水里捞出了一捧捧菱角,心中也痒痒不止:“超市里好像菱角都卖光了!” 郑香盈懒洋洋的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急什么,卖光了咱们趁机涨价!” 小翠听了只是掩嘴笑:“姑娘,你黑心了不少!” 主仆两人正说着玩笑话儿,就见鲁妈妈从荷塘那边跑了过来:“姑娘,大小姐来咱们归真园了。” 郑香盈一愣,郑香林许久没有来过归真园,今日来是做什么?过端午节的时候她回去了一趟,给东院西院都带了些归真园自产的菜蔬和瓜果,另外给郑远寒送了几套合身的衣裳。杜姨娘感激得说不出话来,郑香芳与郑香芬围着她只是请求要来归真园玩:“什么时候我们过来玩玩呢,二姐姐,你那个园子可真美!” “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吃过午饭便一起跟我回归真园去罢。”郑香盈见两姐妹眼神里有着渴望的神色,不忍拒绝,当即允诺下来,郑香芳与郑香芬都快活得跳了起来。郑香盈转脸瞧着郑香林站在旁边,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由开口相邀:“大姐姐也一道同去?” 郑香林叹了口气:“宅子里事儿多……”咬了咬牙齿抬头道:“可我不放心两位妹妹,还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罢。” 自从端午以后,郑香林便没再来过归真园,今日怎么便过来了?郑香盈冲着鲁妈妈点了点头:“妈妈,你去将大小姐带到这边来。” 郑香林穿着一袭浅黄色的衣裳,走到绿柳翩翩的青石小径上,裙袂飞扬,远远瞧着就如一幅画儿一般。郑香盈微微一笑:“大姐姐长愈发好看了些,身量高了,那脸却依旧是瓜子壳儿一般,十分耐看。”心中默默添了一句,胸部也鼓胀起来些了。 “二妹妹,你倒会享福,这水榭里边真是凉风习习。”郑香林走了进来,水榭的窗户是对着打开的,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她的裙子吹得裹住双腿不住的拍打着,头发也瞬间飘飞了起来,迷了她的眼睛。 “人生在世,不学会享福怎么对得住自己,不要枉来人世走一遭。”郑香盈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大姐姐请坐。”瞧着郑香林一直在看着自己身子下边的竹塌,不以为然笑了笑:“天气热,我便在这水榭里午休,摆了这竹塌在这里也方便。” “香盈,怎么能睡在外头?被人瞧见了多不好!”郑香林脸上有几分犹豫,可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你要注意闺誉!” 郑香盈哈哈一笑,拍了拍竹塌道:“这是我的园子,我想到哪里睡便到哪里睡,还由得了旁人说?大姐姐,我这可是上好的水竹做成的小塌,睡上去遍体生凉,不信你来试试,可凉快了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2 。” 郑香林慌忙摆手道:“我便不试了,只是以后你需注意些,年岁渐长,小心旁人说闲话。” “大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香盈做事自然有分寸,你便别担心了。”郑香盈望了望郑香林,见她眉间似乎有阴悒之色,不由得问了一句:“大姐姐,你可是遇着什么为难事儿了?瞧你这眉头怎么也展不开似的。” 郑香林叹了口气:“二妹妹,我都不好怎么和你开口,大房今日上午送了张帖子过来,说大房的十五姐姐要回京城,让我们各房姐妹后日里去大房与她送别。” “哦,就是说请我们去吃饭?”郑香盈笑了笑:“去就去呗,有人请吃饭自然是好事。” “可咱们究竟该送些什么贺礼过去?听说这次十五姐姐回京是要去相看的,英国公府有意聘她,咱们送的礼可不能寒酸。”郑香林脸上有着羞愧的颜色,说话有些期期艾艾:“虽说才领了一千两银子,可三弟弟生了病,西院杜姨娘那边领了一百两去,这边夏衣的银子还压着没有付呢,等扣除下来,就只有几百两银子合用了……”郑香盈越说声音越小:“我一想着要送贺礼,心里头便发慌。” “这有什么?其余几房钱多便多送,我们七房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随便送点东西,意思意思便够了,咱们可不能和其余几房攀比。”郑香盈摸起竹塌上头的团扇摇了摇,心里边一阵烦躁,这人情帐多了就是为难,不扯旁支,现儿郑氏都有七房,每年生日喜庆,还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 “可是大哥说十五姐姐是要嫁进英国公府的,咱们自然不能怠慢,以后还得指望她提携一二呢。”郑香林慢吞吞的说道:“我想着也是这个理儿,所以才来找二妹妹商量。” “提携?我们靠她提携什么?提我们说门好亲事?”郑香盈不以为然的将扇子扔到了竹塌上头,白了郑香林一眼,此时却见郑香林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丝粉色的飞霞来。 ☆、第58章 诉苦请指点迷津 水榭的雕花窗子不住在微微的晃动,一点细碎的屑子从窗户一角掉了下来,从荷叶间缝隙里倏忽没入水中,发出极细极轻的响声。 郑香林有些不自在的坐在那里,郑香盈方才毫不回避的提到亲事,她的心里便砰砰狂跳了起来,再过三个月她便要满十二,过了十二,那便意味着她能议亲,可是究竟谁有会关心她的亲事?莫非如郑香盈所说,那位大房的十五姐姐还能给自己说门好亲事不成? 方才她走进归真园,脚步便有些发软,一心想着能不能见到那个英俊的杨弓子,虽然他只是个下人,可她依然心中有些渴望,她想要见到他。郑香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努力的将脚步走得快些,这样也好快些走过那线青灰色的院墙。她害怕自己正在行走之间,那英俊少年便忽然从院门里走了出来,恐怕到时候自己会蓦然失态。 沿着那线青灰色的院墙走了一会到了院子正门,小丫头子欢快的跑到里边去报信,不多时穿着灰蓝色衣裳的鲁妈妈便走了出来,满脸带笑的让她与小莺进院子稍等,她这就去寻小姐回来。 没料想郑香盈在水榭玩得高兴,让鲁妈妈带她去水榭那边,几人跨出院子,才走了几步,她眼角便瞥着有个身影从仆人的院子那边出来,飞快的走去了后院,那人穿着灰蓝色粗布衣裳,从后背看,仿佛便是那杨弓子,郑香林脚下一滞,只觉自己脸上发烫,再抬头看时,那人却早已不见。 一丝丝惆怅伴着一丝丝紧张,郑香林一路上都是心上心下,脚下的步子也十分缓慢,好不容易走到水榭,见面与郑香盈才说了几句话,忽然听着郑香盈提起亲事,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杨弓子身上。 她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可荥阳郑氏大抵是绝不会让自己去嫁给一个下人的,不如自己偷偷给他一些银子,让他赎了身,他必然会感激自己。再给他些银子让他去外边闯荡,看他能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到时候也能向族里来提亲。郑香林坐在那里,满脑子胡思乱想,郑香盈后边究竟说了些什么,她一句话也没听见,直到站在身边的小莺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姑娘,姑娘?” 见郑香林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郑香盈微微一笑,这位庶姐可能心里存了什么事情,看起来年纪大了便有不少烦恼,或许是为了宅子里边的银钱问题,也或者是方才自己提到终身大事这一句引发了少女的春思。她望了望坐在对面的郑香林,穿着淡黄色的纱衣,衬得肌肤洁白,这一年来她的脸慢慢长开了些,眉目越发的姣好了,整个人就如一朵栀子花,颜色清淡,可却芳香扑鼻,忍不住想让人前去一亲芳泽。 “大姐姐,既然你没有异议,那我后日早晨便来老宅子这边,咱们姐妹俩一起去大房。”郑香盈笑着回头喊了一声小翠:“快去准备些东西让大小姐带回去!” 小翠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奔出了水榭,就见她穿着水碧色的衫子,恍若一片舞动的绿叶,飞快的飘过了曲廊到了岸边,又奔着往绿荫从中去了。郑香林心不在焉的追随着小翠的身影,心里一直在琢磨方才郑香盈与她说了什么话,小翠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将眼睛收回来,瞧着池塘里荷叶相依,满池荷香,不由得羡慕起郑香盈的悠闲生活来。 “大姐姐,你要保重身体,看你又瘦了些。”郑香盈话语里有几分关切,郑香林又瘦了些,下巴尖尖让人瞧了都觉得有几分怜惜。 “我知道,可每日里都在操劳内务,哪有歇息的时候。”郑香林的眉间蹙在一处,眼睛里边也露出愁苦神色来:“家中有些管事妈妈很是托大,有时我明知她们在买东西的时候克扣了银子,可却不敢斥责她们,唯恐她们不会尽心给我做事,眼见着银子被她们中间赚去不少,偏生还不能说,一想到这个,我心中便不舒服。” 郑香盈了解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典型的人善被人欺,自有那恶奴,见着主子年纪小脸皮薄,仗着自己在家中做久了,郑香林不敢将她怎么样,在采买东西上头尽情渔利,七房每个月的开支里边,指不定至少有了三成是贴补在这些妈妈身上了呢。 “大姐姐,难道你便没有去与姨娘说?”郑香盈沉吟了一声,这个时候正是用得着王姨娘的时候,她那粗鲁的言语,不正是用来对付那些刁仆的利器? “我曾与姨娘提过一句,可她哪里会管我为难之处!”郑香林的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姨娘只是管着每个月从她这里拿银子,替自己两个兄弟私自存了下来,根本便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情:“都是些用得老的人了,不过就是赚那么几文钱,你这般计较做什么!”王姨娘拿着银票喜笑颜开,小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3 心翼翼将那张银票收到盒子里边,转过头望着郑香林的眼睛有些不屑:“而且你便是想捉她们的把柄也要有证据,你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疑神疑鬼的觉得她们克扣了银子去,还要我帮着你去骂她们不成?” 郑香林咬了咬牙齿,眼睛里似乎能滴出水来一般,因着自己忍气吞声,那些管事妈妈越发的没有了顾忌,七房的日子眼见着便慢慢的紧巴起来,偏偏王姨娘总是要在她这里要银子,西院杜姨娘那边开支也不少,郑香林每日打开账簿子便觉得头疼,真恨不能将身上这副担子给卸了,自己带着小莺逃到外边去。 瞧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碧色,再看看水榭石桌上摆着的瓜果香茗,郑香林由衷的感叹,二妹妹真是会过日子,难怪她那会子在宗祠大吵大闹,那场吵闹也真是值得了。 郑香盈听着郑香林诉苦,本欲不想多说什么,可转念想到若自己不出手相助,恐怕郑香林会继续来归真园找她诉苦,况且七房老宅子的日子不好过,自己也不能做到完全袖手旁观,少不得还要帮扶一二,与其到时候自己去贴补,不如现儿教郑香林如何处事的法子。 “大姐姐,你莫怪香盈说得直,你这性子也太软糯了些。”郑香林从竹塌上捡起团扇微微摇了摇,一丝丝凉风将她鬓边的垂发吹了起来,一对蝴蝶耳坠子也不住的在晃荡着,金色的翅膀上嵌了米粒大的碎珠子,瞧着十分别致。 “大姐姐,若你再这般放任那些刁谱,以后七房更不好过日子呢。现儿才过了差不多九个月,那一屋子仆妇便成了这般模样,再过两年你瞧瞧,保准那些仆妇在自己家里的穿者打扮比你还要好。”郑香盈望着郑香林慢慢苍白的脸色,心中也是为她担忧,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摊子完全烂了,更不好收拾。 “那该怎么办?”郑香林觉得喉头有些发紧,闭了闭眼睛,郑香盈说得对,她能想象到过了两年,七房定然是一副破蔽的光景:“二妹妹,你教我个法子,我知道你肯定会有法子的。”郑香林乞求般看着郑香盈,一丝丝希望从眼底慢慢升起。 “那便要看大姐姐有没有这决心了。”郑香盈微微一笑,其实这事情也很好办,只是郑香林恐怕没有那魄力。这人分三六九等,有贪财的,也有忠心服侍主子的,将那黑心贪财的撤了,换上忠心于自己的人去做管事妈妈,自然每月能多节余一些银子出来。将内宅好好整治一番,多出的人手都处理掉,若不是签了卖身死契的,便结了工钱让她走人,若是那种签了死契的更好办,直接喊了牙行出来卖了,也能倒腾些银子出来。 “那岂不是要得罪不少人?”郑香林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都有些发抖:“那几房管事妈妈都是郑家的家生子长大的,她的父母亲戚都在荥阳郑氏做事,动了她一个,少不得有人会说到族里去,指不定旁边几房又会来说闲话呢。再说了,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能卖掉?也没有人要了罢,况且这么大了还拿去卖,多不给她脸面。”郑香林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涔涔的脸,二妹妹这做法实在太狠辣了些。 “所以我担忧的是大姐姐下不了这个狠手。”郑香盈微微一笑,望了望站在郑香林身边的小莺道:“小莺,你是个聪明的,我且问你,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个好法子?” 小莺一双大眼睛里边流露出赞许的意思,连连点头:“二小姐这法子确实不错,只是我们家姑娘嘴拙心软,是个谁都能搓圆打扁的糯米团子,哪里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你们家姑娘是个糯米团子,你们家姨娘可不是!”郑香盈撇了撇嘴,一个现成的恶人摆在这里,不好好利用她也真是可惜:“你只要私下里边与那小鹃小燕透露一丝两丝风声,便说那些管事的妈妈克扣银子数目太大,再这般下去,七房一个月里边有几百两银子都进了管事妈妈的腰包,由不得你们家姨娘会暴怒。” “然后呢?”郑香林可怜兮兮的抬起眼来望着郑香盈:“若是我姨娘去骂她们一顿,她们还不改,继续如此,那该如何?” “你们家姨娘唱黑脸,你便要学着唱白脸。”郑香盈瞧了瞧那对虚心求教的主仆,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你一边劝你们家姨娘不要再责骂那些管事妈妈,一边与那些妈妈说,若是以后再出现克扣银子的现象,那便怨不得,叫了牙行过来,把她给发卖了。” “二小姐说得对,姑娘,咱们这个叫先礼后兵!”小莺脸上有了一丝欢喜神色:“那些管事妈妈若还要再贪财,那也怨不得姑娘你了。” “而且你还要逐渐提拔一些忠心的妈妈去管事,不能只让她们就老老实实的干粗活,只有让那些贪心的婆子见了不是只有她们才能把着那来钱的门路,心里害怕,这才会收敛一些。”郑香盈又加上了几句:“至于你姨娘,也要看着给钱,不能为了她想给你两个兄弟攒私房钱,你便听之任之,若是她一味胡闹,只管去大房老夫人那边诉苦,她自然不敢再胡来。” 王姨娘原先不是大房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郑老夫人不是夸她温良恭敬?若是她的女儿亲自将她的恶行让旧主子知道,郑老夫人定然会觉得自己的脸肿得像馒头。 第一百零九章郑香盈老宅听闻 “小莺,方才二小姐说送什么去给大房十五小姐呢?我那会子有些头晕,没有听得大清楚,你听清楚了没有?”郑香林端端正正坐在马车里,目不斜视,即便是夏日的凉风将帘幕微微掀起一点,她也不敢从那缝隙里往外边瞧。 “二小姐说,咱们七房财力甚薄,郑氏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儿,用不着与旁人去攀比,若是大小姐想送首饰,太便宜的拿不出手,反而遭人耻笑。不如就去买几尺好绸缎,二小姐会带两篓鲜果过来,这般送了过去也不会显得寒酸。”小莺坐在郑香林身边,替她将鬓脚边儿理顺了下:“姑娘,我觉得二小姐说得对。你看看咱们三少爷的汤饼会,其余几房都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夫人在世的时候,郑氏亲族里有什么生日喜庆的事儿,从来便没有拉下过,送的东西虽说不是十分金贵,可也不会寒酸到了哪里,可他们的回礼是什么样儿的,姑娘自己心里难道便没个数?” 郑香林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我想将这份礼送得重些,可也拿不出银子来。回家你先照着二小姐的法子,找小鹃小燕去透些风声,姨娘心疼银子,少不得会跳出来帮我说话。” “姑娘你终于想通了。”小莺欢快的笑了起来,脸颊上有几粒不打眼的芝麻点儿,由外边透进来的日头影子照着,忽然间便明显了几分:“早该这样对付那些管事妈妈,老爷夫人不在,二小姐又住了出去,她们便一个个的猖狂了起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4 来。” “哎,还不知道会闹成怎么样呢。”郑香林两只手交握在一处,捏着自己的指节越发的白了几分,小小的尖下颌瘦得只有几指宽,从上往下看,只能瞧见一个尖尖的点。 归真园的水榭里边,郑香盈趴在窗口往外边瞧着,小翠与鲁妈妈划了一条船正在捞菱角,鲁妈妈用竹篙撑着小船,小翠正挽了衣袖,俯身在水里捞出一串串的藤蔓,笑微微的从茎上摘下尖尖角儿扔到船头,不多时便红艳艳的堆了大半边。 “姑娘,这边长了篙笋呢!”船划到岸边,小翠俯身一看,惊喜的叫了起来:“今晚让方妈妈做篙笋炒肉!” 郑香盈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拔几根上来。”这新鲜的篙笋最是好吃,炒肉吃入口滑溜溜的,有一种水漾漾的清香。方才与郑香林说着那些闲话,听了心中有些不舒坦,总得要找点好东西尝尝,这才会让一口闷气散掉些。 回到院子,方妈妈正在门口等着她们,见着郑香盈从外边回来,笑眯眯的将她拉到了一旁:“姑娘,我正想问你一件事儿,这杏脯已经做好了,全进了坛子,什么时候拿去超市那边卖呐?” 方妈妈最近几个月带着仆妇们做了不少桃条杏脯,现在正准备做姜丝梅子,可自己做了不少,却还没有拿去上架,东西变不出银子,心里不免有根刺儿一般,鲁妈妈的酒卖得很好,何嫂子管理超市也井井有条,那边王嫂子李嫂子帮姑娘养鸡种菜,人人都成了姑娘的左膀右臂,只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用处似的。 见方妈妈焦急,郑香盈笑了笑:“妈妈,你莫要慌张!我已经让人去定制小篮子去了,每个篮子约莫能装半斤,到时候我会在柜台后边装个多宝格,将你做的果脯摆到那里卖。”郑香盈笑着拉住方妈妈的衣袖,偏头瞧了瞧方妈妈那张神色焦急的脸,笑嘻嘻的打趣她:“妈妈,这果脯肯定能卖一大笔银子,你便将心搁回肚子里边去罢!” 她早就想过了卖果脯的事儿,这果脯可不能摆在货架上边任由顾客挑选,若是遇着嘴馋的,一次吃了半篮子都没准儿。想来想去,她决定在结账的那块墙壁上装个多宝格,将各色果脯摆到那多宝格上边。 柜台上可以放几小篮子,让排队等着结账的顾客拿了当零嘴儿吃,有那么多人在瞧着,自然一次也不会拿得多,若是尝着觉得味道好,自然会带一篮回去,这样既能做推销,也不怕旁人贪嘴吃太多。 方妈妈听着说已经安排周到,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影儿来,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不是妈妈心急,是那些帮着做果脯的嫂子们都在催着问呢!” 郑香盈忍俊不禁笑道:“我自然知道,妈妈是不着急的。” 到了后日,郑香盈带了几篓鲜果,又带了几只小篮子,里边盛着方妈妈做的各色果脯去了荥阳。她先去了老宅子那边找郑香林,带着小翠走去主院大厅,还没进去就听着里边有王姨娘宏亮的叫骂声:“都是白眼狼,喂了这么多年都喂不熟,一个个只会搂了东西往自己怀里扒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这么肥的贼胆儿!” 看起来郑香林还是用了自己给她出的计策,郑香盈站在院墙外边没有进去,就听着里边王姨娘放泼,骂人的话流水儿一般出来了,那声音高高低低,跌宕起伏,言辞十分接地气,颇富有乡土气息,听了只觉耳朵里边热闹得很。 正扶着院墙听得高兴,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郑香芳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见着郑香盈站在那里,小声的喊了一句:“二姐姐今日过来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笑微微的看着郑香芳,才几个月不见,她又长高了些,身上穿着的裙子仿佛有些短,吊在脚踝那处,露出了一双玫红的绣花鞋儿,上边绣着缠枝丁香花,一线细碎的叶子沿着鞋面儿蔓延下去,中间托出几簇淡紫色的丁香。 “二姐姐,王姨娘又在骂人了。”郑香芳听了两句,唇边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每次见她生气骂人,我便高兴——只要不是骂我姨娘,我巴不得她多骂几句让人听笑话。” “你姨娘身子可好?”虽然郑香盈不喜欢王姨娘,可听着郑香芳这几句话却也觉得不是滋味,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恨意,不知道将来这老宅子会闹腾成什么样子呢。 “姨娘自从生了弟弟以后,精神好了许多,身子也眼见着健旺了,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脸上也有红润了。”郑香芳脸上有止不住的笑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我弟弟现儿真好玩儿,他会眼睛追着你瞧,还会嘟嘴朝你撒娇呢。”见郑香盈听得笑意微微,郑香芳不由分说便拉住郑香盈的手道:“二姐姐,你来我们西院歇歇气儿。” 郑香盈瞧着郑香芳那副献宝的神色,不由得心中感叹,这大周究竟还是重男轻女,就连自己自身都将男子看得至高无上,只不过是个奶娃娃,现儿便占据了郑香芳的整个心思,十句话里有五句必然是要提到自己那个弟弟。 走到西院,杜姨娘正抱着郑远寒在走廊下边玩耍,细竹帘子拉了起来隔住阳光,但是透过细竹帘子还是能见着外边的人影。杜姨娘见着郑香盈跟着郑香芳走了进来,慌忙将手中的郑远寒交给奶妈,赶紧迎了过来行礼:“二小姐安好。” 杜姨娘还是与以前一般谨小慎微,郑香盈瞧了瞧她,果然发福了,整个人身子上堆了不少肉,尤其是那腰十分明显,弯腰的时候看得特别清楚,似乎有几圈波纹在上边不住浮动。“姨娘何必多礼。”郑香盈回头吩咐小翠去将一篓鲜果和一篮子果脯拿进来:“给姨娘来尝尝鲜。” 杜姨娘听了受宠若惊,满眼含泪,招呼着丫鬟婆子上茶端零嘴儿出来:“二小姐若是不嫌弃,到我屋子里坐坐。” 郑香盈摆了摆手道:“我要跟大姐姐去大房那边给十五姐姐送行呢,就不多坐了,只是过来看看姨娘和妹妹弟弟而已。”伸手从奶妈那边接过郑远寒,只见他方头大面,果然生了一副有福之相,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瞧着自己,可能是觉得面生,郑远寒的嘴巴瘪了瘪,似乎要哭出来,身子不住的在挣扎着,白胖的手儿往杜姨娘那边挥舞着。 “是二姐姐来看你了,弟弟别闹!”郑香芳在旁边逗弄着郑远寒,好不容易才没有让他掉眼泪,他趴在郑香盈肩头,瞧着郑香芳的脸,忽然的笑了起来,一溜口水滴在了郑香盈肩膀上头。杜姨娘看了大惊失色,赶紧拿出手帕子来给郑香盈擦那道口水印子,一边诚惶诚恐的替郑远寒道歉,见杜姨娘谦卑成这模样,郑香盈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将郑远帆交给了奶妈:“姨娘,不过是滴了些口水,没事儿。” “二姐姐,今日能不能带我去大房那边?”站在一旁的郑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5 香芳忽然开口了,让郑香盈微微一愣:“三妹妹,大房来的帖子上头好像只写了大姐姐和我的名字。”郑香林能去,可能是郑老夫人给王姨娘面子,自己是七房嫡女,定然是要去了,而郑香芳和郑香芬既没有靠山又没有背景,自然不在被邀请之列。只是大房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真想不通为何郑香芳如此心心念念的想要去那边瞧瞧。 “香芳,你今年才九岁,还没到年纪,等着你满了十岁,二姐姐再带你去大房那边给郑老夫人请安。”瞧着郑香芳一脸渴望的瞧着自己,不想打击了她的兴致,郑香盈只好说了一句推搪的话,可郑香芳听着便当了真,用力点了点头:“那我便等到明年再与二姐姐来提这事儿,二姐姐可要记到心里头!” 正在说话间,小翠带着一个小丫鬟抱着鲜果与果脯进来:“姑娘,大小姐说收拾好了,就等着你出去呢。” 第一百一十章 繁华处鲜花着锦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边走着,郑香盈转脸望了望坐在身边的郑香林:“大姐姐,方才我进来听着你家姨娘在骂人。” 郑香林脸上有几分尴尬,点了点头道:“那莫妈妈今日买菜回来,我姨娘便冲进来骂她,开始莫妈妈还还嘴,把我姨娘气着了,这才骂开了去。” 小莺与小翠并肩坐在侧面,手里扶着装水果的篓子,抬眼望着郑香林道:“姑娘,姨娘说话虽然粗鲁些,可她毕竟还是在帮着你的,没瞧见那些妈妈们都闭了嘴巴不敢吱声,一个个还有了些畏惧,特别是姑娘说以后要撤换一批人,那些人更是有些害怕了。” “大姐姐,你必须自己要强势起来,若是你自己都不强,那还能指望谁替你撑腰?现儿七房这个模样,你再软下去,恐怕家底都会被那几个刁奴淘空了。”郑香盈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儿,举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上边有着玉白色的蔻丹,浅浅的象牙白,发出珍珠般的亮光,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郑香林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一时间车厢里头安静了下来,就听着车轮辘辘作响,单调循环,似乎拉出了一首无穷无尽的曲子,让这炎炎夏日愈发的燥热了起来,郑香林的额头上不久便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子。 “大小姐二小姐,到了。”前边传来禄伯的声音,小翠与小莺先跳了下去,掀起帘幕将郑香盈与郑香林扶了下来,禄伯将水果与果脯搬下马车,红艳艳的菱角与黄澄澄的梨子凑在一处,对比鲜明,仿佛两种颜色在厮杀一般。 门房识得郑香盈,见她与郑香林站在台阶那边,赶紧笑着迎了过来:“小姐安好,其余房的小姐已经来了不少,你们快些进去罢。”七房这位二小姐可是厉害,连老太爷老夫人都敢顶撞,自己更是得罪不起。 小翠将请帖交给门房,郑香盈指着那两篓水果和几蓝果脯道:“今日门边该有不少做事的小厮罢?快些打发两个过来,抬着这些东西跟我们进内院那边去。” 门房瞧着那水果与果脯,再看看小莺手里捧着的一个小包,瞧着该不是什么值钱物事,心里暗自好笑,别房小姐过来,身边的丫鬟都捧着精雕细琢的盒子,七房这两位小姐倒是别处心裁,就送这么点东西。只是他脸上也不显,招呼两个小厮过来,让他们抬了水果篓子跟着进去。 郑香林是第一次来大房这边,踏进大门,就见眼睛一亮,那青石小径一直通往花木幽深之处,脚下的青石上还雕刻着各色花卉,踩在脚下有微微的凸起感。走过垂花门进了内院,小径修得宽了些,路边还处处可见朱红色栏杆的抄手游廊,配着那茜纱的窗子,琉璃绿的横梁撑着那黑沉沉的瓦墙,瞧上去既厚重又精致。 路上不住的能瞧见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身上穿着皆不是粗布衣裳,全是细纱衣,甚至还有穿着湖绸裙裳的丫鬟,头上都带了一两支簪子,耳朵上垂着的耳珰闪闪的发亮,从身边经过时,一阵香风扑鼻。 瞧着大房里边这边繁华绣锦,郑香林不由得有几分畏惧,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偏头见郑香盈神态自若,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二妹妹,我心里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有没有吃人的妖怪。”郑香盈继续落落大方的往前走着,指了指树丛那边,隐隐见着有一角飞檐在葱茏的树叶里露了出来:“那边便是主院了,若是你姨娘以后索要银子太多你不好处置,你可以来这里向郑老夫人请安,顺便与她说说你的难处。” 郑香林低头小声说道:“姨娘……现儿还要得不多。”口里虽然说,心里边却没有底气,这个月郑远山刚刚将领来的一千两银子交给她便被王姨娘要走了两百两,她一想到这见事情心里边便发虚,这事儿迟早会被人知道,西院那边杜姨娘是个软糯性子,可她那两个女儿郑香芳郑香芬却是个不好糊弄的,每次想到这些事情,郑香林没由得都会头疼好半天。 郑香盈见郑香林说的话轻飘飘的,似乎着不了地,心里知道王姨娘肯定每个月拿了不少银子去存着,也不揭穿这事,凡事走着瞧,总有撑不下去的一天,这纸糊的窗户容易捅破,王姨娘做的事儿还能瞒得太久不成?今日她听着郑香芳的口气,眼见着这三妹妹很快便要来找王姨娘的碴子了呢。 两人走进内院的门,门边站着几个丫鬟,笑盈盈的行了个礼儿:“两位小姐跟我来。”一条小路蜿蜒,石板上刻着的都是莲花,走在上边似乎有步步生莲的感觉。跟着那丫鬟往前走,便见着了一幢朱红色的大堂,门槛儿却是墨绿,上边垂着两幅茜纱门帘,远远望过去看不清楚大堂里边有些什么人,只能隐隐见着有不少人影儿,正应了那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站在门边的两个丫鬟嫣然一笑,低眉敛容的将门帘子撩开,领着郑香盈她们过来的那丫鬟抢先跨进一步,清清脆脆的通传道:“七房的大小姐与二小姐来了。” 郑香盈拉住举步想往里边去的郑香林,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就听里边传来郑老夫人的声音:“带她们进来罢。” 那丫鬟走了出来,朝郑香盈与郑香林行了一礼:“两位小姐请。” 郑香林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跟在郑香盈身后迈步走了进去,进了大堂不敢到处看,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慢吞吞往前走,听着郑香盈在想郑老夫人问安,也跟着福身请安问候了一声。郑老夫人认得郑香盈,上回去七房处理杜姨娘的事情时也见过杜姨娘生的两个女儿,可却还未见过郑香林,见她向自己问好,和颜悦色道:“香林丫头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郑香林含羞带怯的站直了身子,抬眼望了下郑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郑老夫人穿了件灰青色的衫子,上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6 边用金线和银线绣了一副双色山水,头上带了一只碧玉簪,抹额中央的红宝石有鸽子蛋那般大小,天窗上漏下的光正照在上头,明晃晃的扎着眼睛。 “倒是个俊俏丫头,听说你现儿打理七房中馈?”郑老夫人满意的看着郑香林,不愧是王姨娘的女儿,生得一副好模样,又如此能干,刚才给自己问安的时候声音轻软,与那郑香盈一比,她更像嫡女些。 “回老夫人话,现儿父母都不在了,也只能是由香林担着这事儿了。”郑香林细声细气回了一句,眼睛盯着自己的裙边儿,不敢抬头看郑老夫人的脸。 瞧着她这恭敬的态度,郑老夫人越发满意,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你只管来大房找我商量,我这里闲着呢,来个人陪我说说闲话儿也好。” “祖母,你见着七房两位妹妹,便将香枝给忘了不成?”郑香枝从旁边的座位上款款的站了来,走到郑香林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眼,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向郑老夫人道:“祖母是翘着这位妹妹生得美貌,故而便不喜欢我们这些嫡亲的孙女了。” 郑老夫人呵呵笑道:“就香枝丫头最会贫嘴,分明知道祖母不是这意思,偏偏要到我面前来撒娇,我可不上你的当!”转脸看了看郑香盈,郑老夫人口气冷了几分:“香盈丫头今日也赶到了,上回你六伯父放外任请客,都没见着你来,不知道忙什么,竟然连族里的大事都不来露个面。” 郑香盈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是朗声道:“我原以为守孝便是要守在家里,不能到处乱跑的,原来全然不是这样。六伯父喜得功名,做侄女的自然要去庆贺,可毕竟已经有兄长代表我们七房过去,我自然要安安分分的在家中继续哀思父母。今日是十五姐姐要回京,得了大房的请帖,香盈自然要出来为十五姐姐送行,这一去,还不知道哪年才能见面了呢。” 郑老夫人一怔,早些日子她让老六媳妇给各房发请帖,倒是忘记了这档子事情,只想向族里的人夸耀自己的孙女快要嫁入英国公府了,现儿听着郑香盈提到她尚在孝期,心中便老大不自在,虽然说这守孝并没有规定哪里都不能去,但毕竟总觉得有个疙瘩在那里。 “香枝丫头,你香莲姐姐正在梳妆打扮,时辰还早,你便带着各房姐妹先去园子里边逛逛,或者去你那边坐坐。”郑老夫人挥了挥手,将一屋子孙女和侄孙女打发了出去,望着郑香盈挺得笔直的后背,郑老夫人吐了一口长气:“怎么每回见着她我心里边便觉得膈应。” 身后伸出了一双手,轻轻的在替郑老夫人按压着肩膀:“老夫人,你且宽宽心!七房二小姐虽然说话有些尖锐,可毕竟一年见不着几次,没必要为着她气坏了自己。再说了,跟咱们大房比,七房简直就是那萤火虫想与皓月争辉,哪里又入得了老夫人的眼呢。” “那倒是。”郑老夫人微微的闭了闭眼睛:“七房那个丫头她只管猖狂着,再过几年她便要议亲了,若不好好的在我面前服软,她的亲事落在哪一方,这可说不定。”吐了一口浊气,郑老夫人只觉得心里头舒服了不少,伸手摸了摸胸口,一点点笑影出现在脸上。 ☆、第59章 聚华堂粉磨登场 青石小径两旁都是花树,六月末的天气,树丛间几乎看不到旁的颜色,一味绿油油的闪着亮,唯有那石榴树上有胜火的榴花,垂在枝头将那细细的树枝儿都拉得沉沉的往下坠。一路走着能听到鸟鸣之声,婉转悠然,十分悦耳。 郑香枝带着众位姐妹往前边走,不时回头望了望落在后边的郑香盈与郑香林,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来:“七房的两位妹妹,可得走快些,别跟丢了。” 郑香盈诧异的望了郑香枝一眼,她不是不熟她,早先在族学时便与她有过数次冲突,对她的为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她绝对没有这样的好心招呼自己不要落队,再说上回郑香莲及笄时,自己因着送了那支单簪与她发生了冲突,郑香枝是个最记仇的人,怎么现儿便如那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冲她笑得这样甜蜜? 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郑香盈忽然生起了戒备之心,今日这次告别宴,可能会吃得不怎么安宁呢。望了望走在身边的郑香林,她正不住在打量着两旁风景,还不时的与小莺在细细的说着话儿,看来是被这内院风光给迷住了。 郑香枝要对付的绝不会是她,郑香盈暗自摇头,郑香林与郑香枝在族学的时候基本上没有说过什么话,方才郑老夫人说的话也表明了她对郑香林喜欢的态度,郑香枝不会这么没眼色要朝她下手,看来她的目标该是自己了。 可她究竟准备做什么?郑香盈迅速的想了很多种方法,前世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情节一窝蜂的涌上了脑海,可虽然似乎数目挺多,她却没有一个故事能记得很精准。仔细回忆,大抵是将人推到池子里边去出丑,或者是骗了去一个幽静的地方,然后领来一个男子,攀诬两人在约会之类。郑香盈定了定心神,今日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与大部队离开,即便有人要推她下水,临也要拽住郑香枝一起掉下去,怎么着也该拉个垫背的。 想到此处郑香盈脚步轻快了不少,见郑香枝又在回头张望,她拉了拉郑香林的衣袖道:“大姐姐,咱们得走快一些才是呢,没见那边十八姐姐看了我们好几回了?” 郑香林点了点头,一脸感激的神色:“十八姐姐人真好,金尊玉贵的,长得如此美貌,可依旧对咱们细声款语,没有一丝瞧不起。” 郑香盈也不辩驳,只是微微笑着,迈步朝前边走了去,走到前头些,就听郑香林在对众人说道:“今年我们大房这里又修了一处好景致,我带你们过去瞧瞧。” “亭台楼阁?这些哪户人家里边没有?”旁边二房的一位小姐嗤之以鼻:“咱们找处凉亭歇着罢,这天气怪热的,仔细中了暑气。” 郑香枝转过脸来,鬓边插着的桂枝香流苏不住的簌簌晃动着,脸上有着一种不屑:“若是亭台楼阁,我也不会说是好景致了,保准是你没见过的,别说是二房,就是豫王府里头也不一定有呢。” 听了她的话,众位郑家小姐都按捺不住好奇心,催着郑香枝带着过去瞧瞧,郑香枝笑了笑:“大家跟我来,到了那里便知道其中妙处。” 随着郑香枝走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就见前边有不少假山,堆出巉岩的模样来,有些太湖石瘦骨嶙峋,有些却十分饱满,各色各样立在那里,就如群山林立一般。“这假山阵用的石头都是从江南那边运来的。”郑香枝伸手摸了摸一块青灰色的山石,得意的望着众位郑家小姐道:“你们摸摸看,是不是还有湿气儿?” 郑香盈伸手摸了摸,那山石很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7 是光滑,上头似乎还凉沁沁的有水珠渗出,假山的上头还有着深绿色的青苔,有些还长着一两株野花野草。郑香枝说得没错,这该是太湖运过来的石头,最是适合拿来做假山。 “不过是几座假山而已,谁家里头没有?只不过是你这里多放了几块而已。”有人撇了撇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的景致。” 郑香枝回头轻蔑的笑了笑:“若只是几块石头,我又何必带了你们过来?且继续跟我走,到前头看看便知了。” 众人继续往前走着,才走了几步,便听见一种奇怪的响声,隐隐约约似乎是水响,但那声音十分大,竟有些像打雷一般。绕过假山林,前边豁然开朗,就见流水仿佛从天上来一般,湍急的拍打着两岸的岩石,怒吼着从上边冲了下来,雪白的流水溅着水花,就如碎琼乱玉一般明晃晃的扑了过来。 郑香枝指着上头那道水闸,很是得意的望着二房几位小姐:“你们二房没有这样的景致罢?这水闸是今年才修的,祖父说这地方最适合避暑消夏,坐在下头那凉亭里边,遍体生凉呢。” 隔断流水的地方有黑色的岩石,流水不住往下边飞溅,水闸上头刻了三个大字:碎玉闸。郑香盈瞧着不断冲下来的流水,心里不由得暗自点头,也就大房财大气粗,竟然想得出要修一道水闸来,素日里可以关闸储水,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开闸将水放下去。等自己的银子赚得多了些,也该在赤霞山那边修个小小水库,不仅可以养鱼,更大的功用是拿来存水,用以确保干旱的时候能有水源浇灌。 水闸两岸各修了一座凉亭,仿佛被笼在水雾里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有人好奇心大盛,指着那凉亭道:“咱们过去瞧瞧。” 郑香枝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点了点头道:“既然各位姐妹有些想去瞧瞧,那我便带着大家过去看看。” 郑香盈快步跟上了郑香枝,瞧这个架势,她是大概是打着要将自己推到水中去的主意了,自己怎么样也不能落了单,免得被人下手。正在往凉亭那边走,忽然郑香枝身边的一个丫头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先去将水给收了,等着各位小姐到了凉亭里再放水,这样那景色会更好看些。” 郑香枝停住了脚步,望着周围姐妹笑了笑:“众位可否有这么大的胆子试试,看那水流扑面而来是什么感觉?” 众人互相望了望,有几分犹豫,虽然这凉亭与那水闸有些距离,可还是害怕那水会将自己的衣裳淋湿,一时半会干不了,到时候去花厅领饭时便会出了大丑。 “不如这样,我们让丫鬟们先到里边去试试,若她们的裙裳没有湿,咱们再下去,你们瞧这样如何?”郑香枝很是体贴的望了众人一眼:“这样也不用担心会弄湿衣裳了。”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不是要算计自己?郑香盈眯了眯眼睛,望着不断从上边奔下来的流水,有些不相信,郑香枝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叫丫鬟们下去凉亭,究竟是何用意?她望了望站在身边的小翠,见她脸上有跃跃欲试的神色,将手从背后伸了过去,暗暗的捏住小翠的手心掐了一把。 小翠不提防被郑香盈掐了一把,几乎要“嗳哟”一声喊出来,可抬头瞧见郑香盈的眼神严厉,赶紧将耳朵凑了过来,就听郑香盈轻声道:“一切小心谨慎。”小翠扫了一眼郑香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姑娘,我一切留心。” “快来,咱们一起过去。”郑香枝的丫鬟走了过来,热络的牵住小翠和小莺的手,满脸带笑:“别怕别怕,我跟着我们家姑娘去那下头玩过几回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望着几个丫鬟往下边过去的身影,郑香盈有些担心,到底会出什么问题?这一切都透着奇怪的气息,让她有些想不破中间的玄机。带了小翠下边去,即便是将小翠推到水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水闸下边的水并不深,她能见着小溪底下的石块突出,肯定不能淹死人。只是让小翠掉到河里去湿了衣裳有什么用?这与陷害她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正在不住的想着主意,那水声忽然便停了,郑香盈抬头一看,原来上边已经将水闸关了,只有水闸上边淅淅沥沥的落下几滴水珠子,滴滴答答的掉到了下边的小溪里头。再看凉亭里边,几个丫鬟站在里边正在不住的说着闲话儿,她不敢有一丝走神,只是盯着小翠的身影不敢放松。 “注意啦,开闸放水了!”水闸上边站着的一个丫鬟喊了一句,旁边有两个小厮将水闸放开,一道亮闪闪的白练便倾泻而下,似乎朝凉亭里边的人扑了过来,几个丫鬟吓得脸上都没了颜色,捂着眼睛便往后退,小翠也跟着她们退了一步,这时她觉得腰上被谁推了一把,凉亭里的地面十分滑,她的脚没有能够站稳,猛的溜着往旁边小溪里边去了。 小翠大惊失色,伸手紧紧抱住了凉亭边上的一个石鼓,只觉得自己两条腿有些发凉,知道已经掉到了水里。旁边那几个丫鬟见了小翠掉到水里边去了,赶紧围拢过来,伸手将她拖了上来,小翠的衣裳全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一片,样子十分狼狈。 “是我不好,不该出这个主意的。”郑香枝的丫鬟见了小翠这样子,十分愧疚,搓着手儿道:“我带你去院子里边换件衣裳。” 小翠低头望了望自己,裤管湿哒哒的滴着水,鞋子也湿透了,不换件衣裳势必不能再在外边服侍郑香盈,于是点了点头:“劳烦这位姐姐了。” “妹子别说得这么客气,跟我来罢。我叫木荷,你叫什么名字?”木荷带着小翠往凉亭外边走,一面开口与她说着闲话儿。 “我叫小翠。”小翠低头拧着衣裳上边的水,低声回了一句,这时身后似乎被人轻轻掐了一把,回头一看,就见一个丫鬟正睁着眼睛瞧着她,脸上全是一副紧张神色。正在犹豫间,木荷也回头来看她:“小翠,走快些,要不你们家姑娘要等得着急了。” 小翠再看了看那丫鬟,见她此时脸色如常,没有半分异状。 第一百一十二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带你抄小路,你这模样儿,在大路上被人瞧见也不好。”木荷瞧了瞧小翠湿透的一身,非常体贴的带她走了小路。小路上到处都是树木,分花拂柳的钻了好久,这才到了郑香枝住的院子。 跨进院门就见前院有一群小丫头子,见她木荷带了小翠进来,都好奇的睁眼望着小翠,瞧着她一副狼狈模样,身上的衣裳不仅全部湿了,还沾了不少砂子泥土,捂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木荷姐姐,你从哪里领了个泥猴儿过来了?” 木荷朝她们端起了一张脸:“愈发没规矩了,客人过来你们竟然这般无赖?快去厨房取些热汤过来,让这位小翠姑娘沐浴。” 两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8 个小丫头子点了点头,飞快的往侧门跑了过去,一个小丫头子赶着上来,嘴巴里边说得甜甜的:“木荷姐姐,我陪你一起过去。” 将小翠带到洗沐的房子,有两人抬着热汤进来,木荷探着手进去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于是走了出来将门帘子放了,站在外边道:“我去给你找一套衣裳过来,你脱下来的湿衣裳交给我,我去叫人洗了,这天气容易干,等着下午你回去的时候便可以带着衣裳走了。” 小翠应了一声,在里边悉悉索索的脱起衣裳来,从门帘子下头将那衣裳递了出去。木荷接过了那些衣裳,捏了捏,见里边有个荷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冲着门帘子里边喊了一声:“我给你去寻套衣裳过来。”转脸吩咐那小丫头子道:“仔细在这里守着。” 小翠听着外边木荷与小丫头子的应答,再环视了一下这间洗浴的屋子,就见里边布置得甚是奇怪,连一张放衣裳的椅子都没有,心中揣度着素日里木荷她们洗沐究竟是将衣裳放到哪里,难道都是放在外边不成?她掬起一捧水从自己胸口浇下,水不热也不凉,缓缓的从肌肤上滚落下去,不一会便从脚踝处流了开来,水迹就如一条小蛇般缓缓的攀爬过了地面,一直到了屋子的最角落,又从那墙边的洞里流了出去。 拿着帕子擦洗着身子,小翠想起郑香盈叮嘱她的话“一切当心”,又想起自己在凉亭里遭遇的事情。似乎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临走时有个丫鬟还曾经掐过她一把,用眼神向她示意这里边有古怪。可究竟她们准备怎么对付自己?对付自己可有什么好处?小翠拿着帕子的手迟缓了下来,或者她们的目标并不在自己身上罢,该是用自己来对付姑娘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外边有说话的声音,那守门的小丫头子惊讶的“哟”了一声:“木荷姐姐,这不是你新做的那衣裳吗?怎么便舍得拿出来给人?” 木荷回话的声音十分温存娇柔:“本是我的错,自然要想法子好好弥补,只盼她不要嫌弃我的衣裳才好呢。” 听着外头这番话,小翠一时有些迷惑,这木荷该是个心思纯善之人,她难道还想着算计自己不成?这时门帘子外头响起了木荷的声音:“小翠,洗好了没有?我替你寻了套衣裳来,你先试试,若是穿着不合身便告诉我。” 门帘子那边低了一套衣裳进来,小翠拿到手里抖了抖,这是一件粉桃色夹着柳绿撞色滚边的衫子和同色的裤子,上边的绣花也十分精致。她试着穿到身上发现那衣裳十分合体,仿佛就是给她做的一般。 走了出来,守在门外的木荷与那小丫头子见了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来,木荷拉着小翠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翠穿这衣裳可真好看,原先还怕你穿着不合身,现儿我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咱们去梳下头发整下妆容便去找姑娘们去。” 小翠也正急着去找郑香盈,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跟着木荷去了内室梳妆。走进屋子便吃了一惊,但见屋子里边摆放着一张阔大的拔步床,上边有粉色的十二幅撒花俏纱帐,床上头精心雕琢着各色花卉,还嵌着精美的螺钿。床的一角立了一只美人托荷叶的灯,荷叶上边有一颗珠子,闪闪儿的发亮。再看靠着窗户的梳妆台,上边摆着明晃晃的一面镜子,镶嵌在金色框子里边,旁边还随意扔着一些宝石簪子钗环。 “这是木荷姐姐你的屋子?”小翠有些吃惊,站在门口有些不敢挪动。木荷瞧着她那副模样,淡淡儿一笑:“我哪里能住这么好的房间!若这是我的屋子,总怕晚上做梦也会笑呢!我的屋子是那间!”她回首指了指外边一个小隔间,里边放了一张小小的竹塌:“我上夜便睡在这里,要留心着里边姑娘喊我,或者要替她送些茶汤进去,或者要陪她说说闲话儿。”木荷见小翠站在那里不动弹,拉了拉她的手道:“你快些进来,我给你梳了头发就出去,姑娘这里的桂花头油格外香,我给你抹一点儿到头上,梳出来的发髻最最服帖好看。” 见木荷这般热心,小翠也不好推辞,跟着她走了进来坐在梳妆台边,木荷拧开一个精致的珐琅罐子,用玳瑁梳子在里边蘸了蘸,手指轻巧的替小翠梳妆起来:“小翠的头发生得好,乌油油的,又厚实。” 刚刚梳了一半,就听着外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似乎有两个丫鬟正在吵架,木荷皱了皱眉头,将梳子放下:“我去外边瞧瞧看,是哪几个不知事的在这里放赖!” 小翠点了点头:“木荷姐姐你去忙,我接着来梳完这头发便是。” 木荷转身便冲了出去,小翠听着外边吵闹的言语,不禁微微的笑了起来,这些小丫头子每日吃饱了饭没事情做,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挂到嘴边上吵闹个不休,归真园便没这事情,每个人忙得都恨不能多一双手触来好帮姑娘做事呢,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吵嘴。 不多时就听木荷将那吵嘴的两人喝止住,走回来见小翠已经梳好了头发,脸上带着歉意道:“倒是让你见了笑话,咱们快些走,别让姑娘们等急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翠的荷包交给她:“你的荷包儿,仔细别忘在我们这院子里了。” 小翠接过荷包系在了裤腰上头,荷包穗子从衣裳下摆出露了几条出来,嫩绿的颜色配着粉桃色的底子,瞧着格外娇媚。木荷朝那穗子溜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小翠,咱们快些走罢。” 两人急急忙忙出了院子,木荷望了望小径皱眉道:“十五小姐这会子应该已经打扮好了,姑娘她们该去了丹霞园,咱们直接去丹霞园瞧瞧。” 小翠站在这路口,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跟着木荷往前边走,走了没几步,就见两个婆子,手里端了两个盆子正匆匆忙忙的迎面而来,走到她们面前,两人殷勤的笑着与木荷打招呼:“木荷,怎么没跟着你们家姑娘走呢。” 木荷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从那边飞来了一颗石子,朝靠着木荷站着的那婆子面门奔了过来,那婆子唬得身子一歪,盆子里的一碗汤水便倒了出来,尽数倒在了木荷的衣裳上边。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四个人都傻了眼,站在那里呆呆的,木荷的衣裳肩膀上边湿哒哒的一片,还不住的往下滚着油水,地上有着零星的燕窝汤的残羹。 “怎么得了,夫人还等着我去送雪梨燕窝汤呢。”婆子急得脸色大变,捧着那盆儿一脸焦急:“还不知道厨房那边有剩下的没有,我去领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多了。”抬眼望了望前边,那婆子破口大骂了起来:“哪里来的杂碎不长眼睛,这石子也是能乱扔的不成?” 木荷望着自己身上油光发亮的半边衣袖,跺了跺脚,对小翠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换了衣裳马上就过来。”一边说着,一边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59 飞快的拔腿跑了回去。那两个婆子见着木荷跑开,那焦急的神色瞬间便无影无踪,朝小翠笑了笑:“你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也不检查下自己荷包里头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小翠望了望那两个婆子一眼,有些奇怪,可一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自己的衣裳下头,拿着荷包捏了捏,顿时大惊失色,这荷包里头有个圆圆的东西,很像是一只镯子。刚刚出来的急,接了荷包便走,也没注意到里边多了东西,现儿却只觉得那荷包重了不少,如有千金般,坠在她的裤腰上,拉着裤子往下边滑。 “她们是想攀诬你做贼呐。”一个婆子开口道:“你赶紧将这镯子扔了罢。” 怎么她们两人便知道这里头是一只镯子?小翠只觉得云山雾罩,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赶紧将那荷包里的东西兜底儿翻了出来,里边滚出了一只多宝镯子和几两碎银子还有一副绣花样子。小翠将东西捡了起来,托着镯子四处望了望,觉得扔到哪里都不合适,又害怕有人经过,小翠咬咬牙,将那镯子往两个婆子手里塞了去:“既然两位妈妈是来救我的,我也信得过你们,这镯子便交给两位妈妈去替我处置了罢。” “你倒也是个机灵丫头。”那婆子接过镯子飞快的藏到了衣裳下边,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我们先走了,否则被木荷那丫头见着我们还在,定然会起疑心。” 小翠懵懵懂懂的望着两个婆子并肩越走越远,完全摸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她被人推下小溪,木荷带她来换衣裳,目的是想要诬陷她做贼,好抹黑小姐的脸面,而这两个婆子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她们两人为何要出手相助?这后边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正在苦思冥想,就见木荷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小翠,你等久了罢?快走,姑娘该等急了。” “好。”小翠应了一声,与木荷加快了步伐,瞥眼看了看身边的木荷,见她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子,似乎十分心急,不由得蓦然多出了几分厌恶,虽然她可能是奉命行事,可也毕竟是个帮凶,真真是黑了心肝。 第一百一十三章聚华堂粉墨登场 “我十五姐姐这镯子是一对,祖母前些日子给我们姐妹俩每人一只。”郑香枝坐在椅子上边,见众人拿着郑香莲的镯子在传看,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祖母说这镯子是一对,本来不该分开,可她委实不知道要给谁才好,我们俩在她心里都分量一样重,于是狠狠心将那镯子拆开了。” 那只多宝镯子在几个小姐手中传来传去,那只镯子委实做得精巧,上边镶嵌的宝珠也实在金贵,颜色纯净,个头又大,虽然款式旧了些,可却古典精致,怎么样也掩藏不住里边的厚重之感。 “这镯子,买来的时候总怕要一千多两一只罢?”有人仔细的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估了个价格,郑香莲瞧了她一眼,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祖母说是她母亲替她挑选的陪嫁,当时好像花了五千两银子。” “这么昂贵!”众人惊呼了起来,不由得凑到一起看了又看,抬头望向郑香枝道:“你那镯子呢,拿出来比比看,是不是一样样的?” 郑香枝抬起手腕来,却发现上边光溜溜的一抹雪白,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木荷道:“我今日怎么没有带镯子出来?” 木荷笑着道:“还不是姑娘一心想着要给老夫人去请安,急急忙忙的便走了,那镯子便扔在梳妆匣子旁边呢。姑娘请稍微,奴婢这就替姑娘去取了来。” 小翠站在郑香盈身后,听着郑香枝主仆两人的对答,心中一阵悲愤,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卑鄙之人,想方设法的想要毁人清白。可她却不能开口将这事儿揭露出来,毕竟中间还牵扯到两位出手相助的婆子。她咬紧了牙关,挺直了腰杆站在郑香盈身后默默无语,就等着看她们怎么将这场戏演下去。 就在众位小姐将话题儿从首饰上转移到衣裳上的时候,外边来了个婆子,朝众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让各位小姐去偏厅,准备用饭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站了起来,跟着那婆子往外边走了去,郑香盈放慢了脚步走到后边些,低声问小翠:“方才你去换衣裳,有什么不对没有?” 小翠心中含着悲愤,将嘴巴凑到郑香盈耳边,细细将这事儿说了一遍,郑香盈站定了身子望着小翠道:“那两个婆子说要将雪梨燕窝汤送给夫人还是老夫人?” “我听得很清楚,她说要去送给夫人,打翻了不知道厨房里边还有没有剩余。”小翠想了想,斩钉截铁道:“绝不会是老夫人,郑老夫人要喝雪梨燕窝汤,想来那主院便有厨房,自己煲汤便是,这个该是大厨房里一锅炖了,然后分给各院的夫人小姐。” 大房有六位爷,只有六爷还留在荥阳,其余五位爷都在京城做官或者放了外任,这位夫人自然指的是郑六夫人了。郑六夫人为何要帮自己一把?而且她究竟又是怎么知道郑香枝打算对付自己的?郑香盈十分不解,可不管怎么说,事实便是她欠了郑六夫人一个人情,若不是她打发婆子来点醒小翠,小翠今日定然会遭诬陷,自己也会背个管教不力的名声,那些嘴巴碎喜欢在背后议论的,指不定还会说是她眼热那镯子好,所以指使着小翠下手去偷呢。郑香盈望着前边款款而行的郑香枝,心中有几分郁闷,莫非她想报复去年及笄礼自己与她针锋相对的事儿,竟采取了这般无赖的手段? “二妹妹,快些跟上来罢。”前边的郑香林转过脸来招呼了郑香盈一声:“再在后边只顾看这园中美景,可会跟不上她们了。” 郑香盈没有答话,只是迈着步子往前边跟了过去,一边叮嘱小翠道:“现儿你身上没有那镯子了,任凭她们怎么诬陷也没办法。机灵一点儿,若是她们敢提出要搜身,你可要哭天抢地的指责她们攀诬你的清白,等着将荷包解开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到时候你再要求她们向你赔礼道歉,定要让她们赔个不是才行。” “姑娘,我知道了。”小翠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走进大厅,郑老夫人与郑六夫人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见着众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郑六夫人点着头道:“咱们郑家的姑娘就是水灵,这般瞧着,个个跟花朵儿似的,若论起俊俏模样,那竟是谁也不让谁呢。” 郑老夫人眯眼瞅了瞅:“我怎么便觉得还是大房的几个丫头生得好些,大房里边自然是香莲丫头与香枝丫头最好看。” 郑六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气闷,瞥了一眼郑香依与郑香晴,心里想着自己两个女儿生得才叫如花似玉,只是不得婆婆喜欢罢了。 正在说着话儿,就听外边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木荷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额头上的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滴落:“姑娘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0 ,不好了,不好了!” 郑老夫人听了这句“不好了”,心中便大怒,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听的便是好话儿,这句“不好了”听在耳朵里边便如同有针在扎着她的心肝一般。“嘴里胡嘬些什么!今日乃是上上好的吉日,怎么被你说成了这样!”郑老夫人板起脸来朝木荷呵斥了一句:“不长眼的小蹄子,还不到旁边安安分分的站着!” 被郑老夫人黑沉沉的脸吓住,木荷站在门口,脚步停了下来,垂着手低着头不敢说话,郑香枝见好戏还没开始便被郑老夫人打断了,不免有几分焦急,站起来对郑老夫人道:“祖母,我这贴身丫鬟素日里是最稳重的,她如此慌慌张张,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容她先将这事儿说出来罢。” 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开口帮自己丫鬟说话,郑老夫人也得多多少少给些面子,她“唔”了一声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倒是说说看,若不是什么大事,我可得好好罚你不可。” 木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前便的青砖地面上有了一层水印,不知道是她的汗珠还是泪水:“老夫人,我们家姑娘方才派奴婢回院子去取那只多宝手镯,可奴婢将梳妆匣子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镯子了。” “多宝镯子?可是去前些日子给的那只?”郑老夫人的脸色郑重了起来,声音也很是不快:“你仔细翻过了没有?莫要咋咋呼呼的,指不定一不留心便拉在枕头那边了。” “回老夫人话,正是那只多宝镯子,奴婢方才将幽兰院里的人都喊了来将姑娘的屋子寻了一遍,到处都没有寻到。”木荷低头伏在那里,身子簌簌发抖:“奴婢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禀报姑娘的。” “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郑老夫人的眉头聚到一处,望了望郑香枝:“今日你戴镯子出来没有?可是落到哪里了?” 郑香枝偏着头似乎在沉思,想了一会这才道:“祖母,香枝真没有戴那镯子出来,今日香枝起得微微晚了些,一心想要给祖母来请安,梳好发髻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主院,便连簪子都只戴了两只呢。” 郑香盈冷眼瞧着郑香枝主仆的表演,心里想着过了不久她们该引出小翠曾经到过幽兰院的事情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郑香枝缓缓开口道:“你问过那看门的木槿没有?我出去了以后可还有人来过幽兰院?” 木荷抬起脸来,眼中有惊惧的神色,朝郑香盈身后望了望,欲言又止。郑老夫人见她神情闪烁,有几分不耐烦:“究竟有没有人进去过,你倒是吱一声,别一番畏畏缩缩不敢开口的样子!” 木荷唬得磕了一个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这才挺直了背道:“幽兰院没有进来过旁人,除了我带了七房二小姐的丫鬟小翠去换过衣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郑香盈主仆,郑香林坐在郑香盈身边白了一张脸,全身都有些发抖,她望了望小翠,颤抖了两下嘴唇皮子,却不敢说话,饭厅里边立刻一片沉默。小翠见着大家眼睛都盯着自己,心中那股悲愤早已抑制不住,她大步走了出来,眼睛就如能喷出火来一般盯住了木荷:“木荷姐姐,你的意思是那镯子是我拿了?” 木荷萧瑟的缩了缩身子,然后小声道:“我没有说你拿了,只是说你去过幽兰院。” 郑老夫人皱眉看了看小翠,又看了看郑香盈,这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仆?自己瞧着那香盈丫头做事便是小家子气,十分爱贪便宜,为一点点细碎银子还能与族里长辈争吵起来,可见是个见钱眼开的主,这样的小姐,贴身丫鬟手脚不干净也不足为奇。想到此处,郑老夫人一双眼睛勾着往向小翠:“你拿没拿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何必多说!来人,先搜搜看她身上有没有!” 几个仆妇朝小翠走了过来,目无表情道:“你还是自己将东西拿出来罢,免得我们动手!” 小翠正眼望着郑老夫人,脸色涨得通红:“虽然小翠只是一个奴婢,可也不是能这样被随意侮辱的。郑老夫人,虽然大房财大势大,可你毕竟不是我的主子,也没资格让你的仆妇来搜我的身子!” “反了反了,你一个奴婢竟敢这样与老夫人说话!”一个婆子大惊失色,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掌嘴,被小翠轻轻巧巧偏头躲了过去。 “且慢。”郑香盈大喝一声,慢吞吞站了起来,大厅里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60章 终无奈恶语相向 饭厅里坐着几桌的小姐夫人,大家都打扮得格外尽心,头发上的首饰亮晃晃的,身上的衣裳极尽精美,金丝银线绣成的各色花卉映着阳光不住的发着光。在这一片繁华锦绣中站起来的郑香盈,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裳,却奇怪的显得格外雅致。 款款儿走到郑老夫人面前,郑香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大伯祖母,香盈觉得我的丫鬟说得没错,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该是要我开口允了,你们大房的人才能来动她。若就是这般动手,岂不是在打七房的脸?” 郑香枝一双眼睛里闪着得意的神色:“郑香盈,你这般护着你的丫鬟,莫非这镯子真是她拿了不成?你心知肚明,却不让我们搜身……”她眼中那神色愈发的亮了起来:“我瞧你该是心虚了。” “心虚?”郑香盈望了望郑香枝,心中有些来气,可她却只能拼命压抑着那一丝丝怒火,自己千万不能失态,这是在郑氏大房,其余各房的小姐夫人都在,自己可不能让她们看了笑话儿去。再说现在自己还不足以强势到与大房来对抗的这一步,只能在合理范围内提出自己的反抗。“我要心虚做什么?我对我丫鬟的品行十分了解,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若是你们坚持要搜身,我也可以答应,但如果没有搜出这镯子来,你们就该向她道歉!” “道歉?”郑香枝嗤嗤笑了起来:“她不过是个奴婢,还想要我们给她道歉?真是白日做梦!” “十八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可是祖母珍藏多年的镯子,才给我们姐妹俩不久便弄丢了,换了我,也自然会着急。”坐在郑老夫人身边的郑香莲轻轻开口了,今日她是主角,故此得了这份荣耀坐在了郑老夫人身边,接受众人的庆贺。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扫了一眼郑香盈,眼角拉出了一条妩媚的尾线来:“香盈妹妹,你也不用这般生气,大家都有委屈的地方,互相体谅下。若是小翠身上没有搜出十八妹妹的镯子,那我便来替她向你的丫鬟赔礼道歉如何?” 这一句话说出来,饭厅里的人都发出了赞叹之声:“果然是大家风度,哪里是那些小家小户说能有的。”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神还望郑香盈身上觑:“难怪英国公府瞧中了她呢,确实是温良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1 贤淑。” 郑老夫人听着众人夸赞,慈爱的看了郑香莲一眼:“这怎么行,你怎么能纡尊降贵的去给一个丫鬟道歉?” “祖母,十八妹妹正在气头上边,若是这镯子再找不着,她心里更是难受,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她道句歉又有什么?”郑香莲盈盈一笑,心里却有一点点得意,反正这镯子是会从那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她也不担心自己真要向那卑贱的奴婢赔不是。她的头高高的昂起,望着郑香盈道:“香盈妹妹,这下总可以让仆妇们搜身了罢?” 郑香盈瞧着郑香莲那温柔端庄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郑香莲也是和郑香枝一伙的,两人早就串通好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宽容,郑香莲素来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她又怎么会向一干丫鬟道歉? “既然香莲姐姐如此通情达理,那我能再坚持己见也不好。”郑香盈回头看了看小翠:“小翠,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便让那几位妈妈搜下身,搜不出来自然有大房十五小姐给你赔礼道歉证实你的清白。” 小翠含泪点了点头,朝着那几个婆子道:“你们要搜便搜,但你们自己先搜搜看,莫要趁机将东西塞到我的荷包里诬陷我偷盗。”被木荷那一招闹得小翠有些胆战心惊,她望了望四周,见着饭厅里都是女眷,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外杉慢慢解开,一件白色的亵衣飘飘晃晃的挂在胸前,显然是藏不住什么东西的。 “荷包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小翠低下头去慢慢的将裤腰带上的那根荷包带子解开,郑香枝站在那里,脖子拉得老长,很兴奋的看着小翠的一举一动。木荷抬起头望了小翠那荷包一眼,又慢慢低下头将,不敢再往看下去,她知道里边一定有个手镯,那是她亲手放进去的,小翠根本没有提防,直接接过荷包就系上了。看着小翠坦然自若的解着荷包带子的一瞬间,她有丝丝内疚,接下来等待这小翠的是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木荷见着自己脚边扔下了几块小碎银子,然后飘出来两张绣花样子,紧接着,一个藕灰色的荷包便轻飘飘的掉到了她的脚边。木荷伸手拿起那荷包捏了捏,里边什么都没有,她惊诧的抬起头看了看小翠,见她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郑香枝也大吃了一惊,木荷不是将一切都布置得好好的,怎么便找不着那多宝镯子了呢?她心里蓦然一紧,难道这多宝镯子真的不见了?她伸出手来指着小翠大喊道:“裤子,给我扒下她的裤子,肯定藏在哪里了!” “香枝姐姐,你这般侮辱人实在非淑女所为!”郑香盈再也忍耐不住,针尖对麦芒的与郑香枝争执了起来:“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小翠只是一个低贱的丫鬟,可这肌肤能随意露到外边不成?素日里边行家法的时候都不脱裤子呢,何况只是找样东西?现儿是盛夏时分,这裤子轻软,哪里能藏个镯子?若是藏了镯子,早便露出行迹来了。” “带进屋子里边去,搜。”郑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毫无表情的望着地上的几块碎银子,牙齿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那几个婆子朝小翠走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拉她的胳膊,小翠将身子一扭,傲然道:“我自己走,用不着你们来抓我。” 小翠昂着头跟着婆子向旁边小屋子里走了过去,不多时那几个婆子走了出来,垂手回禀:“小翠身上并没有找到那只镯子。” “没找到?不可能!”郑香枝脸上蓦然变了颜色,指着从小房子里走出来的小翠暴跳了起来:“你究竟将镯子藏到哪里了?” “郑香枝,你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不成?”郑香盈再也忍耐不住,一口恶气冲口而出,就连那个虚伪的香枝姐姐都不想用了,直呼其名:“刚刚大房的婆子也搜过小翠的身子了,她根本没有拿你的镯子,为何要一口咬定是她拿的?”转眼望着那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的郑香莲,郑香盈毫不客气道:“香莲姐姐,请你兑现承诺,向我的贴身丫鬟赔个不是。” “她只是一个丫鬟。”郑老夫人慢悠悠的开口了:“香莲说替香枝赔礼,不过是说句场面上的话罢了,香盈丫头你何必当真!”若是自己金尊玉贵的孙女真向一个低贱的丫鬟赔礼道歉,若是说了出去,还不会笑掉旁人的大牙?以后叫香莲的脸往哪里搁? “这叫不叫仗势欺人呢?”郑香盈瞧着郑老夫人那副轻描淡写的神色,眼里透出了嫌恶的神色:“大伯祖母,你知书达理,自然学过曾参杀猪的事情,为了教育孩子要将诚信,曾参宁可将自家的猪杀了给孩子吃。方才饭厅里各位长辈和姐妹都听得清清楚楚,香莲姐姐自己开口说愿意向小翠赔礼道歉,为何知道了小翠是清白的,却不愿履行诺言了?香莲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开口赔个不是,这样才能与你的美名相称。” 郑香莲缩了缩肩膀,低着头只是不说话,这边郑香枝却叫喊了起来:“指不定是小翠将那多宝镯子藏在了哪里,等着没人提起的时候也好去寻了回来。” “郑香枝,你够了!你口口声声要污蔑我的贴身丫鬟,那怎么便不想想你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丫鬟在走动?为何一定要将这事情扯到我的贴身丫鬟上头来?”郑香盈冷冷一笑:“我还想问你一句呢,今日你将丫鬟们带去碎玉闸的凉亭那边,有人故意将我的丫鬟推到溪水里,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你身边站着的那穿橙色衣裳的丫鬟动的手,然后你叫这木荷带了小翠去幽兰院换衣裳,接下来便是多宝镯子不见了,不去查你幽兰院的人,直接就咬定了是小翠所为,你自己说说,里边究竟有什么古怪?” 郑香枝听着自己的计谋被揭穿,立刻没有了脾气,站在那里不能动弹,只能呆呆的望着郑香盈主仆,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小翠抬起脸来望着郑老夫人道:“今日小翠在这里受辱,不仅被人诬陷做贼,还被逼当众脱衣裳,小翠身份低贱自然不能做声,可这笔账我却记在心里,死后必化为厉鬼来索还!”说话这话,她转身一头朝饭厅的柱子上撞了过去,旁边站着的两个婆子唬得赶紧伸手死命的拖住她:“小翠,何必呢,不过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饭厅里坐着的夫人小姐如何不知道这事情的奥秘?一个个望着脸色通红的郑香枝,心中感叹万千,既有因为郑香枝出了丑而感到幸灾乐祸的,也有感叹于郑香枝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思歹毒的,众人的眼神复杂,但却全是盯着郑香枝不放。 “小翠,你怎么就这般傻?怎么能为旁人的诬陷就想着去死?”郑香盈拉住小翠的手,恨恨的望着端坐在那里的郑香莲:“香莲姐姐,你还是快些赔个不是罢。” 郑香莲被郑香盈的眼神逼得没了法子,再也无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2 处可避,只觉得全身都有小针在扎一般。她抬起头来畏闪闪烁烁道:“这事儿原是我们没做得好,还请小翠姑娘不要见怪。” 声音虽然小,可还是能够听得清楚,话音还未落,郑老夫人便厉声呵斥道:“香莲,你怎么能开口向那低贱的奴婢赔礼!”眼睛死命的盯着小翠,郑老夫人觉得自己喘息都有些不匀称:“你一个贱婢,竟然拿死来威胁小姐,你得了这句赔礼会不会心安?” “大伯祖母,这句赔礼是小翠当得的,她为何不会心安?”郑香盈捏紧了小翠的手,主仆俩并肩昂然站在那里:“大伯祖母,人在做,天在看,若是一门心思想着去害人,回头且看苍天饶过谁!恭喜香莲姐姐要回京城,我这个做妹妹的就不去码头送别了,香莲姐姐一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说了这句话,郑香盈拉着小翠大步走了出去,裙袂飞扬,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通身本事传桃李 “可恶,竟然如此张扬跋扈!”郑老夫人回到主院,坐在那里沉了一张脸,心里很是不痛快,她最心爱的孙女儿竟然当众向一个低贱的丫鬟道歉赔礼,这口闷气怎么样也压不下来。 邀月小心翼翼的端上一盏茶:“老夫人,先喝一口茶消消气。” 郑老夫人拿起茶杯猛的往地上一掼:“消气?如何能消?” “咔嚓”一声,茶盏顷刻间四分五裂,茶水在地上不断的流淌着,众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就听屋子外边响起了脚步声,郑大太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进来:“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郑老夫人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的郑大太爷,不由得心中有几分气:“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一声,那郑香盈正在孝期,如何能到我们大房来赴宴!” 郑大太爷被郑老夫人这趟无名火弄得莫名其妙,在桌子旁边坐下道:“今日又是怎么了?我们在外院听说里边似乎出了些事情,沸沸扬扬的,我刚刚吃过饭散了便进来问你,谁知你却是这样一副口气,那请帖不是你让老六媳妇写的?你当家这么多年,难道这点规矩也要我来提醒你?况且七房早就出了热孝,偶尔到外边走走也是可以的,何必太纠结这件事儿!” “她今日来了,我的香莲可就丢了脸!”郑老夫人揉了揉胸口,一种不爽利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堵在那里。见郑大太爷皱眉询问似的望着她,郑老夫人缓了缓气,这才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郑香盈质问是否郑香枝有意栽赃的话:“即算那个镯子不是小翠拿的,也没道理要逼着香莲赔礼,这下好了,这么多人都瞧着香莲向一个丫鬟赔礼,这一段日子她出去都没脸!” “若是香莲自己提出来要赔礼道歉,那她自然该这样做,这没有什么不对,本该如此。”郑大太爷点了点头:“香盈那丫头坚持得没错,人是要将信用。”见着郑老夫人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郑大太爷笑道:“你怎么越是年纪大便越纠结了些,这算不了什么事儿,睡一觉起来便忘记了。” 郑老夫人没料到郑大太爷竟然不把这当一回事,心中更是恼了几分:“后来那香盈丫头还红嘴白牙的诅咒咱们大房呢,什么人在做天在看……那些话真是难听,为了一个丫鬟,她有必要如此撒野不成?我瞧着她这性格,嫁了出去保准会给咱们郑氏丢脸,少不得要找个厉害的人管着她才行。” 郑大太爷听着这话,眉头渐渐皱紧,沉吟一声道:“这也骂得太毒了些,这香盈丫头性格十分不羁,想来是信诚媳妇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你不知道那时候跟我在宗祠里争吵得有多厉害,我都被她气得差点没有缓过气来!” 郑老夫人赶紧附和:“可不是吗,她这般撒野,到时候遇着一个性子软一点的夫家,还不让她折腾得翻了天?她父母都不在了,怎么着咱们也该好好替她留心一门靠得住的亲事,不要到时候闹得咱们郑氏的姑娘都受了她的牵连。” “这事倒是该好好考虑。”郑大太爷点了点头:“现儿还早,她守孝还得还有一年半呢,到时候指不定性子会好转了些,到时候再看罢。” 郑老夫人抿紧了嘴巴,那唇角拉出来一条笔直冷硬的线,就如有谁用刀子在木材上刻出来的一般。她扶了邀月的手转身往内室走了去,一边吩咐自己的贴身妈妈:“你去将十八小姐给我找过来。” 郑香枝带着木荷走进了郑老夫人的内室,屋子里边与外头相比略微有些阴暗,郑老夫人正坐在小榻上边,一双眼睛闪着阴晴不定的光在看着她。郑香枝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究竟郑老夫人找她过来要说什么。“祖母。”郑香枝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好半天才听到郑老夫人“唔”了一声:“你且到前边来。” 郑香枝挪着步子走到前边,还没有站稳脚跟,郑老夫人猛的将一只茶盏朝她掷了过去,那茶水溅了一地:“香枝丫头,你是瞧着祖母素日里疼惜你,便无法无天了不成?我且问你,今日这事可是你布置好的圈套?” 郑香枝低垂着头不敢回话,郑老夫人望着木荷沉声道:“你主子不开口,那你便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你们这对蠢笨的主仆能讲出什么理儿来!” 木荷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郑老夫人的跟前,哪里敢说半个字,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在往下边滴落,与地上的茶水混到了一处,黑碜碜的一团。 “你是想要让那郑香盈出乖露丑?”郑老夫人抬起眼来望着郑香枝冷笑:“你有这个心思却没这个能耐,反而让我大房丢脸,还连累了你十五姐姐,你可知道错了?” 郑香枝轻轻点了点头:“祖母,是孙女考虑不周,原以为那法子是万无一失,却不知哪里出了漏子,不仅没有能够让那郑香盈丢脸,还陪上了祖母给的那只多宝镯子,孙女现在心中懊悔万分……”说到此处,郑香枝脸上泪水连连,眼中有悔恨的神色。那只多宝镯子她十分喜欢,早些日子天天戴在手上,现在蓦然便不见了,仿佛被人挖去了什么一般,心中空荡荡的去了一大块。 瞧着郑香枝那懊悔不迭的模样,郑老夫人喘了口粗气:“以后做事情都要仔细想好,这般疏忽如何能成大事?以后你嫁到别人家,我都会替你担心。你用自己的丫鬟来做这事情,明眼人谁还看不出?真想要做得妥当,那便要借旁人的手去推着事情往前走,而且要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哪能自己拼命凑上去,唯恐旁人不知道是你做下的事儿?” 郑香枝一边拿着帕子拭泪一边点着头:“祖母教训得是,香枝以后做事定然先要想着如何将自己撇开,再去想下一步计划。” “这便是了。”郑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那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3 个多宝手镯究竟去了哪里,你心中可有个数儿?” 郑香枝茫然的看着郑老夫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问了木荷她也觉得蹊跷,这一路上没有遇着旁人,只见了六婶娘的两个婆子,她们端了雪梨燕窝粥去给六婶娘。” “给你六婶娘?”郑老夫人望着木荷呵斥了一声:“还不快些交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不可错过任何一个举动,统统告诉我!” 木荷应了一声,将带着小翠出来遇着小六房两个婆子,这时恰逢有几个小丫头子在吵闹,有人丢了颗石子过来,那婆子吃惊将汤洒在自己衣裳上边的事情全说了一遍。郑老夫人听了怒骂一声:“蠢货,事情遭了变故也不知道灵机应变,有谁会无缘无故守在那里往你身上泼汤?这该是早就布置好的,就等着你往里边钻呢!出了这样的事,还敢继续演戏,我瞧你实在是巴不得你们家小姐出丑!”转脸吩咐身边的婆子道:“拉下去,杖责三十,也让她长点教训,以后脑子清醒点!” 郑六夫人正坐在屋子里边悠闲的喝着茶,就听外边有管事婆子奔了进来:“夫人,老夫人过来了,还带着十八小姐。” “哦?”郑六夫人将茶盏放了下来,挑了挑眉头:“我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来呢,没想却来得这么快,也罢,这迟早总是要来的,迟来不如早来。”她将茶盏放了下来,满脸带笑的迎了出去:“婆婆。今日不知有什么风儿竟然将您给吹到我院子里头来了!快些进来,外边日头这般大,仔细会晒得婆婆不舒服!” 郑老夫人扶着邀月的手往里边慢慢走了去,抬眼望了望院子,点头笑道:“老六媳妇你可真会过日子,将你这院子收拾得精精致致,站到这前院瞧着,心里头边就觉得舒服。” “那是婆婆说得好!”郑六夫人笑得春风满面,心中也是得意,不消说郑老夫人是带了郑香枝来讨要那个多宝镯子的,只是这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里,要自己再拿出来,那可不是想得美?“婆婆,我这院子也只不过是随便弄弄罢了,哪里比得上婆婆那主院修得气派?婆婆难道没见我这房梁上头都掉了漆?媳妇可舍不得乱花钱,到现在还没有让人重新来油漆呢。”、 “你是个顾家的。”郑老夫人也不好再说旁的话,夸赞了郑六夫人一声坐了下来,旁边有丫鬟早就将茶水送了上来:“老夫人请用茶。” “老六媳妇,我也不绕弯子,今日我过来是想向你讨要个东西的。”郑老夫人望了一眼耷拉着脸站在一边的郑香枝道:“还不快些上前来与你六婶娘说句好话儿?” 郑香枝慢腾腾的走上前来,眉目间早就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她低声向郑六夫人道:“还请六婶娘怜惜,将那多宝手镯子还给侄女罢。” “哟哟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多宝手镯怎么会在我这里?”郑六夫人一脸的气愤:“十八侄女,我知道你丢了多宝手镯心中着急,可也不能这么胡乱诬陷旁人不是?在饭厅里边你说七房那个丫头拿了你的镯子,搜身没得结果,怎么又攀诬到我头上来了?你六婶娘虽然不阔绰,可还没想着要去偷你的一只手镯儿!” “六婶娘,我那丫鬟带着小翠出来的时候,路上只遇着你的两个贴身婆子,况且她们还将盆儿里边的汤洒到了我丫鬟的身上,弄得她回院子去换了件衣裳,这镯子不是落在六婶娘手里还会在谁那里?”郑香枝见着郑六夫人不肯承认,心浮气躁,开始起了高声,却被郑老夫人瞪了一眼,唬得她抖了一抖身子,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棋逢对手遇良才 “老六媳妇,香枝丫头不是那意思,今日你在饭厅,自然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儿,香枝丫头设计自家姐妹是不对,可毕竟她也得了教训,你便不必再为难她了,还是将那多宝镯子还给她罢。”郑老夫人将声音放缓和了些,笑着向郑六夫人道:“你素来是个知礼的,何必与晚辈计较。” “婆婆,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这话里头的意思是不是那个镯子其实并没有丢,只是香枝想要陷害七房那个丫头,所以故意栽赃的?”郑六夫人惊讶的看了一眼郑香枝,啧啧惊叹:“这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真真看不出来,十八侄女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手段!” “老六媳妇,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还是将那多宝镯子给拿出来罢。”郑老夫人也有些不舒服了,磨了好半日,这老六媳妇就是不肯松口,那镯子虽然也就那么多银子,一对才五千两,可这毕竟是她的一份心意,想给两个最心爱的孙女做个念想的,怎么能让它落到庶子媳妇手里边去? “我真没见着那多宝镯子,婆婆,莫非今日饭厅里污蔑七房那丫头的事情又要重新来过一遍?我没地方伸冤,只能递了状子到衙门去,请知府大人来郑氏帮着查案才行。”郑六夫人见郑老夫人态度强硬,脸色一变,捏了帕子擦着眼角,喉咙里头发出了干嚎的声音:“我知道我们家老爷不是婆婆亲生的,所以对他总有些看不上眼,这会子借了镯子的事情来抹黑他!诬陷我手脚不干净,我们小六房可还有面子在郑氏里边呆着?若是这事儿不说清楚,镯子究竟是怎么丢的,那我可真是想不通!” “老六媳妇,你……”见郑六夫人索性放泼起来,郑老夫人也有些为难,她不拿出来,自己也不能让人去搜她的屋子,况且这事是郑香枝自己理亏在前,要是一定压着老六媳妇问她讨要镯子,就怕她将这事宣扬出去,到时候郑香枝坏了名声,亲事都不好定。大房现在只有老六还在荥阳,要靠着他们夫妇俩的地方多着,自然不能逼迫得紧。想到这里,郑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老六媳妇,你若是怨恨我没有给你两个女儿分点东西,下回我再单独给她们便是,这次你便先退半步,将那多宝镯子拿出来罢。” “婆婆,我说过好几遍了。可婆婆还是不肯相信我,难道是要逼死了媳妇婆婆心里头这才顺了意?”郑六夫人用帕子捂着脸,肩头耸动,似乎受了极大委屈一般:“婆婆,做人可不能这么偏心哇,为了一个小辈便要来逼死我不成?” 帕子下的一双眼珠子不停的在转,若是相信婆婆的话真将那镯子拿出来,那自己便是傻瓜。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拿到手里边就是自己的,要是想盼着婆婆的施舍,那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郑老夫人没想到郑六夫人竟然会如此态度强硬,一时间也不好再逼她,只能安慰了几句:“老六媳妇,你别想歪了,我可没有这个心思,你没见着那多宝镯子便算了,想来是她们幽兰院里的人手脚不干净,我再仔细去查查,你先歇着罢。” 过了几日这手镯的事情终于有了结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4 果,是幽兰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子见财起心,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拿了那镯子想要去卖钱,一顿板子打得死去活来,喊了人牙子进来将她拖了出去发卖:“不拘卖几个钱,但需卖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同时郑香枝的贴身丫鬟木荷挨了二十板子,还被罚了一年月例。、 “原来是小丫头子头偷去的,这小丫头子也真是大胆。”郑六夫人举起一只闪闪发亮的手镯儿在灯下看个不歇,眉开眼笑的对自己的贴身妈妈道:“妈妈,你来瞧这手镯儿上边的宝石,成色多好,真真少见。” “可不是吗。”那妈妈凑近看了看:“真是好宝贝,放到灯下瞧着,眼睛都花了呢。” “等着老大成亲的时候,我就将这个传给他,也算是我做娘的一份心意。”郑六夫人容光焕发,瞧着比素日看起来要年轻好几岁:“我明日再给香依与香晴每人去买一对手镯子,心里头高兴,总想着要给她们添些什么。” “夫人这般仁爱的母亲,世上都难寻出几个来呢。”那妈妈脸上全是谄媚的神色,心里头也在为郑六夫人喝了一声采,昔日老夫人总是将夫人吃得死死的,不时要拿些话来冷嘲热讽几句,现儿总算是得了个出气的机会,老夫人心里头肯定知道镯子在夫人手中,可却又没办法讨要,心中肯定扎着一根刺儿呢。 “不仅仅是这件事儿,今日收到了钱府的帖子,再过几日要去参加荷花宴,怎么着也该好好讲她们两人打扮一番才是。”郑六夫人心里头暗自想着,钱知府夫人是没有见到过自己两个女儿,若是见到了自然会喜欢,指不定还会成一桩好姻缘呢。 请帖上边的落款是归真园,大房几位小姐听了都很开心,上回春日去游过园子,那里确实好玩,大房的内院里边布置得虽然精致,却还是没有归真园那般有趣。只有郑香枝得了这个信儿扭着身子不肯去:“听说那归真园是郑香盈的,我不想见到她。” “你再怎么不想见到她也得去见!”郑老夫人大声呵斥了一句:“我为了替你掩饰,不惜将那个小丫头子弄哑了让人牙子去发卖了,还不是想全了你的名声?你要将那日的事情当成一场误会,要装得自己都信以为真。既然只是一场误会,又怎么不能去归真园?见了那丫头的面,你还要主动说起那日的事情,好好与她解释一番。” 郑香枝听了脸上一阵发热,眼中有着无限委屈,让她去向郑香盈赔礼道歉,她可实在说不出口——她不是郑香莲,能委委屈屈的向一个丫鬟赔礼。郑老夫人瞧着郑香枝那模样,咬了咬牙气愤愤的啐了她一口:“让你赔礼是为你好,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记得,需得面带笑容诚心诚意的去道歉,不要做出这副脸色来!香莲丫头比你识时务多了,可惜她已经去了京城,否则你真得好好向她学学才是,赶她三分都不及!” 过了七月半,天气渐渐的没有那般热,早晨起来还能感觉到一丝凉风,这钱知府家的荷花宴终于如期举行了。荥阳城里不少大户人家已经在为荷花宴这件事情准备起来,家中有适龄的女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希望钱知府家能看中,聘了去做媳妇。别说一般人家,便是荥阳郑氏也有几房将目光盯在了钱大公子身上。 传闻钱大公子极为聪颖,幼时开始便勤奋好学,七岁便能出口吟诗,十岁便考取了秀才,钱知府携家眷到荥阳走马上任,这位钱大公子却没有跟着过来,单身在嵩山书院念书,钱夫人每次提起自己的大儿子就高兴得眉毛快飞到鬓角里边去:“夫子都说他是可造之才,等着十六岁便要他下场秋闱呢。” 今年钱大公子正好要满十六,钱夫人打定主意准备替他开始着手议亲,若是今年秋闱得中,明年春闱中了进士,赶着放外任之前替他定下亲事来,到时候可是双喜临门。钱知府虽然不大赞成钱夫人的做法,总觉得有些操之过急:“攸儿年纪尚小,便是二十岁成亲都不迟。到时候你前程好了些,看得上他的人家也多了,何必急在这一刻!” 钱夫人只是不依不饶的笑:“我就爱给他挑媳妇,你管我这么多?” 钱知府无奈,只能由着钱夫人做主,给荥阳城里年满十二岁的大家千金都发了请帖,邀请她们七月二十参加荷花宴。“夫人,你既然准备邀请这么多人富哦来赴宴,不如将这宴会定到归真园罢,咱们家院子小,恐怕到时候会太挤了些,别说内院,就是连门口都没处停车。” “归真园?”钱夫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早就听说归真园的大名,我还没去见识过呢,这次借着这机会去好好瞧瞧。” 派了管事过去联系,郑香盈听说要来一百多十多人,而且还要求归真园全部包办游宴的一切,知道能赚上一大笔银子,心中甚是高兴,拿起毛笔来算了算,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数字:“钱管事,若是所有东西都由我们归真园管,那这么算下来需得一千两银子,你去与你们家夫人说说清楚,若是可以,那我就开始拟定菜单和游园所需要准备的东西。” 管事得了这句话唬了一跳,犹犹豫豫问道:“一千两银子?这也太贵了些罢?能不能少一点?” “我这园子租出去都是每次两百,这次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身份都很是金贵,吃得东西自然要讲究,怎么能是寻常百姓那般打发了?要包着吃饭,中间需要供应茶点小吃,还有定然会要写诗作画,这笔墨纸砚也是很费钱的,你自己去算算便知。”郑香盈朝那管事笑了笑:“你可以去回府去问问,不成便算了。” 钱夫人听着说要一千两银子,也吃了一惊:“竟然要一千两?怎么要这么贵?你可瞧见她那归真园是什么样子,可是不是如传闻中好看?” 管事点着头道:“风景没得说,着实好看,只是价格太贵了些,那主人就是不肯少价,总怕是拿定了主意,知道我们想去她园子里边办这宴会一般。” “真是可恨。”钱夫人坐在那里喃喃自语:“这人也太黑心了些,这个价格竟然说得出口,一千两,他以为我的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正在自说自话,钱知府从外头走了进来,见钱夫人脸上有薄薄的怒意,走过来询问了两句,知道她是在为了这事生气,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转脸吩咐那管事道:“快些去归真园回话,便说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请她务必将这宴会准备得充足些。” 这位郑小姐可是许二公子的心上人,旁人想攀上豫王府还愁没门路呢,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钱知府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胡须,瞧了瞧一脸震惊的钱夫人,笑着安慰她道:“夫人,莫要心疼银子,银子总是要用来花的。” ☆、第61章 树大招风遭妒恨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5 碧绿的荷叶摩肩接踵一般,挨挨擦擦的长满了一池塘,如一个个阔大的玉盘,上边托着数颗不断滚动的珍珠。荷叶丛中不时出现几支箭杆,上边挑着如碗盏大小般的荷花。白色的荷花就如美人无暇的脸,而那粉色的荷花便是美人脸颊上绯红的胭脂,荷花花瓣尖子上,丝丝脉脉的经络拉住了灵活的弧线,竹风微动,那弧线也跟着舞动了起来,整个荷塘顷刻间一池清香。 “这池子里的荷花生得可真美。”钱夫人在前边走着,身后跟着一群夫人,众人站在水中的曲廊上,瞧着池子里边的采莲轻舟,皆会意的笑了起来。 莲舟上的少女,个个轻衣飞裳,脸庞就如花朵一般,从荷花荷叶间穿梭而过,那眉眼能比花朵更加动人。撑船的丫鬟有些会唱小曲儿的已经开始细细的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钱夫人想为自己的大儿子挑媳妇,这已经成为荥阳城不是秘密的秘密,门户略低些的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雀屏中选,毕竟俗话说得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自己的女儿嫁进知府家也不是不可能。 郑香盈戴了一顶箬笠坐在池塘旁边钓鱼,身边的大树洒下一片荫凉,她将自己缩在树影里,默默的看着水面上的浮子,听着从那边传来的轻声细语,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来。没想到郑香枝竟然还大模大样的来参加荷花宴了,她难道那日出丑还没有出够?她发现郑香枝的脸皮好像比以前厚多了,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厚。 一大早,郑香盈还正躺在床上睡得香,只听外边小翠在拍着门板儿喊:“姑娘,快些起床,参加荷花宴的人家已经来了。” 郑香盈揉了揉眼睛,惊诧的看了一眼立在墙角的沙漏,她没有看错,才辰正时分,那些人家怎么就能来得这么早?翻身起床将门打开,小翠端着水走了进来:“姑娘,鲁妈妈已经出去招呼了,咱们快些梳洗了。” “哪些人家过来了?”郑香盈接过小翠递来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掩嘴打着呵欠问。 “现在只来了两家,金家和赵家,两家的小姐都打扮得全身亮闪闪的一片,尤其是那金家的,恨不能将首饰全部堆满似的,我瞧着那头上的簪子钗子,总怕会有几斤重。”小翠一边给郑香盈梳着头发,一边嘻嘻的笑:“我想郑氏的小姐们也该接了帖子,只不过还不见得都会来。” 一个正四品的知府对于荥阳郑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门第,或者郑家的小姐并不一定都会来,尤其是大房的那两位。郑香莲是早几日去了京城,而郑香枝才出了丑,恐怕也不会出来,总归要等着过些日子,大家已经将这事儿忘记以后再说。 事情往往出人意表,当郑香盈收拾打扮停当,用过早饭,悠悠闲闲步出院子时,就听鲁妈妈来报:“郑氏大房二房的几位小姐来了。” “来了几个?”郑香盈听说大房有人过来,心里便猜着大房该是郑六夫人带着两个堂姐过来了。那日郑六夫人帮了她一个大忙,今日自己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番。 鲁妈妈在前边领着路,一边答道:“来了不少,我也没仔细看,领着来的夫人好像是小六房的那位。” 果然是了,郑香盈微微一笑,跟着鲁妈妈走到了园子门口,见前坪那边停了一溜车马,马车旁边站着郑六夫人与大房几位小姐,郑香依与郑香晴紧紧挨在郑六夫人身边。郑香盈依稀还识得两人模样,先向郑六夫人行礼问好,又朝两姐妹笑了笑,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在几人身后转出来一个小姐,拉住郑香盈的手,亲亲热热道:“香盈妹妹,我今日特地来与你说声对不住的。” 郑香盈抬眼一看,便见着郑香枝一张容长脸儿出现在面前,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软纱衣裳,头发上只简简单单的插着一支垂花簪子,细细碎碎的流苏穗子在她耳边悉悉索索的响着,下边的红宝石坠子随着晃动闪闪的发出光来。 “香枝姐姐,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你有什么事儿对不住我?”郑香盈不露痕迹的将手抽离她的手掌,淡淡说道:“你若是说那日的事情,你对不住的该是我的丫鬟小翠,所以你该与她说对不住。” 郑香枝得了个没脸,手蓦然一僵,可想着出来前郑老夫人交代她的话,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朝着郑香盈微微一笑:“香盈妹妹说得不错,我原该是向你的丫鬟说声对不住的。”她望向站在那里的小翠,轻声道:“那多宝镯子原来是我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子偷拿的,那日让你受委屈了,真是对不住。” “十五小姐!”小翠听了这话吃了一惊,那镯子分明是木荷放在她荷包里头的,怎么又扯到了她院子的小丫头子身上?正想反驳,手掌被人握住,抬头一看,郑香盈正在旁边望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小翠很是聪明,知道郑香盈不想让她提起这事情,很乖巧的顺着郑香枝的话说了下去:“十五小姐,小翠只不过是个奴婢,哪里当得起你赔礼道歉,这事儿快些算了,莫要再提。” 郑香枝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既然如此,我也就心安了。” 旁边二房几位小姐将方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连连惊叹:“竟然是内贼,我们回去以后便听了有这说法,本来还不相信,这小丫头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多宝镯子可不是寻常物事儿,她也敢下手去偷!今日听了香枝妹妹这么一说,倒是信了。” “香枝妹妹,你可要好好管束着你幽兰院里的下人呢,若是下次再出个这样的小丫头子,那岂不是又要将府里折腾得沸反盈天?若我们碰巧又在府上作客,那总免不了要背上个偷盗的嫌疑呢。”二房的郑香郦掩嘴笑着,衣袖上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天真无邪,她父亲乃是当朝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虽然比不得郑香枝的父亲已经做到从二品的参政知事,可却也是个实权,故而身份尊贵,素日里边娇养惯了的,所以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郑香枝听了郑香郦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却还是一心照着郑老夫人教她的,只是咬牙装糊涂:“可不是,我以后自然要多多留心些。” 怎么才几日,这郑香枝好像又学会了些新技能,郑香盈在旁边默默的瞧着,心里感觉郑香枝忽然之间变化了不少,原来那个熟悉的她已经不见了,那个飞扬跋扈说话肆无忌惮的郑香枝就如成了一副有着黄色印迹的图像,渐渐的被一副新的画面取代,这画风颜色不在轻浮跳脱,而是沉稳,里边却略略透出些诡异。 没有说多话,郑香盈引了大房与二房的人从青石小径上走了过去,郑六夫人很是体贴她:“香盈,你作为这归真园的主人,事情多,去忙你自己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6 的罢,我们上回来过一次,有些印象,再说你还派了仆妇指路,不会走错路的。” 郑香盈听了此话正中下怀,朝郑六夫人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还得有劳婶娘了。” 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郑香盈吩咐小翠去将她的箬笠和鱼竿取出来,自己到旁边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在池塘边上选了个安静地方开始悠悠闲闲钓起鱼来。这将近八月的天气倒也不是很热,鱼儿似乎饿得狠了些,她才甩了鱼线下去就连续钓上来几尾小鱼,银白色的鳞片闪着亮光。 可还没高兴多久,池塘上边便热闹了起来,许多贵女撑着采莲轻舟在水面上穿梭,鱼儿听着外边的响动,都躲在水底不肯出来,好久都没过来咬食,郑香盈抬头望了望湖面,心中懊恼不已,看起来今日可以去做些旁的事情了。吩咐小翠收鱼竿,她站了起来,将头上的箬笠取了下来,一头长发披洒在肩头,黑亮亮的就如一幅上好的丝绸。 仰头将头发拢了拢,回眸间便见着曲廊上站着的几位夫人,其中有一位被众星拱月般拢到中间,穿着一件浅红色的衫子,颜色十分淡雅,打扮并不十分华丽可也不显得寒酸。瞧着旁边几位夫人的神态,郑香盈猜度那人该是今日的东道主钱夫人。见她正往自己这个方向望过来,郑香盈落落大方的朝她一笑,用丝帕将长发拢到耳后扎成一把:“小翠,咱们走。” 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池塘那边一阵惊呼之声,郑香盈站定身子一看,便见靠近池塘边上有一只小船,正在摇晃不定,池塘边上站着几个小姐,一脸震惊的神色,探身望着池塘里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而池塘里有个女子,正在惊慌失措的浮浮沉沉,一边凄厉的叫着:“快些拉我上去!” 这池塘边上的水并不太深,是不会出人命的,可那落水的女子若是由于惊慌呛了水,那可说不定。她从小翠手里拿过鱼竿,飞快的朝那落水女子奔了过去,将鱼竿往池塘里边伸了去,对着那女子喊道:“你抓住竿子!” 那在水中的女子奋力抓住竹竿,郑香盈与小翠两人一起使劲,慢慢的将那女子拉着靠了岸,那女子*的爬了上来,一张脸伏在草地上边,不住的喘着粗气,郑香盈走过去按了按她的肩膀:“没呛水罢?” 那女子抬起头来,伸手将遮住脸庞的头发分开,感激的望了一眼郑香盈,郑香盈惊讶的喊道:“香依姐姐,原来是你,你怎么会落水的?” 郑香依不言不语,爬了起来便往站在池塘边上的郑香枝扑了过去:“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以为我便不敢对你怎么样了?你上岸之前故意将这船踩了几脚,我没有站得稳被掀了下去,你是存心想要我丢脸不成?” 刚刚还在想着郑香枝转了性子,怎么才那么一会又原形毕露了?郑香盈正在心中暗自感叹,就听郑香枝不疾不徐道:“十六姐姐,我何曾踩了船板儿?分明是你没有站稳自己落水,却要来找我的祸事。你还不快些去将衣裳换了,要旁人看你的笑话?” 郑香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将一具曼妙的身体展露无遗,她现儿已经十四,胸前与臀部都是浑圆饱满,就如一颗水灵灵的樱桃般,让人瞧着就有采摘的欲望。郑香盈拉住郑香枝:“香枝姐姐,你先去水榭那边避着,我将小翠去拿一套我的衣裳给你换了,咱们身量差不多,衣裳也该能穿。” 郑香依感激的望了郑香盈一眼,没有再与郑香枝纠缠,跟着她走进了水榭,她的曲线纤毫毕现的,每走一步,仿佛身子都在跟着颤抖,站在曲廊上的郑夫人瞧着赞叹了一句:“这不知是哪府的姑娘,瞧着是个有福气的样子!” 她并没有将话说穿,夫人们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还不是在说郑香依屁股圆好生养?各位夫人附和着笑道:“可不是吗,真是一副福相。” 郑六夫人站在旁边,心里边砰砰直跳,不知道究竟钱夫人说这话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树大招风遭妒忌 “这世上的事情真真是说不定,原还以为落水出丑了,不想去倒因祸得福,被钱夫人给看中了。”花厅里头坐了几位夫人,手里端着茶盏在慢悠悠的说话:“虽说郑家是大族,可这小六房却只是庶出,那位六爷也只是帮着族里打理些事务,没有一官半职,钱家真真儿算是低门娶妇了。” 一位头上戴着东珠钗子的夫人满脸妒忌的神色:“可不是这么说,那小六房……”她吃吃一笑:“家底儿也不会太厚,总该要得一头好处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家小六房的家底儿总不会薄到哪里去,他们郑家嫁女儿,公中有一笔嫁妆,自己家里还会准备一笔。郑六夫人打理中馈有不少年头了,手里没有攒下几十万私房?”旁边一个夫人不同意般摇了摇头,自己女儿反正是排不上号了,何必去损了郑家图个口舌之利?况且这钱夫人还只是拉了那郑家大房十六小姐在说话儿,也没有派媒人去郑家提亲,这边一群夫人倒先酸上了。 “那倒也是。”旁人皆点头附和:“不管是郑氏几房,咱们都还是攀比不上的。” “七房,咱们可还是能比上一比!”有夫人忽然开口笑了起来:“若是连郑氏七房都比不上,那咱们这些人都可以去捡块豆腐撞死算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怔,忽然又会意过来,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心里边有一种得意的快感,怎么样也将郑氏一房给压了下去。:“只不过这世上的事儿也说不定,听说这归真园便是七房郑夫人生前给女儿置下的产业,现儿怎么看少说都能值十多万两银子。” “十多万两便想买这园子,那简直是在说笑话。”有夫人轻轻一笑:“这花,这果树,样样都值钱。那碗口粗的桂花树,一棵便是上千两银子呢,你去数数看,归真园里头菜碗粗的桂花树有多少?少说桂花树这一块儿便能有十多万进项了!将那些花花草草撇开不算,将园子租出去一日便得好几百两银子,一年算下来,究竟能有多少进账,未必你们心中便没有个数?听说这归真园还卖花,上半年光卖那些桃花便得了几千两银子呢。” 花厅里众位夫人听了这话都不出声了,只是默默的在算计着,心中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归真园这般算下来,百万两银子都值呢。花厅的一面是镂空的墙,外边的阳光照了进来,一地细碎的金黄,光柱里边有细碎的浮尘,正在上下飞舞着,毫无方向,漫无目的。 花厅外边的拐角里边站着两个郑府的丫鬟,听着里边的夫人们议论归真园每年的收益,两人也惊得瞪大了眼珠子:“竟然能有挣这么多银子!” “可不是吗?我们家姑娘,这般受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7 老夫人宠爱,到时候出嫁未必能分到这么多银子呢,听着她们一算,这园子竟然能值百万两了,真真是吓人!” “或许是夸大了些罢?这园子能上百万两?我才不相信!”旁边那丫鬟扯了扯同伴的衣裳袖子:“咱们去数数那桂花树瞧瞧,究竟菜碗粗的树有没有一百棵。” 暮色一点点的上来了,天边渐渐有了淡青色的暮霭,归真园烤肉的坪里香气袅袅,但是炭火已经熄了,各位小姐们拿着丫鬟们烤好的肉在细细品尝着,不住的惊叹这肉的滋味真是与众不同。 “姑娘,要不要再尝些烤肉,奴婢给你去拿几块过来。”郑香枝身边的丫鬟木菱见她坐在那里紧紧的闭着嘴儿,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不知自家姑娘究竟忽然间在闹什么情绪,出来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现儿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她倒不言不语了。 “你们当真数过了?那菜碗粗的桂花树有一百多棵?”郑香枝一把拉住了木菱:“没有数错?” “没有。”木菱摇了摇头:“我和二房那丫鬟一道儿去数的,听着里边那位夫人道,若是菜碗粗的桂花树能卖一千两银子,我们这才去数的,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来棵呢。” “可恶。”郑香枝紧紧的咬着牙齿,她自幼便受尽宠爱,心中以为自己到时候该是姐妹里边出嫁最风光的,没想到这寒酸的七房,那个尖嘴猴腮的郑香盈,竟然有一座价值百万的园子,这让她嫉妒得都要发狂了。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她配有这么大一笔产业? “姑娘,要不要奴婢给你去取盏茶过来,是不是吃多了烤肉有些上火?”木菱见郑香枝咬着嘴唇皮儿,差不多都要咬出血来,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这归真园有一百五十棵桂花树又究竟怎么将自家姑娘给得罪了。 “你去取一盏过来。”郑香枝心中想着,这归真园如此值钱,怎么样也不能让郑香盈这小孤女落了这么大的一个好处,不是说七房很穷,分遗产的时候都只十一万两银子,十来间铺面,几千亩地,怎么忽然又跑出个价值百万的园子来了。郑香枝想到这里,一只手的指甲都差点要戳到自己的手心里边去,祖父也真是好糊弄,也不查一查,轻轻巧巧便让她骗了去。 回到家中,郑香枝都来不及去换衣裳,急匆匆的去找了郑老夫人:“祖母,我告诉你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郑老夫人刚刚用过晚饭,正扶了邀月的手在主院里头散步,见郑香枝风风火火的走过来,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来不及擦:“祖母,孙女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郑老夫人瞧着郑香枝那慌张的神色,招手将她喊了过来:“你先缓缓气儿,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模样,有什么天大的消息也该放在心里,不该露到面上来。”见着郑香枝鼓着嘴巴受了委屈的模样,郑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祖母,今日荷花宴里边,有夫人们在估量那归真园,说那园子能值百万两银子呢。”郑香枝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着急:“不是说七房很寒酸的吗,怎么会给那郑香盈置下了一个价值百万的园子?” “价值百万?”郑老夫人有片刻失神,望了望园子里边的花树,沉吟了一声:“百万恐怕没有,几十万两还是值的。” “祖母,有位夫人说菜碗粗的桂花树,现儿外边都卖到了一千两银子一棵呢,我那丫鬟木菱去数过了,光是那样的桂花树便有一百五十多棵,那不就十多万两银子了?还有旁的花花草草呢!”郑香枝脸上全是愤愤之色:“我才不相信她娘有这么多陪嫁银子替她置这归真园,至少从七房里边挖了几十万两放到这园子里了。” 郑老夫人听着郑香枝的话,心中也微微一动,凡是长得好一些的花草树木都值钱,有钱人家谁人没几个别院,谁不会经常将园子修缮一下,就拿自己府里来说,她瞧着老六媳妇手笔大,今年花在花花草草上边的银子没有十五万,少说也有三四万了。上回大房去归真园游玩的时候她还并没有仔细去想这园子价值几何,现儿被郑香枝一提醒,心中也隐隐吃惊,这园子虽然才几百亩,地皮不值钱,可地上长的东西那真是值钱的。 “香枝,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郑老夫人点了点头,扶了她的手沿着院墙溜了一圈儿:“没想到你才过了几日,便学得沉稳缜密起来,不愧是我嫡亲的孙女儿。这事情需得与你祖父商量,毕竟族里已经划分了七房的家产,要重新去将这事翻出来议,怕是有些难度。” 郑香枝轻轻一笑,眼中全是得意:“祖父是族长,郑氏不全都听他的?”她摇着郑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可是祖父又全都听祖母的!” “你这丫头就会说好话儿讨人欢喜!”郑老夫人笑眯眯的望着郑香枝,心里边跟吃了蜜一样甜,香莲丫头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京城,英国公府相看以后想必就该下聘议亲事了,接下来该操心的便是这香枝丫头了,她虽然离十四岁还差几个月,可也该慢慢帮她寻着访者,打探打探外边哪些门当户对的人家有适合的好二郎。 望了望郑香枝俊俏的眉眼,郑老夫人甚是得意,虽然郑香枝长相比不上郑香莲,可也算是出挑的了,一家养女百家求,到时候还怕那媒人会将门槛儿踏破呢。 等着郑大太爷回了内院,郑老夫人与他说起了归真园的事情,郑大太爷听了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情如何做得!归真园现儿值百万两银子,可当时难道也值百万?你又不是没有当过家!那时候地皮便宜,再说了,那桂花树十年之前还不是桂花苗儿?买一棵用不过十两银子,中间长了十年你却不去想了。” 郑老夫人一怔,心中暗自懊悔,怎么便没想到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呢,但她依旧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即便当年只要十两银子一棵,这桂花树少说也去了一两千,还有旁的树木,我那次瞧着桃树李树梨子石榴枣子,各种各样的树都有,这买园子带买树苗,怎么着也该二十多万远了去,没道理七房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再加三个庶女,总共分的家产还不及她的一半儿罢,说出去旁人会如何看我们郑家呢?虽说两个嫡子是记名的,可毕竟是儿子,怎么样也不能被一个女儿越了过去。这么大一笔财产,让她带着去好了旁人家?”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可总归要想个妥善的法子解决才行,否则少不得也会落人口舌,说咱们欺负一个孤女。”郑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先记下了,等着时机合适我再找族人议议,看究竟该怎么处置才好。” 郑老夫人听着郑老太爷的话,撇了撇嘴:“以前见你做事果断,怎么年纪越大便越顾忌多了,什么时候族里的事情还轮得到小辈来议论不成?” “毕竟总要顾全名声,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8 不能草率下手,这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便不用操这么多心了。”郑老太爷望了望郑老夫人,扶了扶额头:“你最近身子也不大好,年纪来了,这族里的事情便别管这么多了,好好看着咱们大房的孙子孙女们些便是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后宫步步皆惊心 大周的京城一片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行走都十分困难。郑香莲的丫鬟灵香挑起一点点马车门帘偷偷往外边瞅了瞅,低声道:“姑娘,这京城的人好多,瞧着都头晕。” “快将帘子放下,荥阳哪里能与京城相提并论?”郑香莲在马车里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到了京城哪里能轻举妄动?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抓了不是,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灵香听郑香莲说得郑重,赶紧将那马车帘幕放了下来,不敢再乱动,只能偷偷打量郑香莲,不由暗自感叹,自家姑娘真是温柔贤淑,这次回了京城,去英国公府相看以后,自然就该在家中备嫁了。自己作为丹霞园里的头等丫鬟,肯定会做陪嫁丫鬟跟着过去的,一想到这里,灵香便觉得心中格外舒畅,自己的亲事自然也会跟国公府栓在一处了,或者嫁了里边的管事,或者……她抬头看了郑香莲一眼,赶紧将头低下来,若是运道好,姑娘让自己去做通房丫头,肚子争气升了姨娘的分位也说不定。 马车转入一条街道,外头的声音没有原先那般嘈杂,灵香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姑娘,咱们府里住的地方不错,没有靠近主街,也不会那么吵闹。” “你又懂什么。”郑香莲浅浅一笑:“这京城,愈是住在繁华街道上的人家,愈是有钱有势,若是想要宁静,到城外买块地,起个别院便是了。” “咱们家老爷不是三品的官儿?怎么便住不到繁华地段去?”灵香究竟忍不住,撩起帘幕瞅了瞅外边,见路上行人确实少了许多,店铺也没有见着几家,不免愤愤然道:“老爷兴许是老实了,被人挤着到这里来住。” 郑香莲没有开口与灵香说话,郑家在荥阳那可谓威风八面,可到了京城又算得了什么?几大家国公府,那么多皇亲国戚,上边还有一品二品的勋贵,这正三品,在旁人眼里还真是看不上眼。一想着自己要去英国公府相看,郑香莲心中也有些没底,英国公府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这次相看会不会成还未可而知呢。 马车在郑府面前停了下来,灵香撩开帘子将郑香莲扶了下来,后边几个丫鬟婆子也围拢上来,站在那里看了看大门,只觉这门比荥阳郑氏的门要窄了几分,门上用的也不是红漆,均觉得有些奇怪,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了几句,郑香莲正色道:“天子脚下凡事都有规矩,该是按照官阶来的,几品大员才能用红漆,才能有多宽尺寸的大门,你们不知道便不要胡乱议论了。” 正说着话,里边出来了一个管事妈妈,朝郑香莲行了一礼:“姑娘快些跟我进来,夫人眼睛都望穿了呢。” 郑香莲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婆子迈步往门里边走,却没留心郑府斜对面站着几个闲汉模样的人,眼睛正在往这边瞧着,见郑香莲婷婷袅袅的走了进去,推了推同伙道:“快去回禀老爷夫人,便说那郑家的小姐已经到京城了。” “已经来了?”大堂里边坐着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听了回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派人将这消息递到宫里让娘娘知晓。” “是,老爷。”那下人垂手退了下去,那中年男子用手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道:“这事儿拖了这么久,眼见着都快要黄了,没想到英国公府还是铁了心要聘郑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娘娘是如何的态度。” 夜色深深,一轮明月照在京城,皇宫的琉璃瓦都被照得熠熠生辉,就如无数金子在闪着亮光儿一般。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宫里此刻正在忙忙碌碌准备着后日的夜宴,御花园的小径上此时还有宫人正在走动。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过来:“听玉芳阁那边传了信儿过来,新封的李芳仪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靠在榻上的一位女子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不慌不忙的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女一眼:“有了身孕可是大喜事,怎么你竟然说不好了?”她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拉出了细长的眼线:“备轿,本宫要去玉芳阁瞧瞧,妃嫔有了身孕,本宫身为皇后,怎么能不去关照一二。” “是。”那宫女喘了一口气,垂着手退了出去,站在榻前的两位掌事姑姑迷惑的看了陈皇后一眼:“娘娘,皇宫已经差不多十年没传出过喜讯了,怎么忽然便有了动静?” 陈皇后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笑得更是妩媚,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了许多。“惠仪,惠心,你们为何还在担心这个?快些替我换衣裳,我要赶去玉芳阁看热闹,再晚了些恐怕就见不着了。” 两位姑姑不敢怠慢,替陈皇后将衣裳换好,又重新给她挽了个发髻,将九尾凤钗戴上,凤凰的尾翎上嵌着数颗硕大的珍珠,映着灯光不住的闪亮。“娘娘,这凤钗就是精致,带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和新的一样。” 陈皇后默然看了看镜子里边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我进宫已经快二十年,人的容颜改变了不少,可这凤钗却一点都没有变化。这九尾凤钗在我头上戴了十多年,还不知道能戴多久呢。” 听着陈皇后的话里有些悲凉的意思,两位姑姑都唬了一条,扶着成皇后站了起来:“娘娘想得太多了,这九尾凤钗当然会一直戴在娘娘的头上,哪里还会被旁人夺了去。” 陈皇后没有答话,只是迈步往宫门外边走了去,夜色里她明黄色的外跑显得有些亮眼,猎猎的随风舞动着裙摆。两位掌事姑姑觉得今日陈皇后的心情似乎有些浮躁,连步子都迈得要比寻常大些,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软轿停在玉芳阁门口,守夜的宫人见皇后娘娘来了,赶紧跪下来行礼:“皇后娘娘安好。” “皇上来了没有?”陈皇后低头望了望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宫人,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听说李芳仪有了身孕?” “回娘娘的话,李芳仪今日晚饭以后便觉身子不舒服,恶心犯吐,请了太医过来把脉说是已经有了快三个月身子。皇上……”他偷偷抬眼望了一下陈皇后,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皇上方才已经到了,只比娘娘早一盏茶的功夫。” “本宫知道了,你起来罢。”陈皇后摆了摆手:“你不用进去通传了,守好你的大门便是。” 那守门的宫人瞧着陈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69 十多年前也曾有三位嫔妃有了身子,可一个个莫名其妙都落了胎,宫里皆猜疑乃是陈皇后下的手,各种证据也直接陈皇后,可架不住陈国公府权大势大,竟然只是将皇后娘娘贬出宫去,在清凉山华光寺为大周国运祈福,可两年后,皇上又亲自去华光寺将皇后娘娘接了回来,这让宫里宫外皆是侧目咋舌。 有人猜测皇上是真心喜爱皇后,舍不得她在寺庙里边受苦,而有些人则认为这其中必是陈国公府在其中起了作用。可不管旁人怎么猜测,陈皇后究竟还是回宫来了,继续稳稳的做着她的皇后,而且这十多年里,再也没有一位妃嫔传出过喜讯。今日李芳仪被诊出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呢,守门的宫人望着黑漆漆的夜色,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自己主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将小皇子生下来,大周也好有个皇嗣。 陈皇后刚走上台阶,就听到里边有咆哮之声,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几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轻轻吁了一口气,声音格外轻快了几分,但却说得极细极小:“毕竟皇上自己心里边清楚,我还以为他为了自己的脸面宁可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呢。”停了停,她笑得越发轻快了:“惠仪,惠心,咱们快些进去瞧瞧。” 玉芳阁的主殿里边跪着一位原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此时她的样子却有些狼狈,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恐惧。她匍匐在穿着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面前,用手捉住了他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皇上,你不能这样不相信臣妾,臣妾绝没有与旁人私通,臣妾肚子里头的孩子确实是皇上的!” 许璟抬起腿来毫不怜惜的将李芳仪踢到了一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慢慢的转成了潮红颜色:“大胆,竟然还敢有脸哭闹!”他抬高了声音几分:“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毙!” 李芳仪听到这绝情的两个字,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望着许璟,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皇上,你怎么就这样不相信臣妾?臣妾是清白的,皇上!” “清白不清白,我知道得很清楚!”许璟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一只手抖抖索索的指向李芳仪:“还不快些将她拉出去?还由她在这里放肆不成?” 旁边走过来几个宫人,脸上皆有不忍心的神色,抓住李芳仪的两只胳膊,俯下身子轻声道:“娘娘,你还是留点力气罢,到时候老奴行刑时会尽量找准地方下手,不会让娘娘受太多苦的。” 李芳仪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恐惧的望着冷漠的站在那里的许璟,不住用力挣扎:“皇上,你难道忘记了你临幸臣妾的时候了吗?皇上你自己说喜欢我,要好好宠我,那个晚上就像在做梦一般……” “住口,快住口!”许璟的脸色更红了些,喘气声也更粗了。忽然外边刮起了一阵狂风,外边的树叶发出了簌簌的响声,就如有谁在呜呜咽咽的悲鸣一般。 李芳仪被人拖了出去,经过台阶时,她瞧见了一角明黄色的外袍逶逶迤迤的拖在地面上,微风吹动,那衣角微微的在飘飞,冷冷的刺着人的眼睛。李芳仪尖声狂叫起来:“陈皇后,是你,一定是你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要不是皇上怎么会这样无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化作厉鬼来寻你,让你夜夜不得安生!” 她凄厉的大叫声在这月夜里十分刺耳,狂乱而尖锐,听到的人心中都不寒而栗。陈皇后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李芳仪的叫骂声,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旁边的惠仪姑姑大声呵斥道:“娘娘面前,岂由得你放肆?还不快快闭嘴!” “这后宫里加给本宫妄加的罪名还少了不成?多了这一桩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惠仪,便由她去骂罢。”陈皇后冷声开口,轻轻向台阶上又走了一步,华丽的外袍柔软的拖过汉白玉石阶,擦着李芳仪的身子过去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步子不紧不慢,袍子被封吹得不断飞舞起来,从背影看过去,恍若凤凰拍打着翅膀即将冲上九天一般。 ☆、第62章 忆前尘往事如风 主殿里边有死一样的沉寂,许璟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低头瞧着自己脚下的水磨青砖,一丝丝惶恐将他的心占据,一点点吞噬,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他是个没有用的人,可他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一个谎言总是要用无数个谎言去遮掩,最后中间牵扯到的人和事情便越来越多。 究竟自己是什么时候才彻底没有用的?许璟茫然的望着水磨青砖上几块黑色的印渍,他大婚迎娶了皇后那时,仿佛他也并未如此不堪,只是不能如此勇猛罢了。后来郑德妃等一批妃子进宫,他慢慢的便觉得力不从心,每次临幸宫妃皆是刚刚才入港便一败涂地。 他极力的掩盖着这事情,吩咐贴身内侍八喜去给他到外边寻了些药过来,那些药果然有用,他竟然能耀武扬威的夜夜笙歌,还让三个妃嫔有了身孕。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活,最觉扬眉吐气的时候,唯有在那段时间,他才体会到一个男人的快乐,一个帝王至尊无上的威权。多少如花似玉的妃子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个个娇喘吁吁的贴着他的身子,嘴里发出丝丝呜咽的声音:“皇上,请轻些,臣妾受不住了。” 许璟想到此处,脸色有些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将手慢慢放在那处,那那地方却没有一丝动静,软塌塌的,死沉沉的,这让他马上又回到了现实。他的手颓然的放了下来,挪到了袍子的一侧,心里悲凉得想哭。 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关注着皇嗣问题,他今年四十多了,可依旧膝下空虚,大周百姓都瞪着眼盼望皇子的出世,大臣们纷纷上书要他广纳采女,也好为皇室开枝散叶,可那简直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他们又哪里知道大周的皇上已经算不上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每日上朝他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那些大臣又提出子嗣的问题来,每次提到这事,就如同在他心里头扎了一把刀子般,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许璟懊悔的望着那水磨青砖上的几处印渍,那是李芳仪的眼泪水罢?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连李芳仪也不知道原因,只有他心里头明白。 他根本就没有宠幸过她,李芳仪自己做梦也会想不到这件事情。刚刚进宫的李采女娇憨可爱,想尽了法子诱着他往自己的住处来,见着她那副着急模样,他只是笑了笑,伸手将她的牌子翻了过来:“今晚去李采女处。” 他让内侍在李采女的茶水里加了些东西,李采女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用角先生破了她的身子,然后他喊了一个侍卫进来在他面前演了一场锦屏春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有了这个怪癖,他虽然不能人事,但他却喜欢看旁人当着自己的面去催弄那些如花似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0 玉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但又不可避免的想要看着那娇软的身子在强壮的掳掠下的颤动。 谁叫李采女的父亲总是在力劝他广纳嫔妃,一心只想要将女儿送进宫里来?每次瞧着他那奏折,许璟心中就格外难堪。既然他这么想让女儿被自己临幸,那自己便让他的女儿变得格外低贱,让一个普通侍卫来弄她。她以为她是自己宠爱的女人?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可是睡了一觉起来,许璟又一如既往的懊悔起自己的荒唐来,为了弥补他昨晚做下的事情,他封了她做芳仪,只想从此将这事情揭过。 他分明命人送了避子汤去李芳仪那里,本就是不想他在这次宫闱淫乱里留下野种,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李芳仪该是没有喝那碗药汁,所以不甚将那侍卫的种留了下来。她甚至以为那药汁是陈皇后送过去的,还听闻她曾向旁人抱怨过陈皇后竟然狠手想将后宫嫔妃的肚子全给管住,不让她们给他生孩子。 孩子?其实他原本该是有孩子的,而且至少有三个孩子。在他尚还能人事的那时候,有三个妃子有了身孕,只是他自己太不小心,太想急于证实他作为男人的骄傲,结果却将自己的孩子都弄没了。 当时郑德妃还是郑嫔,怀着他的孩子才两多月,那晚他在郑嫔宫里用晚膳,不知为何那种欲望就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望着郑嫔的脸,只觉得她比往日更具风韵,握着她白嫩的手揉捏了两下,更是有了一种极度的渴望。喊着八喜去替他取了那些药过来,吃了两丸以后,底下那物事便已高高竖起,似乎要将裤子给戳破、郑嫔心里本还记挂着太医嘱咐的话,头三个月里不得行房,可见许璟兴致浓,自己有有一阵子没有尝过那翻云覆雨的滋味,不免也有几分渴望,于是半推半就了一番,两人相拥滚在了一处。 这有了身子的妇人与平常女子相比,又别有一番风情,许璟抚摸过郑嫔的肌肤,只觉比往日要滑溜了许多,爱不释手摸了一遍,身下用力将那物事儿送了进去,郑嫔“嗳哟”一声,先是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两道娥眉,嘴里轻轻喊着:“皇上,有些深了。” 听了这话许璟更是兴奋,擎着郑嫔一双手举过头顶,目光在她凝脂般的身子上流连,下边愈发用力了些,不住的冲击让郑嫔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张大床都被摇得“咯吱咯吱”的晃动了起来。他就如猛虎下山,就如蛟龙出海,时深时浅,在那桃花源里探寻着芳草萋萋的美景,直到全身瘫软下来时,这才发现郑嫔已经脸色苍白躺在那里,嘴里再也发不出快活的叫喊声。 “爱妃,怎么了?”许璟睁开眼睛见着郑嫔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珠子濡湿,一双眼睛紧闭,脸上有几分痛苦之色,心中有些吃惊,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爱妃,睁开眼睛看着朕,你究竟怎么了?” “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郑嫔轻启朱唇,说的话细不可闻。许璟听了却骄傲得哈哈大笑起来:“爱妃是被朕弄得受不住了?可知道朕的厉害了罢?”听到这话,他十分得意,那地方又蠢蠢欲动了起来,擦着郑嫔的身子不住的磨来磨去。 郑嫔点了点头,伸手捂住了肚子:“皇上委实太厉害了,恕臣妾不能奉陪了。太医本交代过前三个月与后三个月不能行房,还请皇上临幸旁人罢。” 许璟见郑嫔脸色有几分苍白,于是放过了他,朝外边吩咐了一声:“去将赵嫔接到这边宫里来。” 郑嫔吃了一惊,望着许璟道:“赵嫔?皇上召她来臣妾宫里,所为何事?” 许璟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道:“朕想要比比看,你们的肚子究竟谁的更好看些,朕来猜猜看你们肚子里边的究竟是男是女。” 郑嫔嘻嘻一笑,拉了被子盖住自己半边身子:“皇上真坏!什么要比看看我们的肚子谁的更大,都不是借口?分明就是还没吃饱,想要将赵嫔也享用了。皇上,你怎么便愈发的会玩了,怎么能让我们两人同时陪你呢。” 许璟那时只觉心中难受,那处物事高高昂起,只想搂着郑嫔欢好,可她偏偏只说肚子不舒服,要先歇息,许璟咬牙笑道:“你现儿只管拿乔推托,等你看着朕将赵嫔弄得快活的时候,少不了要哭着喊着求朕来弄你呢。” 不多时赵嫔被送到内室,见着许璟与郑嫔两人正并肩躺在床上,脸上一红,站在床前不知所措,许璟沉声吩咐:“将你的衣裳脱了,到床上来,朕要来看看,你与郑嫔的肚子谁的更大些。” 君命难违,赵嫔含羞带怯的将衣裳脱去,爬上了床,刚刚挨着床板儿,就见许璟猛的扑了过来,捏着她胸前的那两处丰盈戏弄了一番,又将手探到了底下,顷刻间那里便水汪汪的一片,在草丛间探进,只觉得幽谷紧闭,有些夹手,许璟再也把持不住,猛的覆上了赵嫔的身子在上边不住的驰骋了起来。 一个晚上将赵嫔与郑嫔两人弄了好几回,许璟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今日这般快活的时候,他一边搂着一个美人儿呼呼睡了过去,可没多时,便听到旁边传来痛苦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郑嫔捂着肚子在不住的蠕动着:“疼,皇上,好疼……” 床单上有点点血迹,就如盛开的梅花一般令人妖艳,许璟一时慌了神,吩咐守外边的八喜赶紧去找太医。这边郑嫔的叫喊声断断续续,那边赵嫔也开始雪雪呼痛,许璟瞧着两人的模样,一时间也没了主张。 太医来的时候,郑嫔的床单上已经是血汪汪的一滩,太医把脉以后大惊失色:“回皇上的话,郑嫔娘娘的胎儿已经保不住了,赵嫔娘娘也有落胎之兆,微臣先开副安胎的方子,看能不能保得住。” 许璟听了这话呆若木鸡,坐在那里瞧着身边两位妃嫔,心中无比懊恼,赶紧喊了宫人们好好照看,但已经于事无补,不到半个时辰,郑嫔便落了胎,赵嫔回宫以后也只挣扎了两日,孩子究竟没有保住。 因着自己的欲望丢了两个孩子,许璟无法原谅自己,这件事情让他受了太大的刺激,就连吃药也没有了原来那样强烈的冲动,他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那种状态,一进去便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慢慢的于男女之事上又淡薄了下来。 过了不久,另外一位有了身孕的妃嫔也小产了,许璟震惊,命人仔细查访,查来查去却没有什么线索,太医也说乃是那妃嫔身子弱,没有捱得过去,可宫里却突然有风言风语道乃是陈皇后所为。 “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所为!”许璟有些恼怒:“你们找不着原因便将这罪名安到了皇后娘娘身上!”陈皇后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十多岁的时候,她跟着母亲进宫觐见他的母后时,他便一眼看中了她。她长相秀美,一双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1 眼睛似乎能说话,才看了他一眼便将他的一颗心勾走了,一双眼睛粘在她身上不放。 虽然她似乎有些排斥自己,不喜欢和自己说话,可他认为这边是大家闺秀的矜持,比那些看见自己便双眼放光的贵女来说,这才是母仪天下所需要的镇定与骄傲。当他成为太子要选太子妃时,他毫不犹豫说出了她的名字:“我只要她做我的太子妃。” 当时朝野都反对他的选择,陈国公府已经势如中天,再出个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这大周朝堂里岂不是有一半都要姓陈?无数奏折便如雪片一般飞进宫中,皆是反对选陈氏女为太子妃,就连陈国公府也上了奏折,一份是陈国公自己写的,里边还夹了一份陈家小姐的推辞信:不欲让太子殿下被百官诟病,以为迷女色而不顾大局,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为感。 拿到陈家小姐的上书,许璟感动万分,她宁可牺牲滔天的富贵也不愿意将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为自己着想,如此细心体贴,这太子妃还能有谁比她更合适?不顾百官议论,也不顾父皇母后的劝阻,他以绝食相挟,最后迎来了自己中意的佳人遂了心愿。 陈家小姐从太子妃到皇后,十分端庄贤淑,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妃嫔们亲如姐妹,对待宫人们也很宽厚,他的后宫还从未出现过什么大事。而这落胎之事,众口纷纭的都说是陈皇后所为,这让许璟很是为难,所谓三人成虎,就连宫外的大臣们都在上奏折要求严查凶手,不能放过暗害皇嗣之人。 一个晚上陈皇后跪在他面前陈情:“后宫接二连三的出事,众人名里暗里都是在说是臣妾所为。虽说臣妾绝没做这事情,但总得要有个解决的法子,臣妾请皇上废去臣妾的后位,愿去清凉山华光寺持斋,为大周皇嗣祈福。” “怎么能让皇后背这冤枉!”许璟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赵嫔与郑嫔落胎乃是她荒唐所致,而另外一个嫔妃小产,多半与她自己身子弱脱不了干系。朝中百官却拿这事情来要挟要废后,着实可恶! “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谁敢再提一句废后的话,那我便砍了谁的脑袋!”许璟说得恶狠狠的,眼睛都似乎有些发红。 “多谢皇上信任!”陈皇后呜呜咽咽道:“请皇上准了臣妾的请求,去华光寺持斋为大周祈福,这样好歹也让皇上能向百官有个交代。” “那岂不是委屈了你?”许璟望着陈皇后,心中既悲愤又感动。 “臣妾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只要皇上一切顺利便好。”陈皇后低着头轻声回答,声音里透出了一份坚定。 第一百二十一章可笑世人看不清 轻轻的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过来,许璟的回忆被这脚步声蓦然打断,抬眼一看,就见陈皇后站在门口,正静静的看着他。 “皇后,你来了。”许璟疲惫的说了一声,指着旁边的椅子道:“过来坐下,陪朕说说话儿。” 陈皇后缓缓走到许璟身边,低头望了望他,唇边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皇上,臣妾又多了一条罪名。” 许璟闻言,伸手握住了陈皇后的手:“皇后,你是无辜的,都是朕不好。”许璟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有一丝恐惧,有一丝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厌弃感:“是朕不该答应那些文武百官的请求,不该广选采女充实后宫,朕要后宫三千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陈皇后觉得自己的手上忽然有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正在手背上滚动,才动了一下,立刻化成一滩水,平平的摊在她的手背上边,不一会便消失不见。“皇上,是他们的错,与皇上无关。”陈皇后温柔的劝说着:“他们上书还不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将自家的小姐送进宫来,到时候万一有了皇子,那他们家族便成了大周的功臣。” 许璟没有答话,哽咽了一声,拉住陈皇后的衣袖擦了擦眼睛:“也怪我不好,将李芳仪厚葬了罢,她本是无辜的,也不知道这里边的原委。” “皇上,厚葬李芳仪,该编个什么借口?她有了身子的事情,现儿宫里恐怕都知道了呢,厚葬是万万不可行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见着玉芳阁的入口那边有不少人在往这边张望,现儿总怕是已经知道李芳仪受刑的事,皇上也只能死撑到底,就说她谎报身孕,犯了欺君之罪,只是念她素日并无过失,这才网开一面放过她的家人。”陈皇后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边慢悠悠的开口:“等着过了一年半载,皇上再暗地里提拔她的家人,也算结了这桩公案,皇上就不必太担心这些了。” “皇后,你真乃朕的贴心人!”许璟感激的望着陈皇后,见她依旧面容秀美,不比当年进宫时憔悴,而再看看自己,这些年来过得如此痛苦不堪,显见得老了不少。他感叹一声:“皇后,你贤淑温良,就连老天都厚待你,现儿瞧着我们的模样竟似父女。” “皇上操心的事情甚多,自然会要显得稳重些。”陈皇后又柔声安慰他:“皇上好好歇息着,调养下身子,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调养身子?许璟心中一阵悲凉,自从发现自己吃了那些药也没有用的时候,他就喊了太医过来给他诊治,他们都众口一词的解说:“皇上是操劳过度而导致的身子压抑,好好调养身子便能恢复。”、 他调养了十多年,可一点动静也没有,调养身子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大笑话。许璟想到这四个字,心里边就如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连大气都喘不过来,他的气息忽然变得粗重,这让陈皇后有一阵慌神:“惠仪,快去请太医!八喜,你速速去倒杯水来!” 太医赶到的时候,许璟嘴巴里发出了呵呵的声响,仔细听了几句,仿佛在说手指有些麻木,不能动弹。把过脉以后太医对陈皇后行礼道:“皇上这病乃是气血攻心,这是急症,定要好好调养才是。” 这话刚刚说完,许璟嘴里边又含含糊糊说了一句话来,陈皇后侧耳一听,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贴了耳朵过去仔细听了听,陈皇后站了起来道:“皇上说摆驾回宫。” 刚刚回到宫中,外边匆匆走进来一个姑姑,朝着陈皇后行了一礼:“娘娘,国公府那边递了信儿进来,郑侍郎家的小姐已经到了京城,恐怕英国公府相看也就在这两日。” 陈皇后拿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相看便相看罢。”她的语气格外轻松,一张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容:“郑家,哼,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娘娘,那时候你不是让奴婢们紧紧盯着京城里郑家人的动向?为何此刻又说不要紧了?奴婢愚钝,还请娘娘赐教。”那姑姑不解的抬起头望着陈皇后,脸上有一种迷惑的神色,看得陈皇后心中愈发高兴了起来:“你不懂便不懂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2 ,以后自然会知道了。你继续盯紧些,暂时不要插手,让他们一步步的走下去,我要等着郑家人先高兴高兴,在他们以为攀上了英国公府这门亲事而洋洋得意的时候,你们再出手。” 那姑姑也很是机灵,立即明白了陈皇后的意思:“娘娘,奴婢总算是知道娘娘的意思了。娘娘是说等到英国公府遣了媒人上门,我们再在其间插手,例如说两人八字不合,娶回家定然会克夫克子克婆家,这样的八字英国公府还敢娶?” “你很聪明。”陈皇后点了点头:“你先下去罢。” “是。”那姑姑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陈皇后瞧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那郑德妃明面上尊敬我,暗地里却不知说了我不少坏话,我不喜欢她,也附带着不喜欢郑家。而那郑家人却偏偏不知天高地厚,在朝堂上一定要与我们陈家斗。我又何须惧怕郑家?以前他们便斗不过我陈家,现儿便更斗不过了。这郑家小姐被我这么一插手,定然以后亲事艰难,可谁叫她生在郑家,我瞧着他们郑家得意便心里不爽。” 惠心姑姑与惠仪姑姑两人在旁边垂手而立,听着陈皇后喃喃自语,谁也不敢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陈皇后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边将窗子推开,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如水,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声:“这月亮普照大地,不知也可否照在了那边。”她的眸子盯住了地上银色的月华,忽然微微一笑,唇角有如开出了一朵花儿来似的,竟如那十多岁的少女般面容娇羞,笑容十分妩媚。 郑香莲没有想到她的亲事在陈皇后一念之间便定了下来。陈皇后现儿轻轻抬手,便暂时将郑香莲给放过了,否则几日后郑香莲即刻便会成为京城里的一个笑柄。 两家相看差不多只是走个过场,若相看以后没有去提亲,那这家的姑娘在这两年里边便休想再找到好人家。旁人家里相看不中的,为何要嫁到自己家中来?这不是打了自家的脸吗?所以相看不过的小姐们,只有送去田庄里边过两年,等着这事情都被人忘记了这才接回府里继续议亲。只是那时候年纪已经大了,差不多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来了。 陈皇后之所以不在英国公府相看郑香莲的时候下手,第一是想着让郑家人先得意几日,尝尝那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的滋味,第二还是想给郑香莲留条活路,毕竟这八字不合也只是与英国公府那位公子不合,与旁人的指不定也能合出十全十美的八字儿来呢。 过了几日英国公府相看郑香莲,见她生得一副好容貌,言行举止进退有度,一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国公府的老夫人与二夫人都很满意,第二日便遣了媒人提了活雁和一些珍贵礼品上门去下聘。郑香莲听说英国公府遣媒人过来,躲在自己的闺房里边红了一张脸,旁边几个丫鬟闹哄哄的说着恭喜,问小姐要打赏。 郑香莲每人塞了一个小银锭子,喜滋滋的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中庭的桂花落了一地,在荥阳的时候,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嫁入国公府去。昨日去英国公府时,她心情格外紧张,英老夫人和二夫人拉着她的手问话的时候紧张得差点都说不出话来,还好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今日有媒人登门来下聘,这让她的一颗心比吃了蜜还要甜。 “莲儿。”门口传来郑五夫人的声音,她望着郑香莲满脸笑容:“今日行了纳礼,媒人已经转去英国公府回话了,明日便可行问名之礼了。” 郑香莲低头捻着自己衣裳上的一根飘带,脸上有微微的粉红色,就如春日里的桃花一般艳丽,瞧得郑五夫人心花怒放:“我的莲儿生得好,英老夫人与二夫人都极其满意,今日巴巴的打发媒人过来,送了不少贵重礼品呢。” 第二日媒人果然又来问名,讨要了郑香莲的闺名和生辰八字,郑侍郎家中人人喜气洋洋,皆以自家小姐即将嫁入国公府而觉得骄傲。郑五爷写了一封信回荥阳去报喜,又将京城里郑氏家族的亲友喊到一处好好的吃了一顿,酒席上众人弹冠相庆,郑家的势力又强了几分:“攀上英国公府,五弟你的职位过一两年便该往上挪一挪了。”郑大爷不住的点头:“你年纪轻轻便能做到从二品,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眼热呢。” “咱们兄弟自然要互相提携。”郑五爷端起酒盏,满脸红光:“大哥接了小弟这杯酒,也让小弟来表表心意,来来来,小弟先干为敬。” 推杯换盏喝了个痛快,就连下人们也跟着痛饮了几杯,郑侍郎府上一片欢天喜地,个个都因着攀上了一门勋贵而觉得脸上有光。酒宴刚刚结束,碗盏杯盘整在收拾,管事妈妈领了一个人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大红帖子,走到郑五夫人面前行了一礼:“郑夫人。” 郑五夫人抬眼一望,识得是英国公府派来的媒人,不由得欢喜的站了起来:“快快请坐,今日怎么这时候来了?” 按着道理,问名后边便该行纳吉礼,这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两家要初步将亲事给定下来。可这纳吉礼一般都会在上午便遣媒人过来,现儿已经过了午时,怎么会在这时候来行纳吉礼? 再往媒人手里瞧了过去,见她除了拿着一张大红庚帖,手中便空空如也,一种不妙的感觉从郑五夫人心中升起,她吃惊的等着眼睛望向那满脸尴尬的媒人,耳朵里钻进来一句话:“郑夫人,真是对不住,英国公府找了钦天监楚监正去令嫒与他们家二公子的八字,说是两人八字不合,故而叫我将令嫒的庚帖退了回来,这亲事是不成了。” 郑五夫人死死的盯着媒人手中的那张庚帖,脸色一阵发红,好半日没有说话,忽然间身子往后一靠,晕死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种子翩翩自西来 郑老夫人拿着一封家书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笑容堆出了层层叠叠的褶子来:“我便知道我的香莲丫头是个争气的,果然被英国公府看上了。” 得了最心爱的小儿子的信,知道英国公府相看的第二日便急急忙忙遣了媒人来求亲,郑老夫人心中便甜丝丝的一片,香莲丫头这般争气还不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家都说香莲丫头长得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是个出挑的美人,又有才情,自然不愁英国公府看不上。郑老夫人笑着望了望坐在身边的几个孙女:“你们十五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了,就等着要出阁了,咱们郑家振是喜事不断。” 前不久钱知府家遣媒人来提亲,要求娶郑香依,郑六夫人笑嘻嘻的满口答应下来,两边的手续进行得很快,已经过了三礼,纳吉礼都送上了。明年钱大公子春闱以后,若是中了进士,少不得要放了外任,总不好一人单身上路,所以钱夫人这才将这事儿定得十分匆忙,想着要给他娶一房媳妇去照顾他。 荷花宴里众位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3 小姐看得她眼花缭乱,而落水的郑香依却用她饱满的身躯成功的让钱夫人记住了她。吃过午饭她特地去与郑香依说了几句话,见这位郑小姐虽然父亲只是个庶子,但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相貌儿不错,说话不轻佻,格外沉稳,她母亲郑六夫人打理郑氏大房多年,想来也教了她如何打理中馈,这么说来她的条件与自家大儿子倒是条件相当。 向郑六夫人打听了下郑香依的年龄,钱夫人更是满意,已经满了十四,明年便是及笄的年龄,刚刚好也能出阁了。回家与钱知府商议了一番,钱知府这次倒也没反对:“你一定要急急忙忙给老大定亲,郑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的身份与郑家去比,那可是天渊之别,可郑氏那些有势力的也不会将女儿嫁到咱们家来,听说五房有位小姐才动身去了京城,是要嫁入英国公府的。” 钱夫人默然,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呢。我瞧着几房郑氏家的小姐都没有年纪太相当的,也只有这小六房的还配得上。那位小姐长相不错,身子瞧着便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成亲以后便能马上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瞧着钱夫人笑得眉毛都飞了起来,钱知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已经都看中了,那你便去办这事儿罢。” 就这样,钱郑两家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婚期定在明年郑香依及笄以后,正好那边钱大公子春闱考完,这样便两下相宜了。郑六夫人没想到这亲事竟然落在自己女儿头上,欢喜得走路都带了风响,郑老夫人瞧着媳妇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暗暗的撇了撇嘴,这老六媳妇也眼皮子忒浅了些,女儿嫁进知府家便如此高兴,若是落了门香莲丫头的亲事,她定然会高兴得晕过去。 只是郑老夫人还有些担心,相看虽说只是走走过场,可毕竟还有相看不上的,她担心英国公府会看不上郑香莲,到时候免不得会出个大丑,以后郑香莲的亲事便有些不好办了。为了这件事儿,郑老夫人已经翻来覆去的一个来月没睡个安稳觉了,今日接到郑五爷的家书,这才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边搁安稳,瞟了一眼坐在那边的郑香依,心中暗自得意。 “呀,香莲姐姐真要嫁进国公府了。”郑香枝有些羡艳:“英国公府可是最初封的几家国公府,可谓权大势大,在京城炙手可热。” “这话一点都没说错。”郑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花白的发髻上的簪子都在不住的摇晃:“这也算是香莲丫头的福气了。” 郑香依见郑老夫人说话间不时的往郑香依那边看,心中会意,大声说道:“祖母,香莲姐姐这才算嫁得好呢,不比有些人,嫁个寒酸门第偏偏要将腰杆子挺得笔直,仿佛有多了不起一般,真真是笑死人了。” 郑香依本来正低头在与妹妹说话,郑香枝那刺耳的话传了过来,直直的戳进她的心窝子,她暗暗的捏紧了自己的手几分,低着头咬着牙,就当没听见一般,可因着心里边有几分焦躁毕竟藏不住,额头上蒸蒸的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郑香晴在旁边瞧得清楚,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妹俩坐在一处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听着郑香枝在那里极力恭维讨好郑老夫人:“还不是祖母教得好,香莲姐姐才会让人看重。” 郑老夫人听得心花怒放,望着郑香枝直点头:“香枝丫头现儿还真懂事了,过一两年可得要张罗你的亲事了。” 郑香枝扭着身子道:“祖母,香枝才不想出阁呢,香枝要陪着祖母一辈子。” “尽说傻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郑老夫人笑眯眯道:“香枝丫头,我瞧你也是个又福气的,定然能嫁一户好人家。” 祖孙两人在这里说说笑笑,另外几位小姐也凑上去附和了几句,这大堂里边便是热闹添了十分,只有郑香依与郑香晴两姐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让郑老夫人瞧着心中格外不喜,香莲丫头得了这么一门合意的亲事,怎么她们倒拉长了一张脸在那里,可是心中嫉妒? 郑氏大房这边喜气洋洋,没过多久归真园里也有一桩喜事,郑香盈收到了杨之恒从西北寄过来的一些种子,还有几根树苗和藤蔓。打开杨之恒的来信,郑香盈瞧着上边的字迹遒劲有力,写得龙飞凤舞,惊叹了一声,原以为杨之恒乃是习武之人,这字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没想到他竟然是文武皆修。 “我去西北边塞报到以后第一件事儿便是给你去互市上看那些种子。”郑香盈轻轻将信念了出来,心里边一阵微微的发甜,将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杨之恒的每一句话她几乎都能背了下来。 杨之恒到那里很受上司器重,才过去便让他做了总旗。这总旗手下辖有五小旗,每一小旗有十人,也就是说杨之恒才到那边便当了个小小的官儿。“每日里我带着手下去操练,教他们一些武艺,另外跟他们说打仗布阵什么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也过得很快。”郑香盈瞧着这句话忍不住就想笑,他教手下兵士武功倒也就罢了,还教打仗布阵?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大老粗们能听懂吗?想必是鸡同鸭讲,他说得津津有味,他手下那些士兵听得愁眉苦脸,只盼着这位总旗大人快些歇歇气便好。 “听军营里的老兵说,北狄人一般是九月初开始便会大举进犯,我报效国家的机会终于到了。”杨之恒的信里写得自信满满:“你便瞧我立功杀敌,传喜信回来罢。”郑香盈瞧着这行字,心中忍不住砰砰的乱跳了几下,她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上天要眷顾杨之恒,千万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姑娘,小杨公子在西北好吗?”鲁妈妈见着郑香盈这模样不免有些担心:“北狄人又快要来了罢?” 可不是吗,郑香盈怅怅然望了望天空,现儿都九月中旬了,想必前方已经交战了。她弯腰抓起一个油纸包,打开看了看,自己也不认识那是什么种子,杨之恒各色各样都给她买了一堆:“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种子,有些是你纸上写着的,有些从来便没有听到过这名字,我想你应该都会喜欢,因此全部给你买回来了。” 着看了看那个油纸包上写着的字:苜蓿。郑香盈笑了笑,这苜蓿古代皆用来喂马,种子还可以当做食物,用热水抄一遍凉拌,味道极其鲜美。苜蓿经过各种改进后来也成为了一种观赏植物,往往成片种植,就如一片绿色的海洋一般。将苜蓿种子包好,重新放回布袋里边,郑香盈又弯腰翻了翻,自己写下来让杨之恒去买的种子都齐全了,还有几种是她没有写上去的。翻到最好,她的手碰着了几块鹅暖石般的东西,只是比石头要软一些,心中奇怪,将那东西捡了出来放在手里一看,她几乎欢喜得要喊了出来。 这个不用杨之恒写名字她也知道是什么,这不就是后世人称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4 的土豆吗?郑香盈的心跳得很快,这土豆可是个好东西,容易种植,成长快,能做粮食饱肚子,还能做出各种美味的小吃来。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根根的薯条,正浮在空中不住的上上下下。 冬天一来便将土地深耕晒垡,让土壤疏松,施上一层厚厚的肥料,这样就完成了前期准备工作,等着春天一到便可以催芽、播种了。郑香盈将那一小带土豆拎了出来,鲁妈妈与小翠疑惑的瞧着这奇怪的东西,两人面面相觑:“姑娘,这是什么呢。” “这可是好东西,又有一笔银子要飞进咱们的口袋了。”郑香盈喜滋滋的打量了那些土豆几眼,看来卖种子的人还不黑心,这些都是上好的种薯,她能预见明年春季栽种下去以后,很快便能有收成。 杨之恒还给她寻了好几种葡萄过来,信里写的话儿可真是有趣:“那葡萄在关塞这边有好几种,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些,所以就都给你买了,只是有一种名字真难听,叫什么马奶子,真真是俗得不能再俗气了。” 郑香盈微微一笑,这马奶子葡萄味道才好呢,只是杨之恒没有吃过而已,因为这葡萄结出来有些像马的奶子,故而得名。这马奶子葡萄味道十分好,很甜,而且核小个头大,肉也紧实,不像有些葡萄的肉有些烂,吃着就如咬棉絮一般。 不管怎么样,这次杨之恒去西北是帮了大忙,郑香盈瞧着身边的几个大布袋子,心里想着杨之恒怕是将互市里所有的种子都买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可得要将他的本钱退给他,还要加一笔红利才行。 第二日便带了一群下人去了赤霞山,围着山头转了一圈,让他们这些日子整出几块地来,山脚下的土壤很适合种土豆,葡萄是不怎么挑土壤的,日照足的地方更适合葡萄生长,郑香盈决定在山脚与山腰都种上一批葡萄。 把事情交代清楚以后,郑香盈直起身子到处往了往,秋天来了,山上的果树都结满了果子,板栗、枣子、山楂、柿子、桔子,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杂在那绿色的叶子中,显得格外的绚丽,这赤霞山就如一块锦缎一般,流光溢彩。 ☆、第63章 许兆宁排忧解难 秋高气爽,归真园里金菊飘香,果实累累,走在花丛树间,跟在郑香盈身后的小丫头子们望着都瞪圆了眼睛,嘴巴不住的咂吧咂吧的响。鲁妈妈回头瞧了金锁她们一眼,笑着骂道:“一群吃货,没吃过果子不成?瞧那口水都流到了外边!” 金锁抬头望了望树上结着的大红枣子,点了点头:“原先家里屋子前边也曾种了一棵枣树,可枣子都没这么大一颗,颜色也不是红的,全是青色。而且每年挂果的时候我爹娘都不让我吃,打下来的枣子都要拿去卖钱的,就连掉在地上的也没我的份儿,那是要给我两个弟弟吃的。”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了一片惆怅的神色:“那会子我在地上捡了几颗枣子吃,还被我娘骂了,说我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听着这话,郑香盈的一颗心沉了沉,她知道这大周女子地位比不上男子,可父母偏心到这种地步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金锁,我这园子里的果子可随你怎么吃,掉在地上的要挑着看看,若是坏了的可别吃了。” “姑娘,我真是进了福窝了。”金锁的声音都有几分发抖:“怎么也没想到能遇上姑娘这样的好主子,不仅管吃管喝,每个月有月例,还有打赏!” “是呀,我起先也怨我爹娘狠心不要我,现儿想来多亏他们狠心呢!”旁边几个小丫头子也齐声附和着,言语间有由衷的感激。 郑香盈转过脸来微微一笑:“你们为我做事儿,管吃管喝是应当的,只不过可不能偷懒,我可是奖罚分明的。秋天来了正是咱们要忙的时候,你们可别觉得太轻松了。” 她虽然没有买田种粮食,可归真园与赤霞山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要摘果子、要酿酒、要做果脯和腌制的各种菜肴。赤霞山那边的鸡鸭已经出笼好几批,现儿越养越多,郑香盈准备要教王嫂子和李嫂子做腊鸡与腊鸭,等着冬天好拿出去卖。 西大街超市的生意很不错,每日基本稳定在六七百多两的进账,刨去成本,她算了算,约莫能赚一半。自己往超市送的品种越来越多了,铺面显得有些窄,她想将铺面扩大些,可旁边又暂时还没有铺面空出来,这是她最发愁的一件事情。 托了牙行的人帮她留心,她准备选一处大铺面,至少要有四五个门面连在一处的,这样的超市才显得气派些,投入与产出是成正比的,投入多产出也会多,不要舍不得。 归真园与赤霞山上出产的东西多了,郑香盈发现自己已经跨入了地主这一行列,真是坐在家中数银子,这种滋味实在好过。这些日子,赤霞山与归真园都在摘果子,郑香盈站在树下,瞧着小丫头子们头上包着毛巾,爬到树上边动手采摘,挂在树枝上的篮子将那树枝压得弯了下来,瞧着这场景便觉得格外开心。 摘下来的果实不能全部拿去卖钱,郑香盈送了几篓子回了老宅,又送了些去了两位舅舅那边,母亲也就两位兄长,怎么着也该多多联系。郑夫人曾带她去大舅那边几次,他是一个十分和气的人,一张脸盘子圆圆的,瞧着便是一个老好人,舅母李氏一张脸略微有些长,瞧着是个厉害人,可说话却也不膈应人,听着很是通情达理,几个表兄表姐比她大不了多少,她每次过去,几人便混在一处玩得很是开心。 等着守孝结束了,归真园与赤霞山一切都步入正轨,自己到外边去游玩了,整日里都是在这个园子里头转,有时候也想出去放松下心情。两位舅舅家里自然要去探亲。去舅舅那边探亲其实还不是最重要的事儿,她现在最想还想去的地方便是洛阳,她早就有将超市开到别处去的想法,苦于被这守孝的名头拘在这里,没办法出去考察考察。 郑香盈觉得自己这一世的运气可真是好,正在考虑着要去洛阳而不能成行的时候,机会却自己来了。 “姑娘,许二公子让我向姑娘托个信儿,他过几日要来赏菊花。”禄伯站在郑香盈面前,一脸带笑,手里拿着赶马车的鞭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来:“许二公子真是客气,我给豫王府送酒,他竟然还给了打赏。” 禄伯现儿成了归真园的运输队的队长,归真园添置了一辆专业的送货马车,起先那两小推车便归了禄伯今年带出来的一个叫喜子的小厮,每次去给西大街的超市供货,归真园便有两辆马车缓缓而出,走在前边的那辆高大威风,后边这两小推车由马拉着咯吱咯吱的响,郑香盈每次见着这小推车,总是在担心这它会在路上散了架,可奇怪的是,它一直坚忍不拔的奔走在归真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5 园与农家香的路上。 “许二公子要过来赏菊花?”郑香盈听了开始是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她正想着去洛阳开超市分号呢,现儿就来了个上好的代理商。赤霞山是他们合伙的产业,超市里边卖的是赤霞山的农产品,他这个股东也该尽一份力才是。 过了几日,许兆宁真的来了,这一次他只带了十多个亲卫,身边没有焦大也没有杨之恒。郑香盈远远瞧着他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忽然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见着许兆宁,她便想起了杨之恒那张脸,可是他此时却远在西北,不能与她一起游园。 许兆宁跟着郑香盈往前边菊园走过去,一边偷眼打量了她好几回。快半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些,已经够得上他的耳垂,眉眼间也长开了,隐隐露出了少女的明艳来,就如那天边的一抹朝霞,艳丽得让人心动。 这几个月里许兆宁一直想着要过荥阳来,可又找不到什么旁的理由,杨之恒不在,他也没有个伴儿。早几日他听说归真园派人送美酒过来,忍不住派人去找了禄伯,让他告知郑香盈,他要过来赏菊花。 “二公子真是喜欢花草,竟然巴巴的要赶去荥阳赏菊花。”两个贴身丫鬟在外边走廊下低低的说着闲话儿,那声音随着风飘了几句过来,让许兆宁有片刻的失神。 他真是因为喜欢菊花?许兆宁哂然一笑,拿了一卷书怅然的望着上边写的几行字,那些字方方块块的看着都长一个样子,而且慢慢的变长了些,变成了一张美人脸。眉如柳叶,眼如春水,一张小嘴巧笑嫣然,他的心慢慢的软了起来,化作了春日里的一滴雨点,悄悄的落在那一汪湖水里,泛起点点涟漪,又慢慢的荡漾开去。 来到归真园有她走在身边,许兆宁觉得心里格外踏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身边的气味都是香的,不知道是菊花的香味还是少女身上的幽香。归真园的菊花确实品种繁多,也有不少珍品,可他却没有先前那种兴致盎然。以前他见着那些珍稀品种的花花草草,眼里哪还有旁人,可现儿见着面前千姿百态的菊花,却依旧有些魂不守舍,一边弯腰赏花,一边抬眼赏人。 郑香盈带着许兆宁走在菊园,笑盈盈的向他介绍了各种菊花:“许二公子,这些菊花你可全见过?” 许兆宁慌乱的直起身,脸上有一丝丝红色,转脸看了看菊花,点头道:“这里品种繁多,有不少菊花我都未曾见过呢。” “我送几盆菊花给许二公子罢。”见许兆宁惊讶的望着自己,郑香盈眨了眨眼睛:“这几盆花儿我不收你银子,你且放心。” 她那莞尔一笑就如春日里开放的花朵一般,许兆宁顷刻间有一丝失神,但马上醒悟了过来:“郑小姐,怎么能让你白送我呢?我出银子便是,你开价罢。” “许二公子,若你将我当成朋友,便别提银子的事情。”郑香盈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她在洛阳的超市还得让许兆宁帮着张罗,这几盆菊花不过是一点点心意罢了,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总比送银子会让他欢喜一些。 许兆宁惊喜的抬起脸看了郑香盈一眼,心里有些不敢置信,郑小姐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这是她的真心话?就连她精心培植的菊花都不问自己要银子了,这是否证明她与他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停留在泛泛之交上边? 见许兆宁那副模样,郑香盈微微一笑:“许二公子,咱们难道不是朋友?你连问都没有问就直接借了十万两银子给我,这份交轻岂只是君子之交?我对许二公子一直心存感激,还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才好呢。” 许兆宁这颗心才放了下来,笑着望了一眼郑香盈,又迅速将眼神飘去别处:“郑小姐说得极是,那许某便收下了。” “许二公子,这十万两银子我过年的时候先还三万两给你,然后再将今年的红利单独算出来一并送到洛阳去。”郑香盈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样开口说洛阳办超市的事儿,这时那边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个人:“姑娘,有人在咱们超市闹事呐!” “闹事?”郑香盈愣了愣,超市办了快三个月,先前也有些地头蛇过来滋事,她让何嫂子去报了官,因着钱知府已经得了交代,以为那超市是许二公子的产业,故而派了衙役将那些滋事的泼皮捉了起来,不仅判了牢狱,还缴了银子。荥阳一些想打主意的人见钱知府对这超市如此庇护,一时间没有猜到这超市的东家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时间也不敢有人轻举妄动,怎么今日忽然便有人去闹事了? “是,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进了店子便打便砸的,说有人吃了咱们超市里边的东西便得了急症快要死了,让我们超市做个交代。”那个伙计气喘吁吁的跑到郑香盈面前,急得话都有些说不清:“何掌柜的已经让人去报官了,这边派我来与小姐知会一声。” 郑香盈皱了皱眉头,这究竟是哪些人在眼红,见不得她发财? 第一百二十四章许兆宁排忧解难 超市开业这么久,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些人是有人暗地里指使来的,农家香里的东西肯定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绝不只是一个人吃坏了肚子,肯定有不少人都有这种情况。郑香盈摇了摇头,这人要是眼红,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即便官府查清并无此事,可当时有那么多看热闹的,在官府尚未查出真相前肯定便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自己想要压制流言也得要一阵子功夫。 “超市?那是什么?”身边的许兆宁第一次听着这新鲜名词,不免有几分好奇。 “那是我开的一个铺面,铺子里边卖的是咱们赤霞山上的农产品,现儿还算红火,遭人妒忌,总是有人来找岔子。”郑香盈简单的将那超市解释了一番,连连叹息:“我本来还想着生意这般红火,想要在洛阳再开家分号,可现在看起来却是不成了。”郑香盈惋惜的摇了摇头:“本想着咱们这赤霞山还能更兴旺发达些,没想到却不能如愿以偿。” 许兆宁见着郑香盈眉尖若蹙,眼中有一种伤感的神色,不由得顷刻间豪气如云,拍了拍胸道:“郑小姐,我这便去荥阳替你出面,就说这超市乃是我办的,想必那钱知府也不敢不好好惩治那些恶徒。” 郑香盈惊喜的望向许兆宁:“许二公子,这也太麻烦你了些罢?” “这算什么麻烦,咱们合伙做生意,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许兆宁见郑香盈一脸惊喜,心中不免得意,以前他从未觉得自己这身份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今儿却心中暗自大呼幸得有这身份能去压压旁人,否则他岂不是不能替郑小姐分忧解难了? 没说多话,许兆宁带了十多个亲卫骑了快马由那伙计带着往荥阳而去,到了西大街时,就见悠然农家香前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6 边围了一大群人,有人正在里边呼天抢地的哭喊,还有些人正在怒骂,几个衙役拿着捉人的签子站在一旁,却不敢上前。 许兆宁翻身下马,前边亲卫高喊了几声:“快些避开,让我家公子进去。” 听到声音,围观群众皆回过头来,就见亲卫们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宝剑,哪里敢还围着,哗啦啦的往旁边躲了个不迭,顷刻间便给许兆宁分出了一条路来。许兆宁背着手从人群里穿过,众人瞧着他美冠华服,神态极其傲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公子爷,一个个在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一个敢跟上前去超市里边看个究竟。 超市门口跪着一个年轻妇人,正在拍着门槛儿哭哭啼啼:“你这黑心的铺子卖了什么要命的菜哟,买回去我们当家的吃了就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都止不住,眼见着人都要没命了,你们却在这里没事人一般!” 铺子里边有几个大汉正在与超市里的伙计在揪打,货架被打坏了好几个,地上到处都是滚落的菜蔬瓜果。何嫂子拍着柜台在与那妇人对骂,而何大叔便如发了疯一般,拿了根棍子正在往那几个大汉身上招呼过去:“哪里来的强盗,还有天理王法?” 许兆宁看了这铺子里边的惨状,心中也憋了一股气,他站在门口大喝了一声:“本公子的铺面,谁敢在这里撒野?” 何嫂子与何大叔听了这声喊叫,抬起来看了一眼,依稀识得是那位来归真园游览过两回的公子爷,心中放松了不少,看来自己姑娘已经知道这回事情,派救兵过来了。何嫂子拍着柜台往铺面那年轻妇人啐了一口:“东家,这群人一来便胡搅蛮缠的,铺子全给砸坏了。”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砸坏本公子的铺面?”许兆宁往周围的人群扫了一眼,这来闹事的只是被收买过来的,背后的主犯说不定就藏在这人群里看着失态的发展呢。“我这铺子哪里容得旁人来放肆?钱知府派的人呢,都是吃素的不成,拿人的签子都发了,怎么还站在旁边不动?莫非是连官府当差的这口饭都不想吃了?” 众人听着许兆宁口气十分大,围在铺子面前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半信半疑的瞧着他,一边窃窃私语:“咱们荥阳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号人?这铺子真是他开的?” 忽然人群里有人大喊了一句:“管你是谁,铺子里卖的东西要吃死人了,也该要给个说法,还在这里仗势欺人,你是觉得我们平头百姓便好欺负?” 许兆宁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人群里边有个人缩了缩脖子,立刻隐没在人群后边,再也不见他伸出脖子来。这人该就是幕后指挥的了,许兆宁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大喝了一声:“还给我速速拿下!” 那些亲卫皆是训练有素的,在那人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没等许兆宁发话,便已经扑了上去将那人双手反剪住揪了出来。将他拖了到许兆宁面前,在他膝盖弯里踢了一脚,那人便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站在人群里煽动百姓,究竟是有何居心?”许兆宁望着他冷冷一笑:“你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抬起头来,一双绿豆眼儿眨了眨:“你究竟是哪个角落里边出来的?听你的口音是个外乡人,为何来管起我们荥阳的事情来了?这铺面与你一丝半点关系都没有,为何你要来强出头?是想仗势欺人不是?” 许兆宁心中一愣,听这人说得言辞振振,看来是知道这铺子的底细,确实如郑小姐所料,是有人故意来闹事。他望了望周围正在小声议论的百姓,大声说道:“大家莫要听了片面之词便以讹传讹。这农家香也开了几个月了,可出现过这种事情?而且就如这妇人所说,她的夫君是吃了这里边卖的菜才会得了急症,可为何昨日这么多人买东西却唯独只有他一人如此?莫说是旁人,就连她自己都还有力气在这里啼哭,莫非两人是分锅子吃饭不成?指不定是她想谋杀亲夫却故意要将这事情栽赃到我这铺子来呢。” 许兆宁前边几句话还是有根有据,可后边这一句却是他随口乱说,他只想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可没想到这几句话却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热议:“这位公子说得不错,你瞧那小妇人,头发抹得油光发亮,还插着金簪子,脸上抹得雪白一片,指甲上还涂了蔻丹,若真是个心急的,哪还有时间打扮?” 那正在啼哭的年轻妇人听着许兆宁这般说,忽然停下了哭声,抬起头呆呆的望着许兆宁,一张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脸变得格外苍白,被阳光照着,就如一个渐渐淡去的影子,她全身都在颤抖,身上轻薄的衣裳随着风正在不住的飘飞。 何嫂子是个机灵人,听着围观群众都在往那妇人身上瞅,一手撑着柜台便跳了出来,恨恨的往她身上啐了一口:“瞧你这妖妖俏俏的模样,男人病得要死了还有闲功夫打扮?谁不是手忙脚乱的生怕迟了一时半刻?我们东家说的是,我看你分明就在想着谋杀亲夫然后又栽赃到我们铺子身上捞一笔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众人开始还只是在怀疑,听着何嫂子这般一说,个个都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事情真是蹊跷,咱们也不能听着风就是雨,总归得要将事情弄明白才行。” “你男人现在在哪里?请的是哪位大夫看诊?究竟是什么情况?”何嫂子岂肯放过这个机会,连珠炮的问了下去,那妇人瘫坐在门槛上,不哭不叫的,只是呆呆的楞着不出声,铺子里边滋事的十来人也被许兆宁的亲卫捉拿了过来。 “押去知府衙门!”许兆宁拧着眉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几个衙役,很是不快:“我倒要问问钱知府,他府衙里怎么养了一群吃白饭的!” 那几个衙役听着许兆宁似乎有些生气,赶紧走上前来将那些大汉用铁链锁了赶着往前去,穿着白色衣裳啼啼哭哭的那个年轻妇人本来想溜走,也被许兆宁的亲卫捉住,与那在人群中煽动旁人的绿豆眼一道送了过去。 钱知府正在府衙后边眯着眼睛休息,就听着前边一阵喧哗,睁开眼一看,就见一个衙役额头上淌着汗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豫王府许二公子来了。” “许二公子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啊,要你在这里胡说!”钱知府赶紧站了起来,低头扯了扯衣裳:“快跟我去前堂见他!” “老爷……”那衙役举起袖子擦了擦汗:“许二公子此时正生气呢。” “怎么回事?你快说说!”钱知府听了这句话心便吊了起来:“谁惹他生气了?” 衙役凑了过来,小声将西大街那铺面前边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愁眉苦脸道:“去那铺子滋事的有十多个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我们才去了六个,哪里敢围拢过去!许二公子见我忙没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7 有上前去制止,所以便生气了。” 钱知府听了大怒,指着那衙役破口大骂:“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西大街那家铺子你们可得替我留心,既然铺子里有来报官,你就该多带些人过去,他们人多势众,可你是代表官府过去的,他还敢与你抗争?再说了,即便你受伤又如何,还怕以后没得好处?”钱知府一边骂着一边拿起扇子给自己扇风:“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急匆匆来到前边的公堂,衙役们见自家知府出来了,立刻站直了背,拿着杀威棒点着地不住的喊着“威武”,公堂里里外外被挤了个水泄不通。钱知府瞧着许兆宁一脸不高兴站在那里,赶忙讨好的让师爷去搬椅子过来:“还不给许二公子看座!” 众人见知府老爷都对这位年轻公子如此恭敬,看来他比钱知府的身份地位都要高,一个个侧目而视,更加惊奇于他的身份。 第一百二十五章钱知府公堂审案 “钱知府,这西大街的悠然农家香可是我的铺面,你知不知道?”许兆宁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了摇,望着钱知府不住流汗的额头,微微一笑:“你口里倒是说得好听,可一旦我这铺子出事了,你便扔着不管了。” 钱知府拿着汗帕子擦着额头,连连摆手:“下官不敢,不敢。” “那你便给本公子好好审审,看看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胆子。”许兆宁将折扇收拢来,指了指那个绿豆眼:“他方才在人群中煽动,定说是我铺子里边的东西不好,就先从他审起罢。” 钱知府哪敢反驳?拿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前堂立即便静了下来,就听钱知府问道:“堂下跪着的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氏?” 绿豆眼抬着头望了望钱知府,嘴里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名字来,钱知府见他那模样,心中大怒:“你不敢说话便是心中有鬼,来人,先给我去打五十板子再说!” 那人听了要打五十板子,吓得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的晃了个不停:“老爷,我乃是荥阳商会邓会长的家仆。” 钱知府一听荥阳商会,心中便有些明了,这定然是同行看不过这铺子红火,特地来寻晦气的,不用说,这年轻妇人与那十多个大汉均是出了银子请来演戏的。他又将惊堂木拍了拍:“你可是受邓会长指使,故意要来悠然农家香捣乱?” 那绿豆眼转着一双眼睛,似乎在审时度势,看究竟该怎么回答才好,钱知府瞧了他那模样便心中有气:“你先别转眼睛,老老实实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若是你想做个忠心的奴才也可以,那你便去替你主子顶了他的罪名,现儿便可以直接去牢里呆着了。” 那绿豆眼听了这话,唬得趴在地上直磕头,口里连声喊道:“知府老爷,小的也是为家主做事情,迫不得已。” 钱知府听了这话,知道背后指使者定然是那邓会长,从筒子里捞出一张签子,将邓会长的名字写上叫给捕快头子:“快些去将那邓会长给我捉了过来!” 堂下的围观百姓见钱知府三言两语就快要将这案子给了结,哪里肯这样轻易放过看热闹的机会,有人指着那跪着的年轻妇人道:“大老爷,这妇人甚是可疑,她说她男人吃了农家香里买来的东西便得了急症,病得快要死了,可却还有心思这般涂脂抹粉,恐怕这里边另有隐情哪!” 钱知府一听便来了兴致,铺子门前闹事只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可这件事情却关乎人命,不是一般的案子,若真是谋杀亲夫,这案子被自己给查出,那今年自己的考绩又能加一条能呈报上去的材料了。 “呔,你这妇人,说你男人吃了农家香的东西才得了急症,可有证据?你家男人又在何处?是哪位大夫给诊治的?”钱知府瞅了瞅那年轻妇人,发现确实精心打扮过,不由得也生了疑心:“速速交代!” 那妇人低着头,全身只是在发抖,说不出半句话来,旁边跪着的那绿豆眼伸出手碰了碰她,低声道:“快向大人说清楚这事,是我家老爷请你去闹事的,你家男人并没有大碍,只是昨晚着凉拉肚子罢了。” “知府老爷,我家男人……”那年轻妇人抖抖索索的开了口,才说了几个字,全身便没有了力气一般,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钱知府瞧着她的神色愈发觉得这事情可疑,心中大怒:“给我上刑,我看她招是不招!” 两边走上几个衙役,拖着那妇人便要去上刑具,那妇人见着夹手指头的拶子套到自己十根水葱而般的手指上边,还没等那绳子拉起来,早就尖声叫喊了起来:“大人,小妇人愿招供,只求大人不要用刑。” “将她放下来,且听她如何说。”钱知府见这年轻妇人是个软骨头,心中也是高兴,让衙役将她拖到了公堂中央:“你必须一五一十招供,若是想玩什么花招,休怪本府对你不客气!”钱知府指了指两旁陈列的刑具:“若是不肯说实话,我看你都可以去试上一试。” 那年轻妇人面上早就没了血色,身子颤抖个不停:“老爷,我愿意招供。” 那年轻妇人自称乃是住在暗金巷子那边的,夫家姓吴,公婆已经故了,只余下她与自己男人吴大郎过活。这吴娘子的父母收了吴家五十两聘金便高高兴兴将她嫁了过来,成亲的晚上才知道那吴大郎双腿已残,是个没得用的。吴娘子知道以后也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服侍着公婆与自家男人,就这样捱了好几年。 吴大郎双腿已残,可那活计而已没有用,他们成亲好几年了都还没生孩子,这让吴娘子有些烦恼,丈夫无能也就罢了,若是能给自己种颗种子结个瓜出来,这日子也比现在好过。天天埋怨着,见了吴大郎便没什么好声气,只觉自家男人十分可厌。 半年前,吴娘子出去买东西,意外的认识了荥阳商会的邓会长,那邓会长已有四房妻妾,可见着吴娘子生得标致,就跟水嫩嫩的花朵儿一般,不禁动了心思。知道她男人是个不中用的,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更是欢喜,只用了几只珠花簪子便将那吴娘子勾了过来,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宿到了一处。 吴娘子与邓会长勾搭上以后,见着自家男人便更觉得讨厌了些,一门心思只想摆脱了他跟了邓会长,不拘是做姨娘还是做外室,总比跟着一个瘫子要强。邓会长听了吴娘子的请求倒也没有推托:“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便让你从那瘫子那边脱了身,再嫁到我这边来。” 前日两人搂在一处翻滚了几场,正在酣畅淋漓之时,那邓会长手里摩挲着吴娘子凝脂般的肌肤,笑眯眯的对她道:“心肝儿,想不想给我做姨娘?” 吴娘子听了这话大喜,翻身便将邓会长压在身下:“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8 你终于想要纳了我?”一口亲了下去,口里“好哥哥”、“亲汉子”的喊了个不歇,才喊了几声又收了声,闷闷的从邓会长身上滚了下来,皱着一双眉毛只是不说话。 “你着是怎么了?”邓会长有几分奇怪,一把搂了她过来:“心肝儿,在发什么愁呢?” “我家那死鬼男人还在呢,你怎么纳我做姨娘?还不是口里说说哄我开心罢了。”吴娘子有些惆怅:“我这一辈子便栓死在这冤家身上了。” “我这不是来救你吗?”邓会长嘻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若是你家男人明日便死了呢?” “明日便死了?”吴娘子打了个寒颤,望着邓会长吃惊道:“你的意思是……” “心肝儿,我要让你快快活活的跟了我,又能拿一大笔烧埋银子,你说这事情可美不美?”邓会长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怎么样,你敢不敢做?” 吴娘子唬得全身冰凉,望着邓会长只是在发抖:“我怕。” “那你素日说的只想要跟我都是在说谎话了?什么心中只有我,这不久是撮弄着我与你上这张床罢了。”邓会长冷冷一笑,翻身坐了起来:“我明日便派人去暗金巷子那边去放话,说你你早就红杏出墙了,看街坊邻居会怎么对你,到时候你男人又会怎么样对你。” 吴娘子听了这话慌了神,一把拖住了邓会长:“好人,你先别忙,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我可不敢拿刀子杀人,再说了,杀了人我还得去蹲大牢,哪里能和你再在一处。” 邓会长听着吴娘子服软,这才翻身又上了床榻,搂着她亲了一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那危险的事儿?我只不过是让你明日烧两样菜给他吃罢了。” “烧菜给他吃?”吴娘子瞪大了眼睛望着邓会长,不解的摇了摇头:“莫非要我到菜里头下毒药?我也不敢,到时候七窍流血的,人家自然会疑心我。” “你放心罢,这般危险的事儿我怎么能让你去做?”邓会长捏了捏吴娘子白嫩的手心,笑着道:“明日你去买些菜,千万记住,要让旁人见到你去了西大街那个叫悠然农家香的铺子。你去买一把苋菜,一把芹菜,我再给你一只甲鱼。”见吴娘子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邓会长笑了笑:“你做一个清蒸甲鱼,再做一盘苋菜和一盘芹菜炒肉。” “这又如何?”吴娘子更是不解:“这都是好菜,吃了会死人?” “你将那甲鱼拿回去要让街坊邻居瞧见,跟他们说上街买菜撞了好运道,无意中捡了一只甲鱼,准备做了清蒸甲鱼给你男人吃,你看与谁交好,也送一碗过去。”邓会长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来:“这样你便能摆脱嫌疑了。” “送清蒸甲鱼给邻居喝?”吴娘子摇了摇头:“还不如我自己吃了呢。” “你知道什么!送甲鱼给邻居吃,是要他们替你作证,说明你并没有在饭菜里边动手脚。”邓会长一脸不耐烦:“你只管将那菜按着我说的做了,然后多选些苋菜芹菜到他碗里,让他就着甲鱼吃便是了。”邓会长又叮嘱了一句:“你若是吃了甲鱼便千万别吃苋菜与芹菜,切记,切记!” 吴娘子瞧着那邓会长如此谆谆叮嘱,哪里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大约着苋菜与芹菜是不能与甲鱼一道吃的了。邓会长这般设计倒也巧妙,能将自己撇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嫌疑。 “你那死鬼男人吃了那东西只会叫肚子疼,不会七窍流血,你再央求邻居替你寻大夫过来。”邓会长见吴娘子一脸紧张神色,点了点她的鼻子:“大夫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其中的问题?再说你们暗金巷子那边的大夫我也会去打点好,他过来只会说你买的菜蔬里有问题,你家男人是吃了不干净的菜蔬,然后你再带人去悠然农家香那边闹上一闹,少不得要陪你几百两烧埋银子。”邓会长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吴娘子搂紧了些:“心肝,你看我替你想得多周全。” “他……不会要熬很久罢?”吴娘子细细的贝齿咬着嘴唇,身子微微的在发抖。 “心肝儿,你真是菩萨心肠,你管他要熬多久呢,左右两天的功夫总要熬的罢,没那么快就落气的呢。这只是食物相克,又不是什么毒药,本来也不该命绝,只不过我会让那大夫在药里再加些相克的额东西,他这才会死透。”邓会长咬着她细嫩的耳垂笑得格外开心:“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你拿着银子再跟了我,岂不是人生快事?” 吴娘子将脸埋在邓会长的胸前里好半日都没有说话,最后扭了扭身子叹了一口气,用手戳着邓会长的心窝子道:“哎,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冤家!” ☆、第64章 幕后情水落石出 公堂里边一阵惊叹之声,吴娘子早已瘫倒在地上,四肢颤栗不已,声音里头也尽是呜咽:“求知府老爷打发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去替我那男人瞧瞧,小妇人现儿心中委实难受,不想要他便如此走了……”吴娘子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有一丝绝望的光:“小妇人本不该起了这恶毒心思,老爷怎么判我都行,只是还盼老爷去救我家男人一命!” 吴娘子的声音变得格外凄厉,就如一只即将死去的野兽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来。她回想着昨日晚上端了那清蒸甲鱼给男人吃,他憨厚的笑着将甲鱼夹了几块到她碗里:“你多吃些,日夜在外边辛劳,辛苦你了。” 她望着碗里几块甲鱼,忽然便没了底气,他望着自己笑,一面催促着她:“你快些吃,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吴娘子夹起那几块甲鱼,抖抖索索放到嘴里,自己提醒着自己不能吃苋菜与芹菜,抬起头来时,就见男人满足的笑着,嘴角便有几块绿色的叶子,心里一紧,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或者这是自己与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罢?心中有上千只蚂蚁在爬一般,她很难受,既觉得在受煎熬,又有一种隐隐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他除了不能给他男女之间的欢娱,其实对她照顾得很是周到,尽管他双腿不能动弹,可依旧还是每日在家中编织各种藤器竹器来养家糊口。每年在除夕夜里,他都会拿出托人到外边买来的首饰交给她:“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她一直厌弃他,怨恨他无能,不能让她有孩子,可每次在这一息温情的时候,她却又心底里边有些感动。夹到她碗里边的那几块甲鱼,让她忽然间便想流泪,可吃过饭将他送进屋子里边,走了出去望着天空的那轮淡淡的新月,想起了邓会长那甜言蜜语,又让她的心肠硬了起来。 她没想到邓会长本来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这么容易被人看破,在大堂上将这内情说出来以后,全身轻松,她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但却忽然固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79 执的想要让他活下来。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可却是一个好人,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公堂上议论纷纷,围观群众指着吴娘子的脊背啐骂道:“jian人,勾搭上旁人想要谋杀亲夫!到这个时候却假惺惺的想要老爷救自家男人,真真是不要脸!” 钱知府拿着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肃静!”转脸吩咐一个衙役:“你速速去请个了荥阳城最有名的大夫去暗金巷子给那吴大郎看诊,将这妇人所说的话与他讲清楚,这时间没有拖得太久,想必还能有救。” 衙役应了一声,赶紧分开众人便往外走,这时迎面遇着了被捉拿过来的邓会长。围观的人见那主谋过来,一个个群情激愤,咬牙切齿:“瞧着道貌岸然,竟然做出这种谋忍妻子的事情来!” 邓会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倒也还长相顺眼,并不如一般商贾那样肥头大耳,脸色白净,上边有几绺胡须飘飘,瞧着也是个和气人儿。走到公堂中央,见了钱知府行了一礼:“不知邓某身犯何罪,竟然让钱知府派衙役来捉我?” 众人见他气定神闲,皆是一愣,望了望瘫软在地上的吴娘子,一时间又犹豫了起来,为何这邓会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莫非这吴娘子说的乃是不实之词?钱知府却没这么多闲工夫与他闲话家常,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吴娘子与那绿豆眼:“这两人你可认识?” 邓会长摇了摇头:“大人,这个女子我不认识,这个男子原先是我的家仆,后来因着背地里贪墨银子被我赶了出去,至于后来他去做了什么,我便一点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邓会长一来,原先这两人的供词全部被推翻,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众人的眼珠子在三人身上不住的滚来滚去,兴奋不已,就看钱知府该怎么断案了。 吴娘子听着邓会长说不认识自己,猛然抬起头来,神色悲愤:“你到了公堂上边便翻脸不认人了?究竟是谁说要纳我做姨娘,让我去谋害我家男人,然后去寻农家香的麻烦?现儿你在这里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邓会长低头看了吴娘子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你这妇人,分明是你与这被我赶出的家仆狼狈为奸,想要寻隙报复,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我想要纳姨娘,只要我肯花银子,哪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还要你这残花败柳?说出来也不怕自己的脸皮上边生虫子?那面镜子照照自己,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下众人皆是哗然,看了看吴娘子与绿豆眼,小声的议论了起来:“真是他们两人有奸情,然后想去攀诬前家主?听着似乎也像,这邓会长实在不必去纳一个妇人为妾,想要收一房姨娘,家里丫鬟多得是,外边还有不少想抬进邓府的黄花闺女呢。” 钱知府也微微犹豫了下,可偷偷觑了一眼许兆宁,见他眉头紧锁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赶紧转得飞快。若如邓会长所说,这绿豆眼与吴娘子两人是去陷害他的,为何又要到农家香门口闹事?他们将农家香牵扯进来又有何道理? 将这事情理通顺了看过去该是这样,吴娘子带人去农家香闹事,被许兆宁识破,然后众人觉得她打扮可疑,这才引起谋杀亲夫的说法,吴娘子自陈其中原委,又引出了邓会长,这般说来,这事原先的重点还是落在去农家香滋扰一事来。“邓广财,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家仆是什么时候被你赶出邓府的?” 邓会长望了望那绿豆眼,微微停顿了下:“约莫半个月前。” “果真是半个月?你有没有记错这日子?若我到你府中寻几个家仆来问,他们说的日子对不上来,那又该如何解释?”钱知府望着邓会长点了点头:“你可要好好想想,不要把日子给记错了!” 邓会长的额头上滚落了点点汗珠,望着钱知府,脸色有些发红,此时吴娘子却手脚着地的朝他爬了过来,伸手捉住他一双脚大喊道:“你竟然便翻脸不认人了!你打发他给我送的甲鱼,难道便不记得了?他昨日还是你的家仆呢,怎么会半个月前就被你赶出府去了!” 吴娘子的声音里有几分凄厉,她紧紧的抱住了邓会长的腿往下拖:“你也该跪下来,你是主谋,哪里有我们都跪着你还站着的道理!” “你这疯妇!”邓会长抬起腿来就往吴娘子胸窝子那里踹了过去,那来势又狠又快,似乎要一脚便能踢到她的死穴一般。许兆宁伸手喝道:“住手!”旁边早有亲卫冲上去讲邓会长擒住,让他动弹不得。 “竟然还在公堂行凶!”钱知府也看出些眉目来:“跪下回话!” 几个衙役走过来,往邓会长膝盖弯里踢了一脚,邓会长便跪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泥灰。 “大人,都是小妇人瞎了眼,吃了猪油蒙了心!”吴娘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指着邓会长痛骂道:“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对我!大人,他要小妇人去那农家香闹事,定然是眼红人家的铺子生意红火,我这么去闹一回,不仅那铺子要陪一笔银子,更重要的是那铺子生意肯定受些折损,大家都会以为铺子里边卖得东西不好,自然没有人想去买东西了。” 许兆宁在一旁点了点头,冷冷道:“你倒是说对了,他不就是打着这个算盘?”望着摔得鼻青脸肿的邓会长,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雕虫小技也敢拿到我面前试?也不先那镜子照照自己!” 这句话原话奉还给了邓会长,公堂上的人独哄笑了起来,邓会长听着旁边有人说话,抬头望了望许兆宁,见只是一个少年,心中不以为然:“知府大人都没有说话,你却在这边插嘴,可知道规矩?我还轮不着你来问!” “住嘴!”钱知府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许二公子开口问你,你便好好回答,竟然敢这般与他说话!” 听着钱知府这口气,邓会长蔫头蔫脑的跪在那里,口里喃喃道:“大人,你可不能听了这两人的胡说八道便给我定了罪,小人是清白的!” “你清白?”旁边的吴娘子尖声笑了起来:“当时你和我搅到一处的时候,整日里甜言蜜语,此时却又翻脸不认人了,邓广财,你好狠的心!”她坐在那里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支起身子来,眼中闪烁着一种得意的光:“大人,这邓广财不是说不认识我?小妇人可却能说出他身上的几处胎记来,由不得他不认!” 吴娘子指着邓会长的胸口道:“他这出有一点朱砂般的痣。”又指了指他两股之处:“他那处地方有一块黑斑。”瞧着邓会长面如死灰的脸,吴娘子点了点头:“还有几处呢,只不过生得位置不太隐蔽,我便不说了。” “拉下去验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0 身!”钱知府吩咐一句,几个衙役走了过来,将邓会长拖去了旁边屋子,公堂上围观百姓格外兴奋起来:“连那地方的胎记都知道,那还能说不认识?分明都脱了衣裳滚到一处的!” 不多时,衙役们拉着邓会长出来,向钱知府回禀:“大人,果然有那妇人说的胎记!” 这一句话说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邓会长身上,全是一脸鄙夷,这时就听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快让路,让开些!”众人回头一看,就见几个人抬着一个男人挤了进来,那男人生得格外瘦小,一脸病容,眼窝深陷。 第一百二十七章吴大郎为妻求情 “娘子!”木板上边的男人低声的喊出了一句话来,吴娘子怔怔的望着他,满脸愧色,低下头去不敢瞧他。 “老爷,我照你吩咐给吴大郎请了大夫过去,大夫听了那起因便知道对症下药,才灌了些药进去,这吴大郎便好转了不少。”衙役指了指躺在木板上的吴大郎摇了摇头:“他听说自家娘子被捉到公堂上去了,执意要过来。” “吴大郎,你有什么话要说?”钱知府见这吴大郎面容清瘦,肤色蜡黄,心中也有些不忍,吩咐衙役将他扶坐了起来:“你大病未愈,何苦一定要来外边走?” “大人,小的过来是想请求大人放过我家娘子!”吴大郎伸出手来朝钱知府吃力的拱了拱:“大人,小的与娘子相依为命差不多十年了,她素日一直悉心照料我,找不出半点错处来,此事她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放过她!”说到此处,脸上已经泪水连连,一双眼睛里全是恳求的神色。 公堂里的围观者听到此话,个个发出了惊叹之声,没想到吴大郎竟然会开口为吴娘子求情,这也真是咄咄怪事!哪有做娘子的想害了自己,做男人的却还在为他说好话!许兆宁瞧着这审案看起来一时半刻不会结束,心里记挂着郑香盈那边,站起身来对钱知府点了点头:“钱知府,你慢慢审着,我还有事儿,可没闲工夫在这里耽搁。” 钱知府见许兆宁要走,赶紧赶了上来半弯着腰道:“二公子,下官不方便远送……” “何需你来远送?你只要帮我照看好我那铺子,不要又遭了这样的事儿便成!”许兆宁指了指邓会长:“我铺子里头今日被打坏了不少东西,让他十倍赔我。” 钱知府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莫说是十倍,即便二公子说要百倍赔付,他都只能照办。”转身吩咐师爷道:“你赶紧带人去西大街那边铺子里盘点下,究竟损失了些什么,一样不能少的帮我记清楚!” 许兆宁摆了摆手:“百倍便不必了,免得说我仗势欺人,十倍是一定要的,今日我在归真园赏菊花,清点好了马上将银子送到归真园来,本公子可没时间陪你们消遣!” “那是当然,下官保证在一个时辰内将赔付银子送过去!”钱知府偷偷捏了衣袖擦了擦鬓边的汗珠子,心里暗自庆幸这位许二公子还好说话,并未追究太多责任,听着他提起归真园,眼中一亮,巴结讨好道:“归真园可是风景好,七月底我家夫人在那里办了次荷花宴,去了不少的人……” 许兆宁听他啰啰嗦嗦说起这些,知道是在向自己表功,微微一笑:“既然归真园景致好,那你便该多去几次。那位郑小姐的事情你也该多多关照,可别怪本公子没有提醒你,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你头上的乌纱帽还在不在,那可说不定了。” 许兆宁的这几句话声音不高,可钱知府站得近,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便如有个锤子砸在他心上一般砰砰的响。他只觉自己全身发热,蒸蒸的一层汗又涌了出来,将衣裳全部粘到了背上,十多年寒窗,十多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知府的位置,可不能因着一点点小疏忽便将这一切付之流水了。他低头恭声应答:“二公子放心罢,下官一定会对归真园多加照顾。” 许兆宁见赔付的事情谈妥当,吓唬的话儿也起了作用,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亲卫们回了归真园,刚刚走进归真园的大门,就见鲁妈妈搓着手儿在那里张望,他心中得意的笑了笑,看来自己这一次还真是来得及时,替郑香盈解决了个大麻烦,想必她心中也记住了自己的好处。 “郑小姐在哪里?”许兆宁望了望鲁妈妈,出声安慰道:“叫你家小姐不用着急,事情都已经办妥当了。” 鲁妈妈听了这话心里边才踏实,笑着道:“我们家姑娘上有许二公子出马,哪里有办不妥当的事儿?她特地吩咐让我在这里候着公子,她正在凉亭里边喝茶呢,这是今年新出的菊花茶,闻着可香,尝起来滋味好,她让我带公子过去品茶。” 许兆宁听了这话只觉神清气爽,笑微微道:“还请妈妈前边带路。” 顺着青石小径往前走,到处是鸟声婉转,满目都是芳草萋萋,许兆宁走在这园子里边恍若有一种人在画中的感觉。青石小径引着过了荷塘,就见池塘旁边的岸上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的帘子没有拉下,能见着里边坐了一位淡妆丽人,头上梳着如意髻,一支垂珠流苏簪子在黑鸦鸦的鬓边不住的晃动。 听着脚步声,郑香盈回过头来便见着了许兆宁已经在拾级而上,才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郑小姐,你放心罢,一切都摆平了。” “有许二公子出手相助,我今日是遇着贵人了。”郑香盈纤纤素手拿起石桌上边的茶壶,手稍微倾斜压了压,那茶水便汩汩的从茶壶嘴里边倾泻而出,准准的落在了那茶盏里边。一缕白色的水雾袅袅升起,茶盏里飘了一朵白色的菊花,正慢悠悠的舒展着身子,本来干燥的花瓣旋即似乎有了生机,慢慢的变得湿润而饱满,正在茶盏里不住的沉浮。 “许二公子,我敬你一杯,以示谢意。”郑香盈抬起手将那茶盏捧了起来奉了过去,许兆宁慌不跌的将那茶盏接了过来,指尖似乎触到了她纤细的尾指,心中猛的一荡,茶盏里的水差点都泼了出来。 极力稳定住心神,许兆宁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说道:“郑小姐,这事儿乃是荥阳商会的邓会长所为,我已经吩咐钱知府让他十倍赔付你铺子的损失,而且也正告了那钱知府,以后你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儿,他这知府也就不用当了。” “唉哟哟!”旁边的小翠听了这话不由得惊呼一声:“钱知府今晚肯定会睡不安稳了!” 郑香盈也有几分感慨,许兆宁这是铁了心在帮自己呢,虽说农家香里卖得东西也有他的一半,可也不至于这般去威胁钱知府罢?钱知府谨小慎微,一心想着往上边爬,忽然得了这警告,真的怕是今晚睡觉都不安稳。“许二公子,你真是太照顾我了!”郑香盈举起茶盏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1 谢才好,不如先干为敬,祝福二公子心想事成。” 许兆宁望着郑香盈璨璨如星辰般的一双眼眸,一时间有片刻失神,望着她唇边的梨涡,心中有说不出的迷醉:“郑小姐,咱们都是朋友,何必这般客气?能帮到郑小姐,我心中自然高兴。”见着郑香盈仰头喝茶,将一张脸藏在衣袖里边,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词来:彩袖殷勤捧玉钟,仿佛正是在描写眼前这位佳人,让他只觉自己在她笑容里愈陷愈深。 菊花清茶喝到嘴里有些香甜,许兆宁细细品完这盏茶,满口余香:“郑小姐这归真园里真是有不少妙趣,连杯菊花茶都这般独特。” “我这茶的用料与旁处不同,自然喝起来味道也不一样。”郑香盈一边回答,脑子里一边在盘算着去洛阳开分号的事情:“许二公子,我想去洛阳开分号,你觉得这事情是否可行?” 她要来洛阳?许兆宁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行,当然可行!洛阳我熟,你要做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让我手下去替你办好。” “我想要个比较大的铺面,这样看起来会宽敞气派一些,卖得品种也可以多一些。”郑香盈暗自盘算,在洛阳有许兆宁罩着,也不怕那些虾兵蟹将来找碴子,尽可以将铺面做大一些,不仅仅只卖赤霞山的农产品,还可以从旁处调些好的日常所需用品来发售,品种齐全了,生意自然会更好。 许兆宁回头吩咐亲卫:“赶紧记下来,郑小姐要大的铺面。”停了停:“十个相连的铺面可够了?” 郑香盈微微咋舌,大周的铺面比前世的要大得多,若是租十个相连的铺面,那岂不是要买下小半条街来?自己的财力可还没达到那种地步,十间相连的铺面也难寻,再说这超市其实不必太大,毕竟大周还没有前世那么多需要卖的东西,这里的经济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就像衣裳鞋子那些,大部分都是自己家里头缝制,即便是大户人家舍得出银子做好衣裳,也是会请成衣铺子上门。 “我有四五间铺面也就够了。”郑香盈摇了摇头:“哪里要那么大的铺面?旁人看了颗还不会吓死,哪里来了个土财主?” “土财主?这名字倒也别致。”许兆宁小了笑道:“那就帮你定五间相连的铺面罢,还需要我做什么?” “我还想请许二公子帮我在洛阳请个口碑好的掌柜,我还要在家守孝一年,不能经常出去,所以必须有个信得过的人在那边帮我打理。”郑香盈眉头蹙得紧紧,这掌柜的才是关键,所谓鞭长莫及,自己也不能只靠遥控指挥,总得有个踏实能干的掌柜。 “这有何难?不过是替你请个好掌柜罢了。”许兆宁回头指了指站在凉亭外边的一个亲卫道:“他父亲便是个好掌柜。孔令云,回头让你父亲辞了那边,来替郑小姐做掌柜罢。” 郑香盈听许兆宁说得轻巧,不由得心中感叹不愧是豫王府的二公子,金尊玉贵,不知民间疾苦,说话根本不需去考虑旁人的感觉。现在自己这铺子八字还没一撇,便让人家将饭碗给扔了等着天上掉金子?一般人家,谁不是踏踏实实干活来养家糊口,若是将那边辞工,自己却没动静了,还不得把他急死?她见那位亲卫神色有几分紧张,赶紧安抚他:“令尊辞了那边的事儿,在我这铺子还没开业之前,他在那边拿多少钱一个月,我都照付给他。” 那亲卫听了这才眉头松开了些,朝许兆宁抱拳道:“二公子,小的回去便于家父去说。” “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我替你去办?”许兆宁说得兴致勃勃,一想着自己能帮上郑香盈,能替她在洛阳将铺子开起来,以后也能多见她几面,心中便觉得十分快活。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拿眼睛觑了觑她,就见她坐在那里一脸娴静,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许二公子,暂时就托你做这么多事儿,以后若有想到的,我再与许二公子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风西风互相压 两人说说笑笑间,郑香盈已经将开业前的准备工作悉数托付给了许兆宁:“不如我这次便先还五万两银子给许二公子,等着过年以后我再全部还清。”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这铺子大约还能赚上两万左右,然后将那批酒的账目结了,大约也有三万两,差不多就可以将本钱还清了,无帐一身轻,郑香盈想想都觉得舒服,尽管许兆宁总是在说他们是朋友,不在乎这点银子,可究竟还是觉得有什么压着她的心一般,沉甸甸的不舒服。 “何必这般着急,你还要开分号,银子够不够?”偏生世上还要这种人,还钱不要,还死命往外推,郑香盈不由得怀疑起许兆宁是怎么样在豫王府里头活了下来的,这般宽厚,难道便没有人算计?或者也由于是豫王视若珍宝,将他保护得太好了些。 “银子够了,到时候万一短缺点儿,我再自己去想办法,借你的银子这么久,还没有付你利钱,心中已是过意不去了,哪里还能老拿着不放手呢?”郑香盈笑了笑:“实在是感谢许二公子仗义了。” 正在推来推去,就见那边有丫鬟带了几个人过来,正是荥阳府衙的师爷和两个衙役。三人在凉亭外边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将一张清单递了过来:“许二公子,这是那农家香铺子的亏损,我们已经尽数列出。” 许兆宁拿过来瞧了瞧,递给郑香盈:“你瞧瞧这单子。” 郑香盈低头一看,就见上边列得格外细致,那价格也高得惊人,打坏一个货架,本该值五十两银子,十倍赔付便成了五百两,还列了误工费之类的,林林总总算起来,竟然达到了六万多两银子。郑香盈不禁哑然失笑,这货架约莫是十两银子一个,现儿翻了五倍,然后再十倍赔付便翻了五十倍,钱知府这位师爷下手也太猛了些。 “赔这么多银子?铺子里边真被砸坏了?”郑香盈瞧着那单子上的东西,心里估计着大约得要关几日铺面修缮下才行了,打坏的货架和踩烂的鸡蛋菜蔬,这些都要过几日才能补上。 “砸了不少东西,你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许兆宁将那单子拿到手里望着那师爷点了点头:“姑且这样罢,你拿了去告诉钱知府,让他速速将银子送过来,我这里等着回洛阳去。” 那师爷听许兆宁点头同意了,心中高兴,冲许兆宁行了一礼:“许二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将那银子拿了送过来。” “那邓会长可得吃个大亏,保准心疼死了。”小翠在旁边喜滋滋道:“哼,看以后谁还敢来到我们家姑娘铺子里生事。” “岂止是心疼死了,还不知道钱知府会怎么量刑呢。”许兆宁想着今日公堂上的见闻,微微叹了一口气:“他除了来闹事,还背着个人命官司呢。”瞧着郑香盈与小翠一脸惊讶的模样,他缓缓将吴娘子的事情说了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2 一遍,叹息了一声:“世上皆是人心不足,其实那吴娘子的夫君对她也算不错,何苦再去给自己搅上一摊子事儿。” 郑香盈低头不语,吴娘子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毕竟一个女人家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关爱自己,心思总会不安,可她也只能是暗地里想想,这些惊世骇俗的念头还是不要说出口,否则保准许兆宁会将她做怪物看待。 “不说这些事儿了,我等着你过洛阳来开分号。”许兆宁站了起来,环视四顾,脸上有说不出的满足:“若是你能来洛阳开个花市,那才真是妙呢,每年洛阳都由几次花会,我想你的花肯定能独占鳌头,卖得出好价钱。” 这不是她的老本行吗?郑香盈心中微微一动,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可饭要一口口的吃,总不能想要一次吃成个胖子,她必须先打好丰厚的经济基础,才有闲情逸致去研究培育新的花卉,所以趁着在家守孝这两年将银子赚足,以后便能到处去寻访好的花木回来进行嫁接培植了。 送走了许兆宁,郑香盈派鲁妈妈出去打听了下府衙的这桩公案,鲁妈妈在外边兜了一圈儿便知道得清清楚楚。荥阳城虽然算个大地方,但闲话儿却有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得飞快,不多时荥阳商会邓会长的龌龊事儿很快便人尽皆知,走到街上随便问问便知道了结果。 邓会长家的宅子与铺面被官府封了,会长一职也由副会长担任了,大家一提到邓会长便是摇头:“好饭好菜的活了一辈子,竟然栽到女人身上了。”鲁妈妈在旁边听着也只是摇头:“这是何苦哟!钱知府给定了什么刑,可已经知道?” “怎么就能知道?总归还要过上一段日子才知道呢。这量刑可不比审案,需得慎重,只不过怎么着这刑罚也不会太轻。”众人纷纷叹息:“可怜邓会长的娇妻美妾,指不定马上就要变成寡妇了!” 这事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钱知府只稍微审问了一番,事情便水落石出,钱知府将邓会长等人收了监,让师爷将这桩案件详细登记好,然后便思考起如何量刑来。虽然吴大郎并未身亡,但邓会长却是起了杀人的心,钱知府拟了个斩刑,将他的罪行报了上去请刑部定夺。而吴娘子因着吴大郎力保,又因暗金巷子百姓陈情,若是吴娘子也判斩刑,那便无人照顾吴大郎了,钱知府给她定了折杖刑,原地配役三年,一方面可以免了她的死罪,一方面可以在荥阳继续照顾吴大郎。 “怎么?西大街铺子竟然不是那丫头开的?”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猛的转过身来望向那个低声回话的家仆:“你有没有弄错?” “四爷,小的绝没有弄错,那日小的一直跟在那铺面看热闹,亲眼瞧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走到铺子里边说那是他开的,他的神色十分倨傲,似乎不把旁人看在眼睛里边一般,去了知府府衙,钱知府见了他便如老鼠见了猫似的,赶忙让人给他看座,他说的话钱知府都是拿了当圣旨一般。”回话的那个家仆显得有几分惶恐:“小的瞧着,那公子绝不会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你们不是说亲眼瞧见归真园那个老仆每日给西大街那铺面送东西?不是那丫头的还会是谁的?”郑信隆深思的表情:“那你们原先说的都是假话不成?” 那家仆的背更是佝偻了些:“四爷,我们确实看得真真儿的!错不了,是那个叫禄伯的,我父亲与他交好,两家过去有来往,我如何不会认识他!” “这就怪了,这丫头攀上了谁,竟然愿意给她来出头?”郑信隆低头琢磨了一番,朝那家仆摆摆手:“你继续给我去盯紧了。” “是。”那家仆弯了弯腰,匆匆的走开,只留下郑信隆一个人在那里琢磨着这期间蹊跷。七房那丫头可真难缠,她母亲过世那会子便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只怕到现在心里边还没打消这主意。郑信隆身上出了一层微微的薄汗,现儿都九月的天了,怎么还这般热! 自从知道西大街的铺子是郑香盈开的,他便时时刻刻想着如何让她过得不舒服,转着眼珠子想出了又想,他将主意打到了荥阳商会邓会长的身上。 瞧着农家香生意好,荥阳城里不少商户动了心,可真正动手做得只有荥阳商会的邓会长,他也依样画葫芦开了家超市,可因着里边卖的东西不及农家香的好,掌柜的也不如何嫂子那样热情会笼络人心,因此铺子里每日总积压了不少东西卖不出去。那菜蔬是最过不得夜的,当日卖不出去,第二日瞧着便是黄菜叶儿一堆,越发卖不动了,邓会长这铺子才开了一个月便亏了好几千两银子,瞧着农家香赚得盆满钵满,他气得每日眼睛红得跟兔子一般。 郑信隆派人暗地里给邓会长透了个信儿,示意西大街的那铺子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孤女办的,他尽可以去拿捏。邓会长得了这个信儿,立即着手布置,郑信隆派了长随密切关注,知道邓会长已经紧锣密鼓的给农家香下了套,心中格外舒爽,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可没想到忽然来了一个华服公子,轻轻巧巧的替她将这事情给解决了,根本没有伤她半根毫毛,这让郑信隆心中呕着一股气,憋着实在难受。 怎么着也不能让这丫头好过,郑信隆脸上露出了一丝狠厉的笑容,现在自己暂时不动她,先将她身后撑腰的人调查清楚,看看自己该怎么下手才好。她可比她父亲有能力,不多时便弄出了这么大一个园子,想想都让人眼馋,若是能想出两全其美的主意将她那园子给占了,自己岂不是飞来横财? 一切都要慢慢来,切忌不能着急。郑信隆稳了稳心神,上一回有些做得急了,差点留了把柄,这一回怎么样也该要仔细些。他将手枕在脑后,仔细想了又想,可以利用的都要利用起来,例如她那个长兄郑远山。 一丝笑容慢慢浮现在郑信隆的嘴角,这七房实则不就是三房?郑信诚的父亲与他的父亲乃是亲兄弟,七房的东西自然也是三房的,自从郑信诚夫妻过世以后,他的父亲一直都是这般想的,还时常跟他在唠叨:“大房拿了七房的银子,二房捏着七房的铺面,咱们却只落了几千亩地,真真是不公平,信诚他爹与我是同胞兄弟,是从三房出去的,这银子与铺面难道不都该归咱们三房?” 且让那丫头先帮三房多赚点银子,以后自己再去坐收渔翁之利便是,郑信隆心里头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抬脚便往外边走,他身边的长随紧紧跟了过来:“四爷往哪里去?” “还能往哪边?先去赌坊,晚上再去艳花楼。”郑信隆整了整衣裳,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银票来瞧了瞧:“今日便靠这个扳本儿了。” 才走出门没多远,便见前边有几辆马车从街道上驶过,郑信隆揉了揉眼睛,隐隐见着那马车上有郑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3 氏家族的表记。“那是几房的车马?”他站在那里望了望马车滚滚而去的烟尘:“怎么一次有这么多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四爷,那是大方的马车。”站在身边的长随低声道:“早几日便听说大房的十五小姐要从京城回来了,这马车是不是去接她的?” 郑信隆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房总不将我们三房看在眼里,现儿也让他们尝尝灰头土脸的滋味!起先不还说那十五侄女要嫁去英国公府了?怎么现儿便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了?我倒还真想看看大房伯父与伯母此时是什么脸色?” ☆、第65章 施妙计月夜擒敌 华堂里花团锦簇般坐了一群人,隔着帘子瞧着那真是富贵锦绣,可只有凑到近前去才知道这富贵锦绣里边却透出一点点晦暗来。郑老夫人坐在那里,脸上仿佛有些笑容,可站在她身边的邀月依然能瞧出她眉毛下头压着些沉闷的影子来。 “孙女拜见祖母。”郑香莲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一双腿儿软得就跟站不住一般,自从与英国公府的亲事没有谈拢,她便生活在噩梦里边一般,母亲看她的眼光不一样了,就连两个庶出的妹妹每次见着她都有些不屑的神色。 这八字不合是命中注定,与她又有什么关系?郑香莲心中恨恨的大喊,可无论她怎么想,整个郑府的人对她态度依旧不会转变,不再有笑容热情,只是冷冰冰的几张脸。 在京城里边住了两个月,郑香莲开始想念荥阳,和郑五夫人提出来自己要回去替他们在祖父祖母面前尽孝,郑五夫人没有挽留,让郑五爷写了一封信去荥阳,第二日便替郑香莲雇了一条船送她回去。 踏入主院大堂的门,郑香莲这才觉得心里边舒坦了几分,丫鬟婆子见了她依旧是笑嘻嘻的行礼:“十五小姐回来了。” 走进大堂见着郑老夫人,郑香莲心中还有几分忐忑,可转瞬间便得到了安慰,郑老夫人朝她伸出了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香莲丫头,可苦了你。”郑老夫人的手有几分抖抖索索,摸着冰凉一片,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祖母,是香莲没有用。”郑香莲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脸上有着羞惭的神色:“香莲亲事不成,辱没了郑家名声,实是不孝。” “香莲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郑老夫人伸出手轻轻在郑香莲手背上拍了两下:“八字不合而已,因着这个没谈拢亲事的又不止你一个人,别再想这么多事儿了,只管安安心心住下来,谁敢在背后胡说,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郑香莲眼中含着泪水,猛的跪了下来:“孙女愿意一辈子陪着祖母,不再嫁人!” 郑老夫人叹气道:“香莲,你是个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理儿?你安心在家住着,等过了一年半载,祖母再替你好好留心着亲事。”抬眼望了望郑香枝,郑老夫人招呼道:“还不快些过来搀你十五姐姐?你们姐妹一道去园子里边玩玩罢!” 郑香枝答应了一声,赶忙走上前来弯下腰来:“十五姐姐,咱们园子里边玩去!” 右首坐着的郑六夫人带着女儿们也站了起来,笑着对郑香莲道:“十五侄女,你也别难过了,以后咱们还能见着更好的呢,陪婶娘去转转,让你祖母先歇息一会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心里得意,这么大的声势送了出去,没想到灰溜溜的回来了,自家女儿倒是没声没响的捞了一门好亲事。虽说知府门第不高,可自己家也就那个条件,算是门当户对,若是女婿争气,明年春闱蟾宫折桂,自己女儿身份自然会更金贵一些,以后还不知道是谁踩着谁呢。 望着一群人晃晃的从眼前走开,郑老夫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邀月,给我按按头,有些疼,力道不要太重。” 邀月应了一声,慢慢的替郑老夫人按压起头部来,一边慢慢开口道:“老夫人,十五小姐瞧着瘦了不少,先头去京城的时候,下巴那处还有些圆,现儿瞧着都尖了。” “可不是吗!”郑老夫人听着邀月这般说,更觉心疼,伸手拍了拍桌子:“怎么就会八字不合呢?我的香莲丫头怎么会这样命苦?”才拍了两下桌子,她的手忽然便停了下来,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旋即眉头耷拉了下来,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是我疏忽了!”郑老夫人拍着桌子叫喊了起来:“都是我的错!” “你这是怎么了?”大堂的门帘儿掀了起来,郑大太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进来:“十五丫头回来了?” “回来了。”郑老夫人眉毛蹙到了一处,神色间有些怅然:“方才我仔细想了想,这里头的原因该落在七房那个丫头身上!” “香盈丫头?”郑大太爷坐了下来,望了望郑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香莲丫头的事情又扯到了她身上?” “她在守孝期间,本就不该到处乱跑,给别人家里头带来了晦气,她那日在饭厅里头还说得恶毒……”郑老夫人压着胸口只觉气闷,她想起郑香盈那神色坚定的脸,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旋绕:“人在做,天在看,且看苍天饶过谁!”分明是她在诅咒,郑香莲才会转了运道,本来她该是稳稳当当的嫁入英国公府去做二夫人,就是被郑香盈那么诅咒了一番,她这事儿才黄了。 郑大太爷在旁边坐着没有答话,拿着那翡翠烟嘴儿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又猛然将那烟竿放到桌子上边:“我们荥阳郑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他英国公府莫非还嫌弃我们郑氏门第不成?你快别说了,这事儿黄了就黄了,以后再留心给十五丫头寻家好的。” 朝堂形势越来越不明朗了,皇上身子似乎不大好,朝会总是过几日便歇一次,有时甚至还是陈皇后扶着他一道出来听政。第一次陈皇后出来的时候,朝堂上大臣齐声反对,可皇上却是一副不理不睬的神色,反对了两次,见皇上不为所动,一些擅长溜须拍马的人竟然上了奏折说皇后此举乃是为国分忧,皇上身子不便,现在乃是非常之时,由皇后搀扶着来上朝也是正理。 皇上见了奏折大喜,褒奖了那些上折子的大臣,那些出言反对的只能骨笃了嘴站在一旁不再说话。陈皇后扶着皇上上朝的时候不多,而且在廷议上自始至终不开口说一句话,这让那些大臣们稍微有了些放心的感觉,毕竟她并没有干政。 皇后与皇上一起上朝这事情没有再成为关注的要点,而另外一件事情却被提了出来,还是老问题,关于皇嗣之事。 大周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皇上到四十多岁,膝下还无子息,只能借鉴前朝旧事。朝中现在有两派意见,一派认为皇上该在自己的子侄里过继一个到陈皇后名下,到时候百年以后也有继承之人,而另外一派却觉得皇上应该挑选一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4 个弟弟做为继承人,都是先皇所出,一样有接任皇位的资格。 郑大太爷瞧着儿子们写回来的信,似乎他们都与女儿郑德妃统一了意见,倾向于第二种看法,而且似乎他们已经有了合意的对象,那边是楚王殿下。 先皇育有六个儿子,其中皇上、楚王与豫王乃一母同胞,是最亲近的兄弟,楚王比豫王年长,而且甚得民心,楚地也十分富庶,每年向朝廷进贡的赋税都不知有多少。相比较而言豫王显得没有那么锋芒毕露,洛阳与荥阳相去不远,郑大太爷对于豫王的作为也有一定的了解。豫王似乎打定主意做闲散王爷,在政事上头基本上没有什么举动,每日里边不是召集文人一起饮酒作诗便是游山玩水,洛阳别的不着名,每年的花会可是鼎鼎有名的。 支持楚王固然有一定的胜算,可这皇位之争毕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最好是楚王豫王都能笼络,这样荥阳郑氏也就能立于不败之地。郑大太爷回信叮嘱儿子们不要过于着急表态,先旁观看看,等着到必要的时候再去插手。 要能攀上楚王府与豫王府,最直接的手段便是联姻,郑香莲的亲事没有成也不一定是一桩坏事,以后指不定她还有更大的造化。郑大太爷慢慢的摸起烟杆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袅袅的从烟斗里升了起来,他闭着眼睛满足的挺直了背:“你着急什么,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都还不知道。” 郑老夫人听着郑大太爷的声音逐渐平和下来,也没有了那份急躁:“我不是着急,只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罢了,也就口里边说说,你就在旁边听着便是。” “七房那丫头,你先别去管她,只要她不在咱们大房起跳,便让她去蹦跶自己的罢。毕竟她没了父母,自然性子会要野一些。”郑大太爷磕了磕烟杆儿,一点点零星的红色火星便溅了出来:“若是她踩到了我大房头上来,那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郑老夫人点了点头:“好罢,我听你的话,暂且不去管她。” 第一百三十章盼鸿雁心事缠绵 十月的天空似乎比往常要高了许多,一行秋雁排着整齐的队伍往南边飞了去,秋风阵阵,头上不住的有枯叶飘落而下,掉在人的脚边,就如蝴蝶拍打着翅膀一样。 郑香盈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的几排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我便说了这些,你们自己好好去体会着,有什么想法主意和我来商讨,以后我这归真园与赤霞山便要靠大家帮忙了。” 那几排人听了齐声回答:“姑娘放心,小的自会尽力。” 自从准备去洛阳办超市以后,郑香盈越来越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手下的人手不够,不仅仅是做粗活的人手不够,最短缺的便是那些管理层面的人。许兆宁回洛阳马上便张罗着给她找铺面,才半个月不到便派人送信给她说已经找好了地方,该如何装修,请她派人去指点。 郑香盈想了想,只能派了何嫂子两口子过去,西大街的超市便暂时让方妈妈带着小琴去打理。方妈妈走了以后,归真园的厨房里一时间又开始出现了忙乱的局面,她只能又提拔了一个张嫂子。 生意做大了,自己需要的人手却不够,这是现在她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些天郑香盈将手下的人一一筛选,从中间挑出了三十个人,她准备要在过年之前简单的将他们训练成为初步管理意识和知识的人。洛阳的分号虽然已经有了掌柜,可自己还得派人去共同参与铺面的管理,总不能让旁人全部揽着这一摊子事情。 而且郑香盈还很有雄心壮志,洛阳超市若是开得顺畅,她准备继续扩张,在大周发展出类似于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连锁店来。不管怎说,开店一定要具备两种资源,一是财力,另外则是人力,两者缺一不可,自己要抓紧时间把他们训练出来才是。 “姑娘,我瞧着这里边有两个甚是机灵的,就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鲁妈妈望着那些人慢慢走开,脸上有一丝忧虑:“只怕生意做大了,他们见着银子眼红,会卷了银子跑路,咱们便白忙了。” “妈妈提醒的是,我也想到这一点了,自然心中有数。”自己肯定不会放心将那么大一间铺面交给不知根知底的人打理,洛阳那边用许兆宁推荐的掌柜是极好的,到时候自己派过去的人一定要慎重挑选,这人必须忠厚老实,而且要将他祖宗八代调查清楚,必须没有歪掉的上梁,这根下梁才敢用。 这次之所以挑三十个人,便是想要从中再细细筛选,选出真正合用的人,郑香盈坐在椅子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出来单门独户的干了一年多,这日子虽然有些累,可过得还真是充实。 洛阳那边的铺面开始动手装修了,才过几日,何嫂子便从洛阳回了归真园来请郑香盈的示下:“姑娘,许二公子请的人着实厉害,我瞧着用不了一个月便能将铺面弄妥当,咱们究竟是年前还是年后开业?” 年关正是日进斗金的时候,鲁妈妈酿的美酒,方妈妈做的果脯,还有那腊鸡腊鸭各类干货果子,摆到那超市里皆是年夜饭上的好东西,不抢着年前开业还等着银子化水?郑香盈望着何嫂子只是笑:“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 何嫂子弯腰笑道:“我知道姑娘肯定是想要年前开,只是那许二公子定然要我回荥阳来请示下姑娘,说不能乱了你的计划。”抬起头来,何嫂子满脸喜气洋洋:“许二公子还交代让我务必请了姑娘去洛阳看铺面开业呢。” “去洛阳?”郑香盈有一丝犹豫,每日呆在这归真园,虽然有做不完的事儿,可出去走走瞧瞧也是人生乐事。坐在那里思前想后,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最后告诉何嫂子:“若是许二公子再问起这事,便说我归真园事情忙,不一定有时间,若是我来了便来了,没有来也还请他见谅。” 何嫂子点了点头,垂手退了下去,鲁妈妈站在一旁道:“姑娘,这么大一个超市开业,你便不想去瞧瞧?莫非是觉得还在孝期,怕出去被人瞧见了不好?” 郑香盈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想出去?孝期我倒没有多想,暂且可以放到开外,只是超市要筹划着开业,归真园事情便多了起来,恐怕没有时间去呢。”望了望小翠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郑香盈抿嘴一笑:“小翠,到时候我若是没得空,你和妈妈代替我去瞧瞧热闹儿。” “姑娘,你说的是真话?”小翠两眼闪亮,笑逐颜开:“我还能代替姑娘去巡视了?” “如何不能?”郑香盈笑着张望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拖了过来:“你换上锦缎衣裳,多插几支亮闪闪的簪子,瞧着便是个大家小姐呢。”小翠这一年跟着她吃得好,身子也养得不错,长高了不少,眉眼也分外俊俏了些,只是素日里要做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5 事儿,经常穿着粗布衣裳,把她的好相貌减了不少分而已。 小翠听了着情话,羞涩的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来:“姑娘尽会取笑人。” “我如何是在取笑你?我可是在说真话,若是我不能去,你便和鲁妈妈代替我过去瞧瞧。”郑香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冬天来了怎么比春天还想睡觉,真真奇怪。” “我瞧着姑娘是这几日没有收到杨公子的来信,心里边有些着急罢?”小翠跟在郑香盈身后嘻嘻的笑:“素日里边不是隔了五六日便有来信,这会子差不多十日了,怎么也该来了。” “谁知道他?想来该是军务繁忙罢。”郑香盈摆了摆手:“他轻松下来自然会写信过来,用不着担心。” 虽然口中说着不担心,但郑香盈心里边却还是有隐隐的不安,荥阳隔着西北也没有多远,边塞过来的信半月就能到,不知为何这次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现儿已经逼近十一月,照常理来说,那青云军已经要准备班师回朝,也不知道杨之恒会不会回家过年。 “杨总旗,杨总旗!”一个军士气喘吁吁的跑到杨之恒面前来:“武威将军找你!” “武威将军?”杨之恒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满脸笑容,摸了摸自己的战马:“你在这里乖乖吃草,我去去就来。” 大步走进了军帐,就见军帐里坐着几个人,中间那个穿着银色袍子的正是名震西北的武威将军。杨之恒走到前边行了一礼:“将军,找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武威将军望了望杨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之恒,你先走下。” 这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英武逼人,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刚刚见到杨之恒的时候他对这年轻人还有些厌弃,觉得手里拿着豫王爷的荐书过来的人,必然是那种来混军功的世家子弟而已。不经意的问了他一句:“你想要我将你安排在何处?是去旁边做些清点人数的事儿还是……” “将军,之恒自幼习武习兵书,一心盼着能为国效力,怎么能就做些那样简单的事情?还望将军把我分到军营里边,我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杨之恒听着武威将军要将自己派去做那些事儿,心中有几分焦急,赶忙自己恳请武威将军把自己放到军营里边去。 听了杨之恒这句话,武威将军吃了一惊,那些世家子弟过来皆是要轻松的事情做,还要一些官职,没想到杨之恒竟然自己要求去军营里边当一名普通的士兵。“有志气!那你便先去军营操练罢!” 武威将军暗中观察了大半个月,发现杨之恒没有一点娇骄之气,安心安意的跟着军队操练,很服从指挥,于是提拔他当了分旗,管理十个人。也是杨之恒运气好,在他休息的那日,他带了几个手下去互市买东西,无意捉住了北狄人派过来的几个探子立了一功,武威将军替他报了军功,大将军立即将杨之恒提拔总旗,管理五个分旗,手下有了五十个人。 北狄人来犯,边关剑拔弩张情形十分紧张,杨之恒瞧着到处狼烟四起,兴奋不已,一溜小跑去了武威将军军帐中请缨要去做前锋。武威将军瞧着这意气风发的少年,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虽说杨之恒自己有这报国之心,可毕竟他是拿着豫王的荐书来的,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如何担当得起? 杨之恒的要求被拒绝,灰心丧气的闷了好多日,威武将军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只是好笑,权衡了很久,与大将军商议,提拔杨之恒去做运粮小队的队长,今日喊他过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这运粮队可是极其重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也该知道运粮队的重要性。”武威将军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杨之恒:“现儿前方战事正是最后一波,可其中有一支运粮队现在还缺一个队长,大将军与我商议以后,觉得你正是最佳人选。”武威将军望着杨之恒只是笑,现儿正是收官的时候,也没以前那般危险,大家都进入了下山摘桃子的状态,他怎么着也该给豫王面子,让杨之恒立点军功才是。 听说自己遂了心愿,能上前线去参战,杨之恒高兴得跳了起来,朝武威将军一拱手:“将军,之恒觉不会有辱将军使命,必会尽心竭力,精忠报国!” “你拿了我调令压一队军粮即刻出发。”武威将军笑着将一纸公文递给杨之恒:“你速速去罢。”心里默默的添了一句,去晚了可抢不到功劳了,现在快到十月底,北狄人也该回家准备去过年了。 杨之恒接了军令不敢停留,点了粮草,带着运粮队的人便往前线奔了去。大军已经从边塞开出往北狄人那边推进了一百余里,杨之恒的马跑得快,可运粮队的马却没有这脚力,需要差不多两天才能到,辰时出发的时候眼见着太阳还在东边,可那日头逐渐爬过中天,又慢慢的往西边坠落,还没有过到一半。 杨之恒带着几个亲随在前边探路,正快马加鞭的往前赶,就见有两座山夹持而立,中间只有一条小道,路面很窄,仅仅只能供一辆马车通过。还未走到山前,杨之恒的马便咴咴嘶叫起来,两只前蹄不住的刨着地面,就是不肯往前边去了。杨之恒勒住马拍了拍它的脖子,这马很有灵性,这般状态异常,肯定是感觉到了危险。 “杨总旗,怎么不走了?”几个亲随策马追了上来,见杨之恒脸色郑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心中忐忑不安,眼神疑惑的望向杨之恒。 “前边恐怕有埋伏。”杨之恒抬眼瞧了瞧那两座陡峭的山,脸色凝重,山谷就如一只野兽张大了嘴巴等着猎物落入口中,天色正慢慢的黯淡下来,山头上的树木也逐渐模糊成了一片,深绿深黄已经分辨得不是很清楚,山上有风呼呼的刮过。那树木便仿佛化身为兵士站在山上,手里拿着弓箭,蓄势待发一般。 “总旗,这天色渐晚,咱们不如找一处地方歇息,明日再绕道过去?”有一个亲随小声建议,瞧着这山野荒凉确实有些风声鹤唳的恐惧之感。 杨之恒瞧了瞧自己身边只有五个亲随,点了点头道:“咱们不过去,就到这边口子上等着,看看还有没有旁的运粮队经过,咱们等到他们再一起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施妙计月夜擒敌 杨之恒带着亲随退了几里,这时他的运粮队也已经赶了过来,杨之恒没有说前边可能有埋伏的事情,命令手下在此驻扎,先挖坑准备做饭,歇息歇息在说。那运粮队的兵士此时也已经很是疲惫,听着说驻扎休息,个个欢喜,都按着吩咐去生火造饭了。 究竟心有不甘,杨之恒又赶着马儿慢慢的靠近了那山谷,说来也怪,那马才到山谷口子,又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边走,杨之恒这才下了结论,前边定然有埋伏。 可毕竟这是通往前线的唯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6 一途径,除了自己,运粮队也要从这边经过,看起来北狄人是想在这里截断大周的粮草了。杨之恒拨转马头走了回来,脑子里在不住的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无论如何也该要先摸清楚山上究竟会有多少人埋伏在那里。 不远处升起了一缕袅袅的白烟,杨之恒知道那是手下正在做饭,这白烟被风一吹,迷迷茫茫的一片,慢慢的扩散开来,远远望着仿佛有千军万马驻扎在那边做饭一般,杨之恒眼睛一亮,心里隐隐有了主意。 这块地方现儿已经被大周占据,那北狄人多半是绕着路从边塞那边过来的,所以绝不会在此处埋伏很多人。杨之恒将马儿栓在树上,添了碗饭吃了个底朝天,然后与亲随交代了一句:“我先摸去那边山头瞧瞧,你们见着咱们的运粮队便先喊住他们,等我去摸清楚他们的人数再做定夺。” “杨总旗。”有亲随惊叫了起来,虽然杨之恒官职上来说是他们的头头,可实际上年纪比自己小一截,即便是做自己的儿子都说得过去,他怎么忍心让杨之恒去冒险?“杨总旗,还是在这里等等,想必别的运粮队很快就要过来了。” “你不用慌张,我自有把握。”杨之恒笑了笑,将弓箭弯刀佩好,指了指自己的坐骑道:“帮我好好照顾它便是了。”北狄人最擅长的是骑马射箭,在这山头丛林里,两样功夫都没法使出来,所以杨之恒对自己孤身前去打探军情还是很有把握的,他学了这么多本领,现在不用还等什么时候? 杨之恒安顿好这边,自己飞快的抄了小路朝那山头奔了过去,几个亲随见着他的身影如兔起凫落,才几纵几跃便不见了身影,一个个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杨总旗还有这般本领!往日他教我们武艺里边可没这一门,跑起来便如风一般快。” “咱们杨总旗可真是了不得,此次必然是要立大功回去的。”一个亲随感叹的点着头道:“小小年纪,出身又好,长得又俊,到时候立了军功,升职快,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小姐想要嫁给他呢。” “杨总旗虽然说年纪该不大,最多十七八岁,可是也该到定亲事的时候了。”旁边运粮队里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杨之恒几个亲随也笑了起来,杨之恒和他们亲口说过,他还没满十五岁,就定亲事,怕也太早了些。、 夜色蒙蒙,秋霜渐渐的在草尖上生了起来,一点点冷冷的银白映着月色不住的在闪亮。山头上的树木紧紧密密,一阵山风吹过,树木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声,里边还依稀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方才往这边来的那几人怎么便不见了。”说话的人似乎有些纳闷:“分明听到了马蹄声。” “可不是吗?听着那声音由远而近,怎么忽然就停了。”一个人附和道:“想着该要过来,结果又没了声息。” “你们给我打起点精神来!那几个人不来更好,他们难道值得浪费我们的弓箭火炮?咱们是要立军功的,怎么着也该消灭一支运粮队才行。”有一个声音威严的响起,躲在树上的杨之恒攀了树枝探头望了望,就见一个穿着皮袍子的人正在训话,他身边站着二十多个人,山地上放着几辆小车,上边装满了石块,还有两门小小的火炮摆在那里。 若不是自己的坐骑示警,运粮队从这地方过去肯定会中了埋伏,弓箭火炮一发,必然会是全军覆没。杨之恒捏着一把汗,连呼惊险,决定回去要好好的犒劳自己的马儿一次。“我要喂它吃半斗豆子。”杨之恒默默的想着。 摸清楚敌人的数量,杨之恒悄悄的从山头撤退,回到驻地时,就见粮车多了些,想必是来了另外一支运粮队。那队长姓陈,见着杨之恒回来赶紧迎了过来:“杨老弟,怎么样了?到底有多少人在那山头上边?” 杨之恒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说了说:“我数了下,山上总共也就二十五个人,咱们两支队伍有差不多两百人,是不用害怕的。只是咱们得要想法子将他们生擒了才是,现在战事将尽,想碰到一个北狄人都难,好不容易一次见了这么多个,咱们可要抓紧机会。” 陈队长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致:“杨老弟,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咱们好好来合计合计。”杨之恒将那位陈队长拉到了一旁:“虽然山上只有二十多人,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他们调转火炮来打咱们,咱们再多人也没有用处,你说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队长连连点头:“说的是。” “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山谷下边迷惑他们,一路跟着我去山上捉人,你觉得如何?”杨之恒瞧着那队长的脸慢慢转了颜色,十分奇怪:“怎么,你害怕了?” 陈队长低头不语,心里不住的在筹划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抢到最大的军功,杨之恒的意思是要自己带着士兵去送死,他带了人去山头上抢功劳,真是端的好算盘,自己可没有那般傻,为旁人做嫁衣裳。 “陈队长,你倒是给句话!”杨之恒瞧着陈队长的不爽利劲头心中也是不快,自己出了主意他还不愿意去做,大不了自己带了亲随与运粮队里的人去便是。 “你倒是算计得好,让我去送死,你去抢功?”陈队长最终嚷了出来:“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你还让我给句话,我还会有什么话给你!” 杨之恒听了这话有些气结,他本是担心陈队长的安危,这才想着要他去诱敌,自己去山头捉人,可没想到陈队长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里边的弯弯道道让他实在没办法想通,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那还怎么去共同进退?瞪眼望着陈队长,杨之恒点了点头:“那你去山头上捉人,我带人到山下去诱敌便是了。” 陈队长见杨之恒一脸坦荡,不由得也有几分心虚,干笑着道:“这捉人可是危险的事儿,我年纪比你大,还是由我来罢。” 杨之恒心里明白,口里只是装着糊涂,抱了抱拳道:“那便多谢陈队长关照了。” 两人商定好了计策,各人点了五十人跟着自己走,每支队伍里边还留五十人守着粮草。杨之恒的亲随望着陈队长的背影有些担忧:“杨总旗,我看这陈队长一脸奸猾之相,恐怕到时候捉了北狄人他不会报咱们的军功呢。” “不报便不报,咱们先将粮草送过去才是正经。”杨之恒命令众人去折一些树枝过来缚在马尾巴上边:“快些做好这事儿,他们快要上山了,咱们得赶着去前边。” “马尾巴上缚树枝?”手下十分奇怪:“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你们不用多问,只需照我的话去做便是。你们放心,我自然要保证你们的饿安全。”杨之恒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手下安心了不少,纷纷四散开去寻树枝,不多时便按照杨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7 之恒所说装备好了。 “咱们出发!”杨之恒一马当先往前边冲了过去,就见坐骑后边烟尘滚滚,就如有十几匹马在同时奔跑一般,手下见了这股烟尘,一个个兴奋了起来,马上领会到了杨之恒的意思,这么大的烟尘往山谷那边走,还没有到那腹地烟尘便先到了,北狄人肯定会误以为来了不少兵马,会逮着机会赶紧开弓放箭,而实际上他们却还没有到那山谷腹地。 “咱们不用进那山谷去,让马儿去那边跑一圈即可。杨之恒指着那山下一条小路道:“咱们从这里抄近路上山!” “那我们的马怎么办?”手下有几分迷惑:“难道这些马都不要了?” “怎么会不要!”杨之恒翻身下马,俯下身子摸了摸马脑袋上的鬃毛,贴着它的耳朵轻轻说:“这里就全靠你啦,你带着它们望前边跑一圈赶紧回去,听到没有?” 那马仰头长嘶了一声,似乎表示它听懂了杨之恒的意思,还将那前蹄在地上刨了刨,显得很是欢快。众人瞧着一人一马说话的神态亲昵,都惊得张开了口望着杨之恒,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古怪。杨之恒转身微微一笑:“这马一直跟着我,它能听懂我的话。”见众人还是不相信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就在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相信的时候,杨之恒拍了拍坐骑的脑袋:“快些去罢!” 那匹白色的马昂起头来,长嘶了一声,抬起腿便往前边疾奔而去,后边十来匹马也跟着往前冲了过去,杨之恒一挥手:“上山!” 正在往山上攀行,就听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北狄人在放箭发射火炮了,杨之恒心里虽然记挂着自己的坐骑,可还是不敢放松,双手双脚用力,飞快的往山头上奔了过去。等他们爬到山顶时,陈队长的那些手下早已赶到,正在和北狄人激战,杨之恒大吼一声加入了战团里边,他武艺本来就好,这北狄人现在又是惊弓之鸟,不多时便将他们擒获了。 杨之恒点了点人,他原来数着分明有二十五个人,此时却只有二十四个,少了那个穿皮袍子的头头,究竟去了哪里?站在山头上正四处张望,旁边慌慌张张的跑了一个兵士过来:“杨队长,我们陈队长不见了!” ☆、第66章 杨之恒步步高升 月亮冷冷清清的照在山林之间,点点秋霜闪着寒铁般的光芒,杨之恒站在山上四处望了望,那位陈队长究竟会去了哪里?他指了几个人道:“跟我走,即便是被北狄人抓走了也不会去得太远。” 数人在杨之恒带领下分头搜索,这山头并不大,才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到熬草丛间有凌乱的脚印。杨之恒仔细瞧了瞧,这些脚印不像是一个人的,明显的有两个人,他点了点头,指着那条小路道:“往这边追下去!” 几个兵士点了点头,分开草丛便往下边去了,杨之恒站在那里没有动,忽然飞身跃起伸手摘下树上两片叶子,猛的一蓬枯草里射了过去。就听“哎呀”一声喊叫,那草丛抖了抖,从里边滚出了两个人来。 杨之恒冷冷的望了一眼,这人正是先前他瞧见的穿皮袍子的人,手里还紧紧的抓着那个陈队长。那人前额全部秃了,耳朵后边开始却有卷曲的头发,两撇胡子翘着向天上,耳朵上挂了一个大金环。 “好俊的功夫!”那北狄人身手倒也矫健,眨眼间便已经飞快的站了起来,那陈队长被他扣在手中当了一面盾牌。“你故意将你手下支开是怕他们中了我的暗招,不错,你真是条好汉子!”那北狄人毫不吝啬的夸奖了杨之恒一番,低眼瞧了瞧陈队长,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来:“若都是如他一般,躲在兵士们后边做缩头乌龟,你们大周总怕早就完了!” 杨之恒瞥了一眼那陈队长,他的脸色发白,全身似乎已经瘫软,望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你想不想救你的同伴?若是想救他,那便给我寻匹快马来,我骑马离开以后自然会将他安全放回来。”那北狄人桀桀怪笑起来,拎了拎陈队长的衣裳:“我瞧着他该身份金贵,他穿得盔甲都与一般将士不同,绝不是普通人,你自然该要掂量着他的身份。”、 杨之恒略微楞了楞,这陈队长或许也是和他一样,带着荐书来投军的,这运粮队最是安全,报功的时候又最好附带添上一笔,能做到运粮队的队长,这人身份确实也不简单。可是怎么能因着要保护他的安全却将北狄人放走?瞧这北狄人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能带人绕到这里布置机关,而且还能如此镇定的于自己讲条件,绝不是一般兵士。 “我怎么能放你走?”杨之恒冷冷一笑,反手从身上拿出弓箭来,陈队长见了杨之恒的举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杨老弟,别射箭!” 杨之恒没有搭理他,将手将弦拉紧,大喝了一声:“往哪里逃!”就听“嗖”的一声响,那白羽箭就如流星赶月一般往前边奔了过去。那北狄人见杨之恒竟然不顾同伴安危,直接就朝他们射箭,唬了一跳,赶紧将陈队长往前一推,自己往旁边打了个滚,仓皇的躲过了这一箭。 陈队长觉得抓住自己的手已经松了,又听着“砰”的一声响,睁眼一看,就见一支白羽箭正掉落在自己身边,捡起那支箭一看,箭头已经被拗了去,只有光秃秃的箭杆,难怪射不进自己的衣裳。 抬起头来一看,就见那边两人已经战成了一团,那北狄人瞧着也是有一身好功夫,与杨之恒你来我往的打斗得激烈,陈队长抖抖索索的站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了刀子想要去帮忙,可瞧着那边刀光剑影,自己找不到插手的机会,而且还唯恐自己会被那刀剑所伤,他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瞧着杨之恒与那北狄人拼斗。 这是哪一家子弟?姓杨?陈队长仔细思量着,瞧着年纪不大,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该也是来捞军功的,可青云军里却从来没见过这一号人物,自己从京城来边塞好几个月了,凡是拿着荐书过来的都认识,可从来没见过这个杨队长。 或许他是靠自己军功拼上去的,瞧他这身功夫可真是让人眼热。陈队长拎着刀子站在一旁心中不住的在打着主意,今年的战事快结束了,自己还只出来运了两趟粮,也没捞着什么太大的功劳,若是能将这北狄人捉住,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只不过这功劳还得两个人分,这一点让他觉得很不爽,瞧着杨之恒,心中的嫉妒一点点的涌了上来。 那边的胜负慢慢的分了出来,那北狄人年纪比杨之恒要大,拳脚功夫也不如他,眼见着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身上已经挨了杨之恒几刀,瞧着手脚慢了下来,下盘也甚是虚浮,正不住的往后边退,陈队长心中大喜,拿了刀子便奔了过去:“杨老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8 ” 杨之恒与那北狄人交战正酣,忽然就听耳边有叫喊声,转头一瞧,陈队长已经拎了刀子过来帮忙了。心中微微放松了下,两对一,无论如何也该轻轻松松将那北狄人拿下。可就当他全力对付那北狄人时,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情,就觉得刀光扑面而来,他猛的一个抽身就往边上跃了过去,但依然没有来得及完全避开刀锋,就听细微的“刺啦”一声,手臂上的盔甲被划破,一道鲜血顷刻间迸涌而出。 “杨队长,杨队长!”耳边传来惊呼之声,几个被派出去寻找北狄人的手下刚刚好折了回来,正巧亲眼目睹了陈队长暗算杨之恒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停顿了一刻才喊叫了出来:“杨队长,你没大事罢?” 杨之恒落在几尺开外,冷冷的望着陈队长,没想到拿刀子对付自己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自己的同伴。方才那陈队长来势凶猛,刀子是往他脖子上边砍了过来的,若自己不是闪避得快,恐怕此时脖子与身子已经分家了。 “陈队长,你这是何意?”杨之恒皱了皱眉头,从身上摸出一包金疮药撒到自己的胳膊上边将血止住,幸而只是伤了左边胳膊,倒还不算太坏。 “我……”陈队长见自己暗算不成,嘴里喃喃说不出话来,心中懊悔不能一击到位,竟然杨之恒活了下来:“我是想来帮忙砍那北狄人,没想到却误伤了你,杨老弟,真是对不住了!” 这可真是强词夺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见方才他分明是朝杨之恒扑了过去的,杨之恒几个手下不服气,在那边鼓噪起来:“陈队长,你为何这样狠心?抢军功也不是这样的罢?” 陈队长倏然转过身去,望着杨之恒几个手下,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胡说八道!” “别和他说了,咱们收拾下准备走,将那人带走!”杨之恒忍着痛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北狄人,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咱们星夜赶路,可以在天明前到前方军营。” 陈队长见杨之恒几个手下迈步往自己身边过来,心中一急,这北狄人明显就是个头目,怎么能让杨之恒捉了去邀功?他赶紧奔到了那人身边弯下腰去想将他提起来,这时就见眼前一道白亮亮的光闪过,一把刀已经从他的脖子那边划了过去。陈队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脖子那处有鲜血慢慢的流了出来,然后猛然向前一扑,整个人压在了那北狄人的身上。 这意外的变故让山间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杨之恒摆了摆手,示意让手下不要过去,自己朝前边走了几步。那北狄人眯着眼睛躺在那里,气息有些不匀称,可他说的话却依旧听得很是清楚:“我最看不惯这种背地里放冷箭的小人,特别还是拿来对付自己的兄弟,你们大周多的是这种鼠辈,你少年英才,为何不来我们北狄?我们北狄人尚武,只崇拜英雄,到时候一个王爷是跑不掉的。” 杨之恒默然,走上前去将陈队长的身子翻了过来,只见他脖子那处有一道光滑的刀印,鲜血正不住的往外迸射,那北狄人的胸口都被他的血染红了。“这是我们自家事,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他再怎么暗地里下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与大周无关。” 伸出手来封住北狄人几处穴道,让手下过来将他与陈队长带下山去。两支运粮队正在山谷外集合等着各自的队长回来,见陈队长已经死了,他几个亲随大惊失色,扑了上去抱住陈队长的尸首大哭了起来:“三公子,三公子!” 杨之恒没有去打听陈队长是哪家子弟,命令两支运粮队开拔,马不停蹄的将粮草与捉住的北狄人送到了大将军帐下。大将军见了那北狄人头目,略微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左贤王,你怎么竟然如此狼狈?” 杨之恒听了大将军的话大吃了一惊,原本以为只是捉住了一个小头目,却没想到竟然是北狄的左贤王,自己也真是运气好,一揭盅便中了个大宝。只见那北狄人扭了扭脖子,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你现在尽管嘲笑我,可我究竟不是你捉住的!” 大将军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杨之恒,赞许的点了点头:“做得好,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的替你记上一功!” 杨之恒笑着抱拳道:“将军,为国效力乃是末将职责所在,何足挂齿!”这时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外边嚎啕和喊叫。大将军皱了皱眉头道:“去看看,何人在外边喧哗?” 一功副将应声而出,不多时便来回禀:“大将军,外边是陈队长的亲随正在吵闹,要大将军追究杨队长失责。” “失责?”大将军有几分讶异:“什么失责?” “他们说是杨队长保护不力,陈队长才会身死。”那副将脸上也是为难的神色,小声提醒了大将军一句:“陈队长乃是陈国公府三房的公子。” “哈哈哈,若是你们要追究这杨队长的责任,我瞧大周离亡国也不远了!”被捆得如一只粽子的左贤王仰头大笑了起来:“那陈队长畏首畏尾不敢上前,还临阵暗算杨队长想要来独占军功,自己武艺不精被我杀了,现在却要来追究杨队长的职责,你们自己说说看,这岂不是要笑煞天下人?” 大将军鼓着眼睛看了看左贤王,又看了看杨之恒,视线落在他包扎着的左胳膊上边,点头沉吟了一声:“杨队长,你先下去歇息罢。” 第一百三十三章升官职前程似锦 杨之恒觉得自己有些憋屈。 大将军吩咐人带他下去歇息,却似乎是将他软禁了起来,不让他与手下见面,也不让他写信去外头。他没事的时候便给郑香盈写信,一口气便写了十多页信笺,可守在军帐外的兵士却是连连摆手:“杨队长,咱们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没有信使出去送信,总归要等回了边塞才能去驿站寄信。” 杨之恒瞅了瞅几个守在门口的兵士,心中清楚,这恐怕是大将军吩咐的,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那晚的事情势必不能外传出去。恐怕此时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打探他的来路,正在权衡究竟是将他送了去给陈国公府定罪还是给他记上一笔军功。 还是师父看得长远,杨之恒闷头坐在军帐里边,心中有几分感慨,姜是老的辣,自己原该听师父的话。临走之前师父便交代过,自己不要血气方刚自动请缨冲锋陷阵,只要老老实实的在军队里呆着便是了。可是自己究竟还是没能忍住,现儿落到了这种地步,别说是军功,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总算有人过来将杨之恒带去大将军的军帐。大将军的军帐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贴身的副将站在旁边。他见了杨之恒,脸上露出了热络的笑容,赶紧吩咐给杨之恒端椅子过来坐:“杨队长,让你受了几日委屈,还望你不要见怪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89 。” 杨之恒向大将军回了一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大将军此举乃是爱护之恒,之恒心中实在感激。” “哎呀呀,杨队长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本将军的难处。”大将军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下来,似乎在向杨之恒诉苦:“这行军布阵要操心,军营里边的关系也要操心,每日里有做不完的事情,实在心力交瘁。”这次来的青云军里有不少大家子弟,如何给他们记军功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自己弄了差不多半个月,这才将那些关系都面面俱到的照顾周到。 这些天派人去边塞打听了杨之恒的来历,听说是拿了豫王的荐书,却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这让大将军更是迷惑。瞧着杨之恒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恐怕来头很大,可陈国公府那边也得照顾,这事情差点让他将脑袋都想破。 大将军想了好几日都没拿出个稳妥的主意来,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北狄那边来人求和,要拿大批银两将左贤王换回去。大将军得了这个信儿忽然就想通了,捉了那左贤王在手,还怕皇上不给自己加官进爵?回到京城受了天子封赏,说话也有底气,也不怕陈国公府来问罪了。 只是秉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大将军决定给陈三公子记头功,杨之恒记大功,至于陈三公子那几个亲随,先威胁他们一通,再给些封口费不让他们回去乱说,软硬兼施,这件事情也就此揭过了。 杨之恒听着大将军向他细细说了下这事情的解决方案,心中想着这大将军也真是难做,原来这行军打仗不仅仅只是冲锋陷阵,还有不少旁的东西夹杂在里边,难怪大将军满脸都是皱纹,原以为是西北风沙大,现在瞧着该是操心劳力的原因。 “之恒,你是个聪明人,也该体谅我的难处。”大将军很诚恳的望着杨之恒道:“此次的事情你便别再多想,我提拔你做我的副将,级别等同于五品偏将军,也算是对你一种弥补,你意下如何?” 杨之恒听着大将军说得委婉,自己也不好再去坚持一定要将陈队长的恶迹昭告天下,两下权衡,朝大将军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将军栽培!” 大将军见杨之恒十分乖巧懂事,不像一般武夫那样直来直往,没有将这事情弄僵,而是让他有转圜的余地,心中也十分高兴:“你去军需营领了配备,俸禄银子便即日发放,提拔的手续与调令过些日子便会从京城那边过来。” 这事情总算是揭过了,大将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目送着杨之恒高大的身影在军帐门口消失,点了点头道:“此子龙章凤姿,定有来头,日后必成成大器!” 他身边站着的副将小声道:“大将军,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不是说杨之恒只是豫王府的一个伴读?您也不必将他看得太高。” “你知道什么?”大将军横了他一眼:“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伴读,豫王为何会亲自写荐书?这里边透着古怪,这世上的事情可不能看表面,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那副将听了不由得也心中肃然,站直了身子道:“末将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以后定然会以礼相待,与杨副将和谐相处。” “姑娘,姑娘!”门口传来快活的喊叫声,郑香盈抬起头来,就见穿着夹衣罩着绿色外衫的小翠如一只蝴蝶儿般跑了进来,手里高高的举着一只黄色的封皮:“今日可算是得着杨公子的信了!” “是吗?”郑香盈眼中一亮,她这些天日日都在盼着杨之恒的来信,可却日日没见着踪影,心中正在着急,现在见到小翠手中的信笺,总算是放下心来。“快些给我。”郑香盈伸出手来,脸上都是笑,战争残酷无情,只有收到了信才知道他现在安然无恙,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打开信一看,里边厚厚的一大叠,怕有几十页信笺,小翠在旁边瞧着瞪圆了眼睛:“杨公子可真闲,一忽儿便写了这么多页纸了。” 郑香盈拿着信笺一一看了过去,总算知道了杨之恒这些日子没有写信的缘由,瞧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那次山头与北狄人斡旋,心中也很为他捏了一把汗,再见上边写了那陈队长的劣迹,更是气得想要拍桌子大骂起来。前世也曾在电视剧里头见着过这样卑鄙无耻之徒,可在现实生活里还是第一次瞧见,竟然在战友身后捅刀子,这还是人吗?难怪就连那北狄人都看不过眼,要帮着杨之恒将他给砍了。 可毕竟陈队长来头不小,陈国公府三房的公子,不是一般人惹得起得。陈国公有五个兄弟,虽然没有都一起住在陈国公府,但说出去都是陈氏一族,同气连枝。陈国公府权势赫赫,占据朝堂高位之人不知凡几,陈氏女子里边最近这三代里出了一位皇后,还出了几位王妃,嫁与高官的人更是数之不尽。 这陈队长本是想来西北混些军功好回去提拔的,可没想着一朝身死,如何能回去交差?难怪他的亲随如此惶恐,非得要寻个替他们担责任的人。大将军这般布置倒也煞费苦心,这为官之道实在奥妙,就连沙场上领兵的将军都不可避免要深谙其中三味。 但无论怎么说大将军对杨之恒还是算照顾了,一把便将他提了个正五品的职位,即便是那蟾宫折桂的状元,也只是直授正六品的翰林编修呢。难怪这么多世家要将自己的子弟塞到青云军中去混军功,从武这条路子可比文职要升得快。自己的舅舅从六品做到五品熬了差不多六七年,现儿还是一个知州,可杨之恒还不到十五,竟然便是正五品了。 “姑娘,你笑什么呢?杨公子在那边怎么样?”小翠见郑香盈拿着纸慢慢来,满脸带笑,心里也为自家姑娘高兴,看起来杨公子在那边定然混得不错。 “他呀,升官了。”郑香盈放下信笺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今年他能不能回来过年,若是回来了,你尽可以让他招待你吃一顿好的。” “就升官了?”鲁妈妈站在旁边搓着手笑得眼角处的皱纹都折到了一处:“什么官儿,比得上那县太爷不?” 县令是正七品,杨之恒是正五品,这中间可足足差了四级,瞧着鲁妈妈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郑香盈忍俊不禁,点了点头道:“比县太爷可厉害多了。” “那能不能和钱知府比?”小翠听了也是高兴:“若有钱知府那么大的官,以后姑娘你又多了个靠山啦。” “那可比不上。”钱知府是正四品的实职,管着一方百姓,杨之恒只是官职等级上去了,手中并无权力,说白了他现在只是大将军的私人秘书之类的人物,只有等着朝廷派了实职才能算数,但无论如何也是个新的起点,以后任职或者提拔也方便。 这边归真园得了信儿,那边豫王府也知道了消息,焦大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被豫王派去外出公干,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0 大半个月没接着杨之恒的信,心中很是牵挂,回到豫王府第一件事情便是问杨之恒的信件,早两日下人们都说杨公子没有来信,焦大不由得心急,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他最怕的事情便是杨之恒一时冲动自己请缨上战场,落入敌人陷阱,寡不敌众,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今日豫王将他传过去,递给他一封信:“你且放心罢,之恒来信了。” 焦大飞快的拆开那信笺,匆匆将里边内容看了一遍,得知杨之恒升了副将,不由得也讶异:“之恒这小子真走运,一出马竟然逮着了左贤王!” “之恒是个不错的,本王没有看走眼,竟然立下如此大功,难得的是他并不居功自傲,还是听从了大将军的安排。”豫王看着焦大,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焦大在旁边瞧着,心里没有底。豫王那表情很古怪,似乎有些惆怅和遗憾,他暗暗揣测,莫非豫王在嫉妒杨之恒的聪明伶俐,在感叹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杨之恒? 许兆安与许兆宁是豫王府里最被人看好的两位公子,豫王迟迟不立世子,与他偏爱许兆宁有莫大的关系。按着常理来说,谁家不是立嫡出的儿子,可偏生豫王却对这侧妃所出的儿子看得更紧,那真真如掌珠一般。刚刚生下来便将他记到豫王妃名下做嫡子养,吃穿用度与许兆安没有任何分别,暗地里给许兆宁的赏赐更是多得多。 或许是因着宠爱许兆宁,对于他的伴读杨之恒,豫王爷亦是格外看重,豫王府里边杨之恒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豫王让下人们称呼杨之恒为杨公子便可见一斑。焦大一边想着一边惴惴不安,士为知己者死,豫王如此礼遇杨之恒,总怕是有他的目的。 拿了杨之恒的信怅怅然回到许兆宁的院子,焦大一进门便瞧见了许兆宁笑得格外欢快的脸:“焦大叔,听说之恒来信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洛阳分号欲开业 拿着杨之恒给自己的信看了一遍,许兆宁顿足叹气:“之恒真是厉害,才去边关便立了奇功。”抬起眼来,他一脸向往的神色:“若是父王许我跟他一道去边关便好了,指不定我也能立下赫赫战功呢。” 焦大笑道:“那是肯定的,二公子文韬武略都比之恒要强,去了边关定然会立下更大的军功。” 许兆宁闻言摆了摆手,笑着对焦大道:“焦大叔,你也来糊弄我。我自己知道比之恒不上,但比起我那兄长来说自然是不会差,只有占强的份儿。”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桌子旁边,忽然间声音低了几分:“我有时候挺羡慕之恒的,羡慕他能到处闯荡,而我就像笼子里头的一只鸟,哪里都不能去。” 旁边站着的丫鬟见许兆宁忽然说得伤感,赶紧笑着来劝解:“二公子,你哪有不能去的地方?瞧着你这些日子不整日在外边跑?” 许兆宁白了她一眼:“这个哪里比得上杨公子在外奔跑?”虽然言语间不认同,可毕竟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焦大在一旁瞧着心中有些觉得奇怪,自己到外边替豫王跑了一趟回来,就发现许兆宁似乎与往日不同,瞧他一副如此开心的样子,自然得了一件欢喜的事儿。 许兆宁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便往朱雀街那边跑,在那里他为郑香盈挑了几个相连的铺面,把这些打通做了一间大铺面。郑香盈派了何嫂子过来帮着弄了将近两个月,不仅是把铺子里的装修弄好了,还将掌柜与伙计们训练好了,昨日开始荥阳那边便陆陆续续的运了些货物过来,伙计们开始将东西上架。 不知明日郑小姐会不会亲自过来看这铺面开业,许兆宁心中有些期待,一颗心总是上上下下个不停,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遇着玥湄郡主的时候都差点将她看成了是郑香盈。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玥湄郡主笑微微的瞧着许兆宁,脸上已经没有往日那种飞扬跋扈的神色,被教养姑姑管束着快一年了,从外表看来,好歹也有了淑女的模样。 “玥湄,你这是去哪里?”许兆宁有几分惊讶,自从杨之恒去了西北,这位三妹妹就不再变着法子往他院子里边来了,有好一段日子没见着她。今日见面,忽然间发现她似乎换了个人一般,走路不再风风火火,脸上也不再是时时眉眼耸动,仿佛沉稳了许多。 “我去母亲那边请安。”玥湄郡主站在那里脚步不挪,眼中有着期盼的神色:“二哥,西北那边有消息否?” 许兆宁微微叹息了一声,原以为三妹妹已经慢慢将杨之恒放了下来,没想到究竟她心里边还是在记挂着他。想着自己对郑香盈也是时时牵挂,许兆宁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点了点头道:“三妹妹,之恒立了军功,大将军很赏识他,升了他做副将。” “真的?”努力维持出来的形象顷刻间便不翼而飞,玥湄郡主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神色来,她的一双眉毛都快飞到了鬓角里边去:“我便知道他肯定可以的。”眼睛望了望许兆宁,里边露出了快活的神色来:“二哥,副将是几品官?” “正五品。”许兆宁感叹道:“真是不容易,” “啊,原来才正五品,我还以为至少有四品三品呢。”玥湄郡主有些讪讪然,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位大将军也真是,怎么着也该提拔他做正四品的官儿罢。”现在自己年纪见长,过不了两年母亲就该给自己挑人家了,若是杨之恒能捞到高一点的官职,母亲瞧着前途好的份上,指不定还会遂了自己的心愿。可现在瞧着年纪轻轻要做高官委实为难,也不知道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帮他才好。 “三妹妹,你快些过去罢,免得母亲久等,我还要出府办点事情,就不陪你说话了。”许兆宁没有心思和玥湄郡主站在这里闲磕牙,朝她点了点头,带着手下匆匆离开豫王府,便直奔朱雀街去了。 朱雀街是洛阳一条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皆是铺面,各色各样的东西都有卖,街中间有一个铺面很是显眼,铺子外边刷着白色的底漆,上边有着绿色的点缀,瞧上去神清气爽。铺面的大门比一般的铺子要宽阔,显得很是气派,大门上头的牌匾用红绸布蒙着,中间有一个大红的绸缎花儿。 许兆宁站在铺子前边望了望,铺子的大门半开,里边隐隐有人在走动,派了一个亲卫上去瞧了瞧,正站在柜台后边的何嫂子一眼便瞅见了他:“二公子来了?” 亲卫笑着点了点头道:“来了,正在外边呢。” 掌柜的和何嫂子赶紧迎了出去,许兆宁此时已经到了铺面门口,往里头看了看,只觉明亮整洁,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十分满意:“你们做得不错。” 何嫂子笑着将许兆宁引了进来看了一圈,就见上头悬着各种牌子做标志,上边写着菜蔬区、腊味区、干果区、日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1 常区、花草区,相对应的区域里有着各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货物,一样样码得整整齐齐,瞧着便觉得心里舒服。 “这些菜蔬难道也是从荥阳运来的?”许兆宁指了指新鲜的菜蔬,有些惊讶:“荥阳与洛阳快马加鞭运过来也得好几个时辰,为何卖相这么好看?” 何嫂子笑着答道:“现儿是冬天,能存几日,再说这些瓜果很多都是在洛阳附近的村庄里收购来的,荥阳运来的只有南瓜这些能存上一段日子的。” “明日你们家小姐会不会过来?”许兆宁问了好几个问题,最终没有忍住,还是期期艾艾的将这问题问出了口,他有两个多月没有见着郑香盈了,心里实在挂念,想要去看她,可暂时还没找着借口——梅花还没到花期呢! 何嫂子瞧着许兆宁脸上有些发红,心里一愣,忽然间醒悟过来,心中暗暗好笑,这位许二公子难道是喜欢上了自家姑娘?一想着两个月前的事情,何嫂子越发笃定了这个推测,要不是为何许二公子那边尽心竭力的为自己姑娘奔走?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只不过……何嫂子忽然又想到了杨之恒来,好像那位杨公子对自家姑娘也很好,不知道以后姑娘的亲事该落在谁身上呢。偷眼瞧了瞧许兆宁,就见他穿着一件哆罗呢的的大氅,上边用着金丝银线绣满了精致的花纹,头上用紫金冠束发,上边镶嵌着美玉明珠。 许二公子身份高贵,姑娘恐怕高攀不起,还不如跟杨公子小门小户的过日子便是。何嫂子暗自替郑香盈做了一回挑选,摇着头只觉惋惜,若是自家姑娘生在郑氏大房,那也能配得上许二公子了。 “你没接到她的信儿?”许兆宁见何嫂子微微摇了摇头,一时会错了意,心中有几分惆怅:“她不愿意来洛阳?” 何嫂子赶紧应声回答:“姑娘没有捎信儿过来,若是她明日要来,今日肯定会在洛阳的客栈歇脚,许二公子可晚间的时候派人去打探一下,是否有荥阳过来的小姐带着丫鬟婆子住店。” 许兆宁听了这话心里头高兴了几分,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掌柜的站在一旁呆呆的望着许兆宁的背影:“二公子怎么今日瞧着格外开心。” 吃过晚饭许兆宁便派了人去洛阳各个客栈打听,自己背了手在园子里边走来走去,心里颇不宁静。天空里灿若云锦的晚霞慢慢的消褪了颜色,缕缕青灰色的暮霭沉沉的压了过来,许兆宁的心思也跟着往下沉,一双眼睛望着园子门口,几乎要将那门槛望穿。 “二公子。”长随气喘吁吁的奔了进来:“悦来客栈里边有一位小姐是来自荥阳,留在客栈的簿子上头的姓氏是荥阳郑氏。” “她来了,真的来了。”许兆宁快活得几乎要跳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前浮现出一双灿灿的眼眸,那眼波就如春水一般荡漾着,诱着他一步步的沉了下去。 豫王府的另外一个院子里边灯火很亮,许兆安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随,皱着一双眉头问道:“你确定这几日他只是往朱雀街跑?只是他开了一家铺子?” 那长随点了点头:“二公子身边虽然有不少亲卫,可小的还是盯紧了他,他确实只是往朱雀街那边去,每日就在那铺子里边与掌柜的说几句话便回府了。”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许兆安摆了摆手,有些心神不宁,这许兆宁究竟是在弄什么,只是开一间铺子,也值得他这般大费周章?这里头必有蹊跷,自己还得再细细查下去,事情不会只是这么简单! “大公子,喝口茶暖暖身子。”门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捧着茶盏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的衣裳与丫鬟们不同,可也不很是华丽,弹墨撒花绫罗衣裳,一条石榴红的裙子,上头绣了几只蝴蝶儿,随着她姗姗前行,那蝴蝶便犹如要飞了起来一般。 许兆安瞧着进来的这少女,心里边的焦躁才平静了些,她是豫王妃前不久指了下来的屋里人,名字叫荷蕊。从她身上,许兆安得知了男女之事的甘美,一颗心不知不觉的放到了她的身上,对她格外娇宠。 “怎么不多穿点儿,外边这般冷。”许兆安将茶盏接过来,揭开盖子一看,上边漂浮着几颗莲心,抬头朝荷蕊笑了笑:“你又弄这茶给我喝。” 荷蕊站在一旁笑得娇俏:“大公子,我见你这些日子有些上火,特地给你用莲子心来泡茶,能去除心火。” 许兆安慢慢的喝了一口,那种清苦的味道从舌尖慢慢涌起,一直沉到了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味道。这心火如何能去?年岁逐渐的大了,可这世子之位却迟迟没有定下来,仿佛有一碟美味的菜肴摆在自己面前,但却不能入口一般。 母亲……许兆安捏了捏手心,枉费她出身陈国公府,竟然一点举动都没有,任凭着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 ☆、第67章 最无耻步步紧逼 屋子里头烧着暖炉,温暖如春,门帘今年已经换成新的,弹墨金丝锦缎的面儿,上边绣着一丛精致的牡丹花。任凭外边北风呼啸,可这门帘上的牡丹却依旧国色天香,饱满的花瓣似乎要从锦缎上弹了出来一般。 “姑娘,你真不去洛阳?”小翠站在郑香盈旁边扭着身子,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角儿,显得有些不自在。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掐腰对襟棉衣,元宝领上边镶着白色的绒毛,衬着她的肌肤更加粉嫩了些,棉衣下边是一条撒花绫罗裙子,做了十二幅,在地上逶逶迤迤的拖着,松松儿积出了一堆波纹来。 “有你和鲁妈妈代替我去,我便很放心了,归真园这边事情多,我还能脱得开身?”郑香盈笑微微的望着小翠只是笑:“你只手脚放开些,就当自己是郑家小姐,不要顾忌太多,走到外边将头抬高一些,笑得自然些,保准没有人怀疑你。” 郑香盈不想去洛阳,其实不仅仅只是因着守孝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不想与许兆宁有过多正面的接触,许兆宁对她的关心有些过于热情,这让她心中有几分疑惑,不知道为何究竟会如此,难道是杨之恒出去之前拜托了他?可不管怎么说,还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鲁妈妈站在旁边打量了下小翠:“真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小翠穿着这衣裳也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一般。” “可不是吗?”郑香盈瞄了小翠一眼:“你和鲁妈妈快些动身罢,记得顺道捎些好酒给焦大叔,他可是最喜欢喝妈妈酿的酒。” 鲁妈妈喜孜孜的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姑娘还不是瞧着焦大爷与小杨公子师徒情分不同一般,什么都替他在着想,这样也好,小杨公子回来以后知道姑娘照顾他师父周到,心中自然也会感念几分。 一辆马车从归真园里边驶出,帘幕很明显是新换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2 上的,厚厚的云锦面料,上头绣着的花纹迎着冬日暖阳闪闪的发亮。才出了园门没几步,院墙那边便闪出两个人影,张望了那辆马车几眼,窃窃私语了起来:“你说那马车是去了哪里?” “不知道,多半不是去荥阳,瞧那方向都不对。” “咱们分头行动,你赶紧骑马跟上去瞧个究竟,我去向四爷报个信儿,就说七房二小姐坐马车出去了。”一个人低声道:“快些去,迟了便跟不上了。” 另外一个人叹了口气,转身从围墙后边牵出了一匹马:“四爷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要与这七房的二小姐作对,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已经很可怜了,何必还要到她头上踩一脚?” “你也别抱怨了,四爷要做得事情咱们也猜不到。只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先手,只能继续做后手,没有半途而废的缘由。”前边那人咬着牙齿道:“你休要再提了,没见四爷这些日子都有些眉眼不顺当?仔细他生气将你收拾了。” 牵马的那人打看个寒颤,没有说话,翻身上马,沿着马车车辙往前边追了过去,剩下那人看了看归真园高高的院墙,摇了摇头:“这院墙也修得忒高了些,想翻到里边看个究竟都没法子,还是先回去禀报四爷再说。” 长随在赌坊里寻到了郑信隆,他那会子手气正红,前堆着一大堆筹码,听到长随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不由得眉头舒展开来,将筹码往自己前边一扒拉:“给我换了银子,爷今日有事情去,不玩了。” 郑信隆是常客,赌坊里的伙计也不阻拦他,将筹码清点了一遍,给他换了几个大银锭子,还有几两碎银子。郑信隆拿过一块小碎银子扔给那长随:“赏你的,去打点酒喝罢。” 长随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处:“多谢四爷打赏。” 郑信隆也不搭理他,将毛帽子兜在头上,快步走出了赌坊,径直往大房那边走了过去,到了门口,门房识得他,也没有阻拦,吩咐管事妈妈带他去见郑大太爷。 外院的大堂里头坐了好几个人,郑信隆进去一瞧,眼角便扫到了自己的父亲。快到年关,郑氏家族又要商议今年如何祭祖,各房红利如何发放的问题,所以此刻大堂上人还真不少。 “信隆,你怎么来了?”郑三太爷见着自己儿子匆匆走进来,不由得有几分奇怪:“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生温习功课,你这会子怎么便来大房这边了?” “父亲,儿子方才是想去外边买些东西,这才出来了。”郑信隆转身向郑大太爷行了一礼:“大伯父,小侄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禀报。” “要紧的事情?”郑大太爷皱了皱眉:“要紧到什么程度?” “有关于咱们郑氏门风的问题。”郑信隆的脸色有几分凝重:“这可不是小事!” “郑氏门风?何来此说?”郑大太爷心中猛的一紧,脸上有几分尴尬,难道香莲那丫头的事情没有压住,还是被旁人议论不成?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将香莲丫头送回京城去相看呢,花了好一阵子功夫,结果却只出了个笑话。 “大伯祖父,七房那个丫头一个人住在归真园,小侄最近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她似乎与旁的男人有来往。”郑信隆弯着身子,可声音却让大堂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据说经常有车马来她园子里边,上头坐的是一个白衣少年。” “你又是听何人说的?”郑大太爷有几分不悦:“她那归真园是租出去做游宴之用的,自然会有马车,来的人也肯定会有少年公子,但怎么能就说她与旁的男人有来往?”虽然不喜欢郑香盈,可毕竟她的名声也与郑氏家族的相牵连,总不能让旁人平白无故的污了她的闺誉:“信隆侄子,下回再听人这么说,你只管将他啐骂一通便是了。” “大伯父!”郑信隆抬起头,脸上有一丝惊讶:“我那长随昨日回家看望老母亲,今日途经归真园,发现那丫头坐了马车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这外头的传言也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所以特地先向大伯父来禀报。” “你说的是真话?”郑大太爷的眉头皱得紧紧,若是真的,那他可不能不重视。荥阳郑氏乃是百年大族,现儿也正在逐渐的走下坡路,最近十来年尤其运道不好,族人也没有以往那般齐心。若是再出些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那郑氏的声望便更衰落了些。 “信隆绝不敢欺骗大伯父,若是不相信,大伯父可以亲自去那归真园瞧瞧,那丫头此刻定然没有在园中。”郑信隆见郑大太爷有几分意动,心中得意,脸上却挂着一副焦虑的神色:“小小年纪便不安于室,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听着也不住的在点着头:“信隆说的不错,咱们可得防患于未然,等着出事再来补救,那可便晚了。信隆侄子不在了,没有人管束她,这丫头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去过问,还能有谁去管?” 郑大太爷听着众人异口同声,心中也焦急得很,就如有猫爪儿在挠着一般,只想扑去归真园看个究竟。想了想朝众人望了一眼:“咱们一道去归真园瞧瞧。”、 郑信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殷切的奉承了郑大太爷几句:“大伯父真不愧为我郑氏尽心竭力,天气这般冷还要动身去外头,哎,也怪那些不省心的人太多了些!” 郑大太爷没有搭理他,只是板着一张脸往外边走,后边几位郑氏太爷跟着鱼贯而出,大堂外边站着的管事妈妈见郑大太爷要出去,赶紧凑上身子过来:“老太爷去哪里?中午在家用饭否?” “我去城北归真园瞧瞧,马上便可回来。”郑大太爷摆了摆手:“进内院说一声,今日我在外头酒楼吃,不在府里用饭了。” 那管事妈妈听了,飞了一双脚儿进去传话,郑老夫人听说郑大太爷去了归真园,将手笼儿转了转,一脸惊讶:“他去归真园做什么?现儿梅花还未开,不至于要去那边赏梅罢?” 管事妈妈耸着肩膀微微摇了摇头:“听说是为了七房二小姐的事情,仿佛说她勾搭上了一个男人,现儿是过去捉奸呢!” “勾搭上了男人?”坐在一旁的郑香枝啧啧的发出了惊叹声:“她要明儿春天才满十岁罢,怎么也就知道要勾搭男人了?” “香枝丫头,你怎么能说那般粗鲁的话?女儿家要谨言慎行,要斯文有礼,幸而这还只是在咱们内院大堂,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恐怕会笑话咱们郑氏教出来的女儿就如那乡野村妇一般呢!”郑老夫人扫了郑香枝一眼:“你还需沉稳些!” 郑老夫人最近颇为烦恼,她最喜爱的孙女郑香莲的亲事没能定下来,英国公府简直是狠狠的落了郑家的脸。现儿将近年关,郑氏家族在外边的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3 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每个来大房的人都要问起郑香莲的亲事,郑老夫人听在耳朵里边,心中似乎被扎了无数刀一般,可脸上偏偏还只能笑着说:“姻缘还未到,一时半会也不好定下来。” 可那些人却似乎不愿放过她,那惊讶的声音又高又亮:“香莲今年十六了罢?也正是该议亲的时候了,不如我来给她牵个线儿?” 郑老夫人听着这话来了精神,可仔细一听对方条件,气得说不出话来,寒门小户的,竟然想要娶自己的掌上明珠,即便郑香莲不能嫁入英国公府,可她也不至于到了这种被人挑剩的地步! 郑香莲一直躲在丹霞园不想出来,每次给自己来请安时也是没精打采的,郑老夫人瞧着都觉得心疼,可无论怎么安慰她,郑香莲还是高兴不起来,每次陪着郑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推着说头疼就回去了。 郑老夫人明白她的心思,还不是不想见几个姐妹,怕她们暗地里边笑话自己,特别是老六媳妇那两个丫头,瞧着似乎不怎么说话,可每次说出话来真真是戳人的心窝子!那个香依丫头正在备嫁,口里提到的都是绣嫁妆该要用什么花样子,这不真真是给香莲丫头伤口上撒盐? 第一百三十六章最无耻步步紧逼 郑香枝被郑老夫人莫名其妙的训斥了一番,鼓着嘴巴坐在旁边不出声,郑老夫人也懒得搭理她,只是望着那管事妈妈道;“果然有这样的事情?” 管事妈妈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在外边听了几耳朵,好像说七房二小姐今日坐车出去了,仿佛是去会情郎,老太爷和其余几房的老太爷现儿去归真园便是去探个究竟。” 郑老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该去看看,七房没有长辈拘束着,那香盈丫头便无法无天,总要有人去管管。若是真的和外男有来往,少不得族里要出面,不能让她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在颤抖,郑老夫人想了很多,香莲丫头的亲事就是坏在郑香盈嘴里,若不是她恶毒诅咒,香莲丫头的亲事这时候已经妥妥当的定下来了。若是能抓着那郑香盈私通外男便最好不过了,将她送到庵堂里边去做姑子,那归真园自然也要由族里收回,这种不要脸的人哪有资格还有自己的园子?自然是要归了郑氏族里,不管是七房平分还是做族里公产,总不能再落在她的手上。 “赶紧派个人去那边瞧着,有什么事情速速回来报与我听!”郑老夫人揭开茶盏盖子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肚子里边暖暖的一股热流,甚是舒服,微微的眯了眼睛,瞧着那管事妈妈匆匆出去的身影,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了笑容来。 郑香盈正在屋子里边盘算,洛阳那边固定供菜的地方似乎少了点,明年开春该让掌柜的派人四处去寻访下,看看洛阳附近有哪些农户菜蔬种得好,到时候定点供应,既能解决超市菜蔬的问题,也能给那些农户一笔固定收入,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正在认认真真的写着来年的计划,就听外边有细碎的脚步声,门帘儿晃了晃,就见金锁的脸出现在帘子后头:“姑娘,外边来了几位老太爷,说是你族里的长辈,正在闹嚷嚷的问看你去了哪里?我说姑娘就在园子里边,可他们偏偏不相信!” 郑家几位老太爷来做什么?郑香盈将笔放了下来,将衣领上边的盘花纽子扣好,拿起白狐狸毛的手笼,站起身来道:“跟我去瞧瞧。” 迈步走出院门,就听外边有嘈杂的说话声,郑香盈站在院墙那里听了听,只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谁见着小翠和鲁妈妈去洛阳,竟然去族里通风报信,说自己不安于室,竟然私自出了归真园会情郎。郑大太爷也真是见着风便是雨,连问都不问清楚就直接给自己定了罪,正捉着寿伯在训斥呢。 “你们家主子荒唐,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便不知道劝着些,难道由着她将郑氏的名声给坏了?”郑大太爷背了手站在那里,望着寿伯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恨:“快些将你们家小姐的去向告知,我们也好去将她追回来。” “大太爷,我们家姑娘真在园子里没出去。”寿伯有几分哭笑不得,心中有暗暗庆幸,幸得姑娘没有去洛阳,否则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出去?怎么这么久不见她出来?方才不是有个小丫头说进去找她,可怎么就没影子了?”郑三爷在旁边呵呵的笑着,脸上露出一丝刻薄的神色:“本来就没在园子里,再去找又能变出个活人来不成?” “几位伯祖父今日怎么如此空闲?”郑香盈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见寿伯嘴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索性自己走了出去,走到郑大太爷面前行了一礼:“香盈多谢几位伯父关心,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看我。” 抬起头来掠了一眼众人,见人群里有一张熟悉的脸孔,郑香盈心中忽然便有了几分警觉,莫非这次便是那郑信隆煽风点火的将一群老太爷弄到了归真园来审问自己?瞧着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郑香盈只觉得一阵恶心,指不定他是派了人在盯着归真园,自己有什么动向他便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人究竟准备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怀疑母亲的死与他有关,他心中不忿便来报复?郑香盈平静的望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数人,笑着望向郑大太爷:“大伯祖父,现儿梅花还未开,也不好请大伯祖父来游园,不如就先去内院那边喝口热茶,由香盈招待各位长辈在归真园用午饭罢。” 郑大太爷脸上有几分尴尬,回眼严厉的盯了一下郑信隆,然后点了点头:“去你那里坐坐,我还正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走进内室,弹墨金丝锦缎的门帘落下,几位郑氏长辈只觉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瞧着屋子里边收拾得干净整洁,布置得大方雅致,不由得也暗自惊叹这七房的丫头会过日子,窝在这园子里头舒舒服服的做田舍翁,可那吃穿用度却件件精致。 “金锁金枝,快些沏茶过来。”郑香盈将郑大太爷迎上了中央的主座,自己也毫不客气的在另一个主座上坐了下来,指着两旁的酸枝木椅子道:“各位长辈请坐。” “香盈丫头,今日来却是有一件事情想与你说。”郑大太爷轻轻咳嗽了一声,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郑香盈好端端的在园子里边,自己方才指责她的那些话自然都是无稽之谈了,现儿也只能在旁边敲打敲打她。 “大伯祖父请赐教,香盈听着呢。”郑香盈瞧着郑大太爷的神色,知道他准备说什么,在他没有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她也不想反驳他,毕竟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没有必要与郑氏来对抗,除非是他们压迫自己到犄角处,只能奋起抗争,那自己也不会畏惧,少不得与他们撕破脸皮。 “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4 我听说经常有一位少年公子来找你,可有此事?”郑大太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话题问了出来:“你可要实话实说。” “经常有一位少年公子来找我?”郑香盈冷冷一笑,扫了一眼两旁的人,眼神落在了郑信隆身上:“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这样随随便便非议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子,莫非是想把香盈逼死不成?这女儿家最该爱护的便是闺誉,香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郑大太爷闻言语气舒缓了些:“香盈丫头,你自己知道分寸便好,我也只是想提点你一句,千万要洁身自好,不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大伯祖父,请告诉香盈,究竟是谁在背后如此编派我的不是?所谓三人成虎,说这话的人多了,香盈便是全身都是嘴都说不清楚了。还请大伯祖父明示,香盈倒要与他三人对六面的问个明白!”郑香盈心里边全是火,自己非得追着要郑大太爷将郑信隆说出来不可。 “香盈丫头,这传话的人也是为你好。”郑大太爷一怔,见郑香盈脸上全是怒意,赶紧安抚她:“你也别太往心里边去了。我们今日来主要也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顺便替你过世的父母规劝你几句。今日你的马车出了园子,不少人都瞧见了,少不得有人会猜测你私自出了归真园,这些方面你都得好好注意些。” 坐在一旁的郑二太爷此时也开口了:“即便是你那丫鬟坐着你的马车出去,那也是你监管不力,若是别人将她的所作所为也算到我们郑氏头上,那岂不是被泼了一盆污水?”他不满意的望了望郑大太爷,心中想着长兄怎么约来越糊涂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趁机好好整治她一把,反倒只是温言良语的规劝两句便完事了。 “我的丫鬟有急事需要回家,我顾念她对我忠心耿耿,准她坐了我的马车出去,这又如何不行?”郑香盈瞧着郑二太爷那张脸便觉厌恶,在他脸上,她看出了不甘、妒忌和贪婪,他大约又在动歪脑筋了。 “丫鬟只是仆人,怎么能坐主子的车出去?万一她是去会情郎,那你便要替她背黑锅了。”郑二太爷脸上的笑容有几分阴测测的:“香盈丫头,我们也是为你好,可千万不要不识好!” “依着二伯祖父看,那香盈现儿该怎么做才好?”生气到了头反而只觉得好笑,郑香盈瞧着郑二太爷那张脸,笑微微的问了他一句,她倒想听听这位二伯祖父有什么高见。 “你一个人住在归真园,没有人管束着我们也不放心。”郑二太爷摸了摸稀稀疏疏的胡须瞧了瞧郑大太爷道:“大哥,我们不如将香盈丫头托付给一个靠得住的人管教着,这样也不用担心她闺誉受损了。” “二哥说得不错。”郑三太爷赶紧附议:“离荥阳四十里有个云阳镇,那边有个望云庵,那庵主极为博学,人也厚道,咱们出些银子将香盈丫头送到那边去,住到议好亲事再回来备嫁,这样便两全其美了。” 郑大太爷听了两人的话,沉吟了一声,望了望郑香盈:“香盈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这可真真是好笑了,竟然还要自己来表态?暖炉里的银霜炭毕毕剥剥的烧着,一点点红色的火星子偶尔溅跳出来,转瞬间又变成灰白一片。内室里边一片沉寂,空中流转着一种奇妙的氛围。郑香盈平静的望了一眼郑二太爷和郑三太爷,扬声道:“各位长辈难道非得要香盈去庵堂?那我这归真园又该如何处置?” “你只需静心修行便是,我们可以替你打理着归真园,等你回来备嫁时再将园子交给你。”郑三太爷脸上笑得就如开了一朵花:“我们可是在为你着想,香盈丫头,这样的好事情哪里去找?” “敢情各位长辈竟然是将香盈当傻子了。”郑香盈微微笑了笑,冲着郑大太爷点了点头:“我倒想问问,族里这一年替我们七房打理着那些家产,不知道有多少进账?这都快过去一年半了,可香盈都没有见着半分银子,哪里还敢再将归真园托付给族里来打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两父子贼心不死 屋子外头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即便那门帘是厚重的金丝锦缎制成,可还是被刮得不住的摇晃,门帘上的牡丹花一闪一闪的,洁白的花瓣与那娇黄的花蕊似乎活了过来一般。郑大太爷有几分尴尬的望着那门帘儿没有说话,他事情多,早已便将七房那一笔银子忘到脑后了,要回家问问郑老夫人才知道。 “你莫非还不相信族里的长辈不成?”郑二太爷有几分心虚,他暗暗的将那十多间铺面的租金涨了价,其中还有一间被大媳妇挪用,铺面的租金他都拿了去放印子钱,现在不少本钱还在外头没回来,若是郑香盈问着要银子,恐怕还得自己贴补。 “香盈自然相信族里的长辈,只是作为七房嫡女,香盈也有权利知晓自家的银子究竟还剩多少,那些银子都是我的父母辛辛苦苦为我们存下来的,若我们不闻不问,那便是对不住父母的心血,是大不孝。”郑香盈笑微微的望了望几位郑氏长辈:“还请几位长辈将七房收益这档子事情明明白白的公布于宗祠的外墙上,这样也能让族人心服口服。” “你!”郑三太爷脸上红了一大块,他管着七房的几千亩良田,还打算与郑大太爷报个减产,中间赚些差价,没想到郑香盈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要将七房的财产公开,旁人一看便知道其中猫腻,那到手的银子恐怕是要飞了。 “怎么了,三伯祖父?”郑香盈将手笼儿转了转,一双妙目扫了过去:“香盈说的难道有错?族里替七房打理财产,一年到头都没个声息,我们七房的子女难道没有资格过问一句?就连七房公中的银子都这么不清不白,香盈的私产还能放心交到族里不成?” 郑大太爷听着郑香盈的话字字诛心,不由的有几分尴尬,打量了郑二太爷和郑三太爷两眼道:“香盈丫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现儿年关族里事情多,等着年后闲了便将七房的财产结算下,将盈余报与你们知晓便是。” 郑香盈听着觉得倒也公道,刚刚准备点头,就听郑三太爷尖声道:“既然族里将七房的账目摆了给你看,那你也该听从族里的安排去那望云庵,静养到议亲以后再回来。” “族里的安排?”郑香盈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双目直视郑三太爷:“三伯祖父,我想你知道得很清楚,哪些人会被送到庵堂里去静养。庵堂除了那些姑子住着,另外便是坏了名声的女子在那里念佛赎罪,我郑香盈没有做错半点事情,为何要被送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你口里说得好听是为我着想,可实际上打着什么主意,莫非我还不知道?” 郑三太爷的脸瞬间便成了猪肝色,十分狼狈,坐在那里嘴唇皮子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5 发抖,可也寻不出旁的话来反驳。郑香盈没有放过他,走到郑三太爷面前,双眼紧盯住他:“三伯祖父,香盈想问个清楚,究竟为何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香盈究竟是哪里被你们捉住了把柄?”转脸看了看郑大太爷,郑香盈脸上怒意更浓:“大伯祖父,请你设身处地的为香盈想一想,一个孤女住在归真园,族里素日里不闻不问,今日一上门便来兴师问罪,还来打这园子的主意,莫非以为香盈便是那木塑泥雕的菩萨,由着你们来吵闹?” “香盈丫头,你说话也太强横了些,这哪里是对长辈说话的口气?”郑二太爷见郑香盈说得咄咄逼人,浑身不得劲,望了望郑大太爷,示意要他压上一压,哪里有一个黄毛丫头在几位伯祖父面前这般嚣张的道理? “香盈丫头,你也闹够了。”郑大太爷也有几分郁闷,自己堂堂的郑氏族长,偏偏好几次在郑香盈面前吃瘪,实在没面子:“长辈们都是为你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好好听着便是,怎么能如此起跳?今日我也是听着风言风语才过来的,知道没有这事儿才放心,你不想去庵堂也行,只是自己要谨言慎行,恪守女儿家的本分,若是让我知道了你没有安守本分,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话说到此处,内室的气氛已经十分僵,几位郑氏太爷哪里还有心思在归真园吃饭,带了下人坐了马车便回了荥阳,郑香盈站在门口瞧着那几辆马车扬起阵阵沙尘,手紧紧的捏了一个拳头,深深的感到了一种危机。她能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落在那眼睛里边,而自己却还不能找到那暗中窥视的人,这让她有了些许烦躁,心中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不住的摇晃,似乎马上就要蔓延开来,顷刻间便成燎原大火。 回头望了望归真园,虽然天气寒冷,到处都是枯叶满地,可这里却是她的家,是她苦心经营以后得到的一个安静的港湾,郑香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绝不会让人来将这份幸福破坏,无论是谁都不行。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荥阳城里边走着,郑三太爷黑着脸望向郑信隆,恨恨的咬牙骂道:“蠢材,废物!没有把握一击到位便拉了这么多人来出丑,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郑信隆耷拉着头坐在那里不敢回嘴,心中却十分不服气,自己是没有沉得住气,可自己的父亲伯父们哪里又沉住气了?一听自己报信儿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要是他们心中没那念头,又怎么会不先好好查查清楚再过来?听着郑三太爷的指责,他也不敢回嘴,只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凡事要做得稳妥,怎能能慌慌张张?”郑三太爷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了想:“总不能让七房这丫头如此嚣张,总要想个法子好好治治她才是。”一想着她逼着郑氏的长辈要银子,心中便是愤愤不已,郑远山都没有提要求,她只不过是个女儿家,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这么心急七房的财产做什么?那里头又没有她的份儿! “父亲,我想咱们可不可以想个法子……”郑信隆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了一条计谋来:“她不是说咱们没捏住她的错处,她绝不去那望云庵住吗?那咱们便捉她的错处便是。” “你又在想什么?”郑三太爷疑惑的看了看郑信隆:“你别又胡乱出些主意,害得我跟着你丢面子!” “父亲,她没有勾搭旁人,咱们可以让人去勾搭她!”郑信隆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神色:“只要拿住了她与外男牵扯不清,还怕她不被攥到咱们的手掌心里边?” 郑三太爷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若是她不上钩又如何?咱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瞪眼,怎么着也得让她入彀才好动手。” 郑信隆奸猾的笑了起来,他掀开帘子往外边瞧了瞧,北风卷着树叶从马车旁边飒飒的过去,他望了望马车后飞扬的沙尘,轻轻的撇了撇嘴角:“这小姑娘家家,涉世未深,又无父母祜持,只要有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儿贴心贴肺的去宠着她,不怕她不上钩。” 姐儿爱俏,若是有那生得玉树临风的少年,又小意体贴,这没有人关心的孤女还不会感激涕零?到时候想要捉她的错处岂不是容易得很?郑信隆笼着手在袖子里头,眼前仿佛掠过了一张脸,肌肤如玉,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片片桃花,轻轻转眸便能让人神魂颠倒一般。 “你想给她设个圈套?”郑三太爷的手摸着胡须停在了那里,良久点了点头:“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别着急,现儿这丫头应该有了防备,需得让她放松了警惕我们才好下手。”他瞅了一眼郑信隆,咳嗽了一声:“那人可靠否?一定要小心仔细,步步周到。” “父亲,你便放心罢,一切包在我身上。”郑信隆笑了笑:“先让她开开心心过个好年,等着开春了再来收拾她。” “老太爷回来了。”在走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郑大太爷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往大堂走了过来,赶紧笑着上去打门帘子:“老太爷,快些进去罢,外边风大。” 郑大太爷没有搭理几个殷勤的丫鬟,背着手走了进去,大堂里边冷冷清清没有人,他又穿过那抱厦走到了后院的内室。郑老夫人正半靠在床上与杨妈妈说着闲话儿,邀月正弯腰在寻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对雪白的手腕,上头挂着一个绞丝镯子,闪闪儿的在发亮。 “老爷回来了,吃过饭了罢?”郑老夫人见着郑老太爷有几分惊讶,从床上挪了腿坐正了身子:“谁得罪你了?脸色这般难看?”一定是七房那丫头,郑老夫人心中有几分气愤,只要是挨着了她,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七房那笔银子呢?”郑老太爷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笃笃”的响,自己倒也是疏忽了,七房这笔银子放了这么久都没有过问,方才在归真园时都被郑香盈堵得没话说。 “银子?”郑老夫人惊讶道:“问那笔银子作甚?我拿了出去放债了,一笔五万放了两年,另外的零零碎碎放了印子钱,现儿只还了利钱,本钱还在旁人手中呢。”瞧着郑大太爷眉眼不通顺,郑老夫人哼了一声:“七房几个小子闺女还没成年,又不需银子急用,怎么今日巴巴的便问起这事情来了。” “还不是那香盈丫头在问!”郑大太爷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这放印子钱可真是钱滚钱,很快便能生出一大笔银子来,郑老夫人安排得倒是妥当。 “怕她作甚!”一听着又是郑香盈在捣乱,郑老夫人的眉头皱到了一块,紧紧的捏住自己的衣袖里子,心中只觉气愤不已:“这银子关她什么事情?她早就领了自己的银子到开外去了,咱们赚多赚少,哪里轮得上她说话?”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毕竟也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6 得要面子里子都要做足,你让老六媳妇随意写几项银子的去向,到时候拿去七房给他们瞧瞧,也好让他们安心。”郑大太爷吩咐了一声,然后歇住了话头:“邀月,去给我装筒烟丝儿。” “老爷,不是说那香盈丫头似乎与外男有来往?”郑老夫人见郑大太爷似乎没有旁的话要告诉她,心中十分想知道这事儿,可又觉得不方便开口,思前想后还是问出了口。 “没这样的事儿,你别听人胡说。”郑大太爷拿了碧玉烟斗磕了磕桌子,花白的胡须与那烟雾混成了一处,面目瞬间模糊了起来。 ☆、第68章 争斗之势如水火 推开门,就见外边一地金黄,鲁妈妈高兴的望了一眼天上:“今日天气真好,看来今日是个黄道吉日。” “哪能不是呢?”小翠从鲁妈妈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攀着她的肩膀只是笑:“妈妈,咱们快去瞧瞧,这洛阳的分号开业是啥热闹场面。” 鲁妈妈转过脸来瞧了瞧小翠,伸手刮了刮她的脸:“知道你心急,咱们走罢。” 洛阳街头比荥阳热闹了许多,小翠悄悄挑着马车的帘幕往外边瞧,只见街道比荥阳的要宽阔了不少,可依旧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踵的,就连街道中间都不时有行人匆匆而过。空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似乎是路旁的酒楼里传出来的。 “这酒楼早上就开业了。”小翠有几分惊奇,从帘幕缝隙里往外觑了几眼,就见一座酒楼很气派的立在街边,从里边走出了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走在最前边的那个穿了一件明蓝色的袍子,着一双黑色羊皮靴,一张脸长得甚是周正,可眉眼却有些不通顺。 “妈妈,你瞧,那位公子也真是奇怪,看起来该是大家子弟,为何皱着一对眉毛,仿佛旁人欠了他银子似的。”小翠拉了鲁妈妈过来指了指外边,轻轻一笑:“若是我能有他那么好的命,生下来便锦衣华服,有仆从围绕,偏生还要摆出那样一副神色来。” 鲁妈妈将帘子一角掀起来了些,瞅了瞅那位华服公子,嘿嘿笑道:“这世人的心思谁又能猜到?小翠你可管得真宽。”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一阵北风卷了过来,只将那帘幕高高扬起,露出了小翠的明眸皓齿,鲁妈妈“呀”了一声便慌手慌脚的去扯那帘子,可那软帘偏偏飞在空中好半日不掉下来。就在这当口,那位公子已经骑马走到了街道中央,正好与马车并肩同行,一转脸便瞧见了小翠的脸,不由得怔了一怔。 “妈妈,快将帘子拉住。”小翠只觉那公子双眼灼灼,心中有几分不安,赶紧让鲁妈妈将帘子拉住扣好,再也瞧不见外边的街道,这才摸了摸胸口道:“那公子瞧人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对劲。” 鲁妈妈伸手戳了戳小翠的肩膀:“素日里坐车便喜欢到处乱看,这下可知道害处了,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今日还只是你我在马车里,若是咱们姑娘在,那公子一双贼眼这般盯着她,少不得羞辱了姑娘。” 小翠红着脸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不敢再四处张望,就听着马车辘辘的声音时而响起,时而又被外边的声音淹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禄伯在外头扬声喊道:“到地方了,你们是下车还是坐车上?” 小翠望了望鲁妈妈:“妈妈,咱们下去?” 鲁妈妈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咱们下去罢,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咱们。” 两人还在商议,就听马车车厢有咚咚的声音,外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郑小姐,你总算是过来了。” 小翠撩开马车帘幕,就见许兆宁站在外边,笑微微的往马车里边瞧,她跳下车来朝许兆宁行了一礼:“许二公子安好。”直起身子来冲他笑了笑:“我们家姑娘没有来,园子里头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处置呢,她打发我与鲁妈妈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许兆宁有几分失望,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笑着指了指那超市的大门道:“你们来晚了,吉时已到,这铺子已经开业了。” 小翠瞧着一地的红色鞭炮细屑,又看了看那洁净明亮的铺面,伸出脚碾了碾那纸片儿,欢声说道:“开业了好哇,我们家姑娘派我来也只是想来瞅瞅开业盛况。” “小翠,那位公子跟着过来了!”身边的鲁妈妈惊呼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翠回头一看,就见酒楼前那位公子骑着马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脸上阴郁之气更重,一双眼睛勾勾的望着她,似乎对她纪元甚深。 “你怎么认识他?”许兆宁瞥了一眼那边,脸色也变了变:“那是我的兄长。” 小翠回头望了一眼马上的许兆安,又看了看许兆宁,惊呼了一声:“竟然这么巧,今日同时见到了豫王府的两位公子!”瞧了瞧许兆宁微微笑着的脸,小翠偏了偏头:“还是许二公子好,瞧着一脸和气,你那兄长实在太过严肃了些。” 许兆安骑着马冷眼瞧着小翠与许兆宁笑语盈盈,心中实在不爽,昨日晚上他打听到今日许兆宁的铺子开业,特地想来瞧个究竟,在洛阳有名的酒楼用过饭便往这边来,刚刚到这铺子门口,却见在酒楼门口遇着的那位小姐正在与许兆宁语笑嫣然。 瞧着这马车帘幕用的是云锦,看来这小姐的出身不会低,也不知道是哪家贵女,可又怎么会抛头露面的与许兆宁在街头调笑?许兆安见着小翠穿得十分华美,一张脸蛋也甚是精致,再瞧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他这边瞧,似乎正在嘲笑他,心中的怒火怎么也没法平息,催马便朝小翠与许兆宁那边狂奔了过去。 “不好,惊马了!”围在超市前边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闪避,许兆安洋洋得意的一笑,扬起鞭子打了一下马屁股,那马吃痛,更是跑得飞快,就如离弦之箭,一眨眼便冲到了许兆宁面前。 站在许兆宁身边的亲卫看得分明,哪里敢怠慢,早就扯了许兆宁往后边退,一时人群涌动,在往街道两旁躲闪的时候,站在马车旁边的小翠被人挤到在地上,鲁妈妈心里着急,赶紧伸出手来护住她:“别挤,别挤!踩到人了!” 许兆安的马呼啸而过,街道上边堪堪给他分出一条路来,他踏着人群跑了过去,回头望了望那新开的铺子,得意的一笑,自己即便不能动许兆宁,可也总得给他制造些乱子,可不能让他春风得意,有大把的银子赚,还有明媚的贵女作陪。 他忽然想到了酒楼前边见着的那张脸,回头又看了看人群,心中不免一惊,方才那个与许兆宁说话的小姐已经不见了,马车那边正围着一群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去瞧瞧那边,看看是怎么了?”不知为何许兆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气喘吁吁跟过来的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7 亲随往那边跑了过去,不一会便转了回来:“似乎有位小姐被人踩踏到了,受了伤,她那妈妈正呼天抢地的在哭呢。” 许兆安一惊,拨了马就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没到人群前边,许兆宁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双眼直视着他:“大哥,你这也做得太过了些。” 见着许兆宁那急切的神色,许兆安满不在乎的一笑:“你心疼了?” 几个亲卫劝着许兆宁往旁边走:“二公子,赶紧送人去医馆要紧。”大公子若是再忽然发作,打马冲过来踩踏二公子,这下真会是小命不保。大公子妒恨二公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平日里头也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而已,却没想今日会如此表露出来。 众人扶了小翠将她送到马车里,禄伯在亲卫的指引下驾车拉着她去医馆,许兆宁也骑了马跟了过去,超市门前的人愈来愈少,只有许兆安依然骑在马上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一阵惆怅。 “大公子,咱们回府去还是进这铺面看看?”站在马旁的亲卫小声说了一句,大公子今日出来是想来二公子开的这家铺子来看个究竟的,可没想到现儿却仿佛忘记了这回事情一般,只顾站在这里发愣。 “不进去了,回府。”许兆安拨转了马头,马蹄声得得,慢慢的走得越开越远,散开的群众这才纷纷围拢过来:“原来是豫王的两位公子,竟然如此水火不容!” “哎,这世子迟迟不立,两兄弟必然势同水火。”有人摇了摇头:“豫王爷实在也该立世子了,总不至于让两兄弟一直明争暗斗罢?” 许兆安骑着马奔回了豫王府,才进了王府大门,有亲随便跑了过来喊他:“大公子,王妃有事找你。” 将缰绳扔给那个亲随,许兆安一言不发的往豫王妃的院子里走过去,对于自己的这位母亲,许兆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出身陈国公府却连一个出身寒微的侧妃都斗不过,不仅让她顺顺当当的生下了儿子,还忍气吞声的将她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 现在豫王府个个儿都在擦亮眼睛看这世子之位究竟会落到谁的头上,可自己的母亲却仿佛依然没有半点举动,每日里还是守在自己内院,只管打理着府中中馈,鲜少来找过自己商量对策。 内室里边一片温暖,四扇折门屏风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豫王妃正坐在屏风前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茶盏,眼睛盯着那里边升起的袅袅水气。 “见过母亲。”许兆安上前行了一礼,站在了一旁:“不知母亲找孩儿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安儿,过了年你便要满十六岁了,母亲心里想着也该给你挑亲事了。”豫王妃瞧着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温柔的笑:“你快些坐下来,和母亲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亲也好替你去访了来。” 许兆安一愣,没想到母亲是为了这事情找他,自己才十六岁呢,连世子的位置都没定下来,这事有什么好着急的?“母亲,安儿才十六,不着急,该着急的事情母亲难道不知道是哪一件?”说话间,眼前闪过一张笑得明艳的脸,许兆安捏了捏自己的手,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怎么偏生今日总是想着那张脸。 豫王妃微微沉默了一下,许兆安明显是在指责自己没有尽力替他争取世子之位,可他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处,豫王是一个只按照自己念头行事的人,他绝不会被自己的言语而左右,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处。 “安儿,寻到了一门合适的亲事也是一种助力。”豫王妃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昨日接到你外祖父的信,他嘱咐我替你寻找一门能给你支持的亲事,这样也能让你父亲更看重你几分。” 许兆安默默无语,心中暗自权衡了一回,虽然他也想要一房称心如意的妻室,可一切在权力面前,什么都黯然失色。只要她能帮助自己,即便长得貌如无盐又如何,到时候自己的后院又不会空虚。 第一百三十九章富贵人家烦恼多 “外祖父说的不错。”许兆安望了望豫王妃,她的脸在屏风上的牡丹下边,与那精致的绣线相比,仿佛失了颜色:“那母亲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想来想去,荥阳郑家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豫王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抬了眼皮子,一只手轻轻将茶盏搁到桌子上边:“郑家乃百年世家,虽说现儿比不得先前那种鼎盛,但也是了不得的大族。郑家不少人都是朝堂重臣,说起话来也有分量,娶了他家的小姐,自然能让你父亲高看你一眼。” “郑家?”许兆安翕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听说郑家已经大不如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家再怎么着也是泱泱大族,你可别看低了。”豫王妃的手轻轻的捏着手笼边上的绒毛,轻声说道:“在你父亲的封地里边,还没有哪个家族能比得上荥阳郑家呢。” “既然母亲已有意向,那何必喊安儿过来商议?”许兆安很是惊奇,今日母亲似乎比平常有主见得多,莫非是外祖父的信里边说了什么不成? “我也没有一定要定下郑氏的小姐,只是想先让你知道这件事情。”豫王妃捏起一角手笼,心中有一点点微微的酸涩,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大婚的光景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可现在就要为儿子张罗亲事了。 “那便随母亲罢,若母亲没什么事儿,请容儿子告退。”许兆安兴趣缺缺的站了起来,反正只是联姻,他喜欢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关系。 “安儿。”觉察到许兆安的冷漠,豫王妃心中颤抖了一下,随着岁月流逝,她发现与儿子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鸿沟,这道沟形成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还是为着那世子之位。她何尝不想许兆安能早日确定这个身份,可是她却不敢与豫王去提,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望着儿子那寥落的身影,豫王妃站起身来追了上去,扶着门槛喊了一声:“安儿!” 许兆安转过脸来,几片落叶飞舞着从他脚边飞过,阳光将他的身影照得十分寂寥,一道长长的影子留在地上,孤单而萧瑟。虽然锦衣玉食,虽然仆从云绕,可他心底里却依旧空寂,对于未知的前方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母亲还有什么话要交代?”许兆安的话十分疏离,冷淡,冷漠,就如北风中的枯叶,充满了一种淡然的绝望。 “母亲不会勉强你,会让你先见到郑家的小姐由你自己做决定。”豫王妃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敢望许兆安那寥落的表情,深深的无力感让她的声音也显得那般空洞:“安儿,母亲只想要你快活些,可是……” “可是母亲却把父亲放在第一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觉。”许兆安唇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我想要的,是母亲怎么也给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8 不了我的。” “安儿……”豫王妃望着许兆安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可他却没有再回头瞧她一眼。眼泪瞬间便蔓延开来,手扶着走廊的立柱,软弱而无助的感觉慢慢从心底升起。 自己该找个理由先去荥阳瞧瞧那郑家的小姐,这世家大族的小姐,定然是德容兼备,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豫王妃站在走廊下怔怔的想着,直到见着女儿翩然而来的身影,心里边才暖和了几分。 “母亲,方才我进来时遇着大哥出去,他好像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玥湄郡主披着一件羽纱斗篷,上边有着精美的刺绣,狐狸毛做成的昭君套让她的脸显得格外精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嘴唇上仿佛有流朱般的光泽。 “我想给你大哥定门合适的亲事,可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豫王妃伸手拉住了玥湄郡主,就如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一般:“我这是为了他好,可他为什么就不能体会我的苦心?我想给他挑荥阳郑氏的女儿,难道又错了不成?郑氏乃是大族,在朝为官的那么多,怎么样也是一份好助力,可你大哥……” “母亲,我想大哥是没有想通罢?或许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玥湄郡主陪着豫王妃走进了屋子,一脸深思:“荥阳郑氏真这么强势?难怪二哥喜欢往荥阳跑!” “玥湄,你在说什么?你二哥喜欢往荥阳跑?”豫王妃也有了几分警觉,抓紧了玥湄郡主的手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去年过了端午节我还跟着二哥去了一趟荥阳呢,只不过他是去那里一个叫归真园的地方赏牡丹,听说他九月又去了那里一次,说是赏菊花去了,我猜他过几日便该去赏梅花了。”玥湄郡主哈哈一笑:“二哥不是喜欢花花草草嘛,这也正常。” “原来只是去赏花!”豫王妃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笑影儿:“我还以为他也相中了荥阳郑氏的女儿呢。” “母亲,那可不一定,那归真园的主人是一位小姐,也姓郑,不知道是不是荥阳郑氏的主支。”玥湄郡主努力想了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嫉恨:“我看二哥很是喜欢她,总爱缠着她说话。”眼前闪过杨之恒的眼神,玥湄郡主甩了甩头,杨之恒应该没有喜欢上那位郑小姐,那次也没见他怎么与她说话。 “你说的是真话?”豫王妃有几分紧张,没想到这许兆宁瞧着似乎对世子之位并不热衷,每日除了舞文弄墨便只喜欢种花养草,自己还以为他是个淡泊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早就自己行动了起来。她咬了咬牙,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没想到一个终年病恹恹的宋侧妃成功的骗过了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母亲,我还能骗你不成?”玥湄郡主睁大了眼睛靠着豫王妃撒娇:“不如明年开春带了大哥去荥阳亲自瞧瞧那郑家的小姐,大哥瞧着合意,自然也会承了母亲的情。” “玥湄,你说得很对。”豫王妃听了这话即刻间笑逐颜开,拍了拍玥湄郡主的手掌道:“你这一年长进不少,等到将你大哥的亲事定下来,母亲可一定要好好替你寻门合意的亲事,怎么样也要让我的玥湄称心如意。” 玥湄郡主微微撇了撇嘴,她才不想要豫王妃这般着急给她寻亲事,她现在只想杨之恒快快升了官职,到了能让父亲与母亲满意的时候,她自然便好开口了。杨之恒,想着这个名字,玥湄郡主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来,现儿都是十二月初了,他怎么着也该回来了罢? 一辆马车匆匆从官道上疾驰而过,云锦的帘幕上沾着些许灰尘,让那上边的刺绣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可路边的行人瞧着,那马车依旧是华贵无比。马车一路烟尘跑到了归真园门口,寿伯见着禄伯赶了车子回来,赶紧将门打开:“洛阳那边铺子生意如何?” 禄伯停住车子摆了摆手道:“快去告诉姑娘,小翠受伤了!” 寿伯听了唬了一跳,赶紧打发跟着自己守门的小厮进去通传,郑香盈听着小翠受伤赶忙奔了出来,到了马车这边就见小翠已经由鲁妈妈与禄伯扶着出来,头上包扎着一圈布条儿,脸色有些灰败,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处破了,十分狼狈。 “小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郑香盈抓住小翠的手,心中十分难受,小翠出去的时候衣裳整洁,笑容满脸,回来却成了这一副模样,真让她触目惊心。 鲁妈妈简单的将洛阳的事情说了一遍,郑香盈听了只是皱眉:“那豫王府的大公子也太猖狂了些,闹市纵马,难道他便没想着会伤害无辜百姓?” 鲁妈妈抹着眼泪道:“他哪里有想?我瞧他分明便是故意想要来撞许二公子,只是许二公子躲闪过了,结果没想到人群拥挤却将小翠给挤到了地上。” “大夫怎么说?”郑香盈低头看了看烫在床上的小翠,心中暗暗祈祷小翠千万不要有事,她与小翠相处这么多年,亲如姐妹一般,瞧着她遭了难,伤心得都说不出话来。 “许二公子给小翠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肉伤,修养一个多月也就好了。”鲁妈妈咬着牙捉住小翠的手,脸上犹有惊怖的神色:“穷人命贱,只能由着那许大公子逍遥自在了。” 郑香盈沉默了一回,鲁妈妈说的便是实情,自己不可能去找那许大公子的祸事,只盼小翠能快些好起来才是。这样瞧着,豫王府的世子之争已经是形同水火,但愿许兆宁能够安全避过才好。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开始还只是细细碎碎的雪珠子,慢慢的便成了柳絮成了鹅毛,漫天飞舞在归真园的上空。郑香盈站在门口望着内院,黑色的泥土地上不多时便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她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年了。” 不知道杨之恒在西北过得怎么样,他没有随着青云军回来,留在边塞做了大将军的副将,今年自然是不能回家了。想到去年除夕的光景,郑香盈心中忽然惆怅了起来,那骑着白马的少年,仿佛是定格在脑海里的旧照片,微微的泛着黄色,年代有些久远。 第一百四十章又是一年除夕夜 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郑香盈带着鲁妈妈走进七房的大门,站在门口的管事妈妈见她走进来,惊喜的给她行了一礼:“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妈妈带人去将我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到两边院子里去。”每次回来总要带些归真园的土特产,虽然对王姨娘很看不上眼,可毕竟都是郑信诚的姨娘,自己若是只送了西院,东院什么都不给,这面子上都没有顾住,没由得让人说闲话。左右都是自己园子里出产的,指甲缝里漏一点给她便是。 管事妈妈瞧着郑香盈款款而去的背影,点着头感叹道:“二小姐可真真好心,王姨娘这般无赖,她偏偏儿每次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199 都不会少了她那一份儿。” “究竟是夫人生的,与那姨娘所出自然不一样。”旁边的门房接了口:“瞧瞧咱们大少爷便知道,虽然也被扶着做了记名嫡子,可你看那份气度,实在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今日从族里接回来的红利会不会给二小姐呢。” “可不是吗。”管事妈妈叹息了一声:“大少爷,哼,那可是什么东西都往自己那窝里扒拉的,别说是二小姐了,便是大小姐与二少爷他都不管的呢。”摇了摇头,转身喊了两个小厮帮着去搬东西进来不提。 郑香盈走进主院,郑香林已经带着郑香芳与郑香芬坐在厅里,三个人身上都穿了簇新的衣裳,皆是梅红的底色镶着白色的毛边儿,走到前边瞧着是兔儿毛的,郑香盈心中微微发酸,这荥阳郑氏说出去名头大,可弱支却日子过得紧巴,连镶边的毛都只能用得起兔毛。 “二妹妹过来了,我还想派人去请了呢。”郑香林惊喜的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拉住郑香盈的手,自从上回她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那些刁滑的管事妈妈不再敢过分嚣张,中间克扣的情况虽然还有,但数目不多,每个月的用度也逐渐宽松了。 “过年总要回来的,怎么还要大姐姐派人来请。”郑香盈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交给鲁妈妈,转脸对郑香林道:“大姐姐,我先去拜祭父亲母亲。” 郑香林点了点头,旁边郑香芳笑着插话道:“大姐姐说了要等着二姐姐过来再一起去拜祭呢,我们一道走罢。” 郑香盈伸手摸了摸郑香芳的头发:“三妹妹长高了不少,都快到我耳朵这里了。” 姐妹几人一道去了旁边停放灵位的屋子,拈香祭拜了一番,郑香盈望着那两块灵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过去了一年,可在查明郑信诚与郑夫人的死因上头,自己却一无所获,只能愧对他们两位了。 回到大厅的时候郑远帆已经到了,他个子长高了不少,似乎也没原先那样无赖,见着郑香盈进来,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眼,然后懒懒的望向旁边,也不与她说话。郑香盈有几分惊奇,这郑远帆莫非是转了性子不成,见了她的面也不出言讽刺了,以前可总是要与她对着干心里才舒服。 郑香盈瞧着郑远帆这模样是不准备搭理自己,心里赞了一声,这郑远帆大了一岁也懂事了些,忽然有了想捉弄他的心思,笑着喊了他一句“二弟”,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喊自己,差点吃惊得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望着郑香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二弟,你今年在家里有没有念书?我今日来考考你如何?”郑香盈见郑远帆一副尴尬神色,更是觉得有趣,有意想逗他玩,将话题引到了念书上边来。郑远帆听着说要考自己的功课,脸上全是不自在,扭过头去不答话,旁边郑香芬抢着替他答话:“二哥每日里念书的时候太少了,二姐姐,你除非考他最简单的三字经,否则我觉得他该答不上来。” “要你管!”郑远帆见郑香芬都来嘲笑他,心中不忿,冲她扬起拳头挥了挥,唬得郑香芬缩了脖子躲在了郑香盈身后不敢露面。郑香盈笑着拍了拍郑香芬的手道:“你该多赞扬你二哥,他心中高兴,自然便肯念书了。” 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她,那一只拳头伸在空中好半日都没放下来,这时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郑远山踏着步子进了大厅,扫了一眼几个弟弟妹妹,见郑香盈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脸上忽然就有了几分不自在的神色。 “大哥,今年族里发了多少红利银子?”没等郑远山坐下来,郑香芳便迫不及待开口相询,自己弟弟生得晚了几日,去年的红利银子没有领上,今年总算可以开始有了。 郑远山望了望郑香芳,一脸不虞的神色:“这些事情哪是你能过问的,安安心心跟着你姨娘学着女红也便是了。” “我怎么不能过问?”郑香芳是个泼辣货,听着郑远山这般说,嘴巴翘得老高:“族里的红利有我寒弟的一份儿,也有二姐姐的一份儿,自然要问清楚!” 郑远山溜了一眼郑香盈,旋即又回过头去不往她那边瞧,板着脸对郑香芳道:“这族里的红利银子与你没干系,你自然不能问。三弟那一份儿我替他保管着,等他年纪大一些再给他自己去保管。” 郑香盈在旁边听了心中冷笑,郑远山可是把郑氏族里的那些条条道道给学全了,看见银子便攥到自己手里,还美名其曰是替郑远寒保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脸,都是姨娘生的,只不过他比郑远寒年纪要大罢了。 “三妹妹没有问错,我也正想问呢。”郑香盈坐在那里望着郑远山只是笑:“三弟年纪小,这红利银子自然要人替他保管,可似乎也轮不到你头上来。” 听了这话,郑远山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捻着自己的袍子一角不住的搓弄,横着眼睛望向郑香盈,口中愤愤道:“二妹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如何没有资格替他保管?” “他还有个姨娘在呢,怎么会轮得上你?”郑香盈笑了笑,完全无视了郑远山的气急败坏:“我觉得大哥还是将那银票交给杜姨娘保管比较好。” “二姐姐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寒弟的银子自然要交给姨娘拿着,哪有落到你手中的道理?”郑香芳在旁边撇嘴冷笑了一声:“还不知道你拿了这银子要去做什么用呢。” “要你在这里胡说!”郑远山有一点点心虚,他确实将银子挪用了,被郑香芳这么步步紧逼,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方才在族里领银子的时候他遇着了三房的伯父郑信隆,郑信隆对他说有一种方法能让银子翻倍,那边是去放印子钱:“你将这三千多两银子放了出去,一年之后差不多能回来七八千两,这可是一本万利!” 见郑信隆将那印子钱吹得天花乱坠,郑远山也有些心动,可究竟还是觉得银子放到别人手中有些不踏实,只是讪笑着道:“十四伯父,侄子不如你这般见识多广,到时候想要放那印子钱的时候再来找你!” 郑信隆没想到郑远山竟然会不动心,挠了挠脑袋继续劝道:“你若是不相信,先别放这么多银子,拿一半来试试,保准你能尝着甜头!” 郑远山毕竟年纪小,也没有在外边经过什么事情,被郑信隆撺掇了几句,又有几分动心,听着郑信隆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你伯父,还能骗你不成?你父亲与我,那可是最亲近的兄弟,照顾好他的子女也是我该做得事情!” 捏了捏荷包的角,郑远山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他有些舍不得丢了这个发财的机会,又不敢拿自己的银子去冒险,想来想去最终做了决定,将郑远寒的那一份儿拿出去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0 试试看,到时候赚了的银子归自己。 “好,十四伯父,那我便相信你,先给你一千二百两。”郑远山点了点头:“那你得先写个借据给我。” “没问题。”郑信隆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处,这郑信诚的儿子究竟还是太嫩了些,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这里骗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到时候还不还,那可要看他在赌坊的手气好不好了。 回想着方才的事情,郑远山心中有几分空落落的,若是十四伯父是骗人的,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现在郑香芳逼着问他要银子,自己又怎么甘心将自己那一份拿出来?“我自然会替寒弟保管妥当,你不要再问了,再问我也没有银子给你。”郑远山横了郑香芳一眼:“所谓长兄如父,哪有你这般与我说话的?” 郑香盈在旁边瞧着郑远山的言行,心里想着这里头必然有古怪,为何郑远山攥着银子不肯拿出来?她在旁边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子:“大哥,先将我的银子拿出来罢。” “你的银子?”郑远山大叫了起来:“你归真园一年能赚那么多银子,你还问我要银子?” “如何不问你要?归真园赚得的银子是我赚的,我每年还要向族里交十一之税,你手中的银子是族里发给我的,是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哪有不要的道理?”郑香盈瞧着郑远山额头上汗珠子滴滴的往下掉,笑得十分温柔,将手在郑远山面前摊开:“多谢大哥替我去族里接了银子回来。” 郑远山瞧着摊在自己面前那只手掌,有几分肉痛,又有几分无奈,郑香盈可不是个善茬,就是在大伯祖父面前都敢起跳的角色,幸亏自己方才没有头脑发热将她的银子也去放了印子钱。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头:“你拿去罢,今年是每人一千二百两。” 郑香盈拿起那银票瞧了瞧,盖的是四通钱庄的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银票收在荷包里,然后又伸出了一只手来:“三弟的红利银子呢?” “三弟的红利银子管你什么事情?”郑远山心中一颤,冲着郑香盈喊了起来:“各人自扫门前雪,你拿了自己的银子便是了,为何还想着要三弟的银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郑香盈望着郑远山只是微微的笑:“大哥,你说替三弟保管他的银子,可究竟三弟还有个姨娘,怎么也轮不上你。方才我与杜姨娘说过了,她同意将三弟的银子借给我,我每年再给三弟发一笔小小的利息,所以我自然要问你讨要银子。” 郑香芳机灵得很,马上便明白了郑香盈这话是替她们讨银子,赶忙在旁边点头:“可不是吗,二姐姐每年还能多给三弟一些银子,大哥,银子在你手里,总怕不会多只会少呢!” “郑香盈,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银票放到我这里,谁也别想打主意!”郑远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气呼呼的便要往外走,却被郑香盈一句话喊住:“大哥,莫非你想要让大伯祖父知道这事儿不成?” 郑远山犹豫的站定了身子,慢慢转过脸来,无奈的看了一眼郑香盈,全身燥热,只觉得心里头发慌:“你要去告诉大伯祖父?” “那是自然。”郑香盈点了点头:“你既然藏着私心,难道还想要我们给你留面子不成?” 郑远山站在那大厅门口,听着外边寒风呼啸,可自己却犹如置身蒸笼,满头满脸都是汗。他咬了咬牙,慢慢的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低头看了看那张银票,心中十分不舍,可还是将那银票递了过去:“给你!” 郑香盈拿着银票瞧了瞧,微微一笑:“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三弟的银子亏本的,我归真园现儿办得红火,不说多了,每年一百多两的分红还是有的。” 郑远山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正在茫然之际,就听着郑香盈在耳边说话,只觉得更是不忿。女子便是见识短浅,一百多两银子算什么!他愤愤的想着,十四伯父给自己放的印子钱,一年就能翻一倍呢,到时候自己的荷包里可是鼓鼓的一堆了,明年过年的时候保准让她们眼红! ☆、第69章 杨之恒万年睡神 郑远寒有一个圆圆的大脑袋,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郑香盈怎么瞧着都觉得有前世存钱罐的即视感。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颊的肉堆在一团,肥嘟嘟的,让人瞧着只想伸手到上边拧下一块来。 “姐姐,姐姐……”郑远寒伸出手来嘻嘻的笑,露出了前边两颗白白的牙齿,郑香盈瞧着他嘴唇边滴下一长串口水,笑着将身子偏到一旁:“叫你的三姐姐抱去。”自己的衣裳可是新换的,没打算给他当擦嘴布。 杜姨娘在旁边瞧着郑香盈避开了身子,有几分提心吊胆,二小姐莫非不喜欢这个弟弟?赶紧喊着奶娘将郑远寒抱到一旁去:“快些去给他擦擦口水,莫要弄脏了二小姐的衣裳!” 郑香盈瞧着杜姨娘谨小慎微,知道她误会了,笑着制止了奶娘:“姨娘,三弟弟很好玩,别抱开了,让他坐到一旁就好。”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三弟的红利银子,姨娘给他收好了,等四通钱庄开门了就存过去,多少一年也能得几两多余的银子。” 郑香芳在旁边听着这话有几分着急,按住郑香盈的手道:“二姐姐,方才你不是在大厅里说过,要替三弟弟打理这银子吗?”她朝杜姨娘挤了挤眼睛:“姨娘,放到二姐姐那边不比放钱庄更可靠?” 归真园的红火,只要长了眼睛的人独能看出来,杜姨娘见女儿给自己使眼色,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拘谨的朝郑香盈笑了笑,小声说道:“二小姐,放到你那里便是了,我放心得很……”转脸看了看在旁边笑成一团儿的郑远寒,她抖了抖嘴唇,乞求的望着郑香盈道:“这宅子里头,我不靠着二小姐还能靠着大少爷不成?只求二小姐莫要嫌弃远寒,费心替他经营好这点银子才是。” 瞧着杜姨娘那悲苦的模样,郑香盈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将那张银票收回荷包,然后吩咐郑香芳去取了笔墨过来:“也罢,我便暂时替三弟保管,先写张收条给姨娘。” 杜姨娘得了这句话,一颗心也落了底,伸手将郑远寒从奶娘手里抱过来,贴在脸上亲了亲,眉开眼笑道:“旁人都说你一脸福相,我现儿瞧着也是,有你那二姐姐照顾你,怎么会愁没有福气?” 到西院说了一会子话,郑香盈站起身来便要告辞回归真园,杜姨娘赶紧打发了郑香芳与郑香芬去送她:“你二姐姐难得来一趟,你们姐妹俩多去与二姐姐亲近亲近!” 郑香芬挽住郑香盈的手,细声细气道:“姨娘,我们明日便去归真园亲近二姐姐!”抬起头来望了望郑香盈:“二姐姐,你高不高兴我们过去?我想吃那烤肉,还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1 想喝方妈妈煮的甜酒酿圆子!” 郑香盈笑微微道:“你只管过来便是,难得我还怕你将我吃穷了不成?”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西院,院子对面的走廊底下站了一个丫鬟,见着郑香盈出来冲她喊了一声:“二小姐,你等等,我们家姑娘有事儿找你呢。” 郑香盈定睛瞧了瞧,原来郑香林的贴身丫鬟小莺,见她梳了一对抓髻,身上穿着樱桃红的棉袄,飞奔着跑到东院那边去了,不由得指着小莺的背影道:“才几个月不见,小莺竟然长了这么高。” “可不是呢。”郑香芳有些羡慕:“和大姐姐年纪差不多,可那身段却十分别致,眼见着越发好看些了。” 说话间郑香林已经带着小莺匆匆从东院出来,手里挽着一个大篮子:“二妹妹,我生怕会赶不上趟呢,明日我可能去不了归真园,我姨娘让我跟她回舅舅家去一趟。” 郑香芳在旁边听着嗤嗤的笑了起来:“大姐姐,莫非你是糊涂了不成?咱们的舅舅一个在鹤壁,一个在江南,住得天南地北的,哪能明日就去得了?” 郑香林脸上涨得通红,提着那篮子低头站在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我也这么劝说她,可她却非得回那王家坳去一通不可,她原先是让大哥陪去,大哥不愿意,只好找上我了。”说话间抬起脸来,眼睛里都是泪水:“我也知道不能随意出门见外男,可我那姨娘……” 大年初一都是在家过年,大年初二才回娘家,这是规矩了,王姨娘怎么便偏偏要明日回去?这里边还真透着几分古怪。可郑香盈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和自己一点干系都没有,只是瞧着郑香林的眼泪珠子,又有几分不忍心。 “你是小姐,身份便比你姨娘高贵,哪有她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的道理。”郑香盈清了清嗓子,吩咐鲁妈妈将郑香林手中那个篮子接了过来:“大姐姐,你自己拿主意罢,但我个人觉得你最好还是和三妹妹四妹妹一道来我归真园比较合适。” 郑香林望着身边的几位姐妹,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暖了几分。她暗暗捏了捏手心,只觉汗津津的一片,湿湿滑滑,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背也湿了一片。 “大姐姐,咱们送二姐姐上马车罢。”郑香芬瞧着郑香林脸上一块红一块白,心中也很同情她,大姐姐为人真是不错,只可惜摊上那样一个姨娘,蛮不讲理,发起脾气来救如一只母老虎一般,还是自家姨娘好。 与鲁妈妈一道上了马车,马蹄踩在雪地里,发出了清脆的得得之声,鲁妈妈将那篮子上边盖着的布打开,低头看了看篮子:“哟,大小姐还真上心,吃的用的都打发了,满满的一篮子东西,若是王姨娘知道了,又该心疼撒泼了。” 郑香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想着郑香林那张愁苦的脸,有些同情她,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也不可能一挑子将这事情都担起来,只能靠郑香林自己挣扎了,最多在旁边替她提点一二。 回到归真园已经是申时,寿伯见着马车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门关好:“厨房那边正热闹,蒸了新鲜的猪肉卷子,等着天黑下来便可以围着炉子过年了。” 郑香盈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慢慢的阴沉了下来,雪花也渐渐的起来了,被风吹着到处飞舞,一点点儿就如柳絮一般。走到园子里边,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片,有几个孩子拿着各色的炮仗呼啸着从她身边冲过,年纪大些的赶紧站好向她行礼:“姑娘安好。”年纪小的却依旧叫喊着跑得更快了些。 郑香盈抿嘴笑了笑,她这归真园去年还只有二十来人一起过年,今年却已经差不多有百来人了。她在赤霞山那边赶着修了十多进屋子,大部分下人都住在那边,素日里也不显得很热闹,今日是除夕,日子特别,她让何嫂子去将那些下人叫到归真园一道吃个年夜饭,顺便将过年的红包给发了,因此归真园忽然冒出了一大堆人来。 夜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到处都是乌黑的一片,内院的大厅里头摆上了十多张桌子,大家团团围了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郑香盈坐在上首,瞧着旁边桌子上头筷子动得飞快,一盘子肥肥的猪腿眨眼就吃了个精光,心中有点担心,吃太多油腻会不会不消化。正在想着,就见寿伯和禄伯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一个酒杯朝她走了过来:“姑娘,我们俩受大伙的委托,特地来向姑娘敬杯酒。” 郑香盈讶异的看了两人一眼,也举着杯子站了起来,鲁妈妈在旁边赶紧将她按着:“哪能让姑娘起身呢?” “姑娘,全是有了你,我们这日子才会过得这样红火,大家都很感激哪。”寿伯伸手擦了擦眼睛,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没想到还能娶上妻子,身上还能穿上茧绸衣裳,这真是做梦一般。 “是啊,我们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年夜饭哪!”另外一张桌子上有人说话:“原先真是想都不敢想,自从被姑娘买下来,我们全家都过上了好日子,穿得暖,吃得饱,姑娘还教我们的孩子识字,这样的东家,去哪里寻?” 瞧着一张张真诚的笑脸,郑香盈心里边也有些感动,公道自在人心,你敬旁人一尺,旁人便会回你一丈,只有那些目光短浅的人才会一心去压榨下人,不将他们当人看待,最后吃亏的不会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感谢各位这一年里帮我打理归真园与赤霞山,现儿咱们的日子过得红火,也是各位的努力。”郑香盈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奖惩分明,等会各位便可以去我贴身丫鬟那里领取年终的红利,这红利有多有少,是根据各位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多寡发放的。做得好的还有额外的奖励,做错事的也会在里边扣除。” “还有红利?”下人们惊喜的叫出了声,眼中的感激更是不言而喻。 “不仅还有红利,我还给你们的孩子准备了荷包。”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大年三十的利是罢。” “我们家的丫头有没有?”有一个嫂子摸了摸自己身边的闺女,问得有几分犹豫,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公公婆婆都只给大哥家的儿子发荷包的,不知道郑香盈也是不是这样的规矩。 “只要是十岁以下的,不管是丫头还是男孩儿都一样有。”郑香盈朝那嫂子笑了笑:“男子女子有什么不同?一样都能赚钱,为何要厚此薄彼?我也希望各位不要不看重自己的女儿,女子做得好,哪里又比男子差?” 一席话说得在座的下人们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瞧瞧归真园与赤霞山便知道姑娘的能耐了。”、 年夜饭吃到了大约戌时才散,下人们又带着孩子去花厅那边领了各自的红利与荷包,等着最后一家离开归真园的时候,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2 差不多快到子时了。郑香盈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望着小琴和小棋笑了笑:“今日发银子发到手软没有?” 小琴和小棋咯咯笑道:“这事儿我们愿意干,再手软也没关系。” 郑香盈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小翠,关切的嘱咐了一句:“小翠,你先去歇息罢,身子还没大好,别熬夜。” 小翠扶着头笑了笑:“姑娘,今儿是除夕,我可一定得要陪着姑娘守到子时的,还要瞧着寿伯放炮仗,让我们归真园越来越红火呢。” 正在说着话,忽然便听着隐隐约约有一阵马蹄声,郑香盈身子一僵,忽然想到了去年晚上的风雪夜归人来。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也有同样的想法,众人皆将目光调转了过来盯住了郑香盈,让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忸怩起来。 那马蹄声,愈来愈近。 第一百四十二章杨之恒睡神附体 除夕的晚上很是宁静,还没到子时,各家各户的鞭炮还没拿出来准备好,所以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声炮仗在这城北的乡村里响起,惊得树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掉。 一阵清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那马似乎跑得很快,才那么一会,似乎那声音便传到了耳朵边上。内室里的几个人正在侧耳倾听,忽然间那马蹄声却戛然而止,到处又是宁静的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快出去瞧瞧!”鲁妈妈有几分焦急,嚷着喊着便走了出去,方妈妈也不甘落后,紧紧的跟了过去。 郑香盈坐在中间的椅子里边,心上心下的跳个不停,难道是杨之恒回来了?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子,他怎么可能回来?他在西北边塞,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军纪严明,士兵们随意走动都不行,更何况是千里迢迢的到荥阳来? 尽管心里知道不可能,但却还是带着些许期盼,小翠见着郑香盈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在旁边笑了笑,站起身子来拉了拉正想要的手:“姑娘,你在这里思前想后的,不如自己去外边瞧瞧便知道了。” “谁思前想后?”郑香盈脸上一红,可还是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轻轻迈步走出了内院。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点星光,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小琴与小棋提着两盏灯笼走在前边,雪地上映出了两团暖黄的影子,脚步踩在雪地上,细碎的声音刺着耳朵,有些冷冷的痛。 大门口围了几个人,人群旁边还站着一匹雪白的马,郑香盈瞧着那匹马,忽然觉得自己一双腿都在发软,那分明便是杨之恒的坐骑,那是一匹宝马良驹,通身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杨之恒每次提起他这匹马都会得意非凡:“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礼物,放眼大周也找不出几匹这样的马来了呢” 马站在门口打着响鼻甩着尾巴,可马背上却没有人,郑香盈心中疑惑,努力将那发软的双腿提了起来,软绵绵的往前边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过去。 “小杨公子,小杨公子!”鲁妈妈焦急的喊声传了过来,走在前边的小琴和小棋都楞了一下,提了灯笼赶紧往前奔,郑香盈也听得清楚,心中大急,扶了小翠的手便快快的往前赶了几步,走到门口时,却见寿伯与禄伯正抬了一个人往地上的一副床板儿上边放。 “这是怎么了?”郑香盈有几分心慌慌,扑到面前看了看,就着那昏暗的灯光,她瞧见杨之恒双眼紧闭,一脸憔悴的躺在那里。 “姑娘,先将小杨公子抬进屋子去再说。”鲁妈妈抹了抹眼睛:“我方才喊他几声都没有答应,已经是昏过去了。” 郑香盈心中焦急,跟着那副床板走回了内院,寿伯与禄伯将杨之恒安置在他原先住过的屋子里边,寿伯伸出手去摸了摸杨之恒的手腕,奇怪的“咦”了一声:“小杨公子脉象有力,不像是受伤了。” 禄伯在旁边大声反驳道:“你知道些什么,随意摸了一把脉就能说小杨公子没事儿?怎么着他现在可是昏迷不醒哪!” 郑香盈吩咐小琴小棋将屋子四角都点上灯,明晃晃的灯火将杨之恒照得很是清晰。瞧着他虽然有些憔悴,可身上却找不出一处伤口来。忽然间方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转身奔了出去,不多久便碰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边放着两碗菜肴和一大碗饭,屋子里头马上洋溢着一种饭菜的香味来。 “小杨公子,小杨公子!”方妈妈用力推了推杨之恒:“到了饭时,该用饭了!”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杨之恒,就见他依旧躺着不动,只是嘴巴却动了动,似乎在说话,可又听出来他在说什么。方妈妈见着杨之恒有了反应,心中大喜,指挥着禄伯道:“当家的,你力气大,再推推小杨公子,喊他起来吃饭。” 禄伯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用尽全力猛的推了杨之恒一把。看起来禄伯可真是用足了力气,这一把将杨之恒推着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一直滚到了床角里边去了。 郑香盈眨了眨眼睛,惊讶的发现杨之恒将手脚摊开伸了个懒腰:“让我先睡一会,再睡一会!”这话音刚落,肚子里边却“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很大,听得站在屋子里头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原来小杨公子只是睡着了!”寿伯与禄伯这才放了心,两人爬到床上将杨之恒扶了起来:“小杨公子,先吃些东西罢,听着你肚子里边响得跟擂鼓一般!” 杨之恒迷迷糊糊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现儿什么时辰了?我子时前要赶到到荥阳归真园呢。” “杨之恒,你这是怎么了?这里不是归真园又是哪里?莫非你连寿伯与禄伯都认不出了?”郑香盈见着杨之恒那模样就觉好笑,上前一步,端了一碗菜在他鼻子下边晃了晃:“你想不想吃饭呀?” 杨之恒眯着眼睛直点头:“想,可是我好困!” 郑香盈瞧着他那眼皮儿又合上了,心中又好笑又好气,也不知道杨之恒究竟有多久没有休息了,竟然如此嗜睡如命。她将菜碗放回托盘里边,转脸对几个下人道:“咱们先出去,让他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再说。” 方妈妈摇了摇头:“不行,小杨公子还饿着肚子呢,我来喂他几口。” 寿伯与禄伯听了方妈妈的话也直点头,几人将杨之恒扶了起来,方妈妈拿着饭碗凑到杨之恒嘴边,用竹箸扒拉了几颗饭塞到杨之恒嘴里,杨之恒很配合的咂吧了下嘴,一边吃一边还梦呓一般的说着:“好吃,好香。” 方妈妈得意的回头看了郑香盈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姑娘,还是我比你更清楚罢?小杨公子又饿又累,好可怜!” 郑香盈瞧着方妈妈那神色,心中好笑,吩咐小琴帮自己搬了条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瞧着杨之恒吃饭,心中不住的在揣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3 测,指不定杨之恒又是在和她闹着玩,就像上回用那龟息功来吓唬她一般,若真是这样,等揭穿了他的把戏,自己可得好好整治他一番才行。 方妈妈夹了一块肉往杨之恒嘴里塞,一边喝他说着话:“小杨公子,这是妈妈做的回锅肉,特别香,你仔细尝尝,特地给你选了块肥的,不用嚼都能化。” 杨之恒嘴巴张了张,将那块肉吞了下去,可眼睛依旧还是闭着,郑香盈鼓着嘴巴在旁边觑着他很配合的将方妈妈喂的一碗饭和两碗菜都吃了个精光,手痒痒的只想去拎着杨之恒的耳朵把他拖起来——他还真是能装,都把饭菜全吃光了还不肯睁开眼睛! 只是碍着有这么多下人在场,郑香盈还不大好意思实施这暴力的主意,正在想着要打发了下人们出去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鞭炮的响声,就跟炒豆子一般蹦得很是热闹。寿伯扭头看了看沙漏,“哎呀”了一声:“到子时了!” 他赶紧拔腿便往外边奔,禄伯也脸上变色,急急忙忙往外边赶。郑香盈瞧着两人慌张的模样,追了上去叮嘱了一声:“仔细着脚下,这鞭炮晚放片刻也无妨,咱们归真园明年照样会红红火火!” 据说掐着子时放鞭炮能使这一家子来年好运连连,所以大周百姓在过除夕的时候,一大早便准备好鞭炮,全家团聚守岁到子时便都出去看放鞭炮。郑香盈瞧着寿伯与禄伯的身影飞快的没入了黑暗中,摇了摇头,这雪地路滑,可他们俩却毫不在乎,一心只想着放鞭炮的事情了,千万不要闪了脚才好。 不一会,外边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似乎打在窗棂上一般,屋子里头的人都站了起来走到外头去看热闹,郑香盈冲着这个空档,伸手拧住杨之恒的耳朵,使劲的将他那耳朵扭了两扭。 “让我再睡会……”杨之恒的脑袋就着郑香盈的手靠了过来,一双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嘴角边上的油星子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 “杨之恒,你真无赖!”郑香盈瞧着杨之恒将脑袋索性全靠在自己胳膊上,根本不顾自己的手还拧着他的耳朵,不由得有几分沮丧,又害怕方妈妈鲁妈妈走过来瞧着尴尬,赶紧一使劲想讲杨之恒甩回床里边去,可没想到杨之恒索性伸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胳膊,咂吧咂吧嘴唇,在她衣袖上蹭了蹭,一块油渍马上印在了那浅粉色的衣裳上边,就如一枚铜钱一般。 郑香盈瞧着那衣袖上的油渍,心中很是生气,今日自己小心翼翼的,生怕那郑远寒弄脏衣裳,没想到小的没有弄脏,倒被大的给弄脏了。她低头瞧了瞧杨之恒,依旧还是双眼紧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装睡还是真睡,胳膊被他抱得牢牢,好半日抽不出来。 “姑娘!”担心的事儿发生了,鲁妈妈回转了过来,瞧着杨之恒抱住郑香盈的胳膊睡得正香,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旋即又满脸带笑:“小杨公子还真是能睡。” 郑香盈大窘,用力一推,杨之恒又一次滚进了床角。 第一百四十三章郑香林惜香怜玉 “寿伯,到这屋子门口放一封鞭炮!”郑香盈站了起来,见那缩在床角继续稳稳当当睡得香香的杨之恒,心中有几分恼怒:“将门打开些,我便不相信他还醒不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一股浓浓的硝烟扑进了屋子,杨之恒终于被吵醒,瞧着周围一阵白色的烟雾呛着鼻子,他茫然的问了一声:“这是在哪里呢?我方才做梦的时候怎么便听见了香盈的声音?” 方妈妈与鲁妈妈站在门口,听着杨之恒在里边说话,究竟心疼他,赶紧让寿伯与禄伯进去将杨之恒喊出来。杨之恒打着呵欠半睁着眼睛走到门口,见着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身影特别熟悉,立刻便来了精神,擦了擦眼睛,高兴的喊了一声:“香盈!” 郑香盈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搭理他,杨之恒有几分奇怪,凑到了她身边,将头低了下来打量着她:“香盈,怎么了?我又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啦?” 丫鬟婆子们都很识趣的走到了一旁,走廊这头只剩下了郑香盈与杨之恒面对面站着。郑香盈瞧着杨之恒一脸茫然的模样,咬了咬嘴唇,鼻子里边轻轻哼了一声:“你倒会装,那你便一直装下去罢,装着到明日早上才起来!” “装?”杨之恒直起身子摸了摸脑袋,哑然失笑:“香盈,我真没有装。为了回来陪你过年,我马不停蹄的赶了七天七夜的路,中途没有在客栈歇息,只有前日实在捱不过在一个寺庙里借宿了一晚。”他眯了眯眼睛,脸上依旧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我见着进了荥阳地界便放了心,抱着马脖子由着它带我来归真园了,我只觉得身子不住在颠簸,也不知道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香盈将信将疑的瞧了杨之恒一眼:“你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吓得我们都以为你受伤了!然后你睡着吃了一大碗饭两碗菜,还将我的衣袖当了擦嘴的布!”郑香盈气嘟嘟的将胳膊伸了出去,指着那块油渍道:“你瞧见没有?” 杨之恒低头看了看,只觉那只胳膊伸在自己面前似乎很有诱惑力,一把抓住瞧了瞧,一边笑着道:“那明日我帮你洗衣裳!” “你会洗衣裳才怪!”郑香盈扭过头去将胳膊抽了回来,眼睛往那边瞧了瞧,只见鲁妈妈她们正在往这边张望,脸上一阵发烫:“既然你这么累,那便先歇息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杨之恒瞧着她只是笑:“我见着了你便没了睡意,咱们今晚好好说说话儿。” 郑香盈伸出手来点了点杨之恒的胸口,凶巴巴的朝他吼了一声:“这么多日都没睡了,还不赶紧去歇息?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人不成?” 杨之恒瞧着郑香盈忽然板着脸和他说话,心中一时也慌了神,耷拉着脑袋苦了一张脸,怏怏的扭了扭身子,慢吞吞的往屋子里边走:“香盈,我去歇息了。” “去罢,去罢。”郑香盈瞧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差点想喊住他,可是一想到他已经三日三夜没有歇息,由不得她硬起心肠来,伸手推了推杨之恒,声音放软和了些:“快些去歇息,明儿一早起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见着郑香盈的脸色舒展了些,杨之恒这才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郑香盈倒退着走回了那间屋子,郑香盈冲他点了点头,杨之恒将门关上,又贴着门缝依依不舍的看了她几眼。她站在那里,瞧不清她的脸,可那身影却依旧让他着迷不已。他真盼望着郑香盈不要走,可是她还是转身走了,听着她细软的声音与方妈妈说着话,不多久那几个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屋子里的硝烟已经散去,到处都是通明透亮,杨之恒望了望这间屋子,还是他那时候住下来的模样,一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4 点变化也没有。杨之恒吹熄了几盏灯,摸着回到了床上,心中得意的想,这屋子里边没有变化,定然是香盈为他着想,生怕他会磕了碰了哪里,这才没有将屋子里的摆设变动。 一头扎到了床上,觉得铺盖轻软,比起西北边塞不知道好了多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那铺盖,眼前又浮现出郑香盈的脸孔来,一时之间竟然似乎又睡不着,躺在床上从左边翻到了右边,耳畔似乎回响着她温柔的话语:“快些去歇息,明儿一早起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明日一定要早早起来,杨之恒暗自下了决心,将一双腿伸得笔直,自己命令自己:“快些闭眼歇息,不要再东想西想了!”命令是下了,可心里边激动,怎么也不能睡着,他举起腿来打了打床板儿,砰砰的就如战鼓一般响亮,仿佛间回到了军营里边,杨之恒全身一激灵,迅速将眼睛闭上,屋子里头黑沉沉的一片,外边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就如西北边塞上的寒风般猛烈,他忽然间有了睡意,摊开手脚很快坠入了睡梦里。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早就过了饭时,杨之恒打开窗户只见外边白茫茫的一片,院子地上还有着红色的鞭炮屑子,有两个小丫头子正在弯腰打扫。听着身后的响动,两人转过脸望了望杨之恒,将笤帚放到一旁弯膝行了一礼:“杨公子安好。” “你们家姑娘起身了没有?”杨之恒瞧着这两个小丫头子有几分眼熟却喊不出名字来,心里边暗自得意,只觉郑香盈真是本领大,才这么一年的光景便置产置业,连下人都多了不少。 “现儿都快吃午饭了,杨公子!姑娘早起床了,正在大厅里边呢。”金锁抿嘴笑了笑,这位杨公子可真能睡,听说在马背上都能睡着,还是姑娘一挂鞭炮将他吵醒的。 杨之恒听着金锁的话,抬头望了望天空,果然日头已经当顶,心中一着急,赶紧拢了拢衣裳便往外边奔了去。金锁与金枝瞧着他那急匆匆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这位杨公子可真有意思。” 快步走到大厅那边,就听里边有郑香盈说话的声音,杨之恒听了那声音只觉心中一阵甘美,喜滋滋的将门帘儿一撩,大步走了进去,刚刚站定了身子,却楞在了那里。 大厅里有不少人,几个打扮得花朵一般的小姐带着几个丫鬟团团坐在那里,杨之恒扫了一眼,似乎一个都不认识,可却瞧着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姐正笑微微的看着他。自己难道认识她不成?杨之恒又望了她一眼,那小姐忽然间脸红了,将头撇到一旁与郑香盈说起话来。 郑香盈坐在屋子中间,瞧着杨之恒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心中既想笑,又有几分着急,幸得那郑远山今日识趣没跟着过来,否则他眼尖心细,少不得又要说闲话,一个下人不经通传怎么便能擅自闯入大厅? “杨弓子,交给你的事情做完了没有?”郑香盈板了板脸,一本正经的朝杨之恒问了一句,眼睛顺便偷着使了一个眼色。 见郑香盈这模样,杨之恒忽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这分明该是郑香盈的几位姐妹,自己这般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她们或许会起疑心。听着郑香盈如此问自己,他赶紧就坡下驴,行了一礼道:“姑娘,小的刚刚做完那事,特地来问姑娘可还有旁的事情要交代。” 郑香盈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去将那马厩打扫干净罢!” 杨之恒得了这话,心领神会,行礼退下。郑香盈转脸看了一眼周围,见郑香林几人依旧拿着零嘴捧着热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闲话,讲讲笑笑的,并未起疑,这才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郑香林手中捧了茶盏,低头望着一缕慢慢升起的水雾,心中有几分激动,只是不敢表露出来,默默的坐在那里听着郑香芳与郑香盈说话儿,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二妹妹实在也太苛刻了些,今儿是大年初一,怎么能一大早就指使那杨弓子做这做那的。方才瞧着他的衣裳上全是脏乱的印痕,头发也散乱不已,一张脸似乎很是憔悴,眼睛下头还像还有一圈青黑——二妹妹怎么能这样呢,他是人,不是一头骡子一匹马! 郑香林偷偷瞄了一眼郑香盈,见她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苛刻,反而在那里与两位妹妹谈笑风生,郑香林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样也该去安慰安慰那杨弓子才是。 “二妹妹,我暂且失陪。”郑香林扯了个去茅房的故障,带着小莺慢慢的走了出来,走到外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里边的那种不适更加浓了些。 “姑娘,茅房内院就有,上回来的时候不是去过?”小莺见郑香林走出了院子,十分奇怪,赶到郑香林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 郑香林低着头往前走,一边小声说道:“我没走错,你别问这么多,跟我来便是了。” 小莺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家姑娘什么时候都是优柔寡断,今日怎么便忽然变了个人一般。只见郑香林的步子越来越快,自己与她落下了一大段距离,紧赶慢赶的走了几步才追上了她。 郑香林逮住路边跑过的一个小子,问了一声马厩的方向,慌慌张张的便往那边走了去,小莺听着郑香林问起马厩,心中吃了一惊,瞪着眼睛望着郑香林,轻声喊了一句“姑娘”!可郑香林根本没有搭理她,一双脚走得飞快,似乎能起飞一般,头也不回的往前边跑了去,走到马厩门槛那里,她忽然停住了脚,手攀着门槛边儿,呆呆的站在那里,茫然回过头来看了看追上来的小莺,一双眼睛里满是犹豫不决的神色。 ☆、第70章 叹无缘芳心错许 马厩里头有几匹马,正在低头吃着石槽里的草料,石槽外边站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少年,他个子高高,正伸手抚摸着一匹马的鬃毛,热切的瞧着它嚼着麦秸。 郑香林出神的望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一波一波的浪潮汹涌,几乎要将她卷走,冲入无边的大海里。她绝望的抓紧了门槛,脚停留在那里,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她深深的知道,迈进去这一步便没有了回头的路子,她也不会再是郑氏七房的小姐,而只是一个不顾名声的女子,事情若是被旁人知道,那她便会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又如何,只要能跟他在一起。郑香林望着杨之恒的背影,心中有一点点甜,他肯定不会是凡夫俗子,只要自己肯伸手拉他一把。 她已经厌倦了替七房打理内务,每日里见着的都是那些管事妈妈的脸,上边堆满了褶皱,便是那笑容都是虚伪的。她不想再在那大厅里边翻着账簿子,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核实账目,她只想要有一个知心的人与她一道分享每一个日出日落,她需要的是一张英武的脸孔和一个强健的身躯。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5 “姑娘!”小莺望着郑香林抬起了腿,惊骇的喊了一声,这声音将里边的杨之恒惊动了,他转过脸来望了望门口站着的这对主仆,将手从坐骑的头上放了下来:“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 郑香林听了这话,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她不顾一切抬脚便跨了进去,大步走到杨之恒身边,鼓足勇气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去,伸手解开自己佩戴的荷包,猛的将那锦缎包儿塞到杨之恒手里:“杨弓子,我瞧你气度不凡,以后必成大器,这里边是一些银子,你拿了去赎身,剩下的你可以拿去做些旁的事情。”她抬起眼来,两颊已是鲜艳艳的两片,就如搽了胭脂一般:“到时候你可以托媒人来郑氏七房求亲,我是七房长女,闺名唤作郑香林,你可千万要记住。” 杨之恒被莫名其妙塞了一个荷包,又莫名其妙的听了这一段话,还没回过神来,郑香林已经捂着脸飞快的跑开了去,走到门口,扶着门槛回头依依不舍的望了他一眼,朝杨之恒微微一笑,这才决然离去。 看了看手中那个荷包,杨之恒只觉得这事情太过玄妙,自己好端端的在喂马,忽然郑香盈的大姐走过来与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自己好似根本不认识她,她怎么便说到了要自己上门求亲的事情来了?努力想了想方才那少女的模样,削瘦的身子,一张脸小巧苍白,记忆最深刻的是她的脸颊,红得似乎有两团火苗在窜动。 “我等会去问问香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杨之恒挠了挠脑袋,将荷包挂在了马厩的钉子上头,那荷包被风一吹,不断的晃着身子,里头的银子撞着马厩的栏杆,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杨之恒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轻轻的抚摸了两下,将荷包的丝绦拉开,从里边拿出了几片花瓣来,瞧着上边精致的纹路,他咧嘴笑了笑,将那花瓣举起来放在郑香林塞给他的荷包旁边比了比:“显而易见,香盈的荷包好看多了,里边的东西也新巧,哪是这一般俗物能比得上的。” 郑香林带着小莺走回内院时,大厅里边已经没有人了,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子朝她只是笑:“我们家姑娘带着二小姐与三小姐去梅林那边赏梅花了,等会午饭就摆在那边,大小姐快些过去罢。” 瞧着那小丫头子的笑容,郑香林有几分心虚,仿佛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全部被人瞧见了一般,她的脸上红了红,转身带了小莺便往外边走,一路上只是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道那杨弓子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要不要再遣了小莺去说说清楚。 “姑娘,你今日是怎么了?”小莺见郑香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方才她站在院子门口,隔得有些远,没有能听到自家姑娘究竟与那杨弓子说了些什么,可自家姑娘将荷包塞到杨弓子手里,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自家姑娘是疯了不成,竟然与一个下人私相授受,若是被旁人捉住,自家姑娘的名声便全毁了。 “我今日怎么了?”郑香林转过脸来望了小莺一眼,忽然心中满是得意,一种说不出的快活将她的心完全占据。她竟然说出口了!埋藏在她心底很久的话,今日她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顾忌,也没有任何保留。回想着那杨弓子目瞪口呆的模样,郑香林微微的笑了起来,他是被吓坏了罢?没有想到一位高高在上的小姐竟然看中了他,愿意下嫁给他。 “姑娘,你怎么能将自己贴身的荷包给一个下人呢?”小莺走在郑香林身边,低头望着她,脸上有几分尴尬:“姑娘就不怕这事儿被传出去?” 郑香林站定了身子,眼睛茫然的往四周扫了一圈,园子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尔有几只觅食的麻雀停在雪地上,一点点黑色,就如谁画画的时候溅了几点墨汁在纸上一般。她望着那低头在雪地里啄食的麻雀,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来:“小莺,你瞧这小鸟儿都知道要去自己觅食,我为自己打算又有什么不好?” 小莺瞧着郑香林那模样,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心中十分着急:“姑娘,你的身份又岂止只配得上一个下人?再说了,姑娘的亲事还不是捏在族里长辈手中,哪有自己做主的份儿?姑娘,不如让小莺去替你将那荷包接回来罢。”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郑香林咬了咬牙,转脸望了望小莺,瞧着她焦急的神色,心中忽然又有几分愧疚,她抓住小莺的手摇了摇:“小莺,你和我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你就替我保守着这秘密。”她的脸上有一丝丝微微的红:“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小莺张大了嘴巴吃惊的望着郑香林,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姑娘,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也才见了几回,不过是个下人……” 郑香林听着小莺问起这话,忽然间便兴奋了起来,抓紧了小莺的手几分,嘴里喃喃道:“去年一见着他,我便喜欢上了他,尽管他那样对我的大哥,可我还是喜欢他……小莺,你难道不觉得他长得很英武?举手投足间自有不凡?我觉得他日后绝不会只是一个下人,定然有好的前途。” 小莺瞧着郑香林这模样,微微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自家姑娘已经是入了魔障,只有等着回到老宅里边,日日重复着那枯燥的生活,她这颗蠢蠢欲动的心或许会重新沉寂下去。 主仆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着,雪地上边出现了几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从两旁肃然而立的树丛里延伸了过去,一直到了梅林那边。梅林前方的大坪里架了几个烧烤架子,郑香芳与郑香芬正欢快的站在架子后边指挥着丫鬟们烤肉,见着郑香林带着小莺从那边赶过来,两人赶紧走了过来,一袭红色的衣裳映着皑皑白雪,艳艳的刺着人的眼。 “大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难道是今儿早上吃饭了肚子?”郑香芬娇嗔的拉住了郑香林的手便往烧烤架子这边拖:“瞧我刚刚烤的肉!” 郑香林尴尬的笑了笑,细声细气道:“我方才一直没找到来梅林的路,还是闻着那香味儿,好不容易才寻过来呢。”说话间偷偷扫了一眼郑香盈,见她正站在一个烧烤架子面前,将衣袖儿高高捋起,露出了里边雪白的手腕,上头有一串红珊瑚手钏珠子,颜色鲜艳,熠熠生辉。 “二妹妹这手钏儿甚是别致,似乎以前没见过。”郑香林羡艳的盯着那抹艳色看了好一阵子,心中暗自叹气,还是郑香盈会过日子,有这么大一个园子,又没有人管束着,想烤肉便烤肉,想喝酒便喝酒,自己爱买什么手边有银子,只将自己打扮得一朵花儿般。 郑香盈听着郑香林开口问她,眼睛从那手钏上溜了过去,笑吟吟道:“去年才买的,还没戴一年呢。” “颜色真好,那红色真真少见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6 。”郑香林赞叹了一声,忽然觉得再也没有话说,只能立在那雪地里,怔怔的瞧着丫鬟婆子们帮着郑香盈扇风,让那木炭旺旺的烧了起来。 “大姐姐,今日不是要跟你姨娘回王家坳?怎么说服她没让你跟着去了?”郑香盈见郑香林呆呆站在那里,也不好冷落了她,没话找话的说了两句,没想到郑香林听了这话却脸色大变,闭着嘴只是不开口,心中不由奇怪:“大姐姐,你怎么了?” 郑香林双眼无神,望着那烧烤架子,乏力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可能昨晚着凉了。” “小莺,赶紧扶了你们家姑娘去那边亭子里坐着。”郑香盈瞧着郑香林神色确实有些不对,也有几分担忧:“既然这么不舒服,大姐姐便该在家中歇息,我这边改日来也就是了。” “无妨。”郑香林被小莺搀扶着进了亭子,眼睛望着不远处那一点点红色的火星飞溅,蓝色的火苗舔着那烧烤架子的铁栅栏,心中有些恍恍惚惚,自己姨娘的那张圆盘子脸慢慢的浮现在眼前,她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香林,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别放过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珍品梅花骨里红 王姨娘的房间里似乎终年不明亮,虽然开着窗子,却依旧看不清楚她那张脸。她坐在窗户旁边,一扇雕花窗半开着,她的脸有一半隐没在黑暗里,朝光的这一张脸也只是暗暗的黄色,没有以前那般白皙,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子上早已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香林,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别放过了!”王姨娘忽然桀桀的笑了起来,嘴边有一丝很深的笑纹,胸前那一堆肉也随着她的笑容不断的在晃动,看得郑香林好一阵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去。 “姨娘在说什么呢?”郑香林低声说了一句,自家姨娘一定要她跟着回王家坳去,难道这里边莫非是有什么玄妙不成? “你今年都要十三了,也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王姨娘望着郑香林眯眯的笑:“你生得这般好看,到时候一定要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君才是,到时候姨娘也跟着享福。” 郑香林羞得满脸通红,站起来便要往外走:“姨娘,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没有?若是没有,那我便走了,反正我是绝不会跟你会王家坳去的,我尚在孝期,明日又是大年初一,怎么能跟着你回那地方去。” “那地方又如何?你还不是从我肚子里边爬出来的!”王姨娘眼睛鼓了鼓,一把扯住了郑香林的手:“我跟你说,你大姨早些日子过来说,王家坳里头有个在外头做官的,听说才三十岁的年纪,可已经做到五品的知州,年前刚死了老婆,我想着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等过了一年你孝期也满了,自然便可以将这亲事订下来。” 郑香林听了这话,唬得全身都发起抖来,姨娘竟然想着要自己去做续弦,而且那人已经三十岁了!自己明年才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出身也不差,为何要去嫁那种人?她盯着王姨娘,有几分悲愤:“姨娘,你这是在为我好?” “为何不是为你好?”王姨娘脸上的肉堆在了一处,忽然间便没见了两颗眼珠子一般:“他年纪轻轻便是五品的知州,以后还有得往上边走呢,你只不过是一个庶女,以后族里议亲,最多也不过是嫁个富庶之家,若是能嫁个七品县令那可还得烧高香,如今有个现成的人摆在这里,你还不抓紧些?你大姨说他已经回家有几日了,初一会在家过年,初二便要出去走亲访友,只得一日功夫,你赶紧收拾停当,明日跟着我回去让人家瞧瞧!” “姨娘,你休得胡闹!”郑香林猛的扭了扭身子,将王姨娘的手甩开:“郑家的小姐送上门去让人挑肥拣瘦,你不觉得失面子,我可是要羞死了。若是姨娘执意相逼,我只好现儿拿条绳子将自己勒死才是正经,免得以后走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郑香林倒退一步,身子靠在墙上,不住的在发抖,一双眼睛里边闪着决绝的光芒,她的脸色有些灰败,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有一种不妥协的神色。 王姨娘惊奇的望着郑香林,没想到自己这个温顺如兔子一般的女儿也会如此激烈的反驳她,她挪了挪身子,准备上前劝说郑香林,却听郑香林一声大喊:“姨娘,你别再说了,我的话已经说得明白,我无论如何不会跟你回王家坳,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丢人现眼!你再要逼我,我也只能一死了事!” “你……为何就这般想不通!”王姨娘顿足叹气:“这门亲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若是姨娘觉得可惜,”郑香林咬了咬牙,顿足道:“不如姨娘自己去嫁罢!”说完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匆匆冲了出去,只将王姨娘气得直捶胸口:“真是翅膀硬了就想起飞!好歹也是从老娘肚子里边爬出来的,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了!” 一顿连吼带骂,王姨娘口水横飞的在东院喷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东院的丫头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大小姐什么事情惹恼了姨娘,竟让她骂了那么久。王姨娘的声音一直响亮,就如那唱戏的名角一般,行云流水的骂了下去,一气儿呵成,竟是一个阻断都没有。直到郑远山皱着眉头走进了她的房间,那声音这才慢慢的歇了下来,就听着几句嘁嘁喳喳的话语,那声响越来越低,慢慢的再也听不到。 郑香林躲在自己屋子里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她真是想不通自家姨娘何苦要这般来坑害自己,且不说那知州是个丧妻的,就是让外人知道姨娘带着她回自己娘家,却是给女儿去拉红线,少不得会被人指着背皮骂死。 眼圈子哭得红红,心中却有一个念头压制不住的钻了出来,与其被姨娘这样去卖了,还不如自己来挑一个好人嫁了。明日去归真园,能不能见着他?一点点渴望蔓延了上来,将她淹没在一片向往之中,她的哭声慢慢的停住,眼中有了希冀的神色。 现儿坐在亭子里边,瞧着姐妹们在雪地里边玩得尽心,鼻子下头全是浓浓的肉香,再一想着那个送出去的荷包,郑香林心中十分舒服,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那个杨弓子现在肯定欣喜若狂,郑家的小姐慧眼独具的看中了他,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那是他家祖上积德才会有这样的好姻缘。 郑香林将手藏在衣袖里边,望着外边的梅林无边无际,那花朵开得格外灿烂,就如一副织锦般盖在树梢,红红白白,中间还夹杂着淡黄淡绿,色彩斑斓又充满了生机,郑香林瞧着这热闹的景象,不由得微微的笑了笑,以后她的生活也会如这盛放的花朵一般,生机勃勃又多姿多彩。 小琴和小棋替郑香盈扇着风儿,抬眼望了望凉亭那边,两人瞧着郑香林倚在亭子边上,脸上不时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7 的变化着神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姑娘,你不觉得今日大小姐真是奇怪?” 郑香盈一只手拿着一块薄薄的肉,一只手拿着小匙子往上边浇油,那油汁滴到了炭火上头,火舌猛的蹿高了几分,差点烧着她的衣袖。听着两个丫头在旁边叽叽喳喳,她也看了一下凉亭那边,见着郑香林一副深思的模样,笑了笑:“家家都由本难念的经,我那大姐姐管着七房这一摊子事情,也够她劳心劳力的,现儿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回,便让她去想自己的心事罢,你们端了这些烤好的肉给她送过去。” 小棋应了一声,端起放在一旁的盘子望凉亭那边走了去,郑香盈又指了指另外一张盘子道:“小琴,你去给杨公子送过去,我方才似乎瞧见了他那件蓝色衣裳,估摸着他该在梅林那里转悠呢。” 小琴掩嘴一笑,伸出手将那盘子拿了起来:“姑娘,你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烤着肉一边还往周围看。” 郑香盈推了推她,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少说废话,快送了去!”杨之恒真是能睡,从昨晚一直睡到今日午时才起来,这也怨不得自己不理他,是没法子理睬,自己姐姐妹妹过来,总不能将她们撇下。 郑香林姐妹几人在归真园玩得开心,一直盘旋到下午申时才走,这边马车刚刚离开,那边杨之恒便蹿了过来,鼓着嘴巴耷拉着眉毛站在墙角,一脸哀怨的表情。郑香盈从大门处转过身来,杨之恒那满脸委屈的表情便跃入了眼帘。 “你怎么了?”郑香盈笑着望了望杨之恒,站住了身子望着他。 “昨晚是谁说的……”杨之恒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声音也变得尖细了些,学着郑香盈的口吻道:“快些去歇息,明儿一早起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站在郑香盈旁边的小琴小棋听了,笑得捧着肚子直蹬脚:“杨公子这声音跟我们家姑娘的还真有几分像呢!” 郑香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小琴和小棋直起身子来,两人挤眉弄眼了一阵,手拉着手儿跑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道:“姑娘,我们俩先去做点别的事情,这儿有杨公子在,有什么事情姑娘喊他做便是了。” 杨之恒点了点头:“你们说得不错,都是机灵丫头,快去自己玩耍!” 郑香盈只觉得一张脸有些烧得慌,低头看了看地上,雪地里有两团浅浅的影子,在白亮的地上十分显眼,一个影子是她的,一个影子是杨之恒的,两人本来都长得个子高挑,被这渐渐西落的太阳一照,那影子显得更是修长了。 杨之恒的影子往她这边挪了两步,郑香盈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心中想着杨之恒准备要做什么,难道又要拉着她飞到树上去?现儿天气这么冷,她可不想到上头去受冻。正在胡思乱想着,就觉得自己的手掌落入一只手中,温热的气息从杨之恒的手掌上传了过来:“她们走了,总算是清净了,你要补偿我,陪我好好说说话儿。” 郑香盈抬起头来望了望杨之恒,见他笑容满脸的望着自己,神色温柔,心中一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真是将他的一颗心完全捧给了自己,没有半分保留,就如透明的水晶,淡淡的折射着那熠熠光辉。 “咱们去梅林那边,你去年给我寻的骨里红梅,我已经嫁接出几株来了,带你去瞧瞧。”郑香盈忽然想起那骨里红梅花来,去年杨之恒替她寻了几株,自己今年嫁接了几株,寻了几个好的老梅桩,特地造型定位,嫁接的骨里红梅全开了,那新长出来的枝条也是通体发红,被阳光一照鲜艳无比。 “香盈,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情。”站在骨里红梅前看了一阵子,杨之恒忽然想起了郑香林送他荷包的事情来。见郑香盈不解的看着自己,他伸手从袖带里摸出了一个荷包:“今日有人送了我一个荷包。” 郑香盈接过那荷包看了看,虽说原来没见过这荷包,可她略微一思索便知道定然是郑香林给杨之恒的,毕竟今日来的三姐妹里边只有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大家在一起。回想到郑香林坐在凉亭里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郑香盈忽然失声笑了起来,自己还以为她是因着家里头管账的糟心事烦恼呢,没想到这大冬天的,郑香林竟然怀起春来。 “我大姐姐对你可真好。”郑香盈捻着荷包穗子,抬头望了杨之恒一眼,这人长得俊便是招桃花,看来郑香林是看中杨之恒了。将荷包掂了掂,沉甸甸的,里边该装着一些银子,郑香盈满脸带笑道:“怕你没银子花销给你送银子来了?” 杨之恒一脸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她,她便奔了进来塞了这个荷包给我,还说让我拿了里边的银子去赎身,剩下的银子拿去做本钱什么的……”说到此处,停住话头,朝着郑香盈挤了挤眼睛:“她还说了更奇怪的话呢,你想不想听?” 第一百四十五章嬉闹处两小无猜 “你想说便说,何必问我。”郑香盈哑然失笑,这杨之恒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了,他那破风流韵事有什么好听的,大不了是郑香林向他表了爱慕之情。 杨之恒见郑香盈兴趣缺缺,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她让我以后去上门求亲。” 这下郑香盈还真吃了一惊,素日里瞧着郑香林是个胆小的,没想到今日她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真真是匪夷所思:“她叫你以后去求亲?什么时候?” “没说,我想该是让我发达了以后罢?”杨之恒一副深思的表情:“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呢。” “你还真想去求亲?”郑香盈双手叉腰,恶狠狠的吼了一句,转身便走,杨之恒心中一着急,飞身过去捉住她的手,一把将那荷包夺了下来扔在雪地里边,一双眼睛盯住郑香盈不放:“你还真生气了?不过是和你开开玩笑罢了。” 郑香盈回眸一笑,眼睛里全是得意的神色:“我也是与你开玩笑的。” “香盈,你!”杨之恒被郑香盈噎了下,瞧着她那双清亮亮带着些狡黠的眼睛,忽然间那怒气又不翼而飞,鼻子下边似乎有微微的清香,让他心中一软,不由自主手中用力,便将郑香盈揽在了怀中。 郑香盈有几分慌乱,尽管上回因着那条死蛇与杨之恒亲密接触过,可像现在这样氛围正常下出现这种姿势,让她忽然就害羞起来。杨之恒个子很高,她还只到他的下巴那里,被他抱在怀中,从背后看几乎会见不着她的脑袋,只能依稀见到她几根秀发在他肩膀上飞舞。 他的肩膀很宽,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气息在耳边,热热的撩拨着她的心。郑香盈觉得拦腰抱住自己的那双手似乎越来越紧了些,她寸步都不能动弹,只能低头感觉着杨之恒那有力的拥抱。 “请问,可以将我放开吗?”郑香盈十分担心自己的腰肢会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8 被他抱断:“你抱得这么紧,我都快要断气了。” 杨之恒听了这娇嗔的话,心中一慌,赶紧将手松开了些,可依旧没有让郑香盈脱离他的怀抱,低头瞧了瞧郑香盈,嘴角露出快活的笑容来:“香盈,在边关的时候,我没事情做便想着你,总是盼着能见到你就好,可是一见到你,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了。”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做了逃兵罢?”郑香盈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来,据说在战场上做逃兵的都会要军法处置,她有些担心的望了望杨之恒,他该不会这般糊涂罢? “香盈,你在说什么呢?”杨之恒咧嘴笑了笑,他的香盈总算有不知道的时候了,逃兵是指在战场上打仗偷偷逃跑的那种,现儿边境歌舞升平,狼烟未起,哪里来的逃兵?“我怎么会做逃兵呢,我可是跟大将军请过假的!” 其实素日西北里还算安宁,北狄人也只是在秋季大举进关来抢劫粮食回去过冬而已,所以大将军听杨之恒说想要回家过年,很慷慨的准了他的假:“好好与家人团聚,过了上元节再回来,这边也没什么事儿。” 或许大将军是看了豫王的面子,也或许自己平日里替他做了不少事情,反正大将军答应了他的请假,杨之恒一蹦三尺高,骑了马便狂奔着来了荥阳。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轻轻吐了一口气:“你怎么着也该先回洛阳去看看你师父的。” “师父去了京城。”一提到焦大,杨之恒有几分闷闷不乐,一双脚将地上的雪猜得咯吱咯吱的响:“师父这两年去京城的次数多了,而且好像事情还很机密,以前他去做什么都会告诉我,可每次去京城都守口如瓶。” “可能焦大叔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郑香盈眼前出现了初识焦大师徒的模样,他骑着一匹骏马,手中射出飞镖便将那惊马给击毙,这样身手不凡的人,又在替豫王做事情,肯定有许多秘密需要保守,若是随意说出口来,只怕是十个焦大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自然知道有很多事情师父不能说出口,只是心里觉得难过,自己不能替他去分忧解难。”杨之恒自嘲的摇了摇头:“或许送我去从军,也有我师父的意思在里边呢。” 皇宫里的琉璃瓦上依稀有些白雪,冷冷的反射着远处的宫灯,一点点微凉,似乎刺着人的眼睛一般。清华宫的大殿里边一片明亮,宫人们正在服侍着许璟换衣裳,今日初一,他带着文武百官去天坛祭天,回来以后只觉得全身不舒服,或许是坐得久了,四肢有些隐隐作痛。 “皇上,今日是初一,该去未央宫皇后娘娘那边。”八喜尖着声音在许璟的耳边提醒了一声,许璟楞了楞,点了点头:“朕知道,歇息片刻就过去。”稍稍停顿了下,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了那个定窑细瓷茶渣,上边绘有九条金龙,张牙舞爪的似乎要从茶盏上头飞出身来。 “那几个青衣卫头目可曾到了?”许璟喝了一口茶,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耷拉着眼皮子问了一声。 “皇上,早已到了,今日下午便已经停在宫门宿卫处等着皇上召见呢。”八喜佝偻着背,垂手立在一侧,那声音十分阴柔:“要不要去传唤他们进来?” “传。”许璟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身子往后倒了倒,忽然间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又是一年过去了,这皇宫里还是那样冷冷清清,没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他也越发没有了与妃嫔调笑的兴致。 不多时一行人由内侍领着鱼贯而入,见了许璟跪倒高呼万岁,等着许璟让他们站起来,众人才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立在一侧。 “众位头领,这一年各地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异样的动静?”青衣卫乃是太祖所创,各代皇上都沿用了这一暗卫机制,有一半人留在京城,与禁卫军一起保卫皇上安危,还有一半人分散各地,替皇上去做各种事情,或是监视各地的王爷,或是去暗访当地的官吏。 “皇上,楚王年前扩充了亲卫。”一个青衣人上前一步,拱手回话:“原来楚王有五千亲卫,皆散入当地指挥卫所,年前又多招了两千,这两千人并未入卫所,而是送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操练。” “哦?竟有此事?继续彻查。”许璟听了这话默然,他这个弟弟想要做什么?招两千亲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为何要送去隐秘的地方操练,他是准备对付谁? “皇上,鲁王最近动向也十分可疑,属下发现他与朝中不少重臣有书信来往,也曾截获几封,细细看过却没有旁的不妥言辞。”一个青衣卫也站了出来回禀:“即便如此,这王爷与朝廷重臣来往密切总也不太好。”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许璟听了心中有几分微微的怒气,鲁王是他的大哥,乃是静太妃所出,当时父皇在位时极其宠爱静太妃,爱屋及乌,也对大哥十分喜爱,常常摩着他的头顶道:“此乃我家芝兰玉树也。” 难道这么多年大哥还没死心,见着自己膝下空虚,还在觊觎这皇位不成?许璟只觉自己心中焦躁,一双手捏紧了椅子扶手,只觉得似乎有针在刺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间便麻了起来。 “皇上,皇上?”立在一侧的八喜瞧着似乎有些不对,赶着上去喊了一声,许璟闭了闭眼,吩咐道:“给朕取一丸药过来。” “着。”八喜应了一声,慌慌张张跑到旁边的屋子去取药,许璟闭着眼睛继续问:“豫王那边如何?可有旁的动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都做到了王爷的位置上边,可心中还是在想着更高的位置,他还没咽气呢,一个个便张罗了起来! “回皇上的话,属下并未见豫王有何不妥举动,豫王一切照旧,每日只是与一些文人清客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地方的指挥卫所他也没有任何来往,安安心心在做他的闲散王爷。”焦大站在许璟面前,平静的望着那一张略显苍老的脸,那张脸很是奇怪,白白净净不说,上边没有一根胡须。 “朕的四弟……”许璟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双手微微敲打着扶手背,喃喃自语道:“他还是那般视富贵如浮云,难得,难得。” 楚王与豫王都是许璟一母同胞的弟弟,虽然一母同胞,三人性格都不相同。楚王与豫王相比,许璟更喜欢豫王,因着楚王自小便嚣张霸道,豫王却从来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昔日先皇封王之时,曾与他们兄弟调笑,问他们自己想要去哪块封地,楚王指着江南道:“皇儿要去那最富庶之地。”而豫王只是笑着站在一旁:“随父皇赏赐便是了。” 年纪大了些到了给两人指婚的时候,楚王见许璟娶的是陈国公府家的小姐,非得也要娶陈国公府家的小姐为妻,成日里寻着先皇求娶。而豫王却依旧风轻云淡:“指婚由父皇做主便是。”熟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09 料先皇也嫌楚王过于张扬,只给他指了那中书省平章政事家的小姐,而阴差阳错的将那陈国公府家的小姐指给了豫王。 他得知先皇的旨意以后很是高兴,携了豫王的手道:“咱们成了连襟。” 陈皇后也出身陈国公府,乃是豫王妃的堂姐,有了这层裙带关系,许璟与豫王的关系更是亲密,平日里对豫王的赏赐丰厚,每年分下去的祭祀礼都要比给旁的王爷厚重些。 豫王对于许璟也与旁人不同,虽然身在异乡,每年豫王都会写不少家书给许璟,向他说些家中趣事,就如寻常百姓那般鸿雁来往,这让许璟觉得心中十分舒服。虽然豫王只说了些儿女趣事,只说了饮酒作诗,可放下了朝中各种杂务来看他的家书,不能不说是一种享受。 、 豫王,毕竟是与旁人不同的。许璟点了点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白衣少年,英俊儒雅,衣袂翩翩,站在那里光彩夺目,仿若游龙出海一般。 ☆、第71章 粉墨登场唱大戏 金瓴闪着冷冷的光芒,寒光在禁卫军的刀剑上不住的跳跃,在这苍茫的夜色里,整座皇宫显得格外冷清,完全没有大年初一的热闹气氛。御花园里静静的一片,只有那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似乎有人正在小径里走动。 “各位头领辛苦了,在京里盘旋几日便回去罢,还望各位继续为皇上效力,不得松懈。”八喜将众位青衣卫头领送到宿卫处门口,尖着嗓子说了几句,众位青衣卫头领笑着答应了下来,各自纷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焦大是最后一个转身离去的,在他经过八喜身边的时候,夜风微起,内侍宽大的袍袖被吹拂了起来,有一只冰冷枯瘦的手轻轻擦过他的手,一颗小小的蜡丸倏忽没入他的掌心,就如屋檐上滴下了一颗水珠般,冷冷的融在掌心的一团温热里。 寒风呼啸,宿卫处前的树影不住摇晃,仿佛一群起舞的宫人,但远远瞧着黑压压的一片也有些令人恐惧。焦大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边走了过去,打开自己的房门,用打火石将油灯点亮。 一枚小小的蜡丸,闪着淡淡的光,在灯光下一滚,转瞬便不见了踪影,焦大掂了掂手中那个小小的铁管儿,左手拿下挂在墙上的那把刀子,刀鞘上的宝石“喀拉”的响了一声,刀鞘上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他将那铁管儿塞进那小洞里,又轻轻按了刀子的一侧,宝石又重新归位,再也看不出那里有个机关。 躺回床上,焦大挥手将油灯扑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没有丝毫睡意,抱着刀子静静的躺在那里。这宫里可不是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等着明日出去以后再补眠,焦大的手摸了摸刀鞘,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之恒这孩子,此时大概又去荥阳了,自己回去与豫王复命以后只需直接去荥阳将他逮着便是。 早晨起来空气清新,阳光晴好,树上的积雪正簌簌的在往下边掉落,屋檐上不时会有大块的积雪滑了下来,发出“扑扑”的响声,引起小丫头子们的一片惊呼:“好大的一块,掉下来的声音真吓人!” 杨之恒站在窗户边上往里边那进屋子瞧了瞧,心中甚是得意,今日他特地起个大早,免得又被郑香盈笑话,说他乃是万年睡兽转世。昨日吃晚饭的时候方妈妈还一直拿他前夜里头一边睡觉一边吃饭的事情说道,惊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何时竟然有了这种功力。 “香盈。”一个水碧色的身影从内室里边走了出来,那衣裳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便如白玉一般,杨之恒瞧着那个身影,心中便好一阵砰砰乱跳,他忍不住开口喊了她一声,郑香盈抬起头来往前边看了一眼,惊讶的“嗳哟”了一声:“万年睡兽,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不许你这么喊我,你该喊我之恒!”杨之恒从窗户里边飘然而出,落在了郑香盈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若是以后你再这么喊我,喊一句我便……”转了转眼睛,见着院子里头没有人,杨之恒迅速的将郑香盈搂在怀里挨了挨她的头顶:“我便这样搂着你,让你透不过气!” 郑香盈挣扎着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嗔怨的看了他一眼:“小琴在内室替我折被子呢,若是被她出来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谁叫你喊我叫做万年睡兽?人家分明也就是那晚上想睡而已。”杨之恒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回:“最多只能叫百年睡兽罢?” 郑香盈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好罢,那就百年睡兽好了。” “今日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做?”杨之恒很热心的到处望了望:“要不要我替你将围墙再修得高一些?” 郑香盈没有说话,走到秋千架子前,用脚将那木板上边的雪踢掉,一只脚踩着秋千板子,一只脚蹬着地面来回摇晃了几下。皑皑白雪冷冷的泛着光,郑香盈瞅着那冰冷的艳光,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围墙修高些这种事儿不用你来做,你来帮我做一件大事。”郑香盈望了望跟着走了过来的杨之恒,表情严肃:“这真是一件大事,我想郑重的托付于你。” 杨之恒见郑香盈这模样,也吃了一惊,急切的凑了过来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吩咐便是。” 郑香盈蹙着眉头,脑子里转得飞快,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主意,可却又不知道究竟可不可行。望了望杨之恒,她轻声问了一句:“百年睡兽,你能装鬼吗?” “装鬼?”杨之恒眼睛里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来:“若是在晚上,我肯定能装出来,而且能装得很像。” “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你替我装一回鬼,我要审问一个人。”郑香盈抿了抿嘴角,她曾在郑信诚与郑夫人灵位前发誓要替他们捉拿凶手,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出幕后的黑手来,她怎么着也得要借助杨之恒的好武艺替她打破这中间的缺口。 直到现在她依旧在怀疑郑信隆,那日他鬼鬼祟祟的从内院出来,绝不会是他说的那个借口,她有一种直觉,他必然与自己父母的死有关系,可自己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怀疑都是凭空猜测,她想要赌一把,赌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 “你说说看,究竟要让我怎么做?”杨之恒见郑香盈一脸沉思的表情,伸手拉了拉秋千绳索:“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郑香盈回眸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你呀,先去七房老宅扮一回鬼罢,悄悄的将我大姐姐那个荷包送回去,你还真准备带在身上不成?” 杨之恒被郑香盈取笑得红了一张脸,跳着脚道:“我这就去你那老宅子送荷包,免得被你日日取笑。” “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去?”郑香盈拉住了杨之恒的衣袖:“怎么着也该等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0 着天黑以后再过去比较好,免得让人瞧见了,对大姐姐闺誉不利。” “我才不等到天黑呢,免得你又要取笑我,从昨日到今日,你都不知道拿着这荷包说了多少次了。”杨之恒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我要直接走进去,将荷包摔到她面前,直接告诉她我喜欢的是郑香盈,不是她!” “你可不能这么做!”郑香盈有几分紧张,连忙喊住他:“我取笑你也只不过是心里头不舒服罢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跟我计较这个?” 杨之恒眼睛一亮,飞快的奔回了郑香盈身边:“你说的是真话?你是不是……”他恍然大悟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嘻嘻的拍着手笑了起来:“香盈,你是不是在吃醋?”瞧着郑香盈粉色的脸颊,杨之恒快活得跳了起来:“只要你觉得开心,你多说便多说罢,我不在意!” 郑香盈瞧着他一蹦三尺高,都差点蹿到了身后的大树上头,不由得心中感叹,毕竟杨之恒还是个孩子,有时候瞧着正经得像个大人,可这时候便本性流露了。 正月的夜晚都来得要早一些,还只到酉时,外边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这初二的夜空里没有月亮,只有冷清的几点星子正在不住的在闪动,仿佛调皮的小孩子在眨着眼睛一般,又仿佛是那窥探着人间秘密的眼睛,正冷冷的望着世人心中不被人知的角落。 “姑娘,外边风大,咱们进去罢。”墙上的缝隙里边插着一只气死风灯,小莺陪着郑香林站在抄手游廊下头,望着院子里边的数竿修竹晃动,轻轻的劝了郑香林一声。自从归真园回来以后,自家姑娘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时常一个人坐着发怔,还不住微微的笑,瞧得小莺心上心下,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来。 外边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瞧着一些黑影在移动,可郑香林却依旧在往外边张望,仿佛那门口会忽然出现一个人来。小莺瞧着郑香林这模样儿,不由得轻轻叹气,自家姑娘这个样儿可怎么行,再过几日还不知道会成一副什么模样呢。 “坐到外边吹风,你觉得自己身子骨好了去?”王姨娘的声音在后边冷冷的响起,郑香林唬了一跳,转过脸来,怯生生的看了王姨娘一眼:“我这就进去。” 小莺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感激过王姨娘,提起那盏气死风灯,慢慢的引着郑香林走了进去。刚刚推开内室的门,忽然一阵冷风刮了起来,气死风灯不住的打着旋儿,好半日也不肯停下来。 “这风可来得真是怪异。”小莺有些伸手捧住了灯笼,此时就见一条黑影极其诡异的从身后掠了过去,小莺只觉自己脖子发凉,站在那里僵硬着一双手,好半天都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她才怯生生的抬眼望了望郑香林,轻声问了一句:“姑娘,你方才你有没有瞧见那猫从咱们身边跑过去?” 怕吓了郑香林,小莺不敢说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只能含糊指着说瞧见了家中的黑猫。郑香林心不在焉道:“我却没有瞧见,可能是从你那边过去了罢。” 小莺应了一声没有再答话,提着灯笼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郑香林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她:“进去罢,你方才不是喊我进去的?怎么这会子倒不动了。” 小莺大着胆子将门推开,气死风灯昏暗的一团影子只照见她们两人周围,两人摸索着走到桌子边,小莺将油灯点上,屋子里边这才光亮了许多。小莺转头打量了下房间,还是原来的布置,没有半分异样,不由得嘲笑了下自己的胆小,这时就听耳畔传来一声轻呼,转脸一看,就见郑香林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捉着胸口的衣裳,就如泥塑木雕一般。 “姑娘,你怎么了?”小莺奇怪的问了一句,她顺着郑香林的眼神看了下去,桌子的一角躺着一个荷包,很熟悉的颜色,很熟悉的刺绣。 那是郑香林昨日送出去的那个荷包,上头还沾了几颗麦子的空壳,一点点微微的刺扎在荷包上边,就如添了一团花纹般。 第一百四十七章存心事疑神疑鬼 “拜年拜到初七八,空了碟儿清了盘”,这是大周的一句俗语,也就是说出门拜年只到每年的初七八就停了,初八以后春节算是完结,大家照常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去,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街道上的铺面也基本上全开业了。 初八的夜空,天边有一轮清冷的月,旁边还有几颗星子正不住的在闪动,似乎与寒月的清辉相呼应。月色与星辉照着荥阳城外的小路,反着一点点阴冷的光。路上有一个喝得半醉的人,正拿着酒葫芦跌跌撞撞的往自己家里赶,口中还在不住的唱着小曲儿:“大姑娘花花绿绿着粉搽脂……” 慢慢的走到了一个拐弯处,路边有一丛高大的树木,阴森森的一团笼在那里,就如一个妖怪张大了嘴巴等着猎物落入口中一般。那半醉的人依旧兴致勃勃的哼着小曲儿往前边走,这小曲儿还没哼完,脚下却绊住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人淬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是谁扔了这么大一块东西在地上?”那人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的爬了起来,一地的雪让他几乎要跳了起来,只觉手掌全部是一片冰凉。他骂骂咧咧的往那堆东西踢了一脚:“什么东西,敢绊你大爷?” 落脚处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那人有几分奇怪,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人正躺在雪地里。他哈哈一笑,伸手便去拉那人:“你也是喝酒喝多了不成?怎么躺在了这里?快些起来,咱们一道回去。” 躺在地上那人被他一扯,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头发披在肩膀上,遮住了半张脸。那喝得半醉的人望了一眼他,打着酒嗝道:“你是哪个村的?是张家坳的不?把头发弄到后边让我瞧瞧你是谁家里的?” 坐在地上那人也不答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来将头发拢到了脑后,露出一张白得如纸般的脸,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那半醉之人,然后用一种古怪的声音问道:“你有一年多没见过我了,今晚见了面,你可还认识我?” “你、你、你是……”那喝得半醉的人睁眼瞧了瞧自己面前的这张脸,忽然间惊骇得魂飞魄散,那点醉意早就惊到了九霄云外:“你是……”他的牙齿不住的打着颤,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坐在地上那人哈哈一笑,整个人轻飘飘的浮了起来,飘在了半空中:“张阿大,你还记得我?还记得被你害死的郑信诚?” 那喝得半醉的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如蒜:“十八爷,你可不是阿大害死的,你找错人了,你该去找我们四爷,是他害死你的,可不管我们的事!” “找郑信隆?他是我兄弟,怎么会害我?”郑信诚冷冷一笑:“休得花言巧语,跟我去阎王爷那里把话说清楚!”一边说着话,他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1 一双手慢慢的伸了过来,直奔张阿大的脖子。 眼见着那长长的手指就要掐到自己脖子上边来,张阿大唬得全身筛糠一般抖了个不停:“十八爷,你真不是阿大害死的,阿大只是个长随,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你?只不过是听了我们四爷吩咐,去买了几包神仙粉回来罢了。” 一阵风刮了过来,路边的大树不住的摇晃着身子,上边的雪花末子慢慢的抖落下来,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雪地上,衣裳不住的在飞舞着,那影子也跟着不住的晃动,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张阿大麻了半边身子,哪里敢抬头再看?就听耳边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如诉如泣:“你的主子还杀了我,可他阳气重,我现在找不了他,只能来找你了……” “夫人,夫人……”张阿大听着那声音,魂飞魄散,抬起头来一望,就见郑夫人站在不远处,整个人浮在空中一般,长长的群裳拖到地上,少说也有好几尺。“夫人,你的死与我实在无关……其实我们家爷那日也只是想进内室找那借据,若夫人装着睡着了,也便没事了。” 郑夫人呵呵一笑,尖细的声音如泣如诉:“那你说我的死是怪自己了?” 那张阿大唬得一个人全瘫软在了雪地上,不住哀求道:“夫人,不管怎么说,你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干系,求你去找我们家四爷罢,小的只是听命于人。” “什么叫听命于人?难道你便没有一点是非曲直?”郑夫人忽然暴怒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杀气腾腾:“你不用再狡辩,我给两条路让你自己选,第一条便是明日去荥阳知府衙门自首,将那郑信隆所作所为供了出来,第二条路便是……”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如从牙齿缝里漏出来一般:“你跟我们去地府见阎王爷!” 说话间,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张阿大的脖子,他闭着眼睛狂叫了起来:“我明日去荥阳知府衙门,十八爷,夫人,你们就放过小人罢!”嘶喊间,一股热流从他的双腿间滴滴答答的留了出来,腾腾的冒起了一股淡淡的白烟。 “哼,竟然还吓得尿了裤子。”郑信诚将手放了下来:“我今晚暂且饶过你,你若是爽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转脸朝着郑夫人招呼了一声:“老婆子,咱们先回地府去,明日看看他究竟去还是不去。” 郑夫人的脸上一阵扭曲,露出古怪的神色来,就听她咬着牙道:“老头子,听你的。” 就见郑信诚身子飘了起来,飘到郑夫人身边,伸手带住她的腰,转瞬间两人便不见了踪影,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张阿大抖抖索索的爬了起来,醉意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的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到处是一片寂静,什么声息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挠了挠脑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莫非我是在做梦?”这话刚说完,树林里边传出了桀桀怪叫,扑啦啦的一声响,树枝上落下飘飘的积雪,一只夜枭扑扇着翅膀带了些雪花末子从树梢飞起,直直的往夜空里扑了去。 夜枭叫处有人亡,张阿大站在那里,两条腿就如灌了铅一般,好半天都提不起来,一颗心颤颤的落不了底。好半日他才狂叫了一声,拔腿便往自己家里跑了去。 “他走了。”树林里传出轻微的说话声,杨之恒伸出手来将脸上的一层薄薄的面粉皮儿撕了下来,拿到手里头看了看:“这层皮也能将他骗过去,真是喝酒喝多了。” 郑香盈坐在雪地里,费力的将自己脚下的一双木拐拆下来,一边笑着回答:“他本就心虚,今日月光又不亮,还喝醉了酒,即便只有三四分像,瞧着也和真人来了一样。”她得意的举起那一对拐杖在杨之恒面前晃了晃:“你会轻功我会踩高跷,他怎么样也想不烂为何雪地上没有脚印。” 杨之恒瞧了一眼郑香盈,见她笑得十分得意,不免取笑道:“可我瞧着你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若不是扶着树,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郑香盈脸上一红,跺了跺脚:“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有摔在地上,也将那张阿大骗了过去。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郑香盈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望向杨之恒:“怎么你忽然将词给改了?方才你不该喊我夫人的?怎么变成了老婆子?若是那张阿大是我们家的下人肯定就会知道是旁人假扮的,我父亲从来都只喊我母亲为夫人。” “我觉得老婆子显得更亲热些。”杨之恒挠了挠脑袋:“你喊我老头子,我听了觉得很是舒服,巴不得你多喊我几声呢。”他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今晚我的戏演得好,你该好好嘉奖我,多喊几声老头子听听?” “才不喊,难听死了。”郑香盈低头将双拐收了起来,用力拍了拍上边的雪迹,正想往树林外边走,却被杨之恒一把拉住:“那你喊几句之恒听听,这两个字是不是很好听,比那老头子三个字又好听多了。” “自恋。”郑香盈白了他一眼,正准备拔足往外边走,忽然觉得自己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转脸一看,杨之恒拦腰抱住她,带她跃到了大树上头,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有些落到了衣领里边,凉得惊人。 “香盈,你且到这里等等,我跟去张阿大家里吓唬吓唬他。”杨之恒将郑香盈安置在了树上,伸出手将她肩膀上的雪花拍了去,一边嘟嘟囔囔道:“瞧着我这般尽心尽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喊我几声。” 郑香盈望着杨之恒飞一般远去的影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转脸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黑色的树枝与白色的积雪,低头往下一看,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杨之恒莫非前世是猴儿变的,这般喜欢往树上跑。” 张阿大跌跌撞撞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婆娘睡得正香,那鼾声在屋子外边都能听见。张阿大伸手推了推门,里边已经关上了,他用力捶了两下,心里着急得很,总觉得脑袋后边凉飕飕的,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一般。 “你这死鬼,这几晚天天喝马尿到这么晚。”张阿大的婆娘被他捶门的声音闹醒,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扯了件衣裳披上,趿拉了鞋子摸着往门边过来:“也不知道早些回来,现儿都什么辰光了!” 张阿大站在门外,一双腿抖抖索索,听着里边的脚步声慢慢近了,心里头才慢慢稳当了下来,扒着门朝里边喊了一声:“你快些,老子在外边要冻死了!” 张阿大的婆娘也是个犟人,听着他在外边扯着嗓子喊,站在门口只是冷笑:“你要冻死了管我什么事?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可有想到我?” “你他娘的不开窍的死婆娘,还不给老子开门,要我进来收拾你不成?”张阿大转脸往外边院子瞧了瞧,空荡荡的一片,可他却依旧觉得心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2 里头发麻,一心盼望着要进了屋子才觉得踏实。 第一百四十八章张阿大堂前告状 屋子里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如豆,只能照见灯下两人的脸,周围依旧是黑里透着灰,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张阿大的婆娘张罗着替他寻来了替换的衣裳,将他的裤腰带解开巴裤子褪了下来,摸了摸裤管,嘴巴撇了一撇:“还真尿了裤子?我还以为你在说笑,是在雪地里摔跤了呢。” “说笑,谁还有心思说笑!”张阿大端起桌子上的一盏冷茶,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冰冷的茶水一直流到了心底,他不由自主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站了起来用毛巾擦了下双腿,将裤子穿好,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张阿大婆娘疑惑的看了看他:“瞧你这张脸白的,就跟见了鬼一样!” 张阿大唬得身子一跳:“你看出来了?” “什么看出来了?你还真见了鬼不成?”张阿大婆娘吃惊的瞪着眼望向他,见自家男人瞪着一双眼睛,脸上有惊怖的神色,不由得声音也抖了几分,压着嗓子道:“你真见鬼了?” 张阿大点了点头:“是,真见鬼了。我见着了前年七房过世的十八爷和他夫人了。” “什么?”张阿大婆娘听了手中的东西都没拿稳,“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她声音都结巴了起来:“你真见着了?莫不是喝酒喝多了,眼睛花了没看清?” “哪能没看清!”张阿大捏了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胳膊:“十八爷还和我说了话哪!” “说……话?”这回轮到张阿大婆娘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张阿大,磕磕巴巴道:“他、他、他与你说什么了?” “他说要我去衙门那边揭发四爷害死他的事情。”张阿大此时倒是镇定了几分,拿着茶盏又仰头喝了一口,将茶盏递给婆娘:“还有热水没有?去给我添杯热的来。” 张阿大婆娘转身折到外头屋子,不多时拿了个茶壶进来,摸了摸外壁:“也凉了,将就着喝罢,回来这么晚,还想着我热茶热水的伺候着你不成。” “婆娘,你说我明日去还是不去?”张阿大端了杯子在手中不住的旋转着,心事重重:“若是真听了十八爷的话去告发了四爷,那咱们少不得会被四爷报复,可若不去府衙,就怕十八爷到时候还会来找我麻烦。” “十八爷找你麻烦?”张阿大的婆娘忽然嗤嗤的笑了起来:“当家的,你今日真是鬼话连篇!十八爷前年中秋就过世了,还来找你麻烦?他能从棺材里边爬出来不成?你究竟是灌了多少马尿才会看错人!” 刚刚说到这里,忽然张阿大婆娘全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张阿大瞧她抖个不停,奇怪的握住她的手:“婆娘,你怎么了?” “我……怎么全身就像有蚂蚁在爬一般,实在难受。”张阿大婆娘伸手不住的在身上抓来挠去:“又痒又痛!”不一会,她便抱着身子往地上一倒,擦着墙壁不住的滚了起来:“好痛,好痒,十八爷,定是我方才说话冲撞了你,求你放过我罢!” “婆娘!”张阿大惊呼了一声,自己也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半空里边,他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拜了拜:“十八爷,你放过我家婆娘,明日一早我就去知府衙门。” 话音刚落,张阿大婆娘忽然那又痛又痒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动了动手,弹了弹腿,一切如常。她惊骇的看了窗外一眼,可外边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见不着。张阿大伸手将婆娘扶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婆娘,我明日还是去趟知府衙门罢。”一想着十八爷咬牙切齿说的话,张阿大全身抖个不住,若是自己不去告发郑信隆,那十八爷自然也会说话算数将他带到阎王爷那里去。 “我还不想死……”张阿大喃喃自语:“我还有婆娘孩子要养呐。”他将棉袄脱掉,钻进了被窝,婆娘将灯吹灭也钻了进来。张阿大搂住了婆娘的身子,只觉得踏实了不少,明日就去府衙,总不能为了四爷将自己一家都搭上,他做出了决定,心里轻松下来,抱着婆娘说了几句话,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边有着一丝浅浅的朝霞,张阿大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有些魂不守舍,不住的望了望屋子里边,又转过身来瞧着几个小子丫头正在前边滚着雪球。 “阿爹,你今日便要回荥阳了?”身边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张阿大低头一看,是自己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五岁,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往上边瞧:“阿爹,下次你回来的时候还要记得给我带那糖人儿,好吃。”小五将手指塞在嘴巴里,有些眼馋的望着张阿大,仿佛他便是那个卖糖人的一般。 张阿大将小五抱了起来,贴了贴脸:“阿爹记下了。” 在前院滚雪球玩的几个孩子听着张阿大答应了小五的要求,也纷纷撒腿跑了过来,牵着张阿大的衣裳一片叽叽喳喳:“阿爹,我们也要好吃的东西!我还要红头绳扎头发!” 张阿大望着几个绕在自己膝盖旁边的儿女,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阿爹记住了,下次家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将自己的儿女逐个抱了抱,张阿大迈开步子朝院子前边的小路走了去,他婆娘听着脚步声慢慢离开,追着走了出来,捏着栏杆望外边瞧,眼泪珠子不住的掉了下来。 正月初九是钱知府每年第一日务公的日子。今日他照例来得很早,先将知府衙门里的人点了卯,然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儿,大家便开始各司其职,自己忙自己的去了。钱知府坐在府衙里边,拿了一卷书在手里看得仔细,这时就听外边响起了擂鼓的声音。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钱知府好一阵奇怪,正月初九就有人击鼓鸣冤,这兆头也太好了些。放下手中的书卷,整了整身上的常服,钱知府大步迈出了屋子,刚刚走到外边就遇着了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衙役:“大人,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要揭发一桩谋杀案!” “谋杀?”钱知府听了大吃一惊,这谋杀案非同小可,一年之内未必也能遇着一件。去年他便遇着了一起,只是那个吴大郎还算幸运,捡了一条命,那邓会长本报了个斩刑,没想到他们家动用了银子直接在京城里找了关系,刑部批复下来的文书里边道,既然吴大郎没有死,那便不能按照谋杀量刑,只能是未遂,因此改判流放西北二十年。 这流放里头也有蹊跷,若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少不得塞了银子打点,犯人在那边竟是过神仙日子,只是天气不比内地好。家里有些门道的,还能打点着减刑,虽说判了二十年,或许只需十年就能回来也未可知。 钱知府本以为去年破了这桩大案,考绩该为优等,自然也可以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3 提拔了,没想到这里头兜兜转转的,年前将眼睛都盼穿了也没见着调任的文书过来,心里知道没戏,看来今年还得继续在荥阳熬着。 此时听说有谋杀案,钱知府眼前一亮,若真是能破获了这案件,也是大功一件。想到此处来了精神,跟着衙役匆匆到了前堂,就见那里跪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状纸。钱知府坐在桌子后边,拍了一下惊堂木:“你乃何方人氏,究竟是件什么事情?” 张阿大双手将状纸举过头顶,高声回答:“小人乃是城北张家坳人氏,在荥阳郑氏三房当差,今日状告的是我的主子郑信隆,告他谋杀同族兄弟郑信诚。” 钱知府听了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事情太过蹊跷,荥阳郑氏内部的谋杀案,下人告主子,这里边怎么都透着古怪。他让师爷将那状子接了过来,匆匆看了几眼,又望了望跪在公堂上的张阿大:“若是照你所说,这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为何你到现在才来告状?” 张阿大匍匐在地上,抖抖索索道:“大人,我家主子谋杀了他的同族兄弟,此事小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却碍着郑信隆乃是小人的主子,敢怒而不敢言。昔日十八爷郑信诚才过世,尸首停在义庄的时候,小人也曾带着香烛想要替自家主子烧点前纸给他,可那夜阴风阵阵着实吓人,小人只在义庄停尸的那处跪拜了十八爷便走了……”张阿大一边说着一边身子觳觫,眼前似乎出现了义庄那阴暗的月夜,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更是骇怕,原来十八爷从那一日起便跟上他了,只是自己竟然不知道! “谁要你啰嗦那么多,拣着要紧的说!”师爷在旁边听着张阿大说得离题千里,叱喝,一声:“大人是问你何故两年后才来替郑信诚喊冤?” “昨日小人做梦见到十八爷,十八爷说若我不替他来申冤,那他便要将小人带走,小人心里害怕,今日一起来便过来替十八爷喊冤了。”张阿大跪直了身子,说得一本正经,公堂上的人听着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原来竟然只是做了个梦便来喊冤了!”钱知府拿着那状纸看了又看:“那你这状纸上说的可是真话?” “小人所说,句句是实,不敢有半句谎言!”张阿大点了点头:“大人若是不相信,尽管可以找我们家四爷来对质,还有另外一个长随也知晓此事,大人也可以传他过来。” 钱知府拿着状纸看了看,这事情可真不好办,荥阳郑家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虽然是件谋杀案,确实归自己管,可郑家愿不愿意将这事情宣扬出去还未可而知。正在为难之时,就听外边的鸣冤鼓又咚咚的响了起来。 ☆、第72章 为查案寻寻觅觅 府衙的北面摆着一面大鼓,若有冤情上诉,便可从鼓座下抽出两根鼓槌击鼓鸣冤,因此这面鼓也叫做鸣冤鼓。 鸣冤鼓的前边站着一个女子,紧紧的咬着嘴唇,手里拿着两根木槌正在沉稳的击打着鼓面,沉闷的响声一声声的扩散了出去,吸引着街边经过的百姓驻足围观。 “呔,你是何人,有什么冤情?知府大人叫你进去!”从府衙里走出一个衙役,斜着眼儿看了看郑香盈,发现有几分面熟,再看看她身上穿着颇为精致,身边还跟着丫鬟婆子,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声音赶紧低了几分:“小姐请随我进来。” 郑香盈将鼓槌放到鼓座下边,整了整衣裳,从容不迫的跟着那衙役走了进去,钱知府见着郑香盈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大吃了一惊:“郑小姐,今日你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大人!”郑香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一张状纸高高举起:“昨日小女子偶得一梦,我父亲在梦里对我说今日会有人来这里陈诉他与母亲的死因,让我来知府衙门这边击鼓鸣冤,还请大人明察。” 钱知府听了一愣,这郑小姐莫非便是那郑信诚的女儿?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通知那郑家,看看如何将这事情给遮掩了过去,没想到郑家却来人了,来的人还是自己熟悉的,不敢得罪的人。 哪里敢让郑香盈跪着,钱知府赶紧让师爷将郑香盈的状纸拿了过来,一面吩咐鲁妈妈与小翠:“快些将你们家小姐搀扶起来!”许二公子喜欢的人,他可得罪不起,只恨不能替她端张椅子来坐着,可又怕做得太过了些遭人诟病,钱知府这才将一颗热腾腾想要巴结的心思拼命扑住。 “郑小姐,你莫要着急,本府一定会将你父母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钱知府慢慢将那状纸看完,心中也有了一些疑惑,郑香盈举证的东西实在详尽,可他却还拿不准究竟该不该发签子去拿人,毕竟这中间隔了个荥阳郑氏,多多少少要给几分面子。 “既然钱知府如此笃定,那便请钱知府下令去捉人罢。”郑香盈望着钱知府微微一笑:“我相信大人定不会放过那元凶的。” “那自然是。”思前想后,有苦主前来告状,自己不能不受理,钱知府咬着牙从筒子里拿出一支签子,亲笔写上郑信隆的名字,高高的擎了起来交给捕快头儿:“快去将郑信隆拿到公堂来!” 郑信隆正在家里睡得香,昨晚他去了赌坊,一掷千金的豪赌了几把,那感觉真是爽得很,只是最后却输得口袋空空的回来,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色有些微微的鱼肚白,他才瞌睡上来,一睡便睡到日上三竿。 正睡得香甜,就听外边一阵喧哗,门板儿被拍得山响,外边喊门的声音很是焦急:“四爷,四爷!” 郑信隆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声:“喊魂呢!”一边爬起来趿拉了鞋子去开门,才将门打开,就见外边一个身子扑了进来,一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哭哭啼啼道:“四爷,外边来了捕快,说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要来捉拿你呢。” 郑信隆听了这话,吓得立刻清醒过来,将怀里的姨娘推开些,急急忙忙就去床边摸衣裳:“你大清早来吓唬我!怎么会有捕快来我们郑家捉人的事情!” 那姨娘扭着身子,捏着手帕子跟了过来,眼睛红得跟个桃子似的:“四爷,我也不知道哇,方才带着丫鬟在园子里散步,觑着几个穿捕快衣裳的人进了内院那边,敢过去在后门打听了下才知道竟是奉命来拿四爷的,至于是什么事情,婢妾也不知道哪。” “没用的东西!”郑信隆一把将那哭哭啼啼的姨娘推开,将外边织锦袍子的纽子扣上,弯下身去穿袜子,脑子里边转得飞快,究竟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知府大人要抓自己?若只是小事,想必这捉人的签子也发不下来,看来该是大事。 抖着手将袜子鞋子穿好,直起身来,手心里边已经是一掌的汗,那姨娘此时已经没有再哭哭啼啼,而是拿着一双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4 眼睛望着他:“四爷,没什么大事罢?” 郑信隆素日里最喜欢这姨娘,可今日瞧着他实在生厌,将她推开了些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心里边只是慌慌乱乱的一片。自己平常去赌坊赌钱,青楼狎妓:这些都不会是知府大人要捉拿自己的原因,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一颗心慢慢的提了起来,莫非还是前年的事情? “不会,不会,怎么会是那件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有谁还会想到?”郑信隆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着,眼睛瞟着不远处来了几个捕快,手里拿着锁链,身边还有家里边的总管事相陪。 “你便是郑信隆?”几个捕快走到郑信隆面前,拿着签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知府大人发了捉人的签子,郑爷,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只能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听着几个捕快说得客客气气,郑信隆的心才放了下来,望了望那总管事,就见他朝自己摆了摆手又伸手指了指南边那个方向,心里立刻明白父亲已经派人去给大房送信。即便是有天大的事情,族里也应该会替他兜着,大伯父可是个最最爱面子的人,怎么着也不会让他去牢房受苦。想到这里,郑信隆放下心来,昂着头跟着那两个捕快大步走了出去。 郑氏大房的大堂里气氛凝重,郑三太爷望着郑大太爷满脸愁容:“大哥,这可怎生是好?七房那个丫头竟然还不死心,跑去荥阳府衙状告信隆谋害了她的父母!” “她是发疯了不成?”郑大太爷用力拍了一掌,那桌子发出了沉闷的嗡嗡之声:“她是嫌我们荥阳郑氏太风平浪静了些,想要闹出笑话给世人看不成?”郑大太爷的两颊通红,前胸不住的在起伏着,大口大口的粗气都喘不过来。 回想起当时郑夫人死的时候,七房那丫头拉着信隆,口口声声喊着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这事情当时不已经揭过了?大家也查看过了,确认了郑夫人不是被谋害的,怎么时隔两年她又将这事情翻了出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倔强的脸,昂然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裳被秋风吹得不住的舞动,她的眼睛里边仿佛有一簇怒火在燃烧,死死盯着郑信隆不放。 “这丫头是钻了牛角尖了。”郑大太爷摇了摇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女儿揪住伯父不放,非得要送他进牢房才好。这真是家门不幸,旁人还没来拿捏郑氏的错处,自己倒内乱起来!” “大哥,你总得想想法子,信隆现儿已经被捕快带走了。”郑三太爷坐在那里有几分焦急,早些年他因着贪墨被革职的时候都没现在这般着急,郑香盈状告郑信隆谋杀,若是案子定下来,这可是要判死刑的! “你着急什么,信隆又没有杀人,怎么会获罪?”郑大太爷望着脑门上爆了一片汗珠子的郑三太爷,伸手将茶盏拿了起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我只是想着该怎么样将这件事儿压下去。” 郑三太爷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心里边一颤一颤的,实在不稳当,郑信隆究竟有没有做这事情他不知道,可七房那丫头既然敢去告状,肯定是得了什么证据,不由得他心中不着急。“大哥,不管怎么说,非得你出面才行,咱们郑氏你的面子最大,你先去知府衙门将这事情给压下来再说。”郑三太爷低声下气的求着郑大太爷,刚刚擦过的额头又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被郑三太爷捧得心中舒舒服服,郑大太爷将茶盏放到了一旁,沉吟了一声:“好罢,这事儿也只能我去出面了,怎么着也先得让七房那香盈丫头将状纸给撤了才行,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得了郑大太爷这句话,郑三太爷这才安下心来,坐直了身子,继续奉承了郑大太爷一句:“在荥阳大哥说话可是作得数的,想来知府大人也会卖你的面子,毕竟你们说起来还是亲家呢。” “可不是吗?”郑大太爷又想起了这一层关系来:“知府大人的儿子还是我的孙女婿呢。”钱大公子聘的正是老六的女儿郑香依,就等着过两年春闱以后完婚,这点亲戚面子难道都不能给? 被郑三太爷催促着,郑大太爷带着管事来到荥阳知府衙门。刚刚走到围墙那里,便瞧着那边黑鸦鸦的一片,府衙外头瞧着都是人,不少的人还踮着脚尖望里边瞧。郑大太爷见了这场景便愤愤然:“瞧这香盈丫头给闹的,真真不像话!” 管事走上前去,分开众人朝里边喊了一句:“让路,让路,郑氏族长到了!” 听了这喊声,围观的群众皆回过头来盯住了郑大太爷与郑三太爷,嘁嘁喳喳的议论了起来,郑大太爷只觉面上一窘,朝那管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背着手在身后,迈着慢悠悠的八字步子走进了公堂。 挤到公堂上边,就见郑香盈站在公堂左侧,郑信隆站在右侧,中间跪了一个人,郑大太爷不认识,可郑三太爷却熟得很,他惊讶的走到前边瞧了瞧,认定了是郑信隆的长随张阿大,伸出腿去便踢了他一脚:“你这低贱的东西,怎么跪在这里?” 张阿大被郑三太爷踢得倒在了一旁,抬起头来看了郑三太爷一眼,然后很坚定的回复道:“我是受了十八爷的嘱咐,特地来知府衙门为他说明冤屈的。”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十八爷委托你?十八爷都入土快两年了!”郑三太爷不怒反笑,指着张阿大道:“你是疯了不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百五十章郑信隆对质公堂 郑信隆昂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张阿大对钱知府道:“知府大人,这人疯言疯语,难道他说的话也能作得了证词的?” 钱知府为难的看了看郑香盈,不是他不想替她秉公断案,委实是这案子实在不好断,这理由说出去,任凭是谁都会觉得好笑,怎么会有因着死去的人托梦便来喊冤的?怎么着也该有人证物证才能定罪,现儿这里只有个不被人相信的人证,物证却是没有一件,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结案,即便是许二公子自己亲自过来也没办法。 郑大太爷冷眼瞧了瞧郑香盈:“香盈丫头,你闹够了没有?” 郑香盈双眼直视着郑大太爷,口里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大伯祖父,什么叫闹够了?香盈是在为父母喊冤,希望能抓出幕后真相,这是在行孝道,为何在大伯祖父嘴里边便变成了无理取闹?” “凡是断案,需要有人证物证,你物证全无,人证也只是个这样疯疯癫癫的长随,叫钱知府如何断案?”郑大太爷皱眉望着郑香盈,摇了摇头:“焉知这证人便不是你花了银子找来演戏的呢?” 郑香盈心中猛的一沉,看来郑大太爷是准备包庇郑信隆了,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自己现在并没有物证,两年前洛阳的刘府尹已经结案,那茶壶茶水早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神仙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5 粉,她心里不住沉吟着,忽然想了起来,那洛阳东街的汤大夫,指不定还能记得买药之人的模样呢? “钱知府,我既然已经递了状纸,那便还请钱知府费心去将这案件查查,洛阳东街的汤大夫,贡院里头的差人,都可以是人证。”考生晚上歇在贡院里头,按道理是不能行走,只能在自己屋子里边呆着,为何郑信隆能将神仙粉下到郑信诚的茶水里边,这与那当值的差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大周的科举考试相当严密,每一次都有详尽的记录,可以按照贡院的名册查出郑信隆与郑信诚分明住在哪两间屋子,巡守他们房间的差人是谁,只要将那卷宗调出来,便会一目了然。 钱知府虽然觉得为难,可看在许兆宁的面子上还是不得不答应了郑香盈的要求,先将郑信隆与他两个长随皆收了监,等着去洛阳取证以后再开堂审案。郑大太爷正准备说话,就见钱知府拍了拍惊堂木:“退堂。” 公堂上的百姓见没有热闹好看,皆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可嘴里却还依旧在议论今日这离奇的案件:“竟然郑家七房死了的那位爷托梦!你相不相信?” “这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有人摇了摇脑袋:“可若是要拿这个当断案的依据,怕也太牵强了些!” “可不是这样?”围观群众皆有几分将信将疑,大部分都只将这事情当做了一个笑话。 见着百姓退散,钱知府这才将郑大太爷、郑三太爷与郑香盈请进了府衙后堂,吩咐人端茶送水上来:“几位请用茶。” 郑大太爷拉长着脸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郑香盈,心中有说不出的火气:“香盈丫头,你自己说说,难道不是在无理取闹?两年前你便吵着说你信隆伯父害死了你母亲,可却又没有半分证据,那次还是在家里吵闹,今儿倒好,索性闹到公堂来了,我们荥阳郑氏成了旁人的笑柄!” “我只是在为父母寻找谋害他们的真凶,只要是有线索,一点也不能放过!”郑香盈挺直了背望着郑大太爷,没有丝毫的放松:“不管怎么说,至少郑信隆那长随便能证明他去买了几包神仙粉,这便是疑点。而且他向我们家借了银子,但我母亲死时,那借据却不翼而飞,他偏偏鬼鬼祟祟的从我们家后院出来,这不也是一个证据?大太爷,我知道你一心想维护着郑氏的名誉,可怎么来说也不该是让我父母冤死做代价!” 她望了钱知府一眼,神色坚定:“钱大人,小女子希望你能秉公执法,替小女子的父母找出这谋害之人来。无论花什么代价,小女子都会让那凶手得到严惩!” 坐在旁边的郑三太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愤愤的跳了起来,手指着郑香盈破口大骂:“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一定非得谋害了信隆不可?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总是揪着他不放?” 郑香盈瞧着郑三太爷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三伯祖父,郑信隆他有没有做那事儿,他心里清楚得很,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自己种下的因就得尝自己的果,不要以为能躲得过去,拭目以待,且看苍天饶过谁!” 说完这句话,郑香盈头朝钱知府行了一礼,带着鲁妈妈与小翠,大步走出了后堂。钱知府瞧着郑香盈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由得感叹万分,这位郑小姐瞧着年纪不大,可份气度从容都是大人都难比得上的。她父母冤死的案件,虽然还没有证据,可他却愿意相信他,而且他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张阿大说的便是实话。 “钱大人。”郑大太爷清了清嗓子,望了深思的钱知府一眼,有些心上心下,莫非这位知府大人还真打算彻查这个案子不成?“钱大人,我那侄孙女素日里言行举止都有些奇怪,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郑大太爷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与钱知府攀谈:“我这信隆侄儿,虽然素日里有些无心向学,可他却绝不会做出这残害手足的事情来。钱大人,若是招不出证据来,能不能尽快将他放出来?香盈那丫头不要面子,我们荥阳郑氏还要面子呢。” 钱知府浅浅喝了一口茶谁,点了点头:“找不出充足的证据,那自然只能放人,但现儿却还要去寻找证据。” 郑大太爷听了钱知府这话脸色僵了僵,旋即笑着说道:“钱大人说的是,先去寻了证据,找不到证据也只能放人了。” 路上北风呼啸,一俩马车慢慢行走在官道上,官道上边因为行人走得多,积雪已经融化,一滩水迹与泥痕混杂在一处,可路边依旧堆着白皑皑的积雪,冷冷的寒气扑面而来,萧杀,凄凉,似乎看不到半点希望。 “怎么样了?”归真园的大门甫一打开,杨之恒便出现在马车前边,一手掀开了马车帘幕,满脸兴奋:“那郑信隆被抓起来没有?” 郑香盈扶着小翠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头上的昭君套拢紧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杨之恒好一阵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香盈的眼睛惆怅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轻声说道:“钱知府已经将他收监,可现在缺乏物证,还不能将他定罪,我瞧着钱知府也很是为难,不能不顾许二公子的面子,可又没办法将这案件定性量刑。” 杨之恒想了想,气哼哼道:“不如让钱知府屈打成招,钉板油锅准备起来,不怕那郑信隆不招供。不对,也不是屈打成招,他本来就犯了事,只是用些手段让他吐露实情而已。” “你这话说的!”郑香盈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这屈打成招传出去,钱知府还想不想要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呢?你以为郑家是没有人不成?” “这倒也是。”杨之恒的眉头皱到了一处:“咱们总得要去寻些物证来。” 郑香盈默默的点了点头,可这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现在还能去哪里找物证?恐怕那茶水早就蒸发去了天上又变成雨滴落了下来,那茶盏想必也早就不见了。正在思考着,就听杨之恒在她耳畔说道:“若是找不到当年的物证,咱们给他制造出物证来。” “制造?”郑香盈吃惊的抬起头来望了望杨之恒:“如何制造?” “咱们托许二公子去刘府尹那里一趟,让他拿一个假的茶盏权充是你父亲当年用过的,在茶盏口子上抹些毒药,将那痕迹做旧一些,到时候拿了虚张声势的做真的物证省,即便是郑信隆心里明白咱们是栽赃陷害也没辄,就是赖定他了,那又如何?”杨之恒偏着头想了想,越想越觉可行:“要不是我赶着回洛阳去找兆宁,让他去洛阳府衙一趟。” 郑香盈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就听身后有人插话道:“之恒,你这主意倒也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对付那恶人,用些非常的手段又如何?”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6 两人回过头去,就见焦大站在那里,披着一件黑色大氅,与里边银白色的长袍成了鲜明的反衬。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瞧上去有些许疲惫,可却依旧掩盖不住他逼人的英气。 “师父!”“焦大叔!”两人惊喜的走了过去,见到焦大,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心里稳妥了许多。 “师父,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杨之恒拉住焦大的手,脸上有几分心急:“怎么着也不能让香盈的父母就这般屈死了。” 焦大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转脸看了看郑香盈,他的眉头皱到了一处:“郑小姐,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向我说说那日的情景否?” 郑香盈闭了闭眼睛,略微回想了下,缓缓道:“我母亲死得很奇怪,虽然说我父亲的死让她十分伤心,但该不至于也跟着去了。她死在床上,脸色很平静,内室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所以族人们都说她是死于伤心过度。” “那她有没有嘴巴张大,双眼鼓出?”焦大一边提醒着郑香盈注意细节:“若是有那种情形的,或者是被枕头捂着口鼻窒息而亡。” 郑香盈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未有焦大叔说的这种情况,只是我觉得我母亲双眉有些紧蹙在一处,似乎很是痛苦一般,族人们也注意到了,皆说这便是我母亲伤心而亡的证据。” “双眉紧蹙?”焦大沉吟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口气变得十分严肃:“那你们有没有人摸了她的头顶检查?” “摸头顶?”郑香盈讶异的睁大了眼睛:“那是为何?” 第一百五十一章老不羞胡乱纠缠 “江湖上有一种极其阴毒的手段,就是用金针插入人头顶的百会穴,若是那金针够长,能直接没入眉间,必能将人的气血阻塞,不消半盏茶功夫,那人便一命呜呼,而且从外边来看,并无任何异状。”焦大望了望四周雪白的大地,沉思道:“若那郑信隆真用的是这法子,他又是从谁人那里得知的?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焦大叔,按你这般说,那我们还得开馆验尸?”郑香盈有几分为难,起先在洛阳府的时候,她提出要验尸都遭了六伯父的阻止,现儿是在荥阳,她提出要开棺验尸,恐怕族里不会答应,而且还会有千夫所指说她不孝顺,竟然肆意乱动父母的尸身。 “我想你那族里肯定不会答应。”焦大想了想,压住了话头:“先还是走官方那边,不用去麻烦二公子,我去找找那刘府尹,他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看了看杨之恒与郑香盈并肩而立,焦大微微笑了笑,这还真是一对璧人。 “焦大叔,这也太麻烦你了。”郑香盈朝焦大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神色:“无论如何,我也会要查下去,要将整个事情弄得水落石出。” 留着焦大吃过饭,与杨之恒陪着焦大一道说了回闲话,焦大便骑马匆匆回了洛阳,杨之恒与郑香盈站在大门口,瞧着焦大远去的身影,两人默然无语,好一阵子杨之恒才开口道:“我师父对你的事儿可真上心。”略略停了停,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还不是看在我这徒弟的面子上。” 郑香盈瞧他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转过脸去心里只是在笑,杨之恒也着实太可爱了一些,自己怎么便遇着这样一个宝物。鲁妈妈站在身边,有些担心问道:“姑娘,焦爷能不能让那刘府尹配合?” “这又如何知道呢?”郑香盈淡淡的应了一声,望了望那白茫茫的一片园子,心中甚是惆怅,只不过开弓便无回头箭,怎样也得一步步的走下去。 “姑娘,姑娘!”正坐在厅里听杨之恒说他在西北的见闻,忽然金锁从外边匆匆的赶了过来:“郑大太爷便带着郑三太爷与三房郑老夫人过来了,正等着你去迎着进来呢!” 还是来了。郑香盈笑了笑,她想着郑大太爷该会来找她协商,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她对杨之恒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去接他们进来。” 杨之恒点了点头,关切的望了她一眼:“我在横梁上边,只要他们敢对你有不利之举,我自然会出手帮你。” 郑香盈微微一笑,这几位长辈,自然不会自贬身份与她来拳脚相斗,只会是嘴巴上边与她交锋罢了,自己完全不用怕他们。朝杨之恒摆了摆手:“你别管,去歇息罢。” 引着郑家几位长辈进来,才落了座,那位郑老夫人便急急忙忙的开口了:“香盈丫头,你怎么能这般胡作非为呢?你安的是什么心思,为何一定要将你伯父送进牢房里边去?”她瞅着郑香盈的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一般:“真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也没为族里着想,抹黑了郑氏,你的名声又好听了去?” “三伯祖母,什么叫抹黑郑氏?郑信隆难道能代表郑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那志气高想一飞冲天的,也有那只顾在浅水里闹腾危害百姓的,哪个家族里没有害群之马?香盈这是在维护郑氏的名声,怎么说是在抹黑郑氏呢?”郑香盈望着郑老夫人的脸色慢慢变得越来越白,心中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来:“照三伯祖母这般说,为着郑氏的名声,我父母只能枉死也不能出声了?” “香盈丫头,有话好好说!”郑大太爷在一旁开口了,这事儿也怨不了七房这丫头,谁不想为父母报仇?可也总该审时度势才是!郑信隆有没有谋害郑信诚与信诚媳妇他不知道,可既然七房这丫头总是揪着郑信隆不放,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总会有些证据。“我这么和你说了罢。”郑大太爷清了清嗓子:“不管你十四伯父有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去荥阳府衙将状纸撤了,族里补偿七房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族里给你们的补偿。” 十万两银子,两条命?郑香盈望着郑大太爷微微一笑:“若是我叫人叫那凶手杀了,再给三房补十万两银子,大伯祖父觉得如何?” “你……”郑大太爷没想到郑香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手指着郑香盈只是发抖:“凶残,此举与禽兽异?” “大伯祖父都说此举与禽兽无异,那郑信隆自然便是禽兽不如,香盈只等着钱知府找到他的罪证,将他的罪行公之于天下,然后量刑报请刑部,将他绳之以法为我父母报仇!”郑香盈神色坚定的望向了三位郑氏长辈:“若是明知仇人是谁,却因贪着那银两不愿替父母报仇的,那还是人吗?” 郑大太爷被郑香盈反驳得无话可说,坐在椅子上直喘气,郑三太爷一脸青黑的望向郑香盈道:“郑香盈,你也不要太猖狂了!几个长辈好言相劝,你却是油盐不进,莫非你以为你便万事不求人?你是荥阳郑氏的小姐,就该听从族里的安排,这可是与你的将来休戚相关的,不要以为将我的信隆扳倒你便占了什么便宜!” “什么叫做占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7 便宜?三伯祖父,你这言论好生奇怪,仿佛在你看来,杀了人没什么要紧的,那所谓的郑氏名声比人命更重要?我要的是正义公道,绝不是那所谓的名声和你们用来收买的银两!”郑香盈笑着端起了茶盏,溜了一眼那脸色灰败的三个人:“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我并不认为处置了一个害群之马能让我们郑氏名声受损,相反我觉得还更加有利于咱们郑氏的威望,若是大伯祖父能公开宣布将那郑信隆除族,恐怕荥阳百姓皆会称赞咱们郑氏英明如昔,对坏人不纵容,不包庇。” “和你这丫头真是说不清,怎么你就那样死脑筋呢!”郑大太爷叹了一口气:“哪有一个做侄女的一心想将自己的伯父送去受死呢?” 三房的郑老夫人骨笃着一张嘴,喘气如牛,听着郑香盈口口声声在说要将郑信隆除族,心中大怒,抓起茶盏便向郑香盈掷了过来,说来也奇怪,眼见着那茶盏要砸到郑香盈面门,可却在半空中忽然打了个转儿,直直往郑老夫人这边飞了过来,唬得郑老夫人赶紧挪了挪身子,可因着体型肥胖,躲闪不及,猛的坐到了地上。 “喀拉”的一声,茶盏落在了郑老夫人的脚跟前边,滚烫的茶水四处乱溅,郑大太爷与郑三太爷都狐疑的瞧着那个茶盏,惊骇的睁大了眼睛。郑香盈心中知道是杨之恒的手笔,见那几人都在目瞪口呆,借机拿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大伯祖父,我父亲昨晚确实托了梦给香盈,香盈绝不是危言耸听。现儿瞧着这茶盏竟然半空里头能自己转了个方向,香盈料想指不定我父亲并未走远,正在香盈附近保护着香盈呢。” 郑大太爷听了这话心里头有几分狐疑,可方才这怪事可是他亲眼目睹,那茶盏本来就要砸中郑香盈,怎么却自己打了个转儿朝郑老夫人飞了过来,莫非这信诚侄子真还在此处?他全身打了个寒颤,想着公堂上听张阿大说是郑信诚要他来揭穿那事情的,心中更是觉得毛骨悚然,猛的站了起来道:“香盈丫头,我来劝你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考虑下罢。” 丫鬟将郑老夫人扶了起来,她的衣裳上沾了不少茶水,深一块浅一块的十分难堪,肥胖的身子也颤颤的抖着肉,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那里,双腿发软,几乎都站不稳脚跟。她横了郑香盈一眼,可又敢怒而不敢言,见着郑大太爷与郑三太爷两人往外边走,也赶紧跟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恨恨的剜了郑香盈一眼,那目光十分凶狠。 等着几人离开,杨之恒飘然从衡量下飞身而下,望着郑香盈灿然一笑:“他们可真禁不得吓,才将那茶盏改个道儿便唬成那样。” 郑香盈瞧着他得意,伸手点了点他的胳膊:“百年睡兽,你能不能教我点功夫,过了上元节你就得回边塞去,到时候没有人保护我,那该怎么办?” “谁敢欺负你,等我回来打断他的腿!”杨之恒气哼哼的喊了起来,望了一眼郑香盈,又有几分不放心:“还有谁敢欺负你?我走之前全部将他们去收拾一通。” “你现在去收拾有什么用,等你走了他们照样还是来欺负我。”郑香盈撅了撅嘴,可忽然又觉得这动作太小孩子气,怎么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赶紧将脸色摆正:“你教我些防身的法子,不求能像你一样飞檐走壁,总得能自保才好。” “这倒也是。”杨之恒点了点头:“我教你几招粗浅的功夫,另外还给你些师父配好的药粉,若是有人想来害你,弹点到他身上便保管叫他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不早些拿出来!”郑香盈兴致勃勃的睁大了眼睛:“快给我瞧瞧是什么!” 杨之恒从身上摸出几个小包来:“走,我带你去试试。” 接下来的两日,杨之恒认认真真的当起了师父,在内院里边教郑香盈练功夫,小翠小琴她们看着眼热,也叫着要学,郑香盈便叫她们一块来学,一大清早内院里就站了一群人跟着杨之恒练武艺,只是这武功哪有那般好练的,瞧着她们东倒西歪的模样,杨之恒见着只是笑:“连样子都摆不对呢,还只有我的香盈一点就通。” 焦大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二,郑香盈与杨之恒着急的问起洛阳那边的情况,焦大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刘府尹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笑了笑道:“刘府尹可是个细心人,当年那个茶盏竟然还收在仓库里边,我过去一说,他便叫衙役取出来了。” 那刘府尹也是个机灵人,瞧见他拿出了青衣卫的牌子,对他马上改了态度,连连点头:“当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只是找不出原因来,既然那凶犯的长随出首了他,自然便要重新查案。” “当年我也用银针试探过,茶水里确实没有毒。”焦大一脸深思的望着刘府尹,循循诱导道:“不知道刘府尹还记得否?那汤大夫说了,那神仙粉不能多用,一次只能一包,若是喝多了会引起气血攻心,身子弱的受不住会气绝而亡。我总觉得这话里头能揪出一些能查案的证据来,既然两包便能诱发气血攻心,也该算做毒药了?” 刘府尹觑着焦大的眼色,茫然的点了点头:“该是毒药。” “现儿难办的是,那茶水已经不在了,怎么样才能证明那里边有两包药粉,也就是说那茶水里边便有毒呢?”焦大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刘府尹,心中想着这刘府尹若是个聪明的,想必也知道该如何回答。 屋子里边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一点点冷冷的光倏忽闪过,又忽然不见。没有一丝风,让这府衙的内院显得格外的气息沉闷。屋子里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互相看着对方。 刘府尹忽然笑了起来,望着焦大点了点头:“不如先联系了那汤大夫,看看一次放两包药究竟会不会出现毒性,若是真的有毒性,那边总会在茶盏上留下痕迹来的。” 焦大赞许道:“刘府尹说得对,还请差人去将那汤大夫找了过来。” ☆、第73章 看破世人众生相 洛阳的街头积雪早已融化,街头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几个衙役模样的人来到东街的一家药堂门口,伸手拍了拍门板儿:“有人在不在?”拍了几声,里边都没有反应,只有那空空的回响。 “你们找汤大夫?”旁边铺面倒出来了人,瞧着几个衙役站在那里,赶紧小跑着走了过来:“汤大夫去了媳妇娘家,走之前说要过了上元节才能回来呢,这阵子恐怕药堂里边是没有人的了。” 焦大听着衙役回话,说那汤大夫要过了上元节才回来,也不着急,拱了拱手道:“刘府尹,那我便等着汤大夫回来再找你,左右荥阳那边也会派人来过问这事儿,到时候你与那钱知府一道破了这桩谋杀案,也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8 算是你今年的考绩了。” 刘府尹连连点头,朝焦大拱了拱手:“这考绩还不是焦统领送给我的?”一面说着,一面得意的笑了起来。 焦大怕郑香盈与杨之恒等得心急,也没有在洛阳停留太久,只在自家院子里边歇息了一夜便赶了过来,将这事情与郑香盈说了下:“你放心,刘府尹是个知趣的人,到时候等着汤大夫回来,我们再询问他究竟一次用两包药究竟会不会有毒性,会是什么样的毒。” “师父,不是究竟会不会有毒,是一定要有毒性,必须要有。”杨之恒在旁边有几分焦急:“这可是破案的关键。” “刘府尹是老麻雀了,还用得着我将话说透?”焦大笑着摇了摇头:“之恒,你跟着大将军也有快几个月了,你自己想想,大将军素日里说话会不会全部说个明明白白?那暗示的时候更多些罢?” 杨之恒听着一愣,转了转眼珠子:“师父说的没错,旁人都说大将军素日里只说半句话,还有半句是留在心里边的。” “这就是他的巧处,若是他全说了,指不定就会得罪了旁人。别看远在边关,和朝堂牵连也不少呢,他必须步步谨慎才是。你呀,可还得多学学。”焦大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一脸笑容的瞧着杨之恒,对于这个徒弟,他是十分满意的,有灵性,有悟性,只需好生历练,将来必成大器。 郑香盈听着焦大说得笃定,也放下心来,郑信隆已经被关了起来,也不怕他再兴奋作浪,等着那汤大夫回来,两边府衙一道查案,钱知府与刘府尹都想破案给自己加点考绩,而且两人都想卖人情面子,看起来父母的冤仇终能得报。 “焦大叔,我母亲的死因还得开棺验尸,到时候恐怕还得让焦大叔面才行。”郑香盈忽然想起那头顶插针的事情来,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将一根金针从头顶扎进去直入眉心,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简直是想都不敢去想。 “这个你放心,有我在,我帮你去验尸。”杨之恒拍了拍胸脯:“我师父事情多,别累着他,有我这个闲人在,刚刚好可以替你去做这些事情。” “你在?不是过了上元节就得回边塞了?”郑香盈瞥眼看了看他:“难道我们大周的军纪就这么松弛,你想回来便回来,你想推迟去便可以推迟?” 焦大在旁边也摇了摇头:“之恒,所谓军纪严明,大将军如此厚待你,你怎么能罔顾军纪?你迟迟不归,若是他不罚你,怎么让旁人心服口服?若是罚了你,又觉得让豫王失了面子,你总得为他着想才是。” “我又没叫他不要罚我。”杨之恒嘟嘟囔囔道:“迟归一日,责罚二十军棍,两日,四十,我舍着让他打一百军棍便是。” 听着杨之恒的话,郑香盈又气又惊,这人还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儿:“一百军棍!这通打下来,我想着你都会残了一半!” 杨之恒觑着郑香盈焦急的脸色,心中有几分得意,本来想捏了她的手开句玩笑,问问她是不是心疼自己,可瞧着师父在旁边,又不敢与私底下相处那边肆意,只能朝郑香盈一个劲的挤眉弄眼,瞧得焦大啼笑皆非,知道自己在这里妨碍两人甜言蜜语,索性清清嗓子道:“都说你这归真园有好梅花,我还没去瞧过,我去梅林那边走走。” 郑香盈见着焦大走开,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与杨之恒单独相处,一时间脸忽然又红了起来,站在那树下,显得有几分忸怩。杨之恒却是落落大方,牵了郑香盈的手道:“我师父可真是好,知道我与你有体己话儿要说,便自己走到一旁去了。” 一阵暖流从杨之恒的掌心传了过来,郑香盈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也是温暖的一片,望着那雪地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感叹道:“你师父人实在好,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不成亲?” 杨之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以后好好对他,将他当作父亲来孝敬便是了。” 郑香盈脸上一红:“咱们,怎么就说起咱们来了!”将手甩了甩,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发热,砰砰的跳得厉害。 “为什么不能说咱们,你不嫁我还嫁谁?”杨之恒有几分着急,一双眼睛盯住郑香盈不放:“等今年三月二十八一过,我便让师父遣了媒人来提亲!” 郑香盈听他说得着急,抬头冲他一笑:“你着急什么呢,我又没说要嫁旁人!你只管好好的在军队里历练着,等你小有功名再来提亲,这样会好一些。”见杨之恒满脸不解,郑香盈笑了笑:“我的亲事恐怕要族里做主呢,你若是有了功名,族人自然不会小看你,也不敢阻拦我的亲事了。” “原来是这样。”杨之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你等着我,我定会让你一嫁了我便有诰命夫人的封诰文书!” 瞧着杨之恒那副着急模样,郑香盈微微一笑,就如吃蜜一般那样甘甜。周围是一片白雪皑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熠熠光辉,就如杨之恒捧在她面前的那粉感情一般,晶莹剔透,没有半点杂质。 又过了两日,便是上元节,郑香盈上午带着小翠与鲁妈妈回老宅那边过去,想去看望下几个姐妹,顺便送些节礼。杨之恒赖着要跟了去:“我明日便要动身了,你怎么着也该体谅着我,让我跟在你左右才是。” 郑香盈瞧他扮出一副可怜模样来,不由得哑然失笑:“你想跟着去?难道你便不怕见着我大姐姐会难堪?” 听郑香盈提到郑香林,杨之恒露出了一副古怪神色来:“我有什么难堪?就怕她会难堪?罢了,本还想扮作你的下人模样前去,被你这般一说我却没了这兴致,我还是不和你一道去,偷偷跟着你便好。”他一脸严肃的望着郑香盈道:“你那个长兄可不是个好人,我怕他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郑香盈笑了笑,举起手中一根小管子道:“刚刚好可以试试你这药粉儿灵不灵。”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盖子揭开来,一边鼓起嘴巴做状要往杨之恒身上吹。杨之恒瞧着她那调皮模样,笑着闪到了一旁:“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东西不成?还不快些收起来,仔细起了北风刮到自己身上!” “我不怕,你不是还给了解药?”郑香盈笑眯眯的将那管子的口子封好,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袖袋里边:“那郑远山若是想对付我,我便让他尝尝这药粉的厉害。” 来到老宅这边已是辰时,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和暖的照着大地,积雪已经消融,树枝间有一点点微微的鹅黄绿,似乎吹一口气便能化掉,可那点鹅黄缕,依旧坚韧的在乌黑的树干上冒出了头,星星点点的缀着,给这料峭的初春增添了一点点生机。 先去了西院那边,给郑远寒送了两套新的春裳,杜姨娘捧在手里感激得连声说:“又作费了二小姐的银子,瞧着织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19 锦段子,实在成色好,远寒真是有福气,遇着这样一个好姐姐!” 郑香芳挨着郑香盈的身子,睁着一双眼睛道:“二姐姐,听说你将十四伯父告去知府衙门那里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没错,他谋害了咱们的父亲母亲。” 郑香芳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四下看了看:“二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三房昨日还来咱们家里头了,和大哥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听下人们闲话,说是要咱们大哥以七房嫡长子的身份去府衙里撤了状纸,三房补偿给咱们七房十万两银子。” “真有此事?”郑香盈冷冷一笑:“十万两银子想买我父亲母亲两条命,他们也想得台美了些!” “可不是吗?”郑香芳也气愤愤的说道:“若是父亲母亲还在,每年不知能寻多少银子出来呢,怎么就想拿十万两来打发了,还不知道这十万两有有多少会落在我们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妹妹,你没听懂。”郑香盈瞥了郑香芳一眼,见她满脸莫名其妙的神色,将手笼转了转,神色清冷道:“无论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我父亲母亲的性命,我不要银子,我只要凶手伏法,用他的鲜血来拜祭我的父母,这才是我想要的。” 郑香芳呆住了,睁圆了眼睛望着郑香盈,好半日不敢说话,这时杜姨娘在旁边开口道:“二小姐说的是,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买回老爷夫人的性命,咱们舍着不要银子,也要要求官府查明真凶。” 杜姨娘这话说出口来,郑香盈连连点头:“姨娘说的是,就是这个理儿。”郑香芳怯怯的望了郑香盈一眼,闭着嘴巴不敢说话,旁边郑香芬插嘴道:“那大哥昨日还来西院这边找了我与三姐姐,他说到时候写一张撤诉的状纸,要我与三姐姐到上边签了名字,还答应给我们补些银子,若是照二姐姐这么说,那银子岂不是便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各人计各自盘算 屋子里边忽然就沉默了下来,杜姨娘望着坐在小杌子上边的郑香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颤着声音道:“香芳,你答应了?” 郑香芳低下头去,好半日都不敢抬起头来,也不敢回话,郑香芬拉住郑香盈的衣袖道:“二姐姐,你别着急,我与三姐姐没有答应,本是想看大哥究竟给我们西院多少银子,该不该在上头签字的,可现儿你与姨娘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便不能答应他。” 郑香盈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郑香芳姐妹两人,心中有一丝苦涩,这世间的人便是如此势利,即便还是养在深闺的两个小女孩儿也学会了用金银来衡量一切。给的银子多,那郑信诚与郑夫人的冤情便被扔到了一旁,不管那时候他们究竟对她们有多么好。 “二姐姐,你怎么了?”郑香芬见郑香盈只是瞧着她与郑香芳,没说一个字,有些胆怯,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滚儿,几乎要掉下来。郑香盈见了她那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郑香芳姐妹年纪尙小,还没在族学里头念过书,又没有出去见过什么世面,自然眼皮子浅,只瞧着有利可图便动了心,这原本也怪不得她们两人。 “你们两人需记住,这世上有比银子更宝贵的东西。”郑香盈拉起郑香芬的手轻轻拍了拍:“即便是他给你一万两银子又如何?难道我们能让父亲母亲死得这样不明不白?银子以后还能自己动手赚到,可父亲母亲却再也活转不过来了。” 郑香芬听着说到“再也活转不过来”,忽然间便想起了郑信诚与郑夫人来,“哇”的一声痛哭出声,旁边郑香芳也颤着身子,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二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见利忘义,将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都丢在了脑后。” “你们现儿年纪小,被那郑远山说上几句便动了心,我也不怪你们,只是你们得记住,以后遇着事情可要好好多琢磨琢磨,究竟对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见郑香芳与郑香芬哭成了一团,郑香盈心中有有些微微的酸,毕竟自己每日在归真园,疏于管教两位妹妹,听任自由,这里头她也有责任。 “二姐姐,我们知道了,我们不会在大哥那撤诉的请求上边签字的。”郑香芳抬起头来,伸手抹了抹眼泪:“以后有什么大事,我们肯定先和二姐姐来商量。” 郑香盈笑了笑:“没事儿,他即便是递了那请愿书上去,钱知府也是不会将郑信隆放出来的。”现儿荥阳和洛阳两府一道在查这案件,她目前还有豫王府能拿来狐假虎威,钱知府又怎么会将这案件罢手不管?即算他想不管,洛阳那边刘府尹可是已经铁了心要配合着查案的,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在西院这边闲聊了一阵子,郑香盈便转去了东院,她不仅仅想去看看郑香林,更重要的是想去见见那郑远山,想必今日他还有话想与自己说。 走到东院,还没进内室的门,就听着里边有一阵喧嚣,王姨娘那高亢的声音一波一波的冲了出来,震动着她的耳膜:“你这没良心的,放着十万两银子不要,竟然要和那郑香盈一条心,想着去谋害你十四伯父!” 郑香林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夹杂着哭声:“姨娘,父亲母亲不能含冤九泉,怎么着也要替他们报仇!” “屁话!”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王姨娘伸手拍打了郑香林几下,就听她吐着唾沫花子骂得更厉害了:“入土都两年了,即便是将那凶手揪出来又有何用?他们又不能再活过来了!还不如拿了这银子,咱们自己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了不得每年清明多去给他们坟前烧点钱纸!” “王姨娘,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郑香盈一脚踏进了屋子,就见郑香林被王姨娘拎着鸡毛掸子撵到了屋子一角,正缩在那里不住的抖着身子,王姨娘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鸡毛掸子指着郑香林正在破口大骂。 “我……”王姨娘见着郑香盈进来,本来神气活现的神色马上黯淡了下来,可旋即忽然又眼神一亮,转过来拿着鸡毛掸子指向了郑香盈:“二小姐,你以为现儿还有谁能护着你不成?以前老爷夫人在,你是嫡女,我见着你只有低头的份儿,可是如今老爷夫人都没在了,这东院就是我王姨娘的地盘,你踏进我这东院就得低头!” “是吗?”郑香盈瞧着王姨娘凶狠的竖起了两道眉毛,眼珠子似乎要破了那眼眶滚出来一般,心中不由得好笑,这可真是小人得志,那自己便先将杨之恒给自己的那东西让王姨娘尝尝滋味。 “当然是,老娘现在豁出去了,谁不要老娘的远山拿十万两银子,老娘就和她拼命!”王姨娘呼呼的挥着那鸡毛掸子便朝郑香盈冲了过来,小翠见她就如一个疯婆子一般,赶紧挺身而出拦在了郑香盈的面前:“姑娘,快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0 些出去,王姨娘疯魔了!” 郑香盈退后了一步,从袖袋里摸出了那根管子来:“小翠,闪到一旁!” 小翠见郑香盈摸出了杨之恒给她的武器,心中会意,见着王姨娘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迅速往旁边一闪,郑香盈拿着那管子往王姨娘身上甩了甩,一小撮粉末便随风飘了出去,落在了王姨娘的脖子和脸上。 “啊啊啊,你甩了什么在我脸上!”王姨娘嚎叫了一声,将那鸡毛掸子扔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脸在地上打起滚来:“好痒,好痛!小燕,快些给我去打了水过来,我要洗脸!” 小翠瞧着王姨娘在地上不住的打滚哀嚎,在一旁拍着手笑起来:“这药粉可真好用,王姨娘,看你还敢不敢以下犯上来冒犯我们家姑娘!” “姨娘!”被赶到角落里的郑香林见王姨娘倒在了地上,惊叫一声便要扑上去,却被身边小莺一把拉住:“姑娘,仔细些,千万莫要沾到你身上!” 郑香林被小莺死死拉着动弹不得,抬起一双泪眼望向郑香盈:“二妹妹,你究竟洒了些什么在我姨娘脸上?赶快给个法子,让她别再受苦了。” 郑香盈捞着手儿站在一旁,见着王姨娘不住的在翻滚,口里叫得声嘶力竭,就如那被捆上了屠宰板子的猪一般,心中大为得意,杨之恒给她的这药粉还真是有用。“王姨娘,我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猖狂?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心中该有数,怎么能说出这冒犯主子的言辞来?我以前便教训过你,没想到你依旧没有张记性!” “二小姐,我知错了,只求你快些替我解了这苦处。”王姨娘在地上不住的擦来擦去,声音已经有一丝嘶哑:“求求你了!” “小燕,你去打盆清水过来。”郑香盈吩咐了站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小燕:“快去,没见你姨娘都快受不住了?” 小燕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就往外跑,刚跨出屋子,一头便扎到了一个人怀里,抬起头来一看,却是郑远山。“大少爷……”小燕红了一张脸,娇羞的喊了一句,郑远山皱了皱眉头,指着屋子里边道:“姨娘怎么了?为何叫得那样凶?” “大少爷,二小姐过来了……”小燕瞅了瞅郑远山满脸不虞的神情,只能将那娇羞放到一旁,垂头丧气道:“和姨娘争执了起来呢。” 郑远山二话不说,推开小燕便走了进去,小燕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珠子差点都要溅出来,王姨娘去年便说过,等着大少爷十四便把她指了去做屋里人,现儿这日子也不远了,可大少爷对她却似乎兴趣缺缺,见了她很少有个笑影儿。 “哼!”小燕跺了跺脚,大少爷自以为自己神气,可说到底还不是从姨娘肚子里边爬出来的?怎么样也比不上二小姐身份尊贵,究竟是郑夫人唯一嫡女!她悻悻的飞了一双脚儿,头也不回的赶着往小厨房里边打水去了。 “二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郑远山进了屋子,见着王姨娘满地打滚,也唬了一跳:“你将姨娘怎么样了?” “王姨娘不知身份,对我十分不恭敬,我只是对她略施惩罚罢了。”郑香盈挑了挑眉毛看了看郑远山:“大哥,你说说看,一个姨娘对嫡出的小姐起高声,该不该罚?”瞧着郑远山,郑香盈的笑容格外妖娆,似乎带着一些令人生寒的意外,看得郑远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道:“二妹妹说的没错,确实该是如此。” “大哥能这般想便是太好了,不愧是族学里头念过书的,我还以为你这两年没去族学了,可能见识也会倒退了呢。”郑香盈瞧见小燕端了一盆水过来,将荷包解开,拿出小小的一丸药,将蜡衣剥去,把药粉洒在了清水里边:“你拿了这水给姨娘擦擦脸和脖子,马上便能没事了。” 郑远山惊骇的瞧着郑香盈的一举一动,张大嘴巴好半天也合不拢,她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些药粉?这让他不由自主一阵心里发毛,若是她一个不高兴,拿了来对付自己,那可怎么办才好? “大哥,我听说三房那边拿了十万两银子给你,让你拿了七房几位兄弟姐妹的签字去府衙撤诉,可有没有这件事情?”郑香盈瞧着小燕用帕子蘸着清水给王姨娘擦脸,嘴角撇了撇:“姨娘方才还在骂大姐姐,说她不肯签字。大哥,你觉得该不该签字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撂狠话扬长而去 郑远山只觉得自己身上不住的在冒汗,郑香盈的笑容实在刺眼,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中充满了绝望。 自小这位二妹妹便一直压着自己一头,因着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即便他是七房长子,可依旧只能对她仰视之。好不容易自己成了记名嫡子,可依旧还是被她踩在脚下,即便是现在她问出这个简单的问题来,自己还要在这里思前想后。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郑远山暗地里边骂自己没有用,当然是要银子了,他可不要郑信隆死,他的红利银子还攥在他手心里边呢,郑信隆死了,他找谁要银子去?想到此处郑远山鼓起勇气来抬头望着郑香盈道:“二妹妹,如今之计,我觉得还是拿了银子比较合算。现儿七房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十分不紧气,这笔银子多多少少也是一个补偿。” “是吗?”郑香盈瞥了一眼郑远山,笑微微的问:“既然你是为七房着想,那你这十万两银子又打算如何分配呢?” “这……”郑远山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郑香盈又开口说话了:“郑远山,我昔日出于兄妹的情分,尊你一声大哥,可现儿从你的所作所为来看,你根本没资格让我叫你做大哥!”她鄙夷的看了郑远山一眼,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郑香林:“大姐姐,你方才说得对,咱们宁可不要那十万两银子,也不能放过杀害咱们父母的真凶!也只有那唯利是图的小人,才将那十万两银子看得比父母的血海深仇还要重。” 郑香林无奈的看了一眼郑远山与王姨娘,眼神萧瑟而落寞,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二妹妹,这不是咱们做子女的本分么?” “可不是这样?”郑香盈点头赞许,可是转念又想到她给杨之恒送荷包的事儿,心中究竟有几分不自在。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屋子里边她也不想久留,郑香盈站了起来,望了望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郑远山:“郑远山,你试试看,你去荥阳府衙要求撤诉,知府大人会不会答应?我话说到这里,你若是不相信,那边尽管去试好了。” 说完这话,郑香盈带了小翠与鲁妈妈便往外走,刚刚出了门,就见一个身影闪过,“嗖”的一声躲到了走廊柱子后头,只露出了一片衣角,正随着风不住的在晃动。小翠赶过去大喝了一声:“哪个闲得慌的在这里听壁角?”走到面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1 前一看,却是郑远帆,缩着身子在那廊柱后边,睁了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二少爷……”小翠轻轻喊了一声,停住了脚步,瞧着郑远帆比以前似乎要瘦了些,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有几分旧,心中莫名便是一酸。 郑远帆躲在廊柱后边瓮声瓮气道:“郑香盈,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我却还是觉得你说的话很对,我不会在那上边签字,怎么着也该替咱们父亲母亲报仇。” 郑香盈停住了脚,望着那廊柱后边露出的一片衣角,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确实如此。二弟,等着出了孝期你便去族学念书罢,以后考了功名也让父亲在九泉下安心。” “是。”郑远帆的声音很小,却也有几分坚定,郑香盈听了轻轻一笑,朝小翠招了招手,主仆几个慢慢的走出了东院。等着脚步声走远,郑远帆这才从廊柱后边伸出脑袋来,默默的瞧着郑香盈的身影,眼睛里边有一丝钦佩的神色。 若是等人便会觉得心急,洛阳东街的汤大夫年关前与街坊邻居说好出了上元节便会与妻子一道回来,可眼见着都快到二月初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郑香盈派鲁妈妈去知府衙门跑了几趟,钱知府都说让她放心,若是有什么消息,自己会派衙役过来告诉她。另外还眉开眼笑的让鲁妈妈带话回来表功:“你们族里来了不少人找我,可我都说撤诉需要你自己来撤,他们都没资格让我撤诉。” 郑香盈听着微微一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即便许兆宁还远在洛阳,可却还是让自己得了不少实惠。“鲁妈妈,改日咱们送坛好酒给他。”郑香盈望着鲁妈妈点了点头:“妈妈的美酒可真是馈赠佳品。” 鲁妈妈搓着手在一旁咧了咧嘴:“只怕那知府大人看不上眼,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先拿酒让他喝着,他想要的,只要他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何尝不会有?”郑香盈将手伸了出来抓住一根金丝柳的枝条瞧了瞧,上边已经密密麻麻的缀满了绿色的芽孢,只消再来一阵春风,就能将它们吹开舒展。 将近二月的天气了,不知道那汤大夫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转头再看看不远处的桃树,枝头也已经点缀了一个个淡褐色的凸起,看来只消再过十来日便又会芬芳满园了。 园子草木深深,青石小道曲曲折折的向前伸展着,曲径通幽,蜿蜒到了一片绿色的竹林里边。两旁的树木已经长出了新叶,那淡淡的绿色映着阳光,泛着点点的碎金。小径上头走着一群人,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是豫王妃与玥湄郡主。 “母亲,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荥阳?”玥湄郡主扶着豫王妃慢慢往前边走,一面撒娇道:“那玥湄也要跟着去,日日关在这王府里边跟着那姑姑学规矩,都快闷坏了。” 豫王妃抬头瞧了瞧身边的女儿,一脸娇嗔,眼中有着对王府外边的向往,小嘴里露出的牙齿洁白如瓷,淡淡的日影在上边闪闪儿的发亮。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豫王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自己没有过人的姿容,也没有轻灵的才气,眼见着姐姐们一个个出嫁了,自己却还没有一点动静,心中正在焦虑的时候,莫名其妙来了一道圣旨,她竟然被皇上指婚给了豫王。 曾经跟着母亲进宫见到过豫王几次,在她心中,豫王姿容清奇飘逸不凡,远远望着就如滴仙一般。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要嫁给他,捧着圣旨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半日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接到圣旨到出嫁,期间只有一年的功夫,她每日在家里备嫁,姐妹们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羡慕与嫉妒,可豫王妃却丝毫没有对于亲事的向往,她总觉得那个俊逸的男子身边应当站着一个比她出色得多的妻子,她总担心豫王会瞧不上她。 她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成亲这么多年来,豫王对她一直有种淡淡的疏离,她无法摸透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每日里边他忙着自己的事情,等到纳了侧妃,添了几个姨娘以后,她与他之间有了更遥远的距离。 她恨那个姿容出众的宋侧妃,可她又没有勇气用母亲教她的法子下手,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豫王宠爱宋侧妃,来她屋子里边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只象征性的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给了她。 刚刚成亲的时候她对生活还有所向往,还有热情,可是慢慢的,她的热情一点点的被磨灭了,她只庆幸上天对她还算不错,赐给了她一对儿女,尽管她能力有限,可她还是想尽力去呵护他们。 从来没有过对外边世界的向往,也从来没有对于自己亲事有什么向往,豫王妃觉得她的少女时代真是乏善可陈,相比站在自己身旁的玥湄……她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却与自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玥湄生得容颜秀美,又机灵活泼,她将自己少女时代没有感受到过的宠爱一分也不少的给了玥湄。 “玥湄,你就光会想着玩。”豫王妃冲着女儿宠溺的笑了笑:“虽然给你请了个教养姑姑,我瞧着你却没有改一点,心还是野的。” 玥湄郡主撅了撅嘴,拉住豫王妃的衣袖道:“母亲,不就是跟着你过去赏花?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玥湄?再说了,顺便玥湄也可以去替大哥参详一二,看看那郑氏的女儿究竟有谁能配得上大哥。” 提起替许兆安挑亲事,豫王妃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神色来:“去便去,多去一个人总热闹点儿,我已经修书给那荥阳郑氏大房的老夫人,与她说好二月十五去归真园游玩,邀请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女眷相陪。” 这料峭的二月,春风依旧寒冷,豫王妃摸了摸玥湄郡主的手,只觉得有一丝丝的凉:“玥湄,咱们回去罢,这园子里头的花还没开,也没什么好转的,仔细到外头吹了风受了寒,到底身子要紧。” 玥湄郡主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来,扶了豫王妃慢慢往前边走着,眼前忽然闪过了郑香盈那张脸来。上回去归真园,见着二哥似乎对她有几分好感,自己要不要与二哥去说说,让他一道跟着去?毕竟二哥与那杨之恒感情极好,自己奉承好了他,他自然也会替自己在杨之恒面前说几句好话。 头上的多宝琉璃簪映着日光在地上投下米粒大的光影,有些洒在她的群袂上,就如给她的裙子点上了几枝刺绣一般,玥湄郡主瞧着自己华丽的衣裳,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送了豫王妃回了房间,转身便往许兆宁院子里奔了去。 “二哥,母亲儿月十五要去归真园游春,你去不去?”一撩水晶门帘,流光便从指间溢出,玥湄郡主的笑颜出现在水晶帘子前边,看得许兆宁一愣:“去归真园游春?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位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2 名义上的母亲,素来便是在王府里安分守己的住着,除了父王带着一家人出去游玩,她从来没有提出来要单独去外边行走,为何忽然便由此举动?许兆宁蹙了蹙眉头,瞧了瞧玥湄郡主,见她依旧笑嘻嘻的在瞧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烦恼:“你为何要跑来告诉我这件事儿?莫非你想要我陪她一道去?” “二哥,你别口是心非了,难道你便不想去见那位郑小姐?”玥湄郡主攀了那水晶帘儿在手中,不住的晃来晃去:“原来我竟会错意了,以为你是喜欢那位郑小姐的。” 许兆宁的脸上一热,一点点粉色慢慢的从肌肤上渗了出来,他静静的望着玥湄郡主,没有开口说话。 ☆、第74章 迎春风桃李满园 华堂高点明烛,蜡泪一滴滴的从那烛台爬过,慢慢的沿着鎏金的铜管爬了下来,等着冷却,便成了各色各样的形状,如飞鸟,如花草,与那暗金色的铜管相映成趣。明亮的蜡烛下边放着一页浅色的松花笺,上头的字是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瞧上去很是清丽,郑老夫人的眼睛盯着那松花笺不放,嘴唇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落了下来。”郑老夫人喃喃道,将那张松花笺拈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又看,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邀月,快派人去外院给老太爷送个信儿,说这里有急事要找他,让他快些回来。” 郑大太爷最近因着郑信隆的事儿,每日都是愁眉苦脸,听着内院送了信出来说郑老夫人有要紧事情找他,当下将郑三太爷和抹着眼泪的三房老夫人打发回去,跟着管事婆子便往内院走:“究竟是什么事儿?” 管事婆子的老脸上堆着一层褶皱,可笑得依旧开心:“听说是豫王妃给咱们老夫人写了信过来,瞧着该是喜事,老夫人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豫王妃?郑大太爷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若干年前他在京城为官的时候曾应邀参加了豫王的大婚,当时他的官职还不算太高,只能在外边中庭里站着观礼,对于豫王妃的记忆只限于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妇,由两个喜娘搀扶着从大堂前一晃就过去了。她蒙着红色的盖头,看不清她的眉眼,只是身段瞧着并不窈窕,个子高挑,但有几分粗壮。 豫王妃写信给郑家?郑大太爷的脑子转得飞快,忽然灵光一现,轻轻“啊”了一声,距离豫王大婚已经差不多有十七八年,想来也正是豫王府的公子要议亲的时候了。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心头似乎燃了一把火,旺旺的将他全身烘得暖和起来,莫非郑家出了一个德妃娘娘,接着又要出一个世子妃?想到此处,郑大太爷的脚步轻松了不少,走起路来风快,青石小径里长出来的一小撮绿色的杂草被他踩在地上匍匐着身子,等他走过很远才又慢慢的直起身来。 “夫人,快将豫王妃的信笺给我瞧瞧。”走进大堂刚刚坐定身子,郑大太爷便急不可耐的朝郑老夫人伸出了手来:“我瞧瞧上边写的是什么。” 郑老夫人将那页松花笺递了过去,脸上亮堂堂的一片:“这真真是大造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落到咱们郑家头上。” 抑制着那份激动的心情,郑大太爷逐字逐句的将豫王妃的信笺看完,摸着稀稀疏疏的胡须笑了笑:“这也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喊大房和二房一道去游园子罢了。” 郑老夫人有几分不服气,清了清嗓子道:“莫非老爷还没看出来这里头的门道?” 郑大太爷瞥了她一眼,心中虽然满是喜悦,可犹然慢悠悠道:“我们郑家在宫里头可还有一位娘娘,和这世子妃相比,又荣华富贵到了何处?旁人才来封信说一道游园,你便喜形于色,若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我们荥阳郑家小气如斯。” 瞧着郑大太爷似乎有些不大热络,郑老夫人将那松花笺取了回来,口里嘟嘟囔囔道:“香莲丫头那亲事没成,这回可不是天大的机会?怎么着也该抓紧些,老爷怎么反倒就不上心了?这孙女儿若是攀了一门好亲事,咱们族里也光彩!” 见郑老夫人一个人嘀嘀咕咕个不歇,郑大太爷笑道:“没有说不重视,只是叫你将一颗心放平和些,来了便来了,若是两家看得上眼,能结个儿女亲家,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没那缘分,也只能作罢。” 郑老夫人有些不服气,怎么能等闲视之呢?正想反驳,瞥眼见着郑大太爷的一只手正在不住的拍打着桌面儿,心中顿时明了,笑着轻轻啐了郑大太爷一口:“你也只是口里说得轻松罢了,心中究竟还是看得紧的。”当下便转脸吩咐贴身妈妈去将郑香枝与郑香莲找到大堂这边来:“让她们赶紧些,别太磨蹭!” 邀月给郑大太爷装了一筒烟丝送到他手中,郑大太爷吧嗒吧嗒抽了一口,袅袅的白雾便从那烟斗处升了起来:“去喊了骆记成衣铺子来给她们做件时新衣裳,到珍宝阁再给她们姐妹添几件首饰。”磕了磕碧玉烟斗,忽然又想起老六家还有一个郑香晴:“去把香晴丫头也喊过来。” “喊她来做什么?”郑老夫人有些诧异:“豫王妃难道会看得上她?” “怎么着也是一个陪衬。”郑大太爷笑了笑:“老六两个闺女都是不出挑的,站在那里能衬得出香莲丫头和香枝丫头的好颜色来。” 郑老夫人听了直点头:“还是老爷高见。”闭着眼睛想了想,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上回香依丫头运气好,竟然让钱知府挑中了她,这一回怎么着也不会让这事儿再重来一遍。我得好好的替她挑一套衣裳才行,她面儿黑,穿那种暗红碎牛肉色颜色的衣裳最最适合她不过了。” 不多时三位小姐过来,郑老夫人和颜悦色说起豫王妃要来归真园游春,想请郑氏大房二房的女眷作陪,当下三人心中便有几分明了,这不就是想要相看的意思?郑香枝望了望郑香莲,有几分兴奋的神色,心底又有几分嫉妒,她自认为长得不错,可同郑香莲一道出去,常常听到旁人夸赞郑香莲长得美貌,却没有几个赞她,那些夫人们总是笑眯眯的望着她道:“一瞧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生得一副贤淑模样!” 她现在唯一比郑香莲由优势的该是年龄,郑香莲现在都十六了,今年七月就得十七,她怎么着也该比她要年轻几岁。而且她可还有一个杀手锏呢,郑香莲原来不曾经也被英国公府相看过?想来豫王府不会想要一个已经被人拒婚的小姐罢? “你们三个这些天多多练习规矩,要懂得如何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郑老夫人望了望三个花朵儿一般的少女,满意的目光停留在了郑香莲身上:“香枝,香晴,你们若是有些什么拿不准的,尽可以去问问你们十五姐姐,让她来教教你们那些规矩礼仪,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怎么着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3 咱们郑家的女儿走出去不能丢人现眼。” “是。”三个人朝郑老夫人与郑大太爷行了一礼,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又听着郑大太爷唠唠叨叨的嘱咐了一番,知道骆记成衣铺子的人过来,这才吩咐她们各自回自己园子去量身制衣。 骆记成衣铺子在大房这边量了身,迈了步子飞快的去了二房那边报信,听说大房这边忽然给三个孙女儿单独做衣裳,二房的老夫人便有些坐不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忽然想着给三个孙女儿单独定制?其中必有蹊跷。 大房与二房住得不远,二房的郑老夫人差了个管事婆子过去大房询问:“大房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说出来也好让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 大房的郑老夫人见着二房那管事婆子转述了妯娌的话,心中只是冷笑,这二弟妹实在也是太机灵了些。只是她本来也没想隐瞒,否则就不会喊骆记成衣铺子来给郑香莲她们做衣裳了。二房养在家里的那几个嫡女,长的只能堪堪说端正,若是带了出去游春,反而会是给自己的香莲丫头做陪衬。 “正想告诉你们家夫人呢,她倒是耳朵尖,马上就得了消息。”郑老夫人笑微微道:“二月十五豫王妃要来荥阳游玩,请了我们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女眷作陪,你让她好好将几位小姐打扮停当,到时候一起出来踏春。”再打扮又能如何?生了个麻布袋儿般的底子,即算再涂脂抹粉也不能当绣布用,郑老夫人一想着便觉得意。 郑香盈也得了豫王府的一封信笺,是豫王府一位总管送过来的,她起先还以为是许兆宁派人送信过来,结果打开那信笺一看,却是豫王妃的亲笔。郑香盈拿了那信笺看了看,只觉心中奇怪,豫王妃怎么也知道了归真园?难道这归真园竟然如此名声在外?简直让她难以相信,心中想着只怕是许兆宁推荐来的,想让她多赚些银子。 “豫王妃这般看得起我这小园子,我真是受宠若惊。”郑香盈望着那管事微微一笑,心中在掂量究竟该怎样利用这名人效应将归真园的名气打出去。豫王妃算是豫地贵妇人中的标杆了,她都肯纡尊降贵的来归真园游玩,其余的富贵人家还不会慕名而来?只是大周不比前世,交通闭塞,也没有各种媒体宣传,这广告实在不太好做,还得好好筹划才是。 “那郑小姐答不答应?”那管事神气的望了郑香盈一眼:“我们家王妃说了,就照你素日里的价格,不会少付你一毫银子。” 这豫王妃倒也是个明理人,郑香盈听了心里头高兴,点了点头:“王妃这么看得起,我自然要给优惠,不知府上会来多少人?” 那管事想了想:“我们王府最多也就能来个百来号人,再加上荥阳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女眷,也就二百不到。” 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女眷?郑香盈微微一愣,这里头莫非有什么关系不成?就听耳畔那管事在催问:“究竟需要多少银子?” “二百人,素日是要一千两的,王妃驾到,便折去两百罢,只收八百两便好。”郑香盈笑微微的看了一眼那个管事,朝旁边的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会意,走上前去,将一个银锭子塞到那管事手中:“辛苦管事大人去与王妃回话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游人聚桃李满园 二月十五算是早春,这时节里头开的花朵也只有桃花了。归真园的桃花与旁处的又格外不同,桃花开得早,品种多,花期又长。还只走到池塘那边,就已经依稀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站在池塘边的凉亭往那边张望,就能见着云蒸霞蔚般的一片,色彩斑斓的蔓延开来。 “姑娘,真没想到,竟连豫王都亲自来了。”小翠站在郑香盈身边,眼睛闪闪儿发亮:“姑娘不是想要拿豫王妃亲笔写一幅字?这会子可好,听说豫王的字乃是大周有名的,不如叫他亲笔写个园名呢。”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你跟着我这些年,越发机灵了。”她这些日子可做了不少盘算,如何能最大限度利用豫王妃来归真园这件事情,将自己的产业做大做强。两家超市里可贴上宣传的彩绘:本店供应各种蔬菜水果,就连豫王妃尝了都说好!只恨大周没有相机,否则也该与那豫王妃合影留念,将大幅照片贴在墙上才是。 慢悠悠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池塘边上起了微风,金丝柳的枝条有些被吹到了凉亭这边来,挽着栏杆,似乎依依不舍,难以放手。“小翠,去取了钓鱼竿来。”见着池塘的水面上有着几点波纹,那涟漪一圈圈的泛开了去,郑香盈知道那是水底的鱼浮上来换气了,一时兴起,嘱咐小翠去取了鱼竿过来,准备在这池塘旁边消磨一阵子辰光。 让那些贵女公子们在桃花林那边吟风诵月罢,自己还不如对着一池春水来得自在。郑香盈想起方才在园子门口迎了豫王与豫王妃进来的时候,见着他们身后走了几位公子小姐,其中许兆宁与玥湄郡主她是识得的,可许兆宁前边走着的那位公子,自己分明不认识他,可他却拿着一副阴郁的表情往自己这个方向瞧,她想来想去,心中猜测那该是豫王府大公子许兆安。 瞥眼看看小翠,见她脸上有一丝惊慌,心中更是确定,这定然是骑马将冲撞人群的那个鲁莽贵家子,只是因着自己的一己私怨,便值他人性命不顾,这人也着实可恶。郑香盈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一眼,就见他生得倒不坏,只可惜那心肠可不怎么样。 许兆宁等着人群往前走,站在那里停了一会,这才朝郑香盈笑着望了一眼,似乎在向她打招呼,郑香盈也朝他笑了笑,这时玥湄郡主折了回来,拉住许兆宁的衣袖朝他挤了挤眼睛:“先跟着父王和母亲去桃林那边,得了空再来找郑小姐玩。” 豫王在前边,许兆宁可不敢怠慢,只能先将郑香盈放到一旁,快步跟上了豫王,郑香盈见他远远的去了,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许兆宁虽然身份高贵,可毕竟不是她碗里的菜,她只希望能与杨之恒快快活活的过上一辈子,这样也很好。 在池塘旁边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小翠拿了钓鱼竿儿陪着她在那里坐着,池塘旁边芦苇杆儿抽出了新枝,远远望去绿秧秧的一片,偶尔能见着主仆两人头上的簪子映着阳光闪着亮,一点点的刺在了眼里。 “她究竟是谁?今日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许兆安站在那一脉曲廊上边,远远的瞧着坐在那里的小翠。那日洛阳街头让她被踩踏,许兆安心中其实有几分不安,只是那时候因着与许兆宁置气,总要找个出气的靶子,没有想那么多,骑着马便冲了过去。可等到回府以后,他想到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便油然升起,她究竟是谁家的小姐,自己把她撞倒也没说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4 一声就走了,这让他好几日都忐忑不安,直到后来事情多了,他才慢慢的将这事情遗忘。 今日在这归真园又见着了她,这让许兆安很是吃惊,她站在一位小姐的旁边,穿着打扮完全没有那日的富贵气,只是简简单单的穿着一件水碧色的春衫,挽了一个双鬟,每边都插了一支小小的琉璃簪子。虽然打扮简单,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秀美,与自己那个屋里人荷蕊相比,她显得格外清纯,没有一丝世俗气息。 她身边的那位小姐,听说是归真园的主人,那她便是这小姐的贴身丫鬟了?想着她竟然是这样低贱的出身,许兆安有一丝丝难过,那日见她的时候还将她当成了一位正正经经的高门贵女,没想到人的外貌也是能骗人的。 料峭的春风吹了过来,耳朵里边也落入了几声笑语:“我们家大公子在那边站着呢!”许兆安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带着郑家的几位小姐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此次来荥阳,他知道得很清楚,是要给自己选一个合意的妻子,可是他刚才瞄了瞄荥阳郑氏那几位小姐,也不是分外出挑,只有一个生得很是美貌,可却如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瞧着十分无趣,远远不及这边坐着钓鱼的两个女子,灵性毕现。 “许大公子。”耳畔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许兆安望着几个打扮得十分华贵的郑小姐,脸上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只是朝他们点头微笑:“几位郑小姐也喜欢这个池塘?瞧着这春水连绵,岸边有新长出的芦苇,水里有倒影微微,是不是心旷神怡?”一边说着话,一边溜着望了那边一眼,就见银光一闪,那边已经钓上来一尾小鱼。 郑香枝顺着许兆安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瞧着郑香盈与她的丫鬟小翠坐在岸边,两人正在将一尾小鱼从钓竿上取下来,笑颜就如那春风般和煦动人,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郑香盈和她那丫鬟小翠。” 郑香莲在旁边听着觉得十分不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十八妹妹,怎么能随口便将七房二妹妹的闺名说出来了。” 许兆安瞄了站在身边的姐妹俩一眼,没有说话,这闺房小姐们的争斗他无意参与,但得知了小翠的名字,心里头却还觉得很高兴。望了望笑生双靥的小翠,见着她身上水碧色的衣裳,心中想着这名字倒也十分贴切。 郑家几位小姐陪着许兆安站在曲廊上边站着,二月天气还有些凉意,可谁也不想离开这里,忍着微寒的春风,脸上堆出一脸笑意和许兆安说着闲话,心中却巴望着快些来人将他们喊回桃林那边去,怎么着那儿还有屋子可以歇息。 倒也算是心想事成,就在郑香枝冷得实在受不住准备提议回桃林那边去时,就见豫王府一个婆子从那边跑了过来:“大公子,郑小姐,王爷和王妃让你们去桃林那边呢,王爷说要即席咏诗。” 郑香莲听了这话心里头高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脸颊上泛出了笑容来,自小人人都夸她才思敏捷,乃是郑氏才貌双全的小姐,今日可得轮到自己好好露上一手才是。微微抬起眼角看了看郑香枝,郑香莲心中冷冷一笑,现儿在归真园里陪着游春的几位小姐里边,也只有郑香枝与她最有资格嫁入豫王府,只是郑香枝父亲的官职要比自己父亲的高,这让她有几分没有底。但现在听着豫王说要他们去即席赋诗,这才觉得有几分胜算,看来豫王更加注重才学而不是世俗的那些东西,想到此处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那位郑小姐,我们家王爷和王妃也喊你过去呢。”管事婆子见曲廊上的人都已经往桃林那边去了,而这归真园的主人家却依旧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钓鱼,赶紧招呼了一声。 “叫我?”郑香盈转过脸来看了看那婆子,有几分奇怪:“今日是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女眷作陪,好似跟我没有关系。” 那婆子站在岸边拢着手笑嘻嘻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我们郡主与二公子都力荐了郑小姐,直说你心思巧慧,定然文思泉涌,我们家王爷觉得好奇,这才让我也将你喊了过去。”那管事婆子想着刚刚的事儿便一脸笑,这位郑小姐究竟是走了什么运道,让二公子和郡主如此看重她。 方才王爷提出要即席赋诗,玥湄郡主在那边喊着要将归真园主人也叫过来,她这般心思奇巧种了这么多好看的花儿,定然是有灵性之人,想必也很会作诗。 豫王听了只是笑了笑:“种花与作诗,那可是两回事儿。” 许兆宁在一旁眼睛亮晶晶道:“父王,说不定郑小姐真的会作诗,她日日在这园中与奇花异草作伴,心中早就有诗篇万卷了。” 见许兆宁也开口了,豫王觉得有几分惊讶,这归真园的主人究竟何德何能,竟然会让自己一双儿女都赞她聪慧?瞧了瞧许兆宁,见他脸上有几分热切,豫王点了点头:“去将那位郑小姐也请过来。” 许兆宁想要他做的事情,豫王是绝不会拒绝的,在他心里边,许兆宁的分量远远胜过了许兆安,他这次会跟着来荥阳,便是看在许兆宁的份上。豫王妃早和他说起了这事情,那时候不过他兴致缺缺:“荥阳那里能有什么桃花好看!还不如等着洛阳城西的桃花开了再去观赏呢!”后来听着许兆宁推荐说那归真园有不少洛阳看不到的珍品,他也就来了兴致,这才跟着过荥阳来的。 听那婆子说是许兆宁与玥湄郡主拉她过去,郑香盈不由得苦笑一声,今日的重头戏可是在大房与二房的小姐们身上,她去凑什么热闹?她朝那管事婆子摆了摆手:“妈妈且替我去回一句,就说我才疏学浅,不会作诗,还请王爷谅解。” “郑小姐不必如此谦虚,”那婆子听着郑香盈回绝了,有几分心急:“即便是不会作诗,到那边去坐坐也是好的,王爷王妃都想见见这么巧手的小姐呢。” 见推辞不掉,郑香盈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那我便过去瞧瞧。”正好还想请豫王给归真园题字呢,自己怎么着也该去露一面才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出口吟咏桃花诗 桃林如霞似锦,艳艳的似乎要延展到天边去,前边的坪里摆着几张桌子,上头放着文房四宝,几位郑小姐与许兆安许兆宁正提着笔站在那里,皱眉冥思苦想。桃林这边有一道竹子长廊,蜿蜒着与后边一幢两层的小楼相连,长廊下拉着细纱帘子,将里边与外边隔开,远远瞧着就如碧纱橱一般。 豫王与豫王妃坐在长廊里边,瞧着那边款款走过来的郑香盈,两人都没有说话,不住的打量着她。就见她梳着一个如意髻,上头只插了一支小小的金簪,垂下几根流苏在鬓边微微摇晃,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上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小的嘴唇微微上翘,似乎带着春风一般,让人瞧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5 着便觉得舒服。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夹衣,上边套了同色半臂,下边是一条月白色的裙子,上边溅着点点水迹。 “这是几房的小姐?”豫王转脸问了一声,郑老夫人脸上微微抽搐了下,很不情愿的开口回答:“回王爷的话,她是我们郑氏七房的孤女,早两年父母双亡。” “真是可惜,这么水灵的小姐竟然是个孤女。”豫王妃叹息了一声,原来还想着若是郑氏其余几房的,只要父亲官职地位不低,也可以在考虑之列,听了郑老夫人的话,马上将郑香盈从儿媳人选里排除了出去。 “可不是吗,怪可怜的。”郑老夫人听着豫王妃的叹息,心里十分高兴,朝郑香盈招了招手:“香盈丫头,快来见过豫王与豫王妃。” 郑香盈笑吟吟的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见过王爷王妃。”抬起头来时,她望着豫王单刀直入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王爷,能不能给我这归真园题个牌匾?” “题牌匾?”豫王望着郑香盈一愣:“这园门上边不是已经有了牌匾吗?” “王爷,您的墨宝那是鼎鼎有名的,大周谁人不知道豫王爷写得一手好字?遒劲有力,矫若惊龙,一看便知王爷乃是胸中有丘壑之人。”郑香盈笑着望向豫王,丝毫也没有羞涩之感:“王爷若是赐了墨宝给我这归真园,以后想必来我这园子里游览的人会更多,这便是名人效应。” “名人效应?”豫王略一思索,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几个字倒是说得妙!”望了望郑香盈,见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可真真是有胆色,别家的贵女,谁见了他不是低眉敛了笑容,安安分分的站在一侧,她偏偏却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瞧着自己,看来许兆宁欣赏她也是有理由的。 “你下场去赋诗一首,那我便替你题了那牌匾,还将你的诗抄录出来,如何?”豫王挑眉看了一眼郑香盈,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作诗,但他却无形中认定她肯定能作出一首好诗来。 “王爷,小女子才疏学浅,恐怕作出来的诗有污王爷慧眼,还是别让小女子出丑了。”郑香盈有几分为难,豫王一定要她作诗,她只能背诵一首跟桃花有关的诗出来了。 就在为难之时,桃林前边提笔赋诗的人已经回到了长廊,郑香枝听着郑香盈谦让的话,轻轻撇了撇嘴角冷笑了一声,这郑香盈原来在族学的时候,经常在娘子讲学的时候呼呼大睡,瞧着是个胸无点墨的人,她倒还算实诚,自己承认了才疏学浅。 “郑小姐,你且试试,我来给你瞧瞧。”郑香盈愈是推托,豫王便越是觉得她只是不愿意出风头,一味催着她作诗,旁边许兆宁也笑着开口道:“郑小姐,我一瞧便知你该是锦心绣口,何必再推托?不如让我们也来见识下你的文采。” 郑老夫人心中得意,暗暗点头叫好,这下总算捉了个让她出乖露丑的机会了,七房那丫头的学问哪里能比得上香莲丫头,就等着她出丑便好。“香盈丫头,你也别再忸怩了,既然王爷与许二公子都让你作诗,你再勉为其难,也得写一首出来。” 郑香盈见着郑老夫人一脸得意,心中知道她在想什么,又瞧瞧那边郑氏大房与二房的几位小姐都幸灾乐祸的瞧着自己,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那我便献丑了,还请哪位妈妈去替我拿了笔墨过来。” 众人惊讶的瞧着郑香盈,就见她吩咐小翠拿着纸按稳贴在长廊的廊柱上,拿着毛笔悬空而下,挥挥洒洒的写了四句诗。豫王见着郑香盈写出来的字也大为惊讶,这字不似时下闺阁女子练的簪花小楷,而是洋洋洒洒,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看上去只觉得舒服。再仔细看那纸上的诗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豫王猛的站了起来,盯着那张纸看了好半会儿,这才连声赞道:“好诗,好诗!”他扬声道:“拿笔过来,我要给郑小姐的园子题幅牌匾,还要将她这诗亲笔誊录出来!” 许兆宁见豫王如此欣赏那诗,凑过去看了看,转脸对着郑香盈点了点头:“郑小姐,我便知道你定然是个又灵气的,你这诗一出,我们的诗都不用看了。” “怎么能这样说。”郑香盈笑了笑:“我那十五姐姐便是才高八斗,自小便是我们郑家的才女,我自愧弗如呢。” 许兆安站在旁边瞧着许兆宁与郑香盈言笑晏晏,心中的那种嫉妒又不可抑制的升了起来,只要是许兆宁喜欢的,他便想去破坏,想去掠夺,他不想要让他称心如意。他站在一旁不住的打量着郑香盈,见她年纪虽不大,却生得容颜秀美,心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回,隔得近瞧着,可比她那些姐姐们更招人待见。 郑老夫人瞧着豫王的两位公子眼睛都只盯着郑香盈瞧,心中老大不高兴,七房这丫头可真是时时刻刻要与大房作对,现在香莲丫头的风头全部被她抢了去,委委屈屈的站在角落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着英国公府那亲事黄了以后,香莲丫头就没有怎么开心过,眼见着来了个好机会,还要被人搅了局,郑老夫人心中一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这边豫王已经题好三个大字“归真园”,又将郑香盈写的那首诗誊录了出来,重新念了一遍,摸着胡须不住点头:“郑小姐这诗,灵气四溢,就如能见着那幅场景一般,实在是写得妙趣横生!”望了一眼郑香盈,豫王微微一笑:“荥阳郑氏,果然名不虚传,有如此灵慧的子孙,郑嘉树在九泉有知,也该含笑了。” 郑嘉树是郑大太爷的父亲,上一任族长,听着提到了他的名字,郑老夫人颇有些不自在,只能笑着打哈哈道:“豫王爷过誉了,香盈丫头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岂止是几分小聪明,真乃郑氏美玉也!”豫王毫不吝啬的又夸奖了郑香盈一番:“郑小姐,你写的这首诗本王很是喜欢,能否送与本王作个留念?” 郑香盈心中犯愁,这诗是剽窃苏轼的,怎么能大大方方的转送了出去?只是也不好拂了豫王爷面子,怎么着他才给自己的归真园题了字呢。想到此处,郑香盈微微颌首,双眼望向自己的群袂处:“闺中笔墨本不该外传,可豫王爷既然如此欣赏,香盈也不能太过矫情,只是还请豫王爷替香盈好好保存,不要让这诗流于市井。” 豫王听了这话怔了怔,这位郑小姐还真是个淡泊名利的,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是洋洋自得,巴不得快些将这兽诗传了出去,也好让人知道他被自己夸奖了,真是才诗才敏捷。可这位郑小姐却只是一味让自己替她保守着秘密,不要让人知道了她会写诗,这性子可真是不错,年纪小小便知韬光养晦,是个识大体的。 上上下下打量了郑香盈一番,又见许兆宁站在她身边,正用一副欣赏的神色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6 瞧着她,豫王心中暗暗做了个决定,等着大事已定,替许兆宁聘一房高门贵女为正妻,这位郑小姐便可以抬了进府做贵妾,许兆宁若是喜欢她,到时候封了侧妃也便是了。 郑老夫人的一双眼睛跟着豫王爷的视线转了个不停,瞧着他在打量郑香盈,心中沉了沉,早知道有今日这一出,便先该派人来警告七房这丫头一番,休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先自己还是疏忽了,心里想着凭她那出身,豫王与豫王妃是正眼儿也不会瞧她一下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留了后手,不声不响的便将豫王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那里去了。 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郑香莲与郑香枝,郑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郑香枝素日里张扬跋扈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可到这里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呆呆的站在郑香莲身边,哑口无言的没有半个字吐出来。真是付不起的阿斗!郑老夫人恨恨的想着,到了外边怎么就没有了家中的底气了呢。 豫王妃在旁边见着豫王只是在打量郑香盈,心中也是不爽,这七房的一个孤女,有什么好打量的,难道不该是看大房与二房的几位小姐?她瞧着大房的两位小姐都甚是合意,两人生得都是一副好相貌,又兼着家世不错,父亲都是朝堂里的高官,怎么着也该是从她们两人中挑选一个。 “王爷,这里还有好几首诗呢,安儿和宁儿的,还有几位郑小姐的,你都不看了?”豫王妃笑着打圆场,将那气氛缓了一缓,郑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又开始慢慢亮堂了起来,她笑眯眯道:“我那几个孙女侄孙女的诗没什么好看的,许大公子和二公子定然是文采斐然,还是先看看他们的罢。” 豫王走到桌子旁边拿起几页宣纸瞧了瞧,嘴里微微念了几句,旋即指着一幅字笑了起来:“这位郑小姐的诗作得也不错,只是略欠灵性,和方才那首诗是不可相提并论的了。有了那诗珠玉在前,再看这些,觉得甚是兴味索然。” 听着前边两句话,郑老夫人起先脸上还有着笑容,可是敢着往后边听,她的笑容便慢慢消弭,一张脸有如乌云罩顶般黑了起来。 第75章 蛇鼠一窝施暗算 一线落日的微光灿灿然斜斜照进了庭院,屋檐投出的黑影将青青的草地覆盖了一大块,茜纱门帘一动不动的挂在那里,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半分声响。两个打门帘的小丫头子坐在两旁的门墩上,一边拿着荷包在绣着,一边低声的说着闲话,这将暮未暮的天色里,两人的脸上都有一点金光,十分醒目。 忽然间院落里热闹了起来,就听着脚步声杂沓着往主院门口过来,两个小丫头子快快站了起来,将荷包系在腰间,垂手立好,就见郑老夫人带了郑香枝与郑香莲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郑老夫人的脸十分的不舒展,隐晦不明,仿佛是藤上吊着的一根苦瓜。两个小丫头子见着她那神色,小心翼翼的打起门帘,心里知道老夫人今日肯定遇着不高兴的事儿了。 “香枝,香莲,今日那许大公子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儿?”郑老夫人落座以后,望了望两个孙女,心中还有一丝微微的希望:“你们起先不是一道去游园了?没有让二房那几个丫头抢了风头去罢?” 郑香莲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郑香枝却轻轻儿哼了一声:“她们还能抢什么风头?风头部全在七房那个丫头身上了?” 郑老夫人听了脸色陡然一变,好半日没有出声,过了一会才沉着脸道:“香枝丫头,在家里的时候瞧你嘴巴儿挺能说,怎么到外边就闭着嘴巴没声没响了?若是方才有现在这份伶俐劲儿,那豫王与豫王妃还不都会将眼睛往你身上瞧?” “祖母不一直要我向香莲姐姐学规矩?”郑香枝很是不服,翻着嘴儿道:“你总是说香莲姐姐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要我也像她一样庄重些,可现儿却又说我不够活泼伶俐,这究竟让香枝该怎么做才好?”郑香枝也是满腹牢骚,本来还想派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去与豫王府的丫鬟说闲话,不动声色的将郑香莲曾经与英国公府的二公子议过亲这事儿传出去,没想到豫王爷在归真园用过午饭便说要回荥阳,一阵风一般,豫王府的人便走得无影无踪,自己准备好的手段都没有派上用场,正在遗憾,刚刚回府又被祖母埋怨了一通,心中更是不自在,逮着机会便将那一腔怨恨发泄了出来。 祖母也实在太偏心了,只记挂着郑香莲的亲事,难道自己就不是她的孙女不成?手板手背都是肉呢!郑香枝恨恨的望着站在一旁的郑香莲,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愤慨,对于今天的事情既觉得伤心,又隐隐有些欢喜,大不了被七房那个郑香盈搅了局,谁都别想嫁进豫王府,这样才算公平。 “你们回去罢。”听着郑香枝回嘴,郑老夫人心中更是动气,可她现在还没精神来于她置气,最重要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先将两个孙女打发了回去,又让人将郑老太爷请了回来。 “怎么样?今天游玩是否顺利?”郑老太爷走进大堂,还没坐下来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其郑老夫人今日游春的事宜:“豫王府有没有给什么暗示?” 郑老夫人闭着嘴巴好半日没有说话,等着郑老太爷坐在椅子上边,这才慢腾腾道:“豫王与豫王妃都来了,这也算是给咱们荥阳郑家面子了,可恨的是这事情被七房那丫头给弄得黄了一半。” “被香盈丫头黄了一半?这是为什么?”郑大太爷有些奇怪:“什么叫做黄了一半?你说话也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豫王妃走的时候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荥阳郑氏果然名不虚传,小姐们个个都是极好的,下回有时间来洛阳,我来尽地主之谊,招待郑老夫人与各位小姐们游园赏花。”郑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有些琢磨不透,豫王妃这话本是句客套话儿,可自己越往里边想,便越觉得含义深厚。 郑氏的小姐个个都是极好的,那她究竟是看中了谁?下回去洛阳她尽地主之谊,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口里说个好听?郑老夫人皱着眉头将今日的事情向郑老太爷说了一遍,狠狠的添上了一句:“这七房那个香盈丫头正是个克星,什么事情遇着她都会遭殃。” 郑大太爷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郑老夫人在旁边喃喃自语道:“若是豫王府不顾门第的看中了她那怎生是好?我们大房二房的面子都要丢光了,这么多光光鲜鲜的贵女比不上一个寒酸的丫头!” 郑大太爷狠狠的拍了桌子:“你住嘴。” “住嘴?”郑老夫人冷冷一笑:“你这个族长当得难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7 道不窝囊?给七房分家产的时候被她噎着说不出话来,后来几次被她当面梗着,哪里有一分族长的模样?不是我说你,再这么下去,咱们荥阳郑家必然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你没见那三房?信隆现儿收了监,等着洛阳那边人证回来就要开堂审问,老三他们着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唉……”郑老太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闭紧了嘴唇:“我还想着能替他们中间斡旋调解,没想那香盈丫头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亲侄女一心想着将伯父送上死路,这究竟前世造了什么孽哟!” “你先别光顾着叹气,怎么样也得将现在这件事情解决才行。”郑老夫人朝旁边的丫鬟婆子瞅了一眼:“你们先退下。” 那些陪同着去游园的丫鬟婆子心知肚明,老夫人与老太爷要关起门来商量重要事情了,赶紧纷纷行礼退了下去,只余了邀月和郑老夫人的贴身妈妈在大堂里,邀月赶着去替郑老太爷装烟丝儿,贴身妈妈则去沏了两盏茶过来。 “我瞧着豫王府是有意想要与咱们郑家结亲的,否则豫王妃也不会说出那句话来。”郑老夫人眯缝着眼睛想了想:“我现儿就是担心,她会选中哪一个。” 郑大太爷捧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还能会是谁?你莫要想得太多,大族联姻,怎么会不考虑家世背景,或者香盈丫头那个时候得了豫王与豫王妃的青眼,左右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还真能聘了回去做世子夫人?” “哎哟哟,这世上的事可说不准,你没有到场,是不会知道那时候发生的时候。”郑老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邀月,你和老太爷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样子?我的话可是不是太夸大了些?” “老太爷,老夫人说的一点没错,当时豫王都没有瞧十五小姐和十八小姐一眼,就顾着与七房二小姐说话。而且,奴婢看着,那豫王府的两位公子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瞧着七房二小姐,两人站在她身边不肯走开呢。”邀月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心里也是感叹,那七房的二小姐瞧着人年纪小,可不知为何如此招人喜欢,豫王府的人没有不往她身上瞧的。 “你自己听听!”郑老夫人越发动了气:“即便豫王与豫王妃想顾着身世,可架不住那两位公子喜欢那香盈丫头!若是那两位公子执意要娶她,恐怕豫王也会同意,怎么说香盈丫头也是荥阳郑氏的小姐,虽然父母身亡,可身后还有这么大一个荥阳郑氏呢。” 郑大太爷听着眉心紧锁,直起身子来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儿主要是该怎么样将香盈丫头给处置了比较好。” “处置?”郑老夫人冷笑一声,转了转眼睛道:“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插着翅膀跑到天上去不成?处置的法子多得很,就看你能不能狠得下心来。” 郑大太爷沉默不语,继续抽着他的水烟筒,天色已晚,华堂里边慢慢的暗了下来,因为还没点上灯烛,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站在门口往里边瞧着,就只看见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有如魑魅魍魉一般,阴森森的瞧着甚是可怕。 当日晚上,郑老夫人便去拜会了郑氏三房,郑三太爷与夫人见着嫂子过来,赶紧迎了出来,两人瞧着郑老夫人只是苦笑:“嫂子怎么今日得空过来了?” “我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儿的。”郑老夫人坐定了身子,低声道:“你们想不想救信隆侄子出来?” 三房的郑老夫人双眼一亮,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般,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茶盏,望着郑老夫人不住的抽着嘴唇皮儿:“大嫂,你可有好的法子不成?现儿七房那丫头可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说给十万两银子,她也不答应!” “咱们想个法子让她不得不答应便是!”郑老夫人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格外狰狞:“每个人都会爱惜自己,若这事情涉及到她一辈子的快活,她定然不会再把死去的父母放到第一位,肯定会要先考虑自己。” “大嫂的意思是,我们找个人去将她……”郑三太爷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比:“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郑老夫人摇了摇头,朝郑三爷瞪了一眼:“老三,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些。在这个骨节眼上将她杀了,谁还不会猜到是你们三房的手笔?况且她死了依旧不能撤诉,若是想要撤诉,还非得她自己去提出来不可。” “那该怎么办?”郑三太爷有几分焦躁:“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忽然间,他眼睛一亮,想起了郑信隆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个法子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大嫂,我倒有个主意,若是得了手能让她身败名裂。到时候咱们便与她说,若是想保着自己的名声,那便去撤诉……”他越想越开心,连连点头道:“我看她还敢不敢这样神气!” 郑老夫人听了也颇为惊奇:“你竟然就想出法子来了?究竟准备怎么办?” 郑三太爷低低的将郑信隆那日的法子说了一遍,郑老夫人听了不住的点头,心里得意的想着,这老三还算机灵,自己还没说出口,他便想到了门路。这法子可真是一举两得,大房与三房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了,自己还能在背后补上一刀,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想到此处,郑老夫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三房的郑老夫人瞧着他们说得高兴,知道儿子有救了,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跟着微微的笑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平白无故起风浪 “姑娘,你瞧梨花开了!”小翠惊喜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郑香盈懒洋洋的从窗户边上抬起了头,从打开的窗户里望了过去,便瞧着了满树洁白的梨花。昨日还只见着花苞儿,一夜之间便花满枝桠,春日就是这般生机盎然。 “姑娘!”一阵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穿着青色衣裳的金锁就如小雀儿一般飞进了内院:“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说是要来归真园游玩,想请姑娘出去商议呢。”、 “小翠,你代我过去谈谈,二百两的价格是少不了的。”郑香盈微微一笑,虽然大周不如前世信息发达,可豫王府来归真园游览这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这几日陆陆续续便有一些远地方的富贵人家慕名而来,她也趁机将游览的价格调高了一些,怎么着也要对得住自己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花草树木才是。 “知道啦,小姐。”小翠笑着行了行礼,身上的绸缎衣裳悉悉索索的发出了响声。今年春天,姑娘给园子里每个人都添置了两套新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8 衣裳,还特别给她另外做了两套:“现儿园子里全是由你在打理,出去自然要穿得像模像样,免得那些富贵人家看不起你。” 小翠摸着那衣裳只是笑:“这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穿的,穿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儿?” 金锁在旁边一脸羡慕:“小翠姐姐穿着这些衣裳就是那大家闺秀,一个样儿呢!”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小翠穿了这衣裳就如换了个人一般,瞧着水灵灵的就如一支花儿般娇嫩,便是大家闺秀也不一定有你这好颜色的。你只管自信一点点,昂首挺胸,不要把那些俗人放在眼里,我归真园的人,哪里又不如旁人了?” “那我便给小翠姐姐当贴身丫鬟。”说罢金锁弯腰行了一礼,笑嘻嘻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来:“小姐,金锁来扶你走路。”一边说着话,一边便将手伸了过来要搀扶她。 “你这个小妮子真是疯魔了。”小翠笑着啐了金锁一眼,迈步便朝外边走,郑香盈笑着趴在窗户上喊:“金锁,你快些跟上去,偏偏要小翠尝尝当小姐的滋味如何。打扮得这样精致,不跟个丫鬟在身边真说不过去呢。” 金锁点了点头,撒腿便追了过去:“小翠姐姐,不,小姐,你等等我!” 郑香盈笑微微的瞧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十分舒畅,现儿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洛阳那边她也准备去建两个蔬菜基地,从赤霞山派几个下人过去,将培育出来的菜种放到那边去种植,以后就可以不要到处去收购新鲜菜蔬了。 地方大才能更好做生意,洛阳的超市,才开业三个月,就已经赚了差不多六万两银子,可比荥阳的悠然农家香不要好得太多。洛阳不仅是人多,更重要的是阔人多,那些果脯小吃,在荥阳卖得不是太好,可去了洛阳便被抢购一空,鲁妈妈酿出来的美酒每坛多卖十两银子还供不应求,害得她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能多酿些美酒出来。 “妈妈你也别着急,赚了这么多银子我已经很满意了。”郑香盈一边安慰她,一边暗地里安排人手将赤霞山酿酒的厂房又扩建了一倍有余,鲁妈妈瞧着那厂房扩大了,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姑娘,我瞧着这赤霞山上落果儿多,今年要试试酿些果子酒出来。” 鲁妈妈主要酿的是梨花白与各色花酒,果子酒还只酿过青梅酒,她若是能开发出新品种来,那便是一条生财之道。去年杨之恒捎回了葡萄苗儿,过两年等着葡萄嫁接出来,郑香盈还打算酿些葡萄酒试试。前世她跟着别人酿过葡萄酒,虽然说她酿出来的不太好喝,但是她想着,只要是将那法子告诉鲁妈妈,以她的经验和见识,肯定能酿出一流的葡萄酒来。 “果子酒……”郑香盈喃喃自语,一想着这三个字,嘴巴里边便忍不住流出了口水来。这果树可真是经济作物。落下的果子可以酿酒,可以拿了给方妈妈去做果脯,今年新鲜水果出来运了去洛阳,还不知道能多赚多少银子呢。要知道赤霞山与归真园的水果,可不是别处出产的能比得上的。 郑香盈翻了个身,懒洋洋的将手支着头,眼睛望着院墙边的几棵梨花树,上边雪白的花朵开得正好,不住的有白色的花瓣儿随着春风往下落,就如刚刚起的冬雪一般,零零星星的往下掉,慢慢的落在地上,不时便一地雪白。 现在有两家铺子了,荥阳与洛阳,等着自己实力够了就去别的城市开分号,她板着手指头算着,北边自然要到京城开,南边选杭州应天都可以,手头银子充足便多开几家,不够的话便要慎重选址。 拿着算盘拨来拨去,郑香盈听着那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觉得心中快活,以前还鄙视这种落后的工具,可用得久了竟然觉得打算盘是一件有益身心的运动,特别是对于提高精神有不可小视之功效。 “姑娘,姑娘,不好了!”就在郑香盈拨拉着算盘珠子正欢的时候,鲁妈妈脚下生风般从外边跑了进来:“外边出事了!” “出事了?”郑香盈惊得站了起来,扶着窗户看着鲁妈妈满头大汗的奔到自己面前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方才不是来了一位姓金的公子要游园?”鲁妈妈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气息都有些不均匀:“姑娘你让小翠带着金锁去接待他,结果……”鲁妈妈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通红:“那金公子真是一个禽兽!” “怎么了?”郑香盈心中猛的一沉,小翠出事了?她急急忙忙从屋子里绕了出来,抓住了鲁妈妈的手:“小翠究竟怎么了?” “那个金公子请小翠带他去桃林那边瞧瞧,小翠也没在意,直接带着他沿着池塘往那边去了。经过凉亭时,那金公子又说要歇息一会再过去,可就在小翠引着他进了凉亭的时候,他一把将小翠捉住,众目睽睽下将她的衣裳领口撕破了,还伸手乱摸……”鲁妈妈一边带着郑香盈往外走,一边说得满腔愤怒:“池塘那边有几个人在做事情,见那边有状况便赶了过去,谁知道那金公子竟然满口胡言乱语。” “他说了什么?”郑香盈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摸了摸袖袋里的那根铁管,若是来找事儿的,休怪她不客气了。 “他竟然将小翠当成了姑娘,嘴巴里边嚷嚷着他与姑娘早就已经好上了,今日是相约过来游玩的。”鲁妈妈气得直顿足:“只不过所幸天色还早,园子里边没几个游人,否则若是被那好事之人传出去,姑娘的名声岂不是会被毁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郑香盈不敢停脚,飞快的往前边奔了过去,这事情后面肯定有阴谋,今日若不是小翠代替她出去,恐怕遭殃的就会是她了。一想着小翠,郑香盈便心如刀割,上回她替自己去洛阳,结果被许兆安骑马撞了,这一回替自己出去,又遇着了这样的登徒子,小翠,她……郑香盈咬了咬嘴唇,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但愿小翠不要有什么事情,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将这金公子千刀万剐了也难消心头之恨。 气喘吁吁的赶到凉亭边上,就见前边围着一群人,看那穿着打扮该是来归真园游春的游人。郑香盈还没走近,就听里边有小翠的哭喊声:“你满嘴胡说八道些什么,狗眼珠子瞎了不成?我哪里又是郑氏七房的小姐,你连人都没认清就想来打主意?” “香盈,你也别矢口否认了,是不是瞧着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里边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还有些矫揉造作,听了只觉恶心:“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咱们早就在一处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29 成了好事,你那会子还舍不得让我走呢,怎么现儿却羞答答起来?” 凉亭前边围观的人听着这些话,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朝里边指指点点:“到底是那位郑小姐还是她的丫鬟?真是奇怪。” “一个孤身女子,遇着俊俏郎君,芳心暗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人在旁边看得起劲,不时的在推波助澜:“这可真是香艳典故!” 郑香盈站在外头听了这话,心中着急,可头脑却十分冷静,看来这是有人布好的局,想要将她坏了名声。可是坏了她的名声又能达成什么目的?她现在得罪的人只有郑氏三房,莫非他们还想拿这件事情要挟自己? 若是三房派人来做下的事情,总会有人出面来说话,郑香盈站在那围观的人身后,四周打量了一番,知道小翠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她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现在她倒不着急了,就等着那幕后的黑手出来露面。 “这里在吵什么呢?”正在想着,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用回头,郑香盈也能听得出来是谁,果然是郑三太爷来了。她心中暗自冷笑,也不回头望,笔直的站在那里,感觉到身边有几个人经过。 凉亭旁围观的游人见来了一位似乎说得起话的人,纷纷让开路来,郑三太爷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步踏上了凉亭的台阶,瞧了瞧凉亭里边,板着脸呵斥道:“香盈丫头,你怎么竟敢勾结外男?”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这索性便是明着来,连一丝掩饰都不带,赤luoluo的将自己的野心都摆在了她的面前——拿捏住了自己,用这个要挟她去撤诉。 第一百六十章步步针尖对麦芒 “三伯祖父,你们做得也太性急了些。”郑香盈站在人群外边扬声高喊了一句,虽然她年纪尙小,可气势却足,又因着心中悲愤,那句话喊得十分响亮,引着那围观的人纷纷转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一个穿着鹅黄色春衫的少女,穿着打扮十分富贵,长得也十分娇俏可人,只是她现在的一双眼睛里边似乎烧着熊熊怒火一般,正在死死的盯着凉亭里边几个人:“那个姓金的,快给我住手!” “她是谁?”围观人众瞧着郑香盈气势逼人,不由得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是谁?”郑香盈冷冷一笑,此时她已经完全将那些所谓的规矩束缚抛在了脑后,什么闺名不得说与外男听?她便是郑香盈,旁人知道了她的名字又如何?朝围观的游人扫了一眼,郑香盈的声音既高亢又响亮:“我便是他们积心处虑要算计的荥阳郑氏七房的小姐郑香盈!”伸手指着郑三太爷,郑香盈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道:“你莫非便是连我都不认得了?走到凉亭里连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赶着将我的丫鬟叫成了我的名字,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准备给我扣上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不成?” 周围的人听了虽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心中大抵也有些明白,可能这位郑氏长辈想为难这侄孙女,特地设下个圈套,没想到这位郑小姐运气好,竟然躲了过去,只是苦了她的丫鬟。、 “给我上去打!”郑香盈见着凉亭旁边还站着几个拿着锄头铲子的下人,心中的怒气不可抑制:“给我将这个姓金的先打个半死,再送了去见官!” 下人们早就在等着这句吩咐,听着郑香盈这句话,纷纷拿起铲子锄头便冲了过去,那位金公子见势不妙,放开小翠便想往外逃,但郑香盈怎么会放过他?一个箭步便拦住他的去路:“想往哪里跑?”那金公子没想到郑香盈竟然会上来拦住他,伸手就想将她拨到一旁,可没想到这手一伸出去便碰着了一根小铁管子,正在惊诧,就觉得全身有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就如有千万只蚂蚁爬到了身上一般,十分难受。 这麻痒的感觉还没消退,刺痛的感觉又涌现出来,就如有人拿着抹了辣油的针往他身上扎一般,金公子一张俊脸扭曲得极其可怕,握着双手嚎叫了起来:“你究竟拿了什么暗算我?还不快些给我解开?” 郑香盈懒得搭理他,这种登徒子,怎么着也得先让他吃点苦头才行。“金锁,赶紧将小翠扶回内院里去。”她蹲下身子,将倒在地上的小翠扶了起来,她的领口已经被那金公子撕坏,露出一段洁白的脖子,还有一小截抹胸。群裳下边也有撕扯的痕迹,小翠的手正紧紧的捉着自己的群裳,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愁苦的望着郑香盈:“姑娘,小翠……小翠……”说到此处,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小翠,没什么事的。”郑香盈柔声安慰她,伸手替她理了理纷乱的发丝:“你就当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罢。” 小翠含着泪点了点头,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金锁扶住了她,脸上还是一副震惊慌乱的表情:“小翠姐姐,我们回去罢……”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珠子又滴滴的落了下来,忍不住冲到那正靠着凉亭哀嚎的金公子踢了一脚:“不要脸,恶棍!” “金锁,你扶小翠回去,别管这里的事情了。”郑香盈转脸望向偷偷摸摸沿着凉亭往下走的郑老太爷,声音尖锐:“三伯祖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也不给我一个交代?” 郑三太爷转过头来,脸上笑得有几分尴尬:“香盈丫头,这是误会,我看错人了。” “误会?可有这样的误会,连我这个侄孙女都会看错,指着我的丫鬟喊我的名字,而且还口口声声说我勾结外男?”郑香盈飞快的从凉亭上跑到了郑三太爷面前,嘴唇边有着讥讽的笑容:“还请三伯祖父给个合理的解释!”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郑三太爷只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一片,自己实在也是疏忽大意了,听着家仆奔出来回报说那位金公子已经得了手,心中性急就大步奔了过来,也怪那金公子,一只手将那个丫鬟的脸挡住了,偏偏那丫鬟又穿了一身绫罗绸缎,他自然以为便是郑香盈了。 “香盈丫头……”郑三太爷额头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真是误会,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还不如相信那猪圈里的母猪!”郑香盈怒叱了一声,吩咐下人道:“将他看管起来,再去个人到大房送信,就说归真园出了点事儿,还请大太爷过来处置一下。”想了想,郑香盈添上了一句:“你别说是归真园的下人,就说你是三房的家仆,归真园这边出了事。”她倒想看看,这件事情除了三房,大房可还参与在里边。 “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0 能将我看管起来?”郑三太爷一只手指着郑香盈,抖抖索索的晃了个不停:“谁给你这个权力,无视尊长!” “你是长辈吗?还尊长呢!”郑香盈轻蔑的一笑,望了望那围观的游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我想请各位给我评评理儿,一个用尽心机想要毁去我清白名声的人,我是否还要客客气气称呼他为我的长辈?” 围观群众皆纷纷摇头,望着郑三太爷不住啐骂:“这么老的年纪了,竟然也好意思对小辈做这种恶毒的事情,为老不尊,还想要别人尊重你为长辈?”还有几个人愤怒之至,高声叫喊道:“郑小姐,你该将他送去知府衙门,让知府大人好好审一审这案件,他这般设计陷害你,总怕是别有用意。” “谢谢各位关心,这事儿我先看看族里是个什么态度,若是处置不当,那我再教去荥阳知府。”郑香盈微微一笑,向众人颌首道:“承蒙各位仗义执言,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现儿受族人如此欺辱,若是将这事情宣扬了出去,那些喜欢传闲话的免不了会在中间添油加醋,到时候三人成虎,即便没有这样的事情,我的名声也就毁了,还请各位大叔大伯怜惜,不要将今日这事往外边说,就当看了一场笑话罢。” 见郑香盈如此被族人迫害,在场的人个个本来就心中怜惜不已,现儿听得她说得如此哀婉,皆更是添了一丝同情:“郑小姐你放心罢,我们不会去乱说,若是以后逼不得已到了要打官司的时候,我们再出来替你作证。” “实在太谢谢各位了。”郑香盈眼中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看得那些围观者个个叹息,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苦,被人如此步步紧逼,还得忍气吞声不能说出去。“各位大叔大伯继续游园罢,希望没打扰到你们的兴致。”郑香盈微微叹了一口气,身为女子便是吃亏,即便知道是陷害,可只要旁人以讹传讹,少不得也要名声受扰。今儿虽说不是她受了侮辱,可怎么着也该替小翠着想,不能让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将她逼到绝路。 回到内院,小翠已经换过了一套衣裳,只是鬓发散乱,还没有整理,她正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边,木然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小翠。”郑香盈瞧着她那形状,心中一酸,忍不住便掉下泪来,走过去一把将小翠搂在怀里,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小翠……”才喊了一声便觉得自己喉头堵着一块什么东西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姑娘,你别伤心,小翠没什么事儿。”郑香盈觉得怀中的身子微微在发抖,一种湿热的感觉在她的胸口蔓延开来,小翠的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忽然间她就歇斯底里起来:“姑娘,姑娘,幸好是小翠替你出去了,幸好你没事,幸好……”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几乎成了嚎啕:“你别担心小翠,你要担心自己才是,那么多人躲在暗处想要害你,这太让人心寒了。” 郑香盈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她的小翠,受尽了侮辱,这个时候还在记挂着她,还在为她庆幸,这让她心中的怒火已成燎原之势,慢慢的燃烧了起来。“我要去将那个什么金公子给阉了!”她咬牙切齿,眼中杀气腾腾,将小翠的手掰开:“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 “姑娘!”小翠死命的拖住了她:“姑娘,不要为了小翠去做那种事情,还是将他送去官府罢,处置他那种人,莫要脏了姑娘的手!” 郑香盈转过脸来,望着小翠心中感叹万千,这个中心的丫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她着想。只是自己确实有些冲动,那个什么金公子,自然要交给官府去处置,在交官府之前,自己得先要让他说出这幕后指使者是谁才行。 走到旁边院子的杂屋,郑香盈透过门板往里边看了看,那金公子正在不住的擦着地面,一双手上沾着血迹和泥土,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模样,声音也嘶哑了:“快些给我解药,我要解药……”本来还是清亮的一把嗓音,现在听着却是如老鸦般枯竭:“解药……我要解药……” “你要解药也行,可你得回答我,究竟是谁派你过来的。”郑香盈隔着门大喝了一声:“是不是荥阳郑氏三房?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否则你便是痛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给你一点解药,青天白日,竟然跑到我归真园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你自己早该想到结局。” 里边嘶哑的叫喊声停了停,那金公子旋即嘶着声音恳求着:“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把解药给我。” 郑香盈冷笑一声:“那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休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整治你的法子多,可不止这一样。”转身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你去打盆水来。” 鲁妈妈匆匆的奔了过来:“姑娘,大太爷与二太爷过来了,还有几位老夫人。” 第76章 占正理寸步不让 园子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身上皆是穿着绫罗绸缎,被那日头照着正不住的晃着眼睛。郑香盈带着鲁妈妈方妈妈和几个丫鬟下人刚刚拐出院子门口便见着了那些闪光的衣裳钗环,嘴角轻轻一撇:“这阵仗还真是大,三房留在荥阳的人都来齐全了。” 缓缓走到面前,几位郑氏长辈都是一愣,郑老夫人狐疑的瞧着郑香盈,又望了望郑大太爷,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其余几位郑氏长辈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三房的郑老夫人更是有些神色紧张,见着郑香盈走到面前,一时没有把握住,直接便问了一声:“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人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郑香盈扫过这一群长辈,心中明了,看起来这件事情可不是三房一个人做下的手脚,感情大房二房三房都在联合作战了呢。荥阳郑氏主支七房,留在荥阳的并不多,也就大房二房三房这几个老头子和一些没有什么作为的人,窝在这小小的荥阳久了,眼界自然浅,还都指望着族里讨生活,所以即便知道三房联合起来打压自己,也没有人愿意出来说句公道话。 郑夫人多年为七房盘算,可父母撒手过世以后便没有人再来管他们,这些所谓亲族,真真让人寒心。可她不是软包子,既然没有人能为自己仗义执言,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挺直背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郑香盈瞧着那几位郑氏长辈笑了笑:“你们是来要人的?” “你三伯祖父呢?”郑大太爷咳了咳,压制住心中觉得古怪的情绪,开口相询,当他知道夫人与郑三太爷协商的主意,也曾提出过自己的意见:“这样做未免太过了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1 些罢?” “太过了?”郑老夫人抬着眼皮子笑得古怪:“谁让她处处与咱们郑氏作对?这也不过是略施惩罚罢了。只要抓住她私通外男,咱们就能拿捏她,一切事儿便好办了,信隆侄子能放出来,咱们香莲丫头的亲事也不会有阻碍了,这不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郑大太爷叹了一口气,捧着水烟筒没有吱声,现儿郑氏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七房这个香盈丫头来搅局。他本来怜惜她没有双亲祜持,可没想着她现儿是变本加厉,一心想要将郑氏弄得乌烟瘴气不可,这样的害群之马,也只能如夫人说下点狠手,看她能不能幡然醒悟,乖乖听话。 郑老夫人再三保证,那暗中买通的金公子只是做做样子,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有什么别的举动不成?只不过是做些样子让别人误会罢了。郑大太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千万要把握分寸,可不能毁了她的贞洁,否则真对不住她九泉下的父母。” “你便放心罢,还能将她怎么样?”郑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咱们等着老三那边来了信儿便去归真园,今日怎么着也要让那香盈丫头服软才行。” 两人正说着话,这边来人报信,说郑三太爷请他们去归真园有事商议,郑老夫人眉目耸动,喜孜孜的扶着邀月的手站了起来:“快去给二房送个信儿,上回我也和他们说了这事,约着他们一道去,也好见见那香盈丫头此时的模样,看她还敢不敢犟嘴!” 现在走到归真园一看,只见郑香盈带着丫鬟婆子,并着一堆下人站在那里,眉眼间有一种冷冽之气,郑大太爷瞧着便觉得有几分不妙,先问问郑三太爷的情况再说。 “三伯祖父?”郑香盈抬眼笑了笑:“我将他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三房的郑老夫人尖声叫了起来:“你为何如此肆无忌惮,竟然将你的长辈关了起来?还不快些将他放出来!” “为老不尊,暗地里想着法子算计我,我还认他是我的长辈?”郑香盈望了望那一群站在园子门口的人,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涌了上来:“看着各位长辈这架势,似乎是要来看好戏的,只可惜让你们扑了个空。” “香盈丫头,你在说什么呢,真让人听不懂。”郑老夫人勉强分辩了一声:“刚才有人送了信到大房这边来,我们这才来归真园瞧瞧的。” “送信到大房,却来了三房的人,这里边有什么古怪,莫非还以为我不知道?”郑香盈冷冷的瞧着那几个面色尴尬的老头子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我正好还想来问问几位长辈的意思,这件事情是私了还是公了。” “什么私了公了的,你满嘴胡嘬些什么!”三房的郑老夫人脸色变得有些狰狞难看:“快将你三伯祖父放了!” “怎么能够放了他呢?”郑香盈微微一笑:“我还要将他送去荥阳知府衙门的呢!” “胡闹,真是胡闹!”郑大太爷跺了跺脚:“你将你伯父送去了牢房里边,现儿又想将你伯祖父送去府衙,你现儿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成?” “各位长辈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郑香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那清新的芳草气息慢慢沁入了她的心脾,可是她却依旧心情沉重,怎么样也感觉不到一丝丝轻松。“你们合谋来算计我,而且张狂到连暗算都不屑,雇请了一个浮浪子弟,简单粗暴的就想来毁我清白,让我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们可盘算得真是好!” 见着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脸上都变了颜色,郑香盈怒目而视,口里的话就如流水一般的倒了出来:“只是很可惜,你们请来的那人没有算计到我,郑三太爷也自己露了马脚,我刚刚已经审讯过那个金公子,他自己都承认是郑三太爷派他来的。现在我要做的事便是将他们全部送到官府去,这件事情很好办,人证物证都有,不会像郑信隆那桩案子那样拖下去。” “香盈丫头,且慢,且慢。”郑大太爷有几分着急,埋怨的看了郑老夫人一眼,他们这是想的什么主意看,竟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算计到郑香盈,反而连三弟都要被牵扯进去了! “大伯祖父还有什么要赐教的?”郑香盈嘴角微微扬起,望了望站在那里面色通红的郑大太爷,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来:“莫非又要与香盈商量,三房拿多少银子出来,香盈便不将他送去见官了?” 郑大太爷神情复杂的望着郑香盈道:“你现儿不是好好的?毫发无损,为何一定要这样对你的长辈呢?只需你轻轻抬手,便能将你的长辈放过,你为何这般狠心?” 郑二太爷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热闹,虽然没有瞧见意料中的那场景,可这事情却也新鲜得很,侄孙女倒是拿捏起伯祖父来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听着郑香盈言辞犀利,心里头又老大不乐意,在旁边也跟着说了一句:“百事孝为先,要孝顺父母尊敬长辈,这才是人伦大义。你父母双亡,我们这些长辈便如你的父母一般,你自然应当孝顺,哪里是这般桀骜不驯的。” 郑香盈也懒得与他们这群不讲理的老头子老太太再争辩下去,难道她没受伤害就可以将这事情放过?她的小翠受到的伤害岂是一句话就能抹平的?“虽然我毫发无损,可我的丫鬟却代替我遭了罪,我是要替她来向郑氏讨个公道!” “不过是个丫鬟,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只消给上一百两,保管她欢欢喜喜的拿了银子便会闭嘴不言。”二房的郑老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要多拿银子,一顿板子撵出去便是了。” 这些人的心都是什么做的,如此冷血无情,丫鬟也是一个人,也是有自己的感受,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下人们低微得如虫豸一般,竟是可以随意处置,轻轻伸手,便能将他们捺死在尘埃里。 “丫鬟也是人,她也是父母生下来的,在我眼里,她与别人家的小姐一样金贵。”郑香盈抬起眼来紧盯着前边一群人:“几位长辈若是想要我放人,那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郑三太爷亲自向我的丫鬟赔礼道歉,并且要写一份书面的认错书。”怎么样也得拿捏个把柄在手里,以后还有得熬呢。见着站在那里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郑香盈微微一笑,完全没有管他们继续往下说:“另外,三房应当补偿我的丫鬟十万两银子,若是这两点做不到,那各位长辈便可以走了,恕香盈不远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2 送。” “十万两!你这是在抢钱不成?”三房的郑老夫人尖叫了起来,一张脸上全是通红的颜色:“你以为我们三房开钱庄的不成?一开口便是十万两!” “难道三房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郑香盈惊诧的望了那郑老夫人一眼:“不是早些日子还去老宅子与我那大哥说,要拿十万两银子买了他们兄妹的撤诉书?怎么这会子又说拿不出银子来了?莫非原来是欺骗她们不成?” “一个丫鬟,也值十万两银子?”旁边二房的郑老夫人也是恨恨不已的开口了:“什么玩意,还要坑十万两银子?” “我的丫鬟就值十万两,你们自己去琢磨瞧瞧,若是答应这两个条件,那我便放人,不答应便送官府,很简单的事。”郑香盈耷拉下眼皮,也懒得再看那群人:“恕香盈便不远送了,你们先回郑氏宗祠去商量商量。” 郑大太爷见着郑香盈转身要往回走,有几分着急,跨上一步喊道:“香盈丫头,且慢些,咱们来商量商量。” “大伯祖父,现在不是你和我来商量的时候,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相当简单,也就两条,你现在该去与三房商量这事情。”郑香盈摆了摆手,身上的群袂被春风吹得飘飘扬扬:“我给三房一日功夫,明日若是不给我准信,就别怪我送郑三太爷去见官。对了,”郑香盈微微一笑:“还要付我的饭米银子,一餐十两便是。” “你……也太猖狂了!”郑二太爷忍无可忍大步走了过来,举起手便想打郑香盈,鲁妈妈瞧着吃惊,正准备拦在郑香盈前边,就听郑香盈怒喝一声:“竟然敢在我归真园放泼,给我打!” 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几个下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举起棍子便朝郑二太爷冲了过去,郑二太爷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扑了过来,唬了一大跳,赶紧转身便跑,那边二房的郑老夫人瞧着情形不对,急得翻了翻白眼,身子晃了晃,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人心险恶莫奈何 “这香盈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郑氏大房的大堂里边,几位长辈坐在一处,一脸的心有余悸和气愤:“怎么我们郑氏便出了一个这样的后辈!” 二房的郑老夫人现儿已经醒了,扶着额头呻yin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郑二太爷,见他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头,这才放了心,颤颤抖抖的伸出了一双手:“给我揉揉眉心,眼前晕得慌。” “三弟妹,你打算怎么办?”郑二太爷望了望三房的郑老夫人,眉眼间有些忧虑:“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事。” “十万两银子都可以放在开外,让老三去给一个丫鬟赔礼,还要亲笔写出道歉信,真真是不可理喻!哪有做主子的给一个丫鬟赔礼道歉的理儿?”郑大太爷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里边膈应着一团什么东西,浓浓的化不开,这七房那个香盈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对着一群长辈,竟然如此嚣张,原本自己还有几分怜惜她,可瞧着她那做派,真是一丝儿同情心都没有了。 “大哥,二哥,你们都别说了。”三房的郑老夫人眼中有一包浑浊的老泪:“我们三房真是流年不利,遇着这样一个煞星!信隆在牢房里不说,现儿老爷又要被送进去了,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哟!” 站在三房郑老夫人身后的那个丫鬟拿着帕子不住的替她擦眼泪:“老夫人别着急,这事儿总得要解决的。” “解决,你说得倒是轻巧!”三房郑老夫人一把将手帕子夺了过来,在眼睛上胡乱擦了两把:“你没看大太爷都没主意吗?哪有你说的这样轻巧!” 那丫鬟本是想安慰二房郑老夫人一番,没想到反而触了霉头,赶紧收了声音,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红了脸,一双手不住的在绞动。郑大太爷瞧着屋子里边气氛沉闷,拿起水烟筒吧嗒吧嗒抽了一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三弟妹,你自己究竟怎么打算的,也给句话儿。” “我……”三房郑老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唉声叹气了一番:“我还是答应了她的条件罢!” “什么?”郑大太爷和郑二太爷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就如那池塘边的癞蛤蟆一般,两颊上的肉还在不住的抖动。郑大太爷愤愤道:“你竟然要老三去给一个丫鬟道歉!”郑二太爷惊得喘气不过来:“十万两银子!” “要不是还能怎么样?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被送进府衙受罪!”三房郑老夫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抬眼望向了郑老夫人:“当时想这法子,还与大嫂商量过了的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郑老夫人有几分尴尬,伸出手来拍了拍三房郑老夫人的手背:“你别着急,你先接受了她的条件,到时候我们总会想个法子替你出气。” 三房郑老夫人没精打采的瞥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能出气?咱们都成这模样了,几个老的比不上一个年级轻轻的黄毛丫头,被她要挟在股掌之间,偏偏还只能暗自吃亏,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这话说到后边,已经是浓浓的恨意,那声音也越发的狠厉,眼珠子转了转:“怎么样我也得要坑她一把,十万两银子,她便以为是这么容易到手的?” “她现儿是占了理,咱们也只能让她拿捏,不过她却还有一桩事儿可以被咱们拿捏的。”郑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神色里边透着几分得意:“而且我敢保证,咱们拿捏稳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等着看她在火坑里挣扎便是。” “什么事儿?”堂上几个人都来了兴致,眼睛盯住郑老夫人不放:“莫非你已经有了主意?” “难道你们便忘记了,她父母双亡,亲事不还得族里帮她定夺?虽说到时候咱们只是替她参详参详,提亲会得要问过七房的意见,可七房能替她答应的只有郑远山了。”郑老夫人洋洋得意的眯了眯眼睛:“王姨娘的儿子,我们叫他往东,难道他还敢往西?” 此时众人皆会过意来,一个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解恨的神色:“咱们可得替她好好挑一门亲事,让她嫁过去被她那夫君吃得死死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郑老夫人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身吩咐身边站着的管事妈妈:“你去七房将那王姨娘与郑远山喊到这边来,我有事情问他们。”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大堂里的几个人开始热烈的议论起来,究竟该给郑香盈挑门什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3 么样的亲事才合适:“门第不能低了,否则别人也会说咱们郑氏在卖女儿,但那夫君需得是个性子暴烈的,最最好是不讲理。”三房的郑老夫人眼睛发亮,似乎全身又充满了力量:“怎么着也要她尝尝三天两头挨打的滋味。哼,让她不尊重长辈,让她飞扬跋扈,就该用一辈子来补偿。”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二房的郑老夫人也连连点头:“咱们得赶紧四下去打听,给她挑一门合意的亲事才成。” 众人正在纷纷议论,就见着门帘儿一晃,管事妈妈引着王姨娘与郑远山走了进来。郑远山脸上倒是平静,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在旁边站着。王姨娘是多年以后重新跨进郑氏大房的门,显得格外激动,端端正正趴在地上给几位老太爷老夫人一一磕头,只见着她那圆圆的屁股对着天上翘着,一条裙子蒙得紧紧。 郑老夫人受了王姨娘的大礼,清清嗓子道:“青莲,你起来罢。” 王姨娘站了起来,眼睛中泪光闪闪:“奴婢好久未曾来过这里,现儿一见着,这心里头便暖呼呼的,眼泪珠子也止不住。”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擦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郑老夫人瞧着也唏嘘不已:“青莲,别哭了,苦日子都不熬出头来了吗,你生了三个儿女,为郑氏七房开枝散叶,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王姨娘含着泪道:“老夫人,今日唤了奴婢来可有什么事情。” “本来只是喊了远山过来商量点事儿,可想着许久没见到你,也让那管事妈妈一道将你喊了来,瞧着你仿佛日子过得滋润,我也便放心了。”郑老夫人捧了茶盏缓缓儿道:“我们现儿正在商量要给你们七房的嫡出小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这门亲事由族里出面给她挑,可总得七房出人来应允才是。” “奴婢……仿佛没有这个资格。”王姨娘犹犹豫豫道:“老夫人,那郑香盈的亲事,不随便族里哪个长辈便可以答允下来?” “我喊你来就是想同你们商量的。所谓长兄为父,我想由远山出面来答应这门亲事最合适不过了。”郑老夫人满脸笑意:“族里虽说能出面,可七房还有嫡出的少爷呢,暂时轮不到族里给她来做主。”其实在大周,若是父母双亡,族里长辈出面应允亲事的也不少,只是因着郑老夫人想替郑香盈选门糟糕的亲事,又怕旁人在背后指郑氏长辈的脊梁骨儿,索性便将这恶人推了给郑远山去做。 “好哇,长兄如父,自然是我来应允她的亲事了。”郑远山听了郑老夫人的话,一双眼珠子里放出了光来,素日里总被郑香盈欺压,竟然她也有落到自己掌心里的一次!他望着郑老夫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各位长辈可否替我那二妹妹选好了亲事?” “未曾,只是有这想法。”郑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先与你们母子俩通通气儿,让你们心中有个数罢了。” “大伯祖母,我倒想起了一门极为合适的亲事。”郑远山很是兴奋,一张脸上的几粒浅浅的麻子都明显了起来,他望着王姨娘,眼睛里边似乎能飞出小刀儿来,十分阴毒锋锐:“姨娘,正月初一我跟你回王家坳的时候,不是听说有个五品的知州想要娶填房?仿佛说年纪颇大,配她岂不是刚刚好?” “王家坳的?五品知州?填房?”二房的郑老夫人略微沉吟,忽然间脸上泛起了红色:“可是姓王,三十三岁生人?他老婆是去年过世的?” 王姨娘点了点头:“正是。”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二房郑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识得他?怎么这样清楚?” “这个倒是合适。”二房郑老夫人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桌子:“倒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合适?五品的知州,嫁过去便是知州夫人,才三十三岁,少不得还要往上边升官呢。”三房的郑老夫人听了脸色一变,有几分着急:“这样好的亲事,便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你却说合适,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别着急,我说合适,自然便是合适的。”二房郑老夫人眯眯的笑着:“这位王知州与我那老四是同门,今年过年他还特地来二房拜见过我,话里话外有想求娶我那庶出的孙女儿,我少不得去仔细寻访了一番,所以这才熟了他的根底。” 见二房郑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那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好酒贪杯,脾气粗暴,以打人为乐。”二房郑老夫人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边说着:“他有几房宠爱的姨娘,先头那个夫人每日过得都不快活,心里头不舒畅,还时常要挨打,后来得了重病,被折磨得受不住,竟然自己寻了死路。” 众人听了默默无言,过了好一阵子,三房郑老夫人才笑出了声:“这可真是姻缘天注定,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小莺月夜报信来 夜幕慢慢的落了下来,树梢上挂着一钩弯弯的下弦月,淡淡的黄色凄清阴冷,旁边是几颗闪烁不定的星子,微微的光芒衬着那月光,显得更模糊了些,就如一个渴睡的人,眼睛似闭未闭。 东院里传来几句说话声,细细碎碎,落到耳朵里只是一片模糊,听得不太清楚,不一会儿那声音便变得高亢了几分,还杂着肆意的笑,听了让人只是觉得好一阵心寒,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笑声愈来愈高,桀桀怪响,似乎要刺破这宁静的苍穹,将一切都毁灭掉一般。 “吱呀”的一声,隔断后院的月亮门被推开,郑香林捂着脸跑了出来,身后紧紧的跟着她的丫鬟小莺。 “姑娘,你先别慌。”小莺拉住郑香林的衣裳,细细的劝着:“那件事儿,指不定不是真的呢。” “怎么会不是真的?小燕是姨娘的心腹,下午跟了去大房那边,她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对姨娘说了些什么?再说我方才问姨娘的时候,她也并未否认,只是一味叱喝,难道你便不觉得疑惑?”郑香林坐在抄手游廊上头,望着一丛黑色的竹影,满脸都是忧愁:“我得要去告诉二妹妹才行,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的见着她被坑了。” 三十三岁的知州,宠妾灭妻,前妻便是被折磨致死的,生性暴虐,好酒贪杯……一想到这些,郑香林便觉得心里不住在颤抖,这怎么行,怎么能将二妹妹嫁了这样的人家?那不是将她往火坑推吗? 她呆呆的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暮色已经完全笼罩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4 住了大地,只有清冷的月色照着,还能见到少些朦胧的树影。“小莺,你趁着还不太晚,街头还有马车行走,赶紧雇辆车去归真园报个信儿。”郑香林一想到这门亲事便觉得坐立不安,站起来扶着走廊望了望内院,悄悄的从衣兜里摸出了两块碎银子:“拿一块给守角门的婆子,说我叫你出去买宵夜。” 小莺将银子攥在手里,轻轻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往角门那边走了过去,郑香林望着她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一片黑暗里,一颗心提得老高,总觉得落不了底儿。四周一团漆黑,慢慢的什么都看不见,郑香林喃喃自语道:“二妹妹可一定要想出法子来,将这亲事推了才好。” 入夜的归真园里边一片宁静,大门口栽种的一大排梧桐树已经有了淡紫色的花苞儿,沉甸甸的挂在树枝上,就如一个个闭嘴的小灯笼般。不时的,有一朵花簌簌的落了下来,“扑扑”作响的掉落在地上。 忽然间,这片宁静被狗吠声打断,门口传来辘辘的车轮滚动之声,坐在门口的寿伯直起身子来,将门口的一块隔板打开,贴了一双眼睛往外瞅了瞅,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园门口,上边匆匆跳下一个人来,飞奔着走过来,不住的拍打着门板:“开门,开门,我是七房的小莺,找二小姐有要紧事儿!” 寿伯听着是郑香林的丫鬟,赶紧将门打开,那赶马车的车夫将车赶过来一些,朝小莺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小莺谢了一声,拎了裙子飞快的朝院子那边跑了过去,寿伯见她泡的风风火火,觉得甚是奇怪:“究竟有什么事儿?小莺这丫头,怎么今日这么着急。” 那赶马车的憨厚的笑了笑,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我识得她是郑家的丫头,以前经常见她出来替她们家小姐买东西,想必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内室里边灯火明亮,郑香盈的脸在灯下被衬得十分柔美,小莺站在郑香盈面前,气喘吁吁的将所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小燕说,仿佛明日就要派人去送信与那王知州,让他马上托媒人来七房这边上门求亲,大少爷已经得了授意,绝对是会同意的,二小姐,你可得想想办法才行,那王知州可千万嫁不得呀!” “还有这样的事儿!”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小琴气愤愤的喊了出来:“他们真是在做梦,竟想将我们家姑娘嫁了那样一个人。” “不用生气。”郑香盈笑微微的安抚着小琴:“我的亲事哪里是他们能做主的。”她望了望站在那里,满头大汗的小莺,朝她点了点头:“太感谢你们家姑娘了,这么晚还派了你出来送信。小琴,快些拿个荷包来打赏了小莺。” 将荷包塞到小莺手中,小琴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赶紧早些回去,别让你们家姑娘担忧,我送你出去。” “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小棋担心的望了望郑香盈:“这郑家的老太爷老夫人怎么就这般黑心?是不是瞧着今日姑娘问他们要十万两银子的缘故?舍不得,不想拿出来?” 郑香盈站了起来,傲然望着外边乌蓝的天幕,抬头挺胸道:“他们那些人,我还真不看在眼里,这荥阳郑氏,我还真不想呆下去了呢。”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来:“明日,想必他们会捧着银子过来,先让他们肉痛,然后再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旁边屋子,悄悄推开门,坐在床边的金锁站了起来:“姑娘,你来啦。” “小翠睡下了?”郑香盈瞧了瞧睡在床上的小翠,见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一副很不痛快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从她眉间抚过:“小翠,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姑娘。”小翠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翠觉得自己很脏,今日沐浴了几次,可怎么洗也觉得洗不干净。” 郑香盈心中一颤,捉住了小翠的手:“你别看轻了自己,你哪里很脏?脏的是姓金的那人的爪子,与你可没有半点干系。你放心,这件事儿不会传出去,只要你自己心中不再想这事情,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姑娘……”小翠的眼睛睁开了几分,一线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可是我忍不住就是在想,心里十分不痛快,我好难受。” “小翠,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你这一阵子想不开也是正常的。”郑香盈低头望着小翠姣好的脸皮,心疼的抓紧了她的手:“等着那郑信隆受审以后,我便带你去外边游玩,过上一段日子,你便会将这些事儿全忘记了。” “是,姑娘,我尽量听你的话,不再去想这事情。”小翠哽咽了一声:“姑娘,你且去歇息罢,小翠不用你担心。姑娘经常说做人要坚强,要不怕风雨,小翠会坚强的。” 郑香盈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小翠,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那我先回房间去了,你好好歇息,睡了一觉起来,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了。” 走出门去,一颗心还是很沉,小翠根本还没从这阴影里边走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这才说了那些话来安慰自己。大周朝的女子将贞洁看得很重,不可能轻轻巧巧就能将这事情遗忘,等着府衙这边的事情都安顿下来,她便带着小翠去外边游玩一圈,让她见识新的东西,忘掉这件糟心事。 转到柴房那边看了看,那个姓金的被捆得结结实实,似乎躺在那堆稻草上睡得正香。郑香盈不禁惊叹杨之恒给自己的那种药粉可真是好用,能将一个人折腾到这种地步,又痛又痒,最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看过了柴房这边没有问题,郑香盈交代了下那两个守门的:“你们今晚可一定不能走神,再怎么着也要捱着不睡,等着明日白天有人来接班再去歇息。” 那两个下人恭恭敬敬回答:“姑娘,今日我们下午都睡足了,就专等着晚上上夜的。”气愤愤的望了那柴房一眼,有一个下人咬牙切齿道:“他竟敢对小翠动手动脚,我都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 郑香盈听他说得如此痛恨,微微一怔,瞥了那下人一眼,见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憨厚老实的相貌,只是一张脸由于气愤扭曲不已。或许这人对小翠有好感罢,郑香盈又看了那下人一眼,忽然记起来,他名字仿佛叫阿松。 “阿松?”郑香盈疑惑的喊了一声,那下人点头答应:“姑娘记得我的名字?”他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惊喜。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5 “我自然记得。”郑香盈望了望他,阿松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她去年从牙行买过来的,他手脚勤快,力气也大,小翠经常吩咐他去做一些粗重活儿。若是他不介意今日的事情,或者也会是小翠的良配。郑香盈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想着,叮嘱了阿松一句:“那今晚就要辛苦你们俩了,一定要守好这里。” “姑娘你便放心罢!”阿松站得笔直,朗声回答,郑香盈笑了笑,转过背去往前边那进屋子走了去,郑三太爷被关在那里。 屋子里边一灯如豆,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郑三太爷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眼睛望着那方砚池,笔架上挂着几支笔,正微微的在晃荡。 “郑三太爷,你怎么还没想好?”郑香盈站在屋子门口,见桌子上那张纸依然是一片雪白,心中有些不快:“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将你送了去荥阳府衙呢?” 郑三太爷早已没有了长辈的谱,他耷拉着一张脸望向郑香盈,声音里边透着哀求:“你别让我这样丢脸好不好?我都快七十了,还要去遭这样的罪?” “我才不管你多少岁了,你做错了事情自然该承担责任,你若是不想被我送去官府,那便只有乖乖的给我的丫鬟写一封致歉信,记住,要将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玩的鬼把戏。”郑香盈居高临下的占在门槛上,一双手叉在腰上,虽然她知道这样很不雅观,可她此时却有一种无比的快意,摆出这种姿势,旁人瞧上去会觉得自己更加凶悍一些。 郑三太爷慢慢的伸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来:“我写。” 第77章 狗急跳墙露败迹 洛阳的码头上十分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几个人踏上码头,一伙赶车的围拢了过去:“客官,要不要车哪。” 走在前边的那个中年人约莫四十来岁,身形清瘦,此刻瞧着面容有些疲倦,朝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车夫道:“就雇你的车罢,去洛阳东街。” 马车在东街一家铺面才停下,旁边铺子有几个人便围了拢来:“汤大夫回来了?” “有劳各位挂念,回来了,回来了。”蓝底白花的帘子被撩了起来,汤大夫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朝围在马车旁边的邻里拱了拱手:“大家一切都还好罢?” “汤大夫,你不是说过了上元节就回来?今日可已经是二月末了,怎么就耽搁了这么久?”有个性子急躁的邻居大声吆喝了起来:“府尹大人遣了公差来了好几次,让汤大夫你回了洛阳便去府衙一趟呢。” “府尹大人?”汤大夫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神色:“府尹大人有什么事儿要找我?”他这药堂是自祖上便开了的,来多年虽也有些小纠纷,可也没出什么大事,为何府尹大人这般急急忙忙的要找他? “我们也不知道,公差大人没有说,你去府衙那边瞧瞧便是了。”邻人们很是热情:“瞧着也不是大事,若是了不得的大事,肯定会发签子去你老丈人家寻你了。” 听了这话汤大夫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边,与夫人交代了一声,叫她们收拾整理下药堂,自己紧走慢走的去了洛阳府衙。刘府尹听说汤大夫回来了,十分高兴:“快些让他进来,可算是回来了。” 汤大夫走进后堂,见着刘府尹圆胖的脸盘上并无严厉之色,只是笑眯眯的在瞧着他,心中这才稳妥:“草民见过府尹大人。” “汤大夫,你去老丈人家便舍不得回了?本府可是等了你不少光景了。”刘府尹开头的第一句话十分平易近人,听得汤大夫心中十分感激:“大人,汤某的老丈人突发急病,女婿乃是半子,是当与内子一道在床前侍奉汤药。早些日子瞧他身子好些,这才回洛阳,却不知大人一直在寻我,汤某实在愧疚。” “尽孝道是应当的。”刘府尹赞了一声,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将你传来是有一件事情与你有牵连,需要你来前堂作证。” 汤大夫听了只觉有些惊讶:“府尹大人,草民药堂里最近并未出现什么情况。” “不是最近,而是两年前的事情。”刘府尹皱了皱眉,这事儿委实也隔得太久了些:“你可还记得两年前,贡院里死了一个考生之事?他的女儿曾在府衙要求查明他的死因,的当时也曾传唤了你。” 汤大夫点了点头:“这事草民记得,草民来府衙次数实在太少,大人一提起,草民便有印象了。那人的女儿年纪虽小,可却十分倔强,本来并未证据,可她一定坚持是有人谋害了他父亲。”抬眼看了看刘府尹,汤大夫疑惑的问:“怎么了?莫非这案件又要重新审理不成?” 刘府尹点了点头:“你记得就好,正是这样。” 汤大夫惊奇道:“莫非那位小姐还想翻案?” “是。”刘府尹脸上也有几分无奈的表情:“凶手倒是有了,他的家仆揭发他谋杀了那位郑爷,可若想要结案,非得要有人证物证同证词一道封好,这才能送往刑部定案,所以只能请汤大夫过来一趟了。” “原来是这样。”汤大夫奇道:“那死者究竟是如何被害的?” “汤大夫你不是说过你那神仙粉不能多用?”刘府尹望了他一眼:“那人差了家仆在你那里买了两包神仙粉,一道用在死者的茶水里边了。” “原来是这样。”汤大夫讶然:“那这人也在贡院参加科考了?竟然也是读书之人?真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何止是读书人?还是死者的堂兄呢。”刘府尹嗤之以鼻,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现儿请汤大夫来,便是要指证两件事儿。第一件,你能认出那买药的家仆,第二件,你需告知本府,若是一次用两包神仙粉,会留下什么样的毒性,本府再好好勘察下那茶盏,看看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听了这话汤大夫心中明了,看起来那死者的女儿搬来了大靠山,要重新审理案件,苦于没有物证,刘府尹是准备捏造些证据来将这案件定性了。他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草民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见汤大夫十分上路,刘府尹很是高兴,命令身边的衙役拿过来一张画像:“你仔细看明白了,这个便是去你那里买药的家仆。” 汤大夫拿了那画像瞅了瞅,惊讶出声:“这人我还真记得,确实在我那里买过神仙粉!” “你记得?”刘府尹大为意外,紧紧的盯住了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6 汤大夫的眼睛:“时隔将近两年,你又为何记得?” “大人,此人来买神仙粉的时候,我瞧着他言语粗俗,穿着打扮不像来赶考的士子,开始是不肯卖给他的,后来他一再坚持说是他家老爷因为水土不服,正在客栈歇息,这才派他过来买药的,为了求证这事,我还特地派了我的伙计跟他去了客栈一趟,查明他的老爷确实是来赶考的,我这才卖了两包给他。”汤大夫指着那画像道:“此人鼻子左翼该有一块小黑斑,虽然不太显眼,可是盯着看久了便会觉得十分突兀。当年我那药堂养了一条狗,鼻子上头也有一块黑斑,所以瞧着便记得了。” “果然没有诬陷他!”刘府尹有几分兴奋,他已经询问过贡院那日值夜的差人,将出入号舍的记录调来看了下,发现那晚上郑信隆曾经出过号舍,而守着郑信诚那一进号舍的差人也说曾经有人去郑信诚号舍走动,只是他并不能证明便是那郑信隆。现儿有了汤大夫的指证,这事情便好办多了。 “为了做得更扎实些,还请汤大夫说说,用了两包神仙粉,那茶水里会对人有什么毒性,茶盏内壁可能会有些什么沉积。”刘府尹觉得这案件可以定下来了,但若是有了确凿的物证,那自然会更好一些。 “容我想想。”汤大夫心领神会,连连点头:“草民先去将那可能留下的有毒污渍给做出来,然后呈了给大人用以审案。” “大人,焦统领过来了。”门外有差人来报,刘府尹赶紧道:“速速请进来。”这焦统领可是青衣卫的头目,皇上信得过的人,那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再说这案件可是他送给自己的考绩,怎么着也得好好感谢才是。 焦大由衙役领着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暗红色的衣裳,可却没有将他的神采掩饰住,一双剑眉上扬,似乎要飞到鬓里去。见着刘府尹,抬手行礼:“府尹大人,我听说汤大夫回来了。” 这焦统领手下自然有人守在码头上,一举一动都有人报与他知晓,否则怎么就这么及时的赶了过来?刘府尹笑着站起身来,指了指汤大夫:“焦统领,汤大夫提供了证据,那郑信隆的家仆曾来他这里买过神仙粉,他还认得出他。” 焦大也不诧异,只是望着汤大夫道:“去荥阳会审的时候,你记得这般说便是了。” 汤大夫见刘府尹都对焦大毕恭毕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焦大走过去拿出一个小锦囊,从里边拿出一个纸包来:“汤大夫,焦某做了些茶盏里残余的粉末,你瞧瞧是否合适?” 汤大夫伸出手指沾了些许药粉送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下,脸上露出了笑容来:“焦统领若是要去行医,我们这些人便连饭都没得吃了,这药粉做得实在妙,用量把握得实在好,时隔两年,中间挥发了些,也就只能有这点儿毒性了。” “汤大夫的意见是可以用在茶盏里边了?”刘府尹在旁边听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看来自己今年的考绩少不得是个优等,又巴结上了青衣卫的统领,若是他在给皇上的密件里替自己美言几句,指不定能调任去京城为官了。 “刘府尹,你将这粉末交给衙役去弄好,用那芦苇管慢慢将粉末吹进去,这样才能洒得均匀,弄好后洒几滴水,等着它慢慢的干了,再放在日头上晒一阵子,那便做好了。”焦大将锦囊递给了刘府尹:“明日上午动身去荥阳,后日在荥阳知府衙门开堂公审。” “一切都听焦统领的安排。”刘府尹笑容满脸,苦主在荥阳,凶手也在荥阳,自然只能在荥阳府审案,自己官阶也得比荥阳知府要高一级,便是去了荥阳那边,钱知府还不得照样尊着自己?所以也不必去计较这审案的地点了。 “刘府尹果然是个爽快人,我这就派人去荥阳去送信让那钱知府知晓此事。”焦大笑着点了点头:“焦某还有事,先行告退。” “哪里能耽搁焦统领的事情?你快些忙自己的去。”钱知府笑微微的站在那里,目送着焦大的身影离去,脸上一片兴奋的神色,在洛阳也熬了几年,今年总算逮了个升职的机会,这机会可怎么也不能放过。 第一百六十五章急跳墙三房败露 归真园的大厅里头坐了满满登登的一屋子人,郑香盈坐在上首主座,笑盈盈的望着那群郑氏长辈,不住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各位伯祖父伯祖母请用茶,这茶水可是难得的,去年树叶上收的雨水煮的茶,喝起来滋味不同。” 几位郑氏长辈忍着心里的怒火,不声不响的端起茶盏,茫然的瞧着面前升起的水气,心中十分憋屈,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竟然让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前来说好话,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愧疚的颜色,竟然还是这样落落大方的招呼他们喝茶,难道她就不觉得膈应?不该装得谦逊一点点? 见众人都不说话,郑香盈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拿了一块梅条慢慢的在嘴里,一点点酸甜从舌尖上涌了出来,十分爽心。 “香盈丫头,我们今日是过来接你三伯祖父的。”郑大太爷见着大厅里静静的一片,没有人说话,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僵局:“你昨日说两个要求,只是在气头上,自然会将那口子大些,我们照顾着你那时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睡了一觉起来,总该清醒了些,不会再想着这些苛刻的要求了罢?” 瞧着今日郑香盈脸色比昨日和缓了许多,郑大太爷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看看七房这丫头是不是识时务,若是能顺坡下驴,那王知州来求娶,便授意郑远山不要答应,也别太坑了她。 郑香盈听着郑大太爷提出要求来让她少收些银子,抬起眼来望了望他,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大伯祖父说得极是,我睡一觉起来便觉得懊悔了。” “香盈丫头,你能这样想果然就对了,做人要有良心。”郑大太爷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光亮,七房这丫头还是有药可救,族里也就不去坑她了。 “郑氏三房虽然比不得大房二房富庶,但管着族里的银两事务,哪里是没有银子的?我怎么只要了十万两银子,那不是小看三房了?”郑香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原该要二十万两银子的,可话已经说出口,现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话说得清楚有力,郑大太爷听了手晃了晃,茶盏里的水差点全泼在了手上,他望着郑香盈,怒目而视:“香盈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 “大伯祖父,我真没有得寸进尺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7 ,这只是实话实说。”郑香盈也不想与他说太多闲话,凉凉的看了三房郑老夫人一眼:“不知道老夫人将银票带来没有?” 三房郑老夫人听着郑香盈索性不认自己这门亲戚,只喊她“老夫人”,心中憋着一股气,朝身后的管事妈妈呶呶嘴:“去给她。” 管事妈妈颤着手摸了摸那个口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走上前去将荷包解开,把一张银票递给了郑香盈:“小姐请收好。” 郑香盈用手拈着那张银票朝着光晃了晃,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老夫人,你莫非是欺负香盈年纪小,没有见过十万两的银票不成?竟然连夜赶做出了张假的给我,这点子不知道是谁出的,竟然这般没见地!” 她现在已经四通钱庄的常客,前不久才转手换了一张十万两银票,当时出于好奇,还特地请教了伙计如何辨认银票的真假。要知道在大周这种科技不发达的朝代,银子还好验真假,可银票就难了。没有验钞机,不熟悉银票模样的,很容易受了蒙骗。 “郑小姐,我们四通钱庄的银票都是由特殊的纸张制作,你拿着银票朝光透着看,能见里边隐约有铜钱和元宝的图案。”伙计拿着银票向她指点,郑香盈瞧了瞧,果然有着些许的印记,确实像一枚枚铜钱与一个个元宝,心中不由佩服这钱庄的人大手笔,舍得花本钱研制出这种不同的纸张来。 “另外,百两的银票上的印戳只有四通钱庄字样,千两上边的则加有我们钱庄少东家的私戳,上了万两的面额,则还加印了我们东家的印章。”伙计向她指点着那印章的字迹:“郑小姐你瞧,我们东家印章上的字都是小篆雕刻,很有古意。” 现在这张银票,一看就是张新做出来的,即使有人极力揉皱想要让它显得旧一些,可还是脱不了那新鲜的底色,况且拿着银票对着日影看了看,那里边虽然透出一团团的影子来,可根本就不如四通钱庄的那种鲜明,而且看不出是铜钱与元宝的图案来。再仔细看那印章,明显也是仿得不到位的那种,这样粗制滥造的假银票也想来糊弄她? “看起来我还真要问三房要二十万两银子才行了。”郑香盈拿了那张银票在手,朝三房的郑老夫人晃了晃:“老夫人好胆色,竟然敢做假银票出来哄人,或许该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儿了罢?若是四通钱庄告去官府,那又会如何呢?老夫人与郑三太爷可真是伉俪情深,舍不得见郑三太爷独自去牢房受罪,也赶着想去里边陪他?” 三房的郑老夫人眼中出现了一丝惊惧的神色,望着郑香盈有气无力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这银票哪里是假的?你不要不知好歹!银票已经给了你,你自然要快些放人!” “若老夫人坚持说这银票是真的,那我现儿就去派人请四通钱庄的伙计过来,让他来鉴定这银票的真假。”郑香盈眼中一片平静:“鲁妈妈,你赶紧去趟四通钱庄,和他们说归真园捉住了一个制作他们钱庄假银票的人,让他们快些来几个人瞧瞧。” 三房郑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旁边几位郑氏长辈也纷纷朝她侧面而视。郑老夫人抖着声音道:“三弟妹,这事是真是假?” 难怪昨日她那般胸有成竹的说“十万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原来她竟是存了这个念头!可是三房既然会做假银票,那族里库房里的银子银票是否也有假的呢?她狐疑不定的看着三房郑老夫人,一时间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晕。 郑三太爷自从因着贪墨革职回了荥阳,与郑二太爷一道管着族里的族田银两的事情,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里边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手脚还未可而知。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眼中出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大伯祖父,你有闲工夫在这里与香盈来计较,不如先去族里清查下,看看库房里的银子银票是真的还是换成了铅胎假票呢。”郑香盈瞧着眼前这情形,有几分幸灾乐祸,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只觉爽快得很:“老夫人若要还说这银票是真的,那只能便等着四通钱庄的伙计来鉴定了。” 三房的郑老夫人脸色有些发白,嘴唇都在不住的哆嗦,她伸出手在自己袖袋里边摸索了好一阵子,这才掏出了一张银票来,悉悉索索的打开来交给管事妈妈:“你去给她。” 郑香盈拿到手里瞧了瞧,这银票却是真的了,可她依旧却不肯松口:“都已经出了一张假的,我如何能相信这银票是真的?不行,还是得请四通钱庄的伙计过来一趟才行。” “你去请罢,这银票假不了。”三房郑老夫人有气没力的摆了摆手:“你放心,不会是假的,大周通用。” “可我确是不敢相信了。”郑香盈拿了那张银票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麻烦老夫人在银票上写一句话,就说这是你今日给我的,签上名字盖了私戳。万一这银票是假的,我也好拿了这个当证据来找你。” 这丫头的眼睛可真是毒,怎么就被她看出来是一张假银票?这张假银票拿出去,便是在外行走的男子也不一定看得出来,怎么就被这一个深闺里的丫头给看出来了?也怪自己着急,昨日吩咐那专门造假的管事连夜赶制了一张,银票面子瞧着是颜色新鲜了些,若是做得旧了,未免她就会怀疑。 三房的郑老夫人咬了咬牙,自己可真是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可现儿自己被她捉住把柄,也不敢再拿乔,只能乖乖的提起笔来照着郑香盈的吩咐在那银票背面添了一行字,并且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银子到手了,咱们也就两讫了。”郑香盈将银票收了起来,望着三房郑老夫人只是笑:“我本来还想问老夫人再要十万两银子,就不替老夫人到外边去宣传你有这做银票的绝技了,可现儿瞧着老夫人一副肉痛模样,想着多多少少还是沾亲带故,也就算了。”瞧了郑大太爷一眼,郑香盈笑得更是舒坦:“大伯祖父,我想你现儿还有的是事情要去做,香盈也不留大家,你们领了人便回去罢。” 将郑三太爷放出来,郑大太爷恐怕不会放过他,肯定会赶着他去族里查账,这帮老家伙走了便没有人来打扰她,耳根清净许多了。 郑三太爷蹒跚着跟着下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三房郑老夫人瞧着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便觉心疼,对郑香盈恨恨的盯了一眼,见她目光锐利的看着自己,想到假银票的事情露了馅儿,还不知道郑三太爷会如何责怪自己呢,心中不免又提心吊胆起来,哽咽着走上去扶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8 住郑三太爷的手:“老爷,你受苦了。” “老夫人,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请了郑三太爷在我归真园做客一日,好饭好菜的供着他,他又哪里受苦了?你快莫要乱说,香盈可不承认。”郑香盈两条眉毛竖了起来,指着屋子外边道:“若真是想要他受苦,就会将他与那姓金的关在一处了。” “你还关着那姓金的?”郑三太爷心中颤了颤,一双眼睛严厉的望着郑香盈:“难道你还想去告官?” 郑香盈朝他浅浅一笑:“郑三太爷,你们答应了我两个条件,我便答应不将你送官,既然你的道歉书也写了,十万两银子也到手了,我自然便不会将你扭送官府了。至于那个姓金的,我自然是要将他送了去见官的。” “你!”郑三太爷怒目而视,一只手指着郑香盈的面目:“出尔反尔,着实可恶!” “我只说了不将你送去见官,可没说不将他送去,这又有什么好气愤的?”郑香盈睁大了眼睛很是吃惊的望着郑三太爷:“莫非这姓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不成?” “老三,别再说了,咱们速速回族里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郑大太爷脸色铁青的望着郑三太爷,背着手走了出去,郑三太爷莫名其妙,望了郑二太爷一眼,只见他也是一脸沮丧的模样,更是觉得奇怪,再看看自己的夫人,一脸心虚,扶着管事妈妈的手都在打着颤儿,似乎都快要站不稳。 “姑娘,焦大爷让人带信儿过来了。”门口传来一把欢快的声音:“明日荥阳与洛阳两府一道同堂审理那桩谋杀案了!” “是吗?汤大夫终于回来了?”郑香盈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儿发亮。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府联合公审时 三月初一的早晨,天色中还未大亮,日头也只在树梢上露出些许影子,一点点蒙蒙的暖黄在树叶间跳跃,显得格外轻快。荥阳知府衙门前边便围了一群闲人,正候在那里议论纷纷:“今日是洛阳荥阳两府联合审案,想来定是精彩。” “哟哟哟,荥阳郑家今儿可得了个没脸,侄女儿状告伯父!”有人一边叹息一边摇头:“这百年望族,怎么也出了这种事情,真真让人想不通!” “百年望族又如何!”有人冷笑着道:“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外表瞧着光鲜,里边男盗女娼的事儿可一样没少,只是他们有大把的银子能让人闭嘴罢了!荥阳郑氏算到如今也已经历了几百年,早就有强弩之末的势头,这次不过是烂根子被挖出来罢了。” “不管怎么说,侄女儿状告伯父,总归不太好。”一位白发老者满脸皱纹,一双眼睛里满是怒意:“哪有这做小辈的如此肆无忌惮?怎么着也该交到族里处置,私下将这事儿揭过不要传到外边来,她自己莫非便不是荥阳郑氏的小姐,不要名声了?” “这可是杀父杀母之仇,怎么能不告?”有人很不赞成的摇着头:“告到族里又如何?大不了便是陪些银子便是,可那血海深仇可是被压下来了,不好,自然不好。”说话间就听身后传来辘辘的马车声响,大家回头瞧过去,就见四人抬着一顶官轿正往荥阳府衙这边摇晃着走了过来,旁边走着无数衙役差人,走在最前边的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匾。 “是洛阳的刘府尹来了!”大家纷纷闪开了一条路来,就见那大轿在府衙门前停下,从里边走出一位圆胖的官员来,头戴乌纱帽,身上穿着绯色常服,上边打着云雁纹的补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瞧着便是一副为官之相。 “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瞧着便是有官威的!”见着刘府尹四平八稳的朝荥阳府衙里走了去,闲人们跟着往前走了去,荥阳府衙的公堂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堂后边摆着两张椅子,大周以左首为尊,所以关于谁坐左边那张椅子,刘府尹与钱知府作揖打拱的谦让了好一阵子,刘府尹这才受之不却的坐了下来,钱知府坐定身子以后,手执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带原告被告。” 公堂上的人立刻骚动了起来,后边的人踮起脚尖趴在前边人的肩膀上,探着头往里边张望:“让开一些些,给我留条缝儿!” 郑香盈、郑信隆与张阿大和另外一个家仆岳小五被带了上来,首先验明正身,钱知府轻轻咳嗽了一声,端着脸开始审案。 郑信隆被按着跪倒在地上,头发胡子将眉眼都挡住了,那模样十分狼狈,可是她依旧十分坚持,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两位大人,郑某与死去的郑信诚乃是堂兄弟,又怎么会去谋害于他?郑某真是被冤枉的,郑信诚的女儿一直对我有意见,此事是她串通了我的家仆来陷害我!” “郑信隆我来问你,”刘府尹皱了皱眉,这人真是会装,事情都已经很分明了,可他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本府调了那日贡院的记载,出事前一晚你出了号舍,究竟去做了什么,你可能说个缘由?” “回大人话,郑某那晚实在觉得心慌意乱,有些睡不着觉,所以才出了号舍散心,并未走远,只得片刻便回来了。”郑信隆听着提到贡院里的记载,心中也是扑扑一跳,可依旧十分强硬的回答:“大人不会因着这个便给我定罪罢?” “定罪不是你能过问的,还不住嘴!”钱知府在旁边叱喝了一声:“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你去郑信诚号舍,趁他不备,在他的茶盏投入两包神仙粉了。” 郑信隆抬起头愕然的望着钱知府,顷刻间将头磕着地面“咚咚”作响:“大人,你可不能冤枉我,郑某没做过的事儿,坚决不承认!” “你又怎么会承认?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便说指着让你认罪,还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哪。”刘府尹一张脸上堆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朝旁边的衙役吩咐道:“带钱刘两位舍正与汤大夫上堂。” 首先是钱舍正和刘舍正来作证,钱舍正是看管郑信隆当时住的那排号舍的,而刘舍正却是管着郑信诚那一进。两人皆说得明明白白,钱舍正说他记载有郑信隆出号舍的时间,而刘舍正则说他亲眼瞧见郑信隆曾在他这一进号舍出现过。郑信隆听了这两人的说辞,望着刘舍正只是冷笑:“当时那么多考生出出进进,你却独独记得我?分明是已经被人收买了罢。” 刘舍正端着一张脸道:“这科考期间,号舍禁令森严,哪有什么人出出进进?每晚上不过十余人罢了,你们郑氏是大族,当时来了不少人,可晚上出来走动的也不多,你这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39 张脸也不难记住。” 郑信隆心里知道刘舍正定然是已经被收买了,可他说得一本正经,公堂上听审的人个个都是点头:“这科考,人人紧张,哪有心情出去溜达?既然出来溜达,肯定是有目的。出来溜达的人少,刘舍正记得也是情理中事。” “可不是吗。”旁边的人纷纷点头,有人还气愤的指着郑信隆骂道:“你这黑了心肝肠肚的人,赶紧伏法,替你那堂弟偿命!” “两位舍正还请到证词上画押。”一个衙役拿着一份证词走过来,钱刘两位舍正签字画押以后便被带出了公堂。刘府尹转身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汤大夫,笑微微的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道:“汤大夫,这郑信隆的家仆供认,他曾经受了郑信隆的指使在你那里买了两包神仙粉,你来看看,可否还记得是谁?” “回府尹大人话草民回去翻了下那买药的册子,前年贡院科考,来我药堂里买神仙粉的人一共有三百零六人,其中我在旁边做备注的有十二人,这十二人皆是我觉得开始有疑不愿意卖,但经过调查以后知道确实是来赴考的士子才卖了的。”汤大夫朝刘府尹拱了拱手,从怀里抽出了一卷颜色陈旧的本子来:“大人尽可以查看科考前边十天的记载便知。” 刘府尹拿了册子与钱知府一道细细看了下来,两人看到一半,在那册子上敲了敲:“这个便十分可疑了。汤大夫,还请你去瞧瞧,看能不能认出是谁在你那里买了神仙粉。” 汤大夫走上前去,瞧了瞧两个家仆一眼,不假思索指着张阿大道:“回大人话,就是此人在我那里买过药粉,虽然现儿看得不太清楚,可若是让人将他的鼻子擦干净,一侧有一小块黑斑。” 人群皆是讶异起来,这可真是人证物证分明了,汤大夫不认得张阿大,可公堂上还是有几个识得他的,有人鼓噪着大叫了起来:“果然是他,没错,张阿大鼻子上边确实有黑斑!看来这事真错不了!” “两位大人!”汤大夫转过身来向刘府尹与钱知府拱了拱手:“那茶盏里投两盏神仙粉泡水,虽然当时查不出什么毒性的来,可时间久了,特别是沉了一年两年的,那干了的粉末便能显出毒性来了,若是大人还留着那茶盏,便可以拿来将内壁的粉末刮下来,草民愿拿银针试上一试,看是否有毒。” 听了汤大夫这话,郑信隆的身子不断的抖了起来,一双手几乎要撑不住地面,就听刘府尹吩咐衙役:“快些去将那茶盏取来。” 一只陈旧的茶壶和一只茶杯被放在桌子上边,见来了物证,公堂上的人开始群情激愤起来:“汤大夫,快试试看,究竟那茶盏里有没有毒!” 汤大夫将随身挂着的一个小袋子打开,从里边取出一把小小的刮刀,伸进茶盏里边轻轻刮了几下,些许粉末便飘在了桌子上垫着的纸上,将那些粉末放到一个杯子里边冲上水,汤大夫将一支银针探了进来,不多时将银针取出,上边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黑色。 “果然有毒!”汤大夫将银针递给刘府尹与钱知府看了看:“大部分茶水已经被郑信诚喝下,这药粉又年代久远,所以毒性还不强,这黑色还不太深,可总归是有毒性的。” “真是歹毒!就连自己的堂弟也能下得了手!”公堂上听审的人指着郑信隆放声骂了起来:“还若无其事的在荥阳逍遥快活了两年,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若不是那位故去的郑爷托梦给张阿大,若不是张阿大还有点良心,那郑爷可不就白死了?” “郑信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刘府尹盯住郑信隆,圆胖的脸上有一丝不屑:“你再狡辩也脱不了这罪名!” “我……”郑信隆瘫软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这时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郑香盈缓缓走到了公堂中央,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府尹大人,知府大人,小女子对母亲横死一直也心存疑虑,求两位大人调查下小女子母亲的死因!”含着泪,郑香盈一五一十的将郑夫人死去的那情景说了一遍,那日的事情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就如在眼前一般清清楚楚。 话才说完,公堂上的围观人众便叫喊了起来:“定然是这郑信隆下的手!还用调查?平白无故的走入内院,必有企图!” “肃静,肃静!”刘府尹拿了惊堂木拍了两下:“郑信隆,你是自己说,还是由着本府来查案?” 郑信隆瘫坐在地上,没有答话,只是不住的在喘着粗气。身后的衙役上前一步,将他的反剪住身子,迫使他的头抬起来望着刘府尹与钱知府,一面大声呵斥道:“大人与你说话,你竟然敢不理不睬!” 公堂上的人停住了喧嚣,只是睁眼瞧着郑信隆,就见他一脸憔悴,头发胡子将半张脸给遮掩住,但依然能见到一丝绝望的神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紧紧的咬着嘴唇,一点声息也无,沉默着不肯说话。 就在众人凝望而郑信隆不言不语的时候,从公堂的人群里挤出了一个人,拱手朗声道:“两位大人,若是不嫌弃焦某无才,焦某愿意带着仵作去开棺验尸,将郑夫人的死因再重新查一查!” 刘府尹与钱知府见了焦大现身,两人心中都很高兴,连连点头道:“焦统领愿意出手,这可真是求之不得!” 第78章 郑信隆罪有应得 焦大穿着一身暗金色的劲装,外边披了一件黑色的长袍,站在公堂上边,就如那山间青松,昂首挺胸,卓尔不群。公堂上的围观群众不知其来历,但见着两位大人对他如此尊敬,不由得也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听着还要开棺验尸,这事情可真是新鲜之至,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顷刻间公堂上边就如煮沸的水一般,慢慢的浮动了起来。 “且慢!”人群里有个声音传了出来,有几分苍老,可却十分清晰,众人循声而望,一个老者扶着管事的手慢慢的走了进来。 “开棺验尸不是小事,怎么能说开馆验看便开棺的?”那老者气喘吁吁的走到公堂中央,拱手行了一礼:“老朽乃是荥阳郑氏族长,这死者乃是我郑氏族人,今日特来公堂听审。” 钱知府望了望郑大太爷,他认得这位郑氏族长,连忙吩咐衙役搬来椅子给他坐着:“郑大太爷,你年纪老迈,这样的场合便不用自己过来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郑大太爷不该来搀和这样的事情。刘府尹听了钱知府的话,心里也是明了,斜眼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的郑大太爷,微微一笑:“这位郑氏族长看来莫非还有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4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0 不同意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郑大太爷嘶哑着声音念出了孝经里边的句子,一双眼睛盯着刘府尹与钱知府,嘿然而道:“两位大人,这种浅显的道理便是黄口小儿都该知道,两位大人又怎能不知?这开馆验尸是对我那侄儿媳妇的极大不敬,怎么能去惊扰了死者的安宁!” 郑香盈冷冷的瞥了郑大太爷一眼,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卫道士只会拿着条条框框来往事情上边套,一点灵活的转圜都没有。正准备据理力争,就听刘府尹开口说话:“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孝之大义,不能只拘泥于字面上的意义,当以立身为最。郑氏族长,你见多识广,自然也听闻过刑部与大理寺审案,只要涉及到凶手案件,哪一次不要仵作验看的?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这仵作之业便不复存在了,你说是也不是?” 听着刘府尹的话,郑香盈心中直乐,前边那半段话不是自己那日在洛阳府衙回复六伯父郑信晖的?此时却被刘府尹依样画葫芦的照搬了过来。就见郑大太爷满脸尴尬的坐在那里没有回话,郑香盈踏上一步道:“大伯祖父,你的胡子好似修过了,前几日见着还不是这样子的。” 郑大太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的“啊”了一声,点了点头:“胡须长了自然要修剪一二。” “大伯祖父刚刚才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照这个理儿来说,这胡须头发不管它长不长长,都不能毁伤。”郑香盈望着郑大太爷只是笑:“为何大伯祖父对旁人就用这孝经上的话来约束,可自己却不照着孝经行事呢?” 郑大太爷一时语塞,红了一张脸坐在那里没有半句回复的话,刘府尹与钱知府两人相视一笑,拿了签子交给仵作:“你们同焦爷一道去郑氏祖坟,开馆验尸!” 郑香盈走到焦大身边,眼神坚定:“焦大叔,我也想跟着去瞧瞧。” 焦大望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只是在公堂上等结果的,一道去罢。” 当下刘府尹与钱知府宣布审案暂时中止,将那几人重新收监,等着验尸结果回来再重新开堂审案。听审的百姓见着这边没热闹好看,纷纷散去,一些闲人跟了焦大他们也去了郑氏祖坟那边,只是不能靠近郑信诚与郑夫人的坟墓,就在外边看着,一边不时的指指点点。 郑香盈在郑夫人坟前跪拜了一番,就见仵作带过去的人开始拿着铲子将坟墓上的泥土刨开,人多干活也快,不到大半个时辰,那坟墓周围便有了一堆新鲜的黄色泥土,一具黑色的棺木出现在了眼前。 “母亲……”郑香盈瞧着那棺木,眼泪珠子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郑夫人昔日对她的关心照顾仿若一一出现在眼前,她是个贤妻良母,关爱丈夫与儿女,每日为家中兢兢业业的打算,还能照顾好姨娘和庶出的子女,最后却落了个横死的下场,郑香盈一想起这事情,心中便觉得难受。 一想起焦大说到过的那种谋算手法,郑香盈便觉心中无比难受,就如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几乎不能呼吸,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狠毒的人,如此下得了手去!若郑夫人真是死于这种手法,便是将郑信隆千刀万剐也不能消除她心头的痛恨。 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仵作们用撬棍榔头捶打着棺木的四角,一阵吱呀作响,似乎有木材断裂之音,有人在大声喊道:“焦统领,棺木盖子打开了!” 郑香盈拖着两条腿慢慢的朝墓穴走了过去,心情十分沉重,她想见着郑夫人的脸,可又不敢瞧见她的脸。一年半步见了,她是否还是像以前那样面容娴静,或者已经烂成了只剩下一具骨架?站在那堆新泥的旁边,她有一丝犹豫,闭了闭眼睛,最终勇敢的将身子倾斜了一下,朝着下边的墓穴看了过去。 焦大已经跳下了墓穴;站在棺木口子上边,低头凝视着棺木里边。那里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层白布,将那白布小心翼翼的掀开,郑夫人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脸上的肉已经开始有些腐烂,干枯的肌肤下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双眼那里的肉几乎全部要烂光,剩下了两个深深的眼洞。 郑香盈蹲在那堆泥土上,低头瞧着郑夫人的脸,忽然间那种恐惧与害怕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她现在已经不复当时的模样,可她依旧还是那个郑夫人,那个慈爱的母亲,那个日日在她耳边细心叮嘱的妇人。 “郑小姐,你到旁边觑等着。”焦大抬起头来,见着郑香盈正捂着脸蹲在那里,肩头耸动,似乎正在哭泣,心中不忍,朝她喊了一声:“我们这边马上就好。” 一个仵作拿了纸笔跟在焦大身边,听了他的话也望了望郑香盈,心中不胜怜悯,朝她笑了笑,露出了几颗大门牙:“郑小姐,我们尽量不会破坏令慈的遗体,你且放心,暂去旁边候着罢。” 郑香盈摇了摇头,忍住眼中的泪水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瞧着,许久不见母亲,现儿见着格外亲切,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心中那最美的模样。” 听了这话,众人不胜唏嘘,心中直赞郑香盈对于郑夫人的一片拳拳之心。焦大拿出银针,先在郑夫人的嘴里与喉头刺探过,然后又刺入胃部腹部,均未发现中毒迹象,转身让仵作记录下来:“未有中毒迹象。” 然后又弯下腰去,将郑夫人身上的衣裳细心剥离,那衣裳已经有些风化,被焦大轻轻一拉,有些布片便自动脱离,如一只只小小的蝴蝶飞了起来,随着那春风慢慢飞在空中。焦大无暇四顾,只是观察了下关节和尚新鲜的肌肉:“未见打斗迹象。” 全身都验看过了没有异样,跟着焦大过来的仵作叹了一口气:“焦统领,看起来郑夫人这是伤心过度而导致的死亡了,也没见着什么地方不对劲。” 焦大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来,然后慢慢的朝郑夫人的头顶处挨了过去。一干仵作瞧着焦大的举动皆是惊奇的瞪圆了眼睛,谁也不敢开口询问那是什么,就见焦大将那块黑色的东西贴在郑夫人头顶处,然后猛的一抽,银光一闪,一根长长的寒铁长针从郑夫人的头颅里剥离出来。 “和我猜的没错。”焦大将那根寒铁长针托在手里给郑香盈瞧了瞧:“你母亲就是死于这根长针,从外表看不出异状,可实则它已经将你母亲头部的血脉经络阻滞,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1 只消片刻不到便会死于非命。” 仵作们小心翼翼的围观了下那根寒铁长针,个个嘴巴张大得合不拢来:“焦统领眼睛实在是毒,若是我们来验尸,再来十次也看不出这头顶还会插着一根这么长的寒铁针。”一根仵作赶紧挥毫做了记录:死者头部百会穴处插有一根寒铁长针,约莫六寸长,没入眉心。 郑香盈呆呆的瞧着那根寒铁长针,一种难以言语的悲愤塞在心间,久久不得纾解。郑夫人死前定然有些不适,虽说那时间不长,可她肯定是受了一阵煎熬。“母亲……”郑香盈呜咽了一声,滚滚的热泪夺眶而出,再也不可收拾,鲁妈妈扶着她走到一旁,主仆两人哭了个昏天黑地。 将郑夫人的坟墓重新收拾好已经到了午时,守郑氏祖坟的人殷勤的招呼众人用饭,可焦大与仵作哪里敢再停留,捧着那寒铁长针与刚刚写好的记录卷宗,匆匆便赶回了荥阳府衙。郑香盈吩咐鲁妈妈回去让归真园做好饭菜送了过来:“记得让方妈妈多做些菜式,各位仵作大叔实在是辛苦了。” 刘府尹与钱知府知道了验尸的结果,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杀人手段,他们可是第一次听见:“还好是焦统领见多识广,否则寻常仵作又怎会想着要头顶那处去寻凶器?” “两位大人,焦某想请你们仔细审审,这郑信隆又怎么会得知了这样阴毒的手段,究竟是谁给他在出谋划策?”焦大皱眉望了望那根长针,上边的鲜血骨髓已经凝固,仿佛再也不会褪色,就如他此刻沉重的心情。知道这种手法的绝对是江湖中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郑信隆,他又怎么会得知? 第一百六十八章郑信隆罪有应得 吃过午饭,闲汉们又纷纷围拢了过来,一群人守着荥阳府衙前边那块大坪,一边用签子剔着牙齿,一边在懒懒散散的交谈:“今儿下午该要结案了。” “可不是吗?”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汉子靠着墙,抱了胳膊在胸口道:“开棺验尸也有了结果,自然该两案并结了。” “开棺验尸有了结果?”旁边的人很有兴趣的凑了过来:“对了,今儿上午你不是跟着去了郑氏祖坟那边看热闹?快些给说说,到底怎么样了?” “哟哟哟,你们是不知道了!”那闲汉见有人围着他请教,蓦然便来了精神,挺直了背拍着胸脯道:“你们不去瞧热闹真是吃亏了!”朝周围的人溜了一眼,神秘兮兮道:“那位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焦爷可真是厉害!他一掌便将那棺木拍开……” “这么厉害!一掌便能将那棺木拍开!”众人皆瞪圆了眼睛:“这要是拍到人身上,那还了得!” “可不是呢!”那闲汉摇头晃脑的,恍若他亲眼见着焦大的英姿勃发了一般:“那焦爷运气出手,一掌将那棺木拍开,就见一道白光从郑夫人棺木里窜了出来朝那天边而去……” “那白光又是什么?”众人更觉新奇:“棺木里边怎么会有白光?” “那是冤气,你们想不到罢?”那闲汉满脸得意,瞧着一群被自己蒙得一惊一乍便心里头觉得痛快:“那焦爷瞧着冤气冲天,心中自然知道这里边有蹊跷,弯下腰去仔细查看,结果在郑夫人的头顶发现了一根寒铁长针!” “头顶?寒铁长针?”周围的人听了这话,有人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长针扎进头顶,实在也太阴毒了些,果然是那郑信隆做下的事儿?” “除了他还能有谁!”有人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真是狼心狗肺,郑氏七房好好的一个家便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今日上午瞧着那位郑小姐,着实可怜呢。” 众人靠在围墙那里不住的说着闲话,眼见着日头从中天慢慢的朝西边开始挪动,围墙那处的大槐树的影子也渐渐的拉长了些,府衙的大门终于又打开了。 下午的审案只是按着程序进行,因为证据确凿,那郑信隆也没有旁的话好为自己辩护,两位大人审问,郑信隆一一回答,师爷在旁边笔录,游龙走蛇般记得飞快,一气将那罪名都定了下来。 问及郑信隆为何要行凶杀人,原因很简单,因着自己欠了七房的银子还不出来,郑夫人曾威胁他要去告官,他一时之间起了恶念,心里想着若是将郑信诚杀了,在他那里找到借据撕毁以后便能将欠账一笔勾销。他想来想去最后定了这条计策,本想着该是天衣无缝,可是他在郑信诚身上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借据,心里知道可能放在郑夫人手里捏着,于是又起了杀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夫妻两人一道送了去见阎王。 “只是因着一万多两银子,你便能残忍的将两人杀死,让他们的孩子沦为孤儿,郑氏七房处于一片苦难之中,你这人也着实恶毒,禽兽不如!”刘府尹拍着惊堂木朝郑信隆怒叱,一张圆胖的脸儿满是红潮:“将你千刀万剐也难平民愤!” “郑信隆,我且问你。”焦大走上前去,低头望了望瘫软在地上的郑信隆,脸上有一丝疑虑:“你杀害郑夫人的那法子是谁教你的?你不是武林中人,为何又知道长针从百会入眉心这一招?” 郑信隆抬起头木然道:“我在赌坊里曾经有个相交的赌友,是他教了我这法子。” “赌友?他的名字叫什么?”焦大紧紧的盯住了郑信隆的眼睛:“说实话,别想骗我,若是你有半句谎话,我定然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郑信隆的手腕,一阵酸麻的感觉慢慢从手腕处延展到了郑信隆的全身,他惊骇的望着焦大,大声喊了出来:“这位爷,我说,我说。” 原来郑信隆日日出入赌坊青楼,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个叫黄老三,并不知他住处,但经常在赌坊里能见着他,为人最是豪爽,与郑信隆同为赌道中人,十分投契,这个法子便是一次喝酒的时候,黄老三不经意向他透露出来的:“其实杀人这事并不难,若想做得隐秘,一根长针从头顶百会穴下去,直入眉心,那人死时便无异状,任凭是再精明的仵作也查不出来,谁又会想到头发下边埋着一根长针?” 听了这话郑信隆心里砰砰乱跳,手心里头直冒汗,他本来想贡院里边就如此对郑信诚下手,只是后来想着进贡院的时候要搜身,检查十分严格,莫说是长针,便是短针都不让带进去,于是便改用了那个神仙粉的法子。在郑信诚身上没有找着借据,他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法子用在了郑夫人身上,从她袖袋里找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2 到了借据,赶紧溜了出来,没想到却被郑香盈撞了个正面,于是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那黄老三长了什么相貌?”焦大有些疑惑,江湖上并未听说过黄老三这一号人,肯定是谁隐姓埋名,只能问问长相,看看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了。 “长得五大三粗,脸盘是方方的,眉毛稀疏眼睛不大,”郑信隆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每次赌钱的时候右手总会有些颤,我拿这事笑过他好几回了。” 焦大将郑信隆的手放开,默默站到一旁没有说话,郑香盈见了他那模样,关切的问了一声:“焦大叔,可否知道这人?” “暂时还不能确定。”焦大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这一辈子里边,他见过不少方脸盘的人,眉毛稀疏眼睛不大,这些都不是特色,唯有那个赌钱时右手会发抖算是特别,可自己不赌钱,基本上接触不到这样的人,只能布置人手慢慢去暗访了。 这边审案结束,郑信隆在案卷上签名画押,刘府尹与钱知府吩咐将他关进牢房,等着刑部批复下来便秋后问斩,公堂里的人见着结果已定,一个个心满意足,摇头晃脑的正准备离开,此时就听郑香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里高高的举着一张状纸:“两位大人,小女子还要告状。” “你还要告状?还告什么?”刘府尹惊讶的看了一眼郑香盈,她这是告状上了瘾不成?才替她将杀害父母的真凶定罪,她一转眼又来了一张状纸。 “我状告郑氏族里压迫小女子,竟然想出各种卑鄙的伎俩想要毁去小女子的闺誉,然后任其摆布。”郑香盈挺直了背跪在那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有着毫不妥协的光芒:“我人证物证供词都有,就请两位大人为小女子秉公执法。” 公堂里的人立刻一片哗然,没想到这郑氏七房的孤女竟然胆大包天告起族人来了,瞬间那些本欲离去的闲人们又纷纷围拢了过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郑香盈:“瞧着年纪虽小,可那份气度主见却是不差。” 刘府尹与钱知府让师爷将郑香盈手中的状纸给接了过来,两人的脑袋凑到一处将那诉状看了一回,脸上都流露出惊诧与气愤的神色来:“竟有此事?真有此事?” “小女子没有半句谎言,诉状上边所说的姓金的歹人我也已经带了过来,我的贴身丫鬟小翠也愿意出堂做证,还有那郑三太爷的亲笔致歉书,小女子也一并带了过来。”郑香盈一双手紧紧的捏着衣角,心中有着愤怒与无奈,她本不想将小翠扯进这件事情来,可没有她出面作证,这事情便不能解决。 被人侮辱了一回,还要出堂作证,这无异于在小翠伤口上头撒盐,郑香盈昨日晚上思量了很久,一直不能入睡,小翠在她对面小床歇息,听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坐到她的床边:“姑娘,你可是觉得有些热不成?” 眼睛瞪着乌黑的房顶,郑香盈沉声道:“小翠,若明日我状告郑氏族里,需你出堂作证,你可愿意?” 她能感觉到坐在旁边的小翠微微颤抖了下身子,心中一阵歉然,自己不该这么鲁莽的提出来这个要求,根本没有顾忌到小翠此时的心情。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小翠的手:“若是你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不勉强你。” “姑娘,我愿意。”小翠的眼泪珠子滴落在郑香盈手上,有些微微的发凉:“姑娘,小翠想通了,怎么样也不能让那恶人得逞,逍遥法外。姑娘说得对,小翠身子是清白干净的,脏的只是那些恶人的手爪,小翠不应该自惭形秽,该挺起胸来藐视他们。” “你能这样想便很好。”郑香盈这才放下心来,虽然瞧不清楚小翠的脸,可她能感觉到小翠现儿似乎比以前要轻松了不少:“等着这案子结了,咱们到外边去走走瞧瞧,别老是守在这荥阳,瞧着心中憋气。” “真的?咱们可以到处去走?”小翠惊喜的叫出了声音:“姑娘,你是不是想着要去舅老爷家里呢?” 郑香盈点了点头:“两个舅舅那里我自然都要去走一遭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一剪寒梅傲霜枝 “郑小姐,你且先起来。”刘府尹与钱知府两人稍微商量了下,决定将这案子受理了,不说这姓金的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人家园子里去行那苟且之事,即便是冲着许二公子与焦统领的面子,怎么着也要替这位郑小姐主持公道才是。 “去将郑氏族里三位太爷请过来。”钱知府暂时没有发拿人的签子,怎么着也该给荥阳郑氏留面子,能够只惩处了那姓金的,好好调解下郑小姐与族人的矛盾也就是了。 郑大太爷、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此时正在宗祠议事,昨日从归真园回来,郑大太爷便急急忙忙带了人来宗祠这边清点账簿子,账面上的账目倒还对得整齐,可等着打开那库房的门,搬出那放银子银票的箱子来时,郑大太爷气得手都在发抖。 有四十万两银票是假的,还不知道那些银子是否铅胎浇铸,外边镀了一层银水儿。郑大太爷望着那一箱箱银子,手指着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怒骂:“我原是瞧着就你们两人留在荥阳,还能帮衬我一二,这才将族里的银子交给你们管,你们可对得住我!” 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拢了手在袖子里边不出声,两人低着头站在那里,瞧着便是一副可怜的模样。郑大太爷拍桌打椅的骂了一阵,让两人赶紧在这个月末将这库房里的空缺补了上来:“怎么便这般胆大包天!喊声响就有嫁娶之事,都拿假的银票去打发做压箱钱不成?” 老六的女儿香依丫头明年便要成亲,今年要准备嫁妆,公中要打发银子,怎么着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可现在这库房里边竟然被他们贪成了这副模样,由不得让郑大太爷寒心,真是看错了人! “明日开堂审案,还得请大哥替我去观场。”郑三太爷凑上来,吞吞吐吐的说:“我没有大哥的面子,去了恐怕知府大人不会搭理我。” 得了郑三太爷的嘱托,郑大太爷上午去了荥阳府衙,听了审案才知道原来郑信诚真是被郑信隆杀害的,知府大人还要开馆验尸,看看郑夫人之死是否与郑信隆有关。想到当时自己已经派人查看了郑夫人的死因,大家皆说信诚媳妇是死于伤心过度,可那郑香盈竟然还是抓着这事不依不饶,郑大太爷一想到这事便觉得心中不舒服,于是在公堂上边极力阻止开馆验尸,没想到两位大人不卖他面子,反而支持那黄毛丫头,气得他一双手只是在哆嗦,转身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3 便坐了软轿回了郑府。 才吃过午饭郑三太爷便打发人来问审案结果,郑大太爷正气不打一出来,叫人传话过去,让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都去宗祠,他有话要吩咐。 “七房信诚侄子和他媳妇,真是信隆侄子下手谋害了的,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下午该就能结案了。”郑大太爷已经得知了开馆验尸的结果,听着那阴毒手段,也不免胆颤心惊。瞧着郑三太爷时,脸上便是一脸严霜:“老三,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我们荥阳郑氏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人来辱了清名!” 郑三太爷一听这话便觉得有些发蒙,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他望着郑大太爷,不相信的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的信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莫非两位大人还会污蔑他不成?人证物证俱全,他也自己供述得清清楚楚,莫非你还要为他来喊冤?”郑大太爷正色道:“今年年关等着老四老五老六回来,我便将族人集在一处,将郑信隆的名字从族谱上勾去,荥阳郑氏容不得这等人污了族谱!” “大哥,不要这样!”郑三太爷听了便觉心慌,族谱除名,儿子也不能葬入祖坟,到时候便做了孤魂野鬼,这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大哥,我三房情愿多出些银子,在族谱上给信隆买一个名字,只求大哥千万不要将他除名!” 郑二太爷在旁边见着郑三太爷说得可怜,心里也不免同情,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一道打理着郑氏的银两,在一处的时间多,私下里又有不少共同的秘密,自然比与旁人要亲厚些。此时见了郑三太爷一把老泪一把鼻涕,心中也暗暗发酸,不免赶紧替他说好话:“信隆侄子那时候定是恶鬼附体,才会迷了心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寻常见着他不是好好的一个人?待人和气,见着旁人只是一脸笑,哪里还会动手去杀人?大哥,你便体谅着老三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便答应了他罢。” 郑大太爷沉着脸,还未表态,就见外边管事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老太爷,知府衙门派了人过来,要请三位老太爷去公堂上一趟。” “去公堂?”郑家三位太爷面面相觑,脸上俱是疑惑:“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那管事摇了摇脑袋:“小人不知。” 几位郑家太爷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织锦袍子,大踏步走了出去,就见宗祠外边的树下立着几个公差,脸上带着笑影儿:“我们家大人有请三位老太爷去公堂一叙。” 公差口气十分好,郑大太爷心里想着该不是什么大事,或者便是来商议如何将郑信隆这事掩盖一二,毕竟荥阳郑氏是大族,官府少不得也要卖几分面子,想到此处郑大太爷便觉得神清气爽,挺直了背走到马车那边,扶了长随的手便上了车。 “来了,来了!”马车还没停稳,郑大太爷就听着外边有群情激愤的声音,掀开帘幕往外边瞧了去,就见不少人围在府衙前坪正在对着自己的马车指指点点,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下了马车与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站到一处,更是感觉那些围观者们的目光便如飞刀般射了过来,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公差在前边领路,分开众人带着郑家三位太爷走进去。郑大太爷向两位大人见礼,转头一看,郑香盈与她的那贴身丫鬟婆子昂首立在那里,身边跪着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瞧着眉眼俊俏,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郑三太爷在一旁却是脸色发白,满脸愤怒的望向了郑香盈。 “几位来得正好,这位郑小姐状告族人欺压于他,特地请了各位过来,想替你们调解一二。”因着这事与洛阳府无关,刘府尹此时只作壁上观,端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着钱知府审案。钱知府却是满头大汗,身子微微前倾,讨好的看了一眼三位郑氏太爷,心里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双方不得罪。 “欺压于她?香盈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听到原来是这件事情,郑大太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父母双亡,族里怜惜你,一直多有照顾,哪里来的欺压?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族里对我多有照顾?”郑香盈嗤嗤一笑:“大伯祖父,你说这话的时候便不觉心虚?我父母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便瓜分了我七房的家产,美名其曰是替我们打理,可两年过去,却是一两银子的影儿都没瞧见。你们将我赶到归真园一个人居住,见我归真园办得红火,竟然千方百计的想打这园子的主意,处处刁难。前几日甚至还买通了这奸人想来谋我清白,然后趁机拿捏我,这便都是族里对我的照顾?” 这话说得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俱不容反驳,郑大太爷的脑门子一串串的汗珠子往下边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香盈走到那金公子面前,愤愤的踢了他一脚:“你且说说这事的来龙去脉。” 金公子尝够了郑香盈那药粉的苦处,又知道她已经拿了郑三太爷的把柄在手里,哪里还敢狡辩,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叫金小鱼,原本是一个戏子,在戏班子里唱武生的,被郑三太爷找了去演一场戏:“这戏好演,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你难道不能对付?只要你让旁人知道她暗地里与你不清不白,那我便可以付你五百两银子。” 瞧着这银子好拿,金小鱼二话没说便答应了,过了几日便装成游人去归真园游春,特地指明要归真园的主人作陪。小翠带着金锁出来,他瞧着小翠姿容秀美,又穿着华贵的衣裳,便将她认作了郑香盈,等着到了凉亭,见周围有游人往这边走的时候便将小翠搂在怀里,肆意轻薄了一番。只是没想到他认错了人,郑三太爷出来捉奸的时候,郑香盈在后边现身,倒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压根儿不认识你!”郑三太爷暴跳如雷,指着金小鱼便大骂:“你这低贱的戏子,究竟是谁花了银子将你雇了来演戏,红口白牙的污蔑我!” “郑三太爷,金小鱼可没有污蔑你,你亲笔写给我丫鬟的道歉信儿可还在我这里呢!”郑香盈拿着一张纸在郑三太爷面前挥了挥,怒目而视:“你自己写的东西都忘记了不成?” 郑三太爷一把夺了过来,将那张纸撕成了粉末,握在手里得意的一笑:“你不是说了我写了道歉的书信,三房赔付你那丫鬟十万两银子,咱们便两讫了?你还想靠这个来拿捏我不成?这信现儿已经毁了,我看你有什么话好说!” 郑香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郑三太爷,你真是蠢得够可以了,我都还没逼你说真话,你自己倒全部交代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4 得清清楚楚。我会那么蠢笨,让你随随便便就将你的亲笔信给夺过去不成?那只是一张白纸罢了。” 郑三太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一堆碎纸果然是一片白,上头没有一个字,他的手一松,那堆碎纸便纷纷扬扬的飞落到了地上,就如一群小小的蛱蝶在公堂上飞舞。 “钱大人,你可听清楚郑三太爷的供词了?”郑香盈伸手指向了郑三太爷:“我本想息事宁人,让他们答应我两个条件,那我便不再追究,没想到他们竟然步步紧逼,密谋着要将小女子嫁给一个三十三岁的人做填房,听说那人暴虐无道,就连前妻都是被他虐待而亡。”郑香盈扫了一眼围观的那群百姓,眼中似乎有盈盈泪光,看得人群一阵唏嘘:“竟然有这种黑心的族人,拿着孤女的亲事来作践她!” 不知是谁带头吐了一口唾沫,就听接二连三的,公堂上响起了唾弃之声,钱知府连连拍了几下惊堂木才将那声响压了下来:“郑小姐,你先莫要激动,咱们好好商议如何解决这事儿。”这位郑小姐是许二公子的心上人,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嫁了去做填房,这荥阳郑氏做得也太不地道了些,钱知府望着三个郑氏太爷,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第79章 恩断义绝出族去 日头已经沉沉的朝西边坠了下去,微微的暮色开始点染着这阳春三月的大地,公堂里边因着被人阻塞着门口,有些黑沉,众人脸上的面目已经看得不大清楚。钱知府吩咐衙役点了明烛:“多点些,公堂里要光亮才好。”转脸望着郑香盈只是笑:“郑小姐,你究竟想要如何解决?先说说你的想法。” 郑香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金小鱼:“这个人我交给钱知府,你定然能秉公处置,而香盈现在只想钱大人替我处理了与郑氏之间的纠纷。”郑香盈抬起头来,望着几位郑氏老太爷,铿锵有力的说道:“小女子想要出族自立门户,还请钱大人替我断了这件公案!” 她若是在郑氏族里提出来,肯定那几位所谓的尊长绝不会同意,即便不将她送去给别人做续弦,到时候总会要将她给卖个好价钱。大周女子没有婚姻自主权,自己只能任由族里拿捏了亲事,摆在她面前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等逃婚。可若是逃婚,归真园怎么办?赤霞山怎么办?想来想去,郑香盈决定干脆趁着今日两府会审,索性将郑氏对她的欺压闹出来,让钱知府替她主持公道,许她出族。 出了族自己便可以不受族里管制,要做什么事都只随自己的心愿了,郑香盈捏了捏拳头,今日是最重要的一仗,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想办法摆脱了这宗族的束缚才行。 听着郑香盈提出要出族,公堂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郑小姐也实在太大胆了些!一个孤女,不依存着家族,又如何生活?将来她要嫁人,谁来替她议亲,谁来替她发嫁?有人好言相劝道:“郑小姐,你现儿心情激动,但这出族委实事关重大,多想想再说。” 钱知府也是为难,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遭遇着这样的事情,一个孤女自己要求出族,便是连最后一点保障都没有了。“郑小姐,这期间必有什么误会,荥阳郑氏乃是百年世家,若是托生在这族里,做梦也会笑呢。”钱知府摇了摇头:“你莫要意气用事!” 郑大太爷此时也脸黑黑的望着郑香盈,七房这丫头做得实在够了,一而三再而四的来诋毁郑氏,千方百计的想要给郑氏抹黑,她究竟是什么心态!怒目望着郑香盈,郑大太爷只是冷笑:“香盈丫头,莫非你以为我们郑氏的门是这么好进的不成?你出了族,以后便休想要回来!” 郑香盈也不回避,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郑大太爷:“我既然提出这个要求,便绝不会想到要回来,你们也不必假惺惺的说些会照顾我这孤女,我心里还不明白?只怕是出了这府衙,你们转背就会将我卖了!” 站在一旁的郑三太爷忽然间莫名暴怒起来,想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便是酸楚,再想着自己出了十万两银子给郑香盈,还给她那丫鬟写了那道歉的书信,可还是被郑香盈告上了知府衙门,心中那口气怎么也忍不住,踏上前一步,伸手指着郑香盈道:“你收了银子收了我的书信,为何出尔反尔?我现在要状告你讹诈银两!” “讹诈?”郑香盈瞧着郑三太爷那张红彤彤的脸,嘴唇轻轻撇了一撇:“是谁让那金小鱼来归真园做下这种事情?又是谁不守信义在背后打着主意要将我卖去做续弦?你不仁,我便不义,谁种下的因就得尝谁种的果。这十万两银子是赔付给我丫鬟小翠的,也不是我要拿着这银子,你说讹诈,究竟是讹了谁?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被你们就如此毁了,给她造成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莫说十万两,便是百万两我都嫌少了!” 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小翠开始还全身微微发抖,死死的咬着牙,听着郑三太爷跳到郑香盈面前横加指责,一股怒火慢慢的升了起来,她从郑香盈身边踏了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郑三太爷,声音都有些发颤:“我虽是低贱的奴婢,可我现在瞧着自己一点也不比你们低贱。你们骨子里头都是龌龊成性,只想着如何去算计旁人!我真庆幸那日是我出面去接待了那个姓金的,让我们家姑娘逃过了一劫,而现在,我想做的事就是将你这张老脸撕烂!” 话刚出口,小翠便凶悍的扑了过去,伸手便朝郑三太爷的脸上抓了过来,郑三太爷躲闪不及,被小翠尖尖的指甲刮到,脸颊马上便出现一条血痕。他捂着脸望着小翠,眼中有一种不敢相信的神色,还没等他开口,小翠转过身来朝钱知府朗声道:“郑三太爷居然说我们家姑娘是讹诈,不外乎是心疼那十万两银子罢了。我们家姑娘说这十万两银子是赔付给我的,那我自然有处置的权力。” 瞥眼瞧了郑三太爷一眼,小翠的唇边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色:“虽然我只是个丫鬟,说不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可我却不稀罕!我情愿将这张银票送给荥阳官府的库房,让知府老爷拿着这十万两银子为荥阳百姓做些善事!” 在场的人听了小翠这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鬟莫非是疯了不成?十万两银子便这样轻飘飘的送了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难道她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不少人摸着胸口直顿足,还有不少人纷纷出言相劝:“小翠姑娘,你怎么着也该为你下辈子着想,有了银子旁身自然会过得舒服些。” 小翠坚决的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坚定的望着钱知府:“知府大人,小翠心意已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5 决,还请大人收下这银票,快快为我家姑娘秉公断案!” 钱知府心中赞了一声,小翠这丫头可真是一心一意为自家小姐着想,害怕自己不判她出族,宁可将十万两银子捐到库房里,压着自己来判她家小姐出族。这十万两银子放到库房里虽然不显眼,可也能做不少公共方面的事务了。望了望小翠,瞧她虽然年纪也不大,可生得容貌秀美,站在那里竟也有一种不同的风格,连连点头,这就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郑大太爷,你是郑氏族长,你且说说看,你对于郑小姐提出的出族要求,可否能答应?”站在那里的三位郑氏长辈听了钱知府的话,脸色都变得尴尬了起来。三人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郑大太爷走到了郑香盈前边,叹了一口气道:“香盈丫头,你何必如此刚烈?族里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只管和我来说,我和一定要出族?一个女子孤苦伶仃,在外边生存你以为很容易?” “我想怎么着也比在族里生存要容易些。”郑香盈昂首而立,朝着郑大太爷微微一笑:“我在族里,恐怕你们过不久又会觉得坐立不安,绞尽脑汁的来找我的岔子呢。大伯祖父,我现在还尊着你是长辈,你还是快快让我出族罢,所谓的荥阳郑氏,我还真不稀罕这个姓氏,也不稀罕这所谓的百年世族!” “你若是想出族,那好,便净身出族罢!”郑大太爷点了点头:“你带着你的下人滚出荥阳,这辈子不得回来!”郑大太爷的脸色发黑,一阵头晕目眩,他一直以生在荥阳郑氏为傲,没想到这郑香盈却如弃草芥,不屑一顾。她想出族,总要给她一个教训,归真园自然是要收走的,看她还敢不敢神气? “净身出族?”钱知府疑惑的望了望郑大太爷,暗道这位郑氏族长真是狠毒,眼睛就瞄上了归真园,那可是个大金饼儿,任谁都想去咬上一口。 “那自然是。”郑大太爷神气活现的望着钱知府道:“她是我郑氏族人,她的一切还不是我郑氏给的?她要走,也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出来才能走。” 钱知府琢磨了一回,这归真园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七房的产业,可即便是七房的产业,他也得想法子替郑香盈保住,不说刚刚小翠还送了十万两银子的业绩给他,就凭着许二公子和焦统领的面子,他也要全心全意帮着郑香盈护得归真园周全。 公堂上听审的人此时已经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财产分割上边,瞧了瞧郑大太爷,又瞧了瞧郑香盈,都在不住的议论:“这也是大族的族长?竟然这般小气!既然这位郑小姐是孤女,还能有多少身家?出族了还不让人带点财产走,想要饿死这位郑小姐不成?荥阳郑氏,外边说着光鲜,现儿一瞧,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周围的议论钻进了郑大太爷的耳朵,他额头上有汗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可是一在着让郑香盈如愿以偿的离开,心中便十分不爽,总想要克扣她一把才想。归真园,听着自己夫人推算,怎么着现儿也值一百万两以上,而且每过一年,这园子的身价便会往上涨,由不得他不红了眼睛。那园子是郑夫人留下的产业又如何,郑夫人是郑氏的媳妇,她的东西也是郑家的,郑香盈休息带出去一分一毫! “知府大人,小女子只能请你来断案了。”郑香盈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张田契来:“这是归真园的田契。” 公堂上的人一片哗然,真看不出来,这位郑小姐竟然是归真园的主人,这身价便高了,难怪那郑大太爷还要盯着她的财产不放。 “归真园乃是十年前我母亲为我置下的产业,幸得她早有先见之明,在买下这田庄的时候,上边便是写着我的名字。”郑香盈心中暗称侥幸,郑夫人那时候真是目光如炬,置产没有写郑信诚或者是她的名字,而是直接写着自己的名儿,郑大太爷即便是想要拿母亲的身份说话也没办法。 听到郑香盈说田契上是她自己的名字,钱知府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便好办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终出族恩断义绝 郑大太爷不敢相信的望着郑香盈手中捧着的那张纸,怎么可能?买下田庄的时候,那郑香盈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郑夫人又怎么会将这田契写上她的名字?莫非那个时候便知道自己以后再无所出,竟将这么大一个园子直接扔给一个黄毛丫头了? 郑夫人家也不算是名门望族,想必没有太多的闲钱来置业,如何会这般大方的将一堆银子砸在女儿身上?女儿都是赔钱货,怎么着也该留着银子养老防身才是。 这边钱知府没有管郑大太爷脸上表情微妙,将那田契接过来看了看,又让师爷到库房找出那年的上契记载。师爷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捧了一个发黄的本子出来,翻了好几页,然后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来来回回扫着上边密密麻麻的记载,忽然间眼睛一亮,将那本子捧到了钱知府的桌子上边:“大人,可找到了。” 钱知府低头瞧了瞧,那上契的时间与这田契一致,卖者姓名与买主名字相符,点了点头:“你去拿了给郑大太爷瞧瞧,免得他心有疑虑。” 师爷捧了那个本子走到郑大太爷面前,半弯着腰指着那行记载:“郑大太爷,你瞧瞧。”他勾着眼睛看了看郑大太爷,心中鄙夷,原来还以为郑氏族长如何厉害,如何威风,没想到只是外表瞧着正人君子,内心却是一肚子坏水,竟然这般厚颜无耻的欺负一个小姑娘! 郑大太爷没精打采的瞧了一眼,上边记载得十分详细清晰,自己便是想要拿着郑夫人的名字说事也找不到由头。抬起脸来便见着郑香盈嘴角有一丝不屑的神色,似乎在嘲笑与挖苦,让他只觉得如芒在背不得安宁。 “郑大太爷,这归真园归属权十年前便已经定下了,所以你让郑小姐净身出族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的私产,你无权过问。”钱知府朝他摇了摇头:“你们荥阳郑氏家大业大,还在乎这孤女的一个园子?郑大太爷你便大人大量别再计较了。” 郑大太爷一张脸涨得通红,恨恨的说道:“既然知府大人已经断案,我也无话可说,香盈丫头,你别看着现儿你风风光光的,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只要到时候你莫要哭哭啼啼的来找族里为你主持公道就行了!” 这话一出口,公堂上的人皆愤恨不已,郑大太爷不是在诅咒郑香盈以后会出事吗?什么到时候哭哭啼啼来找族里为她作主,这都是些什么话!郑香盈听了却没有太多想法,这人得不到他想要的,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6 也只能口头上占点强让自己心里舒服罢了,她笑嘻嘻的望着郑大太爷,一双眼眸有如清澈的潭水般闪亮:“香盈即便再苦,也不会来找荥阳郑氏,这个家族让我觉得实在恶心,一想着要和它沾着点名分就全身不舒服!郑大太爷,我也将你方才说的话还给你,别看现儿荥阳郑氏风风光光的,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只要到时候你别拉着老脸请我来帮忙便是了!” 郑大太爷气得全身打哆嗦,指着郑香盈道:“你竟然敢诅咒我?” “就许你诅咒旁人,便不许旁人捡了你的话送给你自己不成?”郑香盈傲然而立,眼中灿灿光华让人只能仰视:“正如方才大家所说,荥阳郑氏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瞧着迟早有大灾大难,到了熬不过的时候,香盈还可以念着父母的恩情或许也能伸出援手,只是那时候请你们候在荥阳城外,十里红绡相迎,我这才会考虑会不会回来瞧上一眼!” “狂妄,真是狂妄之至!”郑大太爷眼睛鼓了鼓,捂着胸口直喘气:“老二老三,我们快些回宗祠去,这便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勾了,以后她休想再踏入郑氏一步!” “香盈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郑大太爷,还请你快些动手罢。”郑香盈笑吟吟的朝郑大太爷行了一礼:“你且去勾名字,我就不过去了,还得在府衙办理落户手续呢。”见着郑氏三位太爷一脸灰败的神色,郑香盈又笑着添了一句:“以后我归真园里要是有野猫野狗跑来骚扰,那可别怪我不客气,捉了往死里打,打完了送官府,别说还要我念那一点点旧情。” 郑氏吃了个这么大的亏,指不定还在想着打歪主意呢,先未雨绸缪的警告几句,表明自己的立场,免得有人蠢蠢欲动。 钱知府听了赶紧应声点头:“郑小姐,若是有人胆敢来滋事,只管派人来报信便好。” 郑香盈朝钱知府微微一笑,这也是个知趣人儿,知道自己身后有靠山,不遗余力的在给她做后援:“知府大人,小女子也只是害怕有些看不清门路的想要来胡搅蛮缠,因此预先说上几句罢了。我瞧着几位郑氏太爷虽说老眼昏花的,可都还不算糊涂,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只是还请好好管束下自己手下,免得他们担了你们的名头过来寻事,几位少不得又要上公堂了,荥阳郑氏这名声……” 话虽然没说完,可这话里话外威胁的语气已经出来,郑大太爷陡然想起豫王府来,不由得全身颤抖了下,若是今日这事传到了洛阳,还不知道豫王府会不会再与荥阳郑氏结亲。他越想越是烦恼,苦了一张脸朝郑二太爷与郑三太爷点了点头:“咱们走。” 郑香盈带着小翠鲁妈妈在府衙里头将剩下的事情都办理妥当,钱知府接过小翠递上来的十万两银票,心中颇有感慨:“小翠姑娘,你还是自己留着罢,这是给你的赔付银子,以后你用得着。” “这种不干不净的银子,小翠也不屑要!”小翠挺直了脖子,眼中有着闪闪的泪光:“小翠若是拿着银子,总会想着那件事情,就如一根刺扎在心上一般,小翠宁可不要,跟着我们家姑娘痛痛快快的赚银子!” 郑香盈本来还在觉得有些惋惜,这小翠也太大方了,十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的就给捐了出去,虽然知道她那时的意思是在为自己出族增加助力,可怎么着也是十万两银子。若是换成五十两一个的银锭子,摆在那里白花花的一大堆呢。现在听了小翠的话,郑香盈心有所悟,她是想要彻底将这一段事情抛开,不再去想那段让她难堪的回忆。 “钱知府,既然小翠心意已决,你便收下她的银子罢,左右也是用在荥阳百姓身上,这是在积善行德。”郑香盈笑眯眯的挽起了小翠的手:“小翠如此心善,上天定然会好好待她,以后她会过得更好的。” 旁边刘府尹也点头劝着:“小翠姑娘心善,钱知府你便不用再推托了。”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羡慕钱知府平白无故捡了一笔银子,自己在洛阳做府尹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还没见着几个主动来捐银子的呢。 手续办得很顺利,不多时就将一切都已经办妥当,郑香盈自己有了个户头,住处便是城北归真园。带着鲁妈妈与小翠走出知府衙门,外边已经是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在知府衙门的院墙上涂抹出了金灿灿的一片,禄伯赶了马车过来:“姑娘,咱们回去罢。” 马车跑得飞快,官道平坦,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小翠挽住郑香盈的手望着鲁妈妈抿嘴直笑,鲁妈妈心中也是欢喜,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姑娘,这回可好了,总算不要受那族里盘剥了。” “我早就想着要出族,我要荥阳郑氏这个姓氏又有何用?若不是感念着父母的生养之恩,都恨不能将这个郑字去了,自己另外取个姓氏便好。”郑香盈掀起帘子看了看外边,路官道两旁的绿树成荫,树影随着斜阳拖了很长,投在地面上,晃晃的过了:“一想着自己的亲事总算不要被他们拿捏,心里头就爽利。” 那三十三岁的王知州?郑香盈轻轻哼了一声,别说只是个知州,就是做到了一品大员她也不屑,她心中想要嫁的人是杨之恒,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青葱少年。伸手在脸上贴了贴,只觉得有些微微的发热,幸得自己出族了,杨之恒来族里提亲,指不定他们还会不答应,千方百计想破坏了自己的姻缘呢。古代的女子便是命运多舛,自己的亲事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长辈为自己来定夺。 “小翠,过几日我们便出去游玩。”出了族,也不必再拘着那守孝的名头,郑香盈直起身子吐了一口气,来到大周这么久,她还没有出去游玩过几回呢,先去两个舅舅家里走走亲戚,然后再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小翠抬起眼来,满是快活的神色:“小翠要时时刻刻都跟在姑娘身边!” 郑香盈点了点头:“我回家便修书给两位舅舅,咱们先去近的那处,然后再去江南。” 鲁妈妈在旁边听了却是发愁:“姑娘,你去了这归真园赤霞山怎么办?还有两家铺子要打理呢,总怕会出什么事儿。” “妈妈,这做事该放手时便需放手,我先不着急走,这两个月好好将园子里的机制整改下。”这两年里她培养了一批下人出来,都还算个个精干,她也不是长期去舅舅家居住,这么几个月还怕会出了大乱子?正好放手让那些人去试试,瞧瞧哪些是可造之材。“妈妈不是手把手教了几个酿酒的人出来,你索性便放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7 手让他们带人去酿一批,看看和你带人酿的会有什么不同。” 酿酒这些,其实说穿了便是底料与配方,大周尚无蒸馏酿酒的法子,所以这酒的可比性不是很强。赤霞山的山泉水配上精选的粮食,然后有鲁妈妈的配方,只要这些都到了位,严格按照配方比例去酿造,这酒的味道也不会走偏多少。 听着郑香盈说得轻松,鲁妈妈将信将疑:“那这回的桃花粉与梨花白,我就交给他们试试。” 第一百七十二章万事俱兴气象新 回到归真园,只觉神清气爽,瞧着那园子里边的花花草草都要比往日动人几分。下人们都站在园子门口,脸上有几分焦急神色,见着马车映着暮日的光辉从官道上飞驰而来,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姑娘,可算回来了。”寿伯站在最前边,脸上面全是激动,他身边的几条狗也扑了过来,围着马车转了个不歇,尾巴不住的晃动着。 郑香盈下得车来,瞧着那一张张关切的脸,心中一暖:“各位请放心,一切都好,以后咱们归真园便放开手脚赚银子,再也不要害怕什么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郑香盈将归真园和赤霞山的下人们都召集拢来,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计划:“我要提拔一部分人来帮我打理园子山庄和铺面,这些人除了每个月的工钱,还有分红,我从赚的银两里边分出一些来给他。现在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自愿来参与管理的,当然你还必须要先写个规划书给我,如果你参与管理,准备怎么做,预计能赚到多少银子,我瞧瞧这可行性再来进行全方面的调整。” 她现在名下的产业,细细分起来已经有数十项需要提拔人手,怎么着也该培养熟练了以后自己才好放心的出去游玩。酿酒、种植、家禽养殖、果品加工、超市供货,还有就是归真园的游览,这些都是一些大头,每一块上都安排好适当的人手,每一个环节上都有头脑机敏的主事人,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听着郑香盈说得新鲜,不少人欲欲跃试,脸上都由心动的神色,郑香盈微微一笑,让鲁妈妈将一张纸贴在内院的墙壁上:“大家去瞧瞧,看看你自己适合做什么,想好了以后先将规划书交给我,然后我再定格时间,大家一起来进行评选。” 那张纸贴在了墙上,大家挤在一处使劲的往上瞅,识字不多的站在后边直跳脚:“快些念念,上边都说了什么?” 小翠站在那张纸的旁边扬声道:“你们可记好了,姑娘一共需要十个管事,每个管事下边配两个副手,要的人多着呢,自己去好好想想罢。” “小翠姑娘,那个保安是什么意思?也算管事?”阿松看了一眼站在那张告示旁边的小翠,心中嘀咕了一回,鼓起勇气指了指那纸张:“上头酿酒、种植这些都能卖银子,保安怎么卖?” “所谓保安,就是保证安全,姑娘说这个部门很重要呢,咱们归真园与赤霞山的安全都要由这个部门保证的。”小翠望了望那个满脸发红的少年,见他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忽然间有些羞赧了起来:“阿松,你想不想试试?” 阿松红着连,看了小翠一眼,飞快的转过了视线:“听着小翠姑娘这么一说,看起来保安可真是个了不起的活儿,这个应该是寿伯做管事了,我去申请做他的副手,怎么样也要保护咱们归真园的安全,再也不能让那些歹人得逞了。”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想着小翠最近遭遇到的事情,阿松只觉心中愤怒,那日若他在现场,肯定要将那姓金的打断了手脚才解心头只恨。 小翠听了这话心中一咯噔,抬眼瞧了瞧阿松,恰巧此时阿松也抬起头来往她这边看,两人视线碰到了一处,忽然间就窘迫了起来,阿松转头便往人群外边走,小翠瞧着他的背影,一颗心顷刻间狂跳了个不停。 自从郑香盈的公告一出,归真园里边到处都在议论着这竞聘的事儿,大家只觉这法子甚是新鲜,从来还没有听说过:“不仅能帮姑娘干活,每年还能自己多赚不少银两,真真是一举两得。” “可不是吗,咱们去试试!”不乏有心动的面容和兴奋的言语,大家都在默默的打算着该怎么样才能让郑香盈选中自己。 过了一宿,第二日的辰时,在归真园的内院召开了竞聘会,郑香盈坐在梨花树下,瞧着下人们一个个的走上前来,举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在自己的同伴面前宣读了自己的竞聘词,旁边小琴与小棋握着笔记得飞快,将他们的要点摘录了下来,好列出来进行比较。 这些下人们倒还都算实诚,郑香盈心中不住点头,没有谁是张嘴朝天上喊,开出来的数字都比较合理,也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在站出来发言的人中间,郑香盈心中早有意向的有几个,还有一些则是以前她不太了解的,这时忽然全部站了出来,让她觉得甚是惊喜,没想到这一百多人里边,合用的还有不少。 陆陆续续上来了四十多号人,基本上都说得很简单,三言两语的说完就下去了,不像前世的竞选需要准备不少的东西,郑香盈瞧了瞧天上的日头,还未到中天,这边发言的人基本上就都说完了,好半日没有人上前说话,郑香盈正准备宣布让大家投票,这时一个小伙子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期期艾艾问道:“姑娘,你能不能增加一个名额?” “增加名额?”郑香盈瞧了他一眼,见他长得一副憨实相貌,一脸的局促不安,可这话说出来却很是惊人,竟然要求自己增加名额,他究竟准备竞聘什么岗位? “我很羡慕姑娘的好手艺,想跟着姑娘学着培植花草。我想这些花花草草需要有人管理,但更需要有人去培养出新品种来,例如……”那小伙子磕磕巴巴的继续往下说:“每年洛阳都由牡丹花会,姑娘若是培植出新品种,就可以拿去花会参加比赛,得了头奖那可有黄金千两,即便不得头奖,拿去卖也是好的。” 郑香盈惊讶的望了那憨实的小伙子一眼,这人的目光倒是看得远,她本也有这个意思,想要挑几个手巧的来培养,一起来研发新品种,只是这人手考察一定要谨慎,这可是商业秘密,万一被偷学了技术传到外边去了,她可就损失惨重。 “你叫什么名字?”郑香盈点了点头:“你的建议有几分道理,我可以考虑一二。” 那小伙子名叫林生,是荥阳龙岗人氏,去年他母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他一急之下便去了牙行将自己卖到了归真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8 园,郑香盈听着他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点了点头,让小琴记录下来:“我先去想想,到时候再通知你。” 龙岗与荥阳隔得不远,明日便派人过去将林生的身世为人调查清楚,若他说的是真话,因为给母亲筹诊金将自己给卖了,那还真是个孝子,这样的人品德肯定不错,再说即便他其余品德跟不上,只要拿捏住了他母亲,一切便好办了。 林生说完以后再无人上前来竞聘,郑香盈挥了挥手,示意开始投票。下人们第一次经历这种方式来推选人,一个个兴奋不已,拿着那小纸条儿咧着嘴只是笑,不时与旁边的人商量着究竟该选谁:“这个瞧着好,这个也不错!” 郑香盈笑微微的瞧着这后院里边一片热闹的气氛,心中有一种很快活的感觉,归真园是她的家,也是这些淳朴的下人们的家,她要带着他们一道勤劳致富,奔走在充满着阳光的康庄大道上。 下人们的选票交了过来,郑香盈吩咐每人去账房那边领五两银子:“我的事情现儿都已经办妥当了,这是加发的红利,大家一起来高兴高兴。” 见忽然又发了银子,众人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个个朝郑香盈致谢:“姑娘真是太大方了,这银子悠着点发,归真园还要的是银子来修缮呢。” “你们都辛苦了,加发点银子也算是对大家的奖励,拿去给孩子多买几件衣裳,买些好吃的东西。”归真园与赤霞山的下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六十人,每人五两也不过八百两银子,但是能收买到这么多人心,这笔银子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下人们慢慢散了去,郑香盈将禄伯寿伯方妈妈鲁妈妈召集到一起,将小翠她们统计出来的数据拿出来商量了一番。她与下人们接触不是太多,想要把握这些下人的情况,还得请鲁妈妈他们来帮自己把把关,毕竟他们更熟悉那些人。 经过反复比较考察,郑香盈最终确定了人选,望着那三十个名字,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明日起就开始放手,我只在一旁瞧着不插手,若是这两三个月里一切正常,那我也可以放心的带着你们去四处游玩了。” 小翠将那张纸卷了起来,笑着说道:“姑娘,我现儿就去将这纸张贴出去,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郑香盈瞧了瞧小翠,点了点头:“拿去罢。”小翠现在似乎比原来要放开了许多,不知道她对金小鱼那件事情还有没有阴影,怎么着也要带着小翠走出来,她的人生才开始,那么美好,不容被人毁灭。 归真园开始欢腾了起来,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慢慢的笼罩了下来,园子里边每个人似乎都由了比以前更大的干劲,做起事情来手脚仿佛更麻利了。郑香盈瞧着这新气象,心里头也是得意,还是要调动下人们的积极性才能有更佳的效果。 调查林生的人没几日回来了,林生没有说谎,龙岗的人都说他是个大孝子,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侍奉母亲十分尽心。 “唔,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得给他机会。”郑香盈沉吟了一声:“去将他母亲接过来,看看给她也安排一份事情做。”既然要收买人心,那便做得彻底些,这两日她仔细考察了下那个林生,发现他心思很是灵巧,好好培养,必然会成为一个好花匠,人才不能外流,必须先施恩,让他有感激之心。 就这样悠悠闲闲的过了一个多月,郑香盈觉得一切都步入了正轨,自己似乎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就在她带着小翠正在池塘边钓鱼的时候,忽然鲁妈妈匆匆跑了过来:“姑娘,不好了,老宅那边来人送信,说大小姐昨晚寻了自尽!” 第80章 狠心人行狠心事 池塘的水面上金光点点,滟滟随波而动,池塘边的杏树上忽然掉下了一颗小小的青杏,投在水中,发出了微弱的“叮咚”之声,郑香盈的手微微一动,钓鱼竿也跟着沉了沉,那小浮标在水面上也慢慢的起伏不定。她呆呆的望着那湖面的波澜,转过脸来愣愣的望着鲁妈妈,只觉得自己声音有几分艰涩:“大小姐自尽了?” 郑香林,她那娇怯怯的大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郑香盈闭了闭眼睛,想到了一张瓷白颜色的脸。郑信诚与郑夫人都在的时候,郑香林脸上还时常见着笑容,可自从他们过世以后,她的眉尖便总是蹙在一处,每回见着她,便觉得她心事沉沉。 她竟然寻了短见?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郑香盈心中有些难受,将鱼竿收了起来走到了鲁妈妈身边:“老宅子那边谁来送的信儿?” “是西院那边的下人,三小姐打发过来的。”鲁妈妈脸上也满是震惊:“没说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说大小姐寻了短见,只不过被救起来了,一直在哭闹不休,老宅子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三小姐说姑娘与大小姐素来交厚,想请姑娘去劝劝她。” 郑香盈将钓竿交给小翠:“快些去收好,咱们去老宅那边瞧瞧。” 七房那边此时已是乱糟糟的一片,郑香盈下了马车,门房瞧见她走了过来,有几分手足无措:“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朝他笑了笑:“我已经出族,族谱上也除名了,你不用再叫我二小姐,便叫我郑小姐罢。我今日是来看望你们家大小姐的,她现儿没事罢?” 门房脸上有一丝尴尬,将身子让到一旁:“郑小姐请进去罢,我们家大小姐……唉……”他瞧了一眼郑香盈,眼睛里满是无奈的神色:“只怕要郑小姐去好好劝劝才行了。” 带着小翠鲁妈妈走进了郑家大门,沿着那围墙到了东院,还没进门便听着有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声音好似是王姨娘的,哭得货真价实的伤心:“香林你怎么就这样傻呢,别吓了姨娘好不好!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 王姨娘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伤心,郑香盈有些惊诧,王姨娘素来只偏心着郑远山与郑远帆,可没想着此时她哭得还真是伤心。正在犹豫着合不合适进去,院墙那边伸出个脑袋来,有个小丫头子在探头探脑,小翠识得那是西院那边的丫头,赶着走上去轻轻喊了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小丫头子朝郑香盈行了一礼:“二小姐,我们家姑娘打发我在这里听动静,顺便瞧瞧看二小姐过来了没有。” “姑娘,咱们先去西院看看罢。”小翠见郑香盈站在东院门口扶着墙,人却不往里边走了去,知道她是听着王姨娘的声音有些不爽,站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郑香盈点了点头:“走,先去西院问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49 问什么情况。” 自己若是贸贸然闯了进去,指不定还会与王姨娘闹了起来,先去问问情况比较好。跟着小丫头子到了西院,杜姨娘一见郑香盈,一脸焦虑的神色便放松了不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二小姐总算来了。” “杜姨娘,我都出族了,你们以后别这么喊我了。”郑香盈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瞧了瞧上边漂着的是老毛叶,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茶盏搁到一旁:“这茶叶还是去年的陈茶了罢?过两日摘了新茶给你们送些来尝个新鲜。” “二姐姐,你可不能不认我们。”郑香芳与郑香芬听着郑香盈这般说,难过得眼泪珠子都要掉了下来,两人拉着她的衣袖只是哀求:“不管族里头怎么说你,你都是我们的好姐姐,不要将我们丢在一旁了。” 郑香芳的长相得了郑信诚几分神韵,郑香芬却更像杜姨娘些,两人拢在她身边,一脸的悲伤,瞧得郑香盈也是心软:“你们以后有什么难处,我若是能帮到的,自然会帮,总归在同一个宅子里住了这么久,这点情分儿还是有的。”拍了拍郑香芳的手,瞧着她一脸惶恐的模样,郑香盈呶呶嘴儿:“东院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哥……”郑香芳咬了咬牙,气愤愤的说道:“大哥要将大姐姐嫁给一个半老头子!” “而且听说那个半老头子十分凶悍,他的前妻便是被他打死的!”郑香芬挤了过来,声音里边透着一丝颤抖:“大哥本来是想要将三姐姐嫁过去的,可那半老头子说等着孝期满了就要成亲,三姐姐的年龄不合适,他便许了大姐姐。” 郑香盈脑子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莫非郑远山要将郑香林嫁给那个王知州?虽说他只有三十三岁,可在郑香芳与郑香芬眼里已经是个半老头子了。“那人是不是姓王,是个知州?”望了一眼脸上尽是惊怖之色的两姐妹,郑香盈叹了一口气,若真是那个人,这也真是让她心里头更难受了,郑香林遣了小莺来告诉自己这事情,要她快快躲避,没想到她却成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二姐姐你怎么知道?”郑香芳瞪圆了一双眼睛:“可不就是他?大姐姐死活不肯嫁他,可好像族里那边一定要大哥答允了这亲事,大哥也没旁的法子。” 原来王知州得了郑氏族里的信儿,知道愿意将七房的小姐许给自己,自以为攀上了荥阳郑氏,心里头高兴,赶紧遣了媒人过七房这边来求亲。郑远山见了媒人只觉心慌,这王知州可是给郑香盈准备的,现儿郑香盈都不是郑氏的人了,怎么才能逼她嫁了王知州? 先好言好语的将媒人稳住,郑远山慌慌忙忙的赶去找郑大太爷,谁知郑大太爷此时对七房这两个字听了就觉得心烦,根本不愿意搭理他,郑老夫人在旁边听着将眼皮子抬了起来看了郑远山一眼,恨恨的说道:“你们七房又不是没有旁的待嫁小姐,不拘许了谁去便是!这王知州又哪里配不上她们了?现儿七房三个小姐都是庶出的身份,莫非还想去嫁个皇子不成?这桩亲事是郑家先去信让人家遣媒人来的,现儿又不答应,若是那王知州心中不忿,将这事宣扬了出去,旁人会怎么看我们荥阳郑氏呢?” 郑远山被郑老夫人好一斥责,耷拉了脑袋回来,心里头想着郑老夫人的话,既然不拘许了谁去,便将那郑香芳许过去也就是了。回来与媒人一说,媒人却不乐意了:“郑大少爷,王知州今年可三十三了,哪还能等着贵府小姐长大?贵府的大小姐今年不是十四了?明年便到了及笄的时候,刚刚好可以出阁,这不是天造地设的良缘?王知州也算得上少年得志,现儿才三十三便做到了知州,这前边的路还不知道会有多宽呢!”媒人见郑远山被自己说得有些动心,冷冷一笑:“多少家小姐想赶着嫁过去都没这个福分,王知州偏偏便看上了你们家的小姐,你还不知道把握这机会?将你亲妹子嫁了过去,到时候你便是知州大人的大舅子了,以后自然会多加照顾。” 听了媒人的话,郑远山想来想去觉得果然这也算是桩好姻缘,郑香林生得美貌性子又好,自然不会像那王知州的前妻般令人生厌,嫁了过去王知州肯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而自己旁上了一个知州做妹夫,以后科考或是做官,少不得都能得些助力。 “好罢,那我便允了。”郑远山收下媒人提过来的一双活雁和纳采之礼,朝媒人笑了笑:“还请媒人多费心了。”当下交换了王知州与郑香林的生辰八字,媒人拿了那庚帖去回了王知州,只等合了八字便过来行纳吉之礼。 郑香林正坐在屋子里头看账本,就听外边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便见郑远山背着手走了进来,心中还在疑惑,为何大哥这时候来找她,不想郑远山才说了几句话,郑香林便如同挨了一闷棍般,眼前金星乱冒,好一阵头晕脑转。扶着桌子慢腾腾的站了起来,郑香林一双眼睛里全是绝望:“大哥,你竟然觉得这是一桩好亲事?” “那是自然,妹夫都是五品的知州了,你嫁了过去便是夫人,一个知州府都交给你打理,如何不好?”郑远山望着郑香林只是笑:“你莫非还不愿意?旁人挤破头都嫁不进那扇门去呢!” “你们原来是准备用这亲事来坑二妹妹的,现儿却落到我头上来了。”郑香林有几分悲哀,眼睛盯着郑远山不放:“大哥,你摸着良心说说看,这可真是一桩好姻缘?你只管着自己的私心,竟是连亲妹妹都要卖了不成?” 郑远山被郑香林说得哑口无言,望着郑香林那伤心的面容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好半日才挤出几句话来:“好妹子,你别以为大哥是在害你,等你嫁过去享福的时候才知道大哥可是在帮着你呢。” “你在帮我?”郑香林冷冷一笑,身子摇晃了两下:“这样的帮忙,香林宁可不要!大哥,你快些去将那媒人追回来,将我的庚帖拿回来,香林不要嫁那王知州,死活都不愿意嫁他!”眼前忽然晃过一张英俊的脸庞,郑香林心中一酸,眼泪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大哥,咱们一母同胞,难道你就忍心瞧着妹妹受苦?” “我分明是送你去享福,如何又说到受苦了!”郑远山有几分不耐烦,指着郑香林道:“长兄为父,你的亲事便是我做主,现儿我将你许了人家,你便在家里乖乖备嫁,等着明年及笄以后便出阁罢!” 郑香林赶上前去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住郑远山的衣袖道:“大哥,你便行行好,将香林的庚帖拿回来罢,香林不要嫁那王知州,求大哥体恤一二!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5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0 ” 郑远山将衣袖从郑香林手里扯了出来,用力将她推倒在地:“我已经将你许了王知州,你便必须要嫁,哪有你来挑人的理儿?还不快些闭嘴!” 第一百七十四章狠心人行狠心事 一屋子的冷寂,郑香林坐在自己房间,愣愣的瞧着周围的一切,她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快十四年,一直乖巧听话,可今日她却不能再听话下去了。 颤着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郑香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真羡慕二妹妹,性子活泼又大胆狂妄,可却过上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她竟然抛弃了族里,自立门户,这事情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可她却做到了,自己真羡慕她。 这个王知州,本来是族里为二妹妹准备的,自己派小莺偷偷去告诉了她,结果兜兜转转,亲事落到了自己身上。郑香林的眼睛盯着那盏不住摇晃的油灯,心中暗自想着,若是早知道了这个结局,自己还会不会派小莺过去报信? “会的。”说话的声音细不可闻,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即便知道是今日这个结果,我也会派小莺过去的……”郑香林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我命里注定不会过上她那样风光的日子。” “姑娘,姑娘!”小莺在外边敲了敲门:“姨娘过来了。” 郑香林将眼泪珠子揩了去,惊喜的站了起来,自己怎么便忘记了姨娘,若是她替自己去劝说大哥,指不定这事还会峰回路转。站起身来将门打开,王姨娘那圆滚滚的身子便出现在门口:“香林,你这傻孩子。” 王姨娘望着郑香林,摇了摇头,最初听说郑远山将郑香林许给了那王知州,王姨娘也是唬了一大跳,后来听着郑远山说这是族里头的意思,又听着郑远山拉七杂八的说了一堆好话儿:“王知州那前妻定然不如香林讨喜,性子也肯定是个古怪的,香林嫁过去王知州宠爱还来不及,哪里敢如此待她?再说咱们荥阳郑氏的身份摆在这里,那王知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敢来虐待香林?” “远山,你这话很有理儿。”王姨娘想了想,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我们家香林生得跟天仙一般,那王知州又怎么舍得下手?” “姨娘,我瞧着香林还没有想通,你去劝劝她。”郑远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越想这亲事越合意,这郑香林怎么便钻进了牛角尖? 王姨娘扭着身子站了起来,捏了帕子便往郑香林屋子里边走,见着郑香林一脸泪痕,心中也是怜惜,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内室里头拖:“香林,你可真是傻!这样天大的喜事你怎么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呢?” “天大的喜事?”郑香林望着满脸笑容的王姨娘,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不是天大的喜事?我今年过年本来就要带你回王家坳去让那王知州见见的,可你那会子却执拗得很,就是不与我一道回去。现儿转来转去的,这亲事还是落在了你身上,这难道不是姻缘天注定?”王姨娘圆胖的脸上浮现出快活的神色来:“你也别再哭哭啼啼了,王知州才三十三岁,年轻有为,你又是荥阳郑氏的小姐,他自然要敬你三分,哪里还能像对他那个前妻一般?香林,这事儿只能退开了去想,你大哥可是贴心贴意的在给你做打算。” 郑香林坐在那里默默无言,心中的悲愤怎么样也难以抑制,原来还想着要自己姨娘去郑远山那边求情,没想到她一进来便是赞扬这门亲事,听得她好一阵寒心。为什么姨娘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呢?难道他们便不能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待这门亲事? 王姨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个不停,郑香林没有出声,只是低着头默默想着心事,她的眼前出现着那人的脸,英挺的双眉,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笑的时候瞧着满脸正气,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像个孩子。 她将荷包塞到他手中时触及到了他的几乎,一种温热的感觉传到了她的手上,那时候她是多么激动,心情紧张得就如随时会断的琴弦,只等他伸手来拨便会发出“蹭”的断弦之音。 可是他没有答应她,那荷包被他悄悄的退了回来,她甚至都没有见着他的身影。她的心中很难过,不知道为何他拒绝了自己——他只是一个下人,自己却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莫非他是觉得身份不配,不敢来府上求亲? 即便他来求亲,大哥恐怕也是不会答应的罢?郑香林抬起头来凄然一笑,王姨娘在一旁却会错了意,一双手拍着大腿道:“香林,你想通了便好!瞧你笑起来多美,那王知州喜欢你都来不及!” “姨娘,夜已深了,你回去罢。”郑香林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将王姨娘送到屋子外边,转回来的时候,却见着廊柱后台伸出了一个脑袋来,唬得郑香林主仆两人都打了个寒颤:“是谁?” 郑远帆慢吞吞的从廊柱后边转了过来,走到郑香林面前,抬起头来打量着她的脸:“大姐……我在外头听着你哭了好久,心里头好难受,若是那人将来对你不好,你可一定要回来告诉我,远帆帮你去揍他!” 郑香林心中一阵酸涩,也只有这个弟弟还记挂自己,生怕自己会被人欺负,眼泪慢慢从脸庞滑落,可依旧努力的维持着平静,她伸出手摸了摸郑远帆的头:“二弟,不会有这一天的,大姐一切都会很好的。” “那就好。”郑远帆脸上才有了安稳的饿神色:“你可一切都要好好的。” “二弟,你回去歇息罢。”郑香林努力朝郑远帆扮出一个笑脸来,在这黑幽幽的夜晚,她不知道郑远帆能不能看得清楚,但她极力想要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回到屋子里边呆呆的在灯下坐了一会,郑香林望了望在旁边垂手而立的小莺,低声道:“去厨房那边给我打些水过来,我也该歇息了。” 小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郑香盈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一把,似乎将手心都沾满了泪痕。她站起身来将内室的门关上,在桌子上放了一张椅子,站在上头将一块披帛从横梁上甩了过去。 “杨弓子,为什么你不是杨公子。”郑香林双手挽着那根披帛打了个结,眼前晃过了那张英武的脸,若那人是杨公子,不是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他来提亲,大哥恐怕是愿意的,可他不是,而且现在也再没有了机会。 郑香林苦笑一声,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头套进了那绳圈里边,看了看自己投在窗户上的影子,咬了咬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1 牙,怎么样也不能嫁给那王知州,即便杨弓子回绝了她,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心都是属于他的,没有旁人能来侵占。 活着实在乏味,没有一丝新鲜,从来也不觉得顺畅,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的生活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原来还曾幻想着杨弓子有朝一日或许会鼓起勇气来求亲,可现在她都已经被许给了旁人,这幻想都不会再有了。“别了,杨弓子。”郑香林最后念了一声,然后用力去蹬脚下的椅子,这时就听着门外“咣当”一声,小莺凄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快来人啊,大小姐寻了短见!” 她最后一眼见着的是自己在窗户上边晃动的影子,忽然之间,眼前黑暗一片,再也见不到光亮。 “姑娘……”醒过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耳边哭哭啼啼的声音,微微侧脸瞧见了小莺红肿的眼:“小莺,我还活着?”郑香林吃力的呻yin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这样也就一了百了。” “姑娘,你这是何苦!”小莺跪在郑香林的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就舍得将小莺扔下呢!”低头在郑香林耳边低声道:“三小姐已经送信去归真园了,二小姐一定会有法子帮你的!” 郑香林眼前亮了下,瞬间又黯淡下来:“这婚姻大事,她如何能帮我?” “二小姐有的是法子,你要相信他。”小莺流着眼泪安慰郑香林:“你放心罢,只要二小姐来了,一切便好了。” 郑香盈踏进郑香林的内室时已经是午时,王姨娘哭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回自己屋子歇息去,郑香盈得了小丫头子的通报,这才赶过来看望郑香林。 “大姐姐,你也真傻。”郑香盈在床边坐下,瞧着满脸苍白的郑香林,心中有些许同情又有几分不安。这事情因她而起,可这份罪过却落在了郑香林身上,少不得自己得替她想个法子开解了才是。 “二妹妹,你来了。”郑香林期然一笑:“我也不想这样傻,可是还能有什么旁的法子?我不愿意嫁那王知州,可姨娘与大哥都强迫我去嫁他,实在已经没了活路。” 郑香盈心中忽然间就不自在起来,她想到了今年过年时的事情,郑香林塞了个荷包在杨之恒手中,还对他说了那么一段表白的话,自己若是帮了郑香林,焉不知以后她会不会在自己的人生里又掀起波澜? “二小姐,你替我们家姑娘想个法子,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走上死路。”小莺站在一旁,不住的拿着帕子擦眼泪,声音忽高忽低:“昨晚瞧着我们家姑娘悬梁,我全身都冷了一半,心里头想着,若是姑娘寻了短见,我也只能跟着去,到九泉再去服侍她。” “这法子多得是,就看你想用什么法子了。”郑香盈定了定心神,伸手握住了郑香林的手,不管怎么样,她现儿也该帮着郑香林暂时出了这个泥沼再说。 “真的?二妹妹你有什么法子?”郑香林眼前一亮,原来还是一片灰败的脸色瞬间便光亮了起来:“只要能摆脱这桩亲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纸飞书翩翩来 “大姐姐,法子多得很,只不过有些法子是自损三千,得不偿失,而且还要看你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郑香盈的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从前世看的那几本宅斗文来说,不外乎是几个大套路,或者是放出风声,说郑香林患了什么重病,不宜婚嫁,只要多些人去传,三人成虎,不怕那王知州不相信。 “另外呢?”郑香林皱了皱眉头,平白无故说得了重病,自己心里边也不舒坦,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更好一点的法子。 “还有一个法子便是逃婚。”郑香盈瞧了郑香林一眼,见她似乎不高兴说自己身子有病,也只能继续帮她出主意了:“你先逆来顺受,假装服从了安排,然后暗地里去买些蒙汗药带着,到时候送亲途中放在饭食里边,趁着他们昏倒的时候你再带小莺逃出来。” “可以这样?”郑香林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似乎对这个法子很感兴趣:“二妹妹,你再详细些说与我听听。” 郑香盈见郑香林有了兴趣,连忙努力的回忆起她前世看过的电视剧来,貌似那些里边逃婚的小姐们都走得比较爽脱,带了丫鬟还能带着大笔珠宝首饰,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能潇潇洒洒的脱了困境。“我想这一年里头你先要安住他们的心,不要再寻死觅活,旁人一与你说起这门亲事,你便要装成羞答答的模样,避而不谈,一边努力的赶嫁妆。” 郑香林点了点头:“我懂,这样他们便不会想着我要逃婚了。” 逃婚,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奇妙,似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亮,若是逃婚,自己摆脱了郑家小姐的身份,那便能与那杨弓子相配了,到时候请二妹妹去保媒,成了这一段姻缘,自己也就终身无憾了。想到这里,郑香林嘴边泛起了一丝笑容,听着耳边郑香盈在细细的给她出主意:“这一年里,你可要设法替自己留些银子出来,有了银子想要去做事情都方便,到时候逃婚以后有银子旁身。” “嗯,我记下了。”郑香林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事儿要做的?” “最重要的是要买蒙汗药,而且那种药需得十分有效,放入酒壶和饭食中间,吃了就倒,你们也好逃跑。”郑香盈想到了《水浒传》里边,吴用他们用蒙汗药制取生辰纲,心里忽然对那种神奇的药物十分渴慕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做的,自己也得去想法子弄几大包过来,指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这个却只能慢慢寻访了。”郑香林一双眉毛又蹙了起来,瞧着十分可怜:“我很少出门,小莺也不太熟悉这些门路,二妹妹你比我自由些,还请你也替我多多打探。” 这事情究竟还是落到自己头上来了,郑香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大姐姐你放心,我会留意的。即便没有蒙汗药,多准备些美酒,到时候将那些送亲的人灌醉便是了。王知州隔着荥阳还有几百里,路上边再想法子也不迟,只要你下定了决心,那定然能成功逃脱。”不知道焦大会不会有这些东西,郑香盈暗自思付,他纵横江湖,想来也该会弄得到蒙汗药这些东西的。 “好,那我便一切都听二妹妹的安排了。”郑香林感激的望了郑香盈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二妹妹,姐姐的亲事就都托付给你了。” 听着郑香林如是说,郑香盈只觉得自己背上汗津津的一片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2 ,郑香林也说得太严重了些,怎么能将她的亲事也托付给了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包着她出阁不成?但是见着她现在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郑香盈也不忍打击她:“大姐姐,你先别想这么多,安心养好精神,慢慢暗地里行事。” 从郑家老宅出来,郑香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个宅子里头有一种沉闷的气息,一走进去便觉得呼吸有些不舒畅,只有走了出来,瞧着外边繁华的街道,匆匆走过的行人,再看看那蓝天白云,心里才觉得稍微纾解了几分:“快些回归真园去,在这里呆久了气闷。” “可不是呢。”鲁妈妈嘟囔了一声,替郑香盈撩开了门帘:“咱们回去罢。” 鹤壁这个城并不大,城里只有几条宽阔的大街,街头上的行人也不多,踢踢踏踏的响声隔着院墙能听得清清楚楚。正是日落时分,归鸟扑扇着翅膀匆匆往鸟巢里落,街上的铺子也开始准备打烊。 一匹快马飞奔着往一家住宅前边跑了过来,到了门口,马上的人翻身而下,朝门房抱了抱拳:“林知州可已回府?” 门房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朝那人伸出手来:“熊驿丞,有我们老爷的信?” 熊驿丞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吗?还有两筐刚出的桃子李子呢。”他将信交给那门房,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了两个竹筐来:“这鲜果味道可真好,我尝了一个就忍不住想吃第二个!” 门房瞥了一眼那竹筐,哈哈一笑:“熊驿丞,你怎么就这样嘴馋,还好不是什么贵重物事,或者你偷偷的吃了,小心我们家老爷知道了会责罚你!” “去年我替府上送鲜果来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着林知州,他都自己拿了些果子给我呢,怎么又会因着几个果子怪罪于我!”那熊驿丞笑着弯腰又拣了两个拿在手里:“我先回去了,且将这信与鲜果一道送过去罢!” 门房瞧着那匹马慢慢的远去,瞧了瞧那两个竹筐,微微撇了撇嘴:“这定然又是荥阳的表小姐送过来的。哎,也怪可怜的,无父无母,逢年过节也就会送些这样不值钱的物事。”转脸朝门里喊了一声:“快些来个人将东西送进内院去!” 林知州住的宅子并不大,内院里只得几个小院子,下人拎着竹筐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垂花门,将东西交给了那里的管事妈妈:“快送进去,荥阳表小姐送端午的节礼过来了。” “老爷,老爷,荥阳那边送节礼过来了!”主院大堂门口门帘儿晃动了下,一个下人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仆人,每人手中扛着一个竹筐儿。坐在主座上的林知州正捧着茶与夫人在说话,听着喊声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脸上堆出了笑容来:“香盈送端午的节礼过来了,这孩子,恁般周全。” 坐在旁边的李氏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有些轻视,这外甥女儿没父没母的,还不得赶紧来巴结着舅舅些?否则到时候嫁人以后都没得个走动的亲戚。只不过瞧着夫君满脸高兴,自己也不好在旁边说这些话,免得他心里头觉得不舒服,于是也带着笑容道:“可不是呢,逢年过节都没少过咱们的节礼,实在是知礼。” “只是命苦。”林牧遥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妹夫,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若是妹妹妹夫还在,此时的节礼又哪里会轮得着她来操心!”拿起信来看了一眼,忽然间坐直了身子,一双手都不住的抖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爷,怎么了?”李氏瞧着那张信纸不住的在抖着,心中疑惑,凑了身子过去瞧了瞧:“那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那荥阳郑氏真真欺人太甚,竟然将外甥女儿族谱除名了!”林牧遥指了指那信笺,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们是欺负我们林家没有人不成?不行,怎么说我也要抽空去趟荥阳,与那郑氏族长理论一番才行。” 李氏有几分担忧,这荥阳郑氏可不是好惹的,怎么能为了外甥女儿去得罪那样一个泱泱大族呢?外甥女父母双亡,对于老爷的升迁也不会有什么助力,何苦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觑着林牧遥转脸去拿蒲扇,李氏轻轻将信笺抽了过来,看了看前边那段话,忽然笑了起来:“老爷,你也未免太慌张了些,你瞧瞧外甥女上边写的话,分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出族,怎么能怪到荥阳郑氏身上去呢?” 林牧遥揭开茶盏盖子喝了一口茶,将那信笺扯了回来,嘴角边上噙着冷笑:“外甥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出族?想必是被他们压榨得狠了,不行,怎么着我也要去替她讨个公道!” 李氏见夫君固执,心中有几分着急,可脸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老爷,你每月休沐也只得几天光景,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荥阳?这地方可是一日都少不了你,又如何能脱身?老爷不是总将那国事看得比家事要重?更何况只是外甥女家的私事?” 林牧遥听着嘿然不语,只是举了信笺在眼前不远处看了下去,才看了几行,他便有几分惊喜:“夫人,香盈要来鹤壁,赶紧去给她收拾了屋子出来。” 李氏吃了一惊,斜眼望了望林牧遥,小声问道:“是来小住还是久居?” 林牧遥横了她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儿,小住久居不都随她?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只管去收拾了屋子出来。” “小住,我便将君儿那院子弄出几间来,久居,自然便要另外给她备个小院子了。”李氏望了望林牧遥,拿着言语试探。小住倒无所谓,久居可不上算,没父没母的孤女,又被族人压榨,自然没有什么身家,到时候少不得自己要陪上一笔银子将她嫁出去呢。 “咱们不是有个院子备着给客人住?”林牧遥瞥了一眼李氏的脸,很不高兴的说道:“外甥女儿自然要来久居的,她现在也只要我这个舅舅了,不由我来照顾还让她一人住在荥阳被人欺负不成?”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舅舅了?江南不还有一个?”李氏听说林牧遥准备让郑香盈过来常住,不由得吃了一惊,尖着声音喊了起来,林牧遥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知州,为人又很是清廉,做了这么久的官,也没见捞得什么好处,只是靠着林家的祖产才存下了二十来万两银子。 自己有一儿一女,尤姨娘还有一个庶出儿子,都是要靠着这二十万两银子娶亲议嫁呢,现儿又添了个郑香盈,李氏只觉得好一阵肉痛,脸都黄了几分。 第81章 叹可笑小人肚肠 日头慢慢的沉了下去,点点乌金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3 般的日影也已然不见,四处有着青莲色的暮霭,就如一抹风絮般粘在了天边,拉出了长长的愁绪,那丝淡淡的烟尘若有若无的在空中飘浮着,怎么也无法抹去。 大堂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明晃晃的烛光晃动着,照在林牧遥的脸上,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有几分不好看,眼睛盯着李氏道:“素日里瞧着你也算个贤惠的,怎么这时候便有些讲不通了?鹤壁与荥阳才几百里之遥,江南与荥阳相隔千里之外,你怎么能让她舍近求远去投奔二舅?” 李氏低着头儿坐在那里小声回驳:“老爷,我没说叫外甥女儿去江南,只是提醒下老爷,她可不止你一个舅舅。” 林牧遥这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我道你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了,如此倒也不算错,我只是一时心急,嘴快了些,你又何必揪着我这句话来挑岔子。” 李氏勉强应了一声,吩咐婆子饭厅摆饭,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转脸望了望出神坐在那里的林牧遥,心中有几分不快,老爷也实在太疼惜自己的妹子了些!想当年林氏嫁去荥阳,老爷大手笔的塞了一万两银子给她当压箱钱,过了几年得了这个外甥女,又从祖产的收入里拨了一万两过去,叮嘱她给外甥女儿置业:“最好是买些田庄园子,等着外甥女出阁的时候便更值钱了。” 家里还有三个要等着花钱的呢,就这般大手大脚的塞到妹子手中,好似还以为自己有金山银山一般。这下可好了,妹子过世,外甥女便盯上了舅舅家的财产,竟然大摇大摆的要来鹤壁,大抵是要准备住到出阁,等着舅舅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了。 见林牧遥没有起身的意思,李氏扶了丫鬟的手慢吞吞的走到了饭厅,刚刚进去,便有一道人影朝她扑了过来:“母亲,你怎么了?瞧着你的眉头蹙到了一处!” 一双柔软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李氏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边,让她忘记了方才的烦恼,笑着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拉扯了下来:“君儿,你每日都这样撒娇,也不想想都十四了。” 林衡君站直了身子,朝李氏嘻嘻一笑:“怎么着也该让母亲开心,这才是做女儿的孝心!”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李氏的手往里边走:“方才我瞧着下人们在洗桃子李子,说是荥阳的香盈妹妹托人送过来的节礼,她那边的桃子熟得似乎比我们这边早,咱们都得端午节后才出那桃子呢。现儿可刚刚过端午节几日,那桃子该是节前从树上摘下来的。” “荥阳那边可能气候不同罢。”李氏没想着女儿又提起了郑香盈,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在饭桌旁边坐了下来,望了望林衡君道:“你兄长呢?还没过来?” “不是说今年准备要下场秋闱?”林衡君挽着李氏的手坐在她身边:“他现儿越发的勤奋了,每日都在刻苦攻读呢。” 李氏听了这话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幸得自己一双儿女都听话,也不要让她操太多心思,否则此时自己要更头疼了。那郑香盈要来便来罢,好歹不过是添副碗筷罢了,至于出阁的压箱银子,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关,最多给个几千两也就是了,总不能将自己儿女的银子拿了给她去充门面。 正在想着,就听外边脚步声橐橐,林牧遥带着林衡珂与林衡清走了进来,一家人坐在饭桌旁边,遵着那“食勿言”的规矩,由丫鬟婆子们伺候着将晚饭用过,林牧遥望了望三个儿女,笑着说道:“你们荥阳的香盈表妹很快就要搬来鹤壁来住了。” “真的?”林衡君听了欢喜得叫了起来:“这下可好,总算来了个能说上话的。” “你哪日不在说话!”林牧遥见着女儿跳脱不已,只觉头痛:“到时候你千万别干扰了你那香盈妹妹,也得让她安生歇息才是!” 林衡珂在一旁听了父亲的话,见着妹妹耷拉着眉毛扭着身子在那里,知道她心中老大不高兴,笑着安慰她道:“父亲哪有时间来管你们闺阁之事,只不过口里说说罢了。” “还是大哥好!”林衡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大哥,你还记得香盈妹妹吗?那时候姨妈带她来咱们家里玩的时候,她才八九岁,可她知道的事儿却不少,还缠着咱们带她去山里寻些特别的花草呢。” “我怎么会不记得她呢。”林衡珂眼前似乎闪过一个人影,纤细的身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有神,笑起来那小嘴就如红艳艳的菱角儿一般。“是我给她寻到的两株花苗儿,她拿了就当宝贝一般,上马车的时候哪小心翼翼的模样,就仿佛是寻到了一块美玉般。” “可不是呢。”林衡君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这桃子可真好吃,指不定便是香盈妹妹亲手种的桃树上结的果子呢。” 饭厅里边的气氛因着兄妹俩的话变得活跃起来,李氏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心里叹息着他们都太天真善良,一边暗暗做了打算,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儿女们守住他们的东西,不能让外人来染指。 炎炎夏日让人的心都有些烦躁,眼见着挂在中天的日头白花花的,照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闪着人的眼睛,树叶被阳光照得蔫巴巴的低垂着,仿佛没了生气,唯有那藏在树里的知了声嘶力竭的在叫喊着,似乎在提出对酷暑的抗议。 一辆马车缓缓开了过来,马车的帘幕是白色的织锦做成,上边有弹墨花儿做底色,还有着精致的刺绣,金丝银线随着马车的摇晃不住的晃动,在地上投下了细碎的光影。这马车在鹤壁城里走着,十分打眼,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这辆豪奢的马车来。 “这是谁家的马车?”有人羡艳的瞧着马车辘辘而过:“鹤壁城里原先好像没见过。” “肯定是来鹤壁走亲访友的。”有人指着那马车道:“你瞧瞧这车厢的用料,再看看上边的装饰,鹤壁有钱人家还没谁会这么舍得呢,用织锦来做车厢帘幕,这恐怕要阔到了极致的人才舍得罢?鹤壁又没有什么世家大族!” 那马车不徐不疾的在众人的议论里往前行走着,车厢里的人撩起马车的软帘往往瞧了瞧,低声笑了笑:“姑娘,鹤壁可比不上荥阳,街道两旁的铺子中午都歇业了呢。” 郑香盈溜了一眼外边白花花的路面,将小翠拉着坐正了身子:“鹤壁城不大,人均购买力不强,天气又热,中午关门歇业也是常理。”鹤壁可比不得荥阳,荥阳即便是再热的天,那商铺都会照常营业,而她的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4 悠然农家香到了夏日生意更是火爆,因着她的水果有不少是早熟品种,甫一上市便吸引了那些富贵人家的目光,任凭是谁家清客,桌子上见不着农家香的水果都会觉得自己待客不周全。 “姑娘不如到鹤壁也办一家超市?荥阳与洛阳的生意都这么好,舅老爷是鹤壁的知州,肯定能多方照顾。”小翠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姑娘,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还说你聪明,怎么就这样笨了!”坐在对面的鲁妈妈与方妈妈听了直叹气:“你以为开个铺子就这么容易不成?要从荥阳运货过来不容易,舅老爷又不能在鹤壁做一辈子知州,舅老爷若是高升走了,谁还来照顾生意呢?” 小翠听了出了一会儿神,不好意思笑了笑:“原是我想着要赚钱想疯了,一心就想着要什么地方都开一家超市,走到哪里都有咱们的地盘儿。” “小翠,你的想法也没错,只是咱们也要考究下这儿适不适合开。”郑香盈笑微微的拉过小翠的手拍了拍:“你自己方才都说鹤壁的铺面中午全歇业了,可见着了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咱们农家香卖的菜蔬也不过是赚几个铜子一斤罢了,大费周章的来这边开铺子很是不合算,但如果开加盟连锁,让本地人开铺子,咱们做后援也是可行的。” “加盟连锁?”车厢里几个人都齐声叫了起来,姑娘总能说些新鲜词儿来,听都没有听到过呢。 “这个以后再与你们说。”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反正也是能赚钱的行当。” 正说得热闹,就听外边禄伯在问路,听着路人的回复,仿佛知州府就在前边那条街上,隔得不远,郑香盈心中好一阵放松,赶了两日路程,总算要到了。 林府的大门并不宽,一个门房没精打采的靠着墙壁坐着,眼睛闭着在打盹,听着马车轮儿响动,他将眼皮撑开了一条缝儿往外瞧了瞧,见着一辆豪奢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不由得来了精神,站了起来将手捞在胸口,就等着看马车上下来什么人。 鲁妈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门房面前,笑眯眯的塞了一个银角子在他手里:“我们家小姐是从荥阳来的,乃是林知州的外甥女儿,还请进去通报一回。” “原来是表小姐来了!”门房惊讶的瞧着那辆马车,真是不敢相信,这马车是那位无父无母的表小姐乘了过来的。他掂了掂手中的银角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影儿,转脸朝里边吆喝了一声:“快去告诉老爷夫人,荥阳表小姐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郑香盈初入林府 郑香盈时隔几年总算又见到自己的舅舅舅母,林牧遥还是那般清瘦,站在那里衣裳似乎挂在身上一般,袍子那里鼓荡荡的,仿佛随时能御风而行。而舅母李氏与原来相比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圆润了些,脸上也多了几条细纹。 “香盈,你可算来了。”林牧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香盈,心中百感交集,这外甥女儿命怎么就这样苦,自幼失了祜持,还被郑氏族谱除名,这可真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只不过看来这外甥女儿是个坚强的,瞧着她满脸笑容,恐怕并没有被这些打击击倒,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李氏站在林牧遥身边,脸上虽然堆着笑,眼睛觑着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心中却是愤愤不平,自己老爷可真是替旁人设想周到,没见这外甥女儿是乘着这样豪奢的马车过来的?想必那林氏在生前定然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儿,马车都用织锦做帘幕,真真让人眼热! 只是那林氏如此大手大脚,也不知道给女儿留了多少银子,当年她出阁的时候婆婆打发了五万两银子压箱银子,自家老爷暗地里头塞了一万两,不知二弟也给了没有,后来老爷又给了她一万两,怎么着也有七万两银子旁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这么手脚散漫的,这七万两银子还剩多少便不知道了。 郑香盈上前见过舅舅舅母,又由林牧遥引着见了他们身后的两位表哥与一位表姐,四个人年龄相差并不大,不多时便笑嘻嘻的说得开心,林衡君挽了郑香盈的胳膊便往内院走:“我带你去瞧瞧你的院子,收拾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就不见你来。” 林牧遥瞧着儿女拥簇着郑香盈往内院走,摸着胡须笑眯眯道:“这下好了,香盈总算能过上舒坦日子了。”李氏在旁边也强作欢颜道:“可不是这样呢。”一边说着话儿,两人也快步跟了上去一道进了内院,林牧遥与李氏先去主院歇息,交代林衡君他们带着郑香盈去宅子里边到处转转。 林衡君带着郑香盈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吩咐婆子上去开门,指了指里边道:“香盈,你可莫要见怪,我父亲这个知州虽说是个五品官,可却只是清水衙门,没有什么进账,所以我们也只能住这样的小院子了。这肯定与你在荥阳的宅子不能比,你且莫要嫌弃。” 郑香盈听着林衡君说话爽利,还是多年以前那个快嘴表姐,瞅着她只是笑:“这样的院子还说小,那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院子才叫大了。” 眼前的这院子确实不算大,只得两进屋子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但也不算小了,以林牧遥这五品知州的财力,能置办下这样一座宅子,也算难能可贵。林衡君引着郑香盈进去转了转,就见里边东西一应俱全,收拾得很是妥当,茜纱窗显见得都是新换上的,郑香盈连声感叹道:“只是累了舅母。” 说了几句话,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两位表兄,郑香盈浅浅一笑:“表哥,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改日得了闲,你们带我去鹤壁周围的山上转转,我去瞧瞧有什么好的花草可以挖回来。” “你一点都变化,还是只喜欢花花草草。”林衡珂看着郑香盈,忽然有几分羞涩起来。她长高了,也长大了,一双眸子清澄如水,吸引着他往那波光粼粼处徘徊。几年前他带着她去山上寻找花苗,那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在林间穿梭而过,过了几年以后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觉得一颗心扑扑的跳得慌。 为何忽然会有这种局促不安的感觉?林衡珂深深的望着郑香盈,她好像没有变化什么,可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却只觉得欢喜,有她站在身边,仿佛空气里边有着一种幽幽的香气,慢慢的沁入他的心脾。 “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养花种草。”郑香盈嘻嘻一笑:“两位表哥有空便陪我去,没空便算了,我可不敢打扰你们,有表姐陪我就行了。” “即算是没空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5 ,我也要找时间来陪你。”那笑容灿灿让林衡珂忽然失了神,站在那里忽然的呆了呆,眼前只有那个明媚的笑容。林衡君在旁边见了掩嘴一笑,悄悄拉了拉林衡珂的衣袖,这才让他缓过神来:“大哥,你与二哥回屋子去罢,你们还得去念书呢,这里有我陪着香盈就行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表兄陪香盈走了这么久,你们自去忙罢。”郑香盈觉得大表哥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让她有几分不舒服,朝两位表兄行了一礼,带着小翠与鲁妈妈方妈妈便往院子里边走了去。林衡君朝自己的大哥扮了个鬼脸,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前,只余下林衡珂与林衡清站在院子门口。 “大哥,咱们回书房去罢,晚上父亲回来还要考咱们功课呢。”林衡清瞧着林衡珂一副丢了三魂六魄的模样,心中暗道,这位荥阳来的表妹生得委实好,看来大哥是动心了。 林衡珂蓦然惊醒一般,脸上红了红,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郑香盈的背影,这才拖着一双腿跟林衡清往书房那边走了过去,一路上瞧着什么都不觉有意思,眼前只有郑香盈的一双大眼睛在闪动。懵懵懂懂的往前走着,听身边的贴身丫鬟提醒:“大少爷,小心!”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他已经撞到了拐角处的一根廊柱上边,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鼻子里也汩汩的涌出了两道红色的细线。 旁边跟着的贴身丫鬟脸上变了颜色,充实前来用帕子捂住了林衡珂的鼻子,眼泪珠子滚滚的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溅在那点点血迹上边,红色很快晕染成了淡红,粉粉的沾在青色的衣衫上边,就如开在青草上的花朵。 “大少爷,你怎么忽然就这样魂不守舍起来。”那丫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只手攀着林衡珂的胳膊,一只手颤抖着捏了帕子在给他止血:“原来可不好好的?” 林衡清在旁边见着丫鬟手中的帕子迅速变红,朝自己身边的丫鬟呶呶嘴:“还楞着坐什么?赶紧将帕子拿出来去给大少爷止血!” 那丫鬟应了一声,慌慌张张从袖袋里摸出自己的帕子,也围拢过去,抄手游廊里很快便围了一群人,大家都在手忙脚乱的给林衡珂料理他的鼻子。这边闹得正慌,那边匆匆走过一个婆子,探头看了一眼,“哟”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大少爷怎么了?” 站在林衡珂身边的丫鬟带着哭腔儿说道:“大少爷撞到廊柱上边,鼻子流了不少血呢。” 那婆子听了也有几分紧张:“快些去取些香灰来,这手帕子如何能止得住!” 那贴身丫鬟听了赶紧飞奔着去书房的香炉里取香灰,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林衡珂扶着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边,仰着头望着天上,等着那丫鬟取来一捧香灰洒在他的鼻子上边,林衡珂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瞬间便变成了灰扑扑的一片,只有两只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 那婆子见着止住了血,摇头叹气道:“大少爷,以后走路仔细些!”一边拿着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林衡珂的脸:“夫人若是晓得了这事,还不知道该多么心疼呢!” 李氏很快便得了这个信儿,被那婆子一夸张,说大少爷撞得头破血流,心里直发慌,赶紧扶了丫鬟的手来书房这边看林衡珂,见着他伤势并不重,只是略微有些鼻青脸肿,血已经止住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珂儿,你这是怎么了?”李氏瞧着林衡珂微微肿起的脸,心中实在难受:“大白天的怎么会撞到那廊柱上边去?” 站在林衡珂身边的那丫鬟有几分着急,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林衡珂却抢在她前边开口:“母亲,儿子不过是一时走神,脑子里想着父亲大人交代的策论与时疏该如何下笔才好,没有瞧见那根廊柱才会撞上的,儿子以后走路会仔细些。” 李氏狐疑的望了林衡珂一眼,又望了望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丫鬟,“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珂儿,虽然你用心准备科考,但也还是要注意身子。”转脸瞪了一眼那个贴身丫鬟,李氏严厉的说道:“青桃,你是怎么伺候大少爷的?没见他衣裳弄脏了?还不快去给他取一件衣裳过来换了?” 青桃走上前来应了一声,一双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一般,慌慌张张的行了一礼便飞着一双腿儿跑了出去,窈窕的身子带起了一阵微微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胭脂香味。李氏看了林衡珂一眼,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书院的月亮门那里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李氏走了过去,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青桃,你还算机灵,知道我是要盘问你。” 青桃低着头绞着手指,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在了手背上,李氏瞧着她那模样不由一愣:“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快给我说说!”青桃是她十分中意的一个丫鬟,自小便服侍林衡珂,十分尽心,李氏还打算等林衡珂满十七岁的时候指了青桃给他做屋里人,让她更贴心贴意的照顾林衡珂。现儿见了青桃这模样,李氏心中实在纳闷,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青桃又怎么会如此着急? “夫人,我瞧着大少爷恐怕以后都会这样失魂落魄了呢。”青桃咬着牙恨恨的回话,眼前闪过了一张明丽的脸孔,她恨那个才来便将大少爷迷得七荤八素的表小姐,大少爷遇着了她可真是命里的劫难,她还从未见过大少爷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呢。 “这又是为何?”李氏见青桃话里有话,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青桃伸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哽咽着回话道:“还不是那新来的表小姐给害的!” “新来的表小姐?”李氏瞧着青桃那妒恨的模样,心中猛的明白了原委,颤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珂儿看上了她?” “可不是这样?”青桃恨恨的扭着衣襟,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在大少爷将表小姐送到春兰院,表小姐站在门口与他说笑了几句。表小姐望着大少爷只是笑,扭着身子尖着嗓子只将大少爷的魂儿都勾了去。我在旁边见着大少爷的眼珠子便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表小姐,从春兰院出来以后便连路都看不清了,走得一脚深一脚浅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李氏听了脸上颜色大变,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这可真是前世的冤孽,见那郑香盈身世可怜将她接来家里住着,没想到她却打得一手好盘算,还想赖着不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叹可笑小人心机 “你先去接件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6 衣裳给珂儿去换了,别让他起疑心,以后有什么事儿你都快些来报与我得知。”李氏瞧着青桃一脸悲愤的模样,又在后边加了一句:“过几日我便去与珂儿说,让他给你开了脸,你便给他做屋里人罢。” “谢谢夫人恩典!”青桃听了这话大喜过望,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跑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夫人,咱们回去罢。”站在李氏身边的丫鬟婆子见她脸色铁青的站在月亮门边,好半日不挪动一下身子,有些忐忑,她的贴身妈妈瞧了瞧天上,好大一个日头,夫人怎么能老是站在这里呢? “哼,她的算盘可真是打得精刮响,这还才来呢,连地都没站热,就想着打主意了。”李氏好半日才吐了一句话出来,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厌弃:“瞧着她那副眉眼便是个不安分的主儿,那眼睛里边就如有一潭春水般不住的晃!” 丫鬟婆子束手站在李氏身边,谁也不敢吭声,想着表小姐那俊俏模样,心中也是觉得惋惜不已,这样一幅好相貌,偏偏是个命苦的,父母双亡,现儿来了舅舅家,立足未稳便被舅母嫌弃。 “走罢,我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李氏扶了扶额头,心中一阵烦躁,那郑香盈想攀上自己的儿子?做梦去罢。可若是儿子提出来想要娶郑香盈,指不定老爷会立刻答应,他不是一心想照顾这个外甥女儿?给自己做了媳妇自然是最最好的。 回到自己院子里边,李氏存了心事,不住的喊起头疼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只说是郁积于心,需要静养。林衡君听着母亲生病,赶紧喊了郑香盈一道过来看她,见李氏中午还是好端端的模样,忽然间便神思倦怠,不由得也慌了神儿,攀着李氏的手一张脸都皱在了一处。 郑香盈在旁边站着,心里边暗暗奇怪李氏这病实在蹊跷。她低头瞧着李氏与林衡君说话,发现她根本没有朝自己这边望一眼,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由得有几分纳闷,舅母似乎有些不喜欢自己,可中午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香盈抬头望了望周围,就见几个丫鬟婆子垂手而立,一个个面无表情,心中更觉奇怪,自己初来乍到,这些下人们怎么着也该给自己一个笑影儿, 可她们却似乎极力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见李氏不愿搭理自己,郑香盈也不想久留,客客气气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儿便告辞出了房间。带着小翠走在这宅子的小径上,郑香盈只觉心情有点沉,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李氏忽然间便换了一副面目? 林家的宅子不大,小径也不宽,仅能容下三四人并肩行走,郑香盈带着小翠走在路上,当对面来了两个人的时候,她们只能避到道路一旁,等着那人过去。 “香盈!”一声惊喜的呼喊传了过来,郑香盈望着迎面快步走来的林衡珂,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位表兄的眼神实在太让她觉得尴尬,今日见到他开始,她便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头,有些热烈得过分。 杨之恒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这般专注而热烈,但郑香盈一点也不反感,可这位大表兄一往自己身上瞧,郑香盈便觉得全身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般。现儿听着他这般惊喜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郑香盈更加不自在,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她淡淡一笑:“大表哥,你去哪里?” “我听说母亲身子有恙,过去侍疾。”林衡珂一双眼睛盯住郑香盈,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站在树下的少女就如那枝头的鲜花一般动人,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接近。 “我刚刚从舅母那边过来,大表哥快些瞧瞧去,舅母憔悴了不少。”郑香盈暗自松了一口气,林衡珂是去侍疾的,那自然不能拖时间,自己可以脱身了。 “母亲病得这么厉害?”林衡珂听着唬了一跳,恋恋不舍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带着青桃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小翠从郑香盈身边探出了头望了望:“姑娘,表少爷似乎心悦于你,一双眼睛只往你身上瞧。” 郑香盈没有啃声,带着小翠往香兰院里走了去,看来自己惹上了麻烦,指不定舅母李氏的病便是落在这事情上边。尽管不知道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郑香盈可以确定,这件事情绝对与自己有关。 “姑娘,咱们住个几日便会荥阳去罢。”小翠见郑香盈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心中也替远在西北边塞的杨之恒担心,虽说自家姑娘与那杨公子情投意合,可架不住两人不在一处。若是姑娘的舅舅舅母要亲上加亲,把她收了做媳妇儿,也未免没有可能。 这位表少爷瞧着文质彬彬,又是一副很喜欢自己姑娘的模样,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又同住在一幢宅子里头,朝夕相处,指不定姑娘也会动心呢。小翠越看郑香盈越是担心,怏怏的趴在桌子上,两条眉毛成了倒八字。 “小翠,你这么着急催着姑娘回去,是在想阿松了罢?”方妈妈坐在桌子边上嘿嘿直乐。那阿松竞聘做了寿伯的副手,负责归真园的安全,这几个月以来与小翠接触颇多,开始小翠还有几分不自在,后来慢慢的也就与他开始有说有笑了。 “妈妈,才不是这样呢!”小翠双手捧了脸,嘟着嘴嘀嘀咕咕:“我在替杨公子担心呢,表少爷看咱们姑娘的眼神可真是不同一般,咱们在这鹤壁若是住得久了,万一姑娘变了心……” “呸呸呸,你在说什么话儿呢!”方妈妈啐了她一口:“咱们姑娘与小杨公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表少爷算什么?哪个旮旯里头出来的,也能与小杨公子比?还说万一姑娘变了心,也不怕姑娘打你!” 郑香盈听着两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小翠,你觉得你们家姑娘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不成?不该担心的事情担心一箩筐,还是担心你自己的事儿罢,若是再要胡说八道,我回荥阳便将你嫁给阿松,不要你再贴身服侍我了,省得你总在我耳朵边上唠叨,也让我过些清净日子。” 小翠听着这话鼓了鼓嘴巴,还刚刚想开口说话,鲁妈妈便从外头匆匆的走了进来,咧着嘴儿只是笑:“姑娘,给你说个笑话儿听,方才咱们院子里洒扫的丫头听旁人说今日大表少爷走路撞到了廊柱,被撞得流了不少血,鼻青脸肿的。”鲁妈妈将手在衣裳上擦了两下,一边摇头道:“大表少爷怎么会连路都不会走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郑香盈猛的坐直了身子,这事儿一点都不好笑,林衡珂走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7 路撞到了廊柱,李氏的忽然生病,这两件事情看起来没有什么牵连,但她只觉里边必有蹊跷。原本还是想来外边走亲访友散散心,没想到忽然遇着了这样的事,郑香盈好一阵头疼,该想个什么法子向舅舅舅母辞行才是,免得舅母以为自己在惦记着她儿子。 以己度人,郑香盈并不生气,若她是舅母李氏,自然也不会想要自己做她的儿媳妇,父母双亡又无助力,怎么着也不是一门好亲事。郑香盈苦笑着敲了敲桌子,看来自己要尽量回避林衡珂,免得舅母以为自己在打主意。 林牧遥从知州衙门回来,听说夫人生病了,也吃了一惊,走到李氏屋子里边一瞧,就见她脸色有几分发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林牧遥背着手站在床头,心中纳闷:“你中午不还好好的?” “天气太热了,有些郁积,吃几日药便好了。”李氏抬眼望了望林牧遥,满肚子苦水没处倒,若是现儿告诉了林牧遥儿子的心事,总怕他倒是会喜出望外,想了想也只能咬牙将这事情吞回肚子里去,一边打着主意,该怎么样才能让儿子死了这条心。 让儿子死心,那肯定只能将郑香盈那门心思给掐断了。李氏脑子里边转得飞快,郑香盈现在大抵是想寻一门好亲事,以后也有个指望,那自己便尽力去给她寻一门合意的亲事,免得她再来打自己儿子的主意。 这郑香盈父母双亡没有依靠,也是个可怜的,自己虽不喜她做媳妇,可若是许给鹤壁那些有点身份的,人家不知她已经从郑氏出族,听着沾了个荥阳郑氏的边儿,想必也是愿意的。想到这里,李氏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坐直了身子道:“给我换衣裳,晚饭我要出去与大家一块儿用。” 林牧遥见李氏挣扎着坐起来,赶紧上前一步按住了她:“你身子吃得消否?若是实在头疼便在内室歇息着罢。” “这怎么行?外甥女儿在我们府里头第一回用饭,怎么着也该要陪着才是。”李氏望着林牧遥微微的笑:“总不能让人说我这个做舅母的不热络。” 林牧遥听了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知你素来贤惠,只是这回要辛苦了你。” 李氏由丫鬟们搀扶了起来,挣扎着喘了几口气,这情景落在林牧遥眼中,心中更是感动,只觉得自己夫人真是知书达理,怎么样也要周全了自己的面子。 第82章 施妙计祸水东引 饭厅里灯火通明,四角都立着高大的灯架,上边明晃晃的燃着手臂粗细的明烛,烛光投洒在桌子上,一片暖暖的黄色,显得很是温馨。郑香盈与表兄表姐坐在桌子旁边,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林牧遥与李氏过来。 “也不知道母亲能不能起床用饭。”林衡君有些担忧,眉尖都蹙到了一处:“我看她今日这病来势汹汹,瞧着怪吓人。” 郑香盈坐在一旁默默不语,李氏这分明就是心病,只有她走了才会好。她朝林衡君笑了笑,安慰着说道:“这天气热了,心中自然有些不爽利,随便因着什么便将那病带出来了。其实这样还好,那病最忌的是藏得久,发出来反而好些呢。” 听着她这般说,林衡珂也是连连点头:“表妹说的有道理。”此时在他心里,郑香盈说的话句句在理。 正在说着话,就听外边有杂沓的脚步声,郑香盈抬头一看,林牧遥与李氏已经走进了饭厅。刚刚坐定身子,李氏便朝郑香盈笑得亲切:“香盈,开始下午那几个时辰舅母实在身子不爽利,也没来得及与你多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头去。” 郑香盈见李氏忽然间便言笑晏晏,十分和气,不由微微一愣,赶紧道:“舅母太客气了,香盈过来鹤壁已经是给舅舅舅母添了麻烦,舅母身子不好还要挂记着香盈,真是让香盈汗颜不已。” 林牧遥望着儿女绕膝,侄女与夫人又融融泄泄一团和气,心中十分满意,摸着胡须点头微笑,屋子里边一派欢快和谐的气氛。李氏对郑香盈照顾得很是周到,不时让自己的丫鬟给她布菜:“香盈,你多吃些,瞧你身子瘦成这样,舅母瞧着都心疼。” 忽然间李氏变化这么大,让郑香盈有一瞬间的迷惑,或许自己原来是想得多了些?李氏那时候真是头昏脑涨不想说话而已?她笑微微的接过菜:“舅母自己也多吃些,要多多爱护自己的身子,林家全靠着舅母在打理内务,可别太累着。” “哎哟哟,香盈这小嘴真会说话,舅母听了心中实在舒坦。”李氏也是双眼带笑的望着她,嘴里的话很是动听,眼睛却微微斜过去瞟了一眼儿子林衡珂,见他正呆头呆脑的望着郑香盈只是笑,捧了饭碗在手中,心不在焉的扒拉着几颗饭粒儿,心中十分有火气,却没办法说出口,绞在心中,隐隐的痛。 吃过晚饭林衡君提议带郑香盈去逛鹤壁的夜市:“有时候也会有花草卖,那些住在乡野的农人,将一些花卉草药还有树根什么的都挖了出来卖钱呢。”林衡珂在旁边听了也连声附和:“夜市上边还有一些不错的刺绣,香盈可以去瞧瞧。” 林牧遥听儿子女儿都想带郑香盈出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那你们便带了香盈去逛逛,记得多带几个下人,免得东西买多了没人帮你们拿。” 林衡君欢快的叫了一声,拉了郑香盈便往外边走,林衡珂也站起身来紧紧跟了上去,只有那林衡清慢吞吞道:“父亲,今日你交代的策论清儿还没有写完,我便不跟着出去了,回房间将策论写完再说。” 林牧遥点了点头:“你去罢。” 今日的月亮很好,又圆又白的挂在天上,一地月华如水,就如轻纱般笼着林家的小院。林衡清匆匆的走在小径上,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愁绪,他也不知道这愁绪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难受。 他没有什么能和大哥去争,大哥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而自己却只是姨娘生的。自己的姨娘原是母亲李氏的丫鬟,因着李氏有了身子,才将她指了去服侍父亲,也才有了现在的他。 虽然父亲对他与大哥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林衡清心中却明白得很,他与林衡珂,永远不是一条线上站着的人,他们的出身便注定了他们两人以后的运途。他根本不可能去与大哥争,只要是大哥喜欢的东西,他都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让林衡珂先拿,剩下的那份才是给他的。 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与林衡珂较量一番——他的眼前浮过一张素白的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8 小脸,眼睛就如清泉般闪着动人的光彩,嘴角边上挂着甜美的微笑。他十六岁的人生里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他想要与大哥去争个高下,凭什么只能是大哥喜欢就能得到,自己却只能在旁边默默的瞧着? 走到了一处院落,林衡清将脸贴在门上往里边瞧了瞧,见前边那进屋子亮着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院子门:“姨娘,姨娘。” 在走廊下站着说闲话的丫头听到林衡清叫门的声音,赶着步子过来将他迎了进去:“姨娘刚刚吃过饭,正在给二少爷做衣裳呢。” 林衡清听了心中一阵温暖,快步走进屋子,尤姨娘正坐在桌子旁边,手中拿着针线低头在给一件青色的衣裳上边绣着衣领,听着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瞧见林衡清笑着站在自己面前,赶紧站起身来:“二少爷来了。” “姨娘,你坐。”林衡清按着尤姨娘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眼角眉梢,姨娘这两年仿佛老了不少,比母亲李氏瞧着要大了许多似的。可能也是因着她自小便做惯粗活,所以瞧着自然要容易老些。 “二少爷,今晚怎么想着要过来了?”尤姨娘望着儿子眼中全是笑意,她算是肚子争气的,一举得男,从通房丫鬟升成了姨娘,儿子又长进,十分聪明好学,听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老爷很看重二少爷呢。 “姨娘,我就想来看看你。”林衡清望着尤姨娘,只觉有满腹心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姨娘……”他鼓起勇气道:“今日荥阳的表妹过来了。” “嗯,那又如何?”尤姨娘瞧着自己儿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脸上有一种兴奋的神色,又有一种焦虑的情绪。 “她生得很美,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大哥好像很喜欢她。”说道最后一句,林衡清心中有些苦涩,大哥喜欢她,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了机会?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一种慌张而空落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思。 毕竟是过来人,尤姨娘瞧着林衡清这模样,心中顿悟,笑微微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二少爷,你是不是也喜欢那表小姐/” “是。”林衡清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这话才说出口,便觉全身都舒坦,神清气爽,可忽然间一种苦涩又慢慢渗透了他的全身:“姨娘,大哥见了她以后便跟丢了魂儿一样,走路都撞上廊柱了。我知道大哥看上的东西我都没办法能拿到手,可是……”他将头埋在手心里,低沉的说了一句:“可是我真舍不得放手。” 尤姨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茫然的望着那盏暖黄的灯光,儿子的话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带累了林衡清,她的儿子即便再是俊才,可也总比不得那大少爷林衡珂,他永远要被踩在他的下边,什么好东西都只能让他先拿。 “这男女之事讲求你情我愿。”尤姨娘慢慢的开口了,她只能想着法子安慰林衡清,不管是虚是实,只要儿子不难过她才能放心:“虽说大少爷喜欢表小姐,可表小姐会不会喜欢大少爷呢?” “姨娘,你的意思是,表妹不一定会喜欢大哥?”林衡清抬起头来惊喜的望了尤姨娘一眼:“真是这样?” “二少爷,你生得比大少爷俊,文采又好,虽说现儿你在林府不及大少爷地位高,可今年秋闱下场科考,还不知道谁才是那人中龙凤呢。只要你多接近表小姐,让她知道你的好处与心意,她自然会喜欢上你。”尤姨娘笑眯眯的瞧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只觉骄傲不已,二少爷条件这么好,那表小姐不可能看不上他。 “姨娘,你说得对。”林衡清脸上一片潮红,一颗心扑扑的跳得厉害:“今晚他们说去逛夜市,我没有跟着去,现儿想着真是遗憾,本该陪着表妹一道去的,也不知道大哥这会子在她耳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了。” 尤姨娘叹了一口气,将林衡清拉到身边些,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其实最要紧的不是甜言蜜语,你若要能有些旁的举动,保准表小姐会动心。” “旁的举动?”林衡清抬起头来,愣愣的望着尤姨娘的脸:“那我该怎么做?” “你不是文采好?写诗约她出来,到园子里边幽会,若是她喜欢和你在一处,那就继续约她,若是她不喜欢,那你也可以安排一个下人,假装撞破了你们在一处,然后将这事儿传出去,这么一来,她即便不想嫁你也只能嫁了。” “姨娘,这样不好罢?这可关乎她的名节。”林衡清犹豫了一回,摇了摇头:“到时候表妹肯定会恨我。” “这女人的名节最是要紧,既然她的名节被毁,她不嫁你还能嫁谁?再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大少爷也不会想娶她了,她没地方好去,还不是只能乖乖的跟了你?”尤姨娘的一双眼睛里有着冷冷的光,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单纯了些,想要得到什么,怎么能顾忌太多?这顾忌多了,定然一事无成。 表小姐乃是出身荥阳郑氏,若能嫁给二少爷,这也是好助力呢。尤姨娘望着一脸沉思的林衡清,笑得眉毛眼睛皱到了一处,似乎就见着儿子与表小姐在拜堂成亲一般。 第一百八十章巧施妙计避祸害 郑香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揉了揉脑袋看了看屋子里边的小榻,小翠没有睡在上头,想必是已经起床了,她支起头朝外边喊了一声:“小翠,给我送水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翠笑嘻嘻的端了一盆水走了进来:“姑娘,早就候着了呢。” 一边给郑香盈梳洗,一边将方才听来的闲话儿说了给郑香盈听:“春兰院洒扫的小丫头子说夫人是个不错的主母,事事都办得如意,对下人也不算苛待,但也不是很宽容。大表少爷为人忠厚,二表少爷似乎更加聪明些,表小姐却是个顶顶好的,只说她为人随和,有孝心而且十分大度。” 郑香盈听了也不说话,昨日短暂的接触,三位表兄表姐都还算不错,舅舅也很热络,只有舅母让她有几分猜不透。一日之内舅母的脸色便换了几回,也不知道哪一张脸才是真的,只不过无论怎么说,小住几日便回荥阳去,毕竟不好总是叨扰人家。 小翠替郑香盈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两支簪子,才打扮好,就听着外边有笑嘻嘻的声音:“我来瞧瞧某人起身了没有。” 郑香盈抬头一看就见林衡君大步走了进来,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裳,瞧着甚是凉爽。“我们去母亲主院那边陪她说话去,方才我给她去请安,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59 瞧着她精神好了不少,还叫我喊你过去陪她说话呢。” 见林衡君笑生双颊,一副快活模样,郑香盈也受了感染,笑着站起来道:“你先坐坐,等我先用过早饭。”外边方妈妈将早饭送了过来,林衡君瞧着那小菜做得精致,嚷着要再吃些,郑香盈吩咐添了副碗筷,两人一道用了早饭便带着丫鬟婆子往主院那里去了。 才到内院大堂门口,就听着里边有说话的声音,林衡君侧耳听了听,挑了挑眉毛道:“怎么吻同知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拉了郑香盈的手便往里头走了去:“母亲,我将香盈带过来了。” 李氏笑眯眯的朝郑香盈招了招手:“香盈,快些过来,昨晚睡得可还好?是否习惯?舅母家中比不得荥阳郑氏阔绰,没有那云丝床褥做铺盖,还生怕你会睡不安稳。” 郑香盈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舅母过谦了,香盈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外边早就大亮了。” 李氏身边是一张茶几,茶几那边有一张椅子,上头坐着一个细眉细眼的妇人,正在不住的打量着郑香盈,李氏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朝她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家老爷的外甥女儿,母亲嫁的是是荥阳郑氏,昨日才过来鹤壁。” “原来是荥阳郑氏的小姐,我还在想咱们鹤壁怎么出了这么水灵的人儿!”温同知望着郑香盈笑了个不歇:“这可真是巧让我撞上了,怎么着也该给个见面礼儿才是。”说话间已经将自己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抹了下来:“郑小姐,你可别要嫌弃,我夫君与你舅父乃是同僚,我与你舅母又是最最要好的,今日见了她的外甥女儿,就如同见着自己的外甥女儿一般,这见面礼你可不能不收下。” 郑香盈略略犹豫了下,这温同知夫人也委实太热情了,难道她是想要巴结上舅舅这才急着送见面礼给自己?她望了望那只手镯儿,瞧着那水头足,通明透亮油光光的在那里,映着天窗上投射下来的日头影儿,折射着淡淡的光泽。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手镯子,郑香盈心中暗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刚见面便接人家这般贵重的礼物。 “温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郑香盈微微弯了弯身子:“只是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香盈受之不恭,还请温夫人收回去罢。” 温同知夫人楞在了那里,脸上有几分尴尬,李氏瞧了郑香盈一眼,脸上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来:“香盈,温夫人乃是一片好意,你便收下罢。” 听了李氏的话,温夫人也连连点头:“这镯子不算贵重,只是戴着玩的小玩意罢了,郑小姐不必客气,还是收下罢。” 郑香盈瞧着李氏开口让她收下,一时间也有些为难,这时林衡君从旁边走上前去,将温夫人手中的镯子接了过来,笑嘻嘻的套在了郑香盈的手腕上头:“香盈妹妹,你便别再推托了,倒显得温夫人没了面子!” 李氏见那镯子已经套到郑香盈手腕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笑着朝林衡君与郑香盈道:“本来还想让你们两人陪我说话,这时候温夫人过来,我便不用你们陪了。” 林衡君扭了扭身子,嘟着嘴很不乐意:“母亲,你这可是叫做过河拆桥呢。” “你想陪我说话便坐下来罢,只怕我与温夫人说的话,你们听几句便厌烦了。”李氏朝着两人笑得依旧和气:“君儿,你自己拿主意罢。” “才不要听你们说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林衡君拉了郑香盈一阵风儿似的跑了出去,李氏与温夫人瞧了两人的背影只是笑得合不拢嘴:“你也瞧见人了,觉得怎么样?”李氏觑了一眼温同知夫人,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神情来。 “你瞧我不是连手镯儿都取了给她?还用问我的意见?”温夫人望着不断晃动的门帘,连连点头:“不愧是荥阳郑氏的小姐,气度从容,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的。” “我这外甥女儿什么都好,只是身世不济。”李氏徐徐开口:“你我也算至交,我也不想隐瞒你,早两年她的父母便过世了。” “父母都过世了?”温夫人沉吟了一下,眼睛望着自己身上那湖绸衣裳,好半日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李氏瞧着心里头有几分忐忑,脸上装出了僵硬的笑容:“我也是提前告知你,免得你到时候埋怨我。” “我知道你是个爽利人。”温夫人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个计较的,她父母双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还有个郑氏在她身后支撑着呢,况且无父无母,嫁了过来定然会全心全意帮衬着夫家,娘家那边便要管得少了。” 李氏听了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呢,我这外甥女儿怪可怜的,生得一副好相貌,性格又好,为人能干,只是没有人能替她操持终身大事,我这做舅母的不操心,还有谁会为她着想?” 温夫人点头赞道:“你素来便是个热心肠。” 李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笑道:“你还不是一样?天底下能寻出几个像你这样好心的人来?我这外甥女儿是有福气了,能遇着你这样的好婆婆,她便是做梦也会笑。”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那肉麻的话儿让站在身后的丫鬟婆子听了心里直泛酸,而且也都为郑香盈暗自叹气。温同知家中十分有钱,祖上留下良田万顷,铺面数百间,就连温同知头上的乌纱帽还是走了捐官的路子才得的。温大少爷别的地方不像温同知,可那头脑愚笨却像了个十成十,比温同知有过而无不及,人人皆说果然是父子,表小姐这般聪明伶俐,嫁了过去那便是巧妇伴拙夫了。可想着表小姐的身世,众人心里皆又觉得这也该算是一桩好姻缘了,毕竟无父无母的,任凭是谁也不大乐意娶她。 郑香盈从主院出来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舒坦,举起手腕看了看那只翡翠镯子,只觉得十分惶惑:“表姐,这温夫人家中难道很有钱不成?若是见一个便要给见面礼儿,那她得准备多少只这样的翡翠镯子?” 林衡君偏头望了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温同知别的都缺,只是不差钱。这翡翠镯子虽说成色好,可对于他们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虽然林衡君说得轻巧,可郑香盈却只觉得心中不自在,整整一日都瞧着那只手镯儿有些不安。回想着温夫人瞧自己的眼神,似乎很有深意,莫非……她全身打了个寒颤,难道她看中了自己,想聘了去给她做媳妇? 心中存着事儿,怎么样也没法平静,郑香盈吸了一口气,走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6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0 到前院去看昨晚夜市上买回来的几盆花,看看将心思专注到花花草草上边能不能让她不再去想这烦人的事情。正蹲在那里摆弄着花草,忽然外边跑来了一个小丫头子,探头看了前院一眼,见郑香盈正蹲在墙角那边,快步奔了过来行了一礼:“表小姐。” 郑香盈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手不住的在绞动,似乎有些不安,朝她笑了笑:“你是哪个院子的丫头?怎么昨日我没见着你?” 那小丫头子眼睛亮闪闪的瞧着郑香盈,抿嘴笑了笑:“我是受人之托给表小姐送东西来的。”说罢将那一双手松开,一张浅绿色的松花笺便出现在她的掌心:“有人叫我将这个东西送给表小姐。” 郑香盈望了望那张松花笺,也不伸手去拿,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谁叫你送过来的?” 见郑香盈收了笑容,脸上变得严肃,那小丫头子慌了神,将手中的松花笺扔到了地上,慢慢的往院子门口挪,口里只是说:“我已经将信送到了,表小姐看不看,便不管我的事儿了。” 说完这句话,那小丫头子转过身,飞了一双脚儿跑出了门外,只留了郑香盈与小翠面面相觑。小翠走到那张松花笺前边,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朝郑香盈晃了晃:“姑娘,你要不要看看?” “你看一下便罢了,我都懒得看这些东西。”郑香盈摆了摆手,低头继续观察着买回来的花草,这松花笺上边写的东西可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不想知道,也懒得去管。 “姑娘!”小翠才往那松花笺上溜了一眼,顷刻间满脸绯红:“这该是大表少爷写给你的,约你今晚去院子东边的花圃相会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剪不断又理还乱 春兰院里边仿佛一丝风也没有,一种很闷很躁热的感觉缓缓的从心底升起,郑香盈只觉得自己的背上汗水涔涔,这趟亲戚真是走得不顺当,给自己惹了一身桃花债。 这松花笺估摸着是林衡珂写的,昨日他对自己的那神色,任凭是瞎子都能瞧出他有那份心思,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敢写了纸条来约她幽会。郑香盈将纸条接了过来,看了看上边的字,很简单的写了一个时间地点,便是连称呼都没有。 这大周对于女子虽说约束不如其余朝代,可毕竟还是有男女大防,想来拿林衡珂素日里没见过什么闺阁女子,一见了她便觉得是自己中意的伴侣了,难怪古时的话本小说里边,一见钟情的事情比比皆是。郑香盈拿了这张松花笺,只觉哭笑不得,若是自己不去,恐怕那林衡珂会呆呆等到天亮,若是去了,万一被人瞧见,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正在犹豫间,就见踢里踏拉的一阵响声,院子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口里还在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小翠迎着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小喜儿,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不成?” “还不是大少爷身边那个青桃!”小喜儿拉长着一张脸,眉毛都拧到了一处:“她昨日开始忽然就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向谁借了胆,就连大小姐身边的丫头都敢欺负,我上去劝架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她怎么便这样横蛮?”小翠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小喜儿的脸,心疼的替她摸了摸:“还真是的,竟然有浅浅的红印呢。” “她还不是借了大少爷的胆?”小喜儿气嘟嘟道:“谁不知道她一直便对大少爷存了那非分的心思?夫人大抵也预备着想要她做大少爷的屋里人,她便一日日的猖狂起来!真是好笑,我瞧着大少爷根本便不喜欢她,可她还偏偏的要往上头凑,等着大少奶奶抬进来,看怎么样治她呢!” 听着小喜儿这般说,小翠也只是摇头叹气,郑香盈听了却是眼前一亮,招手将小喜儿喊到跟前来,塞了一个小银角子给她:“你拿着去买点零嘴吃,别再生气了。” 小喜儿接过银角子,顷刻间便眉开眼笑起来:“谢过表小姐打赏,表小姐可真是大方,这银角子至少得有半两呢。” “你能不能设法替我送封信?若是送成了,我便再赏你一个。”郑香盈望着小喜儿微微的笑:“想不想要打赏?” 小喜儿听了直点头,拍着手儿笑得欢畅:“小喜儿见了银子就跟见着亲娘一样,自然是想要的,表小姐要我去送信给谁?” “方才你们家大少爷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我想要你转送给你方才说的那个青桃。”郑香盈拿着信晃了晃:“你只能偷偷的送过去,又要让那青桃知道这信是大少爷给她的。” “这又是什么原委?”小喜儿抬起头来好奇的望了郑香盈一眼:“表小姐,大少爷送给你的信怎么能再转给青桃?”忽然间她睁大了眼睛,伸手捂住了嘴巴:“表小姐,莫非大少爷喜欢你,你不喜欢大少爷,然后你又想成全青桃?” 郑香盈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小喜儿扭了扭身子,脸上表情有些不大自在:“我才不想瞧着青桃如愿以偿呢。” “你不是说夫人有意将青桃指了给你们大少爷做屋里人,这事儿迟早要成的,你即便不送这信过去,他们也一样会成,你说是不是?”郑香盈笑眯眯的劝着小喜儿:“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家大少爷总在那里等着,这大夏天的,天气热,蚊子多,你就愿意瞧着他在那里受苦?万一中了暑气呢?” “表小姐,你真不去啊。”小喜儿抬眼望了望郑香盈,一边耐心的开导她:“我们家大少爷人很不错的。” 林衡珂再不错也不是自己碗里的菜,郑香盈心中轻轻哼了一声,谁也比不上杨之恒那百年睡兽,即便是豫王府的公子爷她都没有看在眼里,更何况只是林衡珂?瞧着小喜儿一本正经的模样,郑香盈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你们家大少爷人好?只是我无父无母,身世配不上他,只能不做妄想了。” 小喜儿听了也是叹气,望着郑香盈的眼里渐渐的出了几分同情:“好,表小姐,我一定想法子将这信送到青桃手里边去!” 郑香盈将那张松花笺交到小喜儿手里边,眼里闪着感激的神色:“小喜儿,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只不过你得要替我保守着这秘密,对谁都不能说,否则你们家大少爷保准会觉得失了面子,心中不自在。” “我懂,我都知道。”小喜儿点了点头,接过那张松花笺揣在怀里,一边摇头叹气:“表小姐你也别难过,以后你定然会遇到好人嫁了的。”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1 郑香盈忍着笑,叹着气道:“但愿如你所说了。” 小喜儿听着郑香盈那声长长的叹息,想着她无父无母,一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就如那无根浮萍一般,心中觉悲凉,伸手抹了把眼睛,飞快的走了出去。小翠瞧着小喜儿的背影,扑哧一笑:“姑娘,你装得跟真的一样。” 郑香盈板着脸道:“我又没有说假话,我无父无母,难道不可怜哪?在我舅母的眼里,自然是配不上我那大表兄了。”望了望那扇院门,郑香盈双手合十拜了拜:“让大表兄快些与他那屋里人喜相逢罢。” 夜色一点点的扑了下来,落日才沉沉的坠下,一片乌蓝的天幕已经展开,今晚的月色不如昨晚,就连星辰也很少,稀稀疏疏的挂在天空,微微的眨着眼睛。林府的花圃那处一片幽静,偶尔有萤火虫从草间穿梭而过,一点点黄绿相间的光微微的闪亮着,让那片黑暗里蓦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静静的站在大树的旁边,眼睛紧张的盯着花圃那边的小路,有几分局促不安。“少爷,还没有来呢?表小姐到底会不会来?”不远处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那人转过脸去怒喝了一声:“你就呆着便是,她怎么会不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起了一阵微风,吹得树叶都沙沙的响了起来,这响动里似乎杂着轻微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的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 候在黑暗角落里的那人见着来了人,顷刻间兴奋了起来:“少爷,我们去喊人过来了。” 林衡清极力压制住心中的快活,点了点头:“你快些去,记得要喊了夫人那边的婆子过来,这样大哥便没法跟我争了。” 藏在远处的那小厮点了点头,偷偷的摸着墙角往一旁走了过去,林衡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那个停在小径边上犹犹豫豫的人影,大步从树下走了出来:“我在这里。”他压着嗓音小声喊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颤抖。 远处的那个人听着林衡清的声音,朝前边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背去羞答答的低下了头,站在那里扯了一条柳枝在手中,不住的拉扯着那树枝,就是再也没有挪动步子往这边走过来。林衡清见了她那模样,知道她是害羞,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种男子汉的勇气,走上前两步,猛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少女柔软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林衡清只觉得自己全身有如着火了一般,他轻轻低头,颤抖着手摸过她的脸庞,那细致的肌肤在他手指底下,有些微微的发烫,他能想到她害羞的模样,此时脸颊上定然是飞起了两块红云。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相拥在那里,互相感觉着彼此传来的那份火热,夏虫在身边啾啾的吟唱着,仿佛在给他们奏响美妙的乐曲。林衡清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能如愿以偿的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听着她热切的呼吸。 “那边是谁?”忽然的一声喊叫打破了这片宁静,林衡清心中一紧,刹那间他有一丝懊悔,自己怎么便想出这馊主意,让小厮去引了人过来,他多么想再抱着她多温存片刻!可是姨娘说的也有理,只有让别人都知道她与他在一处,这样大哥才会失去竞争的资格。 转过头去,便见着灯笼照着一群人影影绰绰的往这边过来,怀中的那个身子挣扎了一下,可旋即又安静了下来。林衡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心中懊悔究竟让她受惊了:“别怕。”他哑着声说出了两个字,嘴唇迅速落在了她的耳朵上边。 “奴婢不害怕,大少爷,和你在一起,青桃什么都不怕。”怀中的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奴婢梦想着这一日有很久了,自从给你做贴身丫鬟的那一日起,青桃便想着要是以后能做大少爷的屋里人,见素日里大少爷对我也不是很热络,心中还以为大少爷不喜欢我,没想到原来大少爷心中一直是有我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林衡清听了这一段火辣辣的话,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将那人扳过身子来,就着微弱的星光看了看,大吃了一惊:“青桃,怎么是你?” 青桃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二少爷?”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不是大少爷约她过来的?那松花笺不分明是大少爷写的? 今日下午她在收拾大少爷的文房四宝时发现了一张淡绿色的纸,开始没在意,后来拿着瞟了一眼,一颗心便激动得砰砰的跳了起来。那张松花笺上边歪歪扭扭写着青桃两个字,下边写了幽会的时间和地点,青桃瞧着那张纸心中一阵甜蜜。大少爷写字的那会子定然是害羞得很,手软得厉害,所以才将自己的名字写成那样子的。 分明是大少爷约她过来幽会,没想到此时却变成了二少爷!青桃呆呆的望着那愈来愈近的人群,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大少爷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第83章 无良舅母施算计 外边有人站在走廊下细细的说话,声音一点点的钻了进来,让躺在床上的郑香盈不由自主的支起了耳朵。 “小翠姐姐,真是没想到呢。”小喜儿的声音就像那才出巢的小雀儿一般:“那松花笺竟然是二少爷写的!他也太自以为是了些,怎么就会想着要娶表小姐呢,那不是做梦吗?” “真是没想到。”小翠的声音里头透着平淡:“原还以为是大表少爷写的,没想到竟然是二表少爷,只是可怜了那个青桃,她不是想给大表少爷去做通房的?这会子该不能如愿以偿了罢?” 小喜儿显得十分快活:“可不是这样?听说昨晚夫人就指了她去给二少爷做屋里人了,我今日特地去大少爷院子那边瞧过,听她们说青桃昨晚便卷了铺盖去了二少爷院子,想想她现儿肯定是耷拉着脸,我心中就快活。呸,只不过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夫人多给了几分脸面就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郑香盈听着外边说话的声音,揉了揉脑袋,昨晚她只是想成全了青桃与林衡珂,没想到那张松花笺却是林衡清写的,今年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朵朵桃花也开得太旺盛了些,许二公子那脉脉含情的眼神她还没处躲,这边两位表兄都有了这个意向。 朝外边扬声喊了一句,小翠见郑香盈醒了,赶紧送了洗脸水进来,主仆两人一边梳洗一边聊了会儿昨晚的事情,小翠叹息了一声,觉得那青桃阴差阳错的做了二表少爷的屋里人,她心中定然不爽,郑香盈听了微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2 微摇头道:“若不是她心里边存着那念头,大晚上的去赴约,那也不会有这样的事,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着急了几分。” 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去李氏那边请安,林衡君已经在了,见着郑香盈进来,欢快的站了起来拉她的手:“香盈,咱们今儿和母亲一起出去游园。” “游园?”郑香盈望了李氏一眼,见她笑眯眯的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个粉彩茶盏在低头喝茶,心中有几分疑惑,天气这么热,去外边游园?没听说鹤壁有什么好园子。 “是呢,昨日那个温同知夫人,你还记得罢?”林衡君声音里有几分兴奋:“她们家是顶顶有钱的,园子修得十分的宽敞,里边也栽了不少奇花异草。昨日她过来便是想请我们去她府里做客的,听说是温同知大人生辰,想请同僚一道去热闹热闹。” “既然是舅舅的同僚,我去有些不大好。表姐,你同舅母一道去,我便不去了。”郑香盈有几分警觉,昨日那温夫人瞧着便眼神儿不对,今日又牵扯到了她,自然不想去,免得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了去。 李氏听了这话一愣,举着的茶盏好半日没有放下来:“香盈,你来鹤壁还没出去逛逛呢,你舅舅乃是鹤壁的知州,舅母带你去他下属府中喝生辰酒宴是看得起他,给了那温同知面子,怎么会不适合呢?你也别推辞了,跟我们一起去罢。” 林衡君拉住郑香盈的手不住摇晃:“香盈,不过是去游园,有什么不好的?我一路上陪着你,看谁敢说闲话?若是谁敢说半个不字,我去替你将她的嘴撕烂了!” 郑香盈被林衡君一闹,也不好推辞,只能点头应了下来,跟着李氏坐了马车去了温同知府上。温夫人听说林府来人了,喜得眼睛都飞了起来,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穿得一身簇新的儿子:“走,娘带你去见见那位郑小姐。” 温同知的儿子长得肥头大面,一张脸上油光发亮,双颊肥嘟嘟的朝外边鼓着,他身上穿了一件新制的抽纱长袍,因着身宽体胖,所以十分废布料,上边的刺绣也精致,只是穿在他身上却显不出那精致来。听着温夫人说去迎接郑小姐,知道是母亲给自己相中的人,咧嘴笑了笑,偏着脑袋道:“娘,儿子去看媳妇。” 温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呢,去看看你的美貌媳妇。”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温夫人与温大少爷往外边走了去,一直走到了府门口,就见中门大开,两个门房正毕恭毕敬的在陪着李氏说着闲话。温夫人快步走了上去,见到李氏身后站着的郑香盈,略微打量了一眼,更是满意,昨日在大堂里见着还没瞧得太清楚,只觉得身形窈窕,肌肤玉白可爱。现儿站在亮处瞧着,更显得眉目如画,想必将来自己的孙子孙女也会跟这做娘的一样生得好。 这边两位夫人才寒暄了两句,那边温大少爷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指着林衡君与郑香盈咧开嘴巴笑了个不歇:“娘,哪个是我媳妇?” 林衡君与郑香盈听了这话都大吃了一惊,温夫人与李氏脸上都有了几分尴尬,林衡君素来是个火爆性子,叉腰朝温大少爷恶狠狠的剜了一眼:“你在胡说什么呢?” 温大少爷见林衡君发怒,一脸的委屈,转到温夫人身旁,一张圆脸靠在她肩膀上,眼睛里边似乎要流出眼泪来了一般,口里哼哼唧唧道:“我娘说了,今日会带媳妇给我来相看,我就想问清楚谁是我媳妇,这也不行?还那么凶。” 温夫人安慰的拍了拍温大少爷的头,轻轻劝慰了他一句:“阿麟,你别伤心,你媳妇害羞呢,自然不会告诉你,等着跟你熟了就好了。”一边说着话,一边飞快的瞄了郑香盈一眼,想瞧瞧她脸上是什么表情,看看这媳妇儿是不是个温婉听话的。 林衡君见着这模样,心中顿时醒悟过来,今日她母亲是找了由头想拉着郑香盈过来给温府相看呢。香盈表妹这般聪明伶俐,生得又跟花一般,怎么能嫁给那个傻子?更何况自己的大哥喜欢她,自己还想着要是她变成自己嫂子才好呢,母亲这都是在做什么?竟然巴巴儿把大哥的姻缘往外推! “香盈,咱们回去。”林衡君二话不说,拉了郑香盈的手便往马车那边走,李氏有几分着急:“君儿,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放肆了,我们来温府做客,哪有还没进门便回去的理儿?莫要任性,快些跟着温夫人进来。” 林衡君却丝毫没有将李氏的话听在耳朵里边,拉了郑香盈便上了马车:“送我们回府,等会再过来接夫人。” 马车夫望了望李氏,没有敢挥鞭子,林衡君在车里暴躁了起来:“你走是不走?要我去回了我父亲将你给辞了不成?你不想赶马车也行,那你便在这里等着,我与我表小姐去街口雇辆车回去也是那么一会子的事儿。” 那马车夫听了一双眉毛成了个倒八字,不再看那面色铁青的李氏,挥着鞭子将马车赶了起来,那车子便飞快的朝林府奔了去。李氏站在门口,瞧着远去的马车,气得全身直发抖,转脸见着温夫人与温大少爷正惊讶的看着她,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尴尬:“我这女儿全被她父亲给惯坏了,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 温夫人点了点头,同情的说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夫人,请进罢。” 与林衡君一道回到林府,郑香盈皱着眉头坐在春兰院的椅子上,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今日便该要向舅舅提出辞行了,这舅母也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些,竟然都不问过她,连蒙带骗的将她骗去温府给人相看。 “香盈,你可别太介意,我母亲有时候做事任意而行。”林衡君拿了茶盏喝了一口茶,将那茶盏重重的搁到一旁,只觉心中不爽利,母亲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竟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且将大哥喜欢香盈表妹的事情搁到一旁,再怎么说也不该骗香盈表妹去人家府里给人相看,弄得她都差点做了帮凶。 小翠在旁边听了也气愤愤的插嘴道:“实在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僭越,否则我还真想去替我们家姑娘问问舅夫人,她这样做到底什么意思。”一见那个温大少爷便知是个傻子,那李氏竟然打算将自家姑娘嫁给那样一个人! 看了看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郑香盈,小翠心中越发难过,原来被郑氏族里欺压,好不容易出了族,才轻松了几个月,现儿来走趟亲戚都弄出些这样的事情来,这可真是糟心!小翠转身给林衡君的茶盏续了水,捧着茶壶去外边去添热汤,嘟着嘴巴憋着一肚子气,走到小厨房里边,鲁妈妈与方妈妈见了她的模样都是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刚刚我们还想问呢,不是跟着舅夫人出去游园的,怎么就回来了?” “你们快别提了。”小翠将那茶壶重重的搁在灶台上,一屁股蹲了在鲁妈妈身边:“舅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3 夫人着实可恶!” “怎么了?”鲁妈妈与方妈妈见小翠那两条眉毛跟打了结头似的,知道事情重大,两人将耳朵附了过来:“你快给说说。” 小翠气嘟嘟的将今日的话说了一遍,一边扯开衣领不住的扇着风儿:“可气坏我了,倘若舅夫人找的那人还过得去那倒也罢了,可这样一个傻子也配得上我们家姑娘?她眼睛是坏掉了不成?” 方妈妈听了立刻便咒骂了一声,鲁妈妈拉了拉她的衣袖,嘘了一声:“咱们可还在林府住着呢,姑娘都没发火,咱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倒先骂起主子来。” “我才不管她主子还是下人,只要她打我们家姑娘的主意,我就骂。”方妈妈气哼哼的将衣袖一捋:“我还想和她去打一架呢。” 鲁妈妈皱着眉头道:“你且消消气,这事儿谁听了心中不有火?可她是舅夫人,是姑娘的长辈,咱们不能与她对着干,只是另外想法子才行。” “你有法子?说来听听?”方妈妈见鲁妈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嘴巴也软了几分,小翠也很感兴趣的凑了脑袋过来,拉住鲁妈妈的手直摇晃:“妈妈,你快说。” “我觉得咱们得给小杨公子送封信儿,告诉他这边的事情,让他赶紧打发个媒人来向咱们姑娘提亲,这样就没有这么多啰嗦事儿了。”鲁妈妈一脸的深思熟虑:“咱们姑娘这亲事一日不定下来,那便一日不得安宁呢。” 小翠听了直点头:“妈妈说的不错,咱们可得赶紧去给杨公子捎个信。” 方妈妈啐了一口站了起来:“小翠,你赶紧去写封信来,我这就去驿站寄个加急件去西北边关那里,总不能见着咱们家姑娘被那黑心的舅夫人给卖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舅父偏袒得安身 饭厅的气氛略微有些沉闷,全然没有了昨日那般和谐欢畅。李氏拉长着脸坐在明烛下边,瞧着林衡君的神色有些不太高兴,林衡珂疑惑的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妹妹,不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看看林衡君身边坐着的郑香盈,也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不如昨日笑语晏晏,心中更是惶惑,难道妹妹与表妹吵架了不成? 坐在林衡君身边的林衡清也耷拉着一张脸,到现在他还没从昨晚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写了松花笺是去约香盈表妹的,可为何又是青桃前来赴约,这真是让他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晚嫡母的脸上似乎刷了一层泥灰般,指着青桃恶狠狠的责骂了一番,可那话里话外分明也在说着自己,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那弦外之音。 青桃被赏了给他做屋里人,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开心,他一心只想着要娶表妹,这下又该如何是好呢?瞧着烛光下郑香盈微微下垂的双眸,林衡清有几分惶恐不安,莫非表妹听说自己勾搭了一个丫鬟,心中很是不快? 林牧遥从外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丫鬟婆子们赶紧将各色菜肴给端了过来,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只听着细微的咀嚼之声。林衡清最先用完饭,将饭碗摆了放在桌子前边,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边,一双眼睛静悄悄的在饭桌旁溜了一圈儿,见着林牧遥眼神犀利的朝自己望了过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清儿,你昨日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不成?”林牧遥很严肃的看了一眼二儿子,心中甚是遗憾,原来瞧着这老二倒也还算上进,没想着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一个丫鬟,值得他去写那种不知廉耻的信约了出来?再说这丫鬟可是珂儿院子里的,听夫人说原本是预备着给珂儿做屋里人的,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这老二毕竟还是心存嫉妒,约这个丫鬟出来也不过是想试探下自己对他是什么态度而已。虽然老二素日里表现不错,可这庶出的能和嫡出的比吗?竟然还拿了这事来试探他!林牧遥想着便觉得心中烦躁,摸了摸胡须怒气冲冲的斥责了林衡清一番:“也是你母亲心慈,还将那丫鬟给你做了屋里人,若是我说,赶紧喊人牙子过来,领了出去卖了!” 林衡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领了林牧遥好一阵教诲,只觉头昏脑涨,实在难受,林牧遥见林衡清那模样,心中才舒缓了几分,厉声喝道:“你快些滚回自己院子去,省得在我面前晃着让我不舒服!” 得了这句话,林衡清犹如得了块放行牌子,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飞快的走了出去,临走时本还想看郑香盈一眼,可又害怕林牧遥发现他的小心思,狠了狠心,大步走出了饭厅。林牧遥望着林衡清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清儿这究竟是怎么了?心浮气躁,难成大器!”见林衡珂坐在那里还不挪窝,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挥了挥手道:“珂儿,你回自己院子去罢,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饭厅里剩下了林氏夫妇与林衡君与郑香盈,林牧遥瞧了瞧女儿,又瞧了瞧外甥女儿,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今日我去温府赴宴,听说了一件事儿。” 林衡君一张脸涨得通红,快言快语道:“父亲,若你是要帮着母亲来说话,那可便免了。” “你学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我与你说话,哪里容得你插嘴?”林牧遥摸了摸胡须,脸上有几分气愤颜色:“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倒急得跳脚了!我听说了温府门口的事情,心中自然也是不高兴,你母亲是做得过了些,但你也不该不给你母亲留面子。” 林衡君低着头嘟着嘴没有出声,林牧遥见她不再说话,带着歉意望了郑香盈一眼:“香盈,这可真让你受委屈了。只不过你舅母也是好心办坏事,没有考虑周全,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郑香盈听到这句话,心里好一阵堵得慌,舅舅这话虽然在批评李氏,可说得十分轻巧,她的亲事岂能是那样随意任人摆布不成?她抬起眼来看了一下李氏,见她沉着脸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笑微微道:“我知道舅母爱惜,见我失了祜持,想替我说门好亲事,只是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由不得香盈震惊。” 她抬起手来,那翡翠镯子映着烛光闪闪的发亮:“舅母,昨日温夫人过来给我这只镯子做见面礼,是否便是你计划里边的一着?” 李氏见了那翡翠镯子,有些心虚,不敢看郑香盈,也不敢看林牧遥,只是低着头尴尬的笑了笑道:“香盈这孩子,都在说什么话儿呢?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昨儿温夫人见了你十分爱慕,一心想要为她儿子聘了你做媳妇,这才央求我今日带你去他家游园的,并也不是蓄意而为之。” “莫非那些话都是真的?”林牧遥诧异的望了李氏一眼,有些不敢置信:“我在温府用饭的时候,只恍恍惚惚听了几耳朵,也未听得十分真切,还以为是那些下人在胡乱传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4 出来的,莫非你真是早有预谋不成?” 李氏的脸色慢慢的红了些,在林牧遥紧逼的眼神下慢吞吞开了口:“我也是一片好心,温同知家财万贯,温夫人只得了这样一个独养儿子,到时候家产可都不是留给他的?那几个庶子,不拘打发几间铺面几块地也便是了。温大少爷虽然人不伶俐,可也不让人讨厌,香盈若是嫁过去,温府可不是她说了算?我瞧着这门亲事倒也是不错的,这才应允了温夫人,今日带了香盈前去游园。” “混帐,真是混帐!我看你是越活越活回去了!”林牧遥听了勃然大怒,伸出一只手指着李氏,全身都在发抖:“温大少爷那是什么人,竟然想娶我的外甥女儿!香盈人才出众,那可是百里挑一,哪能就稀里糊涂的嫁进温府?” 林衡君见父亲动气怒骂母亲,心中实在高兴,可瞧着母亲那张脸眼见着便挂不住,红得能滴出血来一般,也软了几分,赶着上前将李氏扶到一旁:“父亲,你且莫要如此动怒,母亲也还是有几分她的考量,只是不周全罢了。” 林牧遥听了女儿的话忽然一愣,自己也不能在小辈们面前这么落了李氏的脸,他望了一眼香盈,脸上有几分不自在:“香盈,你莫要怪你舅母了,今日她只是考虑不周,以后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你且放心。” 郑香盈淡淡一笑:“舅母也是为了香盈好,香盈心里领了这份情,只是香盈现儿还在孝期,不大好提起这亲事来,等着出了孝,若是有人前来提亲,定然要请舅舅舅母给我拿主意的。”说这话她想了很久,怎么样也该全了林牧遥的面子,同时也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舅舅舅母只有参考的份儿。 “那你快些先去歇息着罢。君儿,陪着香盈去园子里边走走,饭后得散散步。”林牧遥三言两语便将两个小辈打发了出去,然后严肃的看着李氏道:“你有时候真是糊涂,怎么便将那银子看得如此要紧?温同知家有钱又如何?最最重要的难道不该是人品才学?你竟然想着要将香盈嫁给温大少爷,难道是吃了猪油蒙了心?” 李氏满脸通红,直着脖子反驳道:“香盈现儿无父无母的,又被郑氏族谱除名了,她这样的家世,谁又愿意娶她?温大少爷虽然为人蠢笨了些,可人性并不是不好,香盈嫁过去自然能将他握得牢牢,让他往东便不会朝西,这样难道不好?” “好好好,你倒觉得是一桩好姻缘?那你怎么没想着要将君儿嫁去温府?”林牧遥一双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将心比心,怎么样对女儿,就该怎么样对外甥女儿,否则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下的妹子!” 一提到过世的郑夫人,林牧遥不由得有几分伤心,见李氏坐在那里没了言语,喘了口气儿道:“以后香盈的亲事可不由你来置喙,我会亲自给她把关。”略微停了停,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若是珂儿喜欢香盈,香盈也中意他,这才是一对佳儿佳妇呢。” 李氏坐在旁边听着,心中一紧,手慢慢的抓住了衣袖,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林牧遥,说话之间都有几分艰难:“老爷,你想替珂儿娶了香盈?” “我只是想想,若是他们互相有意,未尝不可,这样我们便能照顾外甥女儿一辈子了。”林牧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心中越发得意,他怎么便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主意呢,这可真真是一举两得。 “老爷,这样不太好罢,香盈才来几日,你便想着要将她聘了来做媳妇,你可别吓坏了她!”李氏挣扎着说了一句,心中却不住的在叫苦,怎么自己夫君就偏偏看上了郑香盈这丫头!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总归得等着珂儿今年下场秋闱了再说,这几个月让他先静心看书才是。”林牧遥站起身来,也不看那李氏,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饭厅里边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愚青桃不甘告密 在鹤壁小住了十余日,郑香盈只觉每日用饭都有些不舒坦,她能感受到李氏那紧张戒备的神色,能够感受到林衡珂那不时往她身上瞄过来的目光,还有旁边林衡清也偶尔飘过来一眼的凝望。 她实在受够了,和舅父林牧遥提出要辞行回荥阳,林牧遥却只是一味挽留:“你一个孤女去荥阳住着,不如在鹤壁与舅舅舅母一起住,这样也多个照顾。” “舅舅,我在荥阳还有个园子,自然是要回住着的。”郑香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母亲说,买这园子的时候舅舅还给了银子呢。” “哦,我倒忘了这一码子事了。”林牧遥点了点头:“这样罢,现儿已经是七月了,你住到八月十五过了中秋再回去,那时候天气也凉快了,回家的路上也舒服。” “中秋节也太远了些罢,香盈怎么能叨扰这么久?”见林牧遥不松口,郑香盈有几分焦急,她可是一天也不想住下去了,还要住一个多月,这叫她怎么熬得下去! “不就是住一个月的事儿?什么叫叨扰,舅舅这边难道还少了你一副碗筷?你还没有陪着舅舅过中秋呢,今年怎么着也该团聚一回在再说。”林牧遥慈爱的望了望郑香盈,心中微微失望,看起来外甥女儿没有看上自家儿子,一心想着要回荥阳呢,也罢,等着一起过了中秋节,自己打发她些银子把她送回荥阳去便是了。 见林牧遥坚持,郑香盈也不好再说多话,好在离中秋也不过一个月,自己尽量小心行事便是了。对于林衡珂与林衡清,能躲着便躲着,多与林衡君走在一处,总会没有太多危险,舅母即便是想算计到自己身上也该要投鼠忌器。 郑香盈过得忐忑,李氏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边要装出笑脸来招呼郑香盈,一边心里头又十分忌恨,生怕万一儿子也做出什么别的举动来,到时候自己没办法只能将这外甥女聘了进来做媳妇。这十多天过去,李氏的心病日渐重了,慢慢的见着下巴都尖了些。 七月的气候十分炎热,中午的时候,一个白花花的日头挂在天空,瞧着都觉得焦躁。李氏让丫鬟冰了些酸梅汤备着,将抱厦的门窗打开些,坐在靠窗的小竹榻上边,正准备歇息一阵子,就听外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到了窗户边上边忽然停了,就见黑鸦鸦的头发冒了出来一下,马上又消失不见。 “谁在外头呢?”李氏心中正焦躁,见外边这人鬼鬼祟祟的,更是恼怒,从身边站着的丫鬟手中夺过扇子使劲扇了两下,推了推她道:“去外边瞧瞧,看谁在那里。” 丫鬟应了一声,转背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捉着一个人进来了:“夫人,是青桃。” 李氏抬起眼皮看了看青桃,有些心浮气躁,这青桃是她看着长大的,一心还想着要指了她给珂儿做屋里人,没想到她转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5 背便攀上了林衡清,未免眼皮子也太浅了些,难道看着珂儿对她似乎无意,便着急想给自己找条后路不成?捏着那团扇的骨柄转了转,李氏见着青桃含悲带怯的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拉长了声音问道:“青桃,你这是怎么了呢?你不是想跟着清儿,我也如了你的愿,怎么这会子眼睛却红得跟个桃儿似的?” “夫人,奴婢是被算计的!”青桃身子匍匐在地,眼泪珠子成串的掉了下来,滴落在那水磨青砖板儿上边,很快膝盖前边就是一团水渍。 “你被人算计?谁会算计你?”李氏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青桃不过是个丫鬟,谁会处心积虑的来算计她?说出去莫要让人笑掉大牙。 “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在算计奴婢,可奴婢却知道,原来那日奴婢捡到的松花笺是二少爷写给表小姐的!”青桃抬起脸来,两眼净是悲愤,究竟是谁要如此算计她?若是她知道是谁,怎么着也要撕烂了她的脸不可! 她本是心心念念的想做林衡珂的屋里人,没想到一封神秘的书信,一个风云突变的晚上,一切都变了,好几双双眼睛都看到了她与林衡清黏在了一处,容不得她反驳叫冤,夫人知道了以后也脸色铁青,直接将她指给林衡清做屋里人。 开始两日青桃心中有着深深的怨念,她想找机会见林衡珂一面,只要将那晚的事情与他说清楚,究竟林衡珂写松花笺约了自己出来,为何又不准时现身,来的却是二少爷。她想要让林衡珂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肯定会去向夫人替她求情,将自己从林衡清那里要回去。 一日大清早,青桃躲在林衡珂院子那边等了好久,总算见着林衡珂从院子里边走出来,她惊喜的扑上前去:“大少爷!”一声“大少爷”喊了出来,眼泪已经溅湿了衣裳前襟,她张大眼睛望着林衡珂,心中有满腹言语,却一改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到我们这边来做什么?你已经是二少爷的屋里人,却跑到这边来找我,难道是想要二少爷对我产生嫌隙不成?”林衡珂淡淡看了一眼青桃,只觉得这丫鬟真真是可憎,以前瞧着似乎对他有意,可竟然又与二弟暗地里勾搭上了,真真是水性杨花。也不管站在那里哭哭啼啼的青桃,林衡珂厌恶的皱了皱眉,带着丫鬟直接去了书房。 青桃愣愣的站在那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温文尔雅的大少爷,这时候怎么便变得如此冷漠?是了,自己已经被夫人指了去做林衡清的屋里人,想必他对自己也不再抱希望了,尽管自己和二少爷并没有睡在一处,可究竟这个屋里人的名头还是顶上了。 青桃怏怏的走回了林衡清的院子,才进院门,就听林衡清内室那边有响动,她紧走两步过去瞧了瞧,就见林衡清的贴身丫鬟正端着水从屋子里出来。 “二少爷醒了?”青桃将心中的悲伤隐去,笑着问那丫鬟,谁知对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从她身边擦着走了过去。青桃呆呆的站在走廊下瞧着那丫鬟的背影,身子软趴趴的没有一丝力气。她来林衡清的院子也有些日子了,可林衡清却压根儿碰都没有碰她,倒是林衡清的贴身丫鬟却将她看做了对手,每次瞧见她都是冷言冷语。 “青桃,你进来。”屋子里传来林衡清的喊声,青桃不顾细想,一步跨了进去,屋子里便林衡清正在整理衣领,脸上一副茫然之色。 “那日究竟是谁将松花笺送到你手上的?”林衡清终于将衣裳整理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可心中那纳闷却依旧没有消失,那日他巴巴儿写了信约的是郑香盈,可为何来的却是大哥院子里这个青桃?这真是件蹊跷的事儿。 “松花笺?二少爷,到底那松花笺是你还是大少爷送给我的?”青桃惊讶的看了林衡清一眼,这里边究竟有什么曲折?她本以为那松花笺是大少爷写的,只是二少爷将大少爷支开,提前去了那里想要见她一面,没想到看起来这事情大少爷根本便不知情。 “谁会写松花笺送给你。”林衡清鄙夷的看了青桃一眼,觉得青桃实在是有些自视甚高:“你也配我写松花笺约你出去幽会?你只不过是个丫鬟,长相也不美,你可不是在痴心妄想?” 青桃听了林衡清的话,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楚楚可怜的望向林衡清:“二少爷,你那松花笺究竟是送给谁的?”松花笺会转到自己手里,肯定与那个接松花笺的人脱不了干系!青桃恨恨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我送给谁你管得着?”林衡清嘿然一笑,摇了摇头:“身份管在那里,我怎么可能给一个丫鬟送这样的东西?”他盯住了青桃,脸上有几分嫌弃:“你先去做些粗使的事儿再说,我现在还不用你站在我屋子里扮可怜,等着心情好了我再收你进房。” 青桃行了一礼,慢慢的一步步的挪了出来,林衡清冷冰冰的话在她耳边不住的响着,那松花笺根本不是大少爷送给她的,原来是二少爷的手笔,而二少爷想送的人也不是她,却是那个荥阳来的表小姐! 二少爷方才说,身份管在那里,他是不可能将松花笺送给丫鬟的,放眼林府,符合这标准的也只有郑香盈了。青桃拿了扫帚打扫着地面,整个上午都是浑浑噩噩的,这位表小姐可真是狠毒之至,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的一辈子给毁了。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消过些日子自己便能升做大少爷的屋里人,表小姐来了,大少爷失魂落魄,二少爷也暗中爱慕,二少爷写给表小姐的信笺被她托人转给了自己,上边还添了自己的名字,让自己瞧了满心欢喜。 她真是狠毒!青桃抓着扫帚的长柄,满脸悲戚,脑子里不住的想着该怎么样报复郑香盈她毁了自己的一切,自己也不能让她好过,怎么样也要向夫人揭露了她的卑鄙龌龊,千万不能让她如愿以偿的嫁进林家。 “你说的是实话?”李氏听了青桃的密报,忽然全身有了力气,这可真是个重要的消息,林衡清也喜欢郑香盈?自己是否能好好利用下?老爷不是想让郑香盈嫁进林家?林衡清也是林家的少爷,人也生得不错,又聪明伶俐,怎么样也强过那个温大少爷,最最要紧的是,林衡清可不是从她肚子里边爬出来的。 李氏捉着那柄团扇,脸上慢慢的浮出笑容来,她将青桃招呼过来,小声的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情况?快快告诉我!” 青桃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这时外边飞奔着跑进来一个婆子,满脸慌张的神色,额头上边汗蒸蒸的一片,闪闪的全是水珠子:“夫人,可了不得了,外边来了个人,气势汹汹站在咱们府门口,直嚷着要见老爷夫人呢!” ☆、第84章 杨之恒闯府求亲 林府的门口停着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6 一匹白色的马,马儿身上端坐着一个英俊少年,他身上穿着银白色的袍子,头发高高束起,上边盘着一个银色的冠儿,冠顶镶嵌着一块美玉。少年相貌堂堂,剑眉星目,悬胆鼻下边有一张拉成一条弯弧的嘴,他坐在马匹上,指着那门房毫不客气的怒喝道:“小爷我数到三,你们家老爷夫人若是再不出来,那便别怪我要自己冲进去了。” 门房苦着一张脸,不住的作揖打拱:“小爷,小爷,已经派管事妈妈进去禀报了,老爷在知州衙门,夫人肯定会出来的。” 杨之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马背后边的一对大雁不住的拍打着翅膀,奋力想飞出去,可一双脚却被缚住,才扑扇到半空中有落回了马背。杨之恒转过脸去一手将两只大雁的脖子给揪住放好,拍了拍它们的脑袋,低声喝了一句:“你们安分些!一路上我对你们还不好?好饭好食的喂着你们,怎么还想跑?” 门房瞧着杨之恒与那一双大雁煞有介事的说着话,心中奇怪,只是嘴里不敢提出疑惑,转脸瞧了瞧门里边,希望夫人能够尽快出来。这位公子爷瞧着可真不好惹,刚刚到门口的时候简直是一阵杀气腾腾,他都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冷冽之气。 一阵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门房转脸一看,就见李氏扶了丫鬟的手往外边赶,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夫人,你可算来了。”朝外边呶了呶嘴,小声说道:“那位公子爷可真是凶。” 李氏走出门来,望了杨之恒一眼,见他气度不凡,也楞了楞,本来还想来发火,不由得将声音放柔和了些:“这位公子,你何故在我府门口吵闹?” “你可是林知州的夫人?”杨之恒从马上翻身跳了下来,朝李氏一抱拳:“敝人姓杨,乃是西北玉泉关镇西大将军麾下,正五品副将,今日特地前来贵府求亲。” “求亲?”李氏脑袋都有些发晕,这事儿可太突然了,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给君儿张罗亲事呢,这里便钻出来一个气势汹汹的求亲者。她打量了杨之恒一眼,见他长得十分英武,刚刚听他自报家门是正五品的官职,心中不免十分满意。“请问杨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待嫁的闺女?怎么不让府上派媒人过来求亲?” “我是如何知道的,这个用不着夫人你操心。”杨之恒没有转身将那一对活雁从马背上解了下来。李氏一怔,可瞧着杨之恒那装束打扮,又忍下了一肚子闲气,笑容满脸的让管事妈妈去将杨之恒的马牵去后院马厩:“杨公子,先进府说话,快别站在外头,给旁人见了少不得马上传了闲话出去。”府门口此时恰巧有几个行人经过,现儿正站在那边看热闹呢。 杨之恒见着李氏言语间十分客气,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大半,哼了一声便昂首往林府内院走了去,他本来可是存着心要来好好的闹上一场,没想到见面就遇着李氏笑眯眯的,又很是热络,这火气倒是没地方发泄。 在军营过了半年,杨之恒与郑香盈一直是靠鸿雁传书知道彼此的状况。还是六月郑香盈便写信告诉他,自己要去鹤壁舅舅家小住一段时间,他还回信说让她到处去走走,荥阳那地方,实在是乌烟瘴气。 后来过了半个多月没见着来信,到了七月末才得了小翠送过来的信,杨之恒看完以后又急又气,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边:“哼,这林家实在太过分了,怎么都在打香盈的主意?不行,我得赶紧去求亲,将我与香盈的亲事定下来才行。” 将那信揉成一团,杨之恒心急如焚的跑去了大将军那处:“大将军,我要请几日假。” 大将军抬眼望了望杨之恒,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你过年已请假回去了,现儿再请假,恐怕不大好,旁人自然会议论我对你另眼相待。” “将军本来对我便是另眼相待,也不差这一件。”杨之恒笑嘻嘻的行了一礼:“大将军,这可是之恒的终身大事,若还不赶着回去,老婆都会被人抢走了。” 因着杨之恒做事认真积极,素日表现得十分突出,大将军对他很是满意,平常考究副将们的各项能力时,杨之恒的回答总是最让他满意的。而且杨之恒本身武功又好,在军营的各项比试里,样样都是冒尖的,这样的少年郎,换了任何一位上司,都会喜欢。 “之恒,你要回去订亲?”大将军见杨之恒有几分焦急,哈哈一笑:“这事儿非同小可,我自然只能准假,只不过你派个媒人前去便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回去一遭?” “媒人怎么能将我要说的话说出来?”杨之恒心急如焚,那群人若不是郑香盈的至亲,他都准备提了刀枪一路打上门去呢。“大将军,你便准了之恒回去一趟罢。” 大将军摸着胡须笑了笑:“瞧你着急成这样儿!怎么着也该先去准备一下,你要上门求亲,可准备好了活雁?还要纳采礼呢,你什么都不带,两手空空的回去不成?” “准备活雁、纳彩礼?”杨之恒摸了摸脑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还有这规矩?” “可不是呢,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大将军见杨之恒十分鲁莽,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以后再准备也一样,别着急,先将这两样准备了,以后再一样一样的慢慢来便是了。” 杨之恒听了大将军的话,赶着跑到了互市上头,寻了一圈儿没发现活雁,正准备自己去打一对回来,途经一家酒楼,见着外边有人挑了两肩野物在门口想伙计兜售。杨之恒眼尖,瞧见里边有几只大雁,翻身下马,揪住那人的扁担就往一边拖。那人本是与伙计说得唾沫横飞,没想着来了个人,晃过来就将他揪到了一旁,唬得全身一抖,肩膀上的扁担顷刻掉在了地上,那些野物便呱啦呱啦的乱叫了起来,蹬腿的蹬腿,扑扇翅膀的扑扇着翅膀,一时间十分的热闹。 “有一对活雁没有?公的母的都要有!”杨之恒弯腰看了看那些野物,中间有几只大雁,只是场面十分热闹,他暂且还分不出公母来。 那卖野味的人听了杨之恒如此问,这才放了心,笑着点头弯腰道:“这位公子爷,有的呢,恰恰好有一对,都还十分鲜活。”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将一对活雁抓了出来:“你瞧瞧,这对雁可是不是神气?我撒网得了一只,另外一只一直守在外边不肯走呢,我便将这一对都捉住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心中甚是欢喜,这位公子要买一对活雁,定然是想要拿了去求亲的,自己可得要卖上个好价钱才行。咧嘴笑了个不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对活雁,心中感叹,这雁也实在老实,见自己的伴儿被捉住了,竟然一直守在旁边不肯挪窝,这不是凑上来要自己发财? 杨之恒瞧了瞧那人高高举起的那对活雁,伸手便将它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7 们接了过来,翻身上马,扔了一小块银子给那卖野味的人:“你可真是趁人之危,见着它们这么感情深厚,难道不该将它们放了?若不是我现儿要着急有用,我定然把它们全给放了。这银子给你,别想问我要高价,小爷急需一对活雁,可这价钱你却别想蒙我。” 那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手心里边一块银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还没开口说价格,这位看上去挺有钱的公子爷竟然就只扔了这么点银子就将他的活雁抢走了。用来求亲的活雁都是紧俏货,卡着人家急需,怎么着也该卖上十两银子一对罢?他苦着脸望着前方烟尘滚滚,实在有些没有摸得清头脑。 杨之恒没有管那卖野味的人,带着一对活雁急赶慢赶的飞奔到了鹤壁,李氏将他客客气气的迎进了府里,一边带他望内院走,一边客客气气的套着杨之恒的来路。杨之恒没有怎么搭理她,一脸冷傲,弄得李氏更是忐忑不安,根本不知道这位杨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进了主院大堂,李氏吩咐管事婆子去知州府送信:“便说家中来了贵客,让老爷赶紧回来一趟。”一边转脸望向坐在那里的杨之恒,笑微微问道:“杨公子,照着咱们大周的规矩该是媒人上门的,你怎么却自己提了活雁来求娶?” “媒人上门怎么能表示出我的诚心来?”杨之恒看了李氏一眼,将那一对活雁提了起来:“我可是要将活雁亲自交到她手中的,这对活雁伴侣有难的时候,另外一只不离不弃的守在一旁,这便是我心中想要告诉她的话。” 李氏听了杨之恒这话大喜,心中想着这杨公子可真是知情知趣,她望了杨之恒一眼,愈看愈是满意:“杨公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女儿?怎么便说出这样情深意重的话来?” “你女儿?”杨之恒望了李氏一眼,皱了皱眉头道:“我相中的可是暂时在你们府里小住的郑小姐,可不是你的女儿,还望林夫人不要弄错了。” 听了这话,李氏眼前好一阵发昏,怎么这事又和郑香盈那丫头扯上了?今年可真是流年不利,什么事儿都是那般困难重重,本来还以为天下掉下了一个好女婿,年纪轻轻便是正五品的官,和自家老爷的品阶一模一样,武官升职快,只要有军功,那官阶便如芝麻开花一般,一年爬一截,过了几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身份了呢。 而且更加难得的是这位杨公子谈吐不俗,又长得一表人才,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怎么能给那郑香盈抢了去?李氏坐在椅子上,有几分坐立不安,侧了侧身子觉得不舒服,坐得端正了也觉得喘不过气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坐才合适。 “你们快去晨曦院将表小姐喊出来。”李氏将晨曦院那几个字咬得很重,她挣扎了许久,决定自己该先下手为强,让那杨公子先见见自家君儿,自己的君儿生得一副好相貌,性子又活泼讨喜,说出话来实在让人爱,况且自家老爷可是五品的知州,虽说官阶不高,但却是实职,那杨公子见了君儿,哪里还会看得上那无父无母的孤女郑香盈? 再说了,方才那杨公子提着活雁在门口说要上门求娶,那几个经过的路人指不定此时已经将这闲话儿传了出去,到时候自己再下点功夫,造些声势出来,那杨公子面皮薄,迫于压力或者转了心意也未可而知。 第一百八十六章贪心人偷梁换柱 李氏越想心里头越满意,自己这算盘打得好,真可谓一举两得,给君儿找了个好人家,又能将那讨厌的外甥女儿的亲事给破坏了。虽说喊君儿来大堂这举动于理不合,可怎么着也该试试看,这富贵险中求,姻缘天注定,不试怎么才能成全了女儿的好事? 心中慢慢盘算着,转脸却见着自己贴身丫鬟小红还站着不动,李氏心中有几分恼怒,大声呵斥了一句:“怎么还不快些过去?见着贵客脑袋便呆了不成?” 小红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开了去,走出主院这才按了按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夫人这是糊涂了不成?杨公子分明是上门来求娶表小姐,夫人怎么要我去晨曦院将小姐找了去大堂,而且却说是晨曦院的表小姐,这是要说给那位杨公子听不成?” 这话刚刚说完,路边的一棵大树后头便有人接口了:“小红姐姐,你这里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 小红瞥眼一看,就见几个人从树后头转了出来,拉着手跑到了她面前:“听说外边来了个很凶的公子爷?说要打进府里头来?” “你们几个闲着没事儿做就会到处听打听消息的!”小红笑嘻嘻的拧了小喜儿的脸颊一下:“来了又如何,没来又如何?跟你们有什么干系?我才不告诉你们呢!想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自己去主院门口央着看门的嫂子放你们进去听听壁角儿!” 小喜儿见着小红一双脚跑得飞快,追着上去讨好卖乖的喊着:“小红姐姐,你走这么快要去哪里?要不要小喜儿帮你去传话?” 小红回头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夫人要我去晨曦院将小姐喊到主院去呢,你们自己玩去罢,有什么事儿不迟早会知道?用不着这么着急。”小红一边说着一边走得飞快,那群袂翩跹,浅浅的一线淡绿色与脚下的青草融在了一处,很快分不清是浅绿还是深绿。 小喜儿呆呆的站在路上望了望旁边的同伴一眼,摸了摸脑袋:“这可真是蹊跷,外边来了位凶巴巴的公子,夫人喊小姐过去?”旁边那伙伴拍了拍她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指不定夫人是在给咱们小姐选姑爷呢!” 小喜儿挺了连连点头:“你这话说得不错,我瞧着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她眼睛一亮,脚步轻快的往回跑了去,那个同伴瞧着她愈跑愈远,笑着撇了撇嘴:“准是给表小姐送信儿去了。表小姐手头阔绰,每次都有打赏,由不得小喜儿不抢着去和她磕牙花子。” 一路小跑回到了春兰院,小喜儿顾不得抹汗便冲进了郑香盈的内室:“表小姐,有新鲜事儿你想不想听?” “新鲜事儿?那是什么?”郑香盈正与小翠在玩双陆,瞧着小喜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脸神秘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你别着急,只管喘匀了气儿再说话。” “表小姐,外边来了个凶巴巴的公子爷!”小喜儿从袖袋里摸出了手帕子擦了擦脖子:“听说那公子爷姓杨,十分的嚣张,他在府门外头叫着说若是老爷夫人不快快出去迎他进来,就要打进咱们林府里边来呢!” 听说来人姓杨,郑香盈的手抖了抖,一颗棋子险些被撞倒,小翠兴奋的站了起来拉住小喜儿的手道:“你问清楚了,真姓杨?” 小喜儿点了点头:“没错儿,我们在垂花门那边问过外院的婆子,确实姓杨,他个子高高儿的,长得十分俊秀,骑着一匹白马过 分卷阅读267 分卷阅读26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8 来的,还拎了一对活雁呢。” 郑香盈的心狂跳了起来,这人该是杨之恒了,可杨之恒怎么又会突然想起要来鹤壁?况且手中提了一对活雁,这明显就是要来求婚的。大周习俗,男子脱媒人上门求亲,第一道礼便叫纳采礼,纳采礼里边一般来说要有一对活雁。因着活雁象征着忠贞,和谐,乃是求婚中不可或缺的。 小翠笑微微的看了一眼郑香盈,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睛眨了眨:“姑娘,我猜便是那杨公子过来向你求亲了。” 郑香盈瞧着小翠一脸促狭的表情,心中顿悟,肯定是小翠这丫头在里边玩了什么花招,在林府住着的这些日子,自己过得很是不舒坦,也不想让杨之恒知道,索性没有写信给他,免得他知道了为自己担心,没想到小翠竟然自作主张的写了一封信去西北了。也不知道她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杨之恒火急火燎的从边塞赶了回来。 “表小姐,你们认识那位杨公子?他是向你来求亲的?”小喜儿捂着嘴跺了跺脚:“不好,不好,错了,全错了。” “什么叫不好?什么叫全错了?”见着小喜儿拿着急的神色,小翠有几分疑惑,将她拉到了一旁:“你都知道些什么?” “夫人刚刚打发小红姐姐去晨曦院喊小姐去大堂,我还以为那杨公子是来向小姐提亲的呢?原来竟然不是!”小喜儿瞪圆了眼睛,捂着嘴直摇头:“夫人怎么会将小姐喊到大堂去?若是向小姐求亲,小姐自然也不能去那边,不向小姐求亲,小姐也不好见外男,这真真是让人猜不透。表小姐,莫非你们想错了,那人或许不是你们认识的杨公子,是咱们夫人的亲戚也指不定呢。” 这倒有几分可能,郑香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舅母虽说平常做事有些不稳妥,可总不至于糊涂到要让表姐去见外男的地步,指不定是舅母娘家的亲戚。她将双陆棋盘上的棋子扶正,笑微微道:“小翠,咱们来下完这盘棋。” 小喜儿在棋盘旁边蹲了下来,瞅了瞅上边几颗棋子,偏着头道:“我倒想看看这盘棋谁会赢。” 小翠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银角子塞到小喜儿手中:“这棋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出去再打探打探新鲜事儿回来说与我们听听。这银子去角门那处喊些零嘴儿拿进来吃罢,跟着我们家姑娘,少不得有你的口福。” 小喜儿拿了银子喜滋滋的走了出去,小翠望了望小喜儿的背影,眼睛眉毛皱到了一处:“姑娘,我觉得今日来的便是杨公子,夫人让小红去晨曦院喊小姐,此举必有深意。” 郑香盈拈起一枚棋子,眼睛也不抬,只是看着那棋盘儿微微笑:“你这丫头,越发自作主张了,什么时候写了信去西北?就连我都瞒着?” 小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涨红了脸道:“是从温同知府上回来的那日,我与鲁妈妈方妈妈商量了一回,心中只觉不稳妥,鲁妈妈说让我给小杨公子写封信,让他打发了媒人来求亲,早日将你们的亲事给定下来,这样也才好放心。”小翠抬起脸来看了郑香盈一眼,眼睛里边似乎都要滴出水来:“姑娘,小翠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糟心……算着脚程,今日来的人该是杨公子,绝不会是夫人的什么亲戚。” “听你这么一说,我自然知道那是杨之恒来了。”郑香盈坐直了身子,拿起棋盘桌子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我一点也不担心舅母会耍什么诡计,我相信杨之恒,若是他能糊里糊涂的给人骗了去,那他便不是杨之恒,也不是我心中想要托付终身的那个人了。”摸了摸小翠的头发,郑香盈笑了笑:“你哭什么呢,我又没责怪你,快来陪我下棋,咱们且听着那小喜儿回来告诉我们结果便是。” 虽然口里说得轻松,郑香盈却知道自己是会将林府的人得罪得差不多了,原来还只是两位表兄,现儿可能是连表姐都要得罪了。若是舅母李氏喊了林衡君去大堂,杨之恒见了不是她,必然会闹将起来,林衡君必然十分没面子。 长叹了一声,郑香盈拿着棋子只是不落盘儿,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杨之恒来得也是时候,自己都不用辞行,就可以直接被舅母打包赶出府去了。她的眼前闪过了表兄与表姐的脸孔,只觉得心中乱纷纷的一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姑娘,该你动了。”小翠笑嘻嘻的在旁边推了推她,杨公子过来了,一切自然会解决,小翠心里头想得美滋滋的,将姑娘的亲事定下来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管别人怎么想呢,反正杨公子只能是小姐的。 主仆两人各怀心事的下了几盘双陆,见小喜儿还没回来报信,郑香盈懒洋洋的推开棋盘:“算了,今日不下了。” “姑娘,你是存着心事,自然不想下了。”小翠将棋盘收了起来,拉着郑香盈的手便往外边走:“姑娘,我便不信你不想见杨公子,咱们悄悄的溜去主院那边瞧瞧,早些知道信儿也好,你说是不是?” 郑香盈没有说话,可脚步却跟着小翠往外边走了去,她又何尝不想见杨之恒?只是被那些所谓的规矩礼仪给束缚了而已。听着小翠这一怂恿,一颗心早已飞了出去,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步子? 主仆两人慢慢的在园子里走着,林府的小径上十分幽静,没有什么人来人往,耳边有清脆的鸟鸣之声,听着十分爽耳。郑香盈慢悠悠的走到主院那边,围墙边上聚了几个丫鬟婆子,小喜儿也在里头,正在那里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见着郑香盈带了小翠站在大树下边,赶紧飞快的跑了过来:“表小姐,小姐刚刚进去了一阵子,还不见出来呢。” 正在说着话,就听着围墙那边惊呼一片,郑香盈抬起脸来,便见林衡君带着丫鬟从主院里边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脸上一片绯红,眼睛仿佛有些红,仿佛流过眼泪儿一般。 第一百八十七章有情人心想事成 似乎没有一丝风,郑香盈站在大树下边,瞧着林衡君向自己越走越近,不由得有几分犹豫,究竟该上前与她打招呼还是该假装没有看见她?正在左右为难,就见林衡君走到了自己面前,低哑着嗓子说道:“香盈,我真羡慕你福气好。” 郑香盈望了林衡君一眼,见她满脸诚挚的表情,□□仿佛是真心话,她尴尬的笑了笑:“表姐,你说什么呢,香盈有些听不懂。” 林衡君指了指大堂里边,低声说道:“有一位姓杨的公子来向你求亲呢,可恨我那母亲糊涂得紧,鬼迷心窍般把我喊去大堂,好生没脸面。”她伸出手抓住了郑香盈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你摸摸,我这处都烫得厉害,这算什么一回事儿呢!” 见林衡君说得坦荡,郑香盈总算是将一颗心放了下来,笑着拧了拧林衡君的脸:“表姐,你也真 分卷阅读268 分卷阅读26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69 够直接的,还怕别人都不知道?嚷嚷的要告诉我!” 林衡君眨了眨眼睛,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是当时被我母亲气得狠了,掉了两颗泪珠子罢了,现儿却没事了。”望了望郑香盈清澄如水的眼眸,她有几分羡慕的说道:“我可算知道为何你对我大哥总是不冷不热的,有这么好的一位杨公子,怎么能看得上我那个傻乎乎的大哥。” 郑香盈听着林衡君将这事儿又扯到了林衡珂身上,有几分不好意思,赶紧出言止住她的话头:“表哥人很好,一点也不傻,真的。” “只是你心里头已经有人罢了。”林衡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杨公子真是个不错的,所以我方才才道羡慕你的福气。” 两人正说着话,听着一阵脚步声远远的传了过来,抬头一看,就见林牧遥带着长随走进了主院。林衡君跺了跺脚:“母亲也真是的,怎么将父亲也找了过来,是嫌这事儿闹得不够大?”她拉了拉郑香盈的手:“咱们去那边瞧瞧。” 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郑香盈跟着林衡君一脚跨进了主院,刚刚走到那大堂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李氏尖锐的声音:“杨公子,方才你在门口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你是来向我们林府提亲的,经过的路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事儿现在鹤壁总怕都传遍了,结果你却只是来求娶我的外甥女儿,你让我们林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我何时说过要娶你们林家的女儿?在门口我只是说前来求亲,难道有半个字提到迎娶贵府小姐的事?”杨之恒打起嘴仗来一点也不含糊,寸步不让,到后边还添了一句:“林夫人,你自己心思不正,只想着弄些阴谋诡计来算计我,我又为何要替你的面子着想?” 郑香盈心中一咯噔,杨之恒后边这句话也太托大了些,毕竟自己现儿还是寄住在舅舅家,李氏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长辈,怎么能这样去冲撞她呢?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杨之恒这张扬的回答实在解气,对付这头脑不清醒的舅母,用这样的手段便是顶好的。 “杨公子,请勿激动。”大堂里响起了林牧遥的声音,听着舅舅出声,郑香盈的心里更觉稳妥,舅舅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定然不会和那糊涂舅母一样来算计自己。就听林牧遥清了清嗓子道:“杨公子,所谓男女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儿也没有告诉我们你们家里的情况,父母是否同意,而且自己一个人提了活雁便来求亲,叫我又如何放心得下?我们家香盈是个苦命的孩子,没了父母祜持,我这做舅舅的当然要替她仔细留心,总不可能糊里糊涂的便将她许配给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堂里边有短暂的沉默,过了一阵子,杨之恒才慢慢开口了:“林大人,我与香盈同病相怜,也是无父无母之人,本是出身广陵杨家,因着族里欺压,自己出了族,后来被师父带到豫王府,给豫王府的二公子做了伴读,后来豫王怜惜我,便写了引荐书给西北边塞的将军让我去从军,去年起我便在玉泉关军营了,因着立了军功,被擢升了正五品的副将,正在镇西大将军麾下任职,林大人若是不相信,尽管可以去调查。” 杨之恒这番话将自己的身世交代得清清楚楚,林牧遥听着不住的点头:“原来也是个苦命的,和香盈的身世倒也相配。”旁边李氏听了却吃了一惊,暗地里道了一声“侥幸”,这杨之恒瞧着穿着打扮不像个寒酸的,却没想到他竟然父母双亡,这般没有家底儿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君儿,他还好意思拿乔做致的看不起自己的君儿,他是有多狂妄! “林大人,不如将香盈喊了来,让她来证实我的话并无虚假。”杨之恒诚挚的看了林牧遥一眼:“我与香盈两心相知,还请林大人成全!” 林牧遥仔细打量了一眼杨之恒,见他气度不凡,实在不是那一般的俗人,也有几分动心,自己原还想着要将香盈许给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她已经有倾心爱慕的人了,那自己也不该再有那想法,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香盈过得快活如意这才是要紧的事儿。想到此处,他转脸吩咐站在李氏身边的小红:“去春兰院将表小姐请过来。” “父亲大人,不用让人去请了,我已经将香盈表妹拉过来了。”站在大堂外边的林衡君听了心中欢喜,拉住郑香盈的手便望大堂里头走,一直走到杨之恒面前才将手放下来,将郑香盈往前边推了推:“妹夫,我将香盈给你带过来了。” 李氏呵斥了一声:“君儿,又浑说了,你父亲都还没答应,怎么便能叫他妹夫?快些去旁边坐好,这里边没你的事儿!” 林衡君见母亲心中依旧不畅快,也不敢拂逆了她的意思,朝她行了一礼:“女儿领命。”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右首边的座位上边,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郑香盈与杨之恒,充满了羡慕的神色。 “香盈,这位杨公子你可认识?”林牧遥伸手指了指杨之恒:“他带了一双活雁来向我们提亲,要迎娶你呢。” 杨之恒弯腰将那对活雁提了起来在郑香盈面前晃了晃:“你瞧,都是活着的,它们可恩爱得紧呢。听那个卖雁的人说,当时只捉了一只,另外一只不肯离开,被他一起捉住了,你说这雁儿是不是很忠诚?” 现儿气候正热,那对活雁又被杨之恒弄在马背上狂奔,长途跋涉的有些累了,有些没精打采,本来是趴在杨之恒脚下,贴着那水磨青石的地面歇着气儿,不想被杨之恒一手提了起来,它们瞬间便张皇失措起来,脖子伸得老长,“嘎嘎”的一通乱叫,几根羽毛飞舞着落到了地上,大堂里头顷刻便热闹起来。 “你快些放下,它们这般忠贞,你还好意思来折磨它们?”郑香盈瞧着杨之恒那副献宝的模样便觉得好笑,杨之恒在她面前有时候真跟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可到了外头却又换了一副脸孔。 她转过身去向林牧遥行了一礼:“舅舅,香盈识得他,他乃是香盈和母亲的救命恩人,两年前母亲带香盈去洛阳接父亲,途中遇险,乃是这位杨公子救了我们,若不是他与他师父,香盈此时便不能站在这里与舅舅说话了。” “原来竟然是香盈的救命恩人!”林牧遥这才放下心来,满意的打量了郑香盈一眼:“香盈,那你可愿不愿意嫁了她?你父母不在了,这婚姻之事舅舅少不得要替你多考虑几分,舅舅先问过你,总要你自己满意我们才能替你答应。” 香盈听了这话好一阵暖心,朝林牧遥深施一礼:“多谢舅舅关心,香盈愿意嫁给这位杨公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香盈都愿意与他同甘共苦。”一时心中高兴,不由得差点说出了前世电视剧里听过的那些台词来:我愿意嫁给这个男 分卷阅读269 分卷阅读27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0 人,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只是刚刚说出愿意嫁给这位杨公子这句话时,“杨公子”三个字瞬间让她适当定位了自己的时代,只能迅速想了一句代替语。 听着郑香盈回答得坚强,林牧遥心中有数,笑着朝杨之恒点了点头:“既然我们家香盈自己愿意,那我便答应了你的亲事罢,只是这三媒六聘还得慢慢来,出阁的日期也得等着香盈及笄以后再说。”李氏也在旁边连声附和:“真是一对玉人,这可是天作之合。”杨之恒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己的君儿自然不能嫁他,现儿又能将郑香盈嫁出去,免得自己总是担心她会要嫁进府来,这可真是一举两得。李氏放下心中的包袱,觉得全身都轻松,也就不再记恨杨之恒开始对她的无理。 杨之恒与郑香盈见林牧遥答应了亲事,两人心中也送了一口气,互相对望了一眼,那眼中脉脉的情意心中都很了解。杨之恒看了一会儿郑香盈,从地上又将那对活雁抓了起来:“香盈,咱们将它们放生好不好?” 耳边又是好一顿“嘎嘎”乱叫,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瞧着杨之恒那快活的神色,她忽然想起了远在荥阳的郑香林来,若是自己写信回去告诉她,自己与杨之恒订亲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她那日打定主意要逃婚,多半也与杨之恒有干系。那日她斩钉截铁的将亲事托付给自己,指不定也还是以为杨之恒是归真园的下人,到时候要自己给她报媒拉线呢。 看着一脸笑容的林牧遥,郑香盈定了定心神问道:“舅舅,不知道你可否认识一位姓王的知州?年纪不大,才三十三岁,祖籍荥阳。” ☆、第85章 谁知错爱女儿心 “王知州?”林牧遥摸了摸胡须,眼睛略微眯了眯:“你说的这个王知州我倒是识得,他年纪轻轻便升了知州,又在豫地任职,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人暴虐,刻薄寡恩,这次他升知州一职还是造了个极大的冤案才爬上去的,知道的人皆鄙薄他的为人,你怎么忽然便提起他来了?” 听了舅舅这一番描述,郑香盈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这王知州可真不是个能嫁的人,想着郑香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觉得心里边堵得慌:“舅舅,你见多识广,香盈想请教一件事儿,还请舅舅给拿个主意。” 林牧遥见郑香盈神色郑重,知道是大事儿:“香盈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儿?” 郑香盈于是便娓娓将荥阳的事情说了一遍,郑氏长辈们想要谋算她,准备将她许了去给那王知州做填房,郑香林派丫鬟月夜来报信,结果没想到最后这桩亲事却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我那日见大姐姐有轻生之念,所以劝解她,给她想了个法子,让她逃婚,现儿心中忐忑,总觉得这法子有些不稳妥。” “竟敢如此算计香盈,郑氏这群老不修真是不要脸!”杨之恒气愤愤的站了起来:“香盈,我这就去荥阳去找那郑大太爷,非得将那大房的正门给砸烂不可!” “之恒!”郑香盈心中一急,赶紧将他拉住,订了亲可真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旁人见她拉住杨之恒也不会说多话:“你这会子拿什么理由去砸他们的大门?恶人自有恶人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动手了,自然会有人替咱们去收拾了他们的。” 杨之恒望了郑香盈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香盈,你也忒好说话了些!” “不是我好说话,只是我不想你因着我的事情受牵连。”郑香盈微微一笑:“现在大房一心想着要将我那位十五姐姐嫁去豫王府,总怕他们只能失望了。” 这几个月她已经让洛阳的超市里放出了一些风声,将荥阳郑氏这些年做的一些不好的事情都陆陆续续抖了出来,经过几个月,怎么着那闲话也该传到豫王府里头去了,豫王妃不是打算着想要给许兆安寻一房有助力的媳妇?荥阳郑家都烂到根子上头去了,特别是那郑信隆的事情捅出来,荥阳郑氏的名声也不知被毁了多少,郑香莲想要嫁进豫王府,只怕是有些难度了。 杨之恒见郑香盈制止自己,也不再说多话,心中却在盘算该怎么样才能暗地里将郑家好好整一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这群龌龊的人过得逍遥自在。林牧遥见两人不说话了,这才开口道:“香盈,你这法子委实不妥当,这逃婚哪有这么容易的?万一哪个骨节眼上出了问题,逃不出去,那便搭上你那大姐姐的一辈子了。” 郑香盈点头道:“舅舅,香盈也正在为难这事情,那时候因着只想安慰我那大姐姐,所以才给她想了这个点子,现在想着又很忐忑。” 杨之恒在旁边想了想道:“不如让我师父去喊群人来,拦路将她劫了去,这便是最稳妥的了,那帮送亲的人未必能打过江湖好手?” 郑香盈看了看杨之恒,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一想着郑香林将终身大事托付给了自己,心中便有些不舒畅,见杨之恒说得毫无芥蒂,知道他心中并没有郑香林的存在,可还是有些小别扭,总不希望他插手到这事情里边来。 “香盈,你怎么了?”杨之恒见着郑香盈那模样,微微一愣:“这样不好?” “你叫人将我大姐姐劫了去,她名声尽毁,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还将她的亲事托付给我,想要我帮着她挑个良人呢,用了这法子,她便只能去尼姑庵里做姑子了。”郑香盈挑眉看了看杨之恒,心里想道,郑香林一心想嫁的是他,若是用了这法子毁了名节,说要她给杨之恒做小妾,恐怕她也会答应。 “你说的也对。”杨之恒沉思片刻,望着郑香盈道:“我们不如从王知州那边下手,让他自己回了这门亲事?” 林牧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之恒说的有道理,不如从王知州那边下手。王知州是个很会利用关系的人,他想娶香林,恐怕也是看中了荥阳郑氏的门第,若是咱们让人去放出风声,说那七房乃是弱支,已经与郑氏基本上没太多联系,而且香林只是个庶出的不得宠的小姐,又无陪嫁银两,只怕那王知州也不会愿意再想娶她。” “舅舅,王知州真会毁亲?”郑香盈有些犹豫:“若是他不愿意呢?” “以我对王知州的了解,他多半会如此做,他这人从来便不做亏本买卖,若是知道香林没有父母做助力,又没有陪嫁银子,自然不会乐意。”林牧遥神色十分笃定:“我今日便命人过王知州那边去放些风声出来。” 林衡君在旁边听了好一阵子议论,对那郑香林的遭遇也是唏嘘不已:“香盈,你大姐姐的命也实在忒苦了些。” 郑香盈长叹了一声:“可不是这样,我还在发愁呢,若是那王知州来退了 分卷阅读270 分卷阅读27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1 亲,我那大姐姐的亲事便更为难了,也不知道我那大哥和她那姨娘会算计着将她卖到哪户人家里边去。” 林衡君自小便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边长大的,听了这话心中十分难过,抬头望了望林牧遥道:“父亲,说起来你也是算是那郑香林的舅父,怎么着也是长辈,不如辛苦你几分,替那香林寻门好亲事?” 郑香盈听着林衡君如是说,心中也是一亮,怎么来说林牧遥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他出面去干涉郑香林的亲事总比自己开口要好。林牧遥为官这么多年,在外行走得多,认识的人总比他们要多些,不拘在同僚熟人里边寻个知道根底的,将郑香林嫁了,这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事情。 “哎呀呀,那温大少爷不是很配?”李氏坐在旁边抚掌喊了起来:“香林那身份家世,配他岂不是刚刚好?” 林牧遥白了李氏一眼,摇了摇头:“夫人,你不能眼睛里边只看着银子,宁可钱少些,也要人才好,否则香林嫁过去还有什么指望?” 李氏却不以为然的回驳道:“这女人家还能有多大指望?温大少爷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而已,也没别的坏毛病,香林嫁过去便能帮着温夫人搭理中馈,等过几年接了手,这温府内院岂不就是她说了算?这亲事还不合意?还不算是美满姻缘?” 林牧遥想了想,依旧摇头:“不好,还是不好。你也别那么着急,先让王知州退亲,我们再慢慢替香林寻访一门好亲事。”望了望坐在那里的林衡君,林牧遥慈爱的笑了笑:“咱们君儿年纪也大了,你更该替她多多留意着。” 李氏望了望女儿,也将郑香林的事扔到一旁,喜孜孜道:“可不是这样,我正准备着给她多寻访几家看看呢。” 郑香盈见林牧遥与李氏将郑香林的亲事担了下来,心中立刻便放下了一副大挑子,朝林牧遥与李氏行了一礼:“香盈在鹤壁打扰了这么久,也该是要回去的时候了,否则我那归真园可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儿了。” 林衡君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园子罢了,不拘几个下人便打理好了,还用得着你这般心心念念的要回去?不如留在鹤壁陪着我罢,你走了我便更不好玩了。” 郑香盈笑着没答话,小翠在一旁笑嘻嘻的开口了:“表小姐,我们家姑娘那个园子可大,几个下人如何能打理得下?” “归真园?”林牧遥惊讶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听说今年春日豫王阖府前往荥阳归真园游春,只说那园子里有不少奇花异草,风景优美之至,难道那便是你的园子?” “回舅舅的话,香盈那园子虽然不大,可还算得上是个游玩消遣的好去处,舅父休沐的时候可以带了表兄表姐过来小住几日,也到乡下散散心。”郑香盈笑微微的回着话,见着李氏的脸色渐渐由红转成了青白:“这次来香盈送给舅舅的那盆盆栽骨里红,价值千金,舅舅千万莫要随意送人了。虽然现儿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等着冬日便可见其妙处。” 这盆骨里红梅是她从那大树上嫁接到老梅桩上头的,而且特地做了个精美的造型,等着冬日一到,那梅花盛开的时候,便可见那梅花有如垂珠一般,累累的堆在枝头,与那胭脂红的树枝互成映趣,摆在茶几上,或者是放在游廊上,更是显得生机盎然。 “价值千金?”李氏慌慌张张的喊了小红过来:“快去瞧瞧那盆栽,看看有没有被那些不长眼的小丫头子给折了枝?”当时接了郑香盈送上的盆栽,她满心里瞧不起这东西,见着那梅桩枯褐,上边却长着红红的枝条,还以为这树是快要死了,等着郑香盈走开,她便让小红给扔到了后院杂屋那边去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花竟然能值这么多钱,李氏一想着便觉得懊悔得很。 小红匆匆忙忙抱着那骨里红走了进来,郑香盈瞧了瞧,那树枝高高低低的被攀折了不少,她微微叹了口气,这盆栽到鹤壁才一个月,可毁了不少。吩咐小红拿了剪刀过来,将那树好好修剪了一番:“就放到大堂里边罢,每日搬出去晒几个时辰的日头,其余时候摆在屋子里即可。” 李氏一迭声的应了下来,眼睛望着郑香盈,心中似乎被谁挖了一块肉去,原来这外甥女儿竟是个有钱的,难怪她的马车都这般豪奢,看起来那归真园真是赚了大钱,可偏偏自己却看走了眼,一心要将她往外赶,现儿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双手携手回洛阳 “香盈,你瞧君儿这么挽留你,你也……”李氏期期艾艾开了口,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这些日子她都没有给郑香盈好脸色看,一副只想将她赶回荥阳去的模样,现儿又要来开口挽留,委实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快别说了,香盈有她的正事便自然要让她回去。”林牧遥看了看李氏的脸,摆了摆手,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对银子看得太重了些。虽然他早出晚归,不知道李氏素日里究竟是怎么对待郑香盈的,可现在瞧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心中立刻一阵难受,自己真是愧对妹子,让她的女儿被自己夫人欺负。 李氏见林牧遥开了口,也不敢说多话,乖乖闭上了嘴,眼睛望着郑香盈,满是歉意。 郑香盈瞧着李氏那尴尬的模样,心中好笑,但依旧毕恭毕敬的回答:“舅母关爱实在让香盈感激,只是这秋日眼见着便要来了,归真园正是要忙起来的时候,少不得我回去镇场,香盈只能辞行了。” 林衡君听了很是失望,撅着嘴道:“那我以后过去找你玩。” “表姐,你随时可以过来,我在归真园等你。”郑香盈笑着抱住林衡君的胳膊:“你可别生气,笑一个才好看。” 辞过行便觉心情轻松,小翠欢欢喜喜跑回春兰院,喊了方妈妈和鲁妈妈收拾东西:“杨公子过来求亲了,舅老爷已经允了姑娘的亲事,咱们这就回荥阳去。” 方妈妈听了欢喜得跳了起来:“小杨公子果然是个有心的,才这么会子就自己跑鹤壁来了。哎哟哟,这回总算是放心了,免得总是有人打我们家姑娘的主意。”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的同鲁妈妈一道儿将东西收拾了,去外院喊了禄伯套好马车,便算是准备好了。 一行人慢慢走出了林府,郑香盈由小翠扶着上了马车,掀开侧边的软帘,朝林牧遥与李氏挥了挥手,眼睛缓缓扫过,就见两位表兄站在那里,脸上都由不舍的神色,不由得呆了呆,赶紧将软帘放了下来,不再看外边。禄伯一甩鞭子,辘辘的声音响起,郑香盈知道马车跑了起来,心里边轻松了不少,坐在那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姑娘,咱们可算是要回去了。”小翠扭了扭身子,如释重负:“咱们这是先去洛阳还是先回荥阳?” “小翠你可 分卷阅读271 分卷阅读27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2 真傻,咱们自然是回荥阳去,去洛阳做什么?”鲁妈妈搓着衣角儿望了望小翠,出来这么久,她也还有几分想着寿伯了呐。 郑香盈瞧着鲁妈妈那局促不安的举动,刚刚想打趣她几句,就听马车外边飘进来一个声音:“自然是先跟我去洛阳,这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香盈,你也得送了去给我师父瞧瞧罢?”这话音刚落,马车侧面的软帘便掀了起来,露出了杨之恒一双黑亮的眼睛:“难道你还不敢去见师父不成?” 郑香盈抿嘴一笑:“谁不敢去见他?我还正想见见焦大叔呢,我要向他告状,你这人不安分守己,老是向大将军请假,才从军一年,都请了两次假了,你以为军营是这般好玩的不成?由着你想来就来,想去便去?” “人家还不是着急你。”杨之恒心急得将头往马车里边钻,旁边小翠惊呼了一声:“杨公子,小心卡了头!” 杨之恒咧嘴笑了笑:“没事,这点把握我还是有!”凑了过来在郑香盈耳边小声道:“香盈,刚刚我可瞧见了你那两位表兄,比我可差得远了,难怪你不喜欢他们。” 郑香盈白了杨之恒一眼,心里道这人脸皮越发的厚了。杨之恒见郑香盈一个眼风儿飞过来,嘴里却不说话,一张小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得意,真恨不能将她从马车里捉了出来与自己共骑。只是瞧着方妈妈鲁妈妈与小翠都在瞪眼望着他,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讪讪的将头退出去些,隔着软帘大声说道:“你那两位表兄站在门口那模样,可是依依不舍呢。” “你都在混说什么。”郑香盈听了只觉好笑,这杨之恒真是闲得慌,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只不过她眼前不由得也浮现出林衡珂与林衡清两张脸来,都是那般怅怅然,眼睛里全是震惊的神色。自己躲了他们差不多半个多月,忽然一日间就定了亲,成了名花有主的人,由不得两位表兄不惊奇罢?郑香盈坐在车里,从软帘一角往外看了看杨之恒,见他高大的身影就伴在马车一侧,嘴角轻轻扬起,微微一笑,今日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最终还是杨之恒占了上风,方妈妈与小翠都站在他那边说先去洛阳见焦大,就连鲁妈妈也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被杨之恒殷勤的笑影打动了:“姑娘,既然身份已经定了下来,那你是也该去看看焦大爷。” 见自己的下人们很快都改旗易帜,郑香盈笑着点头:“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说我该去洛阳,那便先去洛阳罢。”禄伯得了指令,挥着鞭子将马儿赶起来,杨之恒满心欢喜在旁边护着马车前行,过了一天多便到了洛阳。 马车先去了焦大与杨之恒的住处,院子门上挂着一把锁,焦大不在府中,杨之恒将门打开,先让禄伯将马车赶到后院去,然后拿了一锭银子让方妈妈鲁妈妈去买些菜来准备饭食:“我先去豫王府寻下师父,要是他知道香盈来洛阳了,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骑着马直奔到豫王府门前,门房见是杨之恒,都很是惊讶:“杨公子,不是说你在西北从军,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我有要事,请了假回来几日。”杨之恒将马在对面一棵树上栓好:“我先进去找师父了,他在不在府里?” “今日似乎没见焦爷进去,只不过也说不定没看仔细,杨公子你且进去瞧瞧,我们家二公子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还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呢。”门房巴巴结结的笑,心中知道这位杨公子是豫王眼前的红人,自己得罪不起,赶紧弯着腰将他请了进去。 杨之恒一气奔到焦大在豫王府的小屋,没有见着他的身影,心中有几分惆怅,想了想快步朝许兆宁的院子走了去,怎么着也该寻一个人来分享下自己愉快的心情才是。走在青石小径上,步履轻快,迎面遇着了两个托着盘子的丫鬟,两人见了杨之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杨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杨之恒瞅了瞅,只觉得那两个丫鬟有几分眼熟,却不知道她们是哪个院子里的,点了点头:“我有要事,刚刚回洛阳。” 望着杨之恒那远去的身影,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左边穿红衣的丫鬟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告诉郡主这事儿?” “我想应该不少人见着杨公子回来了,恐怕这事郡主迟早会知道,咱们不如早些去告诉郡主,指不定她心情高兴还能打赏银子呢。”穿绿衣的丫鬟想了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我想郡主肯定很想见杨公子一面。” “说得是,咱们赶紧让郡主知晓。”穿红衣的丫鬟点头赞成,两人飞快的往那玥湄郡主的院子跑了去,只余下小径旁边的金丝柳不住的在风中摇曳着身子。 “兆宁!”从前院穿过,进了中庭,就见许兆宁穿了一袭淡蓝色衣裳,正拿着剪刀在一株花卉前边将那些枯枝剪掉。杨之恒咧嘴一笑,快步走了过去:“你每日除了看书便是种花养草,这习惯一直没变化。” “之恒,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许兆宁瞪大了眼睛望着杨之恒,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便是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将剪刀放在一旁,笑着从花圃里走了出来,伸手在杨之恒肩膀上捶了一拳:“你怎么便舍得回来了?去了一年多,也没见你的人影儿!” 杨之恒心道中间自己已经回来了一趟,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可嘴里却不好说,只是推着说军营里边事情多,没法子请假回来。许兆宁与他勾肩搭背的往内室里边走,瞧着杨之恒的一张俊脸依旧是白玉一般,连连叹气:“你这人怎么长的,分明每日里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可就不见晒黑一点!” “我也奇怪,实在想晒黑!”杨之恒愤愤道:“那些嫉妒我的偏将们背地里都喊我小白脸!切,分明就是看大将军对我好,没有旁的话好说!” 进了内室,许兆宁吩咐丫鬟上茶,两人在小几前盘腿坐了下来,一幅玉席垫在身下,凉津津的一片。杨之恒伸手摸了摸那幅玉席,心中知道定然又是豫王赏赐下来的,暗道豫王爷对许兆宁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此次回来为了何事?”许兆宁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该不是小事?” “是。”杨之恒正等着这句话呢,挑了挑眉毛望着许兆宁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解决人生大事,现儿我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许兆宁听了甚是震惊,茶盏都差点没有拿稳:“你……订亲了?” 杨之恒骄傲的一笑:“可不是,我的亲事定下来了!” “你才十六,怎么就这般着急将亲事定了?”许兆宁好不容易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边,看了看杨之恒那张脸孔,摇了摇头:“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未功成名就,没必要这般着急定亲罢?” “没办法,谁叫有这么多打她 分卷阅读272 分卷阅读27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3 主意的?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杨之恒骄傲的看了许兆宁一眼:“你说说看,像香盈这样的女子,自然要着急定亲的,否则我远在边关,还不知道谁趁着我不在便将她抢了去。” “香盈?”许兆宁呆呆的望了杨之恒一眼,很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可是那位归真园的主人郑小姐?” 第一百九十章谁知错爱女儿心 杨之恒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许兆宁忽然缓慢下来的语调,只是高高的挑了挑眉毛,戏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了香盈的闺名?难道我有和你说过?” 许兆宁如梦方醒般“啊”了一声,垂眸望了望摆在小几上的茶盏:“或许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她的闺名了。” “兆宁,你说香盈是不是很好?”杨之恒兴致勃勃的继续夸赞了起来:“她聪明伶俐,生得又美,这世间要找出这样一个女子来,可真真是为难。” “杨之恒!”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边传了进来,杨之恒与许兆宁抬头一看,便见着穿了一袭轻软衣裳的玥湄郡主站在门口,身后的水晶门帘正在不住的摇晃,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一点点的光投在地面上,不住的变幻着颜色。 “玥湄,你怎么来了?”许兆宁有些担忧的看了玥湄郡主一眼,她喜欢杨之恒,豫王府里谁都知道,现在瞧着她那模样,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杨之恒定亲的事情,就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杨之恒,你订亲了?和那归真园的郑香盈?”玥湄郡主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撩起裙摆坐在了杨之恒身边:“不是说定亲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哪里来的父母?又是谁给你做的媒人?” 听着玥湄郡主说得咄咄逼人,杨之恒有几分不快,他板了脸道:“我的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何须你来过问!”说罢看都不看玥湄郡主一眼,朝许兆宁笑了笑:“我师父怎么没有在家,还想今日与他一道吃饭的,许久都没见着他了。” “他去了江南,可能这些日子还不会回来。”许兆宁稳了稳心神,极力不让自己那失望的情绪透露出来:“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回来过了。” “没事,我写信给他便是。”杨之恒站了起来,心中有几分不自在,玥湄郡主就坐在他身边,那群袂铺展,有些漫过了他的衣袍,盖在他的衣角上边,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兆宁,你去我院子一道用午饭吗?香盈同我来洛阳了,本来是想带她来拜见师父的,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郑小姐也来了洛阳?”许兆宁惊喜的问了一声,旋即脸色又黯淡了几分,她已经是杨之恒的未婚妻,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一种失落慢慢的从心头扩散开来,直到沁入了五脏六腑,只觉得喉头发紧,心中苦涩的滋味怎么也没办法表达。 “杨之恒,你在开什么玩笑!”玥湄郡主也跟着站了起来,那艳色的衣裳上精致的刺绣不住的随风晃动着,领口点缀着的宝石也一闪一闪的扎着人的眼睛。她怒目而视的望着杨之恒,口气十分强横:“难道你不知道我二哥也喜欢那郑小姐?你只是我二哥的伴读,又有什么资格去抢我二哥的心上人?我劝你快些撒手,不要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杨之恒吃了一惊,望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许兆宁,许兆宁满脸尴尬,赶紧摆了摆手:“之恒,没这样的事儿,你别听玥湄胡说,她现在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惹你生气罢了。” 玥湄郡主冷笑了一声,望向许兆宁的眼里带了几分不屑:“二哥,你可真胆小,你分明便是喜欢那郑香盈,为何不敢说出来?你不喜欢她,又为何会这般劳心劳力的替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就准备把这感情埋在心里算了?” “玥湄,你够了!”许兆宁气得满色有些发红,这三妹妹是疯了不成?她听了杨之恒订亲的消息心里头不舒服,可怎么着也该压制着点,人家都订亲了,她又何必在这里胡搅蛮缠?一切都成定局,难道不是笑着祝福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之恒,别理睬她,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我与郑小姐只是朋友,并没有那非分之想,你要相信我。”许兆宁的眼睛平静的望着杨之恒,嘴角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俩是天生一对。” “兆宁,你真是这么想?”杨之恒听了这话心情大好,也不管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的玥湄郡主,伸手拍了拍许兆宁的肩膀:“好兄弟,走,去我院子里用午饭。”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只留下玥湄郡主站在那空空的厅里,愣愣的瞧着那不住摆动的水晶门帘,忽然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出门去看了看前边,就见杨之恒与许兆宁已经走过了中庭,心中有几分焦躁,对着两人背影大喊了一声:“许兆宁,你这个孬种,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许兆宁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下,腰杆挺得笔直,但是他没有回头,也只是那略略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的步履,与杨之恒一道并肩走了出去,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仿佛那中庭里从来没有人经过一般。 玥湄郡主扶着门槛望着那空空如也的中庭,心中一阵失落,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堪堪就要掉下来,她身边的丫鬟鸣柳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二公子与杨公子都走了,咱们回院子去罢?” 玥湄郡主回手便赏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跺了跺脚朝她吼了起来:“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儿?没眼色的东西!一个个都跟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说话,一开口便让我觉得心里烦躁。”她一年多没有见过杨之恒了,这一年多里头,她板着指头数日子,日日盼望着杨之恒能回来看她。 今日杨之恒是回来了,可却给了她一记闷棍,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订亲了,还是那个归真园的郑香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他?难道他不知道二哥很喜欢郑香盈?他们两人怎么能无视别人,就自顾自的订亲了?玥湄郡主越想越难过,眼中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摔在地面上,一点点黑色的印记晕染开来。 从袖袋里摸出手帕子,玥湄郡主挪了挪脚步,却只觉头上一阵钻心的痛,身边的丫鬟惊呼出声:“郡主,那水晶门帘将你的簪子勾住了!”她冲出来太匆忙,顶了一头的水晶,那水晶有方形有菱形,中间有着透明的鱼线,正好挂住了她的八宝琉璃簪,才一抬脚,那簪子便勾着头发飞了出来,拉着几根发丝,隐隐作痛。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玥湄郡主头上的水晶门帘与簪子理通顺,几人不敢说话,只是垂手低头瞧着走廊地面上玥湄郡主的影子,她的头发散乱,状如女鬼,只是没有人敢出声提醒她,生怕就像鸣柳那般触了霉头,到时候免不得挨几个耳刮子。 “走,跟我去锦绣园。”玥湄郡主咬咬牙,无论如何她也 分卷阅读273 分卷阅读27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4 要赌一把,杨之恒还只是才订亲,况且还说不定根本不是礼数周全,至少焦大人都没有在洛阳,这父母之命又如何说?玥湄郡主大步走向豫王府的内室,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母亲,让她许了自己与杨之恒的亲事才行。 “湄儿!”见着玥湄郡主首如飞蓬的走了进来,豫王府大吃了一惊,朝玥湄郡主招了招手:“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怒目瞪了跟着的那几个丫鬟一眼,恨恨说道:“怎么都没长嘴巴不成?见着郡主这模样,也不会提醒一声?” 玥湄郡主也没管这么多,只是委委屈屈的走到豫王妃面前,整个人就朝她身上滚,一双手攀着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忽然间鼻子一酸,大声的哭了起来:“母亲,母亲,我心中好苦。” 豫王妃唬了一跳,女儿整日里快快活活的,还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这又是为何?她伸手摸着玥湄郡主的头顶,轻声劝道:“湄儿,怎么了?你遇着什么不顺意的事情了?快给亲说说,让母亲替你想主意。” 玥湄郡主陡然坐直了身子,眼珠子盯住豫王妃不放:“母亲,我想要嫁杨之恒。” 豫王妃听了这话,怔怔的望着泪流满面的玥湄郡主:“湄儿,他身份不合适你,门不当户不对的,如何能成亲?” “为何一定要揪着他的门第说话?”玥湄郡主见豫王妃不答应,又气又急,一双腿儿蹬着地面踩得砰砰的响:“母亲,你非得要我嫁了什么王爷世子才行?嫁了那些门第高的,湄儿一辈子不快活,还不如不嫁呢!杨之恒才从军一年便升了五品的官职,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前景,有父王提携着,由不得他也能步步高升,到时候封侯拜相也说不定。” 豫王妃听了玥湄郡主的话,微微一呆,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亲事来,她嫁给豫王,人人称羡,都说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这么多年过来,究竟这其中的滋味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头知道。现在听着女儿在她耳边哭得声嘶力竭,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看得她好一阵心酸:“湄儿,你且莫要哭了,快歇着。”一边冲着几个丫鬟呵斥道:“还不快些去给郡主打净面的水过来,替她重新梳妆!” “母亲,若是你不答应,湄儿便不用再梳妆净面了,反正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再梳妆打扮又如何!”玥湄郡主攀住豫王妃的肩膀,哭得十分伤心:“母亲,我真不想活了。” “湄儿,你是在说什么傻话!”豫王妃紧张的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部:“你快莫要犯傻了!你真是一心想嫁了那杨之恒,母亲且去与你父亲说说看,若是他同意,便让杨之恒遣了媒人来豫王府提亲。” 豫王妃才说完这句话,玥湄郡主便想到了杨之恒已经订亲的事情,悲从心中来,眼泪珠子又簌簌的掉了下来,抱住豫王妃的肩膀,呜呜咽咽的落泪不止。 “你这是怎么了,湄儿?”豫王妃见女儿今日神色实在不对,拿着帕子替她拭去泪珠子:“我这不都答应你了?为何还伤心哭泣?快些莫要哭了,先重新梳妆一番。” 玥湄郡主听了这话更是伤心,趴在豫王妃的肩膀上,抽抽搭搭没了个头。 ☆、第86章 豫王莫名出奇招 到处都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郑香盈用力睁开了眼睛,却依旧看不到东西,只觉得眼睛黑乎乎的一片,偶尔又似乎能见到一点点亮光。她挪了挪身子,忽然觉得全身很是僵硬,一点也不能动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捉拿住了,眼睛上蒙了黑布,一双手被缚在身子后边,定然捆得就如端午节吃的粽子一般。 耳边能听到细微的响动,该是有人守在身边,郑香盈静静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去把你们主子喊过来。” 鸣柳本来坐在门口,正沉沉的打着盹,听了郑香盈突如其来的话被吓得醒了过来,期期艾艾问道:“你想见我主子?”今日郡主去豫王妃那边哭诉了一回,那眼泪水就如小河般淌得欢,害得王妃心疼得要命,竟然对她言听计从,哪怕是知道了杨公子已经订亲,可却还是依着郡主的话派人将这位郑小姐捉到这里。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双眼蒙着黑布的郑香盈,心中实在是同情不已,这位郑小姐也真是命苦,竟然遇着自己那个横蛮不讲理的主子,瞧着她生得灵秀,就如一支出水的荷花一般,与杨公子真真是天生一对,可现在……望了望郑香盈,她低声说了一句:“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去通传。” 听着是个年轻女子回答自己,郑香盈这才稳了稳心神,看来自己还没遇着凶神恶煞的匪徒。她心里不住在考虑究竟是谁将她掳掠来的,又为何知道她的行踪。今日杨之恒带着许兆宁回院子来吃饭,一同用过午饭以后,许兆宁便提出去看看洛阳的悠然农家香,自从这个铺面开业她还没有来瞧过,听到这个提议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刚刚走到农家香门口,才下了马车,就见大街那边奔过几匹飞马,眼见着便要往她这边踏了过来。 杨之恒飞身而起上前去抓那为首之人的缰绳,这边许兆宁赶紧护着她往一旁躲闪,刚刚走到一旁,斜地里伸出了两双手,抓住她的胳膊便往后拉,她正准备开口喊叫,一块帕子便蒙住了她的鼻子,浓烈的气味刺鼻,顷刻间她便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囚禁了起来。 “吱呀”的一声,应该是那个看守她的人打开了房门出去,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郑香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人把自己抓了过来不知是何用意。她仔细的考虑了很久,这该不是荥阳郑氏那群老头子做下的手脚,以他们那本事,还不能在洛阳闹市做下这般手笔, 虽然自己的悠然农家香的生意不错,也有可能是同行嫉妒,可洛阳这边的铺面打的可是许兆宁的招牌,谁也不知道这幕后还有她的存在。再说就算那些同行知道是她的铺子,也不敢这般与许二公子对着干,就为了眼红悠然农家香生意好,光天化日之下派人将她掳走?不可能,绝不会是他们做下的事。 思前想后,郑香盈觉得可能性只有一个,那根子便出在豫王府,唯独豫王府才会有这么多听命的人手,也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在洛阳街头下手。郑香盈想到了许兆安曾经街头踏马,将小翠撞伤的事儿来,莫非此次又是他的杰作?只是她与这位许大公子无冤无仇,而且他跟自己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上回他撞了小翠,那可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也没有隐讳自己的身份,今日这事应该与他没有干系。 费力的转了转眼珠子,很不习惯前方的黑暗,郑香盈心中愤恨不已,究竟是谁要这样来对付她?豫王与豫王妃?玥湄郡主 分卷阅读274 分卷阅读27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5 ?她心中不住的轮着这些人,重点落在了玥湄郡主身上。一个人做事情总会有自己的目的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郑香盈不觉得自己重要到豫王与豫王妃都要出手的地步,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让他们出手的东西。归真园?也不过是那几个眼皮子浅的才会惦记着罢。 玥湄郡主与她的爹娘相比,可疑性就大得多了,她与自己是情敌,玥湄郡主看杨之恒的那眼神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任凭是谁都能从她眼中瞧出喜爱来。莫非是杨之恒进府来找焦大的时候透露了与自己订亲的消息,玥湄郡主出于嫉妒将她抓了起来,想要虐待她来泄恨? 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郑香盈忽然想起了前世里看过的电视剧里各种拷打的镜头,炮烙、针刺手指尖、夹板、刀山油锅,这些画面从她眼前一一浮现起来,仿佛变得很清晰,在那片乌黑的底色上有着阴森森的光。 不管怎么样,自己得先将这幕后策划之人找出来,好好与她交涉一番才行。郑香盈定了定心神,镇静的坐在那里,这时就听着门外忽然有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郑香盈拿不准是那传信的丫鬟回来了还是另外的一个看守。只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她要好好把握住,指不定这人还能被她说服,替她传个信出去。 “你们郡主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一定要拐弯抹角的来这一套?”郑香盈决定开口套话,若真是玥湄郡主做下的事情,她身边的人都是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丫鬟婆子,指不定会被她套出真相来:“我想不久二公子和杨公子便会寻到这里来了,你这个替玥湄郡主做帮凶的,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家郡主将你抓了过来?”门外的声音细细的,有一丝颤抖:“二公子和杨公子会寻了过来?” “我根本就没仇家,在洛阳也只认识豫王府的几个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们家郡主有这个嫌疑了。”郑香盈轻轻一笑:“她是不是看到我与杨公子订亲了,气坏了头脑,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门外的丫鬟没有回答她的话,心里边却一个劲儿在点头称是,郡主是昏了头脑,王妃而已是跟着发昏,将郑小姐捉到这里来又能如何?即便将她杀了,杨公子不喜欢郡主,以后还是不会派媒人来求娶。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下里边的郑香盈,心中实在替她惋惜,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姐,却无端端的要受这般罪过! “你别打量我,也别替我惋惜。”就如能见着她的举止一般,郑香盈开口说话了:“你若是同情我,便将我这手上的绳子解松一点点,这么反着捆到一处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那丫鬟迟疑的看了郑香盈一眼,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不行,郡主若是知道了,定然会骂我。” “你瞧瞧我可是有缚鸡之力的模样?其实即便就算不捆住我,我也没办法逃脱,只求你将我的绳子松掉些,也好让我动弹动弹。”郑香盈见那丫鬟似乎有松动之意,心中微微有几分高兴,慢慢的劝说着她:“你见着我头上的这支簪子没有?那可要值几百两银子的,你替我将绳子松了些,我便将这簪子送给你。”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便不相信这么大手笔的馈赠不能打动这个小丫鬟。郑香盈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等着那丫鬟开口说话,果然,过了不久那丫鬟便小声开口了:“你是说真的吗?” “我从不说假话。”郑香盈吸了一口气:“我手腕这里真的很疼,你便帮我一把罢。” 那丫鬟停了半日这才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郑香盈能感觉到她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一种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你先将簪子取下来,再替我松绑。” 感觉到有一只手抖抖索索的在她头顶上移动,簪子带着几根发丝被扯了出来,郑香盈咬紧牙关没有喊痛,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那丫鬟给她将绳子解开些。那丫鬟倒也实诚,将簪子拿在手里,半跪在地上替她将绳子松开了些,一边还小声说:“郑小姐,你试试看,这样的程度够不够松。” 郑香盈试了试,只觉那绳子十分松活,等着那丫鬟走开,自己便能想法子从绳子里头将手给挪出来。她点了点头道:“这样轻松多了,香盈感激不尽。” 那丫鬟看来不是个做粗活的,手上没有半分力气,郑香盈能感觉到她将绳子打结时,根本便没有手腕吃力的感觉,心里感激上苍,玥湄郡主派来看守她的丫鬟实在是容易上当受骗又极其适合被利用。 “你若是还想赚些银子,我还可以给你指条明路。”郑香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声音又大得足够让那丫鬟停住了脚步:“什么路子?” “过会你们家郡主肯定会来跟我谈条件,你悄悄的给我去送个信儿给二公子与杨公子,让他们知道我在哪里,他们肯定会打赏你的。”郑香盈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惊恐:“我是杨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他又深得豫王与二公子的青睐,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你可以想想后果。豫王追究起来,你们家郡主是不会有事情的,但你们这样做丫鬟的,定然就是替罪羊。” 那丫鬟似乎在沉思,郑香盈能听见她细细的呼吸之声,好半日,才听到她细弱蚊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郑小姐,我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出去以后会让杨公子再重重给你一笔奖赏的。”郑香盈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好用,只能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招了,她便不相信,这个见着簪子都动心的丫鬟不会对这几分奖赏动心。 “我叫鸣杏。”那丫鬟细声回答,同时也叹了一口气:“郑小姐,你也别怪我们家郡主,她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而已。” “我知道,我没怪她,等她来了我会与她好好说话的。”郑香盈笑嘻嘻的点了点头:“你先到外头去守着罢,总怕他们也快来了。” 外边的走廊里有着杂沓的脚步声,鸣杏的脸色一变,赶紧快步走到了门口,双脚站在门槛上边,探头一看,玥湄郡主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在往这边走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我叫谁碰谁倒霉 “听说你要见我?”玥湄郡主走进屋子里边,见着被捆得结实的郑香盈,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甜蜜蜜的笑容,捏着嗓子问道:“你猜我是谁?” 郑香盈哈哈一笑:“我还用猜吗?你不就是豫王府的郡主?闺名唤作玥湄的,你还去我归真园玩过好几回呢。” 玥湄郡主惊讶的撇了撇嘴:“真是不好玩。”她朝身边的婆子吩咐了一声:“去将她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取下来。” 总算是重见光明,郑香盈微微眯了眯眼睛,还不大适应忽如其来的光线,过了好一会儿才 分卷阅读275 分卷阅读27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6 重新睁开,见着玥湄郡主打扮得花枝招展般站在自己面前,一张脸收拾得格外精致,涂脂抹粉的真如画里的人儿一般,只是那眼皮却有些浮肿,似乎是哭过了一回。 “郡主,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将我请进了豫王府,欲意何为?”郑香盈朝玥湄郡主笑了笑:“你便是十分想念我,也该是去封书信将我邀了过来,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呢?” 玥湄郡主瞪着眼睛望了郑香盈,见她没有一丝恐惧的神色,言笑晏晏,就如在与自己拉家常一般,不由得有几分惊诧:“郑香盈,你为何不害怕?” “我为何要害怕?郡主将我请到这里,难道不是想与我叙旧的?”郑香盈望了望玥湄郡主,笑着点了点头:“郡主,你该让人将我松绑才是,这不是豫王府的待客之道罢?”郑香盈决定要将与玥湄郡主的谈话延长些,也好让那个叫鸣杏的丫鬟去外边给自己搬救兵。 “真是稀奇,你还想要我怎么对待你?”玥湄郡主偏了偏头打量了下郑香盈,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我就爱将你捆起来,你又能奈我几何?我是郡主,你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我爱怎么做便怎么做,你都只能忍着。” “那香盈自然要感谢郡主的青眼相加了,能被这么捆着来郡主这里做客的,我一定是头一个。”郑香盈望着玥湄郡主,眼神清澄如水:“郡主,咱们聊些什么才好?谈天气?谈花草?谈新鲜果子?香盈才疏学浅,也只会聊这些东西了。” “谁要与你聊这些!”玥湄郡主有些烦躁,跺了跺脚,双手叉腰望着郑香盈:“我只想和你谈一件事儿,你快快答应了便是。” “郡主还有求于我?这真是让香盈受宠若惊啊!”郑香盈挑了挑眉毛,做出一番惊奇的神色来,身后的双手正在努力的从那绳套里往外钻。鸣杏那丫鬟的绳结打得十分松活,她已经靠着墙慢慢的将那绳结解开了一半,只需再花点功夫便能解开了。 “少说废话!”玥湄郡主踏上前一步,郑香盈心中一紧,背后解绳结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下来,继续慢慢的解着绳结,又要防备玥湄郡主发现自己背后的举动,一双手上全是汗涔涔的一片,用力在身后的衣裳上抹了几下才将那汗水擦干净。 “我只要你让出一样东西给我,你答应了我便立刻放你走。”玥湄郡主伸出手来指着郑香盈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答应杨之恒的亲事!你虽说出身荥阳郑氏,可却只是弱支七房里边的孤女,父母双亡,还想赖着要嫁给杨之恒不成?” “郡主,并不是我赖着要嫁给杨之恒,是之恒亲自去我舅父府上登门求娶。”郑香盈平静的笑了笑,望着玥湄郡主愤愤不平的脸道:“之恒也是父母双亡,我也只是一个孤女,我们俩的身世相仿,难道不是门当户对?郡主,那你说说看,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能与杨之恒相配?若是郡主说得有理,香盈相让也未可而知。” “与杨之恒相配的人自然只能是我,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玥湄郡主凶巴巴的皱起了一对眉毛,恶狠狠的盯着郑香盈的脸,一只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划着,郑香盈能感觉到玥湄郡主修剪得圆润无比的指甲盖在自己的肌肤上滑行,可她却没有半分畏惧,一双眼睛望向了那张跟自己越贴越近的脸,淡淡一笑:“郡主,你金尊玉贵,之恒只是一介草民,如何能配得上郡主?郡主难道不是要嫁给世子爷准备做王妃的?” “可我就不爱做王妃,我就想做杨之恒的夫人。”玥湄郡主将手放了下来,一张脸凑到了郑香盈面前,眼睛张得大大的,撅嘴嘴道:“郑香盈,咱们好歹也是朋友,你将杨之恒让出来,我还可以帮着你嫁给我二哥,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只要你答应了,咱们继续是好朋友,我将你送出府去,到时候还送几万两添妆银子给你。” “是吗?郡主真是大方。”郑香盈微微一笑:“郡主,你想知道我的回答吗?你挪过身子来些,我只想让你一个人听到我说的话。” 玥湄郡主有几分好奇,朝郑香盈靠拢了一步,弯下身子来,一双手垂在了她的身边,脸上笑得十分欢快:“那我倒要听听你的回答是什么了。”这话刚刚说完,玥湄郡主嘴里便发出了一声惨叫,握住手臂往后退了过去,眼中满是惊恐:“你,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周围几个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玥湄郡主,郑香盈缓缓站了起来,抖了几抖,身上的绳子应声而落。她的右手里拿了一个小铁管,在烛光的映衬下微微的发亮,望了一眼朝自己逼近的几个婆子,郑香盈轻蔑的一笑:“若是还想和你们郡主一个模样,尽管过来试试。” 玥湄郡主甩着胳膊不住的在叫喊着:“你究竟拿什么扎了我?好痛好痒!” 郑香盈瞧着她那痛哭流涕的模样便觉解恨,故意吓唬她道:“我这小铁管里养了一条很特别的蛇,别看它身子小,可若是咬了人,那后果便很严重。你若是半日之内不得解药,小命便不保了。” 玥湄郡主听了这话唬得脸色发白,瞅着郑香盈喊道:“快将解药给我!” “你要解药也行,只不过先将我送出府去,我找到杨之恒以后自然会将解药给你的婆子带回来。”郑香盈笑着望了望玥湄郡主:“你以为我会在这屋子里给你解药?你翻脸便让丫环婆子将我抓住,那倒霉的岂不是我?” 玥湄郡主握着胳膊,心中一阵毛骨悚然,她似乎瞧见自己的胳膊越来越肿了一般,那种痛痒的感觉一直要钻到心里边去。她耷拉着脸带着哭音道:“我派人送你出去,你快些将解药给我。” “不着急,我可以慢慢走的。”郑香盈心中好笑,拖着脚步走到门边,回头望了望一脸汗水泪水交织的玥湄郡主道:“郡主,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之恒对你只有朋友的情分,你又何苦为难他一定要娶你?即便你将我杀了,他也不会娶你,你又何苦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你说要我表态,将之恒让给你,我的回答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喜欢杨之恒,他是我选定要过一辈子的人,我们会不离不弃,怎么会因着几万两银子和你的威胁而随意违背承诺?” “有骨气!”门外有人高声赞了一句,郑香盈扭头一看,却只见豫王爷和豫王妃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究竟听了多少内容去。郑香盈赶紧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豫王妃一双眼睛里边似乎能冒出火来,恶狠狠的望着郑香盈,声音都有几分打颤:“你这贱婢,竟然放蛇来咬我的湄儿,你是不想活了不成?来呀,快将她拿下,搜遍全身将那解药找出来!” 郑香盈听了豫王妃的话冷冷一笑:“王妃,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的因便要受这果,若玥湄郡主不想 分卷阅读276 分卷阅读27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7 着要为难我,我又为何会施暗算?我这只是在保命而已,是迫不得已。况且,”郑香盈微微一笑:“被蛇咬伤,必然会有伤口,那伤口会肿胀、会有青紫颜色的瘀痕,现儿郡主手腕光洁如玉,哪有被咬伤的痕迹?” 豫王妃听了这话,赶紧飞奔着跑了进去,捉住玥湄郡主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不见那伤口,这才放了心,朝郑香盈一瞪眼睛:“解药呢?快些拿出来!” 郑香盈从袖袋里面摸出一小包药粉来扔给了站在一旁的那个婆子:“快些将这药粉儿化了去给你们郡主搽搽手腕那处,即刻便好。”转脸见豫王正在一脸深思的看着自己,郑香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香盈本无意冒犯郡主,此举实乃无奈,还请王爷恕罪。” “这事本来也怪不得你,全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豫王的双眼盯住玥湄郡主,似乎能冒出火来一般:“玥湄,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再想着与杨之恒的亲事,他不是你的良配!况且此时他也已经与郑小姐订亲,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玥湄郡主的一双手浸在水中,那痛痒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眼睛里的泪水掉个不停,叮咚叮咚的掉进了水盆儿里边:“我便是喜欢杨之恒,我只喜欢杨之恒,若是不让我嫁他,那我宁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偷眼看着豫王,想瞧瞧他是什么反应,本来还想蹬脚,可实在没那胆量。 “王爷,不如这样,就让杨之恒娶两个便是,两头大,只是封妻荫子的时候,咱们湄儿可要占强做大。”豫王妃见玥湄郡主不再喊痛,总算放下心来,可瞧着女儿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站起身来走到豫王身边,缓缓建议:“郑小姐,你便答应了罢,这样你也不吃亏,反正也算是杨之恒的正妻。你的身份如何能与我们湄儿比,封诰的时候自然是我们家湄儿在前边才是。” 郑香盈瞪眼望着豫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豫王妃这是怎么了,竟然想出这馊主意出来,两女共事一夫? 第一百九十三章豫王莫名出奇招 门口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豫王妃一双眼睛乞求似的望着郑香盈,那种哀求的神情让她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想着那荒唐的提议,她实在接受无能。诚然母爱是伟大的,可她不能为了这伟大的母爱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王妃,恕我不能答应。”郑香盈望着豫王妃,正色道:“我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怎么可能?”豫王妃有几分惊诧:“你怎么会这样想?杨之恒是个又前途的,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五品官,假以时日定然会蒸蒸日上,前途不可限量。你看看大周,任何有点地位的,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那农夫,多收了几斗米,还想着要娶个姨娘呢,他又怎么可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若是做不到,那便不是我想嫁的杨之恒。”郑香盈傲然抬起头,看了豫王妃一眼:“他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他的,他提了活雁来我舅父府上提亲的时候,自己便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俩要一直在一起,不要有第三个人,我们就要如那对活雁一般,终身只有一个伴侣。” 豫王妃张大了嘴巴呆呆的望着郑香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完全被郑香盈所说的话震惊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话才好。可郑香盈没有放过她,开口大声的唱起了几句小曲:“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好,好,好,好一句奈何桥上等三年!”豫王在旁边鼓掌赞叹了一声:“郑小姐真是兰质蕙心的女子,之恒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值得!”他抬眼望了望豫王妃,又望了望屋子里边的玥湄郡主,脸上转了颜色:“王妃,我早就说过不要考虑玥湄与杨之恒的事情,你却是只一味骄纵着她,此次竟然帮着她做出这样糊涂事儿来!幸得郑小姐不计较,若是传了出去,豫王府还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郑香盈听着豫王的话,心里知道他一半夸赞一半威胁的在告诉自己,今日的事儿到此为止,她受了委屈也就算了,不要将这事情宣扬出去。自己的身份地位怎么能与玥湄郡主相提并论呢,也只能吃了暗亏不出声了。 抬起头来正想说话,就见豫王身后的拐角处出现了几个人,走在最前边的正是杨之恒。他飞奔着跑到郑香盈面前,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焦虑的神色这才慢慢褪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知道你不会有事情。” “是,我肯定不会有事的。”郑香盈望着杨之恒,心中一热,刚刚一直没有流一滴眼泪,此时她却心中激动不已,眼泪珠子汪汪的荡漾着,瞧得杨之恒好一阵心疼,拉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她:“别哭,别哭,我不是在这里吗。” 杨之恒愈是安慰她,郑香盈便愈觉得心酸,可能这便是传说里的矫情罢,她自己暗暗鄙薄着自己,可那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白玉般的肌肤上长长的两行泪水,看得杨之恒都慌了手脚,他认识郑香盈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着她这般伤心流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想来想去索性一把将郑香盈搂在怀里,也不顾旁边还站着不少人,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香盈,你受了委屈,想哭便哭出来罢。” 被杨之恒这么一搂着,郑香盈有些不好意思,那眼泪珠子才溅了几滴便收住了,将他推开了些,嘴里娇嗔道:“我哪有哭,我是见着你来了高兴。” 杨之恒此时才放下心来,一双眼睛深深的望着郑香盈道:“我与兆宁刚刚赶过来的时候听着你在唱小曲儿,可真好听,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听?” 郑香盈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开口将那小曲儿唱了一遍,这小曲是她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过的,只觉得后边那两句话颇有意思,于是便记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多人喜欢。她唱完以后,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瞧着她,眼神各异,豫王的是褒奖,豫王妃的是若有所思,杨之恒的是热烈,而许兆宁的却有些……伤神。 瞧着那玉树临风站在走廊下边的美少年,郑香盈心中有几分感慨,许兆宁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知道,可她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再也容纳不了别人,对于许兆宁的关爱,她只能躲避,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绝,可幸好的是他不像他那个霸道的大哥,温文尔雅,堪称翩翩君子,知道自己与杨之恒定下了亲事,竟然带了贺礼前来,仿佛没有一丝芥蒂。 姻缘前定,只能祝愿他能找到一个合意的姑娘,一辈子快活如意。郑香盈最后望了一眼许兆宁,转过脸去,不再去看他,向豫王爷婉言道:“王爷王妃,今日香盈得罪了郡主,还请两位不要见怪,现在时候不早了,香盈想要回荥阳 分卷阅读277 分卷阅读27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8 去,便先行告辞了。” “且慢。”豫王开口制止了她的脚步:“郑小姐,我还有话要说,咱们去外边大堂,别站到这里说话,实在不像话。”又朝玥湄郡主瞪了一眼:“玥湄,赶紧去梳洗了来大堂,我有话要吩咐。” 玥湄郡主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慢吞吞的从里边走了出来,经过郑香盈身边的时候,愤恨的盯了她一眼,却被杨之恒狠狠的瞪眼吓得转过了脸,带着丫鬟婆子飞快的朝前边走了去。郑香盈望着玥湄郡主的背影,朝杨之恒微微一笑:“你不该吓唬她的,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小郡主。” “我管她是谁,一想着今日的事,我便心中有气,只是男人不能动手打女人,否则我还真想狠狠的给她扇几巴掌打得她鼻青脸肿。”杨之恒拉了郑香盈的手便往前走:“咱们走快些,听了豫王的吩咐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郑香盈点了点头,朝着杨之恒微微一笑,两人眼神交织,彼此情意绵绵。 大堂里边极其华丽富贵,那高高立着的宫灯雕琢精美,鎏金香炉造型独特,屋子里头的家什全是黑檀木精制而成,上边幽幽的流淌着淡紫色的光芒,温润而顺畅。大堂左侧有一扇很宽阔的屏风,上边绣着气势磅礴的山河万里图,那崇山峻岭巍峨高耸,白云缭绕,松涛阵阵,下边还有怒奔的江水正滔滔而去。 郑香盈凝神看了看那屏风,只觉一种豪气从胸中升起,真没想到豫王看着文质彬彬,这大堂的摆设却如此具有豪迈派的风格。可能这是装修师傅的手笔,或者并不是豫王自己的选择,郑香盈打量了几眼便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里边,屏声静气的想听豫王有何指教。 “郑小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允。”见人独到齐,豫王看了一眼郑香盈,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我十分欣赏郑小姐的文采,又很欣赏郑小姐的为人品行。我见郑小姐父母双亡,又听闻荥阳郑氏已将你族谱除名,就想将郑小姐认在名下做个义女,郑小姐意下如何?” 郑香盈楞了楞,惊讶的看了豫王一眼,这算不算天上掉了块大馅饼?自己本只是一个受人欺压的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了豫王府的小姐,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身份变了,对付那些恶人也更有了靠山,这该是一件大好事,可她却怎么也觉得这事情里头透着诡异蹊跷,有些什么东西在这个义女身份后沉沉浮浮,只是自己却看不透。 “父王,怎么能认她做义女?我不同意!”玥湄郡主坐在郑香盈对面,听着豫王如是说,立刻跳了起来,手指着郑香盈道:“她凭什么要做我妹妹?我才不认她!我那两个姐姐的母亲好歹也是父王的侍妾,可她算什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想要做豫王府的小姐?这可万万不行,传了出去咱们豫王府会没了面子。” “我在问郑小姐的话,轮得上你来插嘴?”豫王脸色一沉,望了望豫王妃:“王妃,不是给玥湄请了教养姑姑?怎么还是这般模样?从明日起她便好好的将女戒女四书给我抄上一百遍,送给你过目,再由我来考她!” 玥湄郡主见豫王的神色不好,缩了缩脖子,默默坐在一旁不敢开口,豫王盯了她一眼道:“我之所以让你来大堂,是要你向郑小姐道歉,今日的事情,你做得大错特错,幸亏郑小姐没有出什么事,若是出了事,我一定会对你严惩不贷!” “我凭……”正准备反驳,玥湄郡主瞅了一眼豫王黑沉沉的脸色,不由得没了气焰,站起身来走到郑香盈面前,也不拿正眼儿望她,只是嘴里含含糊糊说了一声:“郑小姐,今日是我做错了事,还请你不要计较。” 郑香盈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淡淡一笑:“郡主,你乃是金尊玉贵的身份,何必来与香盈计较?香盈谢过郡主宽厚,不再责怪香盈,以后咱们可以尽量少来往,以免再产生误会。” 这话儿说得实在圆滑,既不动声色的批评了玥湄郡主,又说明了郑香盈的态度,以后她与玥湄郡主能不见面便不见面,要躲得远远的。玥湄郡主听了郑香盈的话,鼓了鼓嘴巴,终究没有说话,气哼哼的坐回到自己座位上边去了。 “郑小姐,哪里能这么说呢,以后你便是本王的义女,是玥湄的妹妹,见面的机会自然多,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便赌气不来往了。”豫王换了一副笑脸望着郑香盈:“郑小姐迟迟不肯点头答应,莫非郑小姐嫌弃本王不成?” 这帽子扣下来谁能接得稳?郑香盈只能笑着应承下来:“王爷抬爱,香盈盛情难却。” 豫王显得很是高兴,脸上笑逐颜开:“你还喊我王爷?该喊父王,那是你的义母,你也很着玥湄喊她母亲罢。” 郑香盈无奈,只能站起身来,低低喊了一声:“父王,母亲。” “今儿只是口头说定一下,我还得报请宗人府那边帮你在宗室族谱上添个名字,再看皇上心情好不好,能否给你赐个封号。这些事情太多,要做好恐怕得到明年开春了,你先且忍耐半年。”豫王笑着看了看郑香盈与杨之恒:“以后你出阁的时候,嫁妆全部比照你大姐与二姐,她们有的,不会少你一分。” 郑香盈听着豫王这番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玥湄郡主绑架便能换回这么多好处?不,她绝对不相信,豫王怎么会轻易的将一个义女的位置许给自己,而且还正儿八经的要报请宗人府登记入册,这事儿绝对不简单,豫王必然有自己的算计。 正在思量之时,就听外边传来脚步声,一个管事拿了一张大红拜帖走了进来,双手呈给了豫王:“王爷,外边有人送了拜帖过来,等着王爷王妃回话呢。” 豫王拿着那拜帖看了看,又望了望郑香盈,忽然笑了起来:“香盈,你想不想要父王替你出口恶气?” ☆、第87章 遭闷棍迎头一击 抄手游廊下挂着一排鸟笼,各色鸟儿在架子上跳来跳去,不住的扑扇着翅膀,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抄手游廊下边是一色的茜纱帘子,拉着扣在走廊的空隙里,将那毒辣的日头隔在了外边。 几个丫鬟正站在抄手游廊处小声的说着闲话儿,一个瞄了瞄屋子里边,微微撇嘴:“究竟还是敢着来洛阳了。” “可不是?他们是主支大房,向来看不起旁支,这会子却还是巴巴的过来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我都替咱们主子觉得不舒服!”一个梳着丫髻的小丫头子挤着过来说话,一双眼睛不住的溜溜转着:“这时分洛阳有什么好玩的?牡丹节已经过了很久,天气又这般热,来白马寺烧香不成?” “我瞧着也不像是来烧香的。”有个大丫鬟模样的低声接了一句:“你没见跟着来的两位小姐,打扮得容光 分卷阅读278 分卷阅读27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79 熠熠,恐怕是……” 旁边几人惊讶的叫了起来:“难道是送到哪里去相看的不成?” “我也只是猜测,你们莫要再多说了,指不定人家还真攀上了高枝儿,没由得咱们主子还得去赶上去捧着呢。这世上谁人不是捧高踩低?事情还不知道前,咱们可别妄加推测。”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那大丫鬟伸手推了推周围几个:“快些去做活去,免得挨了骂又到我这里来哭。” 几个小丫头子扮了个鬼脸,小雀儿一般散了去,抄手游廊下边顷刻间安静了不少,竟然能听到大堂里边传来的细细说话声。 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坐在大堂里边,正捧着茶与主座上的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话。那中年人是这宅子的主人,叫做郑信阗,乃是郑氏旁支的一位子侄,他在洛阳府衙担任通判,正六品的官儿,虽说这官职不大,可因着祖产丰厚,过得也算颇舒适。今日还在衙门轮值,就听府中有人送信,说荥阳主支大房过来拜访,赶紧与上司告了个假,赶着回来将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接了进来。 回家一瞧,主院大堂里已经满满登登的都是人,看来大房这次来了不少人,除了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还跟来了两位郑家小姐。郑信阗偷眼打量了两位堂侄女,只觉得姿容出众,心中暗道不知道将来会要嫁去哪位贵人府里。 “不知伯父此番前来洛阳,所为何事?”郑信阗笑着问郑大太爷:“也不早来个信儿,小侄也好早做准备。” 郑大太爷端着茶盏在手,轻轻咳了一声:“我们这次是来白马寺进香的,顺便也想来拜访豫王,上回他们去荥阳请了我们作陪,临走的时候定要我们来洛阳拜府,此番来了,少不得要去豫王府拜望。” “原来是这样。”郑信阗赶紧恭维了一句:“荥阳郑氏的名声,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主支大房,难怪豫王看重。”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头却十分鄙薄,郑氏主支最近真是越发没落了,做了不少难堪的事儿,若不是宫里还有个郑德妃镇着,恐怕郑氏旁支都会再不屑与这主支亲近了。 前不久听闻有个惊天大案,主支三房的郑信隆,竟然动手将七房的堂弟和堂弟妹给谋害了,这岂是人做出来的事情!可听说偏偏还没有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族谱除名,反而将那七房嫡女给驱逐出族了,不少旁支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今年过年一定要回荥阳祭祖,将这事儿说个明白呢。 这案子虽说不是大房的人做下的,可大房定然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有个包庇纵容的罪名。郑信阗望着郑大太爷一脸坦然,似乎很心安理得接受着他的阿谀,心中好一阵不舒服,这位伯父竟是一句委婉的客气推托之语都没有了,难道真以为郑氏主支大房便有那么了不起? “既然伯父赏脸来小侄此处,今晚便由小侄设宴接风。”郑信阗转脸望了望旁边座位上的夫人:“赶紧安排人手去那悠然农家香采买些东西来,看看安排什么新鲜菜式来招待伯父与伯母。” 郑信阗夫人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这边郑大太爷却开口说话了:“信阗侄子,你不用着急,我方才送了拜帖去豫王府,先看看豫王府那边怎么回话再说罢。” 郑信阗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人家的目的主要是来拜望豫王府,连脚跟都没立稳便送了拜帖去豫王府,按着常理,怎么着也该是明日一早送过去比较好罢。也不知道究竟这位伯父有什么要紧事儿,这般慌慌张张。心中虽在怀疑,可口中却并不显露出来,笑着答道:“伯父正事儿要紧,那小侄与贱内便等着豫王府那边的回音了。” 不多时,外边跑进来一个人,手中拿了一份帖子:“回老爷夫人话,回大太爷话,豫王府那边给了回信。” 郑大太爷喜孜孜的伸出了手来:“给我看看。” 那管事将豫王府的回帖交到了郑大太爷手中,一边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荥阳郑氏的主支果然身份不同,这么晚送张拜帖进去,豫王竟然马上回复了,还请着他们去豫王府用晚饭呢。 “信阗侄子,豫王邀了我们全去豫王府用晚饭,今晚便不叨扰了,只是还要劳烦侄媳妇替我们安排一个住处。”郑大太爷拿着那张请柬,摸着胡须,得意的笑了笑,口里故作谦逊:“豫王何必如此客气,我也只不过来洛阳进香而已!” 郑信阗心道还不是宫里郑德妃的面子?只不过也不说破,只是点头道:“小侄这就命人去安排园子出来。夫人,且去将那听涛阁给打扫出来罢。” 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领了郑香莲与郑香枝并着一伙贴身丫鬟婆子坐了马车往豫王府赶了去。一路上郑老夫人喜气洋洋的埋怨道:“我早说要带着香莲香枝她们来洛阳,你偏偏不肯答应,总是说怕豫王不会理睬咱们,你瞧瞧,你瞧瞧!” 郑大太爷坐得端端正正,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我怎么知道他竟然如此看重咱们郑氏大房,急巴巴的喊了咱们去王府用晚宴,这也实在太令人受宠若惊了些。” 郑老夫人伸手将抹额扶正了些,低声道:“还不是看中了咱们香莲丫头的人才好?咱们可都是沾了她的光!” 自从豫王府归真园游春以后便没了消息,郑老夫人一直记着这事儿,总是有些心上心下就连晚上睡觉都有些不安稳。有时候她暴躁起来便将这笔账也算到了郑香盈头上:“还不是七房那个丫头给闹的,否则我们家香莲现儿早就定了身份。” 郑香莲眼见着十七岁了,由不得郑老夫人心中焦躁,大周的贵女,谁家不是十四五岁便将亲事定了下来,挨得一两年准备嫁妆便可出阁了,可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儿真是不顺畅,首先是英国公府家落了她一脸灰,自己挑三拣四的总想给她寻一家公侯府第,一直没找到合适人家。好不容易豫王府有了点意思,可上次来了一回归真园就音信全无,拖到现在亲事还八字没一撇,这让郑老夫人心浮气躁,每日总是揪着郑大太爷唠叨:“不如咱们带了香莲去洛阳那边,试探试探豫王的态度。” 郑老太爷起先只觉尴尬,可对于郑老夫人给他两条路选择,他觉得宁可带着郑香莲去趟洛阳,这事儿恐怕要容易得多。郑老夫人给他另外一条路,是让他去好好整治七房那个香盈丫头,让她出了这口心头恶气。这两条路相比较,郑老太爷果断的选择了前者,与郑老夫人选了个黄道吉日,带着郑香莲与郑香枝一道来了荥阳。 “指不定豫王府看上的是香枝丫头,”郑大太爷一脸深思:“也给香枝丫头收拾整齐,添些首饰衣物,多去一个人,总多一分希望是不是?” 马车辘辘前行,洛阳的街道很宽,又是日暮时分,街头行人逐渐少了下来,丝毫感觉不到拥挤,不 分卷阅读279 分卷阅读28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0 多时便到了豫王府大门口。下得车来,见着那极为宽阔的大门,郑大太爷摸了摸胡须直点头:“果然是宗室风范,这大门的尺寸比咱们的要宽多了。” 身边郑老夫人却只眼馋的望着那明黄色的琉璃瓦:“你瞧瞧那琉璃瓦,咱们便是想用明黄都不行,还只能用浅碧与深碧两种颜色,若都是一色的明黄琉璃瓦,那该又有多气派!” 豫王府的门房见着来了几辆马车,心里知道该是荥阳郑氏的人来了,赶紧笑着迎了上来,招呼了管事婆子将他们领了进去:“王爷王妃正在等着呢,众位快些进去罢。” 听了门房这话,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全身都是劲儿,郑香莲与郑香枝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是惊讶,又有几分欢喜,看来说不准自己还真能住进这金碧辉煌的豪宅里边,以后说不定还能主理中馈做一府主母呢。 众人跟着管事婆子往前慢慢的走着,豫王府与郑氏大房相比,又不知豪奢了多少,众人不敢托大,只是目不斜视的跟着管事婆子徐徐走过潇潇竹林,分花拂柳的从小径传过,又在望不到边际般的抄手游廊上走了好一阵子,这才见着一扇极大的垂花门,垂花门旁边站着一排管事婆子与小丫头子,见了郑大太爷和郑老夫人皆行礼道:“王爷王妃正在正厅等着郑老爷与夫人呢,还请快些过去罢。” 见自己十分受礼遇,郑大太爷高兴得几乎要飘了起来,跟着管事妈妈又走了许久,总算是望见了绿树成荫里边的一角飞檐,檐角上边还吊着几个极大的黄铜铃铛,轻风一吹,正在不住的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 绕过那片绿树就见着朱砂色的围墙,院门也很开阔,门边站着几个下人,见管事婆子领了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一行人过来,扯着嗓子朝里边喊了起来:“郑老爷郑夫人到。”那声音悠悠扬扬的传了进去,与那飞檐上铃铛的回响交缠在一处,袅袅的在耳边回旋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遭闷棍迎头一击 正厅里灯火通明,四周立着的高高宫灯闪着银色的光芒,暖黄的光照得大堂里边亮晃晃的一片,坐在里边的人华衣锦服,云冠高高,仿若神仙中人。丫鬟婆子们捧着银盆银盏不住在穿梭,身上也是穿红着绿,衣料昂贵,瞧着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管事婆子引着一群人走到了中央,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领着郑香莲与郑香枝向豫王和豫王妃见礼,豫王清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快些请坐,酒席已经备好,就等郑老族长和老夫人过来了。” 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被带着坐到一个桌子后边,豫王府正厅的饭桌与旁家不同,都是小矮几,大家席地而坐,每张小几仅能坐两个人。丫鬟们摆上来的菜式都是精致的镶金小银盘盛着,摆在小几上,团团的一色发亮,衬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瞧着都赏心悦目。 郑大太爷笑着拿起玉箸,抬头往对面一看,脸上的笑容凝结起来,坐在正对面的是郑香盈与一位白衣少年,两人正笑微微的在望着他。 郑老夫人也注意到了对面的郑香盈,心中一咯噔,什么事儿遇着七房这个丫头便会不顺当,今日会不会也如此?她怎么会在这里,成为豫王府的座上宾?一个没父没母的丫头,她也配洋洋得意的坐在这里?郑夫人瞧着郑香盈,心中又气又恨,一双玉箸都快没有拿稳,差点掉到地上。 “郑老族长,这正厅里头坐的都是我的家人,也没有外人,既然来了我府上,自然要放开手脚,千万别讲客气,爱吃什么便多吃些。”豫王笑着了郑大太爷和郑老夫人一眼,说得含义深刻,听得郑大太爷和郑老夫人心中都是一惊。 正厅里坐的都是豫王的家人?那七房这个丫头是什么身份?两人瞄了瞄她身边的杨之恒,心中想着,难道这白衣少年是豫王的庶子,七房的丫头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定下了亲事?若她定在豫王府,哪里还轮得上郑香莲与郑香枝也嫁进来的?两人心中狐疑,又不敢开口相询,一直憋到了酒宴结束,真真是食不知味,那美酒美食硬是没有尝出一点味道来。 “两位似乎胃口不太好?吃得太少了些罢?”豫王瞧着两人那副神情,有些讶异:“这酒是你们荥阳那边出产的,顶顶有名的,我每次喝都觉得酒香甘冽,喝好几盏都觉得少。” 郑大太爷低头看了看那个小酒坛字,做的十分精巧,与旁的酒坛都有不同,做出了别致的造型,上边的标签署着“归真特产”几个字样,看得他好一阵烦躁,什么走到哪里都不能摆脱七房这丫头的影子呢。 “可能是偶感风寒,有些不舒爽,所以美酒也品不出味道来。”郑大太爷尴尬的笑了笑:“还请豫王恕罪。” “没事,没事,这谁又能控制得住自己身子没毛病?”豫王爽朗一笑:“兆安兆宁,玥湄香盈,你们带着两位郑小姐去园子里头走一走,我与你母亲陪着郑老族长与夫人说会子闲话。” 几个被点名的人站了起来,朝豫王与豫王妃行了一礼:“遵父王命。” 这句回答说得清清楚楚,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瞧着郑香盈从小几后边走出来,身旁跟着那白衣少年,朝郑香莲与郑香枝笑了笑:“郑小姐,走罢。” 七房的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了豫王的女儿?她只不过是一个被荥阳郑氏族谱除名的,怎么又招摇撞骗到洛阳来了?等着几个年轻男女的身影刚刚消失,郑大太爷便急不可耐的开口相询:“豫王殿下,郑某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郑老族长有什么话只管说。”豫王笑得十分和蔼亲切,看得郑大太爷信心大增,指不定是七房这香盈丫头耍了什么阴谋诡计将豫王给骗了,自己可得要好好提醒他才行。 “方才我仿佛见着我曾经的郑氏族人也在酒宴之间。”郑大太爷小心翼翼措辞着:“就想问问她究竟与豫王府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新收的义女。”豫王点了点头:“我十分欣赏她的兰质蕙心,只恨自己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聪明伶俐,因着索性将她收做义女。” 郑老夫人听了心中大恨,要说兰质蕙心,谁比得上她的香莲,偏偏豫王竟然便将那郑香盈收了做女儿,这样的好事怎么落不到自己的香莲丫头头上!“豫王殿下,这郑香盈惯会招摇撞骗,你可别被她的表象给蒙骗了。”郑老夫人恨恨的说了一声:“我们荥阳郑氏都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呢。” 豫王皱了皱眉,脸上有不虞的神色:“郑老夫人莫非在说本王昏聩,识人不清?” 这顶帽子扣下来,郑老夫人变了变脸色,哪里还敢再说话,只是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郑大太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开口,陪 分卷阅读280 分卷阅读28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1 着笑脸道:“豫王殿下,贱内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只是这郑香盈实在做得有些过了。” “我这两个月倒也听了不少荥阳郑氏的传闻。”豫王颇有兴趣的望着那两张老脸,心中有些厌恶,宫里那个郑德妃不愧是这两人亲生的女儿,三个人全是一个德行。荥阳郑氏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未僵,可郑氏这条百足虫,迟早要死得透,死得僵,现在尽管在朝堂上蹦跶,看他们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郑大太爷听着豫王这句话,心中一抖,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这豫王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看不上荥阳郑氏,为何还大费周章的请了他们来用饭?虽然心中有万千疑惑,可怎么敢来质问豫王?他只能屏声静气的听着豫王在慢悠悠的说:“我本来还想着要与贵府结个姻亲,可现儿荥阳郑氏外边的风评实在不佳,只能作罢了。” 这话就如剪刀一把戳着郑老夫人的心,她的手藏在衣袖中间,有些微微的发抖,脸上露出了一丝潮红,喉咙似乎被人扼紧,好半日喘不过气来:“豫王殿下,请问我们荥阳郑氏哪里又风评不佳了?我们家的孙女,个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又哪点不能堪为良配?” “这风评,难道还要我来说吗?”豫王笑了笑,闭嘴不语。看得郑大太爷和郑老夫人心中难受,似乎有猫爪在挠心一般,不知道他究竟还会有什么话要说。等了好一阵子,才听豫王慢条斯理道:“不如这样罢,我觉得你那大孙女儿倒也稳重懂事的模样,入府想必也不会行差踏错半步,如果你们郑家愿意……” “愿意,我们愿意。”郑老夫人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急急忙忙接过了话头。只见豫王笑了笑道:“老夫人且莫要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你们郑家愿意,那便抬了她进府给我那安儿做个贵妾罢。” “什么?”郑老夫人犹如从云端跌到了地上,直摔得鼻青脸肿,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贵妾?我们家香莲,只配做个贵妾?”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豫王,一脸悲愤:“虽说你贵为宗室亲王,可我们荥阳郑氏也不是这样可以被欺负的!” 郑大太爷有几分尴尬,在小几下伸出手捏住郑老夫人的手,这算什么欺负,香莲丫头现在做了贵妾,等着那大公子变成世子以后便能扶个侧妃之位,这有什么不好的,老五现在还只是个正三品的侍郎,难道香莲丫头还想要压过国公府那些小姐一头,抬进府里去做世子妃不成? “老夫人此言差矣,这怎么会是欺负郑氏?”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豫王妃开口了:“莫非我们家安儿就只能娶个三品侍郎的女儿做正妻?凭他的身份,娶公侯之女才是正理儿,一个小小的三品侍郎,有什么资格来起跳?若是郑老夫人不愿意,那便算了,最近郑氏宗族里边的那些事儿听得也多,还真怕旁人会说我们豫王府好歹都分不清楚!” 豫王妃气鼓鼓的望着郑老夫人,她的安儿可是天下最好的少年郎,一个荥阳郑氏家的女儿能给他做贵妾已经是额首称庆了,凭什么还要如此拿乔做致?她鼻子里边轻轻的哼了一声,自己出身陈国公府,家世显赫,若娶的儿媳妇只是这种出身,到看宗族聚会的时候,没由得让别人笑话。 郑大太爷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朝豫王与豫王妃笑得卑微:“豫王与王妃看得起郑家,这乃是郑家的大喜事。”手下用劲,按住了郑老夫人拼命在挣扎的手指,偏了偏头,严厉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脸来依旧是笑容灿烂:“只是这事儿我们也做不了主,得先修书去京城,让儿子拿主意。” 豫王点了点头:“这倒无妨,你们先自己去商量,想通了便送人进府便是。” 郑老夫人憋着一股子气听完这边的话,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恨不能快步出了这个正厅,早早儿回家里去才是正经。豫王与郑大太爷后来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之声,模模糊糊的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走出了正厅,郑老夫人长长的吐了口气,站在门口望了望姗姗而来的郑香莲与郑香枝,瓮声瓮气道:“老爷,你怎么能答应去商量?怎么着也该提出来咱们香莲丫头是要进府做正妻的。” 郑大太爷紧紧的闭着嘴没有说话,此时郑香莲与郑香枝已经走到了面前,郑香枝撅了撅嘴,愤愤不平道:“那个郑香盈怎么便如此得那豫王赏识,竟然收了她做义女!她有什么地方好?生得不够美,性子又那般古怪!” “在这里嘀咕什么?回府!”郑大太爷脸色铁青,瞧着站在那边碎碎念的郑香枝,只觉得自己的孙女怎么看怎么可厌,心中十分不畅快,背着手大步朝前边走了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夕阳如火携手归 “老爷,你怎么能也不吱一声儿?豫王府好大的口气,竟然要我们将香莲丫头送去做贵妾?她是荥阳郑氏的小姐,哪有去做贵妾的道理?”才坐进马车,郑老夫人便急急忙忙开口了,心中实在意气难平,只觉得那马车晃得实在厉害,似乎刚刚吃下的去的东西都要急急忙忙的往外边赶,胸口那边一阵阵儿的倒腾。 “你知道什么,还当真以为香莲丫头就了不得?咱们老五还只是个侍郎呢!你瞧瞧豫王妃,人家什么身份?陈国公府家的小姐!”郑大太爷气呼呼的说了一声,见郑老夫人脸色不大好,这才闷声道:“给老五去写封信,问他讨个主意,若是他同意,那便送了去豫王府,等着大公子封王以后一个侧妃是跑不了的。” 郑老夫人低着头没有吱声,郑大太爷赶着添了一句:“若是老五不同意,你便将眼界儿放低些,不拘什么三品四品的门第,咱们也替香莲丫头张罗着瞧瞧,即便是那年纪轻轻便升了五品六品的,也不能错过。” “五品六品!”郑老夫人吃惊得眼珠子都圆了:“我们香莲丫头什么时候便掉价到这地步了?这种人也要考虑?” “我知道香莲丫头是你心尖上的人,可她现在已经过了十七,还有英国公府那件事情摆在那里,你以为她还能嫁去什么好人家不成?”郑大太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可自己夫人却总是不愿意正视,这真让他觉得头疼。 “唔……”郑老夫人好容易才止住心中的不适感,认真想了想,郑大太爷说的也没错,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一双手搁在膝盖上,不住的摩挲着香云纱的衣料,最后僵硬着声音道:“那我回府就去给老五和他媳妇写封信说说这事儿。” 马车慢慢的往前走,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月色里,只有那微微的晚风吹得路边的树枝摇来晃去,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郑香盈在洛阳停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回了荥阳。回到归真园的 分卷阅读281 分卷阅读28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2 感觉真好,她站在园子中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口气都是甜的。寿伯站在大门那里,望着郑香盈身边的鲁妈妈只是笑,这么久没见着婆娘,可还真想她。园子里的下人们听说小姐回来了,一个个都凑了过来,见着杨之恒送了郑香盈回来,一个个脸上都有着会意的笑。 “你们笑什么笑,还不快来见过咱们小姐未来的姑爷!”方妈妈瞧着那些下人的神色,心中十分得意,指着杨之恒大声嚷嚷起来:“这位小杨公子已经去了鹤壁向小姐提亲,舅老爷已经答应下来,就等小姐及笄以后便可以成亲了。” 园子里的下人听了这喜讯都议论纷纷起来,一些新来的人拿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杨之恒,只觉这位少年公子玉树临风般站在那里,潇洒无俦,与自家姑娘真是天生一对。而认识杨之恒的已经吵吵嚷嚷的喊了起来:“姑娘,这样的大喜事,可要设宴庆祝才是!” 方妈妈急腾腾的迈步往厨房那边走:“少不得你们的,瞧你们这帮馋嘴的!” 郑香盈与杨之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笑容来,亲事终于定了下来,好像是石头落了地一般。“之恒,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现在喊起杨之恒的名字来已经是十分的顺口,郑香盈没有再有半点阻碍。 “好的,你带我去。”杨之恒心中就像吃了蜜糖一般,咧嘴笑着跟在郑香盈身后:“这东西是什么,很特别?” “是,很特别。”郑香盈吩咐禄伯套了马车送他们去了赤霞山。 经过这两年的开发,赤霞山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山上不再是杂乱无章,被郑香盈划出了好几个区域来,每个区域里都有自己主要种植的作物。杨之恒一边走一边夸赞:“我们家香盈真是能干,瞧这山头都被整得一幅画一般。” 这人真是换称呼换得勤密,前边忽然就多了一个定语,郑香盈侧脸望了望杨之恒,见他正在盯着自己不放,不由得红了红脸:“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啊。”杨之恒理直气壮的回答:“原来只能偷偷看你,现在你都成我媳妇了,自然要正大光明的看了。我媳妇可好看了,越看越想看,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眼睛。”他扭着脖子望着郑香盈只是傻笑,瞧得郑香盈好一阵郁闷,这杨之恒怎么越发的疯疯癫癫了。 正在想着,旁边小翠惊呼了一声:“杨公子,注意脚下,有狗屎!” 杨之恒“啊”了一声,一只脚还未落下去,另外一只脚急着提起来,立足未稳,直扑扑的就往前边倒了去。郑香盈唬了一跳,心里想着这下杨之恒可要摔跤了,就见杨之恒忽然飞身跃了起来,郑香盈一颗心才放下来,自嘲的想道,怎么便忘了杨之恒会武功这码子事情了。一颗心刚刚放下来,杨之恒已经飘然落下,就在她旁边不远处,朝她展颜一笑:“香盈,其实踩了狗屎也没事,我不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娶到你?这自然要合着这兆头。” 身后的小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郑香盈见着杨之恒头上顶了几片树叶,上头仿佛还粘着黄白的东西,心中暗道,狗屎没有踩上,鸟屎还是粘上了的。指了指杨之恒头顶:“你先将上边的叶子给拂掉罢。” 杨之恒见郑香盈主仆两人都面带笑颜,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笑什么,可还是很听话的将叶子掸了下来,走到郑香盈身边道:“咱们快些走罢,眼见着这天色便要晚了。” 跟着郑香盈走到了一处园地,见地面上一层绿油油的叶子,那藤蔓爬得到处都是。树叶间没有花朵,也没有果实,只是一味沉沉的绿。杨之恒有些奇怪,指着那树叶道:“这是什么?” 郑香盈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喊了几个下人拿铲子过来,郑香盈弯腰下来,拿着铲子细心的挖了一铲子,慢慢的抖了抖土,里边便露出来一快黄褐色的表皮。众人都围了过来:“姑娘,这到底是什么?你交代我们等你回来再挖,我们便没有动手,就等姑娘回来呢。” 这土豆一年可以种两季,二三月的时候种下去的春薯,六七月便能收获,秋薯八月播种,十月底十一月都能收。土豆可是好东西,在大旱时节农作物减产的时候它也一样能活下去,这可是能救命的粮食。 杨之恒送来的种薯不多,她今年没打算大批种植,还想着培植两季,看看能不能培养出优质品种来,这样再拿来大规模种植。她观察着荥阳这个地方气候适宜,若是能将土豆弄出好品种来,大量推广,也是一件有利民生的事儿。 大家平心静气的瞧着郑香盈从土里刨出了一堆圆溜溜的东西来,郑香盈吩咐小翠拿了去小棚子那边洗干净送过来:“这种东西叫土豆。” “土豆?”众人回了一句,又立即释然:“土里的豆子?这名字可真合适。” “这东西不挑土地,也不用细心照顾打理,产量却很高。”郑香盈拿着那几个土豆在手中转了转,轻轻刮去它的表皮,土豆白生生的肉便露在了外边:“它能用来做菜,饥荒的时候还能填饱肚子,饱的时候还可以做小吃。” “能做粮食?”旁边的下人们都有几分不相信:“这个疙瘩不是水稻小麦,如何做粮食?” “饥荒的时候,什么东西不能吃?更何况这个能填肚子,味道又好。”郑香盈直起身来看了看这片土豆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今年还种一季土豆,我看看这两季里边能不能培养出优质的杂交品种来,到时候明年春天咱们就多开几个园子种土豆。” 下人们听了郑香盈的话直点头,大家都佩服自己姑娘真是能干:“姑娘,咱们都照你说的去做,有什么事情你只管交代。” 郑香盈教他们怎么样挖土豆,轻轻下锄头,不能太用力,先将根茎部分的土给松了,然后深入挑起,抓住主杆一拉,那土豆便能随之被带出来。挖的时候要尽量顺着根茎挖,不要将土豆挖残了,否则不仅会流失营养,也不方便储存。下人们听了郑香盈的指点以后都拿了锄头开始弯腰挖了起来,一个个十分认真,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滴落在土豆叶子上,被西下的夕阳照着闪闪的亮。 “香盈,这土豆真有这样神奇?”杨之恒双眼也闪出了光彩:“若是遇着灾年,这可不成了救命的东西了?” “是。”郑香盈点了点头,望着那片土豆田,心中也是感叹:“之恒,你可立了一大功,等我将这优良品种培植出来,到时候天下百姓又多了一份新口粮了。” “味道如何?”杨之恒低头看了看郑香盈手中握着的那个土豆,心中好奇,从她手里拿过来就想要咬,郑香盈一把夺了过来:“真嘴馋,回去我亲自做个菜给你吃。” “真的?”杨之恒的眼睛一亮,高兴得几乎要蹦了起来:“香盈,你还 分卷阅读282 分卷阅读28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3 会做饭菜?我真是有福气,娶了个这样贤惠十八般武艺都精通的媳妇!” 瞧着他那得意劲儿,郑香盈微微一笑,让小翠捡了一篮子土豆出来带着回了归真园。一迈进厨房,杨之恒便找到方妈妈嘿嘿的笑:“妈妈,今日你要让让。” 方妈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小杨公子,你说什么?” “香盈要亲自给我做菜吃,今日你要把这灶台让出来。”杨之恒得意的在方妈妈身边窜来窜去:“妈妈,要我帮你收拾什么?香盈过来,总得把这地方弄得干净些才是。” ☆、第88章 十万护膝到边关 厨房已经比原来要扩建了一倍有余,里边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锅碗也擦得亮蹭蹭的,闪闪的发着光。郑香盈踏入厨房的时候,就见杨之恒正拿着抹布正在认真的擦着灶台,额头上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小杨公子,够了,都擦得这么亮堂了,一点灰都没有呢。”方妈妈拿着扇子在杨之恒后边给他扇风:“厨房里边这么热,你还是快些出去罢。” 杨之恒直起身来,回头见着郑香盈正站在门口笑,奔着走上前去,讨好卖乖的笑着:“香盈,你瞧瞧,这灶台被我弄干净了,就不会让你沾到灰了。” 小翠笑着抖了抖手中的一件衣裳:“杨公子,我们家姑娘早有准备,这围裙就是我们家姑娘平常下厨房用的。”她替郑香盈将围裙穿上,杨之恒不由得傻了眼,郑香盈身上的那衣裳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怪模怪样。 “怎么?你觉得我穿着不合适?”郑香盈微微一笑,看着杨之恒长大嘴巴站在那里便觉格外可乐:“是不是很怪?” “不怪,不怪,很美,我们家香盈穿什么都美。”杨之恒哈哈笑了起来,转身从方妈妈手里将扇子夺了过来,朝郑香盈扇了两下:“香盈,你炒菜辛苦,我也来替你分担些。我站在你身后打扇子,这厨房里委实太热了些。” 方妈妈听着这两人说得旁若无人,甜得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拉了拉小翠的手呶呶嘴儿:“咱们去那边看看蒸笼。”郑香盈听了脸上微微一红:“妈妈,你且到这里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下回你也就知道了。” 郑香盈今晚想做醋溜土豆丝给杨之恒尝尝,前世他会做不少有关于土豆的菜肴,甚至还学了做土豆泥炸薯条这些,现在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飞快的将土豆削皮,拿了土豆在手里嗖嗖的开始刨丝,一条条雪白带着些微黄的细条慢慢的在砧板上堆了起来,杨之恒瞧着郑香盈手动得飞快,睁圆了眼睛:“香盈,你真是太厉害了!” 郑香盈也不搭理他的赞美,只是开始着手做菜,她炒菜的动作非常熟稔,不由得让杨之恒崇拜得五体投地,不住的给她扇着风,一边流水般赞美郑香盈的精湛厨艺。没过多久,一盘醋溜土豆丝便出锅了,杨之恒急不可耐的拿了筷子试了试味道:“好吃,好吃,真是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一连声的赞了不知道多少个“好吃”,杨之恒才将话停住,抱住那盘子醋溜土豆丝嘿嘿的笑:“这是香盈做给我的,你们都没份儿。” 方妈妈伸手将杨之恒拨开了些:“小杨公子,你拿了去吃独食罢,我来照着姑娘方才的法子再炒一盘出来便是。” 杨之恒点着头十分得意,抱了盘子拉了郑香盈便往外走:“我今晚就只吃这土豆丝便够了。” 郑香盈瞧着身边这单纯得如一块水晶般的少年,心中感慨,这世间的事儿真是说不准,前世她二十多年也没遇着一个能让她动感情的,而这世却轻而易举便遇到了自己中意的人,这可真是姻缘天注定。 杨之恒在归真园只住了一晚便走了,此时已快到八月,正是西北边塞准备对付北狄人的时候,他不敢在外久留。郑香盈将他送到门口,见他骑着那匹白马飞快的远去,心中十分不舍,可也没有办法,只希望这日子快些过去,等着及笄以后便会在一起了。 归真园的秋天就如那远处的红枫一般,暖得让人心醉。秋日一到便是那收获的季节,赤霞山与归真园到处都是瓜果飘香,树上红红黄黄的一片,树枝都被沉甸甸的果子给压得几乎要弯到地上,孩子们在山间园地里边呼喊着奔跑过去,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林间,就如快乐的鸟鸣。 郑香盈很是满意,园中山上的树都又长大了些,今年的秋天,光是靠着卖各色水果她便挣了差不多十万两银子,与去年相比,多赚了三成。去年郑香盈本来想大举卖糖炒板栗,可因着板栗树还大部分没有嫁接好,果实味道没有改良,今年嫁接的板栗都挂果了,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她将糖炒板栗的法子向方妈妈说了一下,方妈妈与众位厨娘经过不断实践和改良,终于炒出了味道香甜的野生板栗。研发成功以后,郑香盈在悠然农家香门口设了两个外卖糖炒板栗的窗口,那原本不打眼的野生板栗,现在一跃成为了荥阳洛阳那些富贵人家桌子上必不可少的零食,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姑娘。”正在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数,鲁妈妈的脸在门口露了下:“咱们要不要给小杨公子捎几件寒衣过去?都说今年的冬天会很冷呐。” “做寒衣?”郑香盈一愣,这倒是个好主意,西北寒地,气候比荥阳这边要冷得多,自己给杨之恒做几件寒衣过去也能让他穿着暖身子。瞧了鲁妈妈一眼,郑香盈心中十分感激,自己一心只想着挣钱,竟然将杨之恒的冷暖给忘到一旁,亏得鲁妈妈心细如发,这些小事都替自己想周全了。 第二日便请了沈记成衣铺子的人过来给园子里的下人们做冬衣,找了个体格与杨之恒差不多的来,让那伙计量好尺寸:“这个尺寸另外做几套式样好些的。” 那下人有几分不解,站在那里摸着头看了看郑香盈,显得一副很迷茫的样子,鲁妈妈瞧着他模样笑了笑:“还以为给你做不成?”那人这才醒悟过来,脸上一红,向郑香盈行了一礼便匆匆的走了出去,自己可真傻,不还有个在西北打仗的姑爷嘛! 郑香盈嘱咐沈记先将杨之恒的衣裳赶制了出来,不要拍费钱,厚厚的垫上蚕丝,衣料也是选的顶顶好的,摸上去厚实可拿到手里又觉轻软。听说边关风大,想着杨之恒经常要骑马,郑香盈索性给他加了两套护膝,大周还没有这东西,沈记的伙计听了好半日才将郑香盈的意思弄明白,连连点头:“郑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照着你说的做好的。” 衣裳与护膝做好以后,郑香盈便让鲁妈妈去驿站寄了去,鲁妈妈担心杨之恒的身子,寄的是加急件,约莫把八九日便能到玉泉关。“这下小杨公子可不会觉得冷了。”鲁妈妈从驿站回来便是一脸的 分卷阅读283 分卷阅读28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4 笑:“西北那边的天气,可真不是常人能捱得过的。” 杨之恒的回信来得很快:“衣裳很是暖和,穿着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了。你那护膝真是好用,绑在小腿上,膝盖与腿都不冷了,大将军还在问是在哪里做的,他瞧着眼热,似乎也想要家人去买呢。我和他说,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亲手给我做的,他听了直叹气,说你这媳妇怎么就这般心灵手巧。” 郑香盈拿着那信看了两遍,微微一笑,杨之恒还真将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这护膝可不是她做的,只是她想了这个主意而已。杨之恒今年又立了军功,只是大将军说提拔得太快也不好,所以只给他报请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官职,还加了一个宣武将军的武将散阶。 “呀呀呀,姑爷升了将军!”方妈妈鲁妈妈两人端着小杌子坐在旁边正在说闲话,听着郑香盈念出了这句话,两人都眉飞色舞起来,方妈妈拍了拍大腿,眼中全是兴奋的神色:“咱们家姑娘即便不要那豫王认什么义女,靠着姑爷也能得封诰了。” “可不是,那义女什么的头衔都是虚的,姑爷给挣的诰命才是实实在在的呢。”鲁妈妈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处,心中直为郑香盈高兴:“咱们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郑香盈拿着信看了两遍,心中忽然起了个主意,这护膝不值钱,做一般的棉布材料,一副护膝不过三、四钱银子,自己干脆不如赶制十万副护膝送去杨之恒所在的军营。 十万副护膝算起来得要三、四万两银子,瞧着数目虽大,但郑香盈却不心疼,现在归真园赤霞山随随便便一个月的收成就差不多有这个数,她这个可是投资。这护膝送过去,对于杨之恒的意义不同寻常,别说大将军看重,便是那西北军营里的将士们自然也感激。那些想着歪门邪路要升官的,有时十万二十万两的送上去还没个声响,自己只花几万两便能替杨之恒博个好名声,在上司心中增加些分量,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处,郑香盈将荥阳十多家成衣铺子都找了过来,将自己想做护膝的意图和他们说了一番:“我这个不求精巧,只求结实耐用,我允许你们赚些银子,可赚的银子也必须在合理范围之内。这个看着量大,但若是流水线制作,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们一起合作,也不过大半个月便做成了。” 先制板,将护膝的样子裁出来,然后只需缝上几根带子便够了。郑香盈给十几家成衣铺子开了个价格:“我允许你们赚五一之数,那就是说,你们可以赚到六千两银子,可质量你们一定要保证,不能敷衍了事,而且时间也要紧着些,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总得在年关之前送去边关。” 成衣铺子的掌柜们纷纷点头应允下来:“郑小姐,你便放下罢,这些护膝是给边关将士们用的,我们绝不会偷工减料,郑小姐如此忧国忧民,为边关将士费心费力,我们又岂能做出那种偷工减料的事儿来?保证在一个月内将这批护膝赶制出来。” 郑香盈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主要的目的可还不是忧国忧民,她只是在替杨之恒铺路,一想到此处,不免有几分微微的羞惭,脸也偷偷的红了几分。 第一百九十八章十万护膝到边关 十二月的天气很是寒冷,清早起来,放眼望了过去,小径上的草地上结着成片的白霜,瞧着白茫茫的一片。郑香盈站在门口瞧着那愈去愈远的车队,心中很是感概,这大周的交通运输实在不发达,放在前世,快递物流似乎长了翅膀一般,全国各地到处跑也就几天光景,可方才那行商却说至少也得二十天才能送到那边。 不管怎么样,二十日能到便好,总能赶着在过年之前将护膝送到军中。寒冬腊月天气本来便已经没有什么车队跑商了,也是郑香盈运气好,有一家西北来的行商因着一些皮货没有卖完,还滞留在荥阳,郑香盈得了这个信儿将他找了过来,请他晚回去两日,等着这护膝做出来再动身。 那行商听着还能带一笔回头生意,心中自然愿意,谈妥了价格,等着护膝全部到位,便赶了车子上路。本来那护膝该是十二月五号才能完工,绣娘们得知是给边关将士用的,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的在十一月底便做好了,十二月初一,那行商便装了货,带着人手浩浩荡荡的往西北出发了。 西北边塞一片宁静,朔风烈烈的吹着劲草,虽然被吹得倒伏在地面上,可只要那风一停,劲草又挺直了身子,萧萧的对上了灰暗的天空。大将军带着一群副将骑着马在巡视军营,瞧着这寒风劲草,不由得有所感叹,将马鞭指了指那片草地:“这人便要同这劲草一般,百折不挠。” 杨之恒跟在大将军身边,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遇着困难也不能退缩,必须迎难而上。”在军营历练了两年,他已经脱去了青涩少年的底子,眉眼已经长开了不少,剑眉高挑,星目灼灼。大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杨之恒,心中很是满意,本以为这个拿着豫王荐书过来的少年是个纨绔子弟,可没想到竟然是一块璞玉,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品行良好,在军营里很得将士们的好评。 见着杨之恒十分优秀,大将军本来还想着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以后再好生提拔,没想到今年夏天他便急急忙忙的跑回去订亲了,也不知道定下的是谁家小姐。毕竟这货好便是抢手,大将军微微喟叹了一声,也是自己没有早说,怪不得别人。 “大将军!”寒风雾影里跑过来一个人,奔到大将军面前行了一礼:“大将军,外边来了一支车队,那领头的自称是受人之托给边关将士送护膝的。” “为边关将士送护膝?”大将军的眼睛落到了杨之恒双腿上头,那里紧紧密密的裹着一层皮毛,里边塞着蚕丝,十分暖和。“之恒,这事和你有关否?” 杨之恒骄傲的笑了笑道:“回大将军话,之恒未过门的妻子命人赶制了十万套护膝,特地赶着在年关前送过来的,她说只希望我大周将士穿了这护膝能让腿上少受些寒冷。” “十万副?”大将军惊讶的看了杨之恒一眼:“你那未婚妻子是哪家贵女,竟然这般大手笔?” “回大将军,她现在的身份乃是豫王义女。”杨之恒没有将荥阳郑氏搬出来,可郑香盈总要有个名头安着,幸得豫王上回说收她为义女,以后说起来香盈也算是有父有母了。 “难怪如此手笔。”大将军点了点头,朝那报信来的人一挥手:“让那车队进来!”原来杨之恒身份真不比寻常,豫王早就看中了他,怪不得这般热络的给他写荐书,自己幸得没有提起女儿的亲事,否则会让女儿落个尴尬的境地,虽说自己是镇西大将军,可与豫王去比又算不上什么,女儿自然也不能 分卷阅读284 分卷阅读28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5 与豫王府的小姐相提并论了。 十万双护膝进了库房,大将军吩咐各营安排人手前来认领。那押车过来的行商捧了一堆东西来找杨之恒:“这是郑小姐托我送过来的。” 杨之恒喜孜孜打开那一包东西看了看,里边琳琅满目,什么东西都有,其中还有两双长毛护膝。“这是给大将军的,你自己拿着去给他。”郑香盈在信中殷殷嘱托,大将军用的自然不能跟寻常将士的一样,怎么着也该要上档次一些,索性放在杨之恒包里,让他自己去送。 大将军接到杨之恒转来的护膝,心中更是感叹,这位豫王府的小姐真是心思缜密,想得恁般周到。望着如青松般站在面前的杨之恒,大将军点了点头:“替我感谢她的盛情,以后你们成亲一定要告诉我,我得来送份回礼才行。” “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这只是她的一份小小心意罢了,不值一提。”杨之恒行了一礼,掀开帘幕大步走了出去,大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但心中却道,这杨之恒瞧着便是气度不凡,又有豫王府的助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夜色一点点的深了,清冷的月色照着那明黄的琉璃瓦,一点点更漏之声,滴滴答答,有如打在人的心头。未央宫里头宫灯明亮,陈皇后坐在大殿的椅子上,身上传着白色的狐裘,凤目微张:“郑德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人匍匐在地上,头没有抬起,声音尖细:“回娘娘话,这段时间郑德妃与自己的亲族联络甚多,而郑家亲族也有动静,一切都写在这密报里边。” “哦?联系甚多?”陈皇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茸茸的狐狸毛在她脸庞边上不住的颤动,衬得那双眼睛更显狭长,眼神也更是凌厉:“这看守宫门的都在做什么呢?任凭着她的人一马平川不成?” “这还不是娘娘交代过的?”匍匐在地上的那人讨好的抬起脸来,谄媚的笑着:“娘娘不是说要让郑德妃的人出去,我们才能更好的掌握动向?” “算你还是有几分记性。”陈皇后点了点头:“做得不错,赏。” 身边的掌事姑姑走上前来,将一个东西塞在那人手中,那人得了赏钱,朝陈皇后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的垂着手弓着背退了出去。陈皇后望了望那人,将手中的一份密报展开,慢慢的看了下去,那密报有很长,几乎将郑德妃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最近她与宫里哪些人走得比较近,送了些什么东西,与郑氏亲族有多少次联系,每次见面地点、时间,见面以后郑氏亲族的动静,分门别类,看得十分流畅。 “这郑德妃可真是自不量力。”站在一旁的惠心姑姑恨恨道:“她又如何能与娘娘分庭抗礼,可偏偏还要汲汲营营,也不怕到时候落个不好的下场。” “她想做,便让她去做罢,这条路是她自己找的,到时候可别怨恨我。”陈皇后将密报放到一旁,脸上有一丝嘲讽的神色:“她可真是狠得下心,竟然是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要利用起来了?暗地里支持着楚王,明面上却将侄女送去豫王府给那许兆安做贵妾,这难道是想要迷惑旁人不成?再说了,给许兆安做了贵妾又有什么用处?未必那许兆安还能封世子做王爷不成?她们郑家,现在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京城那边回信了。”郑大太爷将一封信笺交给了郑老夫人:“你自己瞧瞧。” 郑老夫人将那信笺抽了出来,仔细的看着上头的每一个字,忽然间手便抖了起来:“要香莲丫头去做贵妾?老五也舍得?为何……为何……”说到后边,忽然便哽咽了,她亲手拉扯大的孙女儿,捧在手掌心里头宠了十多年,却结果要去给人做贵妾,真是让她想不透。 “宫里头的娘娘和老五都是这个意思,他们也算是考虑周全。皇上身子一日比一日糟糕,总得有要站队的时候,咱们郑家现在明里没有站在任何一边,可暗地里却是支持楚王的,香莲丫头送去豫王府,一方面可以迷惑旁人,一方面多多少少也能打探些消息来。”郑大太爷有几分不耐烦:“你总是千方百计的在为她着想,可她身为郑氏的小姐,便该为郑氏做些事儿,好饭好食的养了她这么多年,也该报答了。再说了,去豫王府做贵妾又有什么不好,等着她升侧妃的时候你便会笑了。” 郑老夫人愣愣的坐在那里,眼中还有些犹豫,郑大太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就这样定下来了,你先去想想该陪嫁些什么过去。”提到陪嫁,郑大太爷忽然间又停顿下来,有几分为难:“这个做贵妾,是个什么规矩,你自己去拿主意罢,郑氏还没这个先例。” 瞧着郑大太爷匆匆迈出去的步子,郑老夫人只是呆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邀月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声不吭的替她按着肩膀,身后两个贴身妈妈也愁眉苦脸的互相对望着,十五小姐可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没想到竟要沦落去做贵妾,实在让人想不烂。 “去将十五小姐喊过来罢。”好一阵子,郑老夫人才幽幽的开口了,那声音里边透着一种萧索,又有浓浓的无奈。 “是。”邀月应了一声,低头朝外边走了去。大堂上,一屋子寂静,唯有那暖炉里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偶尔溅出几个红色的星子,发出细微的毕毕剥剥的响声。 第一百九十九章新春姐妹求救兵 郑香盈醒来的时候,屋子外头有着细碎的说话声,她侧耳一听,是几个小孩子正在她门口等着她起床:“阿爹说了,要早些来和小姐拜年,要恭喜她年年发大财!” “我阿娘说,要我恭祝小姐和姑爷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不服气:“小姐赚钱那可是想怎么赚便怎么赚,哪还用得着我们恭喜!” “那小姐与杨公子两人不一直都是恩恩爱爱的?也不用你来恭祝啊!”那小男孩倒是口齿伶俐,飞快的捉着那小姑娘的话回驳她。 “哼,最重要的是后边这一句,要恭祝小姐与姑爷白头偕老!白头偕老不容易,你懂吗?”小姑娘似乎在教训着那个小男孩,引得旁边一群男孩子都起哄:“你懂?就你懂?” “你们别把小姐吵醒了!”小翠的声音夹杂着笑意在外头清脆的响起,郑香盈翻了个身,将手枕在了头下,忽然间有些呆滞,怔怔的望着那窗外外边白亮亮的一线天空。白头偕老,这可真是不容易,在前世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这男尊女卑的大周朝?可是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朝这个美好的愿望奔了去,她相信杨之恒,也相信自己。 在床上扭了扭身子,郑香盈最后决定起床,扬声让小翠将水送进来,刚刚一开门,门外边一群孩子便跪了下来朝她不住的磕头,嘴里说着吉利话儿,十分热闹。郑香盈 分卷阅读285 分卷阅读28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6 将准备好的小荷包每人发了一个,那群小孩拿着荷包喜笑颜开的跑开了,门口顿时又冷清了起来。 “姑娘,他们都等了好一会子了,一大早便坐在这里呢。”小翠笑着一抿嘴:“昨晚得了荷包儿,知道今日早上还有,那王阿大都一整晚没合眼睛。” 郑香盈听了也是笑,这王阿大憨头憨脑,远远不及他弟弟聪明,可做事十分踏实,自己吩咐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偷工减料,将来可以培养这孩子做个库房保管人员,郑香盈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姑娘,今年咱们可算是痛痛快快过了个年。”小翠慢悠悠的开始给郑香盈梳妆,脸上喜气洋洋:“往年都要去看大少爷那张臭脸,今年总算不用见着他了。” 郑远山得了大房的支持,在七房一人独大,郑香林等人都不敢与他呛声,即便是郑远帆,现在也被他吃得死死的,看见他就只会躲。孝期一过,郑远山便提了东西巴巴结结的去了大房那边,郑大太爷心中虽然还是有芥蒂,可这七房毕竟还在族里,他不能不管,况且郑远山素日里很是听话,于是暂时压着不快,和颜悦色勉励了几句,郑远山自觉郑大太爷青眼有加,欢喜得一颠一点颠的跑回去了,在七房更是趾高气扬。 过年前夕,郑香盈派人送了些年礼过去,虽然她已经出族,可毕竟还得维持最起码的礼数,但郑远山却吩咐门房将她派去的人拦住不让进门:“都不是郑氏的人了,何必还再抬着筐子篓子的来往,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亲戚呢。再说了,若是被人报去大太爷耳朵里,自然会说我阳奉阳违,这是想要害我不成?” 下人听了气得不行,将那些东西又带着回来了,郑香盈听了点头道:“果然进益了,说出的话来还头头是道!”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后就等郑香林姐们几人来归真园再给她们单独塞些东西也就是了。 不知道今日郑香林她们还会不会来,郑香盈站起身来望了望外头,天空里飘着细碎的雪花末子,天气十分寒冷,园子里头一眼望过去白皑皑的一片,雪地上有几行脚印,那是王阿大那群孩子留下来的,现儿肯定在外边支网捕麻雀了。 “姑娘,老宅子那边来人了。”鲁妈妈急急忙忙走了过来,现在喊郑香林她们也不再好称呼大小姐三小姐,索性全部改成了老宅子那边,笼统称呼下。 门帘儿一晃,郑香林带着几个人从偏厅门口走了进来,郑香盈瞧了瞧那几人,大吃了一惊,杜姨娘也过来了,手里还抱着郑远寒。一群人身上穿着的衣裳瞧着都不是新衣裳,只是七分新,郑香芳的衣袖还短了一介,露出了一段雪白的手腕儿。 “姨娘怎么也过来了?这么天寒地冻的,小心将远寒给冻坏了。”郑香盈赶紧让金锁她们将郑远寒接过手,又命人向暖炉里添了些银霜炭:“姨娘坐过些,到暖炉边上身子就不冷了。”瞧了瞧郑香林,郑香盈实在觉得奇怪:“大姐姐你们去年都没添冬衣?” 郑香林听了这话,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香盈,你还能喊我一声大姐姐,让我心里头实在高兴。莫说添冬衣了,现儿我们连像样的饭食都吃不上了。” 郑香盈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不是每个月有一千两的银子开销?如何会吃不上像样的饭食?怎么着也该算是宽裕的,虽然不能比上,比下还是有余罢。”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嘴快,郑香林还没说出原委,两人早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全抖了出来。那郑远山嫌弃郑香林打理中馈每个月没有攒多少银子下来,索性将那打理中馈的权利都收到了自己手里,他孝期满了去族学念书,没有时间再管,便将事儿交给了王姨娘管,不再过郑香林的手:“大妹妹心太软,银子都被那些奴婢们中间赚了去,姨娘老辣,还是你来掌柄罢。” 王姨娘得了这个权,一心一意的为郑远山打算了起来,心里想着他飞快就要到十六岁,到时候娶媳妇要银子,去下场科考也要银子,心中只是着急,竟然慢慢的手越来越紧,去年冬季没有裁衣裳:“每年有穿不完的衣裳,每年还要裁,那不是浪费?”整个老宅就只给郑远山与郑远帆两兄弟做了几套冬衣,连郑远寒都没有做:“捡着他哥哥的穿便是了,暖和又好穿。” 郑远帆留下来的衣裳实在太大,杜姨娘无奈,只能当了自己一支钗子,去买了些布来,与丫鬟婆子们一起动手来给郑远寒裁了几套冬衣,被王姨娘瞧见了,在东院又指桑骂槐的骂了好半日,大抵说家里出了内贼,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银子了,还将人打扮得一身华贵。“再打扮也就这底子,没福气的便无福消受!”王姨娘隔着墙壁骂得唾沫横飞,听得杜姨娘眼泪涟涟。咬了咬牙,今日便同着郑香芳姐妹一道出来到归真园这边来了。 郑香盈听了这些话也很是无奈,现儿她不是七房嫡出的小姐,自然更没有权力去管老宅子里边那档子污糟事儿,只是瞧着郑香林等一群人坐在那里,面色愁苦,又忍不下心来不管她们。吩咐小翠去拿了荷包来发给几个弟弟妹妹,又将那些节礼都拿了出来送到她们手中:“那郑远山也真是奇怪,他这回倒是有骨气,把我的节礼给退回来了。” “香盈,我们不是来讨节礼的,我们只是想要你替我们想个法子,这样下去可不行。”郑香林的眉毛耷拉成了倒八字,坐在那里无精打采:“若是再这么下去,三弟弟恐怕连饱饭都没得吃了。” “大姐姐,你先别着急。”郑香盈微微一笑:“我总归得帮你们想个主意才是,先喝茶,吃些东西罢。” 郑香芳与郑香芬见郑香盈答应想法子,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盘子里抓了些零嘴,走到金锁那边,拿着那桂花糖糕儿在他嘴边滑了滑,郑远寒咂吧了下嘴巴,舔到了甜味很是高兴,一个劲的朝郑香芳挥舞着手便要扑了过来。郑香芳笑嘻嘻的将郑远寒抱到郑香盈身边:“二姐姐,你看看,弟弟的脑袋真圆。” 郑香盈逗弄了郑远寒几下,见郑香林还在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而且要看你们敢不敢去做。” “是什么法子?”郑香林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般,眼睛一亮:“只要能将这情况改变过来,我都愿意去试一试。” “你们可以去外边放出风声,若七房再是王姨娘主理中馈,让家里人吃不饱穿不暖,那你们便要去知府衙门告状,你们那位大伯祖父不是最最要面子的?他哪里还敢让你们去衙门那边揭郑氏的短处?听到了这风声,自然会要来七房将这事情处理一番。”郑香盈想来想去,也只能利用郑大太爷还在乎所谓的名声这一点来打主意了。 分卷阅读286 分卷阅读28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7 “二姐姐这个主意好!”郑香芳听了直点头:“都不用放出风声,等到初八我们就直接去知府衙门告状,也让那郑远山尝尝苦处!” 郑香林有几分犹豫,毕竟郑远山是她亲哥哥,王姨娘是她的亲生母亲,咬了咬嘴唇,她低头道:“还是先在族里解决罢,这事儿关乎郑氏名声,咱们先别闹去外边。” “大小姐说的对。”杜姨娘也点头应和,无论如何郑香林对西院不错,怎么着也该顾及她几分面子,别把事情弄得太僵。“香芳,你还是郑氏的小姐呢,郑氏名声坏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这事情只要大太爷能过来主持公道那就够了。” 郑香芳见姨娘都支持郑香林,也没有再出言反对,坐在那里皱了皱眉头:“咱们怎么才能放出风声呢?大房那边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倒好办,既然王姨娘这般抠门,自然会得罪一些管事妈妈,各房下人之间多有联系,由他们去抱怨便是了。”郑香盈笑着望了望郑香林:“大姐姐,我倒忘记了一件事情,我还没恭喜你终于脱了那苦海了呢。” 郑香林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润:“真是奇怪,那王知州怎么便自己来退亲了。”原来总以为自己这辈子便要完了,竟然要嫁一个这样的人,还大着胆子与郑香盈计划了要逃婚,没想到这事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王知州遣了媒人将她的庚帖退了回来,说经过占卜,他们两人八字不合,乃是大凶之兆,这亲是结不成了。 郑远山得了这信儿气得直跳脚,差点将那庚帖摔到郑香林脸上:“你这个没福气的,还要装模作样的寻短见,人家都看不上你!” 郑香林咬着牙不出声,等着郑远山一走便将那庚帖捡了起来,痛痛快快的撕了个粉碎,心中实在是痛快,现儿听着郑香盈提起这事,自然心知肚明,其中应该有郑香盈的功劳。“多谢二妹妹了,只是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 “也别谢我,这是咱们舅舅出了手。”郑香盈笑着拉住郑香林的手,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咱们舅舅还说了,以后你的亲事他可要替你把关的,你便放下罢。” “啊?”郑香林有几分吃惊,心中既是欢喜又是难过。郑香盈说的舅舅,自然便是指郑夫人的两位哥哥,早半年听说郑香盈去了鹤壁,定然是央求了那位知州舅舅替她想了法子才将王知州的亲事给推脱了。可这位舅舅竟然还要替自己选亲事,那位杨弓子的身份低贱,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睛,自己不是再也没有了和他在一起的希望? 郑香盈见郑香林悲喜交加的模样,脑子转了转,便知道了原委,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郑香林还在执迷不悟,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呢。 ☆、第8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天空里的乌云慢慢的散开了些,天色逐渐转成了明快的蓝色,寒冷的冬日逐渐过去了,路边的树枝上又发出了新芽,又一个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眼中有色彩纷呈。耳里全是鸟儿清脆的鸣叫。 今年开春便有个好兆头,归真园旁边的田庄主人周大户自己寻了过来,问郑香盈想不想买他的田庄。周大户的田庄便是在归真园与赤霞山之间的那一大块,郑香盈一直在想着要将它买下来,只是自己若是先开口,对方定然会拿捏着价格不放,等着他上门来说,价格可是由自己说了算。 周大户是个勤恳人,只可惜教子无方,他与夫人娇纵了几个儿子,个个都是吃喝嫖赌数第一的角色,家中的家产虽然丰厚,可也禁不得有几只老虎张大嘴巴要吃要喝。最近手头十分紧,周大户想来想去,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城北这田庄卖掉罢,那田庄不算太大,每年产出也不多,派去田庄的管事总说没有什么进账,既然如此劳心费力又得不到回报,他也就对这田庄没了兴趣。 可这田庄要想找个合适的买家也不容易,荥阳这边富户虽然多,可要一次拿一大笔银子出来买田庄的也不会太多,毕竟这田庄不是来钱多的,靠着租户交来的粮食又能赚多少?周大户考虑了很久,才想着先去问问隔壁归真园主人。他见郑香盈似乎对于种花养草很感兴趣,指不定她也会喜欢种田。 郑香盈听着周大户说了来意,心中窃喜,脸上却也不露半分,与周大户谈了好一阵子,才微微点头道:“周老爷实在是有难处,我这个做邻居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还请周老爷说个价格,我若是觉得合适,手头又刚刚好有这么多银子,那咱们便可成交。” 周大户见郑香盈说得爽利,心中也有几分欢喜,将一只手伸出来,张开了五个手指头:“就这个数罢。” “五万?”郑香盈挑了挑眉,这数目是她两年前便估算了的,此时周大户伸出手来她也不觉惊讶,只是暗自点头,这周大户是诚心想要卖庄子的,没有漫天要价。 周大户点了点头:“五万两银子,包括田庄和那边的三处大池塘,若是郑小姐觉得这价格可以,咱们便去知府衙门那边过田契。” “这是个公道价格,我买。”郑香盈点了点头:“咱们这就去知府衙门过契。” 周大户见郑香盈答应得爽快,也很是高兴,两人一起去了荥阳知府衙门。钱知府听说郑香盈过来,亲自到办理过契的屋子这边来寻她,一张脸上满满都是欢喜:“郑小姐,我快要走了。” “哦,恭喜钱知府荣升!”郑香盈望着钱知府微微一笑:“贵府真是喜事不断,贵公子秋闱得中,就等着春闱连捷,现儿知府大人又荣升了,不知去往何地?” “我升了两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参议,就等着那新来的知府交接以后便要动身了。”钱知府的脸上闪着亮,真真是没有想到年后还会有升迁。一般官员擢升都是在年前考核以后,吏部会将升迁名单上报皇上,由皇上朱笔批复,过了年便新官到任。钱知府伸着脖子等了很久都不见有升迁的调令下来,本有些心灰意冷,可没想着忽然间在二月里头却来了一份调令,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这两江可是个好地方,钱大人定然顺风顺水!”见钱知府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郑香盈由不得说了几句好话儿,钱知府笑得更是开心:“还不是二公子郑小姐的功劳!下官心中记着呢,不敢忘记!” 郑香盈心道这钱知府真是个滑头,什么话儿都给他说圆了,拿着田契朝钱知府挥了挥手儿:“这些年承钱大人关照,走的时候务必告诉香盈一句,少不得要相送一番。” 钱知府听了笑眯了眼睛,这位郑小姐言下之意是还有个红包,心中十分感叹,这荥阳郑氏真真是瞎了眼,竟然将她给赶出族去,这种聪明伶俐的女子,放到哪里都会是家中族里的福气,可偏偏还有人不珍惜。 分卷阅读287 分卷阅读28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8 与周大户过了田契回来,郑香盈便让人去雇了不少人来砌围墙,趁着二月初,田里地里还不用什么人手,赶紧将这田庄围了起来。围墙砌好以后,归真园与赤霞山已经浑然成了一个整体,高高的围墙蜿蜒着往那山里边去了,就如一条长龙般。 “古有万里长城,今有我十里长墙!”郑香盈登上赤霞山往下边看,十分满意,她终于也算得上一个地主了,有山有水还有田。 二月里正是桃花盛放的时节,归真园里游人如织,每日都要接待不少来游春的人家。郑香盈算盘珠子扒拉得噔噔儿响,那账簿子上记下的收益也越来越多。归真园的下人们脸上都带着笑,虽然比往年要累了些,可是一想着又能多挣些银子,没由得个个儿干劲冲天。 这日荥阳诗会又前来赏花,太白酒肆的陈老板特地过来看望她,见着她忙忙碌碌的在看账簿子,不由得嘿嘿一笑:“郑小姐,现儿你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可不是,还不是陈老板替我引荐的好路子?”郑香盈将账簿子合上,笑着吩咐小翠端茶过来。鲁妈妈酿的酒是她在大周获得的第一桶金,陈老板也算得上是她此生命中的贵人,对于陈老板,郑香盈一直心存感激。 “郑小姐过谦了,路都是你自己闯出来的。”望着郑香盈清澄如水的一双眼睛,陈老板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几句:“郑小姐是我此生所见里最聪慧的女子。” “哪里,哪里。”被陈老板卯足劲儿夸奖,郑香盈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比我聪慧的女子何其多,只是陈老板没有发现而已。” 正在谦让,就听外边一阵喧哗吵闹,郑香盈皱了皱眉头,透过那茜纱门帘往外边瞧了一眼,就见好几个人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了来,跑在最前边的,似乎是鲁妈妈,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脚下生风一般。 “姑娘,外边来了豫王府的仪仗!”鲁妈妈撩开门帘还没来得及走进来,便靠着门大口喘着气:“钱知府亲自陪着过来的,说要接姑娘去洛阳受封!” 郑香盈惊诧的站了起来,豫王府来仪仗要接她去洛阳受封?受什么封?莫非皇上还真赏了她一个郡主的封号?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王爷的女儿都能受封做郡主的,须得王爷自己报请上去,皇上准了才能叫郡主,没有皇上封赏的,哪怕是王爷再得宠的女儿也只是被称之为“小姐”。自己只是豫王的义女,又怎么可能被皇上封了做郡主?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郑小姐,赶紧出去瞧瞧罢。”陈老板闻言赶紧恭喜:“遇着这般好事,少不得以后是要多问郑小姐讨几坛美酒喝喝,一道喜庆才是。” 郑香盈迈着步子走了出去,大门口那里有一堆人围着,见她走了过来,大家皆纷纷让路:“正主儿出来了,咱们赶紧站旁边一些。” “郑小姐。”钱知府笑着迎了上来:“不对,下官该称你香盈郡主了。”他弯着腰行了一礼:“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豫王为你请封郡主,皇上准了。” “皇上准了?”郑香盈站在那里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大周朝的郡主竟然这么容易到手?就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般,轻轻吆喝一句便买了回来?“钱大人,你没有弄错罢,皇上怎么能封我这异姓女子为郡主?” “哪里是异姓?皇上已经赐了小姐国姓,郡主以后便改姓许了。”钱知府心中直道这位香盈郡主真是好算计,去年送了十万副护膝去了边关,镇西大将军将这事报奏了皇上,君心大悦,正好见着豫王爷给她请封的奏折,便毫不犹豫的准了,还特地在豫王的请封折子上批复:兰质蕙心,娴静淑德,实为许家之嘉树,熠熠生辉耀华堂也。 这镇西大将军的奏折与豫王的奏折竟然同时出现在皇上的案头,这不能不说是这位香盈郡主的命好,连老天爷都在暗地里帮她,否则怎么会这般巧合?但怎么来说也是这位香盈郡主眼光好,十万副护膝便给自己买了个郡主的头衔,实在是合算。钱知府望了望郑香盈,心中颇是感慨,以后自己得好好跟着这位香盈郡主学上几手,那可真是实惠一辈子。 “郡主,今日由下官护送你去洛阳,京城里头来的人现在已经在洛阳了,就请郡主上车罢!”钱知府弯着腰,一副谦恭的模样,郑香盈看了看归真园门口,就见华盖亭亭,如云彩纷呈般集中在一处,那车辇上都系着铃铛飘着彩色的丝带,微风一吹,就见彩带飘飘,耳边铃声悦耳,瞧着十分热闹。 郑香盈吩咐了鲁妈妈与方妈妈一声,交代她们好些看着园子,自己扶了小翠的手上了马车,车队浩浩荡荡的往归真园外边走了去,看得围观的人目眩神摇:“这位归真园的郑小姐可真是命好,被荥阳郑氏赶出了族里,却攀上了豫王,还被皇上封了郡主!” “各人有各人的命,这是咱们羡慕不来的。”一声声叹息,随着枝头的挑花飘零下来,一点点的淡粉颜色,衬着黑色的泥土,格外鲜妍。 第二百零一章无心插柳柳成荫 郑香盈没想到自己的初衷竟然被扭曲了,原本是想着要给杨之恒打点基础,没想到却成了自己进身的梯子。皇上见她捐了十万副护膝去边关,龙心大悦,竟然就将那本是沉甸甸的郡主头衔轻飘飘的赐了给她,而且还把自己的姓氏都改了,赐姓“许”。 也好,自己这样便与荥阳郑氏真的一点瓜葛都没有了,郑香盈坐在正厅里,心中有些开心,才抬起头来,就见豫王笑眯眯的在夸奖她:“香盈,你做得很好,能关心边关将士的疾苦,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是香盈应该做的。”郑香盈觉得十分奇怪,自己说出这句话来竟然不觉脸红,反而坦坦荡荡,仿佛她本来就是关心将士寒苦才去送护膝一般。唉,自己来大周以后与荥阳郑氏那帮老家伙斗,竟然训练处一副厚脸皮来了。 “今日你车马劳累,且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沐浴焚香,穿上礼服等着受封罢。”豫王挥了挥手命人送她去自己院子,脸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心中实在高兴,这个义女送护膝去边关,不仅挣了个郡主的头衔,还给自己也加了些声望,皇上直夸他教女有方:“府里已经准备了一处院子,以后你来洛阳便住在那里。” “多谢父王体恤。”郑香盈觉得心中有些没底,豫王对她实在太好了些,好得过分,她怎么也不相信豫王说的那些话,仅仅是欣赏她的文才便要收她为义女?大周的才女多的是,他收得过来吗? 跟着管事妈妈往前边走着,穿过重重复杂的小径,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淡粉色的山墙起伏不断,中间堆出了一个圆形的拱门,上边黑底金字写着“撷芳阁”三个大字。大门半开,从开着的那一面可以瞧见前院里站着几个小丫头子,正 分卷阅读288 分卷阅读28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89 在拿着鸡毛毽子踢着玩,管事妈妈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郡主来了,还不知道前来迎接?” 几个小丫头子慌慌张张将毽子丢下,飞奔着跑到院子门口来,朝郑香盈行了一礼:“郡主安好。” 郑香盈瞧着几人惊慌失措,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的汗水粘着刘海,一绺绺的,黑得十分醒目,她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别太紧张,素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罢。” 管事妈妈等着郑香盈说完这话,让小丫头子将这撷芳阁里的丫鬟都喊了出来:“现儿郡主便住在撷芳阁了,你们好生伺候着,不能有病半点闪失,若是伺候不周被王爷王妃知道了,仔细你们身上那层皮!” 丫鬟们都低声应了一句,迎着郑香盈走到了里边:“郡主,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穿戴都只管与奴婢们说,奴婢们自会尽心去办妥当。” 郑香盈含笑点了点头:“那就请你们多费心了,我自己还带了个贴身丫鬟,你们只管替我将杂事儿办了便是,她来伺候我的饮食起居。” 众丫鬟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新来的郡主可比玥湄郡主要和气讨喜得多,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为首的两个大丫鬟梅枝与梅叶一直陪了进去,絮絮叨叨和郑香盈说起了闲话儿:“这撷芳阁旁边便是回心院,住的是宋侧妃。” “回心院?”郑香盈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院落的名字实在有些古怪,怎么会取了这名字,听着有些伤感。 “可不是叫回心院?”梅枝点了点头:“听王府里的老人们说,原来不叫这个名儿的,后来改了,约莫在十六七年前改的,现在时间久远了,谁也不记得究竟是哪一年里头改的了。” 郑香盈心中默然,十六七年前忽然要将院子的名字改了,究竟是何道理?这十六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豫王能为了一个侧妃将院子改了名字,想必是很宠爱她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见郑香盈想得出神,梅枝和梅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定然是对豫王府那神秘的侧妃娘娘十分好奇,两人在旁边快活的劝说道:“郡主,我们过会出去园子里头逛逛,若是运气好,见着隔壁回心院开着门,你也可以去拜访下宋侧妃。” “好,就这样罢。”郑香盈站起身来,让小翠给自己去准备热水,从荥阳到洛阳,路途遥远,十分疲乏,好好沐浴一番能提神醒脑。梅枝与梅叶慌忙应着道:“我们去准备罢,小翠给郡主准备衣裳便好。” 小翠走到旁边的屋子去寻衣裳,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姑娘,你来瞧瞧,豫王府准备得可真是周到,四时的衣裳全准备妥当,瞧着都是新添置的。” 郑香盈循声走进屋子里边一瞧,就见一个柜子里边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排衣裳,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只瞧得她眼花缭乱。伸手摸了过去,便觉那些衣料轻软得很,就如抓着天上的云彩在指间般,丝滑柔顺。 豫王,对她未免也太好了些罢?郑香盈拿着一件衣裳角儿在手里轻轻捻着,这里边必定有蹊跷。她只是郑氏的一个孤女,有什么值得豫王如此大手笔投资?问题不在她身上,应该是出在杨之恒那里。 豫王说欣赏自己的文采,那日荥阳游园为何不直接提出来要收了她做义女?非得等着过了好几个月,杨之恒与自己的亲事订了下来以后才说,这中间虽说有玥湄郡主推波助澜,可郑香盈的直觉告诉她,即使玥湄郡主没做这样的事儿,豫王也照样会要让她做义女。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杨之恒的身世十分可疑。郑香盈前世看过的电视剧里很多都有这样的情节,男主或者女主是皇上王爷的私生子,不好相让,便收了做义子或者义女,有些则是做了媳妇或者是女婿。她的身世无可置疑是郑氏的小姐,只有杨之恒的还不是很明朗,郑郑香盈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有些发软:莫非杨之恒是豫王的私生子? 越是仔细想,便越觉得像,杨之恒只是一个弃婴,被人放在杨老爷的后院门口,若是没有人周密布置,一个新生才几日的婴儿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一个急需孩子的人家门口?焦大去广陵杨家送信,正好遇着杨老爷与杨夫人过世,杨氏宗族逼迫杨之恒,焦大出手相救,将他带回了洛阳,这些事情看着似乎都是巧合,可仔细一想却只觉得里边机关重重。 为何那次豫王一定要指派焦大去广陵送信?是不是便看准了他热心正直,知道他遇着不平之事会出手?换了别人去广陵,不一定会像焦大一般将这闲事管了起来,这送信的人选十分恰当。另外就是送信的时间,不迟不早,恰巧在杨老爷杨夫人过世以后才去,简直是卡着时间点打发他去送信的,这事情也很是可疑。 焦大将杨之恒带回洛阳,豫王又如何得知他带回来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又为何一定要他带着杨之恒进府给他瞧瞧?而且一进豫王府便不放他回去,借了个名头给许兆宁做伴读在豫王府里住了下来,而且还让下人们管他叫“杨公子”。 杨之恒多大了?郑香盈皱着眉头想了想,下个月自己满十四,杨之恒六月便十七了,这不是合着十六七年前宋侧妃院子改名字的事儿?莫非宋侧妃知道了杨之恒是豫王在外边的私生子争风吃醋,豫王为了哄她,将院子的名字都给改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杨之恒的身份,豫王不方便让杨之恒认祖归宗,索性便将自己封了郡主,然后妻荣夫贵,一路可以将杨之恒提携上来,而且也可以说得上是豫王的亲人,逢年过节的总会要来拜见他。 郑香盈想着这些,只觉得这世间的事情实在有些滑稽好笑,外边瞧着威风不可一世,赫赫华堂的朱门大户里边,竟然有这么多龌龊肮脏的事情。杨之恒的母亲会是谁?是王府里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还是外边一个不能披露身份的神秘女子?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真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豫王每日里带着面具生活,究竟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儿的,谁又知道? “郡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郡主净房沐浴罢。”外边传来梅枝与梅叶的声音,郑香盈站了起来,指了指一套淡蓝色的衣裳道:“将这件准备好。” 沐浴以后丫鬟们将晚饭送了过来,几样小菜做得十分精致,吃起来也很是爽口,郑香盈很快将端上来的饭菜一扫而光,看了看旁边一脸惊讶的梅枝梅叶:“怎么了?我吃得很多不成?” 两人微微笑道:“是有一点。” 郑香盈懒洋洋站起身来:“我的胃口好,以后你们便知道了。” 梅枝赶紧凑着趣儿道:“胃口好才好,不必要挑挑拣拣的,免得将身子给作践了。” “你倒会说话儿。”郑香盈站起身来 分卷阅读289 分卷阅读29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0 便往外走:“带我去园子里边逛逛罢。” 梅枝梅叶带着郑香盈先去了隔壁回心院,到了院子门口,大门紧闭梅枝走上去敲了敲门,里边一个小丫头子轻轻将门打开,朝着梅枝摇了摇头道:“侧妃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你们别来打扰她了。” 梅枝脸上有几分尴尬,指着郑香盈笑了笑:“这是郑香盈郡主,还准备来拜会侧妃娘娘,既然娘娘身子不适,那便改日再来。娘娘身子好些的时候还请知会一声。” 小丫头子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瞧了瞧郑香盈点了点头:“原来是新来的郡主,我知道了,一定替郡主将话传到。” “宋侧妃很美?”沿着院墙继续往前走,郑香盈有一丝惆怅,没有见着这位传说中的宋侧妃实在有几分遗憾,定然是个美到了极致的女子罢,否则豫王怎么会如此宠爱她。 “宋侧妃,其实也说不上很美,可王爷就宠她,每个月里歇在回心院里的日子最多,就连王妃都不及她一半。”梅枝摇了摇头:“这事儿还可真说不定,或许就是老人们说的,对上眼缘了。” 这豫王看来目光与众不同,郑香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跟着梅枝往前边慢慢走,蓦然间前边走来了几个人,中间那个身影十分熟悉。郑香盈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那不是大房的郑香莲吗? 听说郑香莲出了上元节便被郑氏大房送来了豫王府,做了许兆安的贵妾,今日在园子里撞到,这倒也不算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儿。郑香盈站在路上,笑微微的望着郑香莲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郑香莲自取其辱 “郑姨娘,你见了郡主为何不行礼?”梅枝呵斥的声音十分圆润熟稔,也不知她原先是哪个院子里边的,看来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 郑香莲微微低着头站在路边,可膝盖那处却并未弯。她瞧着自己脚下的青石地面,心中好一阵苦涩。自己本来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是祖父祖母捧在手心里的明珠,那时候她郑郑香盈算什么东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想巴结大房还巴结不上呢。 回想着自己及笄的那年,她捧了一支小单簪过来送礼,那是一段遥远的回忆,可仿佛又十分清晰,一点点浮在她的面前。郑香枝嘲笑郑郑香盈,被她捉住手腕教训了一番,那时候她是如何劝解郑香枝的? “何必与她去计较,她们七房也就只能拿出这些东西罢了,她说得好听些是七房的二小姐,实际上过得还不如咱们的贴身丫鬟呢。你与她去计较,就跟同丫鬟计较一般,岂不是失了面子?怎么着你也不该失了自己身份,要明白咱们可是出身大房,行事举动都不能给咱们大房丢脸。”当时她趾高气扬,只将郑郑香盈看做一个丫鬟不如的人,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儿她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自己却成了一个低贱的姨娘。 “梅枝,郑姨娘可能还没习惯向人行这姨娘的礼数,等着她习惯以后便自然知道该要行礼了。”郑香盈瞧了瞧倔强的站在旁边的郑香莲,并不想去为难她。虽然说郑香莲在荥阳的时候自视甚高,不把她放在眼里,可那时候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本,由不得她心气要高。现在她只是一个被家族当做棋子摆布的女子,失去了她高贵的身份,变成了那低贱的姨娘,其实说来说去她也算得上是个可怜人,自己何苦再去踩踏她。 郑香莲瞧着逐渐远去的那群人,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这七房的小孤女神气起来了,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自顾自的带人走了。她抓紧了身边丫鬟的手,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丫鬟望了望郑香莲:“姨娘,可是觉得天气寒冷?咱们不如回屋子去罢。” 郑香莲没有说话,咬了咬牙往前边走,心中那冷冽的寒气越发的重了。郑郑香盈,你现在只管神气,等着许兆安承继了王位,自己成了侧妃,看到时候怎么来刁难你。郑香莲抬头望了望那阴暗的天空,暗暗做出了决定,自己一定要得了许兆安的欢心,就如那回心院里住着的宋侧妃一般。 扶着丫鬟的手走回到院子里边,刚刚跨进前院,就听见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郑香莲皱了皱眉,不消说便是那个荷蕊了,作为许兆安的屋里人,她比平常的丫鬟身份要不同一些,因此有些张扬。 郑香莲来郑府有大半个月了,许兆安只在她屋子里歇了五日,其余时候都是在自己房间睡觉,听贴身丫鬟说那荷蕊经常深夜时分穿得十分单薄的去给许兆安送宵夜。 “不要脸的狐媚子,不摆明着在勾引大公子?”郑香莲愤愤不平,可却又拉不下脸来也做那样的事情,只能瞧着荷蕊生气。 跨进中庭,就见荷蕊穿了一件贴身小红绫袄子,那腰身掐得窄窄,下边是一条嫩黄色的洒花裙子,她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撩着头发正笑得欢畅,眼睛斜勾勾的望着前方。中庭里边的一棵树下,站着许兆安,也正望着荷蕊在笑。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郑香莲站在月亮门边,只觉自己插不进话去,这两人实在让她觉得有些心中不屑,可现在自己的身份是许兆安的姨娘,自然只能想着法子去争宠了。来豫王府之前,祖父还将父亲的信给她看了,要她多多留意豫王府里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赶紧送信回来。自己若是得不到许兆安的欢心,怎么能知道那些机密的动静? 郑香莲慢慢走到许兆安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大公子。” 本想也做出别致的风情来,可郑香莲毕竟还是没学会媚眼如丝的那一套,那眼神硬邦邦的,就如一块石头扔了出去一般,看得许兆安好一阵不舒服:“你去外边散步了?” “是。”郑香莲装出一副娇柔的声音来:“香莲方才遇着了我昔日的族妹,说了一阵子话。”不管怎么说,郑郑香盈现在已经是许兆安名义上的妹妹了,将她抬出来恐怕还是对自己会有一些助力罢?郑香莲心上心下,瞧着许兆安的脸,见他没有半分别的表情,心中有几分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究竟是会高兴这个义妹还是不喜欢。 那日在荥阳游园的时候,他似乎表现出来喜欢郑郑香盈,可自己提起她的时候为什么他却没了言语?就在郑香莲绝望得几乎要咬自己的舌头,暗暗后悔不该提及郑郑香盈的时候,许兆安却幽幽的开口了:“她身边那个叫小翠的丫鬟,你能不能帮我去讨要了过来?” 郑香莲猛的怔住了,许兆安要她去问郑郑香盈讨要小翠?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许兆安喜欢上了小翠,要将她收了做通房?她愣愣的瞧着许兆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公子,你这是想要……” “本公子看上她了,想要她给我做通房丫头,难道不行?”许兆安毫无顾忌的看了郑香莲一眼,伸 分卷阅读290 分卷阅读29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1 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本公子就喜欢她,你难道是在吃醋?告诉你,你若是将小翠给我弄了过来,我多到你屋子里边歇几晚上也是可以的。” 郑香莲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望着许兆安,她见着一张笑得很放肆的脸,看起来有几分英俊,可里边却带着丝丝邪恶。她慢慢的点了点头:“我且去试试,大公子。” “那本公子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许兆安将手一松,郑香莲便觉得自己的下巴那边的紧张感不见了,她屈辱的将头低了下来,望了望自己的脚尖,慢慢的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郑姨娘过来拜望我?”郑香盈觉得很是奇怪,自己方才在路上撞见她的时候,郑香莲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儿,怎么忽然间便前来拜访她了?这个弯也转得太大了些。“让她进来罢。”不管怎么说,先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郑香莲由梅叶领着走了进来,她走得十分迟疑,似乎担心会踩到脚底的蚂蚁,一步步的挨着走了过来,慢得让郑香盈以为自己在看电影里的慢动作放映,郑香莲莲步姗姗,那群袂也跟着往前移动,几乎没有一丝縠皱,慢慢儿拖在地上擦过地面,只有那细微的摩擦声提醒着她有人正在走近。 “郡主安好。”郑香莲低着头走到郑香盈面前,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舒服的情绪朝她行了一礼:“方才在路上香莲冲撞了郡主,特来赔罪。” “郑姨娘实在太知礼了。”郑香盈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罢。” 郑香莲忍气吞声的在椅子上边坐了下来,小翠手脚麻利的给她送上了一盏茶:“郑姨娘,请用茶。”郑香莲抬眼望了望她,就见小翠生得白净,鸭蛋脸儿,细长眉眼,鼻子高高,嘴唇小小,委实是生了副好相貌,难怪许兆安惦记。 见郑香莲只顾打量自己不伸手来接茶盏,小翠略微窘迫,将茶盏放在小几上便转身走回了郑香盈身边站着,不想搭理郑香莲,只觉得她实在怪异,一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不放。 “郑姨娘。”郑香盈也意识到了郑香莲的不对劲,端起茶盏来看了她一眼:“今晚深夜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她也懒得与她耍花枪,不如直来直往,说清楚便好。 “呃……”郑香莲有几分尴尬,本来还想扯着旧日姐妹情分做幌子来开头,没想郑香盈毫不客气便直奔了主题,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低声道:“我今晚过来是想向郡主来讨个人的。” “讨人?”郑香盈下意识侧脸看了看小翠,郑香莲方才一直这么打量着她,莫非便是要讨了她去?可她讨了小翠去又有什么目的?难道她身边缺贴身丫鬟,需得从自己这边讨要了小翠过去不成? “是。”郑香莲低低的应了一声:“大公子要我过来说一声,他想要小翠去做通房丫头。”郑香莲抬起头来看看一眼小翠,心中只羡慕她的运气好,一个低贱的丫鬟竟然能被大公子看中,若是她肚子争气,生出个儿子来,马上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大公子要你来讨我去做通房丫头?”小翠吃惊的瞪着郑香莲:“郑姨娘,你怎么跑到我们郡主院子里来说胡话了?” 郑香莲惊诧的看了小翠一眼,这丫鬟在说什么话?莫非还不情愿跟着大公子不成?“小翠,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你怎么就想不通呢?你先给给大公子做通房丫头,等着过段时间有了身子,大公子自然会提你做姨娘的。若是你能生出个儿子,以后这后半辈子可是有了保证,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还不是都由着你?” “郑姨娘,你自己做了姨娘,便想着天下的人都愿意做姨娘?”小翠的一双眼珠子似乎能喷出火来:“你说的这些好处小翠一点也不稀罕,我跟着我们家郡主便很好,到时候嫁个好男人,做他堂堂正正的妻,宁可少吃少穿,也不会去给旁人做姨娘!” 郑香莲被小翠几句话刺得满脸通红,心中的火气也一点点上来了:“你不过是个奴婢,怎么便骂起我来了?郡主,难道你也不管教下你的丫鬟?” “我的丫鬟虽然是个奴婢,但她的身份与你相比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姨娘只不过是半个主子罢了,郑姨娘你难道不知道?你祖父、父亲、伯父、叔父、兄长,谁没有姨娘?你在郑家做女儿的时候自然看得多,那时候你们是怎么对姨娘的?可有把她看做主子?”郑香盈捧着茶盏微微一笑:“我的丫鬟虽然是个奴婢,但她的品性高洁,不屑去攀附那些荣华富贵,郑姨娘,你自回去罢,我这里便不留你了。” 郑香莲咬着牙站了起来,全身都有些发抖,她这是来自取其辱,被郑香盈主仆两人笑话,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许兆安。她本不该来这里的,她本是郑家高高在上的小姐,现在却成了旁人脚下的泥。 昏头胀脑的扶着丫鬟的手回到了自己院子,郑香莲长长的嘘了一口去,抬起头来,却见许兆安正在抄手游廊下逗弄着鹦鹉。 “人呢?”许兆安望了望郑香莲身后,不见小翠的身影,眉头拧到了一处:“讨个人都讨不到,你这人着实无用!”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就如蒙了一层霜:“你在荥阳郑氏白长大的不成?你跟我这义妹是同宗堂姐妹,问她要个丫鬟都要不到,可见你素日里与人的关系实在太差!” 荷蕊站在一旁捏着手帕子只是笑:“爷,人家可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总怕从来没有去讨过人呢,想做什么,不都是打发丫鬟婆子去做便是,自然要不到人了。” “荷蕊,别站在那边说风凉话,快过来伺候着爷,爷心里头不舒服!”许兆安白了荷蕊一眼,搂住她的肩膀便往怀里带:“咱们进屋子去,才懒得看那张死人脸。” 郑香莲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许兆安搂着荷蕊进了房间,心中愤恨不已,这一切都该算在郑香盈那死丫头身上,若是她开一句口让小翠跟着自己回来,那小翠还能说半个不字?可她偏偏由着小翠胡嘬,还帮着她来嘲讽自己,真真是欺人太甚! 郑香盈,你记着,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是什么。郑香莲站在中庭,望着周围的树影晃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90章 寒风起风云骤变 第二日起来已是大亮,小翠和梅叶梅枝几个丫鬟一道忙忙碌碌的给郑香盈净面,旁边站了两个姑姑,正在冷眼打量着她。 今日不比寻常,乃是郑香盈受封的日子,自然要格外庄重些,豫王妃特地拨了两个姑姑过来帮忙,一个专门梳头发的,一个专门来指导如何穿那繁复的礼服。梳头的那姑姑等着小翠她们给郑香盈净面,走上前来拿起玳瑁梳子开始给她梳头,旁边那个姑姑指导着小翠将礼服拿出来,分开摆在床上。 郑香盈坐在那里只觉全身 分卷阅读291 分卷阅读29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2 不自在,或许旁的王爷之女一心巴望着要弄这个名头,可她真没想到过要做什么郡主,但世上的事情就是难说,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香盈郡主。她坐在梳妆台前边,瞧着那姑姑一双洁白的手灵巧的挑着自己的头发,不住的在忙碌着,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将头发弄好。 “郡主请来穿衣。”旁边那姑姑客客气气的将郑香盈搀扶了起来,走到了屋子中央。郑香盈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将手平举于两侧,就像一个活动的模特架子般,姑姑在旁边喊着小翠梅枝她们一层层的将衣裳穿了上去。最外边的这件,用的是红色与黑色两种主色调,衣领阔大,用金线绣出了繁复的波浪形花纹,长长的广袖垂到了地面上,腰间的大带上也有精美的刺绣,亮晃晃的逼着人的眼睛。 郑香盈站在那里,只觉得头上压着一座小山,上边的那些首饰至少有五六斤重,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她依旧努力挺直背站在那里,怎么样也要把这个所谓的受封仪式完成才是。 其实这个受封仪式本来也没那么复杂,只是京城里来宣旨的内侍捧了圣旨宣读,将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给她,可是豫王为了表示郑重,特地还让她锦衣华服的打扮好去接旨,昨晚还叫豫王妃派了个教养姑姑给她来教规矩礼节。 努力熬着,也不用撑太久时间,郑香盈由小翠她们扶着走了出去,见院子门口停着一抬轿子,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豫王还是设想周到,知道她穿着这样的衣裳只怕走不了太远的路程,特地派了轿子来接她。 轿子一路晃到了豫王府的家庙那边,刚刚落轿,就听着“呜呜”的喇叭声沉闷的响起,小翠掀开轿子帘幕,郑香盈微微低头,一步踏在了汉白玉的台阶上。外边光线很亮,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她眯了眯眼睛,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抬眼望过去,就见台阶绵延而上,约莫数十级到了顶,上边有一块大坪,坪上置着一个大香炉,袅袅的正冒着白色的烟雾。 慢慢拾级而上,长长的群袂拖在石阶上,华彩熠熠,美得耀眼。走到大坪中,那里站着不少人,黑鸦鸦的一团,正前方有一个宣旨的内侍站在家庙门口,身旁有几个小内侍,一个托着盘子,里边有一团黄色,大约便是那道圣旨,另外几个手中也有盘子,皆由黄绫遮盖,想来便是赏赐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一点点在耳边回荡,郑香盈跪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前边都是用四六体在赞扬着她的贤淑,后来才用了一句很长的话来将旨意表达,其实这长长的圣旨可以简单的归纳为一句话:我准豫王收你为义女,并且给你一个郡主封号。 圣旨宣读完毕,郑香盈接旨,豫王和豫王妃带她去家庙里拜祭了下祖宗牌位,差不多挨过一个多时辰,这受封礼总算是成了,郑香盈只觉自己脑袋沉甸甸的,额头上汗水不住的沁了出来,整个人便如同在蒸笼里边一般。 礼成以后回到自己院子将衣裳换了,当即就向豫王提出辞行,豫王微微一愣:“香盈难道不在洛阳住下?” “父王,香盈还有个归真园在荥阳呢,那园子事情多,脱不得身。”郑香盈心中一紧,莫非当了这个劳什子郡主,她便要失去人身自由了不成? “你既已经成了本王的女儿,那归真园便不用这般亲力亲为的去管了,父王给你几个得力的管事,让他们去替你打理。”豫王没想到郑香盈竟然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非要跑回那园子去忙忙碌碌。 “父王,香盈有件大事要做,不能在洛阳久留。”双眼直视豫王,郑香盈脑子里转得飞快,怎么着也该想个法子出来脱了这个笼子才是。脑子略微转了转,她马上有了主意:“父王,香盈现儿正在培植一种可以造福大众的农作物,若是成功了,以后灾年里边也能保着百姓有东西能果腹了。” “什么?”豫王大吃了一惊,眼中渐渐有了一抹探究性的神色:“我听兆宁说你很会种花种草,可你方才说的培植新的农作物,可是真话?” “真话,千真万确。”郑香盈点了点头:“香盈不敢说谎。香盈唯愿百姓们年年都有好收成,可这天灾谁又能保证?故此香盈决定要尽力将这种农作物培植出来,到时候也好不让百姓受太多苦难。”土豆其实已经有了,只是她想培植出优良品种而已,拿这个做由头,相信豫王会动心。 豫王脸上微微有些发亮,沉吟一声,他紧紧的盯着郑香盈道:“没想到我竟然收了这样好的一个女儿!香盈,你有志气,本王十分欣赏你!那你便回荥阳去罢,以后得空再来洛阳小住便是。” 郑香盈听了这句话心中高兴,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父王,今年洛阳牡丹花会,香盈肯定会过来的,还有几株牡丹想拿来参赛呢。” 豫王听了眉开眼笑:“我的香盈冰雪聪明,种出来的花定然能拔得头筹。这样罢,钱参议还在洛阳,让他护送你回荥阳去罢。” 这钱大人可真是不辞劳苦,将自己从荥阳接到洛阳,又从洛阳送回荥阳,郑香盈坐在车上,挑起帘幕瞧了瞧前方不远处的钱知府,他正晃晃悠悠的在马上颠簸着,想来也没有习惯骑马,那姿势十分怪异,远远没有杨之恒的潇洒。 “小翠,你去将钱知府喊过来。”郑香盈心中有几分歉意,让一位坐惯了轿子的文官来骑马,实在是难为了他。 钱知府得了通传赶紧打马来到郑香盈车辇旁边,圆胖的脸上全是笑:“郡主有何吩咐?” “钱大人,我自己回荥阳便是,你不用送我了,瞧着你骑马实在辛苦。”郑香盈笑着攀了帘子朝他点了点头:“我想你肯定着急要去应天府那边走马上任了。” 钱知府慌忙摆手道:“这怎么行,豫王命令下官将郡主送回荥阳,这是下官的职责,再怎么着想去应天府也要先将郡主送到归真园才是。”钱知府这手刚刚一松开缰绳,马拱了拱身子,他整个人便跟着在上头摇摇晃晃了起来,看得郑香盈好一阵担心:“钱大人,你快别松手,抱紧马脖子。” 已经没等郑香盈提出建议,钱大人已经双手抱紧了马脖子,身子半伏在上头,不住的要来晃去:“郡主放心罢,下官一定会将郡主……平安送达!” “钱大人,没事儿,你自去江南罢,到时候我来江南游玩的时候,你便做东道好生招待我便是。”瞧着钱知府骑马异常的艰难,郑香盈有几分不好意思:“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可这去荥阳也不是什么危险事儿,还有这么多侍卫跟随,能出什么事儿?钱大人尽管放心,只管自去江南罢。” 钱知府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立直,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郡主不必客气了,下官绝不会将郡主抛 分卷阅读292 分卷阅读29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3 在半路上的。郡主要来江南,下官自然要招待,只管写信来告诉下官便是。”停了停,钱知府脸上有着愉快的笑容:“江南的苏州每年正月十四都会办一次赏梅会,就如洛阳的牡丹花会一般,每年都会评出珍品梅花来,郡主不如冬日来江南,借着赏梅会,也好将归真园的名气传到江南去。” “钱大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见钱知府十分坚持,郑香盈也不勉强他,他愿意在马上颠簸大半日也只能随他了。只是钱知府给自己提供的信息十分有用,江南的赏梅会?自己的骨里红梅可以拿去试试,到时候把归真园的名气打出去,自己在江南开分号也容易得多。 “姑娘,你真准备去江南?”小翠坐在旁边,满脸兴奋:“都说江南是个好地方,风景怡人,地方十分富庶,小翠也想跟着去。”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放心,自然会带你去。只是今年秋季你和阿松成了亲,还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放你跟我走。” “哼,他不放我也是要跟着姑娘走的。”小翠低下了头,脸上有一点点粉色,鼻子里头轻轻的哼了一句:“姑娘,你去江南,会不会去舅老爷那里?” 郑香盈一愣,二舅舅林牧远在江南一处小地方任知州,照理说是该去看看,可经过了大舅舅那边的事儿,她还真有些犹豫了。“看看罢,时间够就去拜府,不够便不过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一年一年又一年 今年这年过得很是快,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仿佛才一眨眼的功夫,枝头的绿叶便慢慢的从繁茂到稀疏,从翠绿到深黄深红。从归真园瞧着那赤霞山,就如看着一幅锦缎在不住的变化着颜色般,流光溢彩之间,岁月悠悠而过。 郑香盈今年做了不少事儿,洛阳牡丹花会里她精心培植出来的牡丹夺得了花魁,将那彩头纳入囊中,经过两年培植,土豆也终于得到了改良品种,不仅产量高,而且抗旱能力得到提高,条件艰难的情况下也能存活。她与方妈妈的厨娘小组探讨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与前世的薯片薯条有些相仿的零食,在悠然农家香里边卖得十分抢手。 郑香盈没有将收获的马铃薯拿去出售,因为有经验的老农都说,看着各种预兆,明年该是一个旱年。郑香盈命令下人们将马铃薯储存了起来,备着明年干旱的时候发了给百姓们做种薯。只将一部分马铃薯拿了出来做薯条薯片在农家香出售。 葡萄也结果了,今年是第一次结果,郑香盈将几种葡萄都拿了来比较下味道,发现还是她嫁接培植出来的葡萄最好吃。荥阳洛阳也有人种葡萄,可不部分人家里种葡萄只是为了来年乘凉,搭个架子瞧着美观,结出来的葡萄都是小而酸的,赤霞山的葡萄一问世,当即便销售一空,差点连鲁妈妈做葡萄酒的原材料都没能保住。 板栗、柿子、大枣、山楂,秋季里各种各样的果子挂在枝头,将树枝都压得弯弯,垂垂的往地下坠,走在山间小路上,郑香盈看到的不只是果子,而是一个个的银锞子,亮闪闪的在树枝上边吊着。 “姑娘,今年咱们归真园与赤霞山又该多赚了银子罢?”跟在郑香盈身边久了,小翠一开口便是生意经,到哪里都琢磨着如何赚钱。 “自然是要多赚的,这山上的树越长得久便越值钱,就是这个理儿。”郑香盈笑眯眯的望着那小红灯笼一般的柿子,心里边琢磨着要将柿子做成柿饼,大枣加工成干货,这样便能去得更久一些。 “姑娘,什么时候去江南,到时候带上一船货物到那边去贩卖。”小翠板着手指头道:“你瞧瞧,咱们园子能带去的干货可有不少。” “怎么着也该等着钱知府的回信。”郑香盈瞧着小翠闪闪发亮的眼睛便觉好笑,她可真是一心掉到了钱眼里头,比她更热衷于赚钱了。前不久钱知府,不,应该叫钱参议了,写了信过来,直说他在江南过得很是顺意,而且不遗余力的将江南的富庶描述了一遍,特地邀请她今年冬天去江南游玩。郑香盈有几分动心,写信回去托他去给自己看看应天府的铺面,若是有合适的,先帮她买下来。 不管开不开分号,买铺面总不会吃亏,不开分号,铺子租出去给人家,每年可以收租金,不想隔这么远打理,到时候转手卖出去,少不得还能赚上一笔银子。郑香盈笑吟吟的往山下走了去,今年冬天可真得去江南那边考察看看。 中秋节郑香盈去了洛阳,豫王早就派人送信让她回去过中秋节。今年她去了洛阳几次,每次都在豫王府小住了几日。郑香盈每次见着豫王都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总觉得他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 别人都说豫王是个闲散王爷,只喜欢风花雪月的事情,平常都是与一些文人墨客混在一处,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可是郑香盈却一点也不相信,仅仅从焦大不住的在四处奔波,她便觉得豫王必然是个有想法的人。 焦大的身份很隐秘,外边瞧着他只是豫王府的一个得力主管,可他那身手又绝不是一般主管能做得到的,豫王府里有不少护卫,郑香盈总觉得他们应该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整个豫王府从外边看了去,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世子,就是这世子之位的问题。郑香盈考虑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照理来说许兆安是王妃所出,今年已经十八了,怎么着也该上折子请皇上立他为世子,可豫王却始终没有动静。郑香盈能见着豫王妃脸上总是会忽然流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可能是被这桩心事折磨得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 许兆宁是宋侧妃所出,又是第二个儿子,本来世子之位根本便没有他肖想的份儿,可豫王的举动不由得让人在揣测,究竟许兆宁会不会便是以后接替豫王王位的人。随着许兆安许兆宁年龄逐渐增大,这问题已经如一团乌云般笼罩在豫王府的上空,沉甸甸的往下压,似乎要将里边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豫王府里小住的时候,不免要看见她的义兄义姐。许兆安还是那种冷傲的模样,不少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与豫王妃的表情逐渐的有些重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或许这母子俩都是被同一件事情给折腾的。许兆安瞧她的眼神却十分复杂,有一种想要亲近却不敢亲近,极力在克制的忍让。而玥湄郡主见了她,每次都冷眉冷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还是豫王叫着让她与自己说话才会开口。 玥湄郡主的亲事定了下来,是豫王亲自给挑的亲事,许的是京城魏国公府的长公子,玥湄郡主尽管有千万个不愿意,可究竟不敢拂逆了豫王,只能抱着豫王妃哭哭啼啼,一个劲的嚷着婚期要定到她十七岁以后:“我要留在府里陪着母亲,怎么着也不想那么快嫁到旁 分卷阅读293 分卷阅读29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4 人家里去伺候婆婆。” 豫王妃自然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摸了摸玥湄郡主的头发安慰她道:“湄儿,你现儿还能在我这里撒娇,以后去了旁人家里可要学会做人,千万记得要贤良淑德,免得丢了我们豫王府的名声。”女儿不愿意嫁得早,还不是在惦记着杨之恒?豫王妃一想着这事儿便觉得糟心。 杨之恒虽然出身不好,可她是见着杨之恒长大的,也觉得他是个俊才,日后必大有出息,玥湄嫁给他不会吃亏,更何况杨之恒父母双亡,玥湄若是能嫁了他,上头没有公婆压制,能够一手遮天的做主母。而那魏国公府也就只是个好听罢了,她自己是从国公府出来的,还能知道里边的弯弯道道?那些钟鸣鼎食的国公府,外边瞧着金碧辉煌,可究竟里边怎么样,只有住在里边的人才知道。魏国公府的那位长公子,靠着祖荫得了个正五品的官儿,每日就是去衙门应个卯,其余时候便是在街头遛狗斗鸡,实在不是良配。 玥湄从小被自己娇养惯了,嫁去魏国公府,还不知道会不会与那长公子发生矛盾。一想着这事儿,豫王妃便觉得实在无奈,可这亲事是豫王自己挑的,她也没有办法反对,只能眼睁睁瞧着魏国公府托媒人过来下聘,豫王亲自写了庚帖,让媒人带回京城。 “母亲,湄儿真不想嫁。”玥湄郡主听豫王妃说得无奈,心中更是委屈,抽抽搭搭的哭了一阵子,眼前晃着的却是杨之恒那张脸,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深情款款,可却不是望向她的,他现在只会望着一个人,那便是她那位义妹。 紧紧的将手捏在一起,指甲似乎要掐进肉里边去,玥湄郡主每次见着郑香盈都有一种想上去讲她的脸抓破的感觉,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克制多久,幸亏郑香盈不经常来王府,否则她还真不敢担保哪一日自己会扑过去。 今年的中秋节晚宴,豫王特地将郑香盈接了过来,这是她变成豫王义女以后在王府里过的的第一个中秋节。她精心挑选了一些归真园里的出产带去了洛阳,豫王闻着那桂花酒便喜笑颜开:“果真是美酒。” “父王,我还有好东西要呈给你。”郑香盈朝身边的鲁妈妈与小翠点了点头,两人将一个大篮子抬了进来,揭开盖在上边的布,露出一个食盒与一个大袋子。豫王好奇的看着郑香盈将食盒打开,便见着里边有几样不同形状的零嘴,不由得哈哈一笑:“香盈,你父王不吃零嘴的,送给你母亲与姐姐们吃去。” “父王,你且试试。”郑香盈拿起一根薯条交给豫王:“这不仅仅是零嘴,吃了能饱肚子。” 豫王将薯条接了过来,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眼中一亮,点了点头:“这味道不错,怎么做的?” 郑香盈笑着将食盒中央那个小碟子拿了出来:“蘸点这个吃味道会更好。”她将篮子里的那袋东西拎了出来,轻轻一晃,几个圆圆的东西便滚到了桌子上边,豫王拿起来看了看,有几分好奇:“这零嘴难道就是这个做的?” “是。”郑香盈将土豆托在了掌心:“这便是我培植出来的新品种,它能蒸了当饭吃,还能做菜,还能做成土豆粉土豆泥,做出各种饱肚子的东西来。” 豫王盯着那土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竟然有如此功效?” “是,我特地带了我的贴身妈妈过来,今晚可让她尽厨房拿这土豆做几样菜试试。”郑香盈心中也是高兴,这良种土豆培植出来,明年春日便可大规模种植了,但愿能让百姓们为灾年提前做些准备。 晚宴上方妈妈做的几个菜大受好评,豫王心情很好,打赏了方妈妈一个银锭子,瞧着那光了的碟子,豫王嘉奖了郑香盈几句:“香盈,你可是在造福大周!” “父王,香盈唯愿天下百姓能不忍饥挨饿。”郑香盈见豫王兴致很好,趁机提出来自己要去江南的要求:“听说江南苏州每年冬季都有一次赏梅会,我今年想过去瞧瞧,顺便考察下那边的风土人情,今年恐怕不能来洛阳过年了。” 豫王想了想,好半日才开口应允:“你去罢,路上小心。” 第二百零五章寒风起宫闱深深 天气逐渐的冷起来了,秋风慢慢转成了北风,天空里堆积的乌云又厚了些,才闭了会眼睛,就听耳边有唰唰的声响,睁开眼睛一瞧,便见雪花珠子点点的从空中洒了下来,打着明当瓦响得清脆。 “姑娘,咱们几时能到江南?”河里头还未结冰,有一条船只正在努力的往前赶路,船舷上站了几个人,正在望着满河点点涟漪说着闲话。中间那个披了件大红羽纱斗篷,上边戴着同色的帽子,白色狐狸毛的边,毛茸茸的衬着她点朱般的唇,十分精致。 “都走了好几日了,总归也不要太久了。”郑香盈瞧了瞧这一河萧索,却也不觉得乏味,十二月初她便动身了,怎么着小年之前也该到苏州了。 钱参议本来一定要她去应天府住着:“我那宅子虽然不大,可却还能打扫出一个院子来,郡主千万不要嫌弃。” 郑香盈觉得虽然钱参议一片盛情,可自己行动更方便些,住在别人府里总没有那般自由,于是托了钱参议让他去苏州给自己租好宅子:“我先到苏州住一个月,年后应天府瞧瞧你给我买下的铺子,那时候再去你府里也不迟。” 得了这个信儿,钱参议赶紧安排了下人去苏州租了个小宅子,还留了几个管事妈妈与粗使丫头在那边等着郑香盈过去:“好生伺候着郡主,不得怠慢,每日去码头上瞧瞧,看看郡主是否到了苏州。”这可是一条好上线,怎么着也要抓稳了,以后自己的升迁可都在这上头呢,钱参议心中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的响。 走水路差不多大半个月,总算是颠簸着到了苏州码头,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不少船家已经歇业,因着码头上船只不多,只有十多条船停在那里。船只刚刚靠岸,就见一个管事婆子撑着油纸伞走了过来,大声朝船上吆喝了一声:“请问可是从荥阳来的?” 船主站在船头点了点头:“荥阳过来的,一位姓许的小姐。” 那管事妈妈慌慌忙忙的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慌慌忙忙的跑上船,见了郑香盈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老奴恭候郡主多时了。” 郑香盈唬了一跳,赶紧让鲁妈妈与方妈妈将她搀扶了起来:“这位妈妈,不必多礼,我们郡主不讲究这么多。”旁边的船主见着这场景也在咋舌,路上走了将近二十日,这位许小姐说话十分客气,对人从不高声,也很是体恤下人,原以为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却没想到是位郡主。 那管事妈妈站定了身子,朝郑香盈又行了一礼:“郡主,我们家老爷吩咐我们在码头上守着,老奴等了 分卷阅读294 分卷阅读29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5 好几日,总算是给郡主盼来了,现儿苏州天气渐冷,码头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快些回宅子去罢。” 郑香盈让小翠塞了个荷包在那管事妈妈手中:“辛苦妈妈了,只是让那些搬东西的人小心些,我带了几盆梅花过来,千万别把我的弄坏了。” “老奴自然会叮嘱的,也会亲眼瞧着。”那妈妈弯了弯身子:“郡主先上马车罢。” 苏州的天气没有荥阳那般冷,可坐在马车里边依旧还是能感觉到那萧萧寒风从帘幕里钻了进来,直直的扑到脸上,有点像刀子一样慢慢的刮了过去。郑香盈端坐在马车里边,听着耳边不时的飘来软软的声音,只觉得十分亲切,前世她便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虽然隔苏州有一段距离,对苏州话却不陌生,现在她听到的苏州话与前世的略有出入,可她还是能听懂路人在说什么。 “姑娘,那些人说的话真是好听,就像唱歌一样。”小翠掀开帘子一角望外边瞧了瞧,有些羡慕的说道:“路上的姑娘小嫂子生得都好看,脸团团儿的,白得像糯米粉儿一般。” 江南出美人,这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郑香盈淡淡的笑了笑:“小翠,你想看美人,我带你去茶楼听书,那边说书的女先生任由你看,真有不少美人。” “好啊,好啊,这回跟着姑娘出来可是要大开眼界了。”小翠兴奋得不行,一双眼睛溜溜的在转着,不住的惊叹着新鲜物事,郑香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别这样,等会带你出来逛,让你瞧个够。” 到了宅子里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郑香盈让那管事的周妈妈去苏州一家最有名的酒楼定了一桌饭菜,歇息了片刻带着小翠鲁妈妈方妈妈她们去那边用饭。每到一个地方自然要尝尝那里的风味美食,郑香盈让店伙计推荐了几样东西,然后便坐在那里听着周围的人说话。 “不知道皇上这次能不能拖得过去。”旁边桌子的人正在闲聊时政:“听京城回来的人说,病情似乎十分凶险。” “皇上这病拖了不知道多久了,好几次说凶险,不也挺过来了?”有人反驳着:“我觉得该没什么大问题罢。” “这次可远非前几次能比的。”有人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知道楚王已经去京城了?” “啊?楚王进京城去了?”一声惊呼,带着几分好奇:“月初我还见着他的仪仗在虎丘那边出现呢,听说是去西边大营视察去了。” “去了有三五日了。”说话的这人似乎很有把握,声音极其沉稳:“他家的管事与我极是相熟,我这消息绝不会错。” “楚王去京城,这事儿便有几分意思了。皇上膝下无子,若真是病重到那个地步,自然只能在王爷里边选一个来承继大统了。你说,咱们楚王可算不算是头一个人选?”旁边的人话音里有几分激动:“无论怎么说他都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可不是还有豫王?”有人也凑了进来讨论着:“豫王也是皇上的亲弟弟。” 郑香盈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大周要变天了不成?皇上病重,楚王进京,是觑着那龙椅奔了去的罢?一般王爷们没有皇上的圣旨,是不能私自进京的,否则有谋逆的嫌疑,楚王进京,不知是奉召还是自己去的。 豫王不知道去了京城没有?郑香盈坐在那里,心中有些不安,现在她的身份是豫王的义女,皇上亲封的郡主,若是楚王与豫王为了皇位的事情争斗起来,总怕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罢?她微微的将手捏紧了几分,这朝堂之争,难道还要波及到自己不成? 饭菜上得很快,可郑香盈却没有了吃饭的兴致,扒拉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去。小翠吃了几口也直皱眉:“姑娘,这菜怎么有些甜味儿,吃了感觉怪怪的。” 方妈妈倒是吃得欢快,一边笑眯眯的望着小翠直点头:“你不是想到外边吃饭?不是嫌我煮的饭菜总是一个套路,现儿就如了你的愿。” “妈妈,小翠觉得这世上的饭菜只有妈妈做的最好吃!”小翠抱住方妈妈的胳膊不住的摇晃:“妈妈就别生小翠的气了。” 郑香盈见了小翠这模样,“噗嗤”一笑,心中那丝烦恼才淡了些,勉强将饭吃完了,带着小翠去了苏州的夜市逛了一回,小翠见着好看的东西便撺掇着她买下来,等着回到宅子的时候,每人手里都蝎蝎螫螫的捧了一大堆东西。 “以后你们都喊我姑娘罢,别叫郡主。”回到园子,郑香盈便将钱参议遣来的几个人召集拢来:“我觉得喊姑娘更亲切些,你们大可不必拘束。” “是。”几个人齐声应了,心中直赞这位郡主性格好,并不高高在上,十分和气。 郑香盈挥了挥手打发了她们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谓树大招风,现儿京城变幻莫测,自己怎么着也该低调行事。站起身来走到屋子外边,北风阵阵,刮得廊下的灯笼不住的在转着身子,里边的灯火也不住的在晃动,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晃个不停。 今年的年关该是个不同寻常的年关了,郑香盈望着天空里一轮下弦月,冷冷清清的照着庭院的树木,白亮的颜色和黑色的树影交织在一处,四周寂静一片,没有半点声响,显得格外萧瑟。站在走廊下看了一会子,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中更有几分担忧,也不知道这大周朝会不会大事要发生,但愿一切都安然无恙便好。 京城里的月色也很是冷清,到处都静悄悄的一片,清华宫里宫人们走路都尽量小心,以免弄出动静来打扰到皇上的安歇。皇上从秋天开始便病重了,身体状况十分不好,朝会已经改成了三天一次,而且即便是三天一次,也有好几次是不能上朝,只能是由陈皇后帮忙听些群臣的上奏而已。 “娘娘,是否要将承继之事交付讨论?”朝中有不少老臣见了这情况,心中忧心忡忡,真是担心许璟挨不过这一关,国不可一日无君,总得要提前准备。 “朕……身子……好得很,不用他们操心!”躺在床上的许璟见了皇后娘娘带回来的奏折,不由得龙颜大怒,抖抖索索的将那奏折扔出去老远:“他们这是在诅咒朕不成?这些人必有异心,快些都拉出去,统统砍掉!” 陈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请息怒,那些老臣们也是在为大周考虑。”她伸出手来抓住许璟枯瘦的手:“皇上……”她的脸贴着他的手,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热腾腾的滴在许璟的手背上,让他心中一阵难受。 闭着眼睛喘了喘气,他心中不住的翻腾着,老臣们的建议很中肯,瞧着自己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撒手走了,大周总不能没有国君。许璟心中乱纷纷的一片。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好转起来,就如正常人那般行走自 分卷阅读295 分卷阅读29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6 如,能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可是一切都只是他的希望,他是好不起来了。 究竟是皇太弟还是过继一个侄子?许璟想了想,心中还是倾向于选自己的弟弟,侄子们都还年轻,恐怕还不够老练,大周这江山得要个老成些的人来坐才行。 “皇后,你替朕下旨,召几位皇弟进宫。”许璟脸上有一种决绝的表情,这一日总会要来的,与其到时候让几位弟弟兵戎相见,不如现在自己来选一个承继大统的人。 陈皇后抬起脸来,一双眼睛平静的望向了许璟,看不出半分旁的感情来:“皇上,臣妾遵旨。” 她站起身来,身上披着的华裘散开在地面上,就如一只孔雀的尾翎,在灯光下闪着神秘莫测的光彩,一点点的闪着人的眼睛。 第91章 楚王野心欲谋逆 大年三十晚上,京城的街道几乎鲜少有行人,只有几辆马车正在匆匆忙忙的往宫苑方向行走,马车上坐的都是进宫去参加宫中晚宴的皇亲国戚们。 大周朝的习俗,除夕中午是最隆重的,家里要祭祖,一起吃团年饭,晚上一起围炉闲话等着子时的到来,这也俗称“守岁”。皇宫里也差不多,中午是有皇上领着宗室们祭祖,晚上设家宴,招待所有的皇亲国戚,第二天初一,开春第一日,皇上先带领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去天坛祭天,中午颁赐百官宴,官员们入万春园领席,以示君臣和谐,上下一心。 今年的家宴不比寻常,封王在外的宗室们大部分都回来了,这可是近几年都没有的事情。大周被封王且有自己领地的宗室,没有奉召不能进京,而今年的家宴里却见着了不少封王在外的宗亲,这不能不让人心中猜测其中原因。 当许璟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众人觉得这个猜测已经被证实,皇上面容消瘦,眼神枯涸无光,他瞧上去就如一支灯光微弱的蜡烛,只消来一阵风,便会随时熄灭了光焰。 “油尽灯枯之征。”楚王坐在左首的位置上,心中有几分微微的欢喜。他自小便得父皇宠爱,可因着那一干老臣力劝要立嫡长,许璟乃是母后的长子,最符合条件,父皇无奈之下才立了他为太子。 眼睁睁的瞧着他为太子,为皇上,而自己只能是一个被贬出京的王爷,虽然江南富庶繁华,可毕竟没有坐拥天下,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无法掩藏的痛。许璟如何能与自己相比?平庸无奇,就仅仅因为比自己早出生两年,他能坐北朝南,领一世荣华,天下之人皆俯首听命,口呼万岁,而自己却只能被人称为王爷,也只有江南这边的百姓对他尊敬如天。 对于那张龙椅的欲望从来没有减少过,特别是当许璟这么多年没有子息。楚王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么多年他都在辛苦经营,自己虽然在江南,可朝堂里的人脉却一点也不会少,暗地里他也在加强军队的扩建,将他们极其隐秘的分布在各指挥卫所,还有些藏匿于深山老林里边。 一切都做得很顺利,许璟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觉察,每年宫里来的时臣送到王府的东西都很丰盛,圣旨上的用词也极尽溢美,楚王有些藐视许璟,凭他这样的能力,也想做皇上,实在太差了些。 今年十一月底,中书省的郑政事送了急件给他,称皇上病情十分严重,要他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有圣旨来楚地,让他奉召进京。楚王心中十分欢喜,紧锣密鼓的做下各种部署,等到了十二月初,果然圣旨到,他立即点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带领了八百轻骑护送他进京。 现在看着许璟这模样,楚王觉得一颗心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肚子里边,皇兄这病是熬不了多久啦,大周的锦绣河山过不了多久便会落入他的手里。晚宴上自己被安排坐在左首,无疑也表明了皇兄的态度,大周以左为尊,看来皇兄十分属意他来接任。 瞧了瞧坐在右边的豫王与鲁王,楚王心中冷笑了一声,鲁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寻常妃嫔,可他竟然也在肖想这张龙椅,真真是自不量力。听说鲁王与朝堂里的一些重臣们经常有书信来往,遇着那些重臣们家中有红白喜事,甚至还派人前来送礼,这般巴结,其用心明眼人谁不能看出他的用意?只可惜身份管着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太妃,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太后。 转了转眼睛,楚王的眼神落在了豫王的身上,他是母后最小的一个儿子,自然更得母后娇宠,可也是因着母后娇宠,他仿佛一直胸无大志,只会舞文弄墨,只喜风花雪月。他生得一副好模样,还是在宫里做皇子的时候,那些贵女们进宫见了他便将一颗芳心都托付在他的身上,结果出乎意料,他却只娶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他的王妃唯一可以让人另眼相看的只有她的出身。 豫王妃是陈国公府的小姐。 大周有几位国公,可这里头却只有陈国公府气势最大,自大周建国来,陈国公府出了几位皇后,王妃更是不知凡几。多年的逐渐发展渗透,陈国公府的势力已经浸淫到了大周朝堂们每一个角落,就如那几百年的大树,有着庞大的根系,要将它连根挖出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干年前,大周街头巷尾曾流传着一句话,娶陈氏女者得天下,据说这是一位有名的相士占卜国运得出来的结果,他的皇兄娶了陈氏女,果然得了天下,父皇立他为太子,然后他稳稳当当的接下了这份江山。 他不甘心,他也想娶陈氏女,可父皇偏偏不让他如愿以偿,却将陈皇后的堂妹指给了豫王。豫王算什么,自小便是自己欺负的对象,他即便是娶了陈氏女,也绝对得不到这江山。楚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别说只娶了一个陈氏女,即便将陈国公府所有的小姐都嫁了他,这花花江山也落不到他手里边去。 “开宴!”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仿佛缕缕在耳边回荡,一群打扮得异常妖娆的舞女们走到了大殿中央的红色猩猩毡上,长长的水袖舞动了起来,就如春风抚摸过人的脸庞般,那五光十色的裙袂飘飞,柔软缱绻的交织在一处,缠绵得不能分开。手指足尖灵活得就如小蛇一般,不断在空中变幻着各种姿势,瞬间如莲花盛放,顷刻里又如孔雀啄翎,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大殿里德香炉吐出袅袅白烟,靡靡的音乐悠扬入耳,似乎能让人忘却自己尚在人间,眼之所见,耳之所问,光怪陆离色彩纷呈。楚王一边斜眼看着那群舞姬,一边溜眼望了望许璟,见他靠坐在那里,几乎没有用饭,旁边陈皇后用玉箸夹了菜送到他口边,他才张口吃一点。不知他究竟还能活多长时间?楚王望了望陈皇后,心中有几分感慨,皇嫂也该快四十了,可却依旧不见老 分卷阅读296 分卷阅读29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7 ,那容颜瞧着不过将近三十岁人,秀丽妩媚。 她也算吃了不少苦,宫闱倾轧里她被迫出宫两年,在清凉寺为大周国运祈福,青灯古佛的日子实在也难熬。回宫以后又要面临着许璟无子的问题,每隔几年便要替他添置新人,可直到现在却还是颗粒无收。 楚王望着陈皇后,忽然有一丝怪异的想法,若是她嫁了自己,现在当中宝座上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他静静的打量着当中宝座上的那一对人,眼神十分复杂,陈皇后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似乎给了他一种信心,楚王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边,看来皇兄皇嫂两人确实是挑中了自己来承继大统,否则怎么会对他如此热络?左首的位置,那含义深远的笑容,楚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掉进了熔炉里边,到处都是火,烧得那颗心滚烫不已,扑扑的跳得厉害。 夜宴进行得有条不紊,舞姬们退散以后有司乐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没有半点混乱。大殿内外有大批宫中侍卫,眼睛盯着大殿里每一个角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不同寻常的可疑点。只是他们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这夜宴进行到最后,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五弟。”楚王走出大殿,望了望从里边走出来的豫王,脸上带着笑容:“五弟,多年不见,你依旧还是那样风采依旧。” “三哥也也是一样?没见一点老相。”豫王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裳被寒风一吹,不住的飞扬了起来,白色的蜀锦袍子在大殿门口红色的灯笼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晃晃的一片白色与身后的雪地映衬在一处。 “明日要去天坛祭天,早些歇息,早些起来。”楚王望着豫王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明日祭天出来以后,或许许璟就该宣布这皇太弟的人选了,舍我其谁?楚王昂头挺胸站在那里,瞧着豫王,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轮红红的太阳高高升起,照着大地一片温暖。新春新气象,仿佛一切都与昨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快气息。豫王骑着马跟着许璟那华贵的车辇慢慢往天坛方向前进,手心里微微沁着汗,他不知道今日许璟究竟会不会宣布皇太弟的人选,可他却有一种执着的向往。 司仪官在天坛前边站着,许璟由陈皇后搀扶着从车辇上慢慢的走了下来,在场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的脚步。 许璟似乎走得很稳,没有身子摇晃的迹象,他一步步的挨到了天坛前边,站定了身子,照着司仪的喊话一步步的做下去。 执香,跪拜,祭天,致祷词。 他没有任何失误,虽然是在陈皇后帮助下进行,可毕竟还是顺利完成了每一步。 “看来皇上的身子其实不错。”天坛之外有人小声议论,就如针尖一般刺着楚王的心,他捏了捏拳头,心中有微微的失落,难道他都猜错了不成? 祭天仪式结束,文武百官偕同皇上回万春园,准备领百官宴,这时就见天坛前的许璟抬起手来,几个内侍缓缓躬身走了过来,走在最前边的八喜从托盘里拿起一幅黄绫,当着众人的面慢慢的展开。 楚王的心提了起来,似乎蹿到了嗓子眼上,马上就要滚落出来,他的直觉,那便是许璟册封皇太弟的诏书。 天坛周围已经没有一丝声响,众人皆把目光投在了那张圣旨上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尖细的声音响起,可却一点都不含糊,清清楚楚的将每一句话都送到了天坛附近的文武百官耳朵里边:“朕已过五十,膝下无子,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特……” 第三百零七章楚王心大欲谋逆 楚王不可置信的望着天坛的前坪,豫王正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那道圣旨。 怎么会是豫王?他脑子里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若是要立皇太弟,那人选自然是他!昨晚夜宴的位置,陈皇后对他的笑容,都不是暗示? 可来不及让他多想,周围的文武百官都已经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弟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承继之事已经定了下来,大周也稳定了一半,总算皇上想通了。 豫王不敢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不跪拜,也只能跟着跪拜了下来,低头望着地上的一层白雪,映着天上一轮红日,十分刺眼。 百官宴上,豫王的位置安排在了许璟的左边,陈皇后朱唇微启宣布开宴,一时间万春园呈现出其乐融融的场面。 这喧嚣的午宴里,虽然瞧着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可还是有不少官员暗地里十分惊恐。食不知味的将午宴用完,从皇宫里一出去便直奔楚王府。 楚王府别院在京城外边的南郊,是楚王回京时下榻的地方,素日这里并无太多车马,今日却情况迥异,雪地里一条条马车的车辙横七竖八,将那雪地压得一片泥泞。只是那些车马并没有在别院大门口停下,而是悄悄开去了角门那边。马车里的人在那里下车,然后有人引着从那边进去。 “王爷!”正厅里满满登登坐了一屋子人,个个脸上都是焦急神色:“今日之事可真是出人意料!” 楚王沉重脸没有说话,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这些话便如针尖一般扎着他的心,出人意料!谁会想到竟然有这般风云逆转?左首者为尊,昨晚的夜宴,他分明就坐在左边! “王爷,咱们总归要快快想个应对的法子才是。”有人缓缓开口:“这事肯定早就有预谋了,朝堂里头支持豫王的并不多,为何皇上回忽然选中豫王?这是一件极其蹊跷的事情。我想这背后定然有人在给豫王造势。”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问题是咱们现儿该怎么办。”有人心浮气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这站队可不能站错,站错了,那便搭上了身家性命。原本瞧着楚王十分得势,考虑良久才站到他那一边,没想到这皇上怎么竟就突发奇想了。 “还能怎么办?”一个看上去颇为老迈的官员摇了摇头:“咱们现儿有两条路,第一条,便是佯装听命于皇太弟,皇上诏书中已经说让他监国,监国毕竟不是承继大统,咱们便想法子找出他不适合为一国之君的事儿来,齐心协力再奏皇上,让他改立楚王为皇太弟。” 众官员听了一片默然,心里掂量着这法子的可行性,历朝历代里都有太子监国的时候出了乱子,太子因之被废的先例,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太子都被废,更何况是皇太弟。 “敢问傅大人,那第二条路是什么?”楚王听得来了兴致,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看来这群官员还是尽心尽力想要辅佐他登上皇位,自己还是有些势力。 “第二条路便是决裂,楚王,你现在明里暗里有兵马几 分卷阅读297 分卷阅读29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8 何?”那位傅大人眯了眯眼睛,沉着声音问道。 “兵马?”楚王沉吟了一声,这可是他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说了出来?他呵呵一笑:“不就是三千?这是咱们大周的旧制,王府配备三千兵马。” 傅大人听了嘿然无语,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第二条路子便是绝路,不提也罢。”他朝楚王望了一眼,目光犀利,站起来拱了拱手道:“楚王若是有意,不妨试一试前边这法子,我便先告辞回府了。” 傅大人一走,旁的官员也陆陆续续的走了,正厅里边只留下一个人依然坐着没有动静。楚王看了看他,低声问道:“郑大人,你觉得傅大人第二条提议如何?” 郑信达抬头直视楚王,只简洁的说了一句话:“可行。” “可行?”楚王沉吟了一声:“现在京城禁卫军十万人,我招募的军队不过十万,而且还要千里迢迢来京师勤王,真真可行?” “京城虽有十万禁军,可却并非精锐,大部分禁军头领都是靠着祖荫上去的,实则极其无能。禁卫军的操练这两年也颇为松懈,与楚王精心操练出来的十万兵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郑信达细细的替楚王分析,心中也是焦躁。 自己的妹子郑德妃也委实太没眼光了,竟然将宝压在了楚王身上,结果没想到皇上竟然选中了豫王。唉,只是这事情太出乎意料,任凭是谁,也想不到豫王会成为皇太弟,从豫王素日的所作所为来看,都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这里头实在有些古怪。 “可是除了京城禁卫军,各地还有兵马,这胜算未免太小。”楚王皱了皱眉头:“郑大人可还有好法子?” “楚王,你不是与北狄那边有联系?”郑信达瞄了楚王一眼,心中暗道这位王爷真是狡猾,什么话儿都想要戳着自己说,难道他心中便没有把握? “北狄?”楚王眯眼看了看郑信达,没想到郑德妃竟然如此愚笨,连这种机密都透露出去,虽然郑信达是她的亲哥哥,可这事关重大,怎么能随意说出去?只是郑信达已经知晓此事,自己若是欺瞒他显得十分没有诚意,楚王决定还是该坦诚待之。“是有些往来,莫非郑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与北狄人商议双面夹击?” “不错。”郑信达点了点头:“方才我仔细算过,从楚地至京城,中间要经历大约十二个指挥卫所,期间有半数乃是支持楚王的武将,楚王这十万精兵从江南起兵,沿路有人呼应,定然能将其它指挥卫所打个措手不及,等着楚王到了京城时,那便已经不是十万精兵,一路收编整改,二十万都不成问题。” 听到此处,楚王不由得兴奋了起来,重重一拍桌子道:“此言甚得我心!” 这些年来,他一直尽力在收买人心,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买通,江南富庶,给了他资本,也让他的野心慢慢膨胀起来,他不甘于偏居江南,他更渴望的是达到那权力的顶端。 和北狄私下联系是去年才有的事情,这是他想到的最坏的一步棋,若是不能如愿以偿承继皇位,他会约北狄与他一同进攻,双面夹击,不愁打不下这大好江山。现在听着郑信达如是说,他仿佛更稳了心神。 “王爷可速回江南布置,我们这边暂且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豫王的把柄,也好让你师出有名。”郑信达沉吟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句:“王爷,若是人手宽裕,可分两路进攻。” “两路?”楚王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郑大人莫非是说派一路兵马去豫地?” “正是。”郑信达点了点头:“我的侄女在豫王府替我们打探情况,她的来信里写得很清楚,豫王并没有招兵买马,只有王府亲卫,楚王只消派一支精锐便能长驱直入洛阳,将豫王府攻陷下来,到时候控制了豫王家人做人质,不愁豫王不乖乖拱手让位。” “不错,郑大人考虑周到。”楚王点了点头:“荆州那边有我心腹爱将,都不用我从苏杭这边发兵,直接从荆州派一支兵马便可。” “对了,还有一个人楚王可手到擒来,虽说她并不重要,但捉拿到手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害处。”郑信达想到逍遥在外的郑香盈,心中便恨得牙痒痒的,这七房的丫头,胆大妄为,竟然屡次与郑氏作对,甚至还叛出郑氏家族,真真是目中无人,自己可得替父亲母亲好好出一口恶气才行。 “郑大人,这人是谁?”楚王见郑信达脸上神色扭曲,心中好奇,究竟是谁让这位郑大人如此恼怒? “此人乃豫王义女,祖籍荥阳,去年由皇上亲赐了国姓与郡主之号,名字唤作许香盈。”郑信达整了整衣袖,脸上表情稍微有所缓和,可心中依旧愤怒不已:“此人现在正在苏州,准备参加苏州一年一度的赏梅会。” “哦,一个异姓女子能得皇上赐国姓和郡主封号,想必也定然不同寻常。”楚王十分感兴趣,连连点头:“本王倒也想看看我这位侄女儿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能让我那五弟如此欣赏于她。” “楚王见面便知。”郑信达摸了摸胡须站了起来:“下官先告辞了,预祝王爷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官道上奔跑着大批骏马,飞速的往南边前进,楚王的车辇走在中间,马匹马拉着跑得平稳而欢快。京城的城墙上站着几个人,正注视着那飞速往城外奔跑的骏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果然如娘娘所料,楚王回属地去了。” “接下来他该是想着法子要做些什么事情了?”一个声音十分尖细,不似常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阴柔,听着让人有几分不舒服,可他周围的人还是毕恭毕敬,没有谁敢有半分不适的神色。 “回公公的话,自然是如此了。还请公公回宫去报与娘娘知晓,就说宫外已有安排,还请娘娘斟酌着宫内动手。”说话的声音十分细微,可依旧能让那位公公听得很是清楚,那公公将盖住大半张脸的斗篷拉了拉,声音压得更低:“务必要保护豫王的安全。” 第三百零八章赏梅会危机重重 苏州的香雪海是赏梅的好去处,这里梅林绵延数里,而且品种繁多,各色各样的梅花,白的如雪红的似霞,黄色如锦绿色似帛,远远的望过去,就觉得似一幅杂色的锦缎,耀耀的闪了人的眼睛。 一年一度的赏梅会在正月十四开始了,郑香盈一大早便带了小翠与鲁妈妈她们往这边过来。为了参加这次赏梅会,她已经准备了很久,还在正月初八便去拜会了苏州花会的会长,向他详细了解了这赏梅会的事宜。 那位杨会长听说郑香盈千里迢迢来参加赏梅会,也十分感动,连忙答应到时候会给归真园预留一块场地:“只需交一百两银子,我们便会替你们归真园搭建一个台子,到时候可以将你们的精品梅花 分卷阅读298 分卷阅读29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299 抬到那里供人观赏。” 这苏州的赏梅会与洛阳的差不多,由游客来决定梅花的优劣。每位交银子进场的游人可以分得两块小木牌,游赏完毕以后便可去主席台那边投票。台上设有小箱子,上边标明着参赛的各个园子,喜欢哪两家的,便将木牌投入那两家的箱子里边。当然,也有特别喜欢某一家的,那便将两块木牌都同时投进去也可以。 每家园子会派一个人在箱子旁边监视,以免被人偷梁换柱的调了包,郑香盈想了想,派了方妈妈过去观场,方妈妈嘴巴十分泼辣,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由她去监票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姑娘,我去替你拉人来看咱们的梅花。”小翠扯着郑香盈的手不住摇晃:“你和鲁妈妈就在咱们的台子这边站着便是了。” “去罢,去罢,我知道你口齿伶俐声音清脆,能将那些游人们吆喝到我们归真园的梅花树旁边来。”郑香盈嗤嗤一笑,伸手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替她掸去一点刚刚从树上坠落的雪花末子:“自己仔细,别逞口舌之利和旁人争吵,还要留心脚下路滑。” “我知道。”小翠笑嘻嘻行了一礼,大步朝外边走了过去,鲁妈妈笑着向郑香盈说道:“这边有我和周妈妈在便是了,姑娘可以先自己到处去转转。” 鲁妈妈知道郑香盈最喜欢的便是种花养草,不如让她去游园,自己和周妈妈在这边坐镇便是了。郑香盈听了鲁妈妈的话,心中也颇有几分心动,看了看时辰尚早,日头才在升起没多高,点了点头道:“我先去转转,妈妈仔细留意着。” 这次郑香盈只带了五株梅花过来,三株约莫一人高的梅花树,还有两盆盆栽骨里红。这两盆骨里红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约莫都有大半人高,一株做成凤舞九天的造型,而一株做成了嫦娥奔月。 两盆梅花造型格外精致,上边开的花朵也很是鲜艳,一盆骨里红的颜色很正,是那种深红颜色,嫣然如醉,另外一盆却因为嫁接的老梅桩品种关系,颜色带有一点娇嫩的粉色,红得不是那般彻底,但两盆梅花的枝干都是殷红如血,与一般梅花树完全不同,看着便觉玲珑剔透,让人目眩神移。 在自家台子边上兜了一圈,郑香盈这才迈步往前边走了去,她披着大红色羽纱斗篷,就如她带来的骨里红梅一般,十分耀眼。鲁妈妈望着那红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才转过脸来与周妈妈说着闲话。 “姑娘真是会种花,这般好看的花儿她是怎么种出来的?”周妈妈有些羡慕的看着台子上摆着的几盆花,啧啧称羡:“竟然连树皮都是红色的呢。” “这花是从另外一棵树上剪了枝子移过来的,另外那棵树是我们姑爷在山里头找的。”鲁妈妈提到杨之恒便眉开眼笑:“别看我们家姑爷年纪轻,现在都是从四品的官儿了。” “哟哟哟,能有多大岁数,就从四品了?我记得我们老爷到三十多岁上头才做到从四品呢,你们姑爷可真是个人才!”周妈妈眉毛都挑了起来:“那也怪不得,你们家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自然要配个有本事的姑爷。” “可不是吗。”鲁妈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几个人从旁边走了来,对着台子上几株梅花指指点点:“荥阳归真园?荥阳跟苏州,那可是相隔千里,怎么竟然来这里参加赏梅会了?”有人瞧了一眼台子旁边的木牌上写着的字,不由十分惊奇,看了看鲁妈妈道:“是你们俩人种出来的?” 鲁妈妈连忙摇头:“哪能呢,是我们家小姐种出来的花。” “那她人现在何处?我想与她谈笔买卖。”来人显得十分财大气粗:“这种梅花我还没见过,实在是稀罕。” 鲁妈妈听着是要来买花的,心中高兴,连忙告诉他:“我们家小姐去赏梅花了,这位爷若是有意买花,还请等着这赏梅会分出名次再过来商谈罢。” 那人瞧了鲁妈妈一眼,也不吭声,带着人便走开了。周妈妈瞧了瞧那人的背影,拍着胸口道:“这人瞧着有些古怪。” “古怪?”鲁妈妈有几分不解:“古怪在哪里?” “你瞧他身上的穿着,衣料并不是很上乘,我菜他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可他开口便要买这梅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便觉得有些古怪。”周妈妈深思着望了望前边,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可她依旧觉得有几分不安。 “财不露白,有些人未必一定会将银子花在穿着上。”鲁妈妈听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千人一面,咱们也不能将人看死了。” 日头慢慢的升了起来,郑香盈漫步走在香雪海的梅林,触目所及,皆是开得正盛的梅花,有的攒在一处就如花球一般,有的孤傲的分散点缀在树枝上,还有的时而在一处又时而零碎的分开,就如跳跃的舞步一般,让人摸不着头绪,只觉活泼可爱。 游人逐渐多了起来,到处都能听着有人在品评着梅花,郑香盈侧耳倾听着,极力想知道游人们更喜欢什么样的品种。才听了几句,便听着有人说起了归真园:“今年的赏梅会倒也怪异,竟有人从豫地的荥阳来苏州参加这赏梅会。” “可不是,刚刚才看到,那梅花着实好看,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品种,甚是新奇。”有人接口称赞:“我刚刚兜了大半圈也没见着比那两盆红梅更独特的了,准备将牌子全投给那归真园。”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欢喜,看起来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没有错。骨里红放到前世,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珍贵的品种,它只是朱砂大类中的一种而已,除非那梅桩造型新奇,花朵颜色出众,才能卖到高价,一般般的也只不过是几百块钱罢了,放到大周,不过二两银子呢。 只是现在大周还不见这骨里红的品种,所以她这花儿自然十分稀罕,特别是那两盆骨里红的造型新颖别致,摆在那里流光溢彩,由不得人不喜欢。郑香盈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人品评梅花,走了大半圈,只觉得脚有些累,见着前边有个小凉亭,于是准备去那亭子里头歇歇脚。 刚刚坐下,就见亭子外边来了几个人,似乎正在打量自己,郑香盈心中有几分不安,深深懊悔自己有些鲁莽,不该一个人单身来游园,指不定是一些浮浪子弟,见着自己落了单想要来调戏自己。 郑香盈摸了摸袖袋,那根铁管还在,她心里才略微安稳些,不管怎么样,只要旁人敢来惹自己,自己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握住了铁管藏在衣袖里,默默的等着那群人走上凉亭。 那群人在下边说了一阵子话,又慢慢的朝前边走了去,郑香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想多了。她将手慢慢松开,手心里边已经沁出汗来,拿出帕 分卷阅读299 分卷阅读30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0 子擦了一把,郑香盈站了起来,举步往入口走去,她觉得还是回到自己台子那边去比较稳妥,与赏梅相比,安全更加重要。 走在路上,郑香盈总觉得背后有眼睛在窥视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她的步子越走越快,只希望能将这不好的感觉给甩在身后。可她走得快,后边跟随的脚步声也越走越快,她慢下来,后边的脚步声也随之慢了下来。 被人跟踪的感觉实在不好,郑香盈走了一小段路,忽然间索性站定了身子,猛的转过身来望向后边,就见有几个人措不及防的也站在了那里,呆呆的望着她,脸上俱是一种意外的表情。 “你们几个一直跟着我,所为何事?”郑香盈平静的看着那几人,没有丝毫畏惧,她特地挑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停下来,也好给自己壮胆。站在她对面的那几个,穿着一色的绸缎衣裳,可怎么都有穿上龙袍也不像皇上的感觉,他们身上完全没有富贵人家的那种气质,瞧着那脸盘眉眼,十分粗鲁。 “哟,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跟着你?莫非你正是想要我们这般做不成?”为首那个嬉皮笑脸的凑上前一步,眼中有一丝让郑香盈捉摸不透的光芒。 不,他绝不是一个浮浪子弟,郑香盈心中警铃大响,那些浮浪子弟,从眼神里边便能看出,可眼前这人,眼中分明精光四射,与焦大看人的眼神有些相似。她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小铁管,只希望他轻视自己,待他走上前来,瞧准时机下手。 “我听闻苏州民风淳朴,怎么在这赏梅会上也竟然有这种浮浪子弟?”郑香盈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一步,大声朝那人怒叱了一句,声音悠悠扬扬的传了出去,周围的人都好奇的转过头来往这边看。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赌,赌围观的游人不会袖手旁观,她特地将苏州民风淳朴放到最前边,目的就是想要激发出周围那些游人的良善之心。她的想法没错,果然旁边有人围拢过来,站在郑香盈的前边,皱眉望了望那几个人:“你们几个莫要调戏良家女子,免得败坏我们苏州人的名声!” 那几人怔了怔,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悻悻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往前边走了去。郑香盈瞧着那几人越走越远,这才放下心来,朝周围那些人道谢了一声:“多亏各位出手相助。” “姑娘,你一个人游园有些不妥当,可否还有同伴?”有好心的人见郑香盈形单影只,不免担心:“你生得美貌,若是落单了,遇着那轻浮的人,恐怕会吃了亏去。” “我还有同伴就在前方入口处。”郑香盈稳了稳心神,朝那好心人微微一笑:“我是从外地赶来苏州赏梅花的,我的贴身妈妈正在那边等我呢,再次谢过各位。” “姑娘,不如我们一家把你送到那边去罢。”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指了指身边的妻儿道:“我这小儿子吵闹着要回家去,我们正准备出去。” “多谢这位大叔了。”郑香盈深施一礼,连声感谢。 第92章 香盈做客楚王府 日头渐渐的升高,路上的游人愈发多了,郑香盈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她不时与身边的这户人家交谈了几句,说了些苏州的风土人情,又问了些日常情况,倒也没有再想起方才那几个人来。 “姑娘是从荥阳来的?”那位大叔很是惊诧:“这么远!” “我自小便喜欢种花,听说苏州每年都由赏梅会,特地带了下人过来赏花的。”郑香盈微微一笑,那家人的孩子十分可爱,皮肤粉嫩,就如年画里的那小孩儿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盯着她不放。 “小弟弟,我给你个好东西玩玩。”郑香盈一时兴起,将自己贴身的荷包儿解了下来,提着那根五色丝绦,让那荷包在他面前直晃悠,那小孩伸着手咿咿呀呀的叫,眼睛跟着荷包转个不停。 荷包是小翠给她做的,里边放了个小银锞子,打了一个小小的元宝形状,上边刻了几个字:招财进宝。小翠说叮嘱着要她随身带着,这可是能添财的。郑香盈听了哈哈大笑,虽然不以为然,可还是将荷包给挂上了。 现儿见了小孩可爱,自己偏偏又没什么东西好逗她玩,索性拿了这个来逗逗他。小孩的手抓了好几下,终于将那荷包抓在手里,他见着那荷包五颜六色,觉得甚是新鲜,拿着便不肯撒手,抱着他的大婶十分歉意,望着郑香盈道:“姑娘,真不好意思……” “没事儿,让他玩罢。”郑香盈微微一笑:“我特地拿出来给他玩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就不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路边的行人皆停住了脚步往前边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放鞭炮?” 郑香盈张望了一下,就见白色的烟雾从不远处冒起,一点点的蔓延开来,渐渐的褪去了颜色。大家都有几分莫名其妙,正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郑香盈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便觉得自己已经被扛了起来,因为她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头倒垂着。她从下往上能瞧见那位大叔大婶惊讶的眼神,还有那小孩手里提着的荷包,可是在她看来,一切都是倒过来的。 “救命!”郑香盈软绵绵的才喊出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那伙人扛着她飞快的跑进了梅花林里,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位姑娘究竟是谁?怎么会被人追杀?”那位大叔看了看大婶,又看了看自己孩子手中拿着的荷包,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瞧她穿着打扮,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说是从荥阳来的,可怎么会在苏州有仇家?” 那位大婶早已惊得面无血色,嘴巴皮子直打哆嗦:“原来还以为只是浮浪子弟调谐良家女子,没想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当家的,咱们赶紧离开罢,莫要被牵连了。” 一家人不敢久留,赶紧牵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一路往入口那边赶,生怕后边有人追上来。出了入口这才放心,那大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先歇歇气儿,瞧着老大有些走不动了的模样。” “阿爹,你瞧那边的梅花!开得红彤彤的!”那老大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台子:“就那梅花树的枝子都是红的!” 那大叔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也颇为惊奇:“真的,竟然有这种梅花!” “那是我们归真园的珍品梅花,这位大叔大婶,你们过去瞧瞧罢,顺便给我们归真园投块木牌子呗!”站在人群里的小翠听着身边有人议论骨里红梅,心中高兴,循声走了过来,热情的邀请着那家人去归真园台子那边瞧瞧,可她刚刚走到他们面前,脚步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一个荷包在她眼前晃荡着,小翠的心也跟着不安了起来,这荷包,不是她做了给自家姑娘 分卷阅读300 分卷阅读30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1 戴着的吗,怎么会在这孩子手中? “请问,这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小翠犹豫了一番,望着那大婶,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了,一模一样的布料,一模一样的绣花,一模一样的五色丝绦,这世上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见小翠紧盯着那荷包不放,那大婶忽然明白了过来:“姑娘,你是荥阳来的?” “是。”小翠点了点头,急切的问道:“这位大婶,你可是见着了我们家姑娘?这荷包是她送给这小哥儿玩的?” “啊呀呀,真是运气好!”那大叔在旁边直跺脚:“你们家姑娘刚刚被人抢去了!” “被人抢去了?”小翠如同挨了一闷棍,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有站稳脚跟:“大叔大婶,你们快些说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大叔面带同情的望了小翠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们也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哇!”他简单的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向小翠描述了一番:“你们家姑娘在苏州可有仇人?我瞧着这仿佛早就已经算计好了。” “姑娘!”小翠大叫了一句,飞奔着就要往园子里边跑,那大叔一把揪住她:“香雪海这么大,你去哪里寻她?那些人此事肯定已经不在园中,你进去也找不到了,不如快些去报官,让衙门里的捕快们帮着找找。” 小翠听了如梦方醒,朝那大叔行了一礼:“多谢大叔指点。”她心急如焚的跑回归真园的台子边上,颤抖着手儿拉着鲁妈妈将事情说了一遍。鲁妈妈听了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日也说不出话来:“小翠,你、你……” “是真的。那荷包我还能不认识?我自己亲手做的!”小翠急得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呜呜咽咽:“咱们把姑娘弄丢了,这可怎么办?” “小翠,你别慌神,我们在这边守着姑娘的梅花,你赶紧去苏州府衙!”鲁妈妈毕竟年纪大,沉稳些。从身上摸了一个银锭子出来:“身上带银子没有?多带点。” 小翠抹了一把眼睛,接过那银子来,飞奔着跑到了外边,拦了一辆马车便飞快的跑去苏州府衙报了失踪,那捕快头儿倒也和气,见小翠一边说一边哭,声音都有些嘶哑,连忙安慰她道:“姑娘莫要伤心,我们马上就派人去找你小姐,找到了自然会给你去个信。” 小翠哑着声音点了点头,将那小宅子地址告诉了捕快头儿,从兜里掏出了那个银锭子:“官爷拿着这个去打几角酒喝罢。” 捕快头儿接了银子满脸笑:“哟,姑娘真是客气,我们会尽力的,你便放心罢。” 小翠点了点头,拖着疲软的腿往外边走,刚刚出了府衙走了不远,便听着有人惊讶的在耳边喊了一声:“小翠,你怎么会在这里?” 抬起头来一看,小翠的眼睛一亮,全身不由得又有了力气:“焦大爷!”才喊了这声出口,眼泪珠子便纷纷的落了下来:“焦大爷,我们家姑娘方才被人抓走了!” 焦大从马上翻身下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大吃了一惊:“你们家姑娘被人抓走了?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来了几个人,就把姑娘抓走了。”小翠抹了把眼睛,将方才那位大叔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可我做的荷包在他小儿子手里,想必不是他编造出来的。” “你且莫要着急,我去替你找找。”焦大眼睛转了转,心中一掂量,觉得这事儿很不简单,郑香盈来苏州赏梅,人生地不熟,与旁人无冤无仇,为何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这说明对方来头很大,根本就不怕被人发现。 “我先送你回去,免得鲁妈妈她们着急。”焦大将小翠送回香雪海,鲁妈妈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张望着,见了焦大和小翠过来,她猛然站了起来,声音里边充满了惊喜:“焦大爷,竟然遇着你了!” 焦大朝鲁妈妈点了点头:“妈妈且莫慌张,你们只管替你们家姑娘管着这场子,找人的事情便包在我身上罢。” 得了焦大的回复,鲁妈妈这才放了心,点着头道:“那便只能请焦大爷出手了。” 焦大名义上是杨之恒的师父,其实比他的父亲还要亲,郑香盈出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鲁妈妈心里头想着,自己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到处去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好好的替姑娘看着她的宝贝梅花罢。 究竟是谁将郑香盈捉了去?意欲何为?焦大骑着马香雪海里出来走了出来,心中默默在盘算着,苏州这边会有谁这般肆无忌惮?在香雪海这种地方动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想来想去,焦大骑了马直奔苏州青衣卫总部。 青衣卫的总部设在一间民房里头,从外边看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地方的特殊性。不高不矮的院墙,走进去一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里边几进瓦房,两个小小院落,就如苏州所有的小宅子一般。 焦大迈步走进了最后一进屋子,屋子里边坐着一个人,正在拿着几张信笺在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瞧了瞧,脸上露出笑容:“焦统领,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几份关于楚王的密报,你来瞧瞧。” 心中虽然着急,可毕竟国家大事要紧,焦大走过去拿了那几份密报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的神情:“果真如此?” 卢统领点了点头,将手按住其中一份密报,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我已派人速往京城告知皇上,以防万一,这事情关系到大周平安,苍生社稷,不可不重视。” “卢统领说得极是,现儿焦某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焦大将密报交回到卢统领手中,脸上有着焦急的神色:“我徒弟的媳妇,方才在香雪海被人劫持了。” “在香雪海被人劫持?”那卢统领的眉毛皱到了一处:“竟然有这么大胆的狂徒?” “我徒弟媳妇,是豫王的义女,皇上亲封的郡主。”焦大点了点头:“她的身份特殊,不同一般,只怕后边埋伏着阴谋。” “来人,赶紧给我去各处寻找!”卢统领听着焦大说出郑香盈的身份,也觉得事情严重,皱了皱眉头命令手下赶紧出去打探消息。 第二百一十章香盈做客楚王府 郑香盈望了望坐在屋子中央坐着的那个人,一张削瘦的脸上有着浓密的胡须,额头有几分高,眉毛稀疏,眉毛下边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瞧着似乎满满都是算计。他穿着织锦的衣裳,上边有着缂丝花纹,显得华贵无比,袍子底下露出一双黑色羊皮靴子,靴子帮那里镶嵌着硕大的东珠。 这人不是一般的富人,乃是大富大贵之人,郑香盈默默做了个结论,一双眼睛平静的打量着他:“请问阁下是谁?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句,就用这种手段将我请到府上了?” 楚王微微一愣,旋即哈 分卷阅读301 分卷阅读30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2 哈大笑了起来:“香盈郡主,好胆魄!这个时候还不慌不忙的,倒是有几分胆气!” “我若是慌慌张张哭成一团,也不见得你会放了我,我又何必浪费眼泪?”郑香盈瞧了瞧楚王,这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便不是抓错人,自己真是他要捉的那个人,只能听他说些什么,才能判断自己究竟落在谁手里了。 “你说得不错。”楚王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难道知道了你是谁,你便能放了我?恐怕是越早知道你是谁,那我便会死得越早。”郑香盈微微一笑:“我还是不猜了。” “真是有见识!”楚王点了点头:“豫王可真是目光独到,把你收了做义女,我怎么便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呢。” 郑香盈的心忽然扑扑一跳,这人将自己与豫王相提并论,那便该是……望着楚王那傲慢的神态,她忽然有一种想法,那人就是楚王!最近几日听说朝堂变了天,豫王被封皇太弟,代皇上监国,楚王初一下午便奔出了京城直奔回苏州,这里边的弯弯道道她虽然不能明白,但她却有一种预感,天下即将有一场骚乱。 听说楚王自小便十分张扬,他又如何愿意居豫王之下?他这么急急忙忙赶回苏州,可是在暗地里调兵遣将?郑香盈暗自揣测,前世看过的电视剧里边,不有很多这样的情节?为了争夺皇位,有野心的王爷领着兵马攻打到京城,历史书上的七国之乱,不就是打了“清君侧”的旗号,一起起兵的? “你在想什么,香盈郡主,可否能说出来让我听听?你想的事情定然很是有趣。”楚王见郑香盈仿佛完全不搭理他,只是站在那里沉思,心中大为好奇,这个小女子实在古怪得很,不比寻常人。 “我在想的,肯定与你想要知道的不一样。”郑香盈朝楚王笑了笑:“我在想着我的梅花究竟在这次赏梅会上有没有夺魁。” “你竟然是在想这个?”楚王大奇,转脸吩咐了旁边的人一声:“出去打听一下。” “是,王爷。”那人毕恭毕敬应了一声,楚王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忽然想起楚王让郑香盈猜他的身份,鼓着嘴巴望了一眼郑香盈,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对楚王的称呼。 “我不想这个还想什么?我自小便只喜欢种花种草,世上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让我更感兴趣。”郑香盈望了望楚王,点着头道:“就如王爷,现在即便是将世上最美味的饮食放在王爷面前,恐怕王爷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动心的,但……”望了一眼楚王那好奇的神色,郑香盈说到此处却闭了嘴,勾得楚王心里痒痒儿的。 “你将话说完,莫要说一句留一句!”楚王望着郑香盈,见她一双明眸清澄如水,一丝害怕的神色都没有,索性也不再故弄玄虚:“你都已经知道本王身份了,何必还如此说一句留一句的。” “我只是在猜测,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对。”郑香盈接着往下说:“但我想,若是那块传国玉玺摆在王爷面前,恐怕王爷是无论如何也会想要将它拿到手的,对不对?” 楚王脸上神色微微一变,盯着郑香盈看了好半天,忽然间迸发出哈哈大笑:“豫王真真是收了个好女儿!聪明伶俐,天下无双!” “王爷过誉了。”郑香盈心中其实已经有几分焦急,楚王捉了她来是想做人质不成?可豫王绝不会因为她而放弃这张龙椅,楚王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王爷,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请香盈到你府上做客,这又有何用途?” “有用,自然有用。”楚王摸了摸胡须,看了郑香盈一眼:“我听说香盈郡主培植出了一种新的农作物,有了它,天下百姓可以在大旱之年不必忍饥挨饿,故此特地请了香盈郡主过来,想要你来教教我楚地的百姓,如何种植这种农作物。”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心中轻松了不少:“王爷,香盈本来就想着要在大周推广这种农作物,即便王爷不派人去请香盈,香盈也会要将这东西传到楚地来的。” “呵呵,我是想要你教我楚地百姓种植农作物不假,但你却不能教豫地的百姓种植,因此我这才将你请过来,等着过了春耕的时节再说。”楚王哈哈一笑,只觉得郑香盈实在单纯,自己培植出来的好东西,自然要留着发家致富,怎么她竟然甘愿拱手让出,分文不取的将这东西传给天下百姓种植? “楚地的百姓是人,豫地的百姓也是人,都有权利要吃饱穿暖,还请楚王将香盈放回,不要以一己之私害了天下百姓。”郑香盈听了楚王的话心中一惊,看来楚王也知道今年豫地那边可能会是大旱之年,特地要将她扣押在这里了。 楚王定然不久便会发兵攻打豫地,天气大旱,水稻没有雨水不能成活,土豆还没有得到推广,豫地百姓没有粮食可吃,恐怕会发生打乱,想到此处,郑香盈心中暗暗焦急。 “香盈郡主,既来之则安之,你便好好的在我这王府住上一段时间罢。你对本王来说,大有用途,不仅仅只是这农作物推广的问题。”楚王笑得十分开心,胡须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你那未婚夫婿不是在西北玉泉关?听说十分得镇西大将军的喜爱,是他的心腹副将?到时候我可还得请你写封亲笔信去给你那未婚夫婿,劝他归顺于本王呐。” 郑香盈默然无语,旁边走上来两个人,将她带了出去。来的时候她的眼睛被蒙着,出去时却没有给她戴眼罩,可能是楚王觉得既然身份已经被她识破,干脆就没有她好好将楚王府看个够。 被那两人推着进了一间屋子,郑香盈望了下屋子里边,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放了一个茶壶,床边还有一个马桶,看起来楚王府对于囚犯的基本生活要求还是考虑周到的,比上回被玥湄郡主捉住直接把她扔到地上要好一些。 那两人将郑香盈手上的绳索解开:“郡主,你便好好住在这里罢。” 郑香盈没有说话,就听外边“喀拉”一声上了锁,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她扭动了下手腕,在雪白的肌肤上,几道深红色的印记,看上去触目惊心。 究竟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楚王不仅知道自己来苏州参加赏梅会,还知道自己在培植土豆,想要推广到大周各地,看来这人十分熟悉自己。 郑香盈脑子里边将自己熟悉的人一一过了遍,实在找不出那个嫌疑人来,她不知道他们中间谁会与楚王有联系。不过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跟荥阳郑氏应该脱不了干系。在大周也只有他们与自己有着最大的仇怨了,除了他们,自己想不出还有谁会要想方设法来谋害自己。 郑香盈摸了摸袖袋,里边的东西全部没有了,那根防身的小铁管不见了踪影,她心中好一阵失落,看来楚王的手 分卷阅读302 分卷阅读30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3 下比玥湄郡主那几个小丫头要精明,没有给她留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 只是楚王既然有求于自己,那看起来自己还暂时不必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她走到茶壶旁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那茶水还有一丝热气,水雾慢慢的升了起来。 “多谢楚王如此关照。”郑香盈端着茶盏走到窗户旁边,朝外边喊了一声:“请转告楚王,若是能给我找几本书来看看,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门边站着的那两个守卫吃了一惊,这位香盈郡主倒是活得十分自在快活,竟然还讨要起东西来了。一人匆匆忙忙走到楚王那里将郑香盈的话转述了一遍,楚王听了嘿然不语,好半日才点头道:“你们便去寻些书给她罢。” 起身回到内宅,楚王去了自己宠爱的侍妾院子里头,那侍妾叫婉玉,十五年前入了楚王府,盛宠至今,即便来了不少新人,可楚王依旧还是宠爱她,隔不得几日便要去她院子里头过上一夜。 “玉儿。”走进后院,见一个香炉里冒出袅袅白烟,美人在凉亭旁边伸手抚琴,指尖轻揉,悠扬的乐曲如泉水般潺潺而出,缓缓从人心间流过,听着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王爷来了?”音乐戛然而止,美人站了起来,婷婷袅袅的走向了他。她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岁月十分宽待她,没有给在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玉儿,有几日不见你了,甚是想念。玉儿可想念本王否?”楚王斜眼看了那张妖娆的脸孔,伸手揽住那软款的腰肢:“本王今晚就歇在这里了。” “铃儿铛儿,快去准备。”婉玉的眉眼间立刻生动了起来,仿佛一朵花顷刻间绽放般,点点春se在她水一般的眼波里荡漾开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黑衣人月夜施救 屋子里边一片黑暗,郑香盈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瞪着眼睛躺在那里,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七日了,失去了与外边的一切联系,这让她十分焦急。 楚王仿佛已经忘记了她,这七日里没有再派人将她提了过去说话,她每日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陋室里,有人按时送饭送菜,她的要求基本都能满足,能去旁边净房洗澡,还有人送换洗衣裳进来,这倒也不算是虐待。 唯一的缺点便是无事可做,每天坐在屋子里头简直闷得发慌。没事情好做的时候郑香盈只能看书,最开始送进来的书都是些女戒之类的书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第二日有人送了几本话本小说,她本来不喜欢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可迫于无奈,只能忍着看不下去的感觉慢慢儿翻。 今日送晚餐进来的人似乎换了一个婆子,她笑眯眯的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头,手指头似乎无意划过了郑香盈的手背。郑香盈觉得有几分奇怪,抬眼望了望那婆子,就见她笑容十分古怪,挤眉弄眼的,可却又不说话。 郑香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婆子,她这般想要引起自己注意是为什么?正在疑惑间,那婆子躬身退了出去,郑香盈都没有来得及问她一句话儿。 轻轻的用筷子拨拉着饭菜,郑香盈吃得食不知味,那婆子古怪的眉眼让她不由深思起来。莫非这婆子是来救她的?可是看着她那样子也不像是个身怀绝技的人,如何能将外边两个看守打败,大摇大摆的将她带出楚王府? 况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这婆子是来救她的人,那究竟是谁派出来的?跟她走合适不合适?郑香盈一边沉思着,一边扒拉着饭盒里的饭粒,忽然间,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她的筷子扒拉着滚了出来,在桌子上滴溜溜转了几圈,便滚着往桌子下边去了。 郑香盈弯下腰去将那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一个小小的蜡丸,她心中狂跳了起来,轻轻将蜡丸捏碎,里边出现了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上边就简单的写着四个字:今晚子时。 今晚子时?郑香盈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子时有人来救她?来不及细想,她赶紧将那枝条放到口里吞了下去,刚刚拿起筷子,看守的头已经伸了进来:“今日怎么吃得慢些?快点快点,那婆子等着收碗筷呐。” 郑香盈朝那看守笑了笑:“今日的菜似乎不大合胃口,所以觉得有些食难下咽。” “有得东西给你吃便够了,还来挑三拣四?”看守撇了撇嘴,望了一眼被她弄得洒了一桌子的饭粒,嗤嗤笑道:“果然是郡主的格调,好好的粮食被你糟蹋成了这样。” 郑香盈没有搭理他,一颗心跳得很快,那些饭粒里还有蜡丸的细屑,不知道那看守有没有注意到。她迅速的抬起手来将桌子上的饭粒扫到了菜盘子里,很不满意的望了那看守一眼:“这确实是好好的粮食,可也煮得太难吃了些。” 看守没有回答她,只是朝外头喊了一声,那送饭的婆子走了过来,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放到食盒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提着食盒慢慢退了出去。 看这个架势,今晚是会有人来救自己了,郑香盈有一点点兴奋,早早儿便躺在了床上,她想多睡一会,养精蓄锐,等着救援来的时候自己还是神清气爽。可说来奇怪,她愈是想要歇息便愈是睡不着,眼睁睁的望着屋顶,看着那灰暗的黑色转成乌黑一片,还是任何睡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去,将被子拉紧了点,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看守她的有好几批人,日夜轮流值班,她想到那时候自己关着金小鱼时,也曾派了两班人马这么守着他,现儿风水轮流转,换成了别人来监守自己了。郑香盈能听到外边有细微的脚步声,偶尔还能落下几句闲话,不知是在说什么,外边那两人不住的落了几句笑声,听起来十分猥琐。 究竟会不会有人来救她?究竟又会是谁来救她?究竟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救?郑香盈心中想了很久,始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救她的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索性也懒得再想,闭了闭眼睛,只希望那子时早些到来。 刚刚入睡没多久,一根软绵绵的东西在郑香盈脸上蹭来蹭去,那东西有些粗糙,让她觉得肌肤微微发痒。这是什么?郑香盈忽然间有些害怕,手脚冰凉的躺在床上,不敢睁开眼睛,这该不是蛇罢?她想到了归真园里拿条死蛇,就如一条绳子般在地上扭曲着。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可是她还是忍耐住了,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东西。 不是蛇,有些毛毛糙糙的纤维蹭着她的手心,那该是麻绳?她猛的睁开眼睛张望,发现房间里有着朦胧的月光,屋顶上的瓦片不知何时已经被移开了一些,露出了一个方方的洞来。一根长长的麻绳从屋顶上垂了下来。郑香盈轻轻翻身坐了起来,站在床上,伸手将麻绳抓住,屋顶上边一定有人。她将麻绳往下拉了拉,暗示屋顶上那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 分卷阅读303 分卷阅读30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4 图。 “嗖”的一声,郑香盈觉得自己仿佛飞了起来,上边的人用力拉着麻绳,将她提了起来。她的身子擦着屋顶上的横梁,险险从那洞里穿了过去,她趴在屋顶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抬头看了看身边,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人,正在将瓦片慢慢的放回原处。 郑香盈不敢说话,她不能确定门外的守卫有没有被放倒。那黑衣人脸上蒙着一层黑布,瞧不见他的面容,但是一双露在外边的眼睛似乎满是赞许。郑香盈没有去帮忙,她唯恐自己失手将瓦片摔到地上,会惊动旁人,只是默默的瞧着那黑衣人手脚麻利的那个洞补好,始终没有动弹一下。 那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用力朝屋子的东边甩了过去。就听见骨碌碌的响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十分刺耳,守在屋子门口的两个守卫跳了起来,飞快的往东边去了,那黑衣人一手提了郑香盈,轻轻跃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郑香盈心中有几分奇怪的感觉,这黑衣人提她上树的字数与杨之恒带她飞上树的手法似乎有些相似,莫非杨之恒与她有什么关系不成?一想到杨之恒,郑香盈忽然间一点也不害怕了,心中充满了一种期待与向往。 那黑衣人个子比她高不了太多,身材纤细,瞧着该是个……女人?郑香盈被她提着飞快的在树丛间飞行,跟她靠得很近,她能闻到那黑衣人身上还有着淡淡的胭脂香味。她是个女人。郑香盈做出了决定,刚刚飞过一个墙头,她的肩膀不慎抵住了黑衣人的胸口,那个地方格外柔软,根本不是男人的胸膛。 自己若是有她这般身手该有多好,郑香盈羡慕的想着,那黑衣人提着她飞奔在屋顶树梢,一点都没有显得吃力的模样,十分轻松,看起来是个高手,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为何要出手相救。 黑衣人似乎非常熟悉楚王府的结构,在这夜色朦胧里,她很熟稔的在屋顶上飞来飞去,似乎根本不会迷路,这不由得让郑香盈想到,是否这人便是王府中人。此时的楚王府里已经开始慢慢的有了响动,大约是有人发现她已经被人救走,正在追查,郑香盈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上,生怕万一被人发现,自己不能逃出去,还要连累了这个前来相救的女侠。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飞快的带着郑香盈逃走。郑香盈觉得什么也不去想该是最好的选择,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不看也不听,就任由着自己如一个麻布袋般被那黑衣人提着飞过屋顶。 紧张的时刻最终过去,就听耳畔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郑香盈睁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道围墙外边,身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边的横杆上坐了一个人,帽子低低的盖着脸,看不清他的面容。 “多谢女侠出手相救!”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套用电视剧里的台词可能会比较合适,郑香盈盯着那黑衣人的眼睛,觉得有些吃惊,那双眼睛十分妩媚,勾魂夺魄一般,就连她瞧了都有些心旌摇摇。 “你就是焦大徒弟的那媳妇儿?”声音也很是好听,略微有几分沙哑,可却带着些诱人的缱绻与感性,就如那林间的轻风,微微的拂过树梢。 “是。”郑香盈点了点头,原来是焦大叔的朋友。 “他在江边等你,快些坐了船回荥阳去,你告诉他,楚王二月初一会举兵,兵分两路,一路往京城,一路往洛阳,北狄那边也会响应,大举入关。”黑衣人望着郑香盈点了点头:“你很好,有胆量,竟然一路上没有发出一声尖叫,我一直担心你会弄出什么声响来,可你让我白操心了。” 郑香盈微微一笑:“香盈让女侠白白担心,实在罪过。” “你拿了这个替我去交给焦大。”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里看了看,眼睛里似乎有盈盈泪光:“你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叫他好好保重自己。” 郑香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东西便落入了她的掌心,耳边传来那黑衣人的娇喝:“快上车去,他们过会便要追出来了!” 掀开马车帘子,郑香盈飞快的钻到了马车里边,车夫甩了甩鞭子,马车便飞快的往前奔了出去。郑香盈将马车侧面的帘幕掀开来一看,围墙旁边不见了那个黑衣人,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是在做梦一般。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她盈盈的眼眸,似乎都已经隐没在遥远的梦境里,唯有塞在她手心里的东西还在,提醒着她着不是梦。 黑衣人与焦大叔,难道以前是一对爱侣?郑香盈胡乱的想着,伸手摩挲着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玉雕,雕的是一个女子,虽然光线很暗,玉雕不大,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究竟如何,但从那流畅的线条来看,该是一位绝色美人。 车子辘辘的声音慢了下来,郑香盈听到了江水拍打着堤岸的声音,看来已经到江边了。 第93章 遇兵变一路流离 “香盈!”江边停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船,船舷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郑香盈见着他,终于踏实了下来。 焦大飞身跃起跳到郑香盈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急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走。”话音刚落,郑香盈便听耳边风响,一眨眼之间,她已经稳稳的落在了船上。 船头站着两个人,见着焦大与郑香盈跳到了船上,麻利的将锚收起来,一个撑篙,另外一个掌舵,船只的桨片划着江水,哗啦啦的响着,江岸开始慢慢的远去,就见那岸边的马车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终不见。 坐在船舱里,郑香盈望着焦大的脸,百感交集:“焦大叔,你又救了我。” “救你的人不是我。”焦大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可见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奔波,郑香盈心中十分内疚。 “可她却是瞧着焦大叔的面子才救了我。”郑香盈直视着焦大的眼睛,那位黑衣女侠与焦大叔,应该是有一段深深的情缘罢?焦大叔至今未娶,可是因为她的原因?郑香盈摸了摸手心里那块冰凉的玉,轻轻将它放在桌子上边:“焦大叔,她叫我转交给你的。” 那块玉雕在幽幽的灯光下山着温润的光,美人脸依旧有些模糊不清,可焦大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一把将玉雕攥在手中,抬头望着郑香盈道:“她说了什么?” “她叫我转告焦大叔,说她过得很好,让你好好保重自己。”忽然间郑香盈心情有几分沉重,她见着焦大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 焦大也会流泪?这么铁血的汉子,怎么能让自己见到他的眼泪?郑香盈轻轻站起身来,默默的走到船舱外边,给了焦大一个安静的空间,让他静静的去回想往事。站在船舷上,看着天空上的半轮月亮,郑香盈悄悄叹了一口气,“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 分卷阅读304 分卷阅读30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5 已惘然”,这样的心情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今晚却忽然间体会到了。 从她十分熟悉楚王府来说,那黑衣女子该是潜伏在楚王府的人,或许多年前她与焦大是师兄妹?从他们将自己提起来的手法看,十分相似。两人在师门朝夕相处慢慢变成一对爱侣,可由于各种原因,他们被迫分开,她去了楚王府,而他留在了豫王身边,从此天各一方,这情缘无法再续。 “香盈。”身后传来焦大的声音,郑香盈转过头去,就见焦大正在望着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意:“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啊!”哎哟,自己怎么便将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郑香盈有几分懊悔,女儿家果然还是感性,自己一个劲的在这里感叹焦大与黑衣女侠的相知不能相守,却差点将那女侠的叮嘱给忘记了。“那位女侠说,楚王二月初一会举兵,兵分两路,一路取京师,一路攻豫地,他还联系了北狄,届时北狄也会突袭边关。” “果然!”焦大的眉毛拧在了一处:“与我猜测无二。”看了看挂在天边的月亮,焦大沉声吩咐了一句:“加速,去杭州青衣卫所。” 今日已是一月二十二,离二月初一只有七日,务必让人快马加鞭的将这信息传去京城才是,而且还不能沿途通知,因着不知道究竟哪些指挥卫所里边哪些是楚王的人,这消息只能悄悄传去宫里才是。 “焦大叔,鲁妈妈方妈妈她们呢?”郑香盈想起了小翠她们,现在她们肯定很着急罢,真希望早些见到她们才好。 “我安排人送她们回荥阳去了。”焦大点了点头,示意郑香盈放心:“她们都不愿意走,可怎么能留在苏州呢?她们其实也很有危险,不知道楚王手下为何没有把她们也捉了去。我劝了好久,她们才答应离开。” 郑香盈心中感慨,小翠她们就如自己的亲人一般,不顾安危也要和自己呆在一处,可总得审时度势,焦大还是看得很清楚。幸亏将她们送走了,否则这么多人,还有带着几盆梅花,一路上磕磕绊绊能的,能不能安全到荥阳还是一个问题。 楚王的人替她打听到了消息,她的骨里红梅在赏梅会上获了头奖,也不知道有人出钱买了去没有,这梅花在她眼中不算金贵,可在大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却是难得。郑香盈心里想着,依小翠那机灵劲儿,少不得会知道她的心意,有人愿意出银子,她肯定会卖的。 船走得很快,就听见江水的哗啦啦的响声连绵不断,郑香盈睡在船舱的一角,脑子里不断的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觉的便昏昏睡去,直到焦大在外边敲了敲门:“香盈,起来了,咱们上岸。” 郑香盈打开门,焦大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咱们到杭州了,我先替你换个妆容。”抖了抖手中的物事,郑香盈定睛一看,是一个大盒子,也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 焦大让她先打水净面,然后吩咐她闭上眼睛,郑香盈只觉有东西在自己脸上不住的划过,似乎还有东西贴在自己的肌肤上边,过了不久,焦大的声音在头顶上传了过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郑香盈举目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面皮焦黄,眼角处全是褶皱,眼角那儿还贴着一个膏药。“焦大叔,你怎么将我弄得这么丑了。”郑香盈朝着镜子笑嘻嘻的扮了一个鬼脸,很快接受了镜中自己的模样。 “我想楚王应该会在他所辖范围里贴告示捉拿你,以防万一,我先给你换副面孔比较稳当。”焦大笑着指了指搭在床头的一套衣裳:“衣裳也换了罢。” “好。”郑香盈走了过去,拿起那套深蓝色的衣裳钻到了船舱里的帘子后边,伸手便将衣裳给换了,衣裳上有一种鱼腥味儿,她开始有些不适应,可才一会儿功夫便习惯了,反正是演戏,要演就彻底一点,她将自己设想为一个渔家婆子,闻着这鱼腥味道也不觉得难受。 焦大见郑香盈不多时便很是适应,心中暗自赞许了一声,之恒媳妇儿是个不错的。“走罢。”他朝郑香盈招了招手,两人并肩上了岸,看着那条船慢慢的离开了河堤,晃晃悠悠的开到了河中心,慢慢的越来越远。 此时天已拂晓,焦大与郑香盈去了附近的一家村子,找了一户家里有个驴车的,付了一两银子:“有劳大哥送我们进城一趟。” 那农户见有一两银子,喜得两道眉毛都攒在了一处:“好好好,咱们马上就走。” 那毛驴撒开腿儿跑得欢,才用了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杭州,此时城门已经开了,兵士们手执明晃晃的武器站在城门口,逐一对进城的人进行检查,城门边上贴着一张画像,远远地看不清楚画中的人是男是女。 “那告示里的人该是你。”焦大望了一眼郑香盈,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惊慌的神色,微微一笑,带着她大步走向城门边。到了门口,兵士们没有栏他们,只是朝郑香盈打量了一眼,挥了挥手:“进去罢。” “许是我身上的鱼腥味儿让他们讨厌了。”郑香盈笑了笑,装出沙哑的嗓音来。 “香盈,别出声,你嗓子再压也不像个四十的妇人。”焦大忍着笑,喊了辆马车,飞快的赶到了一条巷子里,下得车来,焦大带着郑香盈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座民房的后边,轻轻敲了敲门,里边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是谁?” “月夜清风起,”焦大沉声说了一句,里边的人应了一句:“十字蔷薇开。” 原来这些暗卫组织竟然真有接头暗语的,郑香盈饶有兴趣的听着焦大与里边那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大堆,最后门终于开了,后边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焦大将腰间的青铜牌子解了下来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那人马上变得十分恭敬:“焦统领。” “我有要事见你们新上任的黄统领,速去通传。”焦大立在那里,身上的衣裳飘飘,很有气势,那人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走了进去。 不多时,那人便出来了,抱拳行礼:“黄统领请焦统领进去。” 跟着那人走到屋子里边,就见屋子中央坐着一个人,四方脸儿,眉毛疏淡,一双眼睛不是很大,但却显得十分有神。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一只手在微微的颤抖。 “黄统领!”焦大走进去抱拳:“恭喜荣升。” 这位黄统领是最近才升职的,焦大以前在青衣卫里从未见过这号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走的哪一条路子爬上这个职位。只是现在既然都为同僚,自然要一团和气。 黄统领站起身来朝焦大抱拳还礼:“焦统领,久仰久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咱们都是同僚,自然要互相关照。”焦大抬头望了一眼黄统领,见他一只手依旧还在微微的颤抖,心中一动,忽然脑子里想起了一桩事儿来 分卷阅读305 分卷阅读30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6 ,那郑信隆交代过,一个叫黄老三的人教他一个法子,将寒铁长针从脑门刺入,能无形中致人死亡,那人的长相描述与黄统领有几分相似,而且一个重要的特征是,赌钱的时候他的右手会发抖。 赌钱的时候右手会发抖,定然是激动所致,现在面前这人的手也在微微的抖动,看来现在他心中正存着事儿。他是不是就是荥阳赌坊里那个黄老三?焦大瞥了下郑香盈,心中暗道自己现在不能当面问,免得会节外生枝,因着直接奔了主题:“黄统领,现在有一件极机密的事情,楚王约了北狄,准备二月初一举兵,兵分两路,一路取京城一路取豫地,请速派人回京城报信。” “真有此事?”黄统领脸颊红红,不大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一双手更是不住的颤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宫闱重重念往昔 “焦统领,我接到密报,楚地兵力部署有异动,一些安插在楚王军队里的弟兄说还在琢磨这其中蹊跷,没想却是这个原因。”黄统领脸上放光,笑逐颜开:“我这就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京城。” 焦大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这就告辞了。” 郑香盈听着说告辞,也学着焦大朝黄统领拱手,转身便走。焦大上前一步,在黄统领耳边低声说:“黄统领可否在荥阳呆过,化名黄老三?” 黄统领意味深长的看了焦大一眼:“焦统领如何得知?” “你是何人手下?”焦大心中一凛,这种手段阴毒的人,是如何被提拔上来的? “我直接听命于皇后娘娘。”黄统领微微一笑,右手已不再颤抖:“焦统领,有些事情,咱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出于本心,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体谅。” 听到这话,焦大默然,想了想自己的几重身份,又何尝能真正按照本心做事?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皇后娘娘与郑德妃不对盘,派人在荥阳监视郑家,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这位黄统领想要在皇后娘娘面前争功,想要将荥阳郑氏声誉毁去,特地利用郑氏里边的小人兴风作浪,所他与那郑信隆在赌坊相识,臭味相投,利用他的贪婪无耻,诱拐着他对自己的亲族下手,荥阳郑氏的名声也会因此而毁。 若真是他在替郑信隆这般谋划,在皇后娘娘眼里,他自然是个能干的,也难怪他会得了提升,竟然升任了杭州青衣卫统领。 “黄统领,无论如何,做事不得过分,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言尽于此,若是黄统领能听得进耳,焦某甚慰。”焦大拱手抱拳,带着郑香盈离开,心中有几分难受,郑夫人真是死得冤枉,她只是间接死于陈皇后布置好的陷阱里边,没有一丝预兆。 清华宫中宫灯明亮,内室里有着细微的声响,许璟正靠在床上,陈皇后坐在许璟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豫王则站躬身在床边,正在向许璟说着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皇上,现儿有一件事情急需禀报。”豫王很是恭敬的将一份奏折慢慢念了一遍:“这吏部把持朝堂官员升迁,可这薛尚书竟然利用职权贪墨白银数百万两,实在可恶,皇弟已经将他下了召狱,皇上意下如何?” 许璟的嘴唇张了张,好半日没有说出话来,陈皇后将耳朵贴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他说什么:“皇上说,斩首示众,曝尸三日。” “是,皇弟遵命。”豫王弯腰行了一礼,站在旁边看着许璟苍白的脸:“皇上今日感觉好了些否?” 陈皇后直起身子来,一双凤目扫了豫王一眼,没有说话,寝殿里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只有许璟沉重的呼吸,不时的带着痰响。床边立着的端桃美人宫灯洒下暖黄的灯影,打在三人的脸上,远远望着,十分和谐。 “皇上,青衣卫来了密报。”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打破了寝殿里死一般的沉默,八喜撩着衣裳角儿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地,手里高高的擎着一份密报。 豫王将密报拿了过来,瞄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要准备动手了。” “楚王?”陈皇后声音冷冽,没有半分吃惊,彷如早就知道了一般,而床上的许璟却激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响声。陈皇后捏了捏许璟的手,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皇上,不要紧,咱们能对付。” 许璟这才慢慢平息了一些,用力睁开浑浊的眼睛,似乎在向陈皇后提出疑问。陈皇后转脸望了望豫王:“还请豫王将密报读了给皇上听。” “楚王联合北狄,意欲二月初一举事,一路取京城,一路奔豫地。”豫王声音很是清亮,言简意赅的将那密报内容念了出来。 “他难道觉得自己实力足够抵挡大周兵马不成?”陈皇后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许璟的手示意他放宽心:“皇上,你且放心,我们的兵力足以抵挡楚王。咱们不必惊慌,先让他得意一阵,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支持楚王,等着他自己钻进麻布袋里边,然后咱们再扎紧了口子来瓮中捉鳖。” 许璟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光亮,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嘴角用力拉了拉,才出现了一线涎水,陈皇后从自己身上掏出帕子来,轻轻替他将那涎水拭去。豫王在旁边看着陈皇后细心的给豫王擦拭着嘴角,有几分尴尬,行了一礼道:“皇上,皇后,皇弟先行告退了。” 许璟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他可以出去,豫王这才慢慢的退了出来,走出了那充满着一种腐朽气味的寝殿,来到了外边御花园里。 此时已经是一月底,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星子微弱的闪着光。豫王带着贴身的内侍慢慢的在御花园里行走着,一种沉重的感觉压住了他的心,似乎透不过气来一般。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乌蓝的夜幕里格外清冷,黑幽幽的乌云将那天幕遮住了一半,就连那星子的微光都仿佛不见。 “豫王殿下。”前边忽然传来了娇滴滴的一声呼唤,豫王站住了身子,就见前边来了两盏灯笼,照出了地面上两团黄色的影子,灯笼后边缓缓走着一位女子,身后带着几位宫娥。 豫王吃力的分辩了一番,依旧没瞧出来这女子是哪宫的娘娘,他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那女子,就见她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忽然之间张开手往自己身上扑了过来。豫王有几分惊骇,赶紧避让到一旁,谁知那女子却扯着喉咙喊叫起来:“豫王殿下,你不能这样,皇上现儿还在,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就听“嗤”的一声响,一杆白羽箭带风而来,直直没入这女子的背部,那女子“啊”了一声,扑倒在地,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身子里流了出来,漫过御花园的青石地面,一直流到了青草里边去。 跟着这女子的宫人们见突发变故,一个个唬得哆嗦成一团,手中的灯笼不住的晃 分卷阅读306 分卷阅读30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7 动,这时后边来了几位宫中轮值的护卫,将那地上的女子提了起来看了一眼,朝豫王抱拳行礼道:“豫王殿下受惊了。” 豫王指着那具女尸问道:“这是哪宫里的娘娘?” “回皇上的话,此乃赵嫔娘娘,容属下去将她的宫人捉拿了审问清楚,到时候再来向豫王回报情况。”几位护卫将地上赵嫔的尸首和在旁边抖成一团的几个宫女们带走,豫王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回到了他的寝宫。 豫王被封为皇太弟以后,许璟便命人将豫王做皇子时住的德瑞宫打扫了出来,遇着天色晚了不宜出宫回别院的时候,豫王便在那里里歇息。今日回到德瑞宫,许璟只觉心事重重,一闭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了陈皇后给许璟擦嘴唇的那一幕来。 “她真是细心周到。”豫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灯芯上的一个灯花剪了去,屋子里蓦然间亮了几分。他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那不断跳跃的灯花,心中忽然莫名就心伤了起来,自己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的忍让终于换来了一个皇太弟的头衔,一切是否值得? “许瑢。”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豫王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她来了,就如当年,她站在那里,一双如水的明眸,巧笑嫣然,如花朵一般盛放。 “你来了。”顷刻间,豫王心中轻松了许多,方才那点淡淡的心酸顿时不翼而飞。他转过脸来,她就在那里,静静的靠着门站着,脸上有着一种淡淡的笑意。“是,我来了。” “你走的还是那条小道?”豫王瞧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浓了。 “哼,我现儿胆子大了,偏偏就要走大路。那些人只会盯着小路上边瞧,谁知我穿着宫娥的衣裳大模大样从御花园里过来了。”她渐渐的走近了他:“方才赵嫔在御花园对你下手了?你怎么便这般没有警觉性,难道还想让她得手不成?” 豫王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好准备?告诉你,我手中有刀,只要她真的扑过来,那便是死路一条。” “你倒也明白,我以为你还会甘之如饴的享受着这桃花运呢。”长长的凤目里拉出了一丝调笑,她的眼角眉梢荡漾着一种异样的风情,看得豫王一颗心扑扑的跳得厉害,就如回到了当年,她与他两人在这里幽会的时候。 “除了你,我此生没有喜欢过别人。”豫王站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一双眼睛盯住了她:“你为何还像当年,总是要让我急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你才是?” 眼波流转,笑声娇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当年,我不懂事,你还在怪我不成?” “不怪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只恨自己没有兄长的好运气,能娶到你。”豫王的手越抓越紧,她的肌肤微微发凉,可依旧是欺霜赛雪般白皙,被灯光照着,发出莹莹的似玉一般的光彩。 “命里注定,我们此生不会再在一起。”她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到时候你会有皇后,有妃嫔,我只是那个未亡人而已。” “不。”豫王心中一阵阵绞痛,将她的手抓紧了几分:“不,我要立你为后。” “大臣们不会肯的,兄死娶嫂,那是北狄人的规矩,我们大周从来没有过。”她用力将手往外拉,想要逃出他的控制:“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永远也不会。” 豫王索性伸出两只手来,不让她离开:“如果我一定要试试,那又如何?” 她安静了下来,凤目里边有着清冷的光:“你要试,必然身败名裂,必然坐不稳这把龙椅。许瑢,你不要意气用事,将我多年的苦心谋划毁之一旦。”瞧着豫王那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她笑得十分妩媚:“我只要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行。” “我记得,我怎么会忘记。”豫王急急忙忙的点了点头:“我头一天登基,第二日便会封他为太子。” “宁儿,他好吗?”她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盈盈泪光:“十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怎么会不好?他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是我最心爱的,这十多年,我对他比对任何一个儿女都要好。”豫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睛里边有着急切的神色:“瞧着他,我便如看见了你一样。” 屋檐上坠着水珠,一滴滴的落在玉阶上,清清冷冷的响着,似乎滴落在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洼,即便是伸出手去,也不会将它们抹平,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全是岁月难安的痕迹。 第二百一十四章遇兵变千难万险 楚王二月初一如期举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罗织了豫王十宗罪,列举他监国的这个月里犯下的种种罪行,并且将他在豫地的各种事情也搜罗出来,写了一篇长长的檄文,凡是所经之地全部张贴在城墙上,让那里的百姓看看豫王的真面目。 十宗罪里边不仅包括了豫王在朝堂里做错的事情,还包括秽乱后宫,特地指出皇上还尚在病榻上,他便肆意调戏宫里的妃嫔,实为禽兽,里边特地指出,有一位赵嫔娘娘,因为不堪忍受豫王调戏,奋起反抗,已经被他奸杀。 “豫王竟然是这样的人?”百姓们围着城墙,看着那告示,实在觉得惊奇,豫王的声誉一直不错,基本上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忽然间,他摇身一变成了反派,让人们都觉得惊讶不已。 郑香盈站在那檄文面前逐一将里边的内容看完,笑了笑不说话,虽然她并不很熟悉豫王,可像檄文里边写的话她却实在是不敢相信,豫王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皇上的妃嫔下手,他那皇太弟的位置还没坐热,即便再荒淫无耻,也不会自毁出路。 “咱们走。”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回头一看,已经化装为普通农夫的焦大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忙忙离开了城墙边上。回头一望,那城墙上边旗帜飘扬,旗帜上写着大大的“楚”字,格外醒目。 从杭州出来,焦大带着郑香盈走了陆路,一月底的天气,越往北边天气愈是寒冷,有些地方的河面还没有解冻,不如走陆路要快捷些。焦大给郑香盈买了一匹马,临时指导她如何骑马,郑香盈悟性高,一点就通,才过了半日便已经习惯。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北不敢停留,白日赶路,晚上则借宿在农家。 走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快到豫地,郑香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回家了。” 焦大勒住马头望了望四周,皱了皱眉头:“香盈,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瞧这个样子,恐怕豫地也不安全。” 一路过来,不少地方都已经被楚王叛军控制,听着传言说,苏州往京城那边也正打得火热,有不少人支持楚王,一时间楚王的声势浩大,有直指京师之征。楚王的势力怎么竟会如此之大?焦大 分卷阅读307 分卷阅读30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8 心中暗自着急,虽说有时候他也对豫王有所不满,可怎么来说他还是自己的主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豫王倒霉,自己也不免跟着遭殃。 自己遭殃还无所谓,毕竟也有这么大年纪了,人世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可之恒与香盈他们却不一样了,这生活还刚刚开始呢,什么都是新鲜的,如何能被这严冰寒霜将一切都毁掉? 郑香盈关注的事情比焦大又多了一桩,不仅仅是担心这大周会因战事而天下生灵涂炭,她还担心着今年是否真会是大旱之年。现在已经二月中旬,按着早些年,已经该有淅淅沥沥的春雨,等着头一遭春雨过了,就可以犁田撒种育秧,到了三月便可以忙着插田了。可现在这天气,似乎没有一点下雨的痕迹,有时见着天空里阴云密布,心中正在高兴,可转眼又放晴了,晴空万里,蔚蓝一片。 “焦大叔,恐怕今年真会是大旱之年。”郑香盈有些着急,一想着农夫们不能耕种,心中便很是担心,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再添上天灾,豫地百姓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焦大对于这耕种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见着郑香盈神色郑重,听她提到大旱之年,心中更是焦虑不安:“香盈,你不是说培植了一种新的东西,能护着百姓们过荒年?咱们快些往回赶,也好来得及赶上春耕。” 赶了几日路程,终于进入了豫地,一路狂奔到了信阳城头,却只见城墙上飘着楚王的旗帜。焦大紧紧的抓住了马缰,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郑香盈在旁边见了他那黑沉沉的脸,再看看城墙上“楚”字的旗帜,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豫地沦陷了?信阳已经被叛军控制,那荥阳洛阳形势又如何?归真园赤霞山是不是安然无恙?鹤壁安全否?舅舅一家现在是什么情况?郑香盈望着那迎风猎猎招展的旗帜,鼻子一酸,眼眶里有着泪水在不断的打着转儿。 “香盈,咱们进城去打探下消息。”已经回来了,只能继续往前边闯,先打探下消息,看究竟豫地现在情况如何,再看往哪条路上走会要安全些。 两人牵着马进了城,信阳城里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见着几个行人,焦大与郑香盈走了几条街,才看见一个卖早点的铺子,两人走进去要了几个包子,一碗豆浆,坐下来慢慢吃了起来,焦大一边吃一边与那店老板说着闲话:“老兄,你这铺子生意没以前好哇。” 听着焦大这般问,店老板犹如遇着亲人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焦大旁边的凳子上,不住的唉声叹气:“客官,你以前也在我这里吃过早点?” “可不是?都说你徐记铺子的包子做得好,软和白胖,吃到嘴里有甜味儿!”焦大拿着手中的包子晃了晃:“我每次来信阳都会在你这里吃早点。” “哟,客官可真赏脸!”徐老板苦笑了一声:“只是下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呐。” “这却是为何?”焦大惊奇的看了徐老板一眼:“铺子生意不好?” “这天下一乱,生意折了五成。客官,你以前来,这铺子里哪有空位儿?现在你瞧瞧,就你们俩个!虽说现在时辰还早,可即便再晚些,每日也不过百来号人来用早点,我这铺子还能开得下去?”徐老板不住的摇头叹气:“你说,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那楚王便要起兵呢?还贴着檄文说咱们豫王的不是,豫王哪有他说的那般恶毒!” 焦大点了点头:“可不是呢。徐老板,现在豫地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哪些地方被楚王军队控制住了?” “确山、正阳、汝南这些地方都被楚王控制了。”徐老板左右四顾,见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嗓子道:“你们要往哪里去?路上可得小心些,那些叛军指不定会将你们的马抢了去!早些日子,听说信阳南岗那边几个村子就被一个副将带人抢劫了,将村里人存的粮食都抢光了呐!这世道,啧啧啧……” “那荥阳洛阳那边情况如何?”郑香盈哑着嗓子问了一声,心中十分焦急,若是叛军打下了荥阳,她的归真园与赤霞山可便是抢劫的对象。 “信阳是三日前才被叛军攻陷,想来洛阳荥阳此时还算安全。”徐老板望了一眼郑香盈,满是同情:“大嫂家里是洛阳还是荥阳的?” 郑香盈一愣,见徐老板望着自己,忽然意识到这句大嫂是在喊自己,她赶紧回了一句:“我娘家荥阳,夫家洛阳。” “难怪大嫂心急。”徐老板叹着气道:“这几日该还是安全的,就不知道过几日会是什么样子了。若你们想要回洛阳去,最好走南阳那边,南阳暂时还稳妥。” “谢过徐老板指点了。”焦大给了徐老板一块碎银子:“下回来信阳还来你这里吃早点。” “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我找给你。”徐老板站起来便往收钱的箱子那边奔,焦大与郑香盈已经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徐老板,你这小生意也不容易,拿着罢。” 徐老板手中拿着那块碎银子,望着两人骑着马跑得飞快,不一会便没见了踪影,他叹了一口气:“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瞧着我铺子生意清淡,竟然想着法子周济我。” 得了徐老板的指点,焦大与郑香盈决定从南阳那边绕去洛阳再回荥阳。一路上果然风平浪静,没有见着楚王的兵马,只是所到之处,那些农户们都忧心忡忡:“这天下大乱,老天爷也来凑热闹,这第一场春雨怎么就还不来呢。” 郑香盈抬头望天,天空里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心中不免也是焦急:“焦大叔,咱们快些回去,免得误了农时。”二月三月都可以种春薯了,她要将这土豆去豫地推广,还得一段时间,回去晚了,有些地方可能会赶不上趟儿。 快马加鞭赶到洛阳,一切还算稳定,街道上依旧繁华,该开铺子的开铺子,该干活的干活,豫王府前的门房依旧是笑眯眯的坐在门口看风景,见着焦大与郑香盈过来,两个门房都笑着站了起来:“郡主回府了?焦爷也回来了。” 郑香盈先去拜见了豫王妃,虽然豫王妃很是不喜欢她,但听说她是一路从苏州逃了回来的,也来了精神:“你所到之地,哪些被楚王那个叛贼攻占了?”豫王妃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楚王站在她面前,她似乎都想将他撕成碎片。 好不容易天降喜事,豫王成了皇太弟,代理监国,就等着皇上一咽气接了这皇位,他成了皇上,夫荣妻贵,自己也便成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可偏偏此时跳出了个楚王,一路反叛着去攻打京师,豫王那个位置究竟能不能坐稳还是一个问题。一想到这件事情,豫王妃心中便十分的憋屈,一口老血含在口里,堪堪的就要喷出来。 “回母亲话,香盈过来的时候,信阳、确山、正阳、汝南这些地方已经被楚王叛军控制,南阳这边 分卷阅读308 分卷阅读30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09 还算安全,就不知道前方现在情况如何。”郑香盈平静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就见豫王妃脸色大变,一双手都抖了起来,捧在手里的茶盏也在不住的摇晃。 “信阳、正阳、汝南被打下来了?”豫王妃睁大了一双眼睛,脸上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那……那离洛阳还有多远?” 第94章 春耕时方兴未艾 屋子里一片沉默,豫王妃身后的那架屏风上边,牡丹花仿佛忽然就失去了它的艳色,嫩黄的花蕊都变成了暗褐色,洗旧了一半,繁复的花瓣瞬间无精打采,下边的绿叶颜色也深了不少,衬得豫王妃身上那件衣裳完全没有了光彩。 身为豫王的王妃,竟然连信阳、正阳这些地方与洛阳相距多远都不知道,她也算是福泽深厚的人了,出身陈国公府,处尊养优,又被指婚嫁了豫王,一辈子可能都没出去过几次,眼睛能望到的便是这朱门大户上方的一片天空。郑香盈望着那神色慌张的豫王妃,心中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出身在郑氏大房,说不定就会如郑香莲那样,被家里好好的养着,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外一个笼子。 “母亲,信阳、正阳离洛阳并不远,只不过三五百里地。”郑香盈并不想让豫王妃过分害怕,可她不得不告诉她,免得让她以为自己还能歌舞升平,安安静静的在豫王府里呆着。 “那……那……”豫王妃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茫然的看了郑香盈一眼:“那我们该怎么办?” “根据大周旧制,王府可配三千卫士,洛阳的指挥卫所应该也有几千兵马,若是联合周围的指挥卫所,应该也能调出上万兵力。那楚王叛军虽然来势汹汹,可一路上疲于奔命,又遭遇各地抵抗,肯定会是疲惫不堪,咱们以逸待劳,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快便得手。”郑香盈瞧着豫王妃这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能开口劝慰她,免得叛军没到,这豫王府里最大的主子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你说的是真话?”豫王妃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现在是不是还算安全?” 楚王起兵的时候,各地尚不知情,被楚王兵马偷袭,因此得手了不少地方,可随着这战事慢慢延展,各地都提前做了准备,楚王兵马推进的速度明显便慢下来许多,所以郑香盈相信,只要洛阳荥阳这边的指挥卫所齐心协力,对抗远道而来的叛军应该没有问题。 “母亲!”门口传来焦急的声音,郑香盈回头一看,却是许兆安站在门口,他脸上有一种兴奋的神情,大步跨了进来走到豫王妃面前:“母亲,请给道手谕,安儿领了王府亲兵去与洛阳指挥卫所的大人碰头,一起做好防御措施,加固洛阳军事防备。” “安儿!”豫王妃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去,拉住许兆安的衣袖,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忧:“母亲怎么能让你去前方出生入死?不行,打仗是那些将士们的事情,自有指挥卫所的大人们会去筹算,你千万别去。” 许兆安惊诧的望了豫王妃一眼:“楚王的矛头直指父王,豫王府此时却缩头缩脑的做乌龟,人家会怎么说豫王府?我乃父王的长子,就连我都不去,又会有谁诚心诚意的保护我们?” 郑香盈在旁边听着,暗自点了点头,许兆安虽然为人混帐,可在大义面前还是不含糊,知道如何取舍,倒也算得上是条汉子。 “安儿,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豫王妃忽然间泪水涟涟,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许兆安的衣袖:“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的,要去,也是他们去!”她抬起脸来,眼睛转了转,忽然间收了眼泪:“你父王不是看重她生的那个吗?便让他去罢,素日这般得宠,此时也该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不,当然是我去。”许兆安心中有几分着急,他是算了又算,往洛阳这边攻打过来的人数不过一万多人,现在加紧时间四处联系,也能凑出一万二千多兵马来,一万多对一万多,自己这便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应该是胜券在握。这一仗打胜了,便能给自己扬名,众人也会知道豫王府的大公子如何了得,自己肯定能得父王青眼相看,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拱手让给许兆宁? “你便安安心心在府中罢,那危险的事儿,自然是他去做。”豫王妃满脸笑容的安抚着儿子:“母亲可不希望你去出生入死。” “母亲,难道你就不想要我建功立业?”许兆安又气又急,一把将豫王妃的手甩开,气呼呼的坐在座位上边,眼睛都红了:“你快些写道手谕,让我去接手王府三千卫士,我马上就点了人马开拔去洛阳指挥卫所那边。” “建功立业?”豫王妃一怔,忽然才明白许兆安这般着急的原因,她慢慢的走回主座坐了下来,心里不住的在盘算着,安儿说的倒也没错,这是个好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风险又委实太大,这叫她实在犹豫万分,一双眼睛望着许兆安,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郑香盈瞧着母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自己觉得很是尴尬,正在琢磨着该怎样告辞才好,又听外边蹭蹭的响起了脚步声,心道今日豫王妃这里可真是热闹,也不知道是谁又摸了过来。 “母亲安好。”进来的人是玥湄郡主,先向豫王妃行礼,瞥见郑香盈坐在一旁,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急急忙忙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方才见焦大去找了二哥,领着他骑马往外边去了,还跟了一群亲卫。” 许兆安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冲着豫王府吼了一声:“母亲,你还不快些写手谕,去晚了恐怕那功劳都被二弟抢走了。” 豫王妃被许兆安吼得没了主张,赶紧吩咐丫鬟去取笔墨纸砚过来,郑香盈见屋子里边乱糟糟的一团,也不想久留,悄悄溜出了房门,与门外打帘子的丫鬟说了一声:“若是王妃问你,你们便替我赔个罪,便说我惦记荥阳的园子,先回荥阳去了。” 从豫王妃院子里出来,刚刚跨出大门,就见郑香莲带了贴身丫鬟站在旁边,一个丫鬟的脑袋还不时的在往院子里边瞅。郑香盈瞧着那情形,心中奇怪:“郑姨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主院,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郑香莲本是靠着墙在和丫鬟说话儿,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吱声,转过脸来一瞧,见着是郑香盈站在自己面前,大惊失色,话都有些说不流畅:“你怎么会……在洛阳?” “我为什么不能在洛阳?”郑香盈只觉奇怪,郑香莲这句话说得实在蹊跷,她死死盯住了郑香莲,心中不住的思量着,莫非自己在苏州被楚王的人抓了,与郑香莲还有什么联系不成?要不是她怎么会如此惊奇的发问? “我原想你该在荥阳呆着,怎么便来洛阳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趋炎附势的吗?”郑香莲笑得十分勉 分卷阅读309 分卷阅读31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0 强:“没想到你也还是个俗人。” “我现在的身份是香盈郡主,豫王府便是我的家,我想来自然可以来。”郑香盈瞄了郑香莲一眼,心中的疑惑并未打消,只是自己又没有证据说明她与自己被捉有必然联系,她摆了摆手道:“郑姨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高门大户里的规矩,我奉劝你一句,想要听壁角也不要做得这般明显,打发个丫鬟来问问情况,不就是多塞点银子不是?” 郑香莲听着这暗地里讽刺的话,一张俏脸“唰”的白了,姨娘那两个字就如一把刀子般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窝子,她自小到大都是娇养着,在荥阳谁见了她不是脸上堆笑的?可一朝风云变,自己竟然成了一名贵妾!出府之前的晚上,祖母拉着她的手,眼中老泪纵横:“香莲哇,你好好的熬着,等着大公子变成世子,以后你也就能扬眉吐气了。” 虽然说现在身份是贵妾,可等到翻身做了侧妃,又是一番风景了。郑香莲咬了咬牙,把眼泪一擦,横着心肠坐上了轿子被抬进了豫王府,磕磕碰碰的过了差不多一年,与许兆安的关系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差。他可能看在荥阳郑氏的面子上没有对她差到哪里,可又说不上特别亲近,脸上罕少有真心实意的笑容。 就连给那屋里人荷蕊的笑脸,都比给自己的多呢!郑香莲瞧着郑香盈快步远去的身影,紧紧的攥了一个拳头,心中实在难受。她怎么便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一个千金小姐,委委屈屈的缩在这院子里头做个贵妾! “姨娘,现儿豫王成了皇太弟,皇上百年之后便是他登基,咱们大公子若是成了太子,以后承继大统,姨娘便不是皇贵妃?身份也不会比德妃娘娘差!”旁边的贴身丫鬟见着郑香莲脸色灰败,知道她心中所想,在一旁细声细气的劝着她:“姨娘只需再忍忍,很快便会拨云见日了。” 郑香莲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可得要忍着,到时候等着那一日,我会悉数全部还给他们。”只是心中仍然觉得奇怪,自己分明写信给父亲说了郑香盈去苏州的事情,为何郑香盈现在还好好的在洛阳?难道父亲没有派人下手去将那郑香盈给捉了卖到别处?既然都不听自己的建议,自己又何必替他们打探情况? 郑香莲皱了皱眉头,现在楚王出兵攻打京城和豫地,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听祖母说德妃娘娘与族人都是暗地里在支持楚王的,把自己抬进豫王府只是想拉住豫王,两边都不失手,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豫王与楚王之间,她还是希望豫王能获胜,毕竟她都已经成了许兆安的人,自然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前程。 “大公子出来了。”丫鬟推了推她:“姨娘,要不要上去与他说说话儿?” 郑香莲瞧了瞧门口,许兆安手里拿着一张纸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她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备下你的午饭?” 许兆安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我有要事,你不必备饭了。” 郑香莲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许兆安从身边匆匆而过,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这让她心中一阵阵的心酸,抬头看了看日头慢慢升到了中天,将自己的投在地上的影子缩短了几分,只余圆圆的一团。 第二百一十六章郑香盈急奔荥阳 郑香盈害怕归真园的人担心自己,也没有在洛阳停留,雇了一辆马车,匆匆的就往荥阳赶了过去。车子刚刚才走了几条街,就听外边十分嘈杂,郑香盈掀开小窗帘儿往外边一瞧,就见街道上匆匆奔过数十匹马,扬起了一阵淡淡的烟尘。 刹那间,行人们纷纷躲避,等着那些马奔了过去,好一阵才恢复常态。 “那是豫王府的亲卫。”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钻进了郑香盈的耳朵:“我认得跑在前边的那个人,他原先是我们家的邻居,后来搬走了。” “跑在前边的那个可不是亲卫,那是豫王府的二公子啊!”有人在旁边叫了起来:“我也是见过几个大人物的!” 郑香盈听着那人的话微微一笑,那人仿佛生怕他不认识许兆宁一般,嚷得如此大声,其实认不认识许兆宁,又有什么关系?她方才见着跑在最前边的是焦大和另外一位亲卫,许兆宁穿了盔甲跑在焦大后边,初初一瞥还没认出来,等着他骑马奔了过去,仔细琢磨才想起那是许兆宁。 看来他是要去洛阳指挥卫所了?这王府里边对权力的争斗也实在是厉害,只是有焦大护着他,郑香盈并不担心,豫王出去前应该早有交代,或许有兵符什么的交在焦大手中让他到时候给许兆宁?反正郑香盈觉得十分心安,感觉不用担心这事情,豫王府的三千卫士定然会被许兆宁掌控。 郑香盈给的银子多,马车夫也卖力气,巳时末刻才出发,酉时末刻便到了荥阳。进了荥阳地界,郑香盈便一直擎着那软帘看个不歇,直到远远的望见归真园的大门,郑香盈心中才松懈了下来,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归真园看门的狗狂吠了起来,开始还只有一条狗在叫,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十分响亮。马车夫在外边笑得欢实:“这位小姐,你们家可养了不少狗。” 郑香盈撩开帘幕跳下马车,朝马车夫微微一笑:“辛苦大叔了,这点银子你拿去打壶酒喝,暖暖身子罢。” 马车夫的嘴唇颤了颤:“这怎么好意思,小姐已经付过车钱了。”口里虽然谦让,手还是伸了过来,将那块碎银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头,心中乐开了花,这趟车赶得真值,虽然时间长了些,可毕竟还是赚到了。 郑香盈转过脸来,便见到了寿伯那张惊喜交集的脸,顷刻间就听他粗犷的声音响起:“姑娘回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 园子里立刻哄乱了起来,随着寿伯的声音,一群人急急忙忙的从园子里边奔了出来,郑香盈眼中一热,差点要掉下眼泪。跑在最前边的是鲁妈妈,她年纪虽大,可脚步儿却不会比年轻人慢下一点。她一双脚带着风响,一忽儿便到了郑香盈面前,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郑香盈的手,一张老脸上全是泪光:“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姑娘,姑娘,我……”小翠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郑香盈,眼泪珠子唰唰的掉了出来,将郑香盈的肩膀浸了个透湿:“姑娘,没有见到你,小翠心好慌。” “慌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儿的。”郑香盈笑着挣扎了一下:“你快些松开些,我都不能透气了。” 小翠这才恍然大悟,将一双缠得紧紧的手松开,满脸不好意思:“姑娘,咱们快些进去歇歇气儿,你该累了罢,小翠给你捶肩按背。” 众人拥簇着郑香盈进了内院,郑香盈先简单的梳洗了下,便吩咐各位管事将这几个月归真园赤霞山和农家 分卷阅读310 分卷阅读31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1 香的情况来一一回报。已经放手让他们管了一年多的园子,基本上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一切有条不紊。 郑香盈嘉许的点了点头:“吩咐明日每人多发二两银子。” 管事们脸上都是笑:“姑娘实在大方。” 小翠在旁边抢着说道:“咱们姑娘大难归来,自然要发点银子好好庆祝一番。” 郑香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道,这二两银子只是让众人能更好的为自己干活而已。现儿马上便是春耕时节,可偏偏这老天爷还是滴雨未下,怎么着也该要派着他们去推广土豆才行。 这农民对于新的东西恐怕不会那般轻易接受,要想将土豆推行出去,那可得要花一番大力气才行,有时候可能还会是费力不讨好。郑香盈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有一位美国人培植出了优质的杂交玉米,他拿去给周围的人免费试种,大家最开始都不接受,甚至还有些农场主拿着枪威胁他;“你快走开,再不走我便要开枪了。” 大周的农民虽然没有枪支,可思想上的禁锢少不了,自己推广土豆上或许还会遇着困难,总得想法子去解决才行。想来想去,郑香盈决定从自己买下的那个田庄开始实施,让田庄的租户们试种土豆。只要有人愿意,扣扣相传,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感兴趣,届时与官府联络,慢慢将这土豆推行过去。 一想到联系官府,郑香盈便想到了自己的舅舅林牧遥,不知道鹤壁那边气候怎么样,是否也是有大旱之征,郑香盈沉思了一会,决定要帮舅舅一把,在自家田庄试种的同时,派了林生过鹤壁那边去联系舅舅,将这土豆推广到鹤壁那边去,万一真有大旱,舅舅那边也能凭着土豆对付过去。 第二日一早,郑香盈便带着人手先去了赤霞山,将那土豆拿了一筐出来,教他们将土豆切块。土豆切块有要求,不能太小,切块大的土豆产量高,抗不良环境的能力强,无论是旱涝虫害都能对付着过去。 将土豆切好块,郑香盈让小翠去传话,让田庄里的租户每家派一个人过赤霞山这边来,自己有事情要和他们说。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一大伙人,大家望了望郑香盈身边的那个筐子,脸上都是奇怪的神色,不知道东家准备要做什么。 “你们觉得今年会不会大旱?”郑香盈朝众人扫了一眼,见他们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黄中透黑,皱纹褶子横七竖八的爬着,心中一酸,若是真遇着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那可怎么才好呢。 郑香盈从去年开始便着手防灾,已经开始慢慢的囤粮食,田庄里租户交上来的粮食一粒也没往农家香送,还借着酿酒要粮食的名义,陆陆续续购进了不少大米,总共囤积了差不多一万石米。 郑香盈让手下人在赤霞山挖了个很大的地窖,将粮食藏在里边,外边用青草树木封了口中,根本便看不出来地底下还有个粮仓。有了这一万石米,她心里才有了底,万一大旱,归真园与赤霞山里一百五十多号人的口粮总是预备下了。大周一石米差不多是六十公斤,这一万石米,敞开肚皮吃十年都足够了。 只是郑香盈是个心肠软的人,她相信见了流民经过,她不可能不给他们饭吃,周大户的田庄上有将近两百租户,若真是大旱之年颗粒无收,大家饿到没有办法的时候,指不定还会冲上赤霞山归真园抢粮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教他们种土豆。 “东家,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可依旧没见下雨的迹象,我们瞧着也心里着急呐。”站在最前边的,可能是租户们的头头,他额头上有着几条深深的皱纹,眼睛里闪着焦急的神色:“这地都快犁不动了,昨日我赶着牛下田,犁了一天,才犁出两亩地来。” “若是雨水不足,田庄里就别想种稻子了。”郑香盈叹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想过改种别的庄稼?” “别的庄稼?”那租户头儿挠了挠脑袋:“小麦这时候也不好种,过了季。” “我这里有一种好东西,十分抗旱,不像稻子,需要那么多水才能成活。”郑香盈指了指那几个筐子,土豆切块以后,一筐变成了好几筐,那土豆肉白里透黄,十分诱人。 “这是什么?”租户们走了几个过去,低头看了看那土豆,都十分惊讶,这东西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你们尝尝这个。”郑香盈示意鲁妈妈将蒸出来的土豆泥端了几碗过来:“这便是那东西做出来的饭菜,能饱肚子,你们尝尝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土豆泥里鲁妈妈还洒了一点点盐,尝着十分香甜,而且还带了点盐味,尝过了的人咂吧着嘴直叫好吃,没尝到的在后边跳脚:“也给我们留点!” 郑香盈笑了笑道:“别着急,到时候你们种了出来随你们怎么吃,做的法子各种各样,保准你们能安安全全过饥荒。” 这话说出来,众人脸上都由跃跃欲试的神色,只有几个还在嘀咕:“若是将你这东西种下去了,天上忽然便下雨了怎么办?况且种了这些出来,你也算租子的不成?难道不问我们再交粮米?” “到时候你们交这东西来抵租子也是一样。”郑香盈笑了笑,土豆片薯条这些东西,哪样不要土豆做原材料?她能变废为宝,就算交再多的土豆过来,她也能想出法子将这些土豆变成银子。 “既然东家这么说了,那不如你写一张契书,我们也好有个凭据,否则到时候你忽然间便改了口,那让我们找谁说理去。”租户头头考虑周到,眨巴了下眼睛,朝郑香盈提出了要求。 这要求倒也合情合理,郑香盈点头应允:“那是自然。” 第二百一十七章春耕时方兴未艾 众租户聚在一处,推举了几个略微识得字些的,拿了那契书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半日,总算结结巴巴的将这事情给弄清楚了,听了旁人议论那些条款,只觉得东家厚道,大家也没有说多话,在契书上头捺了红红的指印,这事情就算成了。 “这土豆种植,最好要冬耕晒垄,既然原先没有做准备,你们回去便赶着将地深耕一遍,耕进地里去要有一尺左右,好好将土给松了,我现儿跟着你们过去,教你们那种单垄双行的法子,还得告诉你们怎么存放这些种薯切块,如何催芽,都是些细致活儿。” 听着郑香盈说得头头是道,那些租户不由得十分惊奇:“东家难道也下地种过庄稼?对这些如此熟悉!” “我们家姑娘,对种花种树,那可是一流的!”小翠骄傲的扬起头看了看众位租户,大声说道:“只管照着我们家姑娘吩咐的去做,保准错不了!” 跟着郑香盈学习种植的林生站在一旁,眼里全是崇拜:“小姐,你快教教我,明日我也好帮着你去教那些庄户 分卷阅读311 分卷阅读31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2 们种土豆。” “我自然是要教你的,我还要派你去鹤壁教那里的人种土豆呢。”郑香盈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些筐子里的切块道:“现在将这些切块去摊放到阴凉通风处,大约四个时辰,那伤口便自然好了,然后咱们再拿去催芽。” 林生一边听着一边直点头,郑香盈吩咐他将他管理的那组人都喊道一处,开始教他们如何催芽,先在山上整出几块朝阳的田地来,等着切块好了,便用砂土和草席覆盖加温来使其催芽。众人知道这是干系到今年百姓口粮的问题,听得十分认真,还不时有人提出各种疑问来,郑香盈见了也很高兴,详细的一一做答。 将林生这些人教会了,郑香盈便带了他们急急忙忙下山去了田庄,喊了那个租户头儿过来,先教他如何将田地变成单垄双行,租户头儿在一旁听得仔细,他那婆娘则闪着眼睛站在田垄上往这边望,不时的插上一句嘴:“东家,要不要只种一半?万一雨水足了,还是该种稻子的。” 郑香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依旧没有下雨的迹象,见着那婆娘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她点了点头道:“那便是你们自己决定了,我只是提供种薯给你们,想不想种,还得你们自己愿意。” 这庄稼人的思想根深蒂固,一时之间没办法改也是常事,郑香盈不想强迫他们,教他们种土豆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心,他们不接受,自己也没法子,只求老天爷能大发慈悲,风调雨顺,不要百姓受苦才是。 第二日林生便和两个人带了郑香盈的信去了鹤壁,林牧遥正在担心农耕之事,见郑香盈派了人过来,还带了几马车种薯,心中实在感激。虽说他对这土豆非常陌生,但却很是相信郑香盈,当即便将附近乡村的里长都找了过来,让林生传授给他们如何种植土豆。 里长们也正在为这大旱担忧,听说这种新奇东西不必太多的水便能成活,也很感兴趣,当即便请了林生等人回去教他们如何种植土豆,鹤壁的土比荥阳更适合种植,很多地方都是沙壤土,土豆成活率高,产量也高。 林生他们在鹤壁忙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将郑香盈托付的任务完成,鹤壁的乡村里边大部分都种上了土豆。回到荥阳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三月底,这时已经间歇的下过几场雨,可是每次雨量都很少,才打湿了地面,雨便歇了。 一些庄户们见着下雨,本来还在懊悔不该听着东家的话种土豆,该将地留出来种稻子,这懊悔还在喉咙口,天色就已经放晴,雨水就如被人收了去一般,一点儿也不见。众人见老天是这模样,一时也没了底,互相约着去了租户头儿那里:“咱们剩下的那一半田,究竟是种稻子还是全部种上土豆?” 租户头子的眉毛成了一个倒八字,他又如何能给个决定?摇了摇头道:“你们各家各户斟酌着看看,自家粮食究竟剩了多少,好好划算一番。” 等着租户们散去,租户头子的婆娘扭着身子走过来:“当家的,咱们家的滴呐?” 租户头子沉思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全部种土豆!” 第二日众人便去郑香盈那里领催了芽的种薯,各家各户拉了回去开始种植,郑香盈亲自到田间地头进行指导,瞧着他们将土豆种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忙碌了一日回到归真园,郑香盈只觉得全身酸软,晃了晃肩膀道:“我怎么就这般没用了?才忙了两日,便一身酸痛了起来。” 小翠端着水盆走进来,绞了帕子给郑香盈净面:“姑娘,那些粗活儿让下人们去做便是了,你又何必自己劳心劳力?”这两人郑香盈虽然没有亲自跳下地头去种土豆,可瞧着那些租户们没做到位的,不免心急,拿了锄头站在田埂上刨了几锄头给他们做示范,东家做一点,西家做一点,也算是不少的折腾。 “姑娘,你可别这么累坏自己,若是杨公子知道了,保准会说奴婢没有用处,也不知道劝着姑娘些!”小翠将帕子甩了甩,一边端了水走了出去:“这土豆也种下去了,姑娘便安安心心的歇几日罢。” 听着小翠提到杨之恒,郑香盈心中忽然的一阵甜,有一段日子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了,也不知道他在西北那边过得怎么样。楚王举兵,北狄人也应约呼应,本来他们从未在早春进犯过大周,这次却在二月中旬派了大批骑兵闯入西北边塞,此时西北应该战事正紧,杨之恒来不及写信也是常理。 只愿他平平安安的便好,郑香盈闭上眼睛,默默的祈祷了几声,眼前浮现出了杨之恒那俊朗的眉眼来,他眼神专注的瞧着自己,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郑香盈用双手捧住脸,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烫。 郑香盈这晚上睡得很香,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刚刚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就听外边鲁妈妈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姑娘,郑家七房大少爷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郑远山?他过来做什么?郑香盈心中颇有几分奇怪,自己与荥阳郑氏那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将那界限划得明明白白的了,为何他又还要到归真园这边来?挑了挑眉头,郑香盈朝鲁妈妈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郑远山穿了一件素丝袍子,领口处绣了些云彩回路,他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嘴唇边上隐隐有了浅浅的胡须。郑香盈见了他,微微一笑,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郑小姐。”郑远山却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开口喊了她一句,这话刚刚落了个尾音,就被小翠给堵住了:“郑大少爷,你称呼错了,现儿我们家姑娘姓许,你见了她该跪拜,口称郡主安好。” 郑远山脸上一红,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郑香盈朝他笑了笑:“郑大少爷,小翠虽然是与你开玩笑,但她说的没错,下回你见了我,可不能喊郑小姐了,郡主不郡主的我不计较,可你怎么着也该称我为许小姐,我已经不是荥阳郑氏的人了。” “许小姐。”郑远山有几分尴尬,顺着郑香盈的话往下说了去:“我今日来,是想来问你借点东西的。” “借东西?”郑香盈有几分惊讶:“还有什么是郑大少爷弄不到的呢?竟然还要问我借?荥阳郑氏现在没落到这地步了不成?” 郑远山张了张嘴,满心的苦恼都没法说,他这两年尽心尽力的巴结着大房老太爷,倒也慢慢将老太爷的心思哄转了过来,瞧着他也有些笑影了,今年过年的时候竟然还将三房掌管的田庄退还给了他:“远山,你今年也要十七了,七房的东西该慢慢交还给你了,先将这田庄还给你,你派个得力管事去好好打理。” 得了这田庄,郑远山高兴得不行,王姨娘也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可算是拿捏住一些东西了,等着明后年,铺子银子都回来,咱们手头也就宽裕了。 分卷阅读312 分卷阅读31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3 ” 可没想到这田庄到手却是一件麻烦事,早些日子派去打理田庄的管事回来报告说,老天爷不下雨,这地里都有些开裂了,更别说要洒种育秧,今年可能会颗粒无收,好些租户都吵着要退租了。 郑远山听了心急如焚,可也没有办法,措手无策,只能祈祷老天爷快些下雨,可偏偏老天却不搭理他,依旧每天愉快得很,晴朗的脸上一丝乌云都没有。昨日郑大太爷将郑远山找了过去:“你去归真园找你妹子,听说她那里有一种叫土豆的东西,只需一点点水便能成活,不像稻子那样耗水,你去讨要些种子过来。” “大伯祖父,她可能会不愿意罢?”郑远山有几分犹豫,先前那样对待郑香盈,她还能愉快的答应将种子给自己?想想都不可能。 郑大太爷有几分焦躁,沉脸望着郑远山呵斥道:“她虽然出族了,可她依旧是你的妹妹,作为长兄,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到?郑氏这么多田庄,一季无收,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为了郑氏,你也该出面去讨要!” “若是她不肯给我呢?”郑远山觑着郑大太爷那张黑沉沉的脸,心中忐忑不安。 “她怎么会不给?你要她看清楚现在的形势!楚王的军队已经打到许昌了,离荥阳还有多远?她一个豫王的义女还神气什么?不靠着郑氏帮她说几句好话,指不定连性命都难保!”郑大太爷拍着桌子,神气活现,还是德妃娘娘慧眼识珠,几个儿子也能看得清形势,暗地里边支持着楚王,既不显山露水,又能站稳了脚跟。 被郑大太爷这一顿呵斥,郑远山忽然间又有了底气,今日一早吃过早饭便带着下人来了归真园,可一见着郑香盈,他那底气又不翼而飞,本来打好的腹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95章 决战西北探沙海 灿烂的阳光从敞开的茜纱窗户外边照了进来,郑远山望着一地金灿灿的碎点,有些喃喃自语的在说话,他不知道郑香盈有没有听清楚,但还是自说自话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郑大少爷是想来讨要种薯的。”郑香盈笑了笑:“我这归真园里留的种薯不多,还打算要与荥阳知府联系,看看附近村子里有没有愿意种土豆的,若是有,便要派人去将种薯送过去。” “愿意,我那庄子里正愁不知道种什么,还有郑氏的田庄里也等着种子下地呐。”郑远山听着郑香盈这般说,忽然就来了精神,双眼发亮的看着郑香盈,仿佛前边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金山银山一般。 “郑大少爷,你可真是想得美,你愿意,你们荥阳郑氏愿意,我们家姑娘愿不愿意将种薯给你们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小翠站在旁边见着郑远山一副美美的模样,心中就有气,自家姑娘那会子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现儿有麻烦了,便腆着脸来找姑娘要种薯,这得多大一张脸! 郑远山被小翠一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望了郑香盈一眼:“许小姐,你这丫鬟似乎还没有改了那快嘴的毛病。” 郑香盈望着他微微一笑:“我很是喜欢她的快嘴快舌,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的丫鬟便已经足够,都不用我说多话。她说的便是我要说的话。郑家,凭什么认为我会白白的将种薯给你们去种?” 这话说得很是清楚,郑远山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吭声,忽然间又跳了起来,指着郑香盈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封了个郡主吗,就如此神气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楚王的军队已经打到许昌了,离荥阳还有多远?你一个豫王的义女还神气什么?不靠着我们荥阳郑氏帮你说几句好话,指不定连性命都难保!” 这几句话本是郑大太爷拍着桌子说的,郑远山昨晚在家里反复操练了好多回,模仿着郑大太爷的神情气度,心中十分愉悦。郑香盈,看你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等着楚王的军队打到荥阳来,他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领了那军营里的将军来将归真园里边抢劫一空,让那郑香盈哭都哭不出来。 郑香盈见转眼间郑远山便如那斗鸡一般神气了起来,脸上几颗小疙瘩也油亮亮的发着红光儿,心中诧异,瞧他说得这般水流,看来在家里早已反复练习过了,这几句话该不是他能说出来的,想必是听了旁人发牢骚,被他捡了转述一遍而已。 这发牢骚的人,多半便是荥阳郑氏里的几位长辈,不管是哪一位,这都透露出了信息来,郑氏与起兵的楚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怎么会趾高气扬的说出到时候非得郑氏帮忙不可的话来? “即便是叛军打进荥阳,我也用不着你们郑氏替我说话。”郑香盈朝着郑远山笑得风轻云淡:“说话可别说得太满,现儿荥阳可还是豫王的辖地,你这般张扬的说话,难道便不怕我去向豫王府告密,派几个亲卫过来将你捉拿了去?荥阳与洛阳隔得可不远,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也就三四个时辰罢了,而你所指望的楚王叛军,却还在许昌,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这远水愿不愿意救火还很难说。” 郑远山听了郑香盈的这话,身子一哆嗦,他本来就只是听郑大太爷说了几句,并不真正清楚前边的情况,现在听着郑香盈这般说,又觉得惊恐万状,生怕郑香盈真的去洛阳报信,那边会派人过来将他捉拿了去。 苍白着一张脸,郑远山抖抖索索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朝郑香盈可怜巴巴的眨了下眼睛:“这话……这话是大伯祖父教我说的,不是我的本意。” 果然是郑大太爷,郑香盈轻轻哼了一声,瞧着郑远山那模样便觉不屑,他这样的人,真是标准的反派,都不用严刑拷打,马上便将背后的人抖了出来。瞧着郑远山那副孬种样儿,郑香盈挥了挥手:“郑远山,你去罢,我是绝不会将种薯给你们去种的。我不忍心瞧着那些租户们挨饿,会把种薯交给荥阳府衙,府衙里自会分配妥当,至于你们郑家能得多少,那便看官府统一筹划了。” 荥阳府衙里有专款是为灾年预备下的,早两年小翠还捐了十万两银票,这种薯和官府的救助款项一起拨下来,总怕荥阳百姓也能挨着度过这灾年。郑香盈瞧着门口一阵发愣,但愿老天爷发发慈悲,早日下点雨,也能补着栽些别的东西。正在想着这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望,鲁妈妈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门口:“姑娘,许二公子带着人过来了!” “许二公子过来了?”郑香盈吃了一惊,这位义兄此时不该是在洛阳与许兆安争权斗利得火热,此时过归真园来做什么? “砰”的一声,郑远山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口里还不住的念叨:“香盈,你看在我们也曾兄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说说好话罢,我不想被捉进大牢里去。” 郑香盈瞧着郑远 分卷阅读313 分卷阅读31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4 山那一副软骨头的模样便觉又好笑又好气,冲着郑远山带来的几个下人呵斥了一句:“还不快些将你们家大少爷搀了回去,我瞧着他这模样便心里不舒服,骨头软成那样,还要到我面前来称狠,他是皮痒了不成?” 这边才将郑远山弄了出去,一阵橐橐的脚步声,许兆宁已经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竟是盔甲,郑香盈见着只觉陌生得很,仿佛他一夜之间便改了形象一般。 “二哥,你怎么来这里了?”郑香盈站了起来,见着许兆宁脸上似乎有着一种忧伤的表情,心中暗自揣测,难道他是争斗失败,逃到归真园来避祸来了?可为什么焦大没有在他身边呢?这可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莫非焦大叔……郑香盈心中一惊,望着许兆宁几乎要喊了出来:“二哥,焦大叔呢?” “他在洛阳指挥卫所,这两日代我理事。”许兆宁瞥了郑香盈一眼:“香盈,这次我过荥阳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郑香盈望着许兆宁,见他神色郑重,心中不由得慢慢的也跟着沉重起来,素日里她遇事镇静,此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二哥,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香盈。”许兆宁望着郑香盈,似乎顷刻间失去了控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滴出了几颗眼泪来。他吸了吸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了一句话:“之恒……他带兵追击北狄……失踪了。” 郑香盈的脑袋嗡了一声,她抬眼盯住许兆宁红红的眼睛,声音迟缓:“你究竟在说什么?失踪了?什么意思?” “西北刚刚传来的消息,北狄人起兵入侵,大将军带领边塞将士齐心协力守住了玉泉关,之恒带了三千人马绕道从后边夹击北狄,可却忽然间断了消息,大将军派人去寻了半个月,也没见他的踪影。” “之恒失踪了?半个月没有消息?”郑香盈愣愣的望着许兆宁,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二哥,你只是骗我玩的。” 许兆宁心疼的望着双眼呆滞的郑香盈,将她的手捉得更紧,他真恨不能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安慰她不要担心,还有他在身边,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只能默默的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几乎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二哥没有骗你,咱们耐心等着,或许过几日便有消息了。”许兆宁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冲动的跑到荥阳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事实上,他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有两日了,是焦大告诉他的,还特地叮嘱了他:“你千万要瞒着香盈,等有了之恒的确切消息再说。” 可是他没有忍住,翻来覆去两晚没有睡好,昨晚做了一个噩梦,见杨之恒满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捂着胸口对他说:“兆宁,你去荥阳告诉香盈,要她接我回来。”看了他一眼,杨之恒又殷殷的叮嘱了一声:“你务必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梦中惊醒,许兆宁满头大汗,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愣愣的想了个不停,眼前不时的出现杨之恒与郑香盈的脸,叫丫鬟起来掌灯一看,还是子时,外边月色正盛,可他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奔向荥阳,去告诉郑香盈这件事情。 没敢惊动焦大,许兆宁喊了几个亲卫,一路纵马狂奔到了荥阳,可将消息说出口来,见着郑香盈是这样一幅神色,他忽然间懊悔了起来,他不该来的,他将这消息告诉她,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帮助。许兆宁望着郑香盈一副失魂落魄的脸,心中十分难受,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没有遵照焦大的叮嘱,鬼使神差的跑到了荥阳来? “我要去找他。”好半日,郑香盈才吐出一句话:“鲁妈妈方妈妈,去收拾东西,让福伯备好马车,我要去西北找之恒回来。” 这正和梦中杨之恒说的话一模一样,许兆宁心中一惊,赶忙扯住了郑香盈的衣袖:“香盈,你别冲动,外边兵荒马乱,你一个孤身女子,行走很是不便,暂且到荥阳等着消息,总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不,我不能在这里等,我心里慌得很,十分难受。”郑香盈抬起眼来很是坚定:“二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否则我还一直在傻等着之恒的来信。现在我不能再等了,之恒一定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他。” “香盈,你不要这样!”许兆宁的心里一阵阵绞痛,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眼前的郑香盈,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不再如往日一般波光滟潋,没有半分光彩,她脸上的神情让人见了有些惊悚,仿佛没有一点生气。 “香盈,还有大半个月你便要及笄了,再怎么样也该要过了你的及笄礼再走,母亲正在给你做及笄礼的准备呢,这可是你的大事。”尽管豫王妃并没有在准备郑香盈的及笄礼,或者她甚至不知道郑香盈的生辰是哪一日,可许兆宁还是搜肠刮肚的想出了这个理由来,希望能将郑香盈留在荥阳。 “没有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及笄礼又算得了什么?”郑香盈忽然痛哭出声,眼泪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二哥,你不要拦着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西北,他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你听,他在喊我的名字呢……”她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听到了,之恒在喊我。” 许兆宁惊惧的望着郑香盈,就见她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直直的扑到了小翠的身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杨之恒箩筐立功 西北的天空一片阴霾,阴云积压在一处,沉沉的往地上压了过来,流云在天际走得飞快,风起云涌的变幻着各种形状。 玉泉关里一片宁静,只有关外的互市那边有了响动,牛嘶马鸣,吆喝声阵阵,十分热闹。快到春耕时节,关内关外的农户们少不得要来互市买些东西,刚刚开春,行商们也开始走动起来,因此这玉泉关外的互市十分繁荣。 众人正在做着买卖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众人回头一看,便见一阵黄沙滚滚,有一彪人马正飞速往互市这方向冲了过来。 这阵仗太熟悉了,每年八月末九月初,北狄铁骑都是这样挟带着黄沙卷了过来,冲进玉泉关外的村寨大肆抢夺,有时还能冲进玉泉关里边去。互市上的民众见了那远处的烟尘,脸上一阵惊慌:“快跑,是北狄人过来了!” 互市上的众人赶紧转身就跑,摊位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有那些牵着牛羊的村户舍不得撒手,牵着牛羊奋力往玉泉关那边奔去。玉泉关守城门的士兵远远的望见了北狄的兵马,一边招呼外边的百姓进城,一边派人去给镇西大将军报信。守在城头的副将手一挥:“快快关城门!” “可是,互市那边的人还没有回来。”站在旁边的士兵有几分犹豫:“那边起码也得有 分卷阅读314 分卷阅读31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5 一两百人,要不要再等等?” “等等?你自己好好看看那黄沙烟尘,还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那副将眼睛一瞪:“互市上的人能跑得过北狄人的骏马?等着他们进城,北狄人也已经跟着进来了!你难道想要看着北狄人闯关,到玉泉关里大肆烧杀抢掠?” 士兵被那副将呵斥了一句,不敢反驳,下去传话,过了不久,就听着吱呀作响,厚实的城门慢慢的被合了拢去。这扇门就如一道坎,门里是生,门外是死,关城门的士兵趴在门上透过缝隙瞧着跌跌撞撞奔过来的一群人,眼中流露出同情与无奈的目光,他们深深的知道这扇门暂时是不会再为他们开放了,门外的那群人,只有死路一条。 镇西大将军带着几位副将登上了城楼,凝神往下一看,城墙边站了一群人,拍打着城门和城墙在哀号着:“快开门,放我们进去!”而他们身后,却有一支北狄人的精锐骑兵,粗粗估计约莫有五六千人。 “大将军,听闻你十分仁义,怎么这么多百姓在玉泉关外,你却无动于衷?”为首的北狄头领肆意的狂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要牺牲掉他们的性命不成?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你大将军的声誉也很是好听了!” 镇西大将军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个拳头,脸上涨得通红,真刀真枪的上阵对仗他不怕,可北狄人竟然如此奸猾,拿了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他!此时若是开城门将那一百来人放进来,恐怕北狄人会跟着冲进城来,若是不开城门,又怕旁人说他罔顾民众性命,见死不救。 “镇西大将军,我看你你还是开城门罢!没听着那些百姓的号哭之声不成?”北狄首领显得十分快活,耳朵上的金环映着日影闪闪发亮。 “大将军,你先和他说话拖着时间,属下马上就去解救城下民众!”站在镇西大将军身边的杨之恒一抱拳,匆匆忙忙走下城楼,镇西大将军望了望他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之恒,回来,你不能去开城门!” 杨之恒转身朝镇西大将军微微一笑:“大将军,你只管放心,我即便是不开城门也能救那些民众!” 见杨之恒说得笃定,镇西大将军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些,杨之恒这小子十分机灵,往往能想出旁人想不到的点子来,姑且让他去试试。镇西大将军按照杨之恒跟他说的,对着那北狄首领大喝道:“左贤王,你乃是我手下败将,北狄花了黄金白银才将你赎回去,败兵之将又如何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镇西大将军,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你还提那事情作甚?今日我在北狄觉得无事可做,特地带了兵马过来,想到玉泉关这边打猎。”左贤王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我那皇兄说了,若是这边猎物多,他也准备带了大队人马过来瞧瞧。” 镇西大将军心中一凛,这左贤王可是话里有话,他的意思难道是北狄王也会领大军压境?那这玉泉关的兵马能不能抵挡得住,这可还是一个问题。西北边境每年春季兵力最弱,到了七月八月,朝廷才会陆续派来增援的兵马,现在的玉泉关只有五万兵马,若是北狄人派足了兵马,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的。 “怎么了?镇西大将军,你怎么便不说话了?”左贤王的笑声肆意的随着二月的寒风传了过来,声声刺着人的耳朵,让人的心里一点点起了寒意。 “休得狂妄,你们北狄人便是来十万精兵,我们也不会怕你,放箭!”城楼左侧传来一声怒喝,大家转脸一看,就见杨之恒带着一百多士兵密密麻麻的站在那里,士兵们身后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大排箩筐。 这箩筐不是放在仓库里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玉泉关的士兵便开荒垦田,种些庄稼粮食,也能减少朝廷军政开支,镇西大将军因此还受了朝廷的表彰,说他精心竭力在为大周着想,将边关变成了塞外江南。因着要开荒垦田,这些农具自然也少不了,锄头箩筐都是足足的,没想到却被杨之恒搬到了这里。 城楼上万箭齐发,左贤王唬了一跳,赶紧指挥身后士兵后退几丈,退到白羽箭射程范围之外。抬头看了一眼杨之恒,他鼓着眼睛喊道:“这位小将军,你英勇善战,又何苦为大周卖命!我都和你说过,你来北狄,一个王爷是跑不了的,你怎么便这般死脑筋?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为何就不听劝告?” 杨之恒没有搭理他,只是吩咐手下将箩筐慢慢的用绳索吊了下去,城墙下的民众见了皆领会了意思,一个个快步跳进箩筐,城上士兵齐齐用力,一会儿便拉了一批人上来。 “之恒真是聪明!”镇西大将军见了大为高兴,连连点头,他身边的副将却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北狄的左贤王什么时候和杨之恒谈过?他这不是叛国吗?竟然私下勾通外敌,着实是个危险人物!” “住嘴!”镇西大将军一声怒喝,伸手指了指左侧城楼上忙着拉绳子的杨之恒,脸上满是愤怒的神色:“你们竟敢怀疑之恒?他在西北这几年,为我大周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其心可昭,你们就听了那贼人几句话便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一点是非曲直!” 镇西大将军一开口,几位副将闭嘴不语,心中依旧是妒恨不已,他们比杨之恒的资历都要老,可却没有杨之恒那般得镇西大将军信任,也没有那般升迁得快,还不是仗着有个郡主媳妇,镇西大将军要卖几分面子? 城下左贤王这边见杨之恒出了奇招,竟用箩筐来救人,也挥手让手下放箭,杨之恒冲箩筐里的百姓喊道:“不用害怕,将身子缩在箩筐里,将那快盾牌挡在前边!” 北狄人的利箭嗖嗖的扎在了箩筐上边,有些箩筐被扎得跟刺猬一般,镇西大将军在那里看得有些难受,这已经是最后一批百姓了,本来以为大家都能安全无恙,没想到还是有些人遭了毒手。 谁知箩筐拉了上来以后,里边都钻出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手里拿着盾牌挡在前边,在兵士们的搀扶下钻了出来,众人朝杨之恒行礼,感激涕零:“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镇西大将军瞧见那些盾牌,顿时领悟到了杨之恒早就做了准备,为了预防北狄人放箭,每个箩筐里都放了一面盾牌。这可真是心细如发,镇西大将军瞧着杨之恒,心中感叹,此子日后必是朝廷栋梁。 杨之恒拿起弓来,从箩筐上拔下一支长箭,手拉弯弓如满月,那支长箭嗖的一声朝北狄左贤王飞了过去,那左贤王赶紧拨转马头一闪,那支长箭直直插入他身后的一根旗杆里,只将那旗杆劈成了两半。握旗的那兵士唬得赶紧撒手,那面旗帜便倒了下来,软趴趴的躺在了地上。 出兵作战,尚未进城便倒了旗帜,这可真不是 分卷阅读315 分卷阅读31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6 个好预兆,左贤王拧了拧眉头,脸无表情道:“拉下去,砍了!” 此时城楼上飘来杨之恒中气十足的声音:“多谢左贤王送的白羽箭,只是也太小气了些,方才这一阵子,才发了千支不到,下次记得多送一些过来!” 左贤王望了望城墙上的杨之恒愤愤的挥了挥手:“大军就地扎营,等着汗王过来再一起进攻,到时候看那大周人还敢不敢如此猖狂!” 回到军营,镇西大将军着实将杨之恒夸奖了一番:“之恒,你真是奇才也!” 杨之恒抱拳一笑:“将军过誉,保护百姓安危,本来就该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之恒只不过是尽了职责而已。” 镇西大将军见他不骄不躁,心里喜欢,朝他点头微笑:“这次我定要替你请奏军功,让你成为大周最年轻的明威将军!” 站在大帐里的副将们听了脸上都变了颜色,一道道嫉妒与羡艳交织的目光往杨之恒身上飞了去,明威将军乃是正四品的武官散阶,镇西大将军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杨之恒提拔为正四品了。这杨之恒还得几个月才满十八岁呢,便是正四品的武将,如何不让人眼红! 第二百二十章决战西北探沙海 月夜沉寂无声,几点星子依稀在天空里闪着清冷的光,一个人躺在地上仰望苍穹的时候,这才发现天空很大很宽阔,无边无际,真是应了那一句诗:“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草草,草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杨之恒躺在草地上,身边是他那匹宝马良驹,脑袋不时的擦着他的衣裳,偶尔吃上几口草。它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何如此忧心忡忡,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 杨之恒确实很不开心,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收到郑香盈的来信,这让他心中很是忐忑,他知道郑香盈年前去了苏州,准备参加正月十四的赏梅会,可现在楚王已经在苏州起兵了,他不知道在这动荡的局势下,她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荥阳。 心心念念的想着她,闭上眼睛前边全是她,杨之恒在草地上翻了个身,感觉很不快活,这春夜里边的冷清,让他心中有一种深深的寂寞,他好想有她陪在身边,听她声音清脆的在自己身边说话。 微风轻轻吹着春草,也将一阵细小的议论声传了过来,不远处的帐篷那边的窃窃私语声钻进了杨之恒的耳朵,又是那些无聊的人在背后议论他了。他都能背得出来他们要说的那些闲话:“杨之恒不过仗着有个郡主老婆,现在又是豫王监国,大将军自然要巴结着些。” “哼,他那媳妇也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听说她那郡主的封号还是因着给边关送了十万护膝才捞到的。”完全可以想见说话的那人眉毛眼睛已经挤在了一团,牙齿格格作响,大抵都快酸掉了。 “北狄来犯,咱们寸功未立,他却已经捞了一功了。”有人愤愤不平,语气十分不好:“不就是用箩筐把人拉上城墙吗,这有什么军功?咱们也能想出这主意来,只是他手快,就把这功劳给占了。” 杨之恒翻了个身,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就是有个好媳妇儿,你们只能眼红,气死你们这般眼红的家伙!一想到郑香盈,他心里边便美滋滋的,媳妇儿是郡主,自己可得要多挣些军功才能配得上她,这次北狄来犯可是个好契机,武将的升迁,不都是从征战里来的吗,怎么着自己也要抓住这机会。 北狄汗王果然领兵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像镇西大将军预料的领了十万精兵,可能是粮草跟不上,他只领了五万兵马,与玉泉关的兵力差不多旗鼓相当。镇西大将军虽然不敢轻敌,可心中究竟还是放松了不少,五万对五万,他还是有六成胜算的把握,只是现在大周内部动荡,楚王起兵讨伐豫王,朝廷对于边关注意不多,粮草也不能及时跟进,若不是去年还存储了些,恐怕此时边关已经告急了。 二月中旬北狄汗王还只是小规模的进行骚扰,两方只是互相挠了挠爪子,可二月二十五那一日,北狄汗王忽然发起了对玉泉关的进攻,他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一门火炮,开始轰起玉泉关的城楼。 或许是北狄的工匠功夫还不到家,这火炮的威力并不是很大,轰上墙头也只是轰掉了几块砖头,并未出现大规模的砖石塌陷的局面,只是若是每日持续用炮轰,恐怕日子久了,城墙也会有些吃不住。镇西大将军一面安排人手修补城墙,一边召集众人商议:“看来这北狄人是有备而来,当今之形势十分严峻,你们说说看,该如何抵挡?” 杨之恒心里激动得砰砰直跳,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大步走了出来,拍了拍胸膛:“大将军,末将愿意领一支兵马,绕过玉泉关,袭击北狄的后方,咱们前后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那汗王定会以为咱们大周朝廷增援了兵马,又怎敢再停留?” 镇西大将军看了杨之恒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微微一笑:“之恒,好样的,有胆色!”这杨之恒机灵伶俐,每次都是冲锋在前,没有畏惧,真是天生的武将。镇西大将军当即便给了杨之恒三千人马,命令他从东方出发绕道去攻击北狄后方,旁边有两名副将见杨之恒说得轻松笃定,以为这是一件好差事,也站出来请命要去攻击北狄后方。 “既然你们也有这主意,那也给你们三千人马,从西边绕道去罢。”镇西大将军点了点头道:“要主意互相配合,千万不要因着抢功而提前动手,破坏了这全局计划!” “是!”那两位偏将也抱拳领命而去,镇西大将军又与剩下的将领协商了一番,明日如何对北狄人进行夹击,来个瓮中捉鳖。“北狄人定然以为我们不敢出城,只要杨副将他们到了后方发了新号弹珠,咱们便冲出城门发起进攻!”镇西大将军一手按在地图上边:“咱们是以逸待劳,还怕这些远道而来的疲软之师不成?” “末将谨遵大将军调配,明日一定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众位将领早就摩拳擦掌要与北狄人一战,现在分配好了任务,各自领命而去。 杨之恒点了三千兵马,先吩咐他们吃饱喝足好好睡了一觉,晚上子时便领着他们绕着从东边出发,急急奔赴北狄后方。从校场出发的时候遇着了那两位副将,也在整装待发。杨之恒与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两人撇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杨之恒压着心头的火气,淡淡说了一句:“若是两位将军对我杨某人有意见,觉得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还请在这一仗后指出来,但明日的进攻事关重大,还请两位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两位副将听了这话,有几分尴尬,转过脸来道:“杨将军过虑了,我们有哪里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方才我们两人正在说闲话,没有见着杨将军罢了!” 瞧着两人满嘴的借口,杨之恒也不搭理这 分卷阅读316 分卷阅读31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7 么多,指着他们的战马道:“两位将军,你们的马嘴里为何不塞上东西,马蹄为何不穿上袜子?” 两位副将听了这话皆是一愣,瞧了瞧杨之恒的坐骑,再看看他身后的士兵们的坐骑,马的嘴里都含着一根棍子,蹄子上全绑了帕子袜子稻草之类的东西。两人面面相觑,瞧了瞧自己带的军队,依旧是马掌亮闪闪的在那里。 “既然是偷袭,便不能让北狄人知晓我们过去了。”杨之恒平心静气的解释道:“马若是嘶鸣起来,那便不是会让北狄人知晓?虽然我们的骑兵不多,马蹄踏在地上,还是会有一定的声响,若是给马穿上袜子,那便不会这般响亮了。” 两位副将一听,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杨之恒果然还是有些小聪明,赶紧吩咐下去,将坐骑打点好,各自带了兵马分了两路绕道往关外而去。 第二日的清晨天上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北狄士兵们还正在睡梦中的时候,忽然就听一声炸裂之声,在还没有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听四周叫喊声阵阵,马的嘶叫声直直闯入睡梦之中。 玉泉关的城门大开,里边潮水般涌出了大周的将领与士兵,手里拿着武器朝北狄人的军营扑了过去,北狄在外警戒的士兵见势不妙,赶紧发出警报,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大周的骑兵已经旋风般到了阵前。 “快些保护汗王!”左贤王是第一个走出帐篷的,见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涌上了大周将士,不仅仅是前方,便连自己的后方都涌出了不计其数的大周将士,心中吃了一惊,莫非大周来人增援了不成? 左贤王翻身上马,抄起自己的大刀,转身吩咐亲卫:“尽力保护汗王突围!” 此时北狄将士也都清醒了过来,大家迅速拿了武器上马应战。北狄人骑兵居多,这一点占了优势,居高临下拿了武器一通砍杀,也给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左贤王拿着大刀在最前边左冲右突,带领了一队将士掩护着北狄汗王往旁边小路败退而去。 “追!”杨之恒远远见着左贤王耳朵上的金环闪闪,心里知道那边肯定有大鱼,一只手拿了长枪,一只手握紧缰绳追了下去。那两位副将见了,唯恐被杨之恒抢了大功,也赶紧跟着追了过去。 那小路是北狄人很熟悉的一条路,但是对于大周士兵来说却很陌生,左贤王领着兵马护着北狄汗王跑得很快,左拐右拐,分明似乎就在眼前,可转瞬却又没见了踪影。杨之恒与那两个副将带着一批兵士快马加鞭的追赶了下去,可依旧没有用处,追几个山头以后,只见眼前一片黄沙,半个人影也不见。 “杨副将,咱们回去罢。”那两位副将叹了一口气:“你也该听说过这北狄的沙海,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到里边去恐怕是难以回来了。” 这北狄有几处叫沙海的地方,里边全是茫茫黄沙,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到里边兜兜转转很难绕出来。很多人因着不熟悉地形,到里边绕了些日子,没有干粮和水,便渴死饿死在路上,沙海到处都能见着白骨残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杨之恒眯着眼睛望了望前方,一片黄沙漫漫,似乎无边无际,不时有旋风扬起漫天沙尘往脸上扑了过来,砸在脸上有些疼痛。“你们准备回去?”他转脸看了看那两位副将,见着他们都是一副害怕的表情,他轻蔑的一笑:“那你们回去罢。” 两位副将望了望那片沙海,叹了一口气:“杨副将,我们也不是故意吓唬你,不少人进了沙海就没出来过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谁愿意跟随着我去闯下这片沙海?”杨之恒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自己追不到北狄汗王,也要先将这沙海探个究竟,以后与北狄兵戎相见的时候,便不会如此轻易的将敌人放走了。 转身望了望自己带来的士兵,杨之恒见不少人脸上有恐慌的神色,可也有不少人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你们准备怎么办?我不强求,想跟着我走的便走,不想跟着我走的便跟两位副将回去!”、 杨之恒的手下沉默了一阵子,有一百多人走到了杨之恒身边:“杨副将,我们愿意跟你去沙海探上一探。” “如此甚好。”杨之恒只觉豪气如云,朝那站在身后的士兵一抱拳:“各位兵士,还请将你们的水与干粮留给我们,我们带足东西便好上路!” 跟着杨之恒与那两位副将追下来的士兵差不多有一千来人,大家皆屏声静气的望着杨之恒在马上的身姿。杨之恒高大英武,初升的日头投射下来的光芒就如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儿般。站在那里瞧着他,只觉姿容熠熠,仿若天将战神一般,只可俯首不可仰视。 众人都将自己剩下的干粮与水交给杨之恒的手下,不一会便收集了一大堆,用几匹马驮了粮食,一百多人都翻身上马,朝那些士兵抱拳告别。两位副将瞧着杨之恒带兵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惭愧之心:“我们与杨副将,确实很有差距。” 第96章 苦相守久别重逢 三月的春风吹得柳枝缠绵,洛阳的官道旁边虽无长亭,可分别的时候依旧觉得凄凉。许兆宁望着那辆马车辘辘往远方去了,骑在马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她走了,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去西北寻杨之恒去了。许兆宁紧紧握着缰绳,那缰绳几乎要陷进手心里,勒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他多么想拥她入怀,告诉她不要害怕,即便杨之恒真的不会再回来,她身边也会有一个人关心她,保护她。可他没有这样做,他没有勇气这样做,也知道不能这样做,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伤心落泪,说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话语。 尽管他反对她去西北,可她还是要去,她心里只有杨之恒一个人。许兆宁低头看着那条宽阔的官道,上边有一层浮土,被风一吹,慢慢的扬起又落下。这人的一生不就如这浮土一般,有高有低,高的时候能直上青云,低的那会子便低到尘埃里。 许兆宁最后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远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他派去护送的亲卫们的坐骑扬起的尘土依旧迷了人的眼。“但愿一切都是好好的,之恒能平安回来。”许兆宁叹了一口气,此生自己与她无缘,只愿她能一生美满,这便是他最觉安慰的事情。 郑香盈由豫王府的护卫一路护送到了玉泉关,此时西北战事已停,到处都是一片安定宁静的模样,关外的田地里已经有了绿意,一些士兵们正在进行农耕,开荒垦田。 镇西大将军听闻杨之恒的未婚妻找到西北边塞过来,心中也是难过,赶紧让人将郑香盈安顿在了玉泉关里,自己亲自去那小宅子里见郑香盈。“郡主请勿惊慌,杨副将机敏聪明,断然不会有事。”镇西大将军只能如此安慰, 分卷阅读317 分卷阅读31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8 杨之恒已经失去联系快一个月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总不能就这般断了希望。 “他自然不会有事情。”郑香盈此时已经恢复过来,她朝镇西大将军微微一笑:“他肯定会回来,因为他知道有我在这里等着他。” 镇西大将军见郑香盈气度从容,心中也是赞许,毕竟这郡主便是郡主,与一般寻常女子不同,他也曾见过不少来军营寻找夫婿的女子,个个见到他便是眼泪滂沱,哭得天昏地暗,那哭声闹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而这位郡主却从容优雅,一副不惊不惧的模样,仿佛杨之恒只是出外做客,不久就会回来一般。 “大将军,我方才进城的时候,见着有些士兵在开荒垦田,莫非西北军营也种庄稼?”郑香盈有几分好奇,她见着那些田地并不好种水稻,可若是种了旁的适合沙壤的植物,定然能收获颇丰。 “是,些许种了些庄稼,只是每收成都不怎么样,粮食打得少,空壳子多。”镇西大将军也很惊奇,这位郡主怎么便注意到开荒垦田的事儿来了。 “大将军,若是信得过我,明日起我便替你好好规划一番,保准今年粮食收成要高。”在这里坐着干等杨之恒的消息也不是一个事儿,不如发挥自己的特长,帮着镇西大将军好好打理下农活。 “你……”镇西大将军眼睛瞪得铜铃大,实在不敢相信,这位瞧上去娇怯怯的郡主,竟然会种田?还要来指导他的士兵种田?她是在开玩笑吗? “大将军若是不相信,明日便带我去一块地里看看,我给提提意见,看看会不会效果更好。”郑香盈笑了笑,她能理解镇西大将军的感觉,就凭她的穿着打扮,大概没有人相信她会种庄稼的罢。 第二日镇西大将军真陪着郑香盈下了地头。郑香盈穿了件粗布衣裳,跳下地里有板有眼的指导那些士兵干活,说出来的话句句内行,让镇西大将军不由得相信了她:“郡主,这田间地头的事情,那我可交给你了。” 郑香盈抬起手来抹了一把汗:“没问题,我保证玉泉关今年的收成要比往年好!” 镇西大将军见郑香盈笑起来明眸皓齿,一张瓜子脸上闪着红润的颜色,一时间不免感慨,她与杨之恒可真是一双璧人,只是杨之恒究竟又在哪里?沙海是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可他偏偏要往里边闯,唉,他也太胆大了些。 四月天气渐渐暖和,西北边塞上到处都是茵茵绿意,天空明朗了起来,蓝天白云瞧上去令人心旷神怡。郑香盈带着小翠鲁妈妈方妈妈在田间走动,瞧着那绿油油的叶子感叹:“妈妈,你瞧瞧,这庄稼长得多好。” “这边气候虽然不好,可今年至少下了几场大雨呢。”鲁妈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荥阳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赤霞山上有小溪,田庄里有大池塘,可若老天爷不下雨,恐怕归真园与赤霞山会受影响。最近郑香盈接到归真园那边过来的信件,上头简单说了下园子里边的情况,三月下旬下了一场雨,虽然不大,可总算缓解了些,园子里的树叶本来都起了卷子,得了这场雨,叶子又一片片的舒展开了。 楚王前进的势头已经大不如前,很多地方本来已经被楚王控制的,不知为何又改旗易帜打出反谋逆的旗号来。在豫地本来都已经攻到了许昌,可是在豫王府亲卫与洛阳荥阳等地的指挥卫所的共同抵抗下,楚王军队没能再往前进一步,反而慢慢的被击退,从许昌又退回了信阳。 郑香盈将信看了一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来归真园和赤霞山现在暂时无虞,楚王这进攻的势头已经受到抑制。说实在话,大周这些年基本平稳,百姓日子都还过得下去,又有多少人会支持楚王的谋逆?那些举兵成事了的,大部分都是战争下民不聊生,若不起来反抗就只能等死而已,以这个前提条件为基础,得了民心,这才会一路披荆斩棘的前进。而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谁又会赢粮影从的跟着楚王去和朝廷作对? 将信笺折了起来,仿佛把什么事情都抛在了一旁,全塞在信封里边,信上所写的这些东西,似乎离她变得很远了,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没有兴趣,现在她只想要知道杨之恒的下落。 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就出现了他的脸,浓浓的双眉,英武的大眼,似笑非笑的在望着她。“之恒……”一点点钻心的痛慢慢的涌了上来,带着滴滴晶莹的泪水——她哪里是个坚强的女子,只是不习惯让旁人见到自己的软弱。 每日出发去玉泉关外,她都会登上城楼眺望远方看一阵子,希冀能看到杨之恒骑马从天边朝她奔来的身子。城楼本是军事要地,外人不能上去,更别说是一个女子,可因着她身份特殊,镇西大将军给了她这个特权。玉泉关的将士们也知道她是杨之恒的未婚妻,对她十分的尊敬,每次她在城楼眺望的时候,看守城楼的士兵都会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眺望着那遥远的边界线。 “姑娘,李副将给你这个东西。”小翠拿了一个长柄单筒走了过来,郑香盈接到手里看了看,有几分惊诧,这不就是后世的那望远镜?只是这东西做得很粗陋,那镜片也不很明亮,有几分模糊,上边还有划痕。 “他是哪里弄到这东西的?”郑香盈将那单筒望远镜凑到眼前,眯了一只眼睛望了望,远方果然仿佛蓦然被拉到了眼前一般,不得不说,这望远镜虽然粗糙,但功效还是很好。 “昨日他在互市上看到了这东西,花了他三百两银子呐。”小翠在旁边抬眼望着郑香盈,有几分心酸:“他说姑娘你该用得着,交给守城楼的士兵,让他们转给你。” “他一个月薪俸不过几十两银子,怎么能让他如此破费。”郑香盈一边将单筒望远镜转着角度一边吩咐小翠:“等会你去将银子给他,记着还给他夫人捎点东西,她有孕在身,得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 “是。”小翠应了一声,站在郑香盈身边望着远方,那天边依旧是茫茫的一线,灰黑交杂着,都看不清有些什么。 忽然间,就听身边郑香盈轻轻“啊”了一声,小翠抬头望了望,发现她全身都在微微的发抖,似乎一只手托不动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用两只手一道捧了起来,一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正透过那单筒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望向远方。 小翠攀住城墙垛子,趴在那里往远方眺望着,她只看见隐隐约约有小黑点在向这边移动。慢慢的,那群小黑点开始变大,越来越大,直到她发现那是一群正在缓慢行走的人,还牵着马和牛。 “他回来了,之恒回来了!”郑香盈激动得跺了跺脚,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放了下来,脸上有着兴奋的神色。 小翠听了也是惊喜万分,轻 分卷阅读318 分卷阅读31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19 轻碰了碰郑香盈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姑娘,给我瞅瞅。” 郑香盈将单筒望远镜塞在了小翠手中,飞奔着跑下了城楼,小翠举起那望远镜瞅了瞅,远处的那群人仿佛就在眼前一般,骑着马走在最前边的那人,脸上虽然已经长出了细细的小胡须,但她依旧认识,那不是杨之恒又是谁? “姑娘,姑爷真回来了!”小翠将单筒望远镜放下,转身惊喜的望向身边,这才发现郑香盈早已跑下城楼去了。低头往城墙下一看,就见郑香盈正迈开腿从城门里冲了出去,飞快的朝那群缓缓走来的人冲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苦情守望终相逢 杨之恒骑在马上,看着那越跑越近的人,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揉了揉眼睛,那纤秀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那清脆的声音——是她,就是她!杨之恒双腿一夹马肚子,飞快的朝郑香盈那边奔了过去。 “香盈!”杨之恒翻身下马,一把便将郑香盈搂在了怀里。郑香盈本来正在奔跑状态中,忽然间被他搂住,来不及收脚,全身重量都压到了杨之恒身上。杨之恒也是刚刚从马背上跳下来,立足未稳,又受了这么一撞,两人倒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一圈,等两人爬起来的时候,脸上都沾着尘沙,灰扑扑的一张脸。 “之恒,你终于回来了。”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郑香盈伸出手来抱住了杨之恒的脖子,她知道周围肯定有人在好奇的观望着他们,可她却什么都不想管,只要他真真实实的在自己身边,那就很好。 “香盈,你别哭。”杨之恒伸出手来,笨拙的替她擦了擦眼泪:“我这不是很安全的回来了吗?快别哭了。” 郑香盈捶了他两拳头:“杨之恒你这混蛋,你就不会让人送信回来啊?害得我每日里提心吊胆的,总是想着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天天在城楼上盼着你……”说到后边,郑香盈越发觉得委屈,泪水不住的往下淌着,拳头如擂鼓一般将杨之恒的肩膀敲得砰砰响。 “不是我不写信,是那个地方没有驿站……”杨之恒心疼的将郑香盈搂在怀里,轻轻的吻着她的额角:“我怎么会不想给你写信,我每日里都在想着我的香盈,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来见你。” “杨将军,她是谁?”耳边传来生硬的声音,郑香盈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个异族女子正双手叉腰站在自己面前,她有蜜蜡般澄黄的皮肤,一双杏核般黑沉沉的眼睛,身材实在是好,走起路来,腰肢细细随风摆,上边却是波tao汹yong。 “她是谁?”郑香盈有几分不悦,这女子的眼神一瞧便知道有些不正常,她仿佛将杨之恒视作她的私人物品一般,正在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 杨之恒将郑香盈抱了起来,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朝那异族女子笑了笑:“塔丽娜公主,这是我的未婚妻,她叫郑香盈。” “未婚妻?”塔丽娜公主睁大了眼睛望了望郑香盈,语调尖锐,她的汉语说得并不流畅,磕磕巴巴的,就如铁片划拉着砖面一般,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杨将军,你订亲了?” “是。”杨之恒满眼带笑的望着她:“塔丽娜公主,我未婚妻子是不是很美?我瞅着天下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什么?她美?”塔丽娜公主抖了抖身子,前边的波lang不住起伏着,郑香盈看得心里一阵嫉妒,这公主肯定是喝牛奶羊奶喝多了,那地方才会如此feng盈。“她瘦、瘦……得就像……”塔丽娜公主结结巴巴说了好半日,忽然灵机一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就跟那树枝一样!” 郑香盈抬眼望了下,不觉又好气又好笑,那棵树都快要枯萎了,树枝细瘦得很,似乎被封一吹便能掉下来一般。她拉了拉杨之恒:“咱们走,别管她了。” 杨之恒宠溺的望了她一眼,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朝她点了点头:“你坐稳,咱们这就回玉泉关去。” 塔丽娜公主盯住马背上的两个人,嘴唇嘟得老高,跺了跺脚,身上的佩饰叮咚乱响,可杨之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挥了下马鞭,那匹马便驮着两人飞快的往城门那边去了。 “父亲,父亲,你看看!”塔丽娜公主走到一位老者的身边,指了指那跑得远远的马,眼睛里露出不忿的神色来:“杨将军竟然订亲了,他那么年轻,怎么就订亲了呢!” 杨之恒身后的这支队伍是被北狄赶去西边的一个部落,杨之恒带着手下穿越沙海的时候迷了路,他通过天上的启明星判断方位,领着士兵们在沙海里跋涉了差不多十来日才走了出来。幸得带足了干粮与水,途中并无人员伤亡,从沙海出来朝西走了几日,便遇着了这个叫塔塔尔的部落。 塔塔尔人一直受着北狄人的压迫,听杨之恒说他们是攻打北狄的,都十分高兴,又听杨之恒游说,大周那边水草丰美,粮草充足,十分羡慕。塔塔尔的酋长眼中亮光闪闪:“杨将军,我们举族投奔大周,皇上会不会收留?” 能将异族带回大周归顺,这也是一桩大功劳,杨之恒心中高兴,全力以赴的将大周的风土人情又夸赞了一番,那塔塔尔的酋长与族人听了都坚定了归顺的信念,他们早就听说过隔着沙海那边的大周国富民安,现在见着这大周来的将军神采飞扬,士兵们的穿着打扮也甚是不错,更是相信了那传言。族里议论了一番,觉得与其年年受北狄压迫,还不如归顺大周,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就这样,杨之恒将塔塔尔整个部落都拐了过来,镇西大将军听说了这事也大为惊喜:“之恒,你这下立了大功。”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英名远播威震四海?即便归顺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部落,也证明了大周的国力所在。镇西大将军先在玉泉关外划出了一块地给塔塔尔人居住,明日送去粮食让他们生活造饭,又将塔塔尔酋长和他的家人请到了大营里边。 塔丽娜公主也跟在酋长身后走进了军营,她瞄了一眼军营里的将军们,立刻便找到了杨之恒,他换洗以后更加显得高大英武,嘴唇上边的胡须不见了,一种很干净利落的感觉。塔丽娜公主朝杨之恒远远的抛了个媚眼,杨之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往她这里看,这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自从见着杨之恒的第一日开始,她便喜欢上了他,杨之恒比自己部落里的那些年轻人都要英俊得多,不仅生得好相貌,功夫也好,塔塔尔里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谓美女爱英雄,塔丽娜公主狂热的喜欢上了杨之恒。 可刚刚回到大周,她便被一个消息弄得晕头转向,杨之恒竟然已经订亲了,这怎么可以?塔丽娜公主十分生气,杨之恒与自己是天生一对,那个痩成一把柴的小丫 分卷阅读319 分卷阅读32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0 头怎么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她骄傲的挺了挺xiong,塔塔尔的男人们瞧见她就会流口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她便不相信自己比不上那个黄毛丫头! 镇西大将军设宴款待了塔塔尔酋长一家,笑眯眯的举杯道:“酋长,我们大周的皇上一向都是勤政爱民,你能带着部众投奔大周,此乃明智之举。我觉得你可以去大周京城一趟,觐见皇上,皇上定会封你一个官职,到时候也能享受大周俸禄。” 塔塔尔酋长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大将军这提议不错,我也正有这个想法,都说大周京城繁华,我还想去瞧瞧呐。” 镇西大将军指了指杨之恒道:“杨副将与你们熟悉,又勉强能和你们通些言语,不如让他护送了你进京城去罢。”杨之恒安全回来,镇西大将军十分开心,郑香盈在玉泉关住了这么久,也该要回去了,杨之恒与她这么久没有见面,索性便安排杨之恒去护送这位塔塔尔的酋长进京,顺便也送着郑香盈回去。 塔丽娜公主听说要杨之恒送父亲进京,心里头高兴,自己若是跟着去了,路上与杨之恒表露心意,她便不相信杨之恒能经得住自己的美色诱惑。想到此处,塔丽娜公主心中轻快了起来,瞥了一眼那边的杨之恒,嘴角上扬,带着微微的笑。 酒筵上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十分尽兴,塔丽娜公主眼中只有杨之恒,一个劲的盯着他看个不歇,就连镇西大将军都看出不对劲来。镇西大将军转脸瞥了一眼杨之恒,见他完全没有将塔丽娜公主瞧在眼里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朝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要他去将郑香盈也喊过来。郡主可是个好姑娘,杨之恒与她真是天生一对,这事儿可不能被一个外地蹿过来的劳什子公主给搅黄了,怎么着也该让郡主时时刻刻陪着杨之恒才是。 郑香盈本来已经在家中吃饭,听那侍卫跑过来说镇西大将军请她去赴宴,不免有些奇怪:“大将军不是在宴请远道归顺来的塔塔尔酋长?我乃是外人,不便出席。” 那侍卫早就见塔丽娜公主朝杨之恒抛媚眼有些不忿,他气鼓鼓道:“郡主,你该要去和杨副将到一处才是,省得他被人惦记着。” 站在一旁的小翠“哎呀”了一声,伸手掐了掐鲁妈妈的手,也有几分着急,快嘴快舌的问道:“是不是那个前边长了两团肥肉的公主?我瞧她那眼神就不对劲,一个劲的望着咱们姑爷,好像要将他吃到肚子里边去一般。” 那侍卫有几分尴尬,站在那里点了点头:“晚宴上她一直在看杨副将!” “哎呦呦,这个不要脸的!”方妈妈在旁边拍着手直跳脚:“姑娘,你快些去,免得杨公子被那个不要脸的给勾走了!” “妈妈,能轻易就被勾走的人,那便不是我能陪我过一辈子的人。”郑香盈放下碗站了起来:“我且过去瞧瞧。” 小翠朝鲁妈妈方妈妈挤了挤眼睛,轻轻儿说了一句:“姑娘口里边说不担心,你瞧她脚下的步子走得多快!” 第二百二十五章青春作伴好还乡 快五月的天气,西北这边的野草已经长了很高,差不多快到人的膝盖上边,走在草丛里,就听着哗啦呼啦的响声,那是风吹着草丛簌簌的在动。 郑香盈望了望站在自己对面的塔丽娜公主,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刚用过晚宴,她便奔到自己身边,将她拉到了这里:“你,我要与你说清楚!”她的汉语说得不是很好,可还是能听得清她的意思。 “说清楚?”郑香盈好奇的看了塔丽娜公主一眼:“我与你素不相识,请问有什么好要说的呢?” “你,配不上杨之恒,把他让出来!”塔丽娜公主横蛮不讲理的指了指郑香盈:“杨之恒,我的!” “我配不上?”郑香盈挑了挑眉毛:“那你又如何这般自信能配得上他?” “我是塔丽娜公主!”塔丽娜公主高傲的抬起了头:“公主的身份还不配?” “我们家姑娘是大周的郡主娘娘,可比你这外边来的破落户高贵多了!”小翠不忿,鼓着眼睛瞪住了塔丽娜公主:“你们塔塔尔那一族也不过几千人,竟然就自称公主了,真真是井底之蛙!” 郑香盈笑着望了望塔丽娜公主,也懒得和她费唇舌,有小翠代她说了便已经足够。“公主若没有旁的事情,那我便走了。” “站着!”塔丽娜公主大步奔到郑香盈面前,伸手拦住了她:“你,有什么本领?” “本领?”郑香盈淡淡一笑:“公主的本领很高?” “我很会射箭。”塔丽娜公主指了指天上:“天边飞过的大雁,我能一箭就射下来,你能吗?”她得意洋洋的瞥了郑香盈一眼:“你这瘦得跟枯柴一样的身子,只怕是拿弓都拿不动。” “我为什么一定要会射箭?”郑香盈瞧了她一眼:“我会种花,你会吗?” “种花?那是什么?”塔丽娜公主瞠目结舌的望着郑香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是低贱的人才做的事情?花匠都只是下人而已!我说你配不上杨将军便配不上,你至少也该会射箭,这种事才是高贵的人该做的。” “我就喜欢我的香盈会种花,我就讨厌会射箭的女子,塔丽娜公主,请你不要再纠缠我的香盈了,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而香盈却是我一辈子要去宠爱的人。”旁边忽然传来了杨之恒的声音,郑香盈转脸一看,就见杨之恒从一个帐篷后边转了过来,显然是偷听了一会儿了。 “哼。”郑香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肯定洋洋得意得很,两个女子为了抢他在这里唇枪舌战,他到这个时候才走出来。杨之恒见着郑香盈的神色,赶紧走上来拉住她的手:“香盈,我可是刚刚才到这里。” “鬼才信你的话!”郑香盈哼了一声,不准备搭理他。杨之恒赶紧举手发誓:“我真的是在听到她问你擅长什么的时候到这里的,要是早来了一步,定然遭……” “你快些闭嘴!”郑香盈一把捂住杨之恒的嘴,这可是在西北边塞,时时有应誓的危险,可不能胡乱发誓:“我相信你还不成?” 杨之恒咧嘴一乐:“我就知道我们家香盈会心痛我。”瞧了一眼满脸委屈站在那里的塔丽娜公主,杨之恒挥了挥手道:“公主殿下,你们塔塔尔部落里这么多人为你倾心,你难道要将所有的男子一网打尽?我与我们家香盈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你就别再说多话了。要是以后你还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威胁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塔丽娜公主张着嘴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杨之恒说的话太多了,她还不能狠好的消化,只能站在那里拼命的想着,她身边的侍女小声提醒道:“公主,杨 分卷阅读320 分卷阅读32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1 将军已经带他那个未婚妻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塔丽娜公主很伤感的望了望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抹了一把眼睛:“难道我生得不如他那未婚妻美貌?” “公主,你是我们塔塔尔最闪亮的明珠,怎么会比不上杨将军那个未婚妻呢?只是因为他可能比较忠诚而已,不好意思悔婚。”那侍女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塔丽娜公主会迁怒于她。 “汉族的男人可真没用。”塔丽娜公主听了侍女的恭维,心中又得意了起来,ting了挺bo涛xiong涌的xiong部,将头发往后拨了拨:“分明喜欢我却不敢答应我,还要拒绝我,这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哼,没有勇气的人我还看不起呢,走,咱们回去。” 侍女点头应了一声,赶紧跟着塔丽娜公主往回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公主竟然这般轻易便放下了?实在真让她觉得奇怪。这时又听塔丽娜公主在前边絮絮叨叨的说:“我想像杨将军这般英俊的男人,大周应该还有许多,我去京城的时候可以好好挑挑。” 原来公主又换了目标,看来她对杨之恒用情并不深,侍女这才放下心来,陪着笑走在塔丽娜身边,瞧了瞧乌蓝的天空,感觉很好,大周果然要比沙海那边强多了。 休整了几日,杨之恒便护送着塔塔尔酋长进京城,镇西大将军给他点了一彪五百人的士兵,大家一路向东而去。郑香盈也跟着车队前进,两人一路上腻歪在一处,看得杨之恒手下的士兵都快要不认识杨之恒了。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杨副将?怎么便是一副老婆奴的嘴脸,每日里都是觑着郡主娘娘的脸色行事,样样都想讨她的欢心。 一路上过来风平浪静,楚王的叛军已经被控制住了,从玉泉关出来,沿路也没见到动荡不安,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依旧和乐美满,仿佛楚王谋逆这事情从来便没有发生过一般。 “之恒,咱们是不是该先回洛阳一趟?”郑香盈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幕瞧了瞧马车外边的杨之恒:“我想你师父和我二哥都会很想见着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杨之恒点了点头:“可不是,我也是这般想。” “那他们怎么办?”郑香盈探出头来,指了指前边走着的几辆马车:“你还得送他们往京城去呢。” “先送你。”杨之恒一只手攀住马车车厢,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盯住郑香盈:“亲疏远近要有分别,不先送媳妇儿,倒去照顾外人,这算什么一回事情!” 小翠在旁边拍着手笑得欢快:“姑爷说得可真对,瞧着那个公主就觉得不舒服,凭什么让她快活?得拉着她绕一圈儿再说!” 车队慢慢进入洛阳,杨之恒与郑香盈将塔塔尔酋长和家人安排在朝廷接送外宾的驿站,两人带着手下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豫王府。这么久没有见着焦大与许兆宁,杨之恒确实有些牵挂之情。 走到豫王府大门,两个门房正在磕牙花子说闲话,见着郑香盈与杨之恒赶紧上来作揖行礼:“郡主,杨公子回来了!” “我师父在府里吗?”杨之恒随口问了一句,抬腿就要往大门里边跨进去,耳边传来两个门房异口同声的话:“杨公子,府里现在都没有人了,你赶紧去京城罢,焦大爷也去京城里边了。” “府里边没有人了?”郑香盈很是惊诧:“全都去京城了?” “是!”两个门房脸上喜气洋洋,眉毛都要飞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郡主还不知道?楚王起兵攻打豫地的时候,大公子与二公子就把豫王府里的人全送去京城了,早两日楚王已经被捉住,大公子与二公子也赶着去了京城。” “原来如此。”郑香盈与杨之恒互相对视了一眼,看起来这豫王府都不必要进去了。 “郡主,王爷还特地叫人带了话过来,若是你回来了,让你也去京城呐。”一个门房笑得满脸春风,溜了一眼望了望杨之恒:“估摸着要在京城给你与杨公子完婚罢?” 今年郑香盈已经及笄,照着大周的规矩,及笄以后便能出阁了,郑香盈听了门房这话,脸上一红,转身便往马车上走,杨之恒笑着追了上来:“香盈,那你是回荥阳还是去京城?” 郑香盈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掀开马车帘幕便往里边钻。杨之恒有几分焦急,扒拉开帘幕追问着:“香盈,你究竟打算去哪里?” 鲁妈妈在一旁见着杨之恒这般着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小杨公子,你便这般不开窍了,要去京城不要经过荥阳?顺便去归真园瞧瞧,然后再去京城不就是了?” 杨之恒听了这话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便忘了这档子事情了!”望了望郑香盈,他笑得一脸得意:“香盈,你怎么便不提醒我一声,害得我这般追着你问!” “有人不长脑子我又有什么办法?”郑香盈白了他一眼:“咱们快些赶路罢,我来不及要回去看看了,好几个月没在荥阳,也不知道园子里是不是一切顺利。” 回到驿站,塔塔尔酋长一家刚刚才用了驿丞端上来的好茶,听说又要往前赶路,塔丽娜公主满腹牢骚:“都说洛阳繁华,怎么着也该好好逛逛才是。杨副将,怎么着也该安排人带我们四下瞧瞧。” 杨之恒冷着脸喊来一位士兵:“你带公主四处去逛逛,我们先行一步,到时候你们快马加鞭的追赶过来。”杨之恒此时心里十分着急,巴不得快些到京城跟豫王商量郑香盈出阁的事情,哪里还能体会塔丽娜公主游山玩水的心情。 听说要自己单独赶路,塔丽娜公主蜜蜡色的脸孔白了几分,指着杨之恒嚷了起来:“我?一个人赶路?” “那是当然。”杨之恒看了看塔塔尔酋长:“我想酋长也是想着要早些到京城面见大周皇上罢?” 塔塔尔酋长点了点头:“自然是正事重要紧。”洛阳繁华,京城更繁华,等着受了封赏再去游山玩水,心情会更好一些。 塔丽娜撅了撅嘴,愤愤的看了一眼郑香盈与杨之恒,以前杨之恒还好说话,为何现在就越来越冷得像冰块一般了?一想想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着他,塔丽娜公主便觉得满心委屈,看着杨之恒十分不顺眼。 “你怎么便对她这般冷淡起来了?”郑香盈坐在马车上,瞧着杨之恒只是微微的笑:“你是想让我放心不成?” “那是当然,谁叫她那晚上凶巴巴的与你说话。凡是我们家香盈讨厌的,我都讨厌。”杨之恒哈哈一笑,一双眼睛几乎要粘在了郑香盈身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成亲比较好?六月还是七月?” “小杨公子,六月七月哪里来得及,现儿都五月中旬了!”鲁妈妈在旁边只觉好笑:“这出阁前要备嫁,少说也得要一年呢!” “一年?”杨之恒被这话惊住,身 分卷阅读321 分卷阅读32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2 子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骨里红 第97章 十里红绸跪求人 阳光和煦的从翠叶间透了过来,投在地上,一点点金光闪闪交织跳跃,这五月的天气柔和得如少女情窦初开的脸,总能见着微微的笑靥,那笑容温情脉脉,就如那藏在心底的情愫一般,舒缓而陶醉。 车马辘辘向前走,官道两旁的行人见着这般大的阵势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这队人马是什么来路。杨之恒派了人快马加鞭先去了归真园报信,打算将塔塔尔酋长一家扔到荥阳驿站,自己与郑香盈去归真园那边看看。 上午辰时出发,申正时分才到荥阳。杨之恒将塔塔尔酋长送到驿站,吩咐手下:“荥阳晚间有夜市,酋长与公主若是想要出去逛逛,那你们便陪着去,千万要小心。” 交代好了事情,杨之恒这才陪着郑香盈往归真园那边走,福伯归心似箭,将拉车的马赶着走得飞快,不多时便见着归真园的大门。此时日头逐渐的要往西而去,天空中不时有鸟儿飞过,急急忙忙的展翅归巢,归真园的大门外边站着不少的人正在翘首盼望。 “姑娘,姑爷回来了!”小琴和小棋站在最前边,激动得眼睛都睁大了几分:“姑娘,你瘦了不少!” 郑香盈朝她们笑了笑:“每日里坐车颠簸,想不瘦都不行呢。”下了马车,众人拥簇着往园子里走了进去,大家围着郑香盈与杨之恒看了个不停,不住的问着西北那边的情况,每人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原先听说杨之恒失踪了,园子里的人也都在为郑香盈担忧,好不容易才遇着一个能文能武又一心一意的姑爷,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郑香盈去西北寻杨之恒的时候,每日大家都在虔诚的烧香祈祷,希望杨之恒能早日平安归来,看来老天爷还是个好心人,听着他们每日这样念叨,终于将杨之恒送回来了。 “姑娘,我跟你说件好笑的事儿。”说完西北的事儿,小琴拉了郑香盈的衣袖笑了个不歇:“这几日,郑氏那边每日都派人过来问姑娘有没有回来呐。” “问我?”郑香盈有几分奇怪:“我都出族了,他们还来找我做什么?莫非又想打什么主意不成?” 小琴摇了摇头:“姑娘,我也是奇怪,他们每日都来问,神情还很焦急。” “还有这样的事情?”郑香盈想了想,这郑氏神情焦急的来找她,只有一种可能性,郑家遇着大麻烦了!否则怎么会急巴巴的赶着来找她?还不是想着利用她这个郡主的身份,让她在豫王面前说几句好话? 郑氏,应声是与楚王有联系罢?豫王府的门房不是说早些日子楚王已经被抓住了,押解去了京城?郑氏现在焦头烂额自然是与这事情有干系了。郑香盈坐在那里,想着以前的事情,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郑氏留在荥阳的一群老头子老太婆,竟然会纡尊降贵的来找她?难道就不怕老脸被打肿? “姑娘,姑娘,外边来了一群人,一路拉着红色的绸缎到咱们归真园门口了!”外边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金锁那张小脸蛋从门边露了出来:“姑娘,你快些出去瞧瞧!” 郑香盈一愣,拉着红色绸缎?这又是哪拨人马?她还没说话,杨之恒却在旁边跳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想来迎娶我们家香盈不成?还拉着红绸过来?小爷这就去将他揍扁了!”话音刚落,他便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弄得郑香盈也赶着往外边奔。 归真园的大门口站着一群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影影憧憧的一大片。他们身后是红红的绸缎,十分轻柔,随着风在不住的摆动。那红绸似乎无边无际,站在归真园往那边看了去,只见一片红色,也不知道那源头在哪里。 为首站着的是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身后还有二房三房几位老太爷老夫人。这几位郑氏的长辈看上去老了不少,郑老夫人甚至还拄了一根拐杖,身子有些佝偻,瞧着便比往日要老相了许多。郑香盈见果真是他们几个,心中的推测更是落了实处,朝郑大太爷微微一笑:“郑大太爷,今日怎么到我归真园来了?” 郑大太爷望着郑香盈,有几分尴尬,但一想着家族里的烦心事,他也只能老着脸皮道:“香盈,咱们本是一家人,你一直都是喊我大伯祖父的,怎么现儿却如此生分了。” “郑大太爷,我已经被荥阳郑氏族谱除名,哪还有资格那般称呼你?”郑香盈挑了挑眉毛:“恐怕不合适罢?” “合适,怎么不合适?”郑大太爷一迭声的说着,眼睛里露出了渴望的神色:“当时是我们糊涂,竟然将你除族了。今日我便是特地向你来赔罪的,你在洛阳府衙的公堂上说,要我们十里红绸迎你,你才愿意回郑氏,现儿我们特地从荥阳城门口拉了这十里红绸过来,还请你不要计较过往,回归郑氏罢。” 看起来郑氏真是遇着大难了,这般不要脸面的花了血本来迎她回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郑氏站错了队伍,楚王倒台了,郑氏可能也会跟着倒霉。几个郑氏老太爷老夫人脸上都是一副尴尬的神色,可眼睛都在巴巴的望着她,只希望她能点头答应下来。 “郑大太爷,我想你确实是老糊涂了。”郑香盈悠悠然说道:“我现儿是皇上赐了国姓,我已经不姓郑了,我姓许,跟荥阳郑氏半点关系也无,哪里又能再回郑氏?” 郑大太爷脸色通红,站在那里手不住的发着抖,好半日说不出话来,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推测,究竟郑家与那楚王有什么样的勾结,竟然紧张到这种地步。兵变失败楚王定然逃不出一个死字,支持他的官员也不肯定得不了好下场,可只要不是主力,不是明面上支持的,也不过是个革职了事,毕竟楚王此次举兵,牵涉的面太广,要是全部株连五族,那大周的刑场恐怕会血流成河了。 瞧着郑大太爷这般紧张,看来郑氏做下的事情还不少,所以他才会这般急病乱投医的来找自己。自己与郑氏早已决裂,是万万不可能替他们说话的。 “香盈丫头。”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却被杨之恒一瞪眼又退了回去,她一张老脸似乎有些挂不住:“香盈丫头,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便别再置气了,毕竟你父亲与你母亲都是荥阳郑氏的人,你身上总是流着我们郑家的血,郑家还有你的兄弟姐妹,难道你便忍心看郑氏遭殃不成?” 郑老夫人说罢便往后边招了招手:“香林香芳你们 分卷阅读322 分卷阅读32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3 也不知道快来见见香盈,躲在后边做什么呢?” 郑氏众人让出了一条路来,郑香林带着几个弟弟妹妹慢慢的走了过来,后边还跟了一个蔫头蔫脑的郑远山。 “香盈。”郑香林刚刚喊了一声,便见着了郑香盈身边的杨之恒,她的眼睛瞪大了几分,杨弓子,他怎么穿了一身盔甲站在郑香盈身边?他不是归真园的下人吗?可这身衣裳不是那将军们才穿的? “二姐姐。”郑香芳挨着走了上来,眼睛红了红:“大伯祖父说京里出了大事,弄不好我们郑氏会有灭族之灾,你就帮帮我们罢。” 这边郑香芬也张开手抱住了郑香盈的腰:“二姐姐,香芬害怕,香芬不要死。” 看起来这群老家伙又打上亲情牌了,这跟郑氏七房有什么关系?大周朝早就废除了连坐之刑,七房又没有人在朝廷为官,又没有谁去给楚王出谋划策,怎么着也不会扯到七房这几个孤儿身上来。 郑香盈摸了摸郑香芬的头发,小声安慰她:“香芬,不会的,你别哭。” “怎么不会?”郑香芬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转身指了指郑远山:“大哥帮着大伯祖父做了不少事儿,若是算到他头上,可不是扯出了我们来了?” 自己不在荥阳的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香盈皱眉望了望郑远山,见他耷拉一张脸,不言不语,心里有几分疑惑,将郑香芬拉到身边,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莫要哭,他做下的事情是他自己来承担,跟你们没什么干系。” 郑香林在旁边听着脸色发白,绞着十根指头不敢开口说话,这边郑老夫人咳嗽一声,将拐杖顿着地面“得得”的响:“香盈丫头,你怎么便这般狠心,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兄弟姐妹遭殃,看着郑氏受难?” “郑老夫人,我都不是郑氏的人了,郑氏受难与我有什么干系?”郑香盈直视着郑老夫人,见她咬牙切齿,恨不能扑上来揪住自己敲打一番,不由只觉好笑:“郑老夫人,你那孙女儿不是给许大公子做了鬼妾?你可以去求求她,总比来求我要好。” 郑老夫人有几分尴尬,他们不是没有去找过郑香莲,可她回复得十分坚决:“当时郑氏将我送进豫王府做妾,便已经没有将我当郑氏的小姐看待了,更何况你们还让我来做奸细,替你们留意豫王的举动,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可曾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现儿楚王败了,你们便想真来找我了,莫说我没这个能力,便是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替你们说话。” “你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孙女!”郑大太爷气得脸色发青:“真真是一条白眼狼,亏得你那么心疼她!”拍着桌子将郑香莲好一阵咒骂,郑大太爷喘了几口气:“只是找她估摸着也说不上话,还不如去找香盈丫头,豫王一直看重她,现儿她又教人种植土豆立下大功,由她去开口求情总怕比香莲丫头要强几分。” 当下便让人去将荥阳城里丝绸铺子里的红绸都买了下来,不断的派人来打听看郑香盈回来了没有,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得了信儿,郑香盈回了归真园,他老起脸皮喊了几房的兄弟一道过来找郑香盈,希望她能替族里说几句话,没想到这丫头铁石心肠,怎么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不会作便不会死 夕阳如血,染得天边的云彩滟滟的一片红色,那余晖很是灿烂,托着那明晃晃的日头一点点的往下沉了去。归真园门前围的人愈来愈多,大家都在好奇的看着热闹,不时的还交头接耳的说上几句。 “从荥阳城外十里红绸的扯到城北来了,郑氏也算是下了决心,也有诚心,为何那位小姐却这般坚持?一个人总不能没有家族,虽说郑氏将她族谱除名确实做得不对,可现儿长辈们都拉下脸来求她,她怎么能这般傲气?”有人望着郑香盈直摇头:“莫要太倔强,一个女儿家还不得靠着家族?” “她现在早就不是荥阳郑氏的人了,她被皇上赐了国姓,又封了郡主,何尝还需要荥阳郑氏来给她撑腰!”旁边有人嗤嗤的笑:“郑氏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会子趾高气扬的将她赶出族去,现儿却十里红绸来请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几个见郑香盈坚持着不肯答应,又听着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郑老夫人举起拐杖朝郑香芳郑香芬腿上打了几拐杖,咬着牙齿骂道:“还不快些跪下来,请你姐姐帮忙,总要帮着荥阳郑氏过了这个难关才是。” 楚王兵败,受牵连最严重的是大房,郑德妃将宝押在楚王身上,附带着自己几个儿子全部投靠了楚王,打发了人去京城还没回信,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郑老夫人一想着这事儿心中就焦急万分,全身上火,嘴唇皮子都干裂成一块一块的。 郑香芳与郑香芬蓦然挨了郑老夫人几拐棍,膝盖弯里一阵酸麻,不由自主便跪倒了下来,郑香芳委委屈屈望着郑香盈,一个劲的眨眼睛,既然郑香盈都说了七房会没什么事情,那可千万别答应郑老夫人的要求,怎么着也该瞧着大房倒霉才是。 郑香盈弯腰将两人拉了起来,朝郑老夫人笑了笑:“我说过了,我与荥阳郑氏没有干系,老夫人想着用亲情来束缚我,让旁人都来指责我不顾姐妹之情?”她瞥着郑老夫人一阵红一阵白的脸摇了摇头:“你和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来不会因着世俗的观念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该做的事情我会做,不该做的事情,你们再如何胁迫我,我也不会做。” 郑老太爷见郑香盈说得坚决,心里知道这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暗自懊恼那时候不应该将郑香盈逼得那般紧,现在却是束手无策了。郑老夫人扶着拐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香盈丫头,你也莫要如此坚持,你开个条件,看看究竟怎么样你才肯出面相帮。” “老夫人,这话倒还有几分意思。”郑香盈瞧着郑老夫人灰败的脸点了点头:“老夫人,方才你让我的妹妹们跪下来求情,为何你自己不跪?你暗地里做了那么阴毒的事情,难道你便不该向我下跪赔不是?” “什么?你、你要我向你下跪?”郑老夫人惊在那里,拐杖几乎都没有拿稳,旁边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是,你自己说要我开条件,那我自然便要提,这是我第一个条件 分卷阅读323 分卷阅读32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4 ,你们几个须得向我下跪,为当年你们做错的事情赔礼道歉。”郑香盈傲然站在那里,轻蔑的望了那几人一眼:“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迫害我到什么地步,你们心里没有数?出族前你们一心想着整治我,出族以后还与楚王暗通款曲,出卖我的消息,害得我差点小命不保,你们这时候却有脸来求我?” 身边的杨之恒听了郑香盈的话,大为吃惊,伸手指了指那几个人:“香盈,他们竟然串通楚王来害你?”回头叱喝了一声:“给我拿下,此乃楚王余党,一并送去京城受审!” 亲卫们应了一声便纷纷涌上前来,将郑大太爷扭住,郑老夫人见了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脸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香盈,我们真没有让楚王去捉拿你,这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你便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家老爷罢!” 高贵的郑老夫人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高贵可言,她匍匐在那里,一双手扒拉在泥土里,就如郑香盈脚下的尘埃一般的低微,眼中老泪纵横,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头上的抹额歪到了一边,上头那颗硕大的宝石也不再熠熠生辉。 郑香盈瞥了一眼郑老夫人,微微一笑:“老夫人,你这一跪就能让郑氏安然无恙的话,未免也太值钱了。之恒,让你的手下将郑大太爷给放开。” “为什么,他们竟然这样对你,我可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杨之恒竖着两道眉毛,脸色铁青,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一心想算计香盈,自己决不能放过他们。 “之恒。”郑香盈拉了拉杨之恒的手,笑得十分甜美:“将他们送去京城,不刚刚好与他们的儿子女儿团聚了?”她心中盘算,与其让郑氏合族团聚,还不如让几个老家伙在荥阳心急如焚,时时刻刻为自己的儿女担心,这样可不是比全家进大牢要好得多? 杨之恒一愣,马上领会到了郑香盈的意思,瞅了郑大太爷一眼,挥了挥手:“将他放开。” “你、你、你……”郑老夫人见郑大太爷脱了险,总算心里安稳了些,可是一琢磨郑香盈的话,脸色又白了起来:“你为何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向你下跪,你就答应会想办法帮郑氏渡过难关,怎么又想反悔不成?” “郑老夫人,你弄错了,那只是我开出的第一个条件。”郑香盈望着她笑得风轻云淡:“我想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是清楚,可能你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没听到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第二个条件是什么?”郑老夫人跪在那里,全身都在发抖,这郑香盈也实在太嚣张了,等着儿子女儿都平安以后,自己再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她日子不好过!只是……她抬眼望了望郑香盈,似乎这事情难度太大。 “第二个条件嘛……”郑香盈转了转眼睛,慢悠悠道:“我还没有想好呢,等着我想好再派人去告诉你们。现儿时间也晚了,我还没用晚饭,你们先回去罢。” 这不是在将自己当猴儿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出第二个条件来?郑老夫人心里堵得慌,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前边一阵发黑,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老夫人,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唬得赶紧冲了过去将郑老夫人扶住,却见她双眼紧闭,歪嘴歪脸,一线涎水从嘴角出流了出来。 “郑香盈,你实在可恨,我要去府衙告你!”郑大太爷见郑老夫人成了这番模样,心中大怒,一只手抖抖索索的指着郑香盈,本想扑上前来,可瞥见站在郑香盈身边的杨之恒,又没了气焰。 “你们回去罢,赶紧去给老夫人请个好些的大夫过来瞧瞧。”郑香盈一点也不惊惧,目光炯炯的盯着郑大太爷,声音十分响亮:“我说过,我与荥阳郑氏没有半点干系,我姓许,不姓郑,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你们的事情也不用来找我,郑氏若是真灭族了,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绝不是我去说几句好话便能挽回的。” 仿佛是一场闹剧终于落幕,归真园前边没有了喧嚣,郑氏的人已经回去,围观的路人也早已不见,门口只留下了郑香林带着郑香芳两姐妹。郑香芳郑香芬两人挽了郑香盈的手往归真园里边走,郑香林的眼神却痴痴的落在了杨之恒的身上。 “二姐姐,我们真不会有事情罢?”郑香芬还是有些胆怯,大伯祖父与伯祖母都将这事情说得很严重,听得她心中直打颤儿,她不想死,一切才开始呢,怎么就要将一切给抛下去那黑暗冰冷的地方。 “你们能有什么事情?”郑香盈摸了摸郑香芬的头发安慰着她:“现儿皇上清明,没有连坐的刑罚——对了,那郑远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哼,快别提他了。”郑香芳在旁边气鼓鼓道:“他一心想出人头地,竟然跑去楚王叛军那边了!” “他加入了楚王叛军?”郑香盈大为惊奇,没想到这郑远山还能有这般举动,他难道就不贪生怕死?怎么就想着要去投军了? “也不是加入楚王叛军。”郑香芳的两颊鼓着气就如那青蛙一般,嘟着嘴儿道:“他觉得大伯祖父不赏识他,总想要自己能出人头地。他与王姨娘说乱世出英雄,准备去楚王叛军那边捞个小官儿做,那叛军的将领见他没有拿族里的荐书,不相信他是荥阳郑氏的人,也没搭理他,直接让人把他赶出来了。” 郑香盈忍俊不禁,一想着郑远山汲汲营营却四处碰壁的模样,心中也是感叹,这人怎么就如此时运不济,做事情没有一件能成的。不过这样也好,若真是加入了楚王叛军,那现在可真是性命难保了。 “香盈。”身后传来郑香林犹犹豫豫的声音,郑香盈回头一看,就见郑香林快步赶了过来,脸上有着一种紧张的神色,眼里有几分期盼的望着自己。 “大姐姐,有什么事情?”郑香盈看她那表情心里便知晓一二,方才在大门口,郑香林的眼睛一直盯着杨之恒不放,现在该是来问她关于杨之恒的事情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郑香林伤心失意 夕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月亮正挂在树梢,淡淡的银白颜色,正悄悄的在给大地涂脂抹粉,地上的树影慢慢清晰了起来。 郑香盈吩咐小翠带着郑香芳两姐妹先进内院,站在院墙边上望着姗姗而至的郑香林,心中暗道杨之恒可真是个大麻烦,玥湄郡主被豫王嫁了自己觉得安心了不少,可去西北一趟便冒出了一个塔丽娜公主,现在又赶着来了郑香林。 “香盈,我想 分卷阅读324 分卷阅读32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5 问你一件事儿。”郑香林赶了上来,拉住了郑香盈的手,眼睛瞥了瞥站在旁边的杨之恒,将嘴巴凑近了郑香盈的耳朵:“那个杨弓子,去投军了不成?” 郑香林的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还是早几年她送荷包给杨弓子的时候便向他建议,要他赎身自寻出路,看来他果然听从了自己的话。一想到这里,郑香林便觉心中甜丝丝的,又偷眼看了看杨之恒,他穿着盔甲实在英俊无比,郑香林的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他是去投军了,怎么啦?”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郑香盈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位大姐姐可真是执着。 “我……”郑香林低下头去,一只手捻着衣角儿,犹豫再三,这才小声说了一句:“我想嫁他。” “大姐姐。”郑香盈没想到郑香林会如此直白,她抬头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杨之恒,朝他鼓了鼓眼睛。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相信他已经听到郑香林的话了——这人怎么就这般招桃花,真真气人。 “怎么了?”郑香林应了一声,却依旧不敢抬头:“你可不可以替我写封信给舅舅,告诉他这件事情……” “不可以。”郑香盈还没有答话,杨之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郑香盈与郑香林两人都转脸望了过去,就见杨之恒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她们面前,一伸手便将郑香盈拉了过来:“郑大小姐,你怎么也不将事情弄清楚便开口求人。” 郑香林楞住了,张大了嘴巴望着杨之恒与郑香盈,瞧着两人的手拉在一处,眼睛越瞪越大:“香盈,你们……” “大姐姐,难道你没有听说我订亲的事情?”郑香盈瞧着郑香林尴尬得似乎要哭出来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我两年前便订亲了,大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订亲了,可我不知道你是和他……”郑香林涨红了一张脸,语气里有些不敢相信的惊讶:“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他只是一个下人,你们……” “大姐姐,你弄错了,之恒不是下人,他一直就不是。”郑香盈也有几分尴尬,郑香林已经先入为主,要解释这事儿可还得费一番功夫。 “他不是叫杨弓子?是你们归真园的下人,你那时候是这般说的。”郑香林喃喃自语,望了望站在郑香盈身边的杨之恒,尴尬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极力的克制着没让它掉出来。 “郑大小姐,不同的时候我的名字也会变,在当初那个时候我叫杨弓子最好不过,弓箭的弓。”杨之恒望了一眼郑香林,一点也不怜惜她:“我与香盈早已订亲,也不用郑大小姐来纠结我名字与身份的问题,既然我能向香盈提亲,那我便定然能配得上她。郑大小姐,看你这模样,似乎还想在归真园里溜上一圈,我们便不陪你了。” 郑香林无力的靠在墙上,瞧着杨之恒带着郑香盈慢慢的走远,心中有一阵说不出的羞耻感,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杨弓子的身份,竟然还在想着要嫁给他。方才一时鲁莽对郑香盈提出那般无礼的要求,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郑香林望着那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苦涩,有几分无精打采,自己也不必要再去想那杨弓子了,今生他与自己无缘,他是郑香盈的,谁也夺不去。 “你怎么就说得这么直接。”郑香盈低声埋怨着杨之恒:“也不怕我大姐姐受不受得住。” “这事情迟早得让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杨之恒咧嘴一笑,将郑香盈揽得更紧了些:“我可没说假话,句句属实,她还能怎样?” 郑香盈究竟还是有些不放心,打发了小翠去外边寻人:“去将大小姐找了回来,就说要吃晚饭了。” 不多时郑香林跟着小翠走进了偏厅,郑香盈见她已经收拾得脸上不落痕迹,没有半分泪痕,只是眼里已经没有那兴奋的神色,心中暗自叹气,舅舅这两年里一直在替郑香林寻访合适人家,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自己得写信给舅舅,让他尽快替她挑门好亲事才行,否则用不了多久郑香林就成了恨嫁女。 清华宫的寝殿帘幕低垂,放在一边的香炉里白烟袅袅,浓浓的安息香的气味在寝殿里回旋着。可这香味却怎么样也盖不住一种奇特的气息,那气息很坚持的透过安息香的香气慢慢的散了出来,占据了这寝殿的空间。 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腐朽而浑浊。 许璟躺在床上,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光彩,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就如死鱼的眼睛一般。他的嘴唇张开,不住的在往外呼着气,那气味里带着体内的恶臭往外迸发,直直的扑在陈皇后的脸上。 陈皇后坐在床边,眼睛望着许璟,有一丝丝悲悯:“皇上,臣妾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死鱼般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下,口里浑浊的气味更浓了些,从这迹象看去,许璟还是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皇上,奉旨搜查了德仪宫,搜出了郑德妃与楚王来往的书信。”陈皇后不疾不徐的向许璟回报了这件事情:“看来她与楚王勾搭已经不是三五两年的事情了。” 盖在许璟身上的薄被抖动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许璟十分生气,他呼吸的声音更大了些,喉头还有咯咯的痰响。陈皇后赶紧朝身边的姑姑伸手:“帕子,拿来。” 惠仪姑姑赶紧递上了一块厚厚的帕子,陈皇后很细心的将帕子贴着许璟的嘴巴,一只手扶起他瘦弱的身子,一团带着血的浓痰从许璟的喉咙里滚了出来,落在了帕子上边。陈皇后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将那帕子扔在床边的金盆里,又从自己衣袖里拿出帕子来,很贴心的给许璟擦了擦嘴:“皇上,你好好歇着,郑德妃的事情臣妾会继续查的。” 许璟十分吃力的抬起手来,做了个向下砍的手势,陈皇后瞧着他的手势,有些惊讶:“皇上,郑德妃可是皇上十分宠爱的……” 一阵咳嗽声响起,许璟的脸瞬间变得一片血红,陈皇后站起身来:“快将皇上扶起来,给他顺顺气。”看了看墙角立着的沙漏,陈皇后指着桌子上的药盏:“该服侍皇上吃药了。” “是,娘娘,奴婢们这就服侍皇上吃药。”几个宫女轻轻的走了过来,将许璟扶着坐好,一个宫女端起药盏,拿着药匙,开始一点点的喂着许璟。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陈皇后行了一礼,带着姑姑与宫女们往外走了去,她的步子走得很稳,一步又一步的落在 分卷阅读325 分卷阅读32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6 青瓷烧制的砖石上边,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一般,虽然没有什么声息,可这寝殿里却有了袅袅回音。 “咱们去看看郑德妃。”出了清华宫,外边的空气十分清新,陈皇后站在大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寝殿里边的气息实在太浑浊,她已经憋得快要受不了,只有走到外边才舒服了一些。 到了关押郑德妃的地方,看守将郑德妃带了过来,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推着她踉踉跄跄的来到陈皇后的面前:“跪下。”用力一踢郑德妃的膝盖窝子,郑德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出去罢。”陈皇后眼皮儿也没有抬,吩咐那看守退出去,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郑德妃,你竟然与楚王私下来往,胆子可真大。” 郑德妃抬起头来,眼中犹如烧着一把火:“贱人,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抓我的把柄,找不到把柄便栽赃!我若是与楚王私下来往,那些书信定然看过就烧了,如何还会留下来?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倒也聪明,只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陈皇后一点也不生气,朝着郑德妃笑了笑:“咱们在宫里也是二十年的姐妹了,你为何便如此想不通,时时刻刻想着要和我作对?你们荥阳郑氏算得了什么?你郑德妃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一只小蚂蚁,我轻轻伸手就能将你们捺死在地上。” 郑德妃伸手将头发抹开了些,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她有一双生得极美的眼睛,只可惜现在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那回眸一笑的风情。“贱人,分明是你先陷害我!我怀着身子的时候,皇上为何会忽然间动了情,你敢说不是你做下的手脚?不拘是饭食里头还是香炉里边用了什么东西,这才会让皇上有了那种念头!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郑德妃忽然间便发起狂来:“贱人,是你,是你将我的孩子给弄死了!” 陈皇后坐在那里瞧着状若癫狂的郑德妃,微微一笑:“你的孩子死了,与我有何干系?自己不知检点,有孕在身还敢狐媚惑主,竟然还将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你也真真可笑。” 郑德妃喘了喘粗气,瘫坐在了那里,忽然间她猛的向前爬行两步,伸手抓住了陈皇后的脚,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咬了下去:“贱人,我恨不得能将你剥皮吃肉,才能替我那死去的孩儿报仇!” 旁边惠仪姑姑与惠芳姑姑唬了一跳,赶紧冲上前来揪住郑德妃,一个用力掰住郑德妃的下颌,一个噼里啪啦的扇着郑德妃的耳光:“你这罪囚,竟然敢冒犯皇后娘娘!” “惠仪,打轻些,她也是可怜人。”陈皇后端坐在那里望着一脸血的郑德妃,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仿佛里边还带着一丝同情。 骨里红 第98章 陈皇后金殿指婚 清晨的皇城空气里有着一种熏然欲醉的气味,五月已经是晚春,可依旧还能闻着浓浓的花香,京城御道街两旁的紫槐树开得正盛,花朵一嘟噜一嘟噜的从绿叶间垂了下来,深紫浅紫粉紫交错着,如夏夜点缀在碧空里的星星,格外亮眼。 马车辘辘的响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御道街上走着各府的马车,这是朝堂重臣们赶着去上朝。不时有紫槐花从上边簌簌的掉了下来,落在马车顶蓬上,淡淡的花香透过帘幕往里边钻了去。 “听说否?昨日宫里……”下得车来,一名官员神秘兮兮的朝身边的人挤了挤眼睛。 “宫里如何?”旁边那人有几分紧张:“皇上龙体安好罢?” “不,不,不,不是皇上的身子,是宫里的娘娘出事了。”那人见伙伴猜错,笑得很是开心,伸出手指戳了戳手背,压低声音道:“听闻后宫里边抄了几宫娘娘的寝殿,抓了好几个呐。” “哦,竟有此事?哪几宫的娘娘?”那同伴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来:“莫非是与楚王起兵有干系不成?” 楚王前些日子被捉住,现已送至京城,被关押在宗人府里,还未着刑部审讯,现在去先抄检了几宫娘娘,这事情十分有趣。只是这事儿没得准信,谁也不敢妄言是哪几宫的娘娘。 “到时候自然便知道了,咱们先上朝去罢。”袍袖飘飘,高冠峨带,众人拾级而上,慢慢踏入太清颠,里边早已站了不少内侍,手里拿着玉如意,面无表情的各就其位。 文武百官分别列好队伍,不多时陈皇后从旁边的侧门一脚踏入了大殿,坐在了龙椅旁边摆设着的椅子上。 龙椅上边空荡荡的,虽然没有一丝灰尘,可那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人坐在上边了。许璟今年开春的时候还挣扎着出来了一回,后来都一直没有出来过,从太医院里传来的消息,皇上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能不能撑过今年夏天还很难说。 豫王代为监国好几个月里,倒也还算是应对自如,若不是楚王起兵,也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他查处了几个贪墨大蠹,又整顿了吏治,还微服出行,亲自体察百姓民情,解决了一些冤案,京城的百姓提起豫王,皆是个个称赞不已,对于举兵的楚王嗤之以鼻:“皇上信任豫王,封他为皇太弟,让他代为监国,豫王做得很好,即便楚王年纪比豫王大,那又如何?自然还是该听皇上的,让豫王承继才是。” 望着由豫王率领站在大殿里的文武百官,陈皇后长长的凤目里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抬了抬手,旁边的内侍便捧了一张黄绫圣旨走了出来,群臣瞧着那内侍,心中明了,定然是昨日宫内之事,今日来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可依旧让众人听得很是清楚,郑德妃、张淑妃、宁嫔等几位娘娘与楚王勾结,暗地里给予了各种支持,人证物证皆在,难逃其咎,废为庶人,并彻查其亲族。 文武百官听着这话,个个面面相觑,陈皇后这一手可真是狠,楚王举兵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着楚王刚刚被擒,她便立刻在后宫里开始大规模清算。郑德妃出身荥阳郑氏,张淑妃乃是张太傅的孙女,宁嫔是扬州宁氏的女儿,这三人揪了出来,身后的家族也会跟着遭殃,朝堂里很快便要空出一批位置来了。 内侍宣读了圣旨,一批禁卫军从外边涌进了大殿,将跟郑德妃张淑妃与宁嫔相关的官员带了出去,顷刻间大殿上空了差不多二十个位置来,就如人的嘴里空出了几颗牙齿来一般,瞧着十分难看。 群臣们望了望周围的空位,心中有几分惊恐,刚刚还是一起来 分卷阅读326 分卷阅读32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7 上朝,转眼间这些人便变成了阶下囚,不免有些物伤其类。这时就听陈皇后开口了:“各位爱卿,楚王此次举兵,皆是与这三人及其家族支持相关,皇上交代本宫要着力查处,但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请大家放心,不必草木皆兵,以后继续全心全意为大周效力。” 听了这话,不少人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陈皇后这话说得很是清楚,也就是说点到为止,只拿了郑氏、张氏与宁氏三家杀鸡给猴看,其余都可以放过。 “请皇后娘娘代为臣等向皇上转达心意,臣等会尽心为朝堂效力。”群臣在豫王带领下齐声表了决心,陈皇后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凤目瞟过豫王,他站在那里,气度非凡面容清俊,仿佛依旧是多年前那个翩翩美少年。 这么多年的筹谋,一步一步走过来,没有行差踏错半步,为了他们的儿子,她忍辱负重的在这深宫里挣扎,挣扎了这么久,总算到了要见到曙光的时候了。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手棋,她为他清除了朝堂里的隐患,剩下的便是他的事情,等着许璟一咽气,他即位称帝,他们的儿子为太子,她便该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皇后娘娘,臣有事启奏。”鸿胪寺卿手捧玉笏走了出来:“昨日接到西北送来的急报,西域塔塔尔部落归顺大周,那酋长一家现在已经由军士护送进京城来面见圣上了。” “四海来归,此乃我大周国力强盛之兆。”群臣听了都是欢喜,纷纷向陈皇后朝贺:“该要好好招待才是。” “此事着鸿胪寺卿好好处置,异族归顺我大周,也属不易,必得让他们有宾至如归之感。”陈皇后点了点头:“还有其余事情否?” 陆陆续续有几人又奏请了些事情,群臣廷议,也没得多久时间这朝会便散了。陈皇后扶了宫人的手从侧门退了去,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了太清殿。 “这事情可算是结尾了。”走到外边瞧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不少人发出了感慨,开始还在提心吊胆,唯恐楚王败北会追查到自己身上,没想到陈皇后竟然轻轻抬手便放过了他们。是不是看着皇上病情严重,不想过多追究,引发大规模骚动? “可不是,总算是放心了。”脸上露出的笑容也显示了他们心中的欢喜:“咱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塔塔尔部落,那不是已经西迁了多年的?现在竟然又回来了,倒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情,还是我大周威名远播,这才让四海臣服。”心情轻松,不再患得患失,话题便转到了旁的事情上边:“也不知道那酋长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一路迤逦,杨之恒护送着那塔塔尔酋长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路上的行人身上穿的已经是单衫,路边的荷塘里的荷花已经抽出粉色的荷花苞儿,在那一片碧浪里不住摇曳。 车队到了京城外边的驿站,驿站大门上皆装了红色的绸缎花球,张灯结彩就如过节一般,见着塔塔尔酋长一行人到了,那驿丞赶紧叫人去鸿胪寺报信:“快些去与大人说,那塔塔尔酋长已经到京城了。” 杨之恒瞧着驿丞一副紧张的神色,不由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他从外边捡来的一群人,这京城里也太把他们当一回事了,眼见着塔塔尔酋长的肚子挺出来许多,那几个王子神情十分倨傲,塔丽娜公主眼睛里不屑的神色又深了几分。 鸿胪寺卿带人来驿站,还带来了一辆带着华盖的步辇,四周没有厚实的帘幕,只垂着数尺轻纱,从外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上边坐着的人。 “酋长请。”鸿胪寺卿笑容可掬的将塔塔尔酋长一家人请上那步辇,几个人坐在里边,摸着身下柔软的毡毯,又好奇的看了看步辇四角垂下的金色铃铛和长长的流苏,塔丽娜公主眼馋的瞧了瞧鸿胪寺卿带来的一队仪仗,只觉那些少年个个俊美,再瞥了瞥杨之恒,心中虽然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可却也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父亲,果然大周上国不是一般国家能比的。”塔丽娜公主笑微微的望了望京城繁华的街道,两旁的人也正好奇的往步辇里边瞧着。 “那可不是?”塔塔尔酋长瞧着眼前繁荣的景象,不住感叹:“瞧瞧他们穿的衣裳,都是丝绸的,头上都带着珍珠宝石,大周朝,委实太富庶了!” 塔丽娜公主蜜蜡色的脸上有着一片粉色,一双杏核眼儿四处瞟着:“父亲,这里委实是个好地方,我想要嫁到大周来,父亲觐见皇上的时候可以替我提提亲事。” 塔塔尔民风开朗,女儿与父亲讨论自己的亲事是寻常的事情,塔塔尔酋长听着女儿这般说,点了点头:“等会父亲自然会替你说。” 步辇穿过繁荣的街头一直到了国宾馆,鸿胪寺卿先安排着塔塔尔酋长一家稍微休息,自己径直去了皇宫禀报陈皇后。陈皇后正在清华宫里照顾着许璟,听说塔塔尔酋长已经到了京城,笑着叫人传话出去:“明日朝会后安排在交趾宫接见。” 第二日朝会散了以后,鸿胪寺卿便引着塔塔尔酋长一家到了交趾宫外边,司仪内侍站在宫门口大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宣塔塔尔酋长领家人觐见。” 话音刚落,鼓乐齐鸣,鞭炮声阵阵,鸿胪寺卿领了塔塔尔酋长一家沿着汉白玉台阶慢慢走了上去,穿过外边宫墙,又走过中庭,这才来到了主殿。主殿中央坐着陈皇后,穿着广袖翟衣,头上带着九尾凤冠,凤凰的尾翎上明珠熠熠,照得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精心装扮过一番,凤目深深,鼻梁高挺,粉面含威,让人瞧着不自然便生出了几分敬畏。 “臣等见过大周皇后娘娘!”塔塔尔酋长带着家人跪拜,口中称臣,这让陈皇后心中有几分高兴:“平身,赐座。” 问过西域的风土人情,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儿,陈皇后望着塔塔尔酋长道:“酋长不远万里归顺大周,诚心可嘉,皇上已经封了你塔国公,袭爵三世,过会自有内侍去国宾馆传旨,赐下丹书铁券。” 塔塔尔酋长听了心中高兴,站起来朝陈皇后行了一礼:“谢过大周皇上重赏。皇后娘娘,臣还有一事相求,那便是我的女儿塔丽娜,因仰慕大周的人文鼎盛,她想嫁到大周来,还请皇后娘娘替她择一门亲事。” 第二百三十章陈皇后金殿指婚 陈皇后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塔丽娜公主,虽然用轻纱蒙了半张脸,可从那双眼睛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儿,尤其是她挺直了背坐在那里,前边那里波涛起 分卷阅读327 分卷阅读32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8 伏,足以让不少男人的眼睛不住偷偷的往那边溜。 “择一门亲事?为了表达对塔塔尔一族的重视,也该配个宗亲才是。”陈皇后转脸望了望惠仪姑姑:“惠仪,大周宗室里有哪些适婚的男子?让宗人府将册子拿过来瞧瞧。” 塔塔尔酋长听说女儿竟然还能配个宗亲,高兴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赶紧跪倒在地,按着昨日鸿胪寺卿教他的姿势磕头:“臣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册子取了过来,陈皇后逐一浏览了过去,当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指了指那个名字道:“豫王殿下的大公子许兆安,年轻有为英俊多才,与塔丽娜公主乃是英雄美人,堪称良配,着中常侍去拟旨过来,本宫替他两人指婚。” 竟然还想与宁儿争这世子之位,不如趁着许璟还没有咽气,自己手中还有些权力,先替他配个没用助力的妻室,免得以后想着要争那太子之位。陈皇后望了望塔丽娜公主,微微一笑:“塔丽娜公主,你且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听着陈皇后赞许兆安少年英雄,塔丽娜公主心中激动不已,听着陈皇后喊她到前边去,赶紧大步走了出来,她走得很快,前边那处随着她的步伐也不住在抖动,让大殿里的一干大臣都觉得有几分难堪。豫王殿下的长公子竟然要娶这样的异族女子,还不知道他那后院以后会不会出事。 许兆安正在豫王府别院里看书,宫里来了人宣读皇后娘娘的懿旨,要他速速去交趾宫,心中不住疑惑,不知皇后娘娘怎么就突然想起他来了。豫王妃在旁边催着许兆安过去:“定然是好事,今日不是接见归顺的异族部落?指不定是要你作为宗室代表去一同接见。” 听了豫王妃的话,许兆安咧了咧嘴,看来皇后娘娘果然重视嫡长,没有宣那许兆宁过去,只叫了他一个人。那许兆宁只是个庶子,可自己的父亲却一贯只宠着他,楚王反叛的时候,他拿了豫王妃的手谕去调兵,没想到王府三千亲卫却只听信于许兆宁:“二公子有王爷留下的兵符,王妃的手谕在亲卫营这边自然做不得数。” 当即许兆安气得将豫王妃的手谕撕了个粉碎,怏怏回府,关在院子里三日没有出来。楚王叛军还没有攻打到洛阳,许兆宁便在焦大和其余指挥卫所的将军们扶持下,率了一万大军赶至许昌抗敌,鏖战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将叛军击退,在豫地百姓里口碑极好,都说二公子少年英雄,为了豫地百姓不顾自己安危,终于保了一地平安。 这些话传到豫王府,豫王妃与许兆安都很不高兴,可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们也没有半点办法。豫王妃曾经几次想趁着豫王不在府中的时候下手,可又顾忌着许兆宁身边有一群忠心耿耿之人,不敢轻易动弹,犹豫之间,却被豫王接了来京城,自然更不好下手了。、 “我那堂姐自然是要向着我的。”豫王妃心里高兴,堂姐乃是当朝皇后,最讲究的是嫡长出身,崇尚的是血脉正统,那狐媚子生的儿子,怎么能登堂入室! 许兆安高高兴兴的跟着内侍去了交趾宫,走到里边只见那宫殿十分气派,陈皇后端坐在大殿中央,雍容华贵,就如天人一般。许兆安走上前行了跪拜大礼,陈皇后颌首道:“许大公子,本宫今日宣你进宫,乃是为了一件大事。” 许兆安不敢抬头,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大事,莫非是皇后娘娘看不过眼,要替父王做决定,立他为世子?想到此处手有些发软,几乎要撑不住地面。 “许大公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可却妻室空虚,本宫今日便来做个媒人,替你寻了门合适的亲事。”陈皇后声音十分柔和,里边透着些许温润:“塔国公的女儿正当妙龄,生得貌美如花,与你真是天生一对,本宫便将她指婚于你,让钦天监推算个好日子,你们可择吉日完婚。” 许兆安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原来不是要立他为世子,可听着陈皇后说是许了个国公的女儿给他,倒也算是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总会是有些助力,可要比要荥阳郑氏的小姐身份又高贵了几分。只是这塔国公的名头十分陌生,自己仿佛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接了懿旨站起身来,陈皇后朝许兆安微微点头:“给许大公子看座。” 宫人引了许兆安去了豫王那张桌子,许兆安在豫王身边坐了下来,他很想问问塔国公的情况,可因着多年与豫王的不亲近,不敢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豫王的侧脸,他忽然发现自己与豫王长得一点也不像,大部分是豫王妃的底子。 许兆宁长得很像父王,也是那种清瘦的身材,面如冠玉,或许这便是他得父王欢心的原因,许兆安觉得恍然大悟,今日自己才知道为何自己不受父王喜欢,还不是母亲没有给他一张像父王的脸。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司乐坊开始演奏乐曲,一群舞姬从两旁涌了上来,开始随着音乐舞动,水袖纷飞身姿翩翩,配着那袅袅的音乐,简直就如瑶池仙女一般。许兆安坐在那里瞧着那细小的腰肢如杨柳随风而舞,只觉享受,眼睛盯住那些舞姬看个不停,忽然间便忘记了关于那塔国公的事情。 一曲舞罢,旁边桌子上站起来一个女子,款款走到大殿中央,朝陈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我愿意献舞一曲。”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那位塔丽娜公主,她双眼深深的凹陷进去,鼻梁高耸,一张脸就如刀子削出来一般,五官十分生动,身上也凹凸有致,一袭纱衣似乎包不住她曼妙的身姿,让人瞧得有些血脉贲张。 许兆安吃了一惊,这女子又是何人,怎么会在交趾宫里自己要求献舞?若只是舞姬,为何又会坐在宾客席里?许兆安仔细打量了塔丽娜公主一番,只觉她的身段极好,光只是瞧瞧便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 “塔丽娜公主,你既然已经被指婚宗室,便不适合再在大庭广众下跳舞。”陈皇后心中很是欢喜,这样的公主正是适合那许兆安,给他指了这门亲事,一点错都没有。 许兆安听着陈皇后称呼那女子为“塔丽娜公主”,又说她已经被指婚给大周宗室,心中有几分不妙的感觉,转脸看了看豫王,鼓足勇气问道:“父王,这女子是谁?” 豫王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这便是皇后娘娘指给你的妻室。” 这句话便如一个响雷一般,直将许兆安劈得回不过神来,他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塔国公的女儿怎么会是一个 分卷阅读328 分卷阅读32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29 异族女子?莫非是养女不成?皇后娘娘怎么能给他配一门这样的亲事呢? “不是说将塔国公的女儿许配给我?”许兆安盯住了豫王的脸,父王这般不疼爱他?皇后娘娘给他指了一门这样的亲事,他也不吭一声,就这样让皇后娘娘下了指婚的懿旨? “塔塔尔人归顺大周,皇上龙心大悦,已经封了那酋长为塔国公,他的女儿自然便是塔国公的女儿。”豫王回答得十分平淡,他知道陈皇后是为了替许兆宁扫平路上的障碍,可他心底还是不希望一个外族女子做儿媳妇,只是今日他的一切都是由陈皇后替他苦心经营才得来的,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下来,等着以后自己登基,宁儿为太子,安儿封王,再替安儿好好聘个侧妃便是。 “什么?”许兆安的肩膀垮了下来,这个异族女子便是他将来的正妻,皇后娘娘亲自指婚给他的妻子!他双手紧紧的抓着那坐垫,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身子稳定了下来,再看看大殿中央,那身材曼妙的塔丽娜公主已经被宫人扶着回了桌子后边,一双杏核眼儿正在往他这边张望。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未央宫的前坪,陈皇后正坐在草地上,她明黄色的衣裳铺展开来,就如一朵极大的花,炫目而耀眼的在绿色的草坪上绽放。 豫王站在陈皇后的前边,低头望着她,没有开口,他本是为了许兆安的婚事过来,可是一见着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在想过来指责我不该给你的儿子指婚不成?”陈皇后没有抬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但是那笑容里却透出了几分凄婉:“许瑢,你知道吗?为了你,为了宁儿,我苦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事情,不求你一句赞扬,只求你能默默支持着我。可是我却没想到,为了你儿子的亲事,你竟然会来未央宫找我的麻烦。” 豫王叹了一口气:“你可以给他指个门第不高的,总比弄个异族女子要强。” “异族女子又如何?她怎么说也是个公主,配你那长子身份相当。若是我给他指了个门第低的,还不知道旁人会怎么议论我呢。”陈皇后的声音里有几分疲惫,她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衣裳上边精美的绣花,忽然间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许瑢,这是我最后要做的几件事情,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你便要如愿以偿,我也会去深山古寺里持斋念佛度过余生,只希望你体谅我作为母亲不得不自私,不要再来指责我。” “阿纤!”豫王听到陈皇后说要去深山古寺持斋念佛,心中一惊,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中抽离了一般,空荡荡的一块:“不要,你不要再说这事,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这一生罪孽深重,便是余生持斋念佛,佛祖也不见得会宽恕我。”陈皇后依旧没有抬头看豫王:“你走罢,我只希望我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你能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支持我相信我。” 豫王沉默的站在那里,瞧着陈皇后露出的一段柔美的脖子,那线条优雅流畅,肌肤就如羊脂玉一般白皙柔润,上边有几根黑色的发丝从簪子下溜了出来,在她的耳边不住的飘扬,就如风中的杨柳一般扰乱着离人的心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宋侧妃追问麟儿 郑香盈与杨之恒来到豫王府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到京城的第三日,这几日他们住在客栈里边,两人想着先去找了焦大,托他作为杨之恒的家人去向豫王府请期,看看将他们成亲的日子定在那一日,可去了青衣卫那边问了下,说焦统领已经被派去苏州那边,参与对楚王谋逆的调查了。 杨之恒望着郑香盈摇了摇头:“师父可真是忙,怎么又忽然去苏州了。” 郑香盈站在那里没有吱声,心里却在想着那日救她脱险的黑衣女侠,指不定焦大是想将她从楚王府里救出来,才会自己请命去苏州查案。只是那黑衣女侠武功那般高,应该早就自己飞出楚王府去了,谁又能拿住她。 “那我只能自己去向豫王请期了。”杨之恒笑了笑,眼睛盯住郑香盈不放:“若是豫王舍不得让你早些出阁,你便要对他说,你半刻也等不及了,只想尽快成亲。” 郑香盈瞧着杨之恒笑得跟傻子一般,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半刻也等不及了,人家肯定会想到旁的事情上边去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来到豫王府别院,门房不认识他们两人,只是伸手要物证:“你说你是香盈郡主,总要给我们一个物证瞧瞧,否则乱放了人进去,少不得王爷会责怪。” 郑香盈见这两个门房坚持得很,让小翠塞了快银子给他们:“你们便派人去向二公子通传一句,让他出来瞧瞧,看我是不是他的义妹。” 门房见郑香盈说得理直气壮,又得了银子,也不坚持,转身进去,打发了一个管事妈妈进去通传,不多久许兆宁便走了出来,见着杨之恒与郑香盈,十分欢喜,冲那门房呵斥了一句:“竟然将郡主和杨公子拦在门外!” “他们也是尽心尽责罢了。”郑香盈笑着赞扬了那两个门房一声:“二哥,咱们进去说话。” 许兆宁瞧了瞧郑香盈,或许是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他只觉得郑香盈生得愈发好看了,一张粉脸就如三月的春花般娇艳。再望望她身边站着的杨之恒,他心中又有了几分伤感,杨之恒是好兄弟,郑香盈是好妹妹,他这一辈子只能是远远的站在一旁,默默的关心着他们,只希望他们平安喜乐,那他也觉得开心。 “之恒,你这次又立功了。”许兆宁收拾好了情绪,朝杨之恒肩膀上敲了一拳头:“竟然误打误撞的捡了一个部落回来。” 杨之恒哈哈一笑:“那个部落是少吃少喝,还经常被北狄人欺负,这才跑来咱们大周的,要不是人家过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大周来,你以为还真是仰慕大周国威不成?” “可别说,他们回来得还真不错,那个酋长被封了塔国公,他那个女儿,被皇后娘娘指婚给了我大哥!”许兆宁心中连呼庆幸,还好皇后娘娘并没有将那个塔丽娜公主指婚给自己,否则这下愁眉苦脸的该是他了。 昨日许兆安欢欢喜喜进宫,结果苦着一张脸回来,听说还砸了不少东西,跟豫王妃大吵了一场,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是被指婚了一个异族女子,许兆安心里头不舒服。 “皇后娘娘乃是王妃的堂姐,为何会如此安排,那塔丽娜公主名头好听,说起来是一族的公主,塔国公府的小姐,可真正较量起来,恐怕便是连一个正四品的知府 分卷阅读329 分卷阅读33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0 之女都比不上。听说那塔塔尔部落回来不过几千人,一个知府还能管着上万百姓呐。”豫王府上上下下,无不在猜测这其中的曲折:“莫非王爷中意二公子,所以特地向皇后娘娘请奏,不要让大公子的正妻有很好的背景?”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一个理由了,豫王现在是皇太弟,只等皇上咽气便能承继大统,而太子必然只能大公子和二公子里边挑一个了。豫王一直疼爱二公子,定然会想要立他为太子,为了减轻障碍,所以特地给大公子找了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正妻,这样便能解释得通了。 豫王妃得知了这件事情,几乎没有要昏过去,许兆安冲到主院与她说了几句便呛出了声音,豫王妃既恨堂姐糊里糊涂就给许兆安指了婚事,又恨自己没有能力,若是尽早下手,拼着被豫王嫌弃一辈子,将许兆宁给谋害了,现在许兆安也能稳稳当当的坐上这世子之位了。 出了阁的玥湄郡主得了这个信,也赶着回来安慰豫王妃,可这都没有用,豫王妃还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你大哥现在这情形,都是我害的。”豫王妃一脸憔悴,拉着玥湄郡主的手只是流泪:“若是母亲有手段,也不会这样了。” 玥湄郡主望着躺在床上的豫王妃,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她出阁才一个月不到,便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做女儿与做媳妇之间的差距,婆婆极其刁钻,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她嫌弃,现在行事都小心了不少,根本不敢再如做女儿时那般嚣张。 本来还想和母亲诉苦,现在瞧着豫王妃这模样,玥湄郡主诉苦的心思都没有了,只能尽力安慰豫王妃:“皇后娘娘这般安排,定然有她的意思,大哥娶了那塔国公的女儿,也就表示着皇后娘娘对他的看重……”玥湄郡主绞尽脑汁想着话来让豫王妃心里舒坦些,可说出来的话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王妃,香盈郡主与杨公子过来了。”外边有管事婆子走了进来:“王妃是见还是不见?” 豫王妃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不见,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他们改日再来。” 杨之恒听说豫王妃不见他们,脸上有了几分焦急的神色:“那怎么办,还得等着王爷回来不成?”他无奈的望了一眼郑香盈,自己愈是心急,仿佛便愈是不能办成事情一般。豫王现在有监国重任,早出晚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没事,先去我园子里头等等。”许兆宁招呼了一句,然后吩咐下人留心着大门口,若是豫王回来了便赶紧来知会一声。 等到晚上,下人气喘吁吁的溜了过来:“王爷回府了,去了宋侧妃的园子。” “你怎么今日忽然主动请我过来了?”豫王背着手走进宋侧妃的屋子,瞧了瞧坐在窗户边上,一脸病容的宋侧妃,这么多年来,她总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让他瞧着只觉乏味。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宋侧妃咬着牙齿道:“我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豫王脸上没有半死慌乱,看了看宋侧妃,声音冷淡:“你在胡说什么?宁儿他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你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疯疯癫癫,都治了这么多年病,怎么还没有好?” “许兆宁他不是我的儿子。”宋侧妃很平静的说:“我的贴身妈妈告诉我,我那儿子脖子后边有一颗红痣,许兆宁脖子上没有。” “你那贴身妈妈老糊涂了,说出来的话能作数?”豫王平静的望着宋侧妃:“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宁儿就是我和你的儿子。” “哼,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许兆宁不可能是我和你的儿子,否则你怎么会对他那样好,现在你又请皇后娘娘给许兆安指了一门这样合适的亲事,你难道不是准备让那许兆宁做世子、做太子?若他是我的儿子,定然没有这样幸运的事情。” “怎么会没有?”豫王笑着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掐住宋侧妃尖尖的下巴:“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自然要将我们的儿子扶上他该呆的位置去。” “最心爱的女人?”宋侧妃挣扎着笑了笑:“就因着你在我这院子里过夜次数最多?” “难道不是?”豫王将脸慢慢的俯了下来:“你不要不知足,我这般宠爱着你,一个月里有二十日歇在你的回心院,我允许你活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宋侧妃的脸越来越苍白,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豫王那张依旧有几分清秀痕迹的脸,眼中泪水不住的滚落了下来。她在家做女儿的时候,得了消息说要被抬进豫王府做侧妃,她心中欢喜雀跃,豫王是几位皇子里边最有文采的,而且长相最是潇洒无俦,站在那里仿若玉树临风,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给他做侧妃。 可进了府以后,个中滋味只有她才知道。 豫王,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只是一件摆设,不,她只是豫王的一枚棋子,摆在回心院里,吸引着众多敌视的目光。 许兆宁不是她的儿子,自从她接了他在手里时便知道得很清楚。她的贴身妈妈当时看得很是清楚,那孩子后脖子上边有一颗红痣,可许兆宁却没有。 贴身妈妈惊慌的脸色她现在还记得很是清楚,托着光溜溜的许兆宁,贴身妈妈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侧妃,这不是你的儿子,不是……” “才生下来的婴儿怎么会有这么大呢,”她也曾听着奶娘似乎无意念叨了一声:“头发都长得这么深,怎么瞧也该有一个多月了,或许该是小公子福泽深厚,在娘肚子里边长了不少。” 宋侧妃如被雷击,一把将许兆宁翻了过来,后脖子那里的肌肤柔嫩,没有见着什么红痣。“红痣?真的有红痣?”宋侧妃逼视着贴身妈妈:“你没有记错?真有红痣?” 贴身妈妈连连点头:“侧妃,这事关重大,我怎么会骗你!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听着里边有哭声便推门进去,想帮着那两个稳婆换洗,没想到她们却不让我接近,但我还是瞄见了脖子后的大红痣,很是显眼。” “孩子,我的孩子……”宋侧妃心头大痛,晕了过去。 骨里红 第99章 洞房夜花好月圆 “我知道,许兆宁不是我的孩子。”宋侧妃幽幽的说道,她的贴身妈妈莫名其妙得了暴病身亡,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换了人,那念叨了一声的奶娘也不知去向——虽然她只是光禄寺卿的女儿,可内宅里的弯弯道道她也见得不少,这里头定然有着不能让人知道的机密。 分卷阅读330 分卷阅读33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1 这么多年,她就如生活在囚笼中一般,外人都羡慕她得了豫王的宠爱,爱屋及乌,就连她生的孩子都被豫王高看,比那嫡出的大公子还更得欢心,可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一个幌子,维护着她也不知道的一个机密,背后必然还有旁人,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豫王逼视着宋侧妃,声音很是清冷:“你这话说了这么多年了,不觉得累吗?” “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是否还活着。”宋侧妃的脸庞上泪水纵横,就如那带雨的梨花:“我每次做梦都能见着他在对我笑,忽然间又在对我哭,还在说好痛好痛!王爷,我不会将这事情向任何一个人说,我会替你好好的保守着这个秘密,只求你告诉我一句,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他过得好不好?” 豫王将钳着宋侧妃下巴的手放了下来,眼睛瞅了瞅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何必如此执着!”她在这豫王府里受了二十年折磨,倒也是个可怜人。 “我只是想知道,王爷,这么些年,我朝思暮想,心中只有我的孩子,你就不能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让我知道他的消息?”宋侧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豫王的衣裳:“王爷,求求你了。” 豫王盯着她好半日,这才开口道:“他还活着,过得很好,我没有亏待他。他一直在豫王府里,只是你总将自己锁在院子里,也不出去走走,若是你出去走动,或许能在路上遇见他。” 宋侧妃呆若木鸡的望着豫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在豫王府?” “七岁那年开始,他便在豫王府了,而且我对他实在优渥,给了他荐书去西北立了军功,现在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四品的武将,我还替他找了个好媳妇,你便放心罢。”豫王盯着宋侧妃逐渐红润的脸,声音变得格外的冷:“你最好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若是让我听到有般丝风言风语,那你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宋侧妃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谢谢王爷告知我实情,我绝不会透露出半个字来,我还要瞧着我的孩子给我添孙子呢。” 这个人究竟是谁,宋侧妃心中已经很是清楚,七岁以后来豫王府,对他很不错,四品的武将,找了个好媳妇,这不是那许兆宁的伴读杨之恒吗?宋侧妃虽然足不出户,可听着丫鬟婆子们议论,也知道这豫王府里有个杨公子,名叫杨之恒,他是二公子的伴读,允文允武。 “之恒,我的孩子。”宋侧妃坐在地上,瞧着豫王慢慢远去的身影,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杨之恒与郑香盈找到豫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两人并肩而来,杨之恒高大英武,郑香盈娇俏可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双玉璧般,瞧着便让人赏心悦目。豫王瞧着两人,心中只觉欣慰,笑微微的望着他们两人:“听说你们找我?有事情?” “王爷,我想求娶香盈。”杨之恒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订亲都这么久了,还没选下婚期,我有些着急。” “急什么。”豫王盯着杨之恒看了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是难得的英才,只是今生今世自己却不能与他相认,只能借着郑香盈的身份多多弥补他一些了。“这婚期需得请钦天监排除黄道吉日来,再在里边选一个。” “为何一定要让那钦天监来排,到外边随便找个算命看卦的选个好日子便是了。”杨之恒听了这话有些不爽,哪有这么多规矩,他恨不能焦大一回京城就与郑香盈完婚。 “香盈乃是宗室郡主,生辰八字怎么能流传到外头去,自然是要请钦天监来排日期的。”豫王瞧着杨之恒鼻子尖上微微涨红,朝他笑了笑:“都已经过了纳徵礼,你又着急什么呢。这请期到正式完婚,少说也得一年多,香盈还得好好在府里备嫁。” “一年太久了。”杨之恒摇了摇头:“最多半年罢。” “你别着急,等着你师父回来再说,怎么着这事也是长辈出面办理,怎么有小辈自己来操持的道理。”豫王摆了摆手:“你们去罢,我自然心中有数。” 杨之恒这次将塔塔尔部落引着回了大周,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可以考虑擢升几级,年纪轻轻的就能做到三品的官,在大周也算得上是头一份了。等着吏部的折子上来,自己准了杨之恒晋升的事情,再来着手给他操办婚事,亏欠了他这么多年,也得趁着这时候好好弥补一番。 坐在马车上边,豫王默默的划算着,府邸、田庄、银票……想出来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豫王妃是不会上心的,不如派几个管事,专门负责郑香盈嫁妆的事情。 “豫王殿下。”刚刚落座,外边就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几个人:“苏州那边查案的人已经回来了几个,取了一些证物。” 豫王“唔”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罢。” 楚王……豫王心中忽然有些伤感,想起了当年,兄弟三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去上书房念书的情景来,那时候他们多么单纯快乐。他们一母同胞,母亲又贵为皇后,在一群皇子里头显得鹤立鸡群。 随着年龄增长,三人也慢慢生分了,大哥被立为太子,什么好的东西都要让他先挑,结果他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挑了去做太子妃,楚王得父皇欢心,总是事事要压自己一头,但是没想到笑到最后的人却是他。 楚王这案子不知道该怎么定罪,豫王的手抓住了椅子扶手,一颗心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如果按谋逆来说,那便该满门抄斩,可他却有些不忍心,他与楚王是同胞兄弟,怎么也没办法下手。但若是不这般做,以后楚王与他的后代东山再起又该如何? 陈皇后倒是没有豫王那么多烦恼,她瞧着满满登登的几大页审讯结果,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楚王犯下这么多罪过,如何量刑为好?” 负责主审楚王案的几位大人和宗人府的宗正面面相觑,大殿里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最后宗正大人才犹犹豫豫开口道:“按律当斩。” “当斩?”豫王坐在陈皇后左首,望了望白发苍苍的宗正大人:“宗正,楚王乃是先皇血脉,也该顾及先皇……” 宗正大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豫王殿下说的是,总该顾及到先皇。”抬眼望了望豫王,宗正大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豫王仁心,此乃大周之福也。 陈皇后没有说话,那这那卷宗又细 分卷阅读331 分卷阅读33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2 细看过一片,然后缓缓说道:“此次楚王发兵理由是清君侧,既然他没有打反对皇上的旗帜,自然也不能做谋逆论处。”她若有所思的瞥了豫王一眼:“既然楚王口里的君侧也在为他求情,那便酌情处理,将量刑的尺度稍微放宽松一些。”、 见陈皇后也同意不再过分追究,大殿里众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听陈皇后道:“将楚王及其家人关押至京城楚王府别院,终身圈养,派禁卫军看守。楚王削去封号,废为庶人,封地收回。” “皇后娘娘圣裁!”众人皆交口称赞。兄弟阋墙,按着一山不容二虎来说,失败了的那个自然会要伏法,没想着豫王开口求情,陈皇后也准了他的要求。 大臣们觑了一眼陈皇后,见她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心中也明白,楚王谋逆其实与她根本没有半分关系,皇上现在已是在苟延残喘的拖时间,太医们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归西,楚王胜败,豫王成否与她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了,因此楚王是圈养还是判处斩刑她也不会太在乎。 “至于楚王党羽,”陈皇后停了停,望了众位大臣:“各位爱卿,这便交由你们处置了,先将处置结果拟好,再报送给豫王由他批复决定。” 陈皇后扶了惠仪姑姑的手站了起来,她雍容华贵,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只是淡淡的看了大殿里众人一眼:“本宫先回去了,若有要事,再递折子进宫来面议。” 众位大臣瞧着陈皇后款款离开的背影,心中不住感慨,皇后娘娘可真是命苦,正值盛年却遭了这番变故,皇上若是去了,她便要从那未央宫里搬出来,偏于皇宫一隅做她的前皇后,没有人再会记起她。 豫王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陈皇后的背影,她的双肩挺得笔直,仿佛不会跟任何事情妥协一般,这让他觉得有些心中发凉。陈皇后能如此轻易的答应圈养楚王,肯定有她的理由,豫王低下头去,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几分可耻——自己留了好名声,恶人却全由她来做。 第二百三十三章唱到最后笑最美 “许瑢,我知道你会来找我。”陈皇后抬眼瞟了下豫王,嘴角轻轻一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那个你,做事的风格一点也没变。” 豫王有几分难堪,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你要知道,我也是无奈而为之。楚王是我兄弟,他此次起兵只是针对我,并未真正谋逆,若是将他斩杀,恐怕大周百姓免不了会议论我心狠手辣。” 陈皇后站起身来走到豫王面前,一双凤目扫过他的脸,见豫王神色难堪,点了点头:“是,你要顾念兄弟情分,你要顾忌百姓议论,却要将我这苦心经营的二十年全盘毁去!斩草不除根,楚王若是再思谋逆,你又该如何待之?”陈皇后咬了咬牙,只觉心中有一丝凉意慢慢的攀升上来:“你知道我全心全意在为宁儿打算,所以你不必动手,自有我来动手,许瑢,你可真是好算计!” “阿纤,你误会我了。”许瑢走上前一步,一把捉住陈皇后的手:“我真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兄长死在自己刀下。” “你仁心,那我便是蛇蝎心肠了。”陈皇后凄然一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的眼里忽然间有了泪意:“许瑢,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过得十分辛苦,我戴着无数面具将自己伪装起来,盘在这深宫里一步步的为你们父子俩人谋算,每踏出一步我都小心翼翼,生怕有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好不容易一路走到这里,可怎么却没有得到胜利的喜悦?” 陈皇后此时的模样十分脆弱,她的双眉轻轻蹙起,一双眼眸里泪水盈盈,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杀伐果断的陈皇后,她只是一个渴求有人与她一道分担重负的小女人。豫王心里蓦然间抽痛了下,鼻子一酸,伸出手来将陈皇后搂在了怀里:“阿纤,都是我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那时候我早就该与父皇去说的……” 陈皇后微微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很顺从的倒在了豫王的怀里,眼泪珠子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许瑢,我们是两个罪人,你知道吗?我们死后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不管在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便已经足够。”豫王的手轻轻摩挲着陈皇后的背,他的眼里忽然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不要管那么多。” “不,不。”陈皇后伸出手将豫王推开:“你别再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允许你这般做,等着你一登基,我便出宫持斋,以后再也不蹈红尘。” “阿纤……”豫王痛苦的看了陈皇后一眼,一只手拉住她不放:“你这不是在折磨我?你难道不想留下来看着宁儿娶妻生子?”宋侧妃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的孩子,他就不相信陈皇后不会留下来——毕竟许兆宁是他们的儿子,她有自己的牵挂。 “宁儿。”陈皇后轻轻念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娘娘,清华宫那边来人报信,皇上似乎不好了。” 陈皇后挣脱了豫王的手,横了他一眼:“你等会再过来。” 许璟躺在床上,双眼无光,呼吸十分微弱,似乎听不到响声,但是喉间偶尔的咯咯作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陈皇后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许璟,轻轻的在床边坐了下来。她伸出手握住许璟的手,那只手一片冰凉,没有半分生气,就如一块浸在雪地里的木头一般。 “皇上!”陈皇后低下身子,轻轻呼唤了一声,许璟没有睁开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微微的喘了一口气。 “娘娘,皇上脉象极其微弱,几乎都摸不出来,可能捱不过今日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跪在床边,声音十分低,似乎生怕惊扰了许璟歇息。 “捱不过了?”陈皇后茫然的回了一声,心中忽然有一丝酸楚,做了他这么多年的皇后,两人相敬如宾,感情不说太好,可也不算太坏。他曾经对自己是有一份深情的,可因着她的冷淡,嫔妃的不断增加,这深情逐渐模糊,慢慢的消失。但是蓦然间听到太医说他要捱不过了,心里竟然莫名酸楚了起来。 原以为他死去自己会很开心,毕竟是他毁去了自己与许瑢的感情,强迫着她嫁入皇宫——若是他不去向先皇提出要娶他,她现在便该是豫王妃,可一切都由于他坚持要娶自己而发生了改变,她与豫王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陈皇后的手抖了抖,许璟 分卷阅读332 分卷阅读33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3 那边已经没有半分动静,她犹豫着想要太医来把脉的时候,忽然间又瞅见了许璟的嘴巴好像动了动,她将耳朵贴了过去,许璟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她还是听得清楚:“我在那边等你。” 陈皇后默默的看着他,心中却不住的在翻腾,这一辈子,自己注定与他纠缠不清,可他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若是知道,他绝不会说出这句话来,只怕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能解心头之恨。 许璟拖到豫王赶到以后不久便闭了眼睛,举国哀恸,国丧七日,民间一月内禁嫁娶,官停百日。 这让杨之恒很不高兴,先皇过世,便连他的婚事都受到了影响,本来还想着让钦天监速速排出几个好日子来,挑个最近的便是,没想到现在钦天监十分忙,根本没时间替他来排日期。豫王忙着主持先皇的丧事,还要预备着登基,更是忙碌得连人影也见不着,更别说替他去催促钦天监了。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杨之恒也越来越觉得焦躁,他虽然也住在豫王府别院,可却不能经常去找郑香盈,豫王妃已经喊着他去说了一回:“之恒,你与香盈虽然说已经订亲了,可毕竟还未成亲,未婚男女按着旧俗是不能见面的,只不过你们这情况特殊,也没有那么讲究,可你为了香盈的闺誉着想,也还是少去她的院子几回。” 杨之恒只觉豫王妃实在啰嗦,可她又说得头头是道,自己也不好反驳她,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耷拉了脑袋走了出来。出了主院,站在门口看了看,一双脚却依旧往郑香盈那院子里走了去,豫王妃的叮嘱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郑香盈的院子在最西边,要走到那边去,中间要经过不少院落,这也难怪豫王妃得了消息说杨之恒日日去郑香盈院子里找她。杨之恒迈着步子沿着院墙往那边走,眼前总是晃着郑香盈的脸孔,脚步也格外轻松。 眼见着郑香盈的院墙就在不远处,杨之恒喜滋滋的加快了步子,正走得起劲,忽然一盆水从天而降,将他淋了个透湿。杨之恒伸手抹了一把脸,停住脚步往院墙上边望了望,一个丫鬟的脑袋猛然缩了回去。 看了看自己能滴出水的衣裳,杨之恒怒气冲冲的跑到那院子门口,用力拍了拍门:“快些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杨之恒瞧见一位夫人带着丫鬟婆子站在门后,仿佛是早有准备,知道他要来找麻烦一般。杨之恒瞅了瞅那位夫人,见她面容消瘦,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正紧紧的盯住自己不放,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这里是回心院,住在里边的是豫王宠爱的宋侧妃,以前自己都没有见过她,今日一见却发现她没有传闻中的美貌无双,也只不过是中上之姿而已。“我的香盈可比她美多了。”杨之恒心中默默的想,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丫鬟有些鲁莽,把你泼湿了,你去换套衣裳罢。”宋侧妃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杨之恒,眼珠子都舍不得移开,这就是她的孩子?她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真想要一把拉住杨之恒,将他那湿漉漉的衣裳扒开,看看他后脖子那里有没有一颗红痣。 杨之恒被宋侧妃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她说得客气,点头答应下来:“多谢宋侧妃了。” 自己湿透的一身去香盈那边总不太妥当,杨之恒决定先去将衣裳给换了。跟着一个婆子往屋子里边走了去,床上放了一套男子穿的长衫,杨之恒望了望那件衣裳,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好像是预先安排好了的一般,丫鬟将他淋湿,然后让他进来换衣裳。 正在犹豫,屋子里候着的两个丫鬟已经拿了衣裳走了过来:“杨公子,换上衣裳罢。” 那个婆子也从旁边屋子取了毛巾过来,见杨之恒站在那里不动,地上已经有湿湿的一块黑色印记,不由得“哟”了一声:“杨公子,赶紧换了衣裳罢,仔细沾了湿气!”说罢瞪了那两个丫鬟一眼:“还不快些去给杨公子换了衣裳?” 一个丫鬟赶了过来抓住了杨之恒的衣领便往下边扒拉,杨之恒唬了一跳,一个转身扭了过去,将衣裳拉拢到一起瞪着那丫鬟怒喝:“你做什么?”他的身子可是留着给香盈看的,怎么能被这些丫鬟给瞧见了。 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长衫的丫鬟笑道:“杨公子,你别慌神,我们只是伺候你换衣裳而已,这都是我们做惯了的事儿,绝没有其余想法。” 先前那个丫鬟也可怜兮兮道:“杨公子,素日里边你的贴身丫鬟难道不是这样给你换衣裳的?” 杨之恒皱了皱眉:“我从来不让丫鬟给我换衣裳,你们都出去,衣裳帕子留下来,我自己动手换了便好。” 丫鬟婆子见杨之恒很是坚持,顺从的将毛巾与帕子放在那里,朝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几个人拐了个弯走到旁边的屋子,宋侧妃正将眼睛贴在墙上往那边屋子里瞧,听见脚步声转过脸来,小声的询问:“有没有看见红痣?” 一个丫鬟点了点头:“回侧妃话,杨公子后脖子那里确实有一个红痣,奴婢方才一把拉住他的后边衣领,才褪下去一点点便见着了那颗红痣。”另外一个丫鬟也满脸绯红的回答:“奴婢也见着了,确实有。” 宋侧妃有几分激动,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她将眼睛贴在墙上那个小洞里往那边屋子又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却只见着他的侧面,没瞧着他的后脖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终如愿洞房花烛 焦大从苏州回来了,但是没有住进豫王府别院,他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幢小宅子,是豫王赐给他的,杨之恒从许兆宁那里得了这个信儿十分犹豫,是搬出去住还是继续在豫王府住着?这么久不见师父,自然该好好陪着他,可又舍不得看不见郑香盈。 郑香盈瞧着杨之恒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噗嗤”一笑:“这有什么为难的?还不赶紧去陪你师父住着?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还没娶媳妇呢,却将师父给忘了。” 杨之恒瞅了瞅郑香盈,嘟嘟囔囔道:“谁让你不早些嫁我,若是咱们成亲了,将师父接了过来,就不要我伤脑筋了。” 郑香盈推着他道:“不就是还等一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没恨嫁,你还恨娶了不成?”见杨之恒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郑香盈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咱们一起去看你师父罢,这么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一句话成功的转 分卷阅读333 分卷阅读334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4 移了杨之恒的注意力,他点了点头:“咱们这就去。” 焦大的小宅子其实也不算小,有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里有三进屋子,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郑香盈与杨之恒走到内院,还没有进门,忽然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十分精妙,行云流水一般的传了过来,仿佛一丝丝的要钻进人的心扉。 “焦大叔会弹琴?”郑香盈有几分惊喜,没想到焦大竟然允文允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郑香盈前世一直很想学一门乐器,只是家庭情况不允许,自己有没有什么闲工夫,现在条件样样具备,怎么着也得拜焦大为师学会弹古琴才是。 走进后院,坪里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里边袅袅的升起白色烟雾来,几竿修竹之下坐着一位美人,黑亮的头发如丝绸般披在她的肩膀上,头低着,看不到她的眉眼,纤纤玉手正在拨弄着琴弦,焦大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呆呆的望着她。 郑香盈与杨之恒吃了一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焦大去苏州办案怎么就带了个美人儿回来了?他单身了一辈子,此刻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成? “师父!”杨之恒率先开口打破了那美妙的琴音,焦大被他的声音惊着回过神来,见着院子门口站着的杨之恒与郑香盈,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俩今日过来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都不给我来个信。”杨之恒的话里忽然间就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听得郑香盈眼睛都发直了,没想到杨之恒竟然也有这种时候!她瞄了瞄低头抚琴的那位美人,心里想着,杨之恒的选择题不必做了。 “我回来有些日子了。”焦大的脸色有几分尴尬,他引着杨之恒与郑香盈走到了竹子那边,指着那弹琴的美人道:“她是我的同门师妹,你们叫她玉姨罢。” 琴声戛然而止,一双手搁在琴弦上,白得耀眼,就如那白玉一般,手指修长就如春日里的嫩笋一般。她慢慢的从古琴后站了起来,朝郑香盈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声音低沉而略微沙哑,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郑香盈楞住了,这声音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不就是楚王府里救她脱险的黑衣女侠?“玉姨!”郑香盈欢快的走上前去,抱住了她一只胳膊:“见到你真好。” 杨之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三人,摸了摸脑袋:“师父,香盈,你们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这杨之恒有时候真是傻,郑香盈瞧着他瞪眼瞧着焦大与玉姨,微微一笑,走过来拉住杨之恒的衣袖:“咱们到院子里转转,看看焦大叔的新居。” “哎,你怎么认识那个玉姨?”杨之恒一边走,一边低声问。 “什么玉姨,或许你该喊她叫师娘了。”郑香盈回头瞅了瞅那边站着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玉姨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救我出楚王府的女侠。” “那为什么我要叫她师娘?”杨之恒傻呵呵的望着郑香盈直乐:“我师父可是不近女色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 郑香盈举起手来敲了下他的脑袋:“真是笨,这么多年不成亲,或许就是在等她呢,你没看到你师父现在都不瞧你,只看她?” 杨之恒站在大树后头伸出脑袋望了望那边,发出了惊叹之声:“真的,我师父都快成傻子了,站在那里跟石头块一样,就只望着她。”盯着那边又看了一阵,杨之恒又惊叫了一声:“难道师父要赶在我前边结婚?那我的亲事岂不是又得推迟了?” 事实证明杨之恒的忧虑也不是道理的,只是担心的对象弄错了而已。豫王登基为新帝,将一堆事情都办妥当,然后就着手开始办许兆安的亲事:“之恒,香盈的亲事总不能抢在她哥哥前边,你们的亲事再缓缓罢。” 许兆安成亲之前一日,郑香盈带了小翠在豫王府散步时遇见了郑香莲,她正坐在凉亭旁边,呆呆的望着池塘,就如一尊泥塑木雕。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池子里边的荷花已经落尽,只余几片枯叶还挑着在枝子上随着寒风摇曳。 郑香盈站在下边望着那个身影,不知道该不该上去与她说话。楚王兵败以后,郑氏凡属是与楚王有勾结的悉数被抄了家,全部发配去了西北。郑氏大房六个儿子只有那个庶出的郑六爷幸免于难,其余五个没有一个漏网。郑老夫人得了这个信儿病情加重,不多时便撒手去了,郑大太爷身子也日渐的不好,就连郑氏族长的职务都让了出来。 若是荥阳郑氏还有昔日荣华,郑香莲或许还有希望能被升了做侧妃,可现在这局势看起来,只怕是有些为难了。郑香盈望着那个身影,想到了几年以前她及笄的那时候,郑香莲穿着黑色起红色花朵的吉服,一张脸蛋光洁如玉,娇艳得就如枝头三月的春花。可现在瞧着她的模样,似乎已经老了好几岁,跟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相符合。 “你此时是不是觉得很开心?”郑香莲忽然转过脸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郑香盈:“那时候你寒酸得要命,我及笄的时候都只送了一支单簪,我与十八妹妹嘲讽你,讥笑你,可现在轮到你来看我的笑话了。” “郑姨娘,我并没有想看你的笑话。”瞧着郑香莲的神色似乎有些绝望,郑香盈心中忽然也是一酸,她也算是个不幸之人,虽然她曾经眼高于顶的看不起自己,可她毕竟也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郑姨娘,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当年我被你们嘲笑的时候若是觉得生无可恋,此时也不会有香盈公主站在你面前了。” 豫王登基为周信宗,郑香盈的身份也跟着发生了改变,不再只是郡主,大家见了她都称她为公主殿下,在京城的城南,一座公主府正在修建,只等公主府完工,她便可以与杨之恒举行大婚。 郑香莲抬眼望了望郑香盈,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仔细咀嚼着她这话的意思,郑香盈没有打搅她,慢慢的绕着凉亭那边走了过去,刚刚走几步,就见郑香莲站了起来走到凉亭的旁边,扶着圆柱往池子下边看。 难道她想要跳池塘自尽?郑香盈心中紧张了一回,站在那里大声说道:“郑姨娘,明日是大皇子殿下大婚,你难道是想要触他的霉头不成?你若是今日死了,恐怕你连下葬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扔去乱葬岗被野狗吃了!” 郑香莲颤抖着身子转过脸,绝望的泪水不住的掉了下来:“那你告诉我,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个 分卷阅读334 分卷阅读335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5 聪明人,难道这世上就只剩下死这一条路了?”郑香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你自己斟酌着去罢。” 郑香莲靠在凉亭的圆柱上,眼泪不住的淌了下来,她虽然有过寻死的念头,可毕竟还是没有那份勇气。瞧见郑香盈远去的身影,她不由自主瘫软了下来,一双手蒙住眼睛,泪水潇然儿下。 郑香盈与杨之恒的亲事最终拖到了两年后的三月二十八,这日也正好是郑香盈十七岁的生日。钦天监排了几个黄道吉日,杨之恒挑了最靠前的一个,挑完了这才想起是郑香盈的生日,他哈哈一笑:“这可是天意,以后我就不会忘记我们成亲的日子了。” “难道不是我的生日你就会忘记不成?”郑香盈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你若是敢忘记,小心我想法子整你!” 杨之恒朝郑香盈行了一礼:“娘子,小的怎么敢忘记这样重要的日子呢,我朝思暮想的要娶你,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在一起,简直比那唐僧去西天取经还辛苦!” 杨之恒盼着成亲的日子盼得实在辛苦,心中上火,脸上长出了几颗痘痘,映着外边的日头影子,闪闪的发出了光来。郑香盈听他说得悲愤,朝他瞟了一眼,见痘痘闪光,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你别老守在我这里,快些去做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三月二十八那日天气晴好,鼓乐齐鸣,鞭炮阵阵,一顶华丽的步辇从皇宫里缓缓抬了出来,后边跟着长长的送嫁队伍,一台台的嫁妆瞧得人眼花缭乱。 “快些来看热闹,香盈公主出阁了!”京城的街道上瞬间便人山人海,大家都站在大街边上看热闹,数着那扎着红色绸缎球的嫁妆挑子:“数清没有?到底有多少挑?” “怎么数得清,实在太多了,一晃眼便数错了!”旁边有人摇头叹气:“果然是皇帝的女儿出阁,可真气派,这几年京城里绝对没有谁能比这位公主的嫁妆要多!” “也是她运气好,她上头的姐姐们成亲,都还不及她一半的嫁妆呐!新修了公主府,又赐了几处田庄,现在还有这么多嫁妆!这事儿说明了一定要生得逢时!”熟悉新皇家庭情况的人在旁边直叹气:“上头几个姐姐都还是皇上亲生的,只是那时候皇上还是豫王,所以也没有太多陪嫁,若是放到现在,身价自然便不同了!” 皇上与皇后不能出宫,由太子许兆宁亲自送嫁,将妹妹送去了公主府与杨之恒完婚。望着那个娇俏的身影牵着红绸的一端,许兆宁的新中悲喜交加,既替杨之恒高兴,又为自己伤心,就如一根柱子般站在那里,浑浑噩噩的听着司仪喜气洋洋的赞声。 今生今世自己注定与她无缘,只能远远的守望着她,许兆宁咬了咬牙,她已经是好兄弟的妻子,自己不能再这样魂不守舍。掐了掐手心,他清醒了过来,站在那里默默的望着郑香盈被喜娘扶着走进后院的背影,走上前去,笑嘻嘻的拍了下杨之恒的肩膀:“今日咱们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杨之恒穿着大红的喜袍,昂首接受了许兆宁的挑战:“来,今日高兴,自然要喝个痛快!” 新郎官开始与太子爷拼酒,旁边有好事的人趁机起哄,都端了酒碗来敬杨之恒,就见酒碗一层层的垒了起来,大家都赞新郎官勇猛,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不醉。杨之恒哈哈一笑,拍了拍许兆宁的肩膀:“你喝不倒我的!”一边说着话,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后院走。 许兆宁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旁边一片欢声笑语,众人都跟着杨之恒往后边走:“闹洞房了!快些来,咱们去好好闹闹!” 杨之恒也不吭声,由喜娘引着走到洞房的前边,门口站着小琴与小棋,见着杨之恒过来脸上都笑得开了花,弯腰行了一礼:“姑爷,要小荷包儿,不给荷包不开门!” 杨之恒大手一挥:“赏!” 小琴小棋接了荷包,笑嘻嘻闪到一旁,杨之恒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他站在门口转过身来盯着跟在身后的众人道:“感谢各位一路相送到这里……呃……剩下的事情是我与香盈的了,跟你们没有干系,你们便不要跟着进来了。” 众人皆是一愣:“这还没闹洞房呐!” “洞房由我来闹就够了,”杨之恒一只手撑着门,眼睛笑得就如天边新月:“我等这一日等了好久,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还能将这大好的光景分了给你们去闹!” 说完话一拧身便进了屋子,快手快脚的将门给关了,转过身来见着郑香盈头上蒙着红盖头,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床边站着小翠和两个喜娘。 “姑爷……”小翠笑微微的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不用你说,我自己走。” “唔,小翠还算识趣。”杨之恒赞了一声,扔了一个荷包给她:“快些走罢。” 两个喜娘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一个喜娘摇头晃脑道:“驸马爷,还没有赞床呢,要赞了床以后,你才能挑盖头,喝交杯酒,然后……”话还没说完,杨之恒瞪了她一眼:“哪那么啰嗦,这些事情我都都会走,不用你们俩个杵在这里了。” 小翠忍着笑,一手拉了一个喜娘:“咱们快些出去罢,你们再不走,总怕新姑爷会一手一个将你们扔出去了。” 屋子里头总算是没有人了,杨之恒快快活活的摸了过去,一把就将郑香盈的红盖头给揭了下来:“你也不知道自己将这个盖头给掀了,不透气儿。” 郑香盈抬起脸来瞧了瞧杨之恒,见他眼中清亮,没有一丝醉意,朝他笑了笑:“都说新郎官喝醉了,我怎么瞧着你却这般清楚。” 杨之恒低下头来咧嘴一笑:“我有那么笨?他们喝的是酒,我喝的可全是冷水,怎么着也不能喝醉了让媳妇儿埋怨我!”瞧着郑香盈脸上绯红,杨之恒弯下身子,一把抄起了郑香盈的小蛮腰:“媳妇,咱们赶紧歇息罢。” “看你这般着急!”郑香盈娇嗔着望了他一眼:“这天都还没大黑呢。” “这个歇息可不是睡觉,咱们在睡觉前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杨之恒只觉得自己身子发烫,郑香盈的腰肢软款,诱着他的手慢慢的往上边摸了过去。郑香盈害羞的将脸埋在杨之恒怀里,全身酥麻一片,只觉得脑子都不太好使。 洞房里春意无限,开始有低低的说话声,后来那声音慢慢的被一阵细微的呻吟代替,最后那呻吟又变得热烈了起来。红色的帐幔低垂,红色的锦被有一半搭在床 分卷阅读335 分卷阅读336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6 上一半滑落在地上,触目的红色里有白玉般的肌肤,两人交缠在一处,互相攀援住对方的肩膀,额头身上有着晶莹的闪亮,已经分不出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就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他的手紧紧的托住了她,从水中漾出,不住的攀升,似乎要飞到天空中去,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在他均匀有力的节奏里不住的袭上心头,一波又一波,似乎没有止境一般。 “之恒,能不能歇息一会?”低低的私语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不能。”斩钉截铁的拒绝:“香盈,你累了便睡,我手脚轻一点便是,保证不吵醒你……” 郑香盈白了杨之恒一眼,这人真真是身强力壮,似乎不知疲惫一般,拉过被子盖住身子,望了望床前的两支龙凤花烛烧得正旺,将杨之恒一脚踢到了旁边:“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儿我跟你说,先歇息一会再说!” 杨之恒凑了过来,一张俊脸巴巴结结的笑,可两条眉毛却耷拉成了个倒八字:“歇息多久?媳妇儿,给个时间呗!” 郑香盈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没有答话,一双手从被子底下摸了进来,猛的将她搂到了怀里:“媳妇儿,你睡,我歇息一刻钟……” 屋子外边春意浓浓,绿树枝头花团锦簇,微风吹拂,花香袭人,就如沉醉在少时的美梦里一般,屋子里春意更浓,情意绵绵,仿佛没有止境。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章正文完,明日一章番外,豫王与陈皇后。 骨里红 第100章 番外:豫王与陈皇后 “惠仪,姑娘醒了没有?”外边有贴身丫鬟惠芳在敲门:“夫人说了今日要早些,要带姑娘去宫里觐见皇后娘娘呢。” 陈茗纤睁开了眼睛,望了望窗户外边,瞧着那天色还尚早,都还没见鱼肚白,可偏偏儿却要催着起床。她叹了一口气,宫里的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知晓了明日是她十四岁生辰,一定要母亲带她去宫里觐见,说要好好瞧瞧陈国公府的大小姐。 皇后娘娘开了这个口,陈国公夫人怎么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催着女儿快些起床梳妆打扮,进宫觐见虽然不必太早,但是去迟了也不好,可不能失了礼节。 歇在陈茗纤对面小床上的惠仪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走到陈茗纤床前看了一眼,见她睁着眼睛在那里,捂嘴笑了笑:“哟,姑娘就醒了,也不出声儿。” 披了衣裳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快些端水进来,姑娘早醒了呢。” 惠仪与惠芳两人开始忙忙碌碌的给陈茗纤洗脸梳头,惠娴与惠清两人忙着给她准备衣裳首饰。陈茗纤从十二岁生日以后便已经不再梳双鬟髻,惠芳替她绾了个如意髻,配了一色的白玉翡翠首饰。 梳洗打扮好,陈茗纤站起身来,惠娴与惠清拿着一套淡黄色滚水碧色的镶条衣裳替她穿上,那衣裳做得很是精美,淡黄色的面料上隐隐有着银色提花,织的是五瓣梅花,中间有金丝织就的嫩黄色花蕊。 “姑娘生得真美,穿上这衣裳,更显得清丽了。”惠芳与惠仪望着陈茗纤,啧啧称赞了一番,陈国公府的大小姐秀外慧中谁人不知?尤其是她小时候曾有一著名的相士给她看过面相,直称“陈大小姐的面相乃极富极贵之征,天下女子无人能出其右”。 无人能出其右,那言下之意便是有母仪天下之兆?相士走了以后不久,街头巷尾便有了童谣:“陈氏女,颜色丽,富贵极,无人比。春风花落明月前,得此女者得天下。” 陈茗纤微微撇了撇嘴,这相士不知是不是祖父收买过来授意说之,大周开过到现在,陈国公府已经出了两位皇后,祖父大抵是有心想将自己也变成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自小她便知道自己与旁的姐妹不同,她受到的教育,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朝那个标准而努力,国公府为她请了几位从宫里回乡荣养的姑姑,指导她的日常生活起居。能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还能平平安安回乡荣养的姑姑,一个个都是人精,陈国公府花得起银子,她们也尽心尽意教导,陈茗纤一步步的变成了长辈们希望见到的那位陈大小姐。 “纤丫头,皇后娘娘面前须得应对得体。”陈国公夫人望了望孙女,十分满意,陈国公府是否能再出一个皇后,希望就全在她身上了。 内侍引着陈国公夫人与陈茗纤走过御花园,一路上到处都是宫娥彩女,大家都有几分好奇的望着陈茗纤,不住小声议论:“听说今日陈国公府大小姐觐见皇后娘娘,这个便是那位陈大小姐了?” “果然生得如花似玉,气质也甚是沉稳,端着那份神态便与一般人不同。”不少人凝望着陈茗纤,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边走着,根本没有理会旁边人的话语,自小她便知道,自己必然与众不同,该要有从容的态度,所以皇宫里的奇花异草与宫人们的议论,根本不会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注意。 长长的抄手游廊曲曲折折,朱红颜色与那碧绿的纱帘互相映衬,汉白玉的台阶上边雕刻着朵朵莲花,踩着片片花瓣,似乎能触及到它柔软的那一面,还能闻着它的芬芳一般,淡淡的沁入人的心脾。 “陈国公夫人。”忽然耳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很是清亮,不由得吸引人往那边看了过去。 陈茗纤一抬头便见着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这是命中的魔障,她遇着了他。 从来不曾为什么动过心,而那一日,在碧纱帘子的后边,红色廊柱的一侧,立在那里的白衣少年让她轻易的丢了一颗心。 他是皇上的第五个儿子,许瑢。 进宫之前她便早听说过这位五皇子的大名。京城的游园会上,这位五皇子偶尔也会应邀出宫来玩耍,只要有五皇子出席的赛诗会,魁首必然是他。 虽然这里边肯定不免有吹捧五皇子的意思,但他的诗却真是做得很不错,京城的士子们将他写的诗整理刊印了一本诗集,很快便成为了京城贵女的闺中读物。陈茗纤没有成为漏网之鱼,她的手帕交送了一本给她:“五皇子确实有才,你不屑于跟着我们去偷窥他的容貌,那便大大方方的看他写的诗词好了。” 五皇子参加过的游园会,不少京城贵女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偷看他,据说他生得少年风流,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便是京城里最帅气的贵介公子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陈茗纤听了贵女们的议论只觉心中好笑,不过挂 分卷阅读336 分卷阅读337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7 了一个皇子的名头,个个便将他捧到了天上去了,还不是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巴? “五皇子殿下。”陈国公夫人笑着回了一礼:“这么早要去哪里?” 陈茗纤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她能感觉到五皇子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忽然间觉得自己身上有几分微微的热。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素来镇定,从来便不曾有过这样焦躁不安的情绪,而此刻却体会到了。 她想偷偷的瞄再五皇子一眼,可那礼仪不允许她这般做,她只能端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中规中矩的朝五皇子行了一礼:“五皇子殿下安好。” 她的声音婉转,就如空谷黄莺的鸣叫,许瑢笑着看了陈茗纤一眼:“早闻陈大小姐芳名,只是几次游园都无缘得见,今日可算是见着本尊了。” 陈茗纤抬起头来,眼神正好与许瑢的撞了个正着,两人的脸上都莫名其妙有了一丝粉色,她站在那里,挺直了脊背,只觉自己声音有几分紧涩:“五皇子过誉了,茗纤哪比得上五皇子名声在外,五皇子的文才可是大周鼎鼎有名的。” 陈国公夫人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也笑着插嘴:“可不是,世人谁不知道五皇子才思敏捷,若是五皇子也下场科考,这蟾宫折桂之人便不用再去猜想了。” 许瑢笑了笑,正准备再说几句话,前边的内侍已经在小声提醒:“陈国公夫人,皇后娘娘在等着呢。” 陈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五皇子,我们赶着去未央宫觐见皇后娘娘,暂且失陪。” “我也刚刚好要过去见母后,一道去罢。”许瑢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陈茗纤,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身子转了回来,跟着他的小内侍有几分惊奇:“殿下……” 许瑢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刚刚从未央宫出来又如何,再去见母后一回又何妨。 为什么在游园会上都没有见过这位陈大小姐,许瑢一边走着一边仔细的回想,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张清丽的脸庞。每次出宫参加游宴时,总有不少京城贵女找各种借口与他接近,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陈大小姐,今日一见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气质天成。 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就如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又如水中清丽无俦的莲花,她没有刻意的装扮,穿的衣裳素雅精致,可在这富丽堂皇的后宫,却显得如此超凡脱俗。她跟在陈国公夫人慢慢往前走,步履十分稳当,曳地的群袂没有一丝皱纹,轻轻的从地上雕刻着的莲花图案上边扫过,就如有什么东西瘙痒着他的心一般。 未央宫的大殿上,皇后娘娘端坐在正中央,笑微微的瞧着缓缓上前的陈茗纤。这位陈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就如外边传言的,生得美貌又十分端庄。她走上前朝自己请安问好,规矩礼仪寻不出一丝错处,对于第一次进宫的贵女来说可真真难得。 “陈老夫人,你这孙女儿真是生得好,我见了实在喜欢。”陈皇后心中拿定了主意,要将陈茗纤留在宫里住上几日,好好观察一番,看看她能不能配得上自己的璟儿。 宣陈茗纤今日觐见,本来是想让许璟来看看的,没想到昨日皇上临时将他喊了过去,让他陪着去西山游猎,总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如将陈茗纤留在身边一段时间,等着许璟回来瞧瞧满不满意。 陈国公夫人听了心中大喜,知道皇后娘娘满意,这是要留着让太子殿下相看,她笑着回答道:“我这孙女儿实在粗鄙,若是能得皇后娘娘教诲,那便是她天大的福气。” 许瑢站在旁边听说要将陈茗纤留在宫里,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他跟着陈茗纤走了一路,正在惆怅着以后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听母后出口挽留,全身舒服,若不是被那些规矩拘着,他真恨不能跳起来高喊一声:“母后英明!” 陈茗纤被留在了宫里,皇后娘娘安排她住在未央宫的偏殿,这一住便住了大半个月,每日里她陪着皇后娘娘念佛参禅,说了些宫外好玩的事情,听得皇后娘娘睁圆了眼睛只是惊叹:“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宫里有七位皇子,其中三位是皇后娘娘亲生,未央宫里除了妃嫔们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以外,三皇子与五皇子也来得勤密。 听宫女内侍们说着闲话,陈茗纤得知皇后娘娘生的第一个儿子叫许璟,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三皇子却是最得皇上喜欢的,只是因着老臣们力谏要立嫡长,否则不免会乱了规矩,这才将许璟立为太子的。至于五皇子,他是七位皇子中最得内侍宫女们好评的:“五皇子殿下生得一副好相貌,为人温文尔雅,待人和气,见了谁都是一脸笑容,一点也不傲慢,在皇子里头算是最仁义的了。” 听着他们说到许瑢,陈茗纤心中便砰砰乱跳,不知为什么,她渴望着多知道些关于许瑢的事情,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听了都会觉得心中满足。 “姑娘。”惠仪匆匆的从外边奔了进来:“我刚刚去那边去取东西,遇着了五皇子殿下的贴身内侍,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塞了个东西在我手里!” 惠仪一脸惊奇,将手心摊开,上边有个小纸团,正在不住的滚动。 “内侍也会喜欢上姑娘?”站在陈茗纤身边的惠芳嗤嗤一笑:“还给你写纸团儿,难道还想约你去哪里相会不成?” 陈茗纤盯着那纸团,好半日才开口:“把那纸团给我瞧瞧。” 惠仪走上前来将纸团交给了陈茗纤,她慢慢的将那纸团打开,白色的纸上有几行字,她才看了一眼便猛的将那纸团了起来,闭了闭眼睛,又默默的将纸团打开。那字迹她很熟悉,这两日她与他都在未央宫的书房里给皇后娘娘抄写佛经,他们曾在一起讨论过各种字体的优劣,互相看过对方习的字体。 他的字行云流水一般,写得很是潇洒,这纸上写着的是一首诗,分明是他的手笔。陈茗纤握住这张纸条,脸上忽然有了一片红晕,站在一旁的惠仪与惠芳瞧着,心中顿时明白了原因,这哪是小内侍喜欢上了惠仪,分明是五皇子与自己姑娘在互通情愫呐。 第二日许瑢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特地选了嫔妃们过来的时候,大殿上花团锦簇的围了一大群人,皇后娘娘见着许瑢过来,笑着指了指旁边偏殿:“你且先去旁边书房坐坐。” 许瑢朝皇后娘娘行了一礼,步履轻快的从侧门那边走了过去,经过曲廊,绕过一丛修竹便到了书房那边,扶着门站 分卷阅读337 分卷阅读338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8 在那里,瞧见里边那个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女子,许瑢只觉双腿仿佛都软了几分,似乎都迈不过门槛去。 陈茗纤侧过脸来朝许瑢微微一笑:“五皇子安好。” 许瑢抬腿迈过了门槛,快步走到了陈茗纤的身边:“你起这么早?”低头一看,就见书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上边淡淡的晕染着几点墨迹:“今日你准备写什么呢?” “娘娘让我画一幅墨竹,我现儿正在想着该怎么下笔好。”纤纤素手里拿着一支笔,上头还挂着一滴墨汁,似乎正在犹豫朝哪处下笔。许瑢见着那修长的手指上有着淡粉色的几点指甲盖,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就如珍珠般闪亮。 心旌摇摇,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许瑢伸出手来握住了陈茗纤的手,按着她的毛笔在宣纸上点了一下:“墨竹需体现出风骨来,不管从何处下笔,须得让人瞧出傲对风霜的那种韵味,陈大小姐,你觉得呢?” 陈茗纤的脸上红了红,她的手被许瑢握住,中间还拿着一支毛笔,一时间也不好挣脱,更何况她自己本来就不愿意挣脱,两人四目相望,双手交握,光阴似乎停驻在这一刻,没有流转,只是静静的在他们眼底。 “姑娘。”惠仪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现儿书房里虽然没有旁人,可指不定下一刻谁就进来了呢,怎么着也该出声提醒下。、 惠仪这一声让两人都回过神来,许瑢恋恋不舍的将手慢慢松开,低头瞧着陈茗纤柔软白皙的脖子,心中的波澜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陈茗纤坐在那里,一颗心也兀自突突的跳了个不停,只觉得脸上发热。 两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忙碌,许瑢替皇后娘娘抄写佛经,陈茗纤继续挥毫作画,书房里静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 外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陈大小姐,陈国公夫人进宫来了,你母亲生了病,国公夫人要带你回府侍疾。” 陈茗纤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掉落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她才抬起头来,就触到了许瑢那焦急的目光。可是母亲的身子也让她担心,她将毛笔轻轻搁下,朝许瑢深深的望了一眼,这才慢慢的站起身来,带着惠仪与惠芳走出了书房。 许瑢呆呆的坐在那里,瞧着陈茗纤从身边擦肩而过,那群袂拖过他的脚,就如流水一般毫不留情的往前边去了,只是群袂扫过去以后,那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纸团。许瑢弯腰将那纸团捡了起来,抖着手指将它展开,那是他昨日让内侍送过去的纸团,他写的那首诗下边也有一首诗。 “这是她回给我的。”许瑢欣喜若狂,仔细将那诗看了又看,只觉字字句句皆含着情意,那娟秀的字迹仿佛变成了迎面的春风,正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心扉。 陈茗纤跟着陈国公夫人回到了府里,却将一颗心丢在了皇宫。虽然在旁人眼中,她还是那个陈国公府的大小姐,依旧是那般冷傲高贵,可她却深深的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一种心思,外表冷漠,内心却燃着一团火焰。 过了两个月,皇后娘娘又宣她觐见,这一次她在未央宫里见着了太子许璟。 许璟的眼睛从陈茗纤走进来的那一刻便没有移开过,一直粘着她不放,这让陈茗纤觉得十分不舒服,她低头给皇后娘娘请安又向许璟请安,站起身来默默坐到了陈国公夫人身边,心中忽然有一丝慌乱。 早在很久以前,她便知道了陈国公府的用意,他们准备将她培养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的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可现在她却一点也不想顺着家中给她安排的这条路走下去。 她不想要母仪天下,她不想要成为后宫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她只想要嫁给他,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她坐在那里,默默的听着许璟与皇后娘娘说话,一颗心充满了悲哀,只希望着自己没有被许璟看中,也还能想出别的法子来。 脚步声橐橐,大殿外边走进了一个人,那熟悉的声音让陈茗纤好一阵慌乱,他来了,他知道自己再次进宫,这才匆匆的赶了过来。不敢做得太明显,她微微抬起头来瞟了一眼那个身影,也触着他飞过来的一道关切的目光。 从宫中回到家没几日便得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太子许璟向皇后娘娘提出要选她为太子妃。陈国公夫人满意的望着她笑:“我就知道纤丫头能被太子看中。” 陈茗纤只是低头不语,旁边众位姐妹个个羡艳不已,她却是一片悲伤,那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少年,与她再也不会有交会。一想着他那温柔的目光,心中不可抑制的疼痛了起来,第一次,她渴望着自己有说话的权利,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可是,她不能,她是陈国公府的大小姐,她要听从家里的安排,为着陈氏家族的利益而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份埋藏在心底里的感情。 “姑娘,你便歇了那份心思罢。”惠仪看了坐在桌子旁边闷闷不乐的陈茗纤,低声劝道:“你和五皇子是绝无可能了,为何还要念念不忘?” 惠芳拿着帕子替陈茗纤擦了擦汗:“姑娘,做太子妃可比皇子妃威风多了,以后还能做皇后娘娘呢。” 陈茗纤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手中拿着一本诗集无意识的翻着,这是许瑢的诗集,她只能透过那本诗集默默的琢磨着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人。 “大姐姐,大姐姐。”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茗纤抬起头来,就见几位妹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姐姐,外边出了大事!” “出了大事?”陈茗纤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外边出了大事又如何,总比不上她遭遇了这种不幸。一双妙目从诗集里抬了起来,望着满脸焦急神色的妹妹:“怎么了?你们一个个慌慌张张的?” “大姐姐,今日朝堂上有几个人上书,反对将你立为太子妃!”陈二小姐着急的坐在了陈茗纤的身边,一脸气愤:“太子爱挑谁做太子妃便是谁,与他们又什么关系?分明是自家的小姐挑不上便也想要大姐姐也做不成。” “什么?有人反对我做太子妃?”陈茗纤心中惊喜不已,睁圆了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陈三小姐点了点头:“祖父下朝回来以后便脸黑黑,颜色十分不好看!”听说朝野上下都反对太子的选择,还不是不想见陈国公府一人坐大?难怪祖父会生气,辛辛苦苦培养了大姐姐多年,眼见着便要成功了,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分卷阅读338 分卷阅读339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39 陈国公府已经势如中天,再出个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这大周朝堂里岂不是有一半都要姓陈?这世间得眼红病的人不少,个个都见不得人好,今日上朝,有几位老臣联合上奏,肯请皇上皇后多多考虑太子妃人选,奏折也跟着如雪片一般飞进宫中,皆是反对选陈氏女为太子妃。 陈茗纤听着几位妹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事情说了个明白,心中暗自高兴,若是能将太子妃这身份给摆脱了,她与许瑢也许能在一起。她望着几位妹妹淡淡一笑:“这世间的人,大多便跟乌眼鸡一般,恨不能将旁人啄到肚子里头去吃掉呢,你们也别生气了,静观其变便是,谁又知道结果呢。” 陈国公听到大孙女对于这事情风轻云淡,大为赞叹:“纤丫头果然好气度,我都有些自愧弗如了!” 陈国公夫人瞄了他一眼,满脸笑容:“她哪里是什么好气度!她是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上回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太子的眼睛一直就盯着纤丫头,不肯放松了半分。我们才回府,宫里便传了话音儿出来,说太子向皇后娘娘进言要娶纤丫头为妻,这可不是上心了的意思?只要太子坚持,旁人再说多了闲话也无益。” “唔,不如咱们便以退为进。”陈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去上份奏折,就说咱们陈国公府已经够引人瞩目,不想因着再出一位太子妃而遭猜忌。” “这样甚好,皇上皇后那边也能打消疑虑。”陈国公夫人想了想,吩咐旁边的贴身丫鬟:“去将大小姐找过来。” 陈茗纤到了主院,听祖母说要自己写一封请辞信,心中高兴,拿起笔来一蹴而就。上边自陈资质粗陋,不堪为太子妃,且也不欲让太子殿下因此事被百官诟病,以为迷女色而不顾大局,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为感。 陈国公拿着请辞信瞧了又瞧,直赞孙女兰质蕙心,这封信写的言辞恳切,中间又体现出了对太子的殷殷关心,实在是字字珠玑。“纤丫头,我立即将我的奏折与你的请辞信一起送到宫里去。”陈国公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了去,陈茗纤心中一凛,祖父素来热衷于权势,他怎么高高兴兴的去送这请辞信?中间必定有隐情。 转脸看了一眼祖母,见她端着一张笑脸正在望着自己,陈茗纤的心沉了沉,一只手紧紧的捏成了个拳头,自己果然还是稚嫩了些,这分明是以退为进,他们在赌自己在太子爷心中的分量。 赢了,她是太子妃,陈国公更是荣华富贵,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输了,陈国公府的奏折与她的请辞信,会让陈国公府在皇上与皇后心中的分量有所增加,无论结局如何,陈国公府只会占强。 绝望的站了起来,陈茗纤朝陈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院子,望着那一地碎金的日光影子,她没有感觉到半点温暖,就如坠入了冰窟一般,全身凉冰冰的一片,自己和他,终究是此生无缘。 过了不多久事情便定了下来,太子不顾群臣非议,坚持要娶她为妻,宫里的聘礼送了过来,满满登登的堆了一院子,陈国公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这着棋没有下错,看起来陈国公府又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两年后,太子大婚。 红红的龙凤花烛高照艳妆,许璟拿着秤杆挑开那红盖头,下边是一张绝色的容颜,滟滟含波的眼眸,巧笑嫣然的嘴唇,让他痴痴迷迷的看了又看,都舍不得去惊扰了她。旁边站着的姑姑瞧着许璟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几人赞过床以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茗纤。”许璟在陈茗纤面前走了两步,有几分紧张,一张脸涨得通红:“夜已经深了,咱们安歇罢。”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现在她成了自己的妻,他只想好好的将她捧在手心里边,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可是他却有一点难言之隐,这是他心中最感恐惧的,生怕在这新婚之夜,那期待已久的甜蜜会变成一场噩梦。 早在十六岁的时候,母后给他安排了司寝的宫女,结果第一个晚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反应。那司寝的宫女急得白了一张脸,两人光着身子在一处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一点进展也没有,他那处东西软塌塌的倒伏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感觉。 许璟觉得很是羞耻,他威胁那宫女不让她说出去,自己想尽了各种办法,让内侍偷偷的请了太医过来看诊,配了些药吃了好几个月,还让人去宫外寻了些所谓的秘方过来,试了好多种秘制的药物,最终在一个晚上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能够举兵攻城掠地,只可惜攻陷城池并不深,但这也足以让那司寝宫女喜极而泣,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虽然说不上顺利,可总算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 大婚之前,许璟找了司寝宫女又试炼了几回,可每次都是才进港便没了后劲,他心急如焚,嘴巴里头都起了大泡,又不敢让父皇母后知晓。毕竟他那二弟楚王可一直在盯着他太子之位不放,若父皇知道了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在他心中的印象打了折扣,还不知道这太子之位会不会易主。 许璟心中一直安慰自己,或许是因着自己不喜欢那个司寝宫女,所以才会没有兴趣:“茗纤是我一眼看中就想要娶的人,自然会不同一般。” 现在美人如玉,一张脸在花烛下玉莹莹的发光,许璟越瞧越喜欢,暗暗的摸了自己下头一把,却只发现那处依旧没有要昂起头来的迹象。转过背去,偷偷的从衣袖里边拿出两颗红色药丸来,许璟飞快的将它们塞到自己嘴巴里,拿起了交杯的酒盏:“茗纤,咱们两人再来喝一杯酒。” 交杯酒在喜娘的赞歌里早就喝过,可他现在却还需要再饮一杯,一来能将那药丸送下去,再来也能给自己壮胆。 陈茗纤举起酒杯,木然的望了许璟一眼,自从接了宫里的旨意,她的一颗心就已经死了,除了做太子妃,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他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她是陈国公府的大小姐,想要私自出逃,那可是难于上青天。 陈国公好饭好食的养了她这么多年,她顶着是陈氏的姓,自然要为陈国公府效力,家里自小便给她定好了目标,她也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 美酒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冰凉一片,和她冰凉一片的心肠混在一处,似乎马上就要结冰,许璟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衣裳,珍珠做点缀的盘花纽子一颗颗的解开,露出了大红色的抹胸,凝脂般的肌肤露在了外边,带着少女诱人的体香在洞房里 分卷阅读339 分卷阅读340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40 低旋徘徊着,有一种暧昧的情愫慢慢的从许璟眼中升起。 那两丸药似乎有些作用,许璟觉得身子有些反应,将陈茗纤一把按倒在床上,重重的扑在她娇嫩的身子上边。她的肌肤丝滑柔软,似乎诱惑着他往最甘美的地方去,可等着他好不容易到了桃源渡口,却忽然一泄如注,没有领略到里边的秀色风光。 “殿下,夜深了。”陈茗纤咬着牙齿,心中充满了羞耻,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新婚之夜。昨日母亲给了她一本宫画册,让她自己仔细去琢磨,教养姑姑也隐晦的提到了男女床笫之事。 虽然这是她的初夜,可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许璟在她身子上折腾了不少辰光,可却没有像那画册和姑姑说的那样——自己什么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而那芳草萋萋的地方却有一滩粘稠的东西,躺在那里,她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许璟从陈茗纤身上滚下来,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好半日没有说话,为什么这药丸就没有效用了?分明自己已经有了反应,可却进不去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地方。他尴尬的躺在那里,抓起床边盒子里白色的丝帕,替陈茗纤擦了擦身子:“茗纤,我……” “太子殿下,或许是今日太劳累了些,明日再说罢。”陈茗纤温柔的安慰声让许璟心中一阵难受,她真是体贴人,没有抱怨,只是关心着他。 感激的望了陈茗纤一眼,许璟将被子替她掖紧了些,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用手指在她身上无意识的划着。她的肌肤柔嫩,散发着阵阵幽香,他沉醉在这幽香里,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许璟领着陈茗纤去清华宫拜见皇上皇后,皇上与皇后见着两人携手而来,站在那里便是一对佳儿佳妇,很是满意,赐下珠宝无数。陈茗纤低头静静的听着皇后娘娘对她谆谆教诲,心中却一片苦涩。 她遇着了他,他站在那里,目光里有着一种她才能体会到的绝望。虽然两人的眼神只是轻轻的相触,可她依然能够领会到那痛苦的挣扎。 他送给自己的大婚礼物是一幅画,上边是滴着墨汁的竹子。 她正在画那墨竹图的时候,他曾握住她的手,那般火热的感觉,她似乎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她没有画完就出宫了,没想到他却将那画卷给收了起来,珍藏了好几年。瞧着那墨竹身上斑驳的黑影,她痛苦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成亲后不久,南方发生水灾,许璟被皇上派出去历练,东宫里只剩下了一个主子。一个晚上,陈茗纤正准备歇息,听着不远处传来了如泣如诉的笛声。那笛声缠绵悱恻,悠悠扬扬的传了进来,让陈茗纤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她呆呆的坐在了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分明是许瑢在吹笛子,这宫中还有谁能吹出这么好听的笛声? “去将我的琴摆到中庭。”忽然间,陈茗纤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她想要和上他的笛声,想要让他知道自己也在想念着他。 “娘娘。”惠仪咬了咬嘴唇:“你现儿已经是太子妃。” “这有什么?我只不过是想弹琴而已。”陈茗纤有几分烦躁,将手按在了桌子上边,心中不住的绞痛。她知道惠仪说得对,若是今晚自己弹琴去和那笛声,明日宫里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娘娘,奴婢去找下五皇子,让他别吹笛子,免得干扰了娘娘歇息。”惠芳知趣,走上前来跪倒在地:“娘娘身子要紧。” 陈茗纤咬着牙想了想,最终没有抵抗住心底的诱惑,她匆匆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惠芳:“你去给五皇子,一路上小心些。” 许瑢今年到了独自开府的年纪,早几日皇上封了他豫王,给他在城郊外圈了一块地修建豫王府,等着那府邸建好,他便很快要离开皇宫,今生想要再见面,那也为难。陈茗纤坐在那里,心中柔肠百结,只盼着能再单独见他一面,说几句体己话儿。 惠芳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不仅成功的将那纸条交给了许瑢,还带回了许瑢的回信。陈茗纤抓住那张纸条,看了又看,心中起伏不定,前边是一堵悬崖,她不能过去,可悬崖那边却有最美妙的风景,诱惑着她一步步的走了去。 最终她还是没有抵制住诱惑,她穿着宫女的衣裳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小道,偷偷摸摸的来到了他的寝宫。他站宫门后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身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露水。在她按着上边的话对上暗号以后,他快速将门打开,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还没有站稳脚跟,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嘴唇带着温热的气息压了过来,猛烈的碾压过她的嘴唇。两人背靠着宫门,不住的吮吸着对方口中的甘甜,双手攀援着对方的身子,似乎已经交叠成了一个人。 陈茗纤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他的舌尖拨弄着她的丁香,时而轻柔时而粗鲁,可无论是哪种掳掠的方式,她都喜欢。她将嘴唇挪开些,不住的微微喘着气:“许瑢,你慢些儿。” “不。”他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更加猛烈的吸取着她唇般上的甘露,让她全身都瘫软了下来。他的手一点点的摸了下去,让她的身子一阵战栗:“许瑢,不,不……” “可我想要,我每日晚上做梦都见着你,我的心里全都是你。”许瑢温柔的捧住了她的脸:“把你的一切都给我,阿纤。” “可我……”陈茗纤艰难的说了一声:“我是你的嫂子。” “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你。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许瑢的眼神很是温柔:“我只喜欢你,阿纤。” 那声音就如一双手指在轻轻的拨动她心底的琴弦,她妥协了,没有再坚持下去,半推半就的倒在了许瑢的床上。当他们交叠在一处的时候,许瑢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望着表情痛苦的陈茗纤:“阿纤,你竟然还是……” 一点点嫣红盛开在那床褥上,就如雪地里的红梅,十分耀眼,陈茗纤尴尬的点了点头:“是,你大哥他……似乎有些毛病。” 许瑢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在了怀里,就如得到了一块珍宝一般打量着她,他的眼神里边有惊喜,有兴奋,有惊疑:“阿纤,我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他重重的将嘴唇压了下来,带着她又一次到了甜蜜的巅峰。 许璟从南方治理水灾回来以后,那方面的毛病似乎有了起色。刚刚回宫第一日,他便着急要与她欢好,本来以为他 分卷阅读340 分卷阅读341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41 不过还是做做样子罢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挟着小舟进入了桃源渡口,一路直下,只不过是后续无力,只是略略停留了一回便从里边出来。 陈茗纤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的落红该怎么说?可似乎老天爷也在庇护她,许璟带出来一些红色的血丝,滴落在床褥上边,陈茗纤忽然想到,自己的小日子就在这两日,该是忽然提前了。 许璟根本没有怀疑,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所以夜夜都要与陈茗纤实践,可是毕竟还是能力有限,有时能探入花谷,而有时却被拒之门外。陈茗纤只觉烦恼不堪,一心盼望着他纳几个良媛良娣,也好减轻自己的负担。 两年后许璟成了新皇,立陈茗纤为皇后,陈国公府终于又出了第三位皇后。当上皇后以后,陈茗纤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广扩后宫。群臣们纷纷赞扬皇后贤惠,可这里边的原因却只有她自己清楚。陈茗纤实在需要有人与分担侍寝的这职责,每晚睡在许璟身边,心里边却想着的是另一个人,这种滋味太不好受。 宫里的女人多了,事情也多了,各种争宠的事情也出来了。陈茗纤不动声色的望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在御花园里来来往往,企图吸引许璟的目光,心中不由只觉好笑,让她们去争宠也好,自己刚刚好可以避祸。 她痛恨许璟,是他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因着他执意要娶自己,自己才会与许瑢此生无缘;他刚刚登基便打发了豫王去了豫地,没有圣旨便不能进京。 她与他,终于天各一方。 每晚一个人独自歇在未央宫宽阔的床上,听着外边的更漏滴答作响,陈茗纤便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她痛恨许璟,可她表面上却依旧敬他爱他,他与她仿佛是大周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陈茗纤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双手抓住身下的床褥,皱巴巴的成了一团。她要好好的下一盘棋,让许璟怎么样也想不到的一盘棋。 “嫔妃小产,这与皇后绝无干系,皇后贤淑大度,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许璟怒气冲冲的看着那几份奏折,眉头紧锁:“都只是巧合而已!” 许璟有几分心虚,郑嫔与赵嫔是因着他的荒唐而掉了孩子,怎么能怪到皇后身上?皇后一直在劝他要将息保养,可他却因着内侍新进了一种药,想要试试功效,没想到却祸害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皇上,这后宫之事自然要彻查!”中书省的郑大人手捧玉笏一脸悲愤,宫中的郑嫔正是她的女儿,本来还想母凭子贵,没想到飞来横祸,这下手的人不是皇后又会是谁!她不想让旁人在她之前生出孩子,自然要暗地里下手。 许璟望着大殿里站着的群臣,生气的站了起来:“朕再说一次,此事与皇后无关!” 陈国公府笑了,他望了一眼郑大人,心中得意,你还想企图用这桩事情扳倒我的孙女,想要她将皇后之位空出来不成?只可惜你的女儿比不上我的孙女,皇上心中究竟总是要将她排在第一位。 “皇上。”许璟回到清华宫不久,陈茗纤便急赶了过来,才跨进大殿,她便跪倒在地,身上披着的长长披风飘飘洒洒的落在磨石地面上,与那一线线金边互相映衬。 “皇后,你这又是为何?还不快快起来?”见陈茗纤跪倒在地,许璟有几分慌乱,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你……” “皇上,臣妾知道你很是为难,朝野上下都在议论着宫里嫔妃小产之事。为了替皇上分忧解难,臣妾自请出宫去清凉寺替大周祈福,也好堵住悠悠之口。”陈茗纤的眼中有泪,说得温婉体贴,让许璟听得一阵心里发酸:“皇后,你别管那些人,一切有朕在,怎么能让你去吃那苦头?” “吃些苦头又有什么?只要大周社稷安稳,只要皇上能一切顺意,臣妾甘愿去吃苦。”陈茗纤说得谦恭,一双凤目望着许璟,泪水盈盈:“臣妾能理解郑嫔赵嫔的心情,她们痛失孩子,总想要找一个什么人来发泄,就让臣妾出宫来平息她们心中的怒气罢。” 许璟握着陈茗纤的手,低声道:“皇后,那可真苦了你。” 陈茗纤摇了摇头:“为了皇上,吃些苦又如何?” 过了几日,陈茗纤便启程去了离京城三百里远的清凉寺为大周国运持斋,这妃嫔失子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结果,郑嫔被晋了分位,为德妃,算是给她与荥阳郑氏一个交代。 “娘娘,外边有位大师要见你。”惠仪悄悄的走了进来,双手绞在一处,还在微微的发抖,看得出来她有几分激动。 陈茗纤抬起头来,眼中没有波澜:“大师?哪位大师?” 清凉寺为她特地修了一个院子,外人不得进入,这种时分,怎么会有大师想要见她?陈茗纤瞧了瞧惠仪,她的贴身丫鬟她很清楚,必然是他应约前来了。 “让他进来。”沉声吩咐了一句,陈茗纤依旧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慢慢的泛起了涟漪。自己苦心布下的棋局已经展开,她与他,最终会是笑到最后的人。 惠仪带着一个穿着僧袍的黑衣人走了进来,掀开头上的头巾,底下赫然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孔。陈茗纤望着他,眼中逐渐潮湿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了。”许瑢望着她,向前走了一步:“我怎么能不来?”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真是可恶,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她笑了起来,嘴唇边荡漾着一种得意的笑:“许瑢,一点都不苦,我盼望着的便是这一刻。能够跟你相守在一处,什么苦都算不上苦,只是觉得甜。” 他握紧了她的手,心痛得无法言语。得了她自请出宫到清凉寺为大周祈福,他便日夜不能安睡,一心想着快些赶到她身边去安慰她。“阿纤,如何我才能不再为你心痛。”他拥她入怀,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并不心痛,也不需要你怜惜,只要你按着我说的话去做,以后自然会有你的一片天地。”陈茗纤凤目微扬,朝他笑得甜美:“你难道不想想,京城里的来信,清凉寺后山的地道,究竟是怎么样做到的?我又为何要到清凉寺里来持斋?” 许瑢望着陈茗纤,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谁在帮你?怎么会做得如此隐秘?” “谁在帮我你不用管。”陈茗纤的嘴角翘了起来,面前浮现出陈国公那苍白的脸,既然他们一定要拿她的终 分卷阅读341 分卷阅读342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42 身幸福去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那也得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直言不讳的告诉了陈国公她要出宫,要他在清凉寺后山打通一条暗道,陈国公的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娘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陈国公,现在本宫是皇后娘娘,不再是陈大小姐,你得听我的话,若是你不听,那我索性现在就闹出事情来,让整个陈国公府跟着我陪葬。”陈茗纤笑得很愉快,几年前她没有违背他的意愿进了宫,几年以后自己可以痛痛快快的拿捏他,实在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陈国公低头不语,好半日才道:“娘娘需得要考虑周到,为你自己,也为了整个陈氏。” “我不用你来力谏。”陈茗纤的声音很是冷淡:“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便是,我可以向你保证陈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只会多,不会少。” 他究竟害怕自己闹出事情来,陈茗纤望着身边坐着的许瑢,心中有几分得意,没有陈国公的布置,她如何又能与许瑢再续前缘?“许瑢,我要生个孩子,咱们俩的孩子。”她窝在他身边,说得慵懒。 “孩子?”许瑢眼中闪闪发亮:“咱们可以有孩子?” “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无论如何我也要生个孩子,他是咱们俩生命的延续。”她的手握紧了许瑢几分:“你想不想要?” “想要,如何不想?”许瑢心中激荡,将她搂紧了几分:“只是你如何生孩子?这风险也太大了些!”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清凉寺持斋的原因。”陈茗纤脸上渐渐漾出了笑容来,她早就布置妥当,若是有了身孕,她会有人做替身去持斋。暗道里边修有密室,她会在那里将孩子生下来,再将他送去豫地,让他们父子团聚。 “你那边要好好安排妥当。”陈茗纤抓住了许瑢的手:“只是你要丢掉自己生的孩子,会不会觉得不忍心?” 许瑢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阿纤,你是我此生最喜欢的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是现在你那堂妹已经有了大半年身孕,总怕是赶不上她生产的日子了。” “不着急。”陈茗纤柔柔一笑:“还不知道我这次会不会有身孕呢。” 她日日在佛祖面前念经都是为了自己,希望能早日和许瑢相聚,生下他的孩子,只希望佛祖能听到她的话,让她如愿以偿。豫王妃是自家堂妹,她并不希望让她丢了孩子,况且现在有大半年身孕,时间算算也来不及,只看看那个宋侧妃有没有那个运气。 “阿纤,我们真能有孩子?”许瑢的嘴唇贴了过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便觉得这般的不真实。” “你难道不相信我?”陈茗纤眼波流转,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我们不但会有孩子,我还要将你和他扶上那把龙椅,让你们父子俩俾睨天下,成为大周的皇上。” “什么?”许瑢简直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望着陈茗纤:“你……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皇上膝下无子,只能过继子侄,或者是选皇弟为承继之人呢?”陈茗纤瞄了一眼许瑢,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莫非你便忘记了你皇兄在那方面能力有缺?” 她的一双眼眸熠熠生辉,脸上有深深的笑意,仿佛开出了一朵花来,许瑢望着那绝美的笑容,一颗心也慢慢的膨胀了起来,似乎小船上插了两页风帆,牵引着他往前边奔了去。捉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许瑢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手心:“我相信你。” “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以后你会立我的孩子为太子。”陈茗纤抱住他的脖子:“否则我无心下这盘棋。” “我们的孩子是我的心头肉,我会将我最多的关爱都给他。”许瑢伸手抚摸着她的脖子,还是那样白皙柔美,他情不自禁扑了上去:“阿纤,你是我此生最疼爱的人,你的孩子自然也是会最受我疼爱的。” 两具身子交缠着,微微的喘息声响起,房间里一片光,抵死缠绵着,直到大半夜都没有停息。仿佛不知光阴,仿佛第二日便不能再一起,他们要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对方,又要疯狂的从对方那里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明月当空照在玉阶上,清亮亮的一片,似乎在照着那团聚的人,又似乎为离人照着落花。 唯恐被人知道他私自进京,在清凉寺里住了三日三夜,许瑢只能依依惜别,陈茗纤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悄悄摸过自己的腹部,但愿自己能够心想事成,佛祖能赐给她一个孩子。 一切都在按着她的步骤进行,她真的有了身孕,而且就如她所想,是个男孩。 “娘娘,这一辈子你有得累了。”惠仪将那男孩抱到她面前晃了晃:“是小公子。” “累一点算什么。”她睁开眼睛望着那婴儿,这是她的孩子,长得很像许瑢,他的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了,仿佛十分疲倦想要歇息。 “将他速速送去豫地。”她接过婴儿亲了亲,将他交给了惠仪。 “娘娘,你难道不想带他一两日?”惠仪双手接过那婴儿,心中也是不忍,娘娘可是吃了不少苦,刚刚生下孩子便要母子分别。 “带他?”陈茗纤笑了笑:“即便我有这个心思,但是形势却不会允许,我一步也不能踏错,快些将他送出去!” “是。”惠仪低低应了一声,托着那小婴儿从暗道里匆匆奔出,陈茗纤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总算圆了心愿。” 十多年的时间一眨眼便过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虽然走得战战兢兢,可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没有任何失去控制的时候。 许璟再也没能有儿子,他的身子一天天的衰败,豫王做了皇太弟,楚王起兵……这些年来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她始终是个赢家,唯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能够如愿以偿。 她没有能与许瑢一起并肩坐掌天下,他身边站着的是她的堂妹。 但是她的儿子却是太子,将来大周的江山是属于他的。 暮鼓在山间响彻,归鸟扑扇着翅膀随着那暮鼓之声投入林中,很快不见了身影。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静静凝望着远方。那个方向是京城,京城里有巍峨的皇宫,皇宫里有他,有他和她的儿子。 “娘娘。”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宫里来人了。” 分卷阅读342 分卷阅读343 骨里红 作者:烟秾 分卷阅读343 她回头一望,就见惠仪走到了她身边,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 分卷阅读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