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在镜中》 分卷阅读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 《犹在镜中》作者:脉脉/渥丹 文案: 娱乐圈文 ================================================================= 【正文】 第章 “……实在对不起!你不要紧吧?” 匆忙抛出这句话后,那个年轻人像变魔术样抓住眼看就要坠地的咖啡杯,避免了场瓷片和热水四溅的悲剧的同时,还不忘另只手紧紧抓住个恰好路过的孩子,把他保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系列动作流畅之极,近在咫尺的周昱不由得轻轻牵起了嘴角:“我没事。” “呃,咖啡还是溅到裤腿上了,对、对不起!” 那令人印象眼前亮的敏捷又在这句话中迅速地溜走了,面前的年轻人道歉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感,放开孩子的下秒,他已经了起来,飞快地鞠了个躬,快地抬眼又垂下,握着杯子的手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周昱再次摇了摇头,尽管他依然低着头看不见自己:“不要紧。倒是你的手,不烫吗?” 青年这才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又直起了腰,定定地看了眼周昱,耳朵红得几乎都透明起来了:“不不不,已经不烫了……” 还是这样简直令人诧异的谨慎乃至不安。这样的反应让周昱有些好奇,而与此同时,察觉到动静的服务生走了过来,看见周昱后冲他熟稔地笑:“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手被热水烫了,有没有烫伤药?” 服务生很惊讶地看了眼周昱对面的年轻人,过了会儿才点头:“有的,我这就去拿。” 因为预想对方可能的推辞,周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言辞,但这次青年却什么也没说,很平静地立在桌旁,微微垂下眼,似乎是在研究自己的鞋带。 周昱顺势看了他眼:第眼的印象是,以他的身高来说,他未免瘦得过分了。但周昱很快意识到这只是他的侧脸轮廓加上窗边的光营造出的个小把戏。这个年轻人并不孱弱,相反,单薄的春衫之下是经过精心锻炼的身体,修长,有力,连静立的姿势都充满了精准的协调和纪律性。 很快的,服务生拿着药回来了。她问年轻人需不需要帮忙,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帮周昱续了半杯冰水,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原位。周昱又次转过目光去看着他,这次对方抬起了头,与他正视,尽管声音里还是有线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满座了,我能暂时坐在这里吗?” “当然。你随意。” 说完周昱伸手把摊了大半张桌面的报纸和手机都往自己这半边拢了拢,年轻人拘谨地抿嘴,但脸上的血色很好看,于是那张乍眼看上去有些平淡的面孔生动了起来:“刚才真的不好意思,没走稳,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再就是,谢谢你的药。” “不用放在心上。你亏你动作快,不然我就真的要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周昱笑了起来,同时留意到对方的目光跟着转了过来——他的眼睫飞快地闪了几闪,这让他看起来放松了些,然后他拉开凳子坐下,依然是很优美的姿势。周昱望向街对面的建筑,他想自己也许猜出这个年轻人的来历。 他不由得再看了对座的青年眼,后者似乎对他的目光格外敏感,又次第时间抬起眼,但这次,他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像某种乖巧的哺乳动物:“我打翻了自己的咖啡,你的杯子也空了,我请你喝杯好吗?算是致歉,也是道谢。哦,我叫夏至。” “周昱。”周昱跟着笑。 这个名字对夏至没有任何触动,但他显然把这种礼貌性的回报姓名当作了默许。他扬起手来示意店员:“我想要再要杯咖啡,然后给他……呃,你想喝什么?” 店员倒是很了解周昱的喜好:“双份意式特浓?周先生,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周昱只管含笑点头:“就这个。谢谢。” 既然分享了张桌子,又承对方的情,等待咖啡的过程里不说话似乎说不过去。夏至瞄见摊在旁的报纸,正好是剧评,他就指着其中的部说:“……这出很好看,我昨天才去看了。”话音刚落夏至才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但话已出口,他只能沉默下来。 “是吗?”周昱漫不经心似的朝他所指的那栏瞥去,象征着“大力推荐”的五颗星在片三四星的衬托下分外夺目。他不置可否地把这翻了过去,下是新出刊的书和碟,满目斑斓,这时手机来了邮件,传来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时间和地点较之之前约定的,都起了变化。周昱读完电邮后抬起头,恰恰捕捉到夏至匆忙收回目光的最后点动作,这样的闪躲让他觉得有趣,望着对方笑着开了口:“我们之前见过?” “……没有。” “那你认识我?” 片刻迟疑后,夏至坚决地摇了摇头。 周昱的记忆里也没有对他的任何印象。他稍稍加深了笑容:“既然是这样,我还有点事,咖啡心领了。” 他能看出对面的青年那瞬间流露出的失望的神色,但夏至很快地又恢复了过来:“哦,好,你忙。” 道别之后周昱绕去买了单,出了门他看了眼表,离七点的饭局还有三个小时,他可以找个书店或者画廊把这点时间消磨了。拿定主意后他走去取车,才走出去没远,身后就响起片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伴着个陌生而紧张的声音:“周昱!” 他转过身,不怎么意外地看见追上来的夏至。 夏至停下来后甚至没喘息,就开口说:“我、我见过你!我也认识你!” 投向自己的目光是这样的热切和关注,周昱愣了下,才又笑起来:“你在‘扬声’跳舞?” 听到这两个字,夏至的视线再自然不过地转向了对街——扬声舞团的牌子在片花红柳绿中并不起眼,但他总是能在第时间毫无障碍地找到它。他盯着那四个字好会儿才意识到周昱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不由得微微涨红了面孔,点头应道:“嗯。” 周昱说:“我这几天没有见过你。” “我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次的《踏歌》我直没参加,前段时间我做了次手术,排演就错过了……然后这周、这周我都在别的地方录另外组舞,今天回团里才知道你来了,他们说你可能会在街对面的咖啡馆……” 他席话说得磕磕碰碰,声音忽高忽地,脸却可疑地越来越红,说完这些,见周昱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头,夏至深深吸了口气,心下横,索性股脑都说出来:“那杯咖啡,本来我是打算在你面前故意绊下然后就这么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 说上话的,可那个小孩子忽然冲出来,我怕他出事,分神,杯子就真的洒了……总之,我知道你是谁,我也见过你……虽然隔得很远很远就是了……” 最后句话蓦然轻了下去,好像很不甘心样。周昱到底被这年轻人这种不知道如何形容是好的“坦诚”惹得笑,他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夏至又次匆匆开了口,并伴随着个深深的鞠躬:“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我、我、我……” 他的嘴唇急剧地哆嗦着,又抬眼望好整以暇额度周昱,才说:“我很喜欢你,我直就很喜欢你,很年了!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才想到那个法子,真是蠢透了……” 周昱觉得有趣极了,由着对方慌慌张张地道歉和解释,目光则流连在那充满了令人赞叹的流畅感的举动上,总算想起在这份工作开始的第天,扬声的艺术总监对他提过,团里有个颇有天分的年轻人,但因为其他的工作合同没有参演这次的《踏歌》。侯放似乎是提过那个人的名字,但自己当时心思完全不在这些工作外的琐事上,听完也就忘了。 夏至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而突兀地停下,忐忑地望住沉默的周昱,宽而平的肩膀微微发僵。这时节周昱也回过神来,笑得很愉快:“谢谢。其实你走上前自我介绍就行了,你是跳舞的人,冒险让自己受伤不值得。” “我……”他迟疑了下,“我只是想和你说句话。” “我们直在说话。”周昱轻声提醒他。 “啊,也是。” 说到这里夏至又停顿了下来,因为他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周昱也不催促他,甚至还觉得在画廊或是书店也不会比看眼前这个人再说或是做些什么有趣。夏至的喉头动,小心翼翼地说:“你忙吗,我能请你喝杯茶吗?不是为道歉或道谢,我就是想请你喝杯,你要有空,吃晚饭也可以。” 他的脸上夹杂着期冀和渴望的神色,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散发出紧张不安,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邀约是别人做出的,他只是个送信者,惴惴不安地等个答复而已。 “我晚上有饭局。” “这样啊……我想也是,你肯定很忙……”夏至喃喃自语似的又不自觉地低下头,开始在随身的包里翻找什么,以至于差点错过那句—— “不过现在我要回去换身衣服。” 像被人狠狠从背后拍了个巴掌,夏至定住了,好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带笑容的周昱,试图从他的语气和神情里找到任何丝暗示。 周昱也正看着他:“饭局是七点。” 夏至迈动了步子。 他舍不得放弃这个邀约。 在车上的程最初谁也没开口,气氛可说得上古怪,完全不像场艳遇的序曲,反而有几分破釜沉舟感。夏至没有问周昱要带他去哪里,他并不在乎;周昱也没提,这也不重要。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夏至身上那些因为奔跑和紧张而起的汗上车不久就收了。他时不时扭过头去看看正在开车的周昱,那股子往直前的孤勇不知几时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他心口忽然空,丝寒意慢慢钻了上来。 “我出过车祸,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在等待个特别长的红灯的间隙,周昱简短地说。 “我知道……”他下意识地点头,又很快地纠正,“我是说,我读过报纸。”还托在美国的同学给过花和慰问卡片。他默默在心里补上。 “嗯。” 夏至先去瞄了眼红灯,暂时还没转绿的迹象,就再补上句:“那,你的膝盖恢复得还好吧?” 这下周昱略有点诧异地望向了他,夏至咬了咬下嘴唇,拘束的笑容闪而过:“我说过我很喜欢你。等下……我是说等晚点,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和周昱打交道的人群,最不缺的就在娱乐圈里摸爬滚带的各色人物,这么年来他判断这圈子里个人可交不可交就靠两点,是吸毒,二是和粉丝上床。倒没想到时到今日,自己竟也成了自定标准里“不可交”的那类了。 眼看绿灯就要亮了,周昱点了头,却用了个问句:“你想签在哪里?” 谁知道夏至半天没作声,周昱抽空瞥,登时忍俊不禁:这小子居然又脸红了。 但如此来车里才有了几分旖旎气息,总算像是艳遇的前调了,过了这个红灯左转开到底,酒店到了。 自从进电梯周昱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夏至的紧张到了个全新的高度,他不再像在车上那样看着自己,而是开始有意识地避开视线的交汇。于是走出电梯后,周昱并没有再往前走,他返身,问夏至:“改变主意了?” 他却很坚决地摇头。 “那怕什么?” “不是怕……”他犹豫了下,选了个合适的词,“有点慌。” 这下周昱直接笑出了声——接着他伸出手,拍了拍夏至的脸颊,干燥而冰凉,没有丝汗意:“别慌。” 话音刚落,他的另只手就被夏至牢牢地抓住了。手心腻满了汗,还在微微发抖,和面上的皮肤的触感截然不同。 回国至今快两个月,周昱直住在酒店,他的朋友里有觉得酒店再好也毕竟是酒店的,张罗着给他找公寓,他却懒得,觉得酒店方便快捷,住得久了也挺像家。何况,偶尔带人回来也方便。 房门无声地在身后合上,房间里片寂静,完全不像出两个人来。周昱问:“想喝点什么?水,还是酒?” 夏至垂下眼:“我想用下浴室。” 周昱给他指了个方向:“那个门进去。今天应该换了新浴巾。” 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发紧:“我……我很快就好。” “好。”周昱还是微笑。 淋浴声响起时周昱给自己倒了今天的第杯酒,慢慢踱到窗边俯瞰脚下的风景。这个城市似乎每天都在变化,几年过去,简直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他曾经是其中的员,身在其中亦乐在其中,如今时隔若干年以个外来者的眼光再看,居然也不坏。 酒精和咖啡让大脑皮层异常兴奋,大半个城市都在脚下,相关的记忆则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奔涌而上,周昱走了神,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浴室里水花声不知何时起已经停了。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周昱侧过身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瞥瞬间定格下来,他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楼层高,四下没有遮掩,下午四点的太阳把房间照得片通亮,年轻人的身体在亮处闪闪发光。两个人隔着整个房间对峙样静立,谁也没有走出第步,终于,周昱笑着开了口:“还在慌?” 夏至摇头的时候湿着的头发带起片雾气,和阳光下无所遁形的细小尘灰起,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 织成了片无形的纱幕,无声地落在他的面孔上:“我恐高……” 他的话总是让周昱心情愉快,他步步地走了过去,不紧不慢,经过吧台时他放下自己的酒杯,却给夏至倒了大半杯,递到他手里后,手顺势下滑,摸到浴巾包裹着的下身,在感觉到那已经开始抬头的器官后,周昱说:“那我也去冲个澡……” 青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已经跪了下来,微湿的面颊蹭着周昱的小腹。 周昱低头,看见他漆黑的头发,平整宽阔的肩,肩胛骨起伏,像两丛降了新雪的丘陵,挺直腰背则如同展开的弓。 他的手并不熟练地拉开周昱的皮带,细长的手指直在颤抖,无暇顾及的酒杯倒在地板上,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周昱,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以继续的力量。 眼看着皮带已经被抽开,周昱把把人拉了起来,年轻的皮肤触感很好,他对稍稍流露出疑惑目光的夏至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样。” 他凑近前来给了夏至个亲吻,熨热对方微冷的唇的同时,只手按住他的腰,另只手则抓住夏至的手,来到短兵相接的下腹处。在亲吻的间隙,夏至偷眼看了看自己剑拔弩张的下身,很不好意思地笑,也就磕到周昱的嘴唇,他顿时又慌张了起来,几乎忘记了呼吸。 周昱忍不住微笑,手指划过夏至湿润的下身,感觉身边的这个人抖得像落叶样的腰肢:“做过吗?” “……知道点儿。” 周昱发现自己很难在夏至面前控制住笑意:“哦?知道哪点儿?” 比起几乎称得上好整以暇的周昱,夏至已然先步陷入情欲的潮水中,薄薄的汗覆在他的颈子和肩上,整个身体随着周昱每下动作而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要拨开周昱的手指,却反而被半是强迫半是哄骗地抓牢了,十个指头如胶似漆地纠缠着,起爱抚着越来越湿润的□□。 夏至感觉自己像条被抛上水面的鱼,越来越高,离水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难以满足。在又波爱抚袭来时,他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整个身子抖得像只筛子,这让他不得不紧紧地去搂住周昱,分不清是被水还是被汗打湿的额头抵住他的肩头,等待着那个最美妙的时刻的到来…… 周昱的耳旁尽是压抑的喘息声,然而意外的甜美,这样具身体在怀里,难免让人起点坏心。周昱发现自己也这生涩的热情被撩拨了起来,于是他改变了初衷,当夏至恳求似的贴住他时,他反而收紧了手指,面对夏至那业已潮湿的双眼,只是说:“等等我。” 像有火焰从小腹处蔓延开,夏至昏头昏脑地去解周昱的衣服,衬衣的扣子经不起他手上的力量,很快就蹦得四处都是,但周昱纵容着他,直到他的手摸到裤子拉链的刻,直都是没什么动作的周昱忽然发力,手臂拉拧,夏至赤裸的背已经紧紧地贴在墙壁上。 墙是凉的,身前的身体却如另团烈焰。周昱的吻已经来到他的喉头,步步进逼,路向下地攻城略地。衔住锁骨时夏至的身体重重地弹了下,却立刻被镇压了下来。 周昱的吐息拂上他汗涔涔的皮肤:“嘘……让我来。” 他亲吻夏至的胸口,舌尖掠过乳头,这让夏至的眼前片片地发黑,他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想去推开周昱,可周昱只是微微侧过脸来,亲吻上了他的手腕。 这样殷切的抚慰让夏至落入了个全新的梦境里,他深陷其中,血脉贲张而焦虑不安,开始的羞涩乃至羞耻早就烟消云散,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眼前的周昱并模糊起来,他愈是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周昱,愈是事与愿违。 周昱的手指灵活得过了头,夏至难以抑制地求饶起来:“你……你放手……”这只引来此时房间里另个人的低笑:“就不行了?” 夏至点头,又摇头,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这个时候箝固他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放开,释放的甘甜快感流窜在全身,他几乎不住了。 等意识又慢慢回到身体里时,夏至看清周昱似笑非笑的神色,以及残留在他身体、乃至脸上的痕迹。夏至的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想要去擦掉周昱脸上的精液,周昱只是抓住他的手指,只只地舔过去:“再来?” 酒店的床软得像流沙,滚烫的皮肤甫接触床单的瞬,莫名的不安感让他身体微微颤,他刚想抬起身体,又被身上的周昱压下去,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肩头和侧脸,像是在安抚。 大概是对方的动作着实温柔,润滑的过程居然没有什么不适,反而随着手指的深入,才平息下去的情欲又如鼓满了风的船帆般丰盈膨胀起来。皮肤变得加敏感,也许是太烫了,周昱滴在他身上的汗水都让他觉得凉,以至于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身体,这来手指在身体里的触感又分明了起来,酥麻感时间从腰荡漾到整个下肢,夏至费力扭头,因为姿势的缘故他只能看见周昱的小半边肩膀,他喘息着,反手去住周昱:“你……可、可以了,别弄了……!” 对于场萍水相逢的性爱来说,周昱实在算得上个很体贴的对象——虽然此时的夏至还无从比较。随着探索的点点深入,周昱感觉到青年的身体美妙地放松了,身体内部却绞得很近,他慢慢地抽出手指,拆开另个套子,戴好后双手抓牢那细而有力的腰,俯下身贴着夏至的耳畔提醒他:“放松,分开腿。” 他说得简短,每个词都像钉子样钉进夏至的耳朵里,劈开浑沌了的意识。肌肤相亲,夏至当然知道在自己腰上贴着的是什么,奇怪的是,事到临头,他并不恐惧,每寸皮肤敏感得过了头,好像不再是自己身体的部分了,反而渴望,被侵入前的那个瞬间于是变得特别长、特别静,简直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无论前戏温柔到何种地步,被另个男人的性器官楔进身体内部的滋味还是不好受。夏至闷哼了下,手指无助地绞住了床单,他的腰想必是在颤抖,不然周昱也不会镇压样把他按住。插入的过程变得很缓慢,这也许是另种体贴,但这种体贴对此时夏至并没什么帮助,他的眼前完全被陡然冒出的汗打湿了,视线里尽是白朦朦的片。 “放松,别用力……对,好孩子……”周昱抱住他的肩膀,入侵的动作却是刻也没有停下。 夏至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砍成了两截,上半身愈是甘美,下半身就愈是痛苦,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托举起个和他同样体重的男人,却对此时在身上肆虐的人抬不起根指头。 而此时的周昱,正看着眼前那张美丽的脊背,知道自己是真的失控了。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身体的诱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 惑。 他不无自嘲地想。 周昱的手探向夏至的□□,那可怜的小东西果然绵软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地拂上去,用种和此时下身那强横的力道完全不同的力量,从茎身抚摸到铃口,感觉它随着自己手指的动作点点充血、变硬。不知何时起,怀里的青年的腰柔软得不可思议,周昱几乎按不住他,就转而去开解他死死拧住床单的手,引导着夏至去碰触自己又次勃起的下身:“……现在舒服了?自己来。” 汗水把两个人紧紧地粘合在起,下身是泥泞片,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换了姿势——也许是夏至的身体柔韧性太好的缘故——周昱明知道他痛得发抖,竟也还是把他翻了过来,夏至开始死死抱住枕头,周昱问:“你不想看着我吗?” 夏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周昱趁机抽掉了枕头,他看见了夏至脸上的泪。 夏至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周昱停了下来,他慌慌张张抬起手臂捂住眼睛:“不是痛。” “……说谎。”他笑了起来,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角。 “唔……”夏至很委屈地应了声,“没那么痛。” 说完他又去索要周昱的吻,周昱给了他,他发现只要有亲吻,夏至的腰就会动得格外厉害,他不禁按住夏至的小腹,往身体深处继续挺进:“还痛?” 这个姿势让夏至浑身僵,整个人几乎要弹起来,周昱抱住了他,咬住他的喉头:“嗯?” “太深了……”他稀里糊涂地摇头。 “这就对了。” 毫无默契的两个人之间这场心血来潮的性爱让周昱享受得很彻底,无论初衷如何,勃发的情欲已然笼罩住了他,夏至的姿态里隐约带着几分献祭感,而这匀称修长的身体和闪闪发亮的皮肤,也的确是最好的情欲的祭品。他放任自己强硬地开拓着夏至的身体,欣赏那布满了汗水的脊柱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微妙地紧绷、起伏,而其中最美味的,还是那不自觉的不驯服,这是只有对同性性爱还无所知的人才会有的:不管内心是如何渴望,从未留下印记的身体总是会反抗。 而他不介意做个征服者。 这样想着,他就彻底放任自己沉迷其中了。 夏至并不记得自己和周昱第次做爱是怎么结束的,因为在最后次射精中,他似乎晕了过去,然后睡着了。 但他记得的是,在不知道睡了久之后,他是被周昱叫醒的。 因为痛,他睡得并不沉,所以听见周昱的声音的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但醒归醒,意识又都离得太远,直到周昱又叫了他第二声,他才忍着从腰部以下开始的疼痛,从床铺深处撑起身子,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窗帘是拉开的,骤见强光,他的眼前漆黑片,个很轻微的声响响起,他分辨不出来,只是忍耐着这光勉力望向周昱所在的那点:“……嗯?你是要去吃晚饭了吗?” “不是。天要黑了。” 脑子里像是煮开了锅粥,夏至过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周昱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周昱走过来,递给他张薄薄的纸:“我直在等你醒,本来想让你再睡会儿,但天要黑了,曝光不太够。” 他怔,终于看清那是张宝丽莱胶片,记录的就是那个刚刚过去的时刻,他撑着手臂从床单里爬起来,蜿蜒的脊背,仿佛泛着温暖的金光。 夏至这才注意到周昱已经换好了衣服,这让他意识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点已经过去了,他急忙掀开床单,下床要找自己的衣服,见状周昱扶了他把:“不着急。要洗个澡吗?” 夏至摇头,摇摇晃晃地收拾好自己后,定了定神,对直在旁边看着的周昱说:“那……我走了。” “你要回哪里?我可以送你程。” 他继续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的照片。很……很漂亮。” 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周昱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漂亮的是你。谢谢。” …… 那天的饭局周昱到底还是迟到了。满桌都齐了,全等他个。见他进来,立刻有老友笑说:“哟,满面春风,难怪迟到了。” 周昱笑而不答,自罚三杯,时间想起的,还是不久前的下午他在等待那个青年从睡梦中醒来时,所看见的切。 第二章 夏至刚走进练功房,就听见孙科仪状若痛心疾首的声音:“唉唉唉,夏小至,你学坏了啊。” “孙姐,我……” “昨天是谁鞋子都没换,听见有人在街对面的店里看见周昱就冲出去?跑出去见偶像就算了,也不晓得回来趟,我们还给你准备了生日蛋糕等着给你个惊喜呢。”晚上八点,练功房里稀稀拉拉并没什么人,孙科仪的说笑声时间传遍了全场。 顿时低笑声四起,夏至本来就有心事,这下简直抬不起头来。他静了静心,强自镇定地准备解释,话头又被别人抢去了:“所以你去的时候他还在吗?要到签名没有?” “嗯。”他含糊地答应着。算是要到了吧。 “下礼拜周昱会再过来次,你巴赫录完了没?你要是还想见他,来看我们彩排?” 夏至径直走到镜子前,边压腿边回答:“我下周要去艺大。老林有个现代舞的推广讲座,要我起去。生日的事情对不起……蛋糕还留着吗?” “你还说。订了个冰淇淋的,等不到你回来,又没地方放,只能吃掉了。” 夏至连声道歉:“对不起,这是我不好……我改天请过大家。” “算了算了,不是要你请客。再说你生日都过了。下次再轮到谁过生日,你个人出两个人的份子钱……”说到这茬孙科仪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去问舞团其他同事:“哎,是你们谁说老林在找夏至的?” “哦,夏至,老林下午找你来着,听说你请假了要你明天早直接去办公室找他。” 他们所说的老林是剧团的创始人,夏至听到他的名字,浑身的弦下子绷了起来:“哦,知道了,谢谢。” 昨天夏至回到住处后觉昏睡到第二天傍晚,醒来后觉得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但洗了个澡,依然还是来练功房报到了。 他感觉到身侧头来的目光,不由得停下动作,正对上孙科仪担心的目光:“你怎么回事?腿又在痛?” 夏至飞快地垂下头,不敢教孙科仪看见自己这刻的表情,他直没学会怎么说谎,难得说次自己先心虚起来:“嗯……前几天淋了雨。” 孙科仪闻言,把把他从练功架上拉下来:“瞎胡闹,腿痛还来练功,以后不想跳了?” 夏至不作声,除了心虚,的还是对孙科仪的敬畏——她是‘扬声’最早批招募的舞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 者,十几年过去,同期的女舞者都退了,她却在结婚生子又离婚之后,依然留在舞团里。她比夏至年长了十岁还不止,有的时候看着她,夏至会想起自己那同样曾经身为舞者的母亲来。 孙科仪见他直低着头,很快也心软了,叹了口气说:“别练了,今天先回去吧。” “反正都过来了,我坐着看你们练会儿也好。孙姐,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要以为年轻能撑过去,等到时候吃了苦头才知道有的受。”孙科仪挥挥手,“那你边上坐着去。” 夏至乖巧地点点头,擦了把汗坐到了边。这段时间来舞团的主力都在全力以赴地彩排下个月初即将在夏季艺术节上首演的《踏歌》,二团正在别的城市做推广演出,平时直到午夜前都还很热闹的练功房这段时间以来反而清闲得。夏至自从入团,直很喜欢这个二十四小时开放的练功房,有种白昼永不过去的幸福错觉。有前辈在复习《踏歌》里的舞步,虽然不是第次看见,但他还是很快地入了迷,并又次地懊悔之前那场让他错失掉这个机会的伤病:那是个极高的跳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可以跳得这么高,舞台上的风声呼呼地朝着他的脸灌来,他不知道在半空中停留了久,但落地的那刻,他听见声关节错位的轻响,又在瞬间被观众席上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了。 他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除了帮别人压腿几乎不怎么动,夏至平日里虽然不算活泼,但也绝少这样沉默寡言,大家把他今天的异常归结于伤痛,在休息的间隙都过来安慰鼓励两声,这让夏至暗自有些羞愧,却又庆幸没有露出破绽来。 夏至直待到差不半夜,才搭最后班车回到住处。合租的室友随团在外地巡演,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打开顶灯,视线有意无意之间还是落在了早些时候留在茶几上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人明明是自己,却不知为什么有张异常陌生的脸。 夏至把照片又次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无论看少次,也还是很难改变这个结论。 他握着照片倒回沙发上,无论是酸痛的腰腿还是抽痛的太阳穴,抑或是指间的这张薄薄的纸片,都在提醒着他发生的切并非梦境,但奇怪的是,明明做了件荒唐至极的事情,居然并不后悔。 夏至吃不准老林说的“明天早”要早到什么时候,加上前天没练习,第二天不到七点就到了团里,个人在练功房里待了个小时,林言走了进来:“今天是你第个到?” “嗯,我听孙姐他们说你找我,没说时间,就早点过来了。” “还是左腿?” “没,不是的。” “嗯,自己要当心。”林言把目光从夏至的左腿上收回来,“演讲稿我昨天写好了,这次示范的动作会点,包括《踏歌》。我和程翔交待过了,让他这几天抽空把他的舞步教给你些。” “知道了。” “再就是昨天陆恺之的经纪人打电话到团里道歉——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言的语调陡然沉了下来,夏至先是愣了愣,才笑着摇头:“没什么,陆老师那天心情不太好,进展不是很顺利。是拍摄最后天的事,下子就过去了,当时就道过歉的。” 他笑得心无芥蒂,林言想起电话里对方那为难的语气,很清楚真相绝不会像他说得那么轻巧。他拍了拍夏至的肩膀——不出意外是汗湿的:“下次工作场合遇到任何的麻烦和矛盾定要第时间告诉我们。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情。” 比起雷厉风行的侯放,林言素来是全团上下公认“软”的那个,但这次他的神色很认真,扫往日的温吞,夏至也不敢再笑了,老老实实地答应:“哦。” 这下林眼反而笑起来,巴了把他的脑袋:“这件事情侯放也知道了,你看看是和他说明白还是等他找出来。” 夏至真的开始头痛了。 林言的话到了晚些时候果然得到验证,夏至还没来得及找到侯放的人,后者的咆哮声已经响遍了全走廊,并不懈地从半开的门里溜进来,于是乎,几乎是全团陪听,个不落:“……老子管他是哪根x!你告诉陆恺之去,这事他不道歉没完……我管他砸到没砸到,去他xx,他那套狗屁脾气别在我的人面前发!” 他在走廊外面骂,排练场里静得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但仔细看大家的表情,却是个个忍笑。 耳闻得外头侯放的声音低下来,程翔拿胳膊轻轻推推夏至,看着他满面为难的表情,陈翔忍俊不禁地对他低语:“每次听侯放骂人,就觉得真是跳tone啊……” 话没说完,大门猛地被掼开了,侯放余怒未消地冲进来,舞团上下赶快配合地做出严肃认真的神情,只有几个老团员神色没藏好,嘴角边流露出丝可疑的笑意来。 侯放,扬声舞团着名的美人团长,最出名的恶习两点,脾气差,太护短。 进门后他双眼转,很快揪到角落里的夏至,夏至满心紧张,但没想到的是侯放见到他后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第时间提这个事情,清了清嗓子后,硬是把怒意抹掉了:“继续彩排。” 侯放的话在扬声就是金科玉律,他开口,全团谁也不敢再说个字,纷纷收起嬉闹,很快地各就各位继续投入那热火朝天的排练中去了。 大家排练时夏至就在边默默观摩,尽量把之前因为伤病而延误的进度而追上:熟悉音乐、练习舞步、观察舞群结构……除此之外,因为他是现在团内唯个“闲手”,排练中的大小杂事也当仁不让地落在他身上。大半天下来,出的汗也够他脱下上衣来拧个小半盆的了。 扬声的集体排练般是到晚上六点结束,今天因为女领舞的状态不够稳定,比平常推迟了大半个小时。累了天的舞团上下在排练后都像排练厅里有狮子似的撤向淋浴间冲凉换衣服,夏至本来也夹在人群里,但侯放叫住了他。 他这才想起来陆恺之那件事还没完,无奈地留了下来,等着侯放再开口。 “人家欺负你你就声不吭吞下去,我们这是在养菩萨吗?” 其实这事夏至根本没放在心上过,就算早上侯放提过,经过天的工作,也早被他扔在不知道哪个天边去了。可侯放看起来很认真,夏至只好说:“也不是欺负,早上林老师来问过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又来道歉,我以为事情当时就过去了。真的不是什么大……” 说到这里对上侯放凌厉起来的目光,夏至赶快收住了话头。 “他是不是当着电视台所有工作人员的面对你摔东西,叫你滚?这还不叫大事!简直是岂有此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 理!” 当天发生的事夏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犹豫了片刻他才说:“好像没说滚,而且……而且我觉得那天他生病了。” 闻言侯放挑起了眉,露出几许惊讶的表情。夏至看着他,又说下去:“那天他状态很不好,琴的声音直不对,拍到中途还退场了次。前几天商量好的些动作他也不记得了,我当时有个在他身边跳跃的工作,本来是说好尽可能地离他本人近点,也是我不好,落地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他的肩膀……” 说到这里那天的事情才渐渐地又清晰了起来——素来和气好说笑的琴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爆发起来,不要说是只合作了三个礼拜的夏至,就连直跟在他身边的助手们,看起来也全部惊呆了。 “其实不仅仅是我,那天谁也不敢碰他。”夏目简短地收住了话题。 侯放想了会儿,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这种事情既然发生,那就是扬声的事情。我不管他有什么病撒什么泼,砸了人发了脾气就是要道歉。夏至,让你吃委屈了。” 夏至笑着摇头:“侯放,我和林老师也说了,真的没什么。大概是压力太大吧。” 侯放刚刚柔和点的神色又起了怒气:“我脾气总坏了吧,迁怒过你们没有!错了就是错了,书面还是口头我不管,陆恺之必须向你道歉。” 这句斩钉截铁的话在几天之后显现了它的效果,周五的练习结束之后,夏至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被侯放叫去了办公室——陆恺之正在等他。 见到夏至推门进来陆恺之立刻从沙发上了起来,他患过小儿麻痹,只腿有些轻微的行走不便,着急起身时重心个不稳,眼看着人就往前栽了下,夏至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但陪同前来的经纪人已经先步拉稳了他。 陆恺之抿了抿嘴才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恼给压了下去,待到开口时,他的脸还是微微涨红着,也不知道是刚才这点小事故还是那因即将说出话而起的窘迫:“……我是来道歉的。” 夏至点点头,平静而坦荡地说:“没关系,工作不顺利的时候难免有脾气,我可以理解。” 这叫陆恺之愣了愣,转头去看了眼身边的经纪人,目光再落回夏至身上时不知不觉中柔和得了:“和你起合作的那段时间直很愉快,最后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我刚刚还在和侯总监说起,你是个非常敬业勤勉的舞者,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陆恺之青年成名,近几年来事业上上升的势头尤其强劲,可以说是这代年轻弦乐演奏家里大众辨识度最高的“明星”,这其中固然有天赋和机遇的双重加持,他的好皮相是为他的名气实打实地锦上添花了把。 所以当这样的个人在面前诚恳地表达歉意时,本来就没上心的夏至甚至有些微微地不自在起来:“真的没关系的。呃,谢谢你还专程过来趟。” 陆恺之等他说完后拿目光示意了下经纪人,后者很快地娴熟地接过话来,语气客气得无可挑剔:“是这样,我们也想不到合适地表达歉意的方法,后天晚上,也就是周日,恺之有场小规模的演出,记得夏至提过对室内乐很感兴趣,这场演出正好是弦乐的室内乐实验演出,没有公开售票,陆恺之准备了两张票,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赏光。” 夏至迟疑了片刻,扭头去找侯放:“林老师这个周末好像要加班,准备演讲的事情,我也打算……” “周末不需要你来排练。”侯放皱着眉头插进了交谈中,“你这个年纪不需要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排练,人不是跳舞的机器,你应该去看看其他人是怎么表演的,重要的是你要休息,小至。” “哦……”夏至低下头,抬手抓了把头发,“那,那谢谢你的票,我周日定会去。是你个人的独奏会吗?” 说到这里陆恺之那缺乏血色的脸泛起了光彩,他微笑了起来:“不是。你喜欢小提琴吗?” 夏至想也没想地点了头。 “那很好。是我和几个朋友临时起意弄的个小玩意儿,欢迎你来。” 至此气氛彻底地宽泛下来,几个人再就陆恺之和扬声,也就是和夏至的合作闲聊了几句客套话,陆恺之就留下票告辞了。 等他走,夏至看着桌子上的两张票,忽然猛地拍了下额头:“唉呀,这个票!……要不然你去看吧。林老师那边我是真的想这个周末准备下,时间都计划好了。” 侯放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人家送给你的道歉礼我不能要。刚才我说的也不是打圆场的话。既然喜欢就去听,我希望你们能边跳舞边享受正常的生活,不要觉得把时间用在跳舞之外是浪费——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都怕言怕得像看到猫的耗子似的。我告诉你吧,这话就是当初我进团的时候他和我说的。” 他说完见夏至的脸上还有丝迟疑的意味,又拍了下他的背,这下手上用了力气,打得夏至整个人都凛:“别婆婆妈妈的!找个人去听!周末我要是在团里看到你扣你半个月薪水!” 夏至有点腼腆地笑:“好,我知道了。” 他告别了侯放,换下湿透又干透的衣服,取了单车回家去。到了街边心念动,跑去街对面的咖啡馆转了圈,出来后他看看时间,望着街头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会儿神,到底还是很难把此时在心头缭绕的念头抛开,跨上车咬牙,骑向了和回家截然相反的方向。 周五的晚上开车艰难,自行车还要方便些。夏至穿街过巷路抄近道来到酒店前,也不管门童惊讶有加的目光,把车锁定定神就进了酒店大堂直奔前台:“请问周昱先生还住在1257房吗?” 其实他对周昱是不是依然住在酒店心里点儿也没谱,但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办法找到他了。过来的路上他对自己说如果今天能见到周昱,他就邀请周昱去看后天晚上的那场演出。 这次幸运女神在了他这边,至少目前如此。前台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是的。” 瞬间夏至发现自己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心跳声牵连起全身上下的神经,他开口的时候觉得耳鼓都在发疼:“我是他的朋友,麻烦你帮我接通他房间的电话吧。” 前台的服务员很奇怪地看了他眼,倒还是照办了。等待的过程漫长得令人煎熬,夏至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又最终因为句话低落了下去:“没人接电话。” “这样……” “您没有他的其他联系方式吗?” 他猛地震,终于反应过来之前那奇怪的眼神是为何而来,脸顿时涨得通红:“哦……联系方式,电话……是这样,我手机没电了。” “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 我可以再替您试着联系次。” “不用了。”夏至垂下眼,想了会儿,轻声说,“谢谢你。” 他心中的失望藏不住,统统在脸上流露出来,这时在前台的另名工作人员忙完前位客人的退房,说了句:“周昱吗?我看见他出去了。” “呃,几时?”夏至下意识地追问,问完才意识到这是个何等无意义的问题。 “差不三刻钟前。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留张便条,我们会转达到他手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张票,票面光滑而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夏至带着自嘲地想看来自己所有的好运气都在那天用完了,他就摇了摇头:“不用了。没关系,谢谢你们。” 夏至进门时急切得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等到离开则是意兴阑珊,他出了门,正好看见酒店的员工试图移走他的自行车,夏至忙几个快步赶上前,解释加道歉了番,这才把车子又取了回来。 翻找钥匙的时候余光瞥到有人在不远处看他,开始夏至只当是保安,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闻到烟味,才觉得哪里不对地转过身,来人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面孔很模糊,可夏至第眼就认出了他。 这样过山车样的大起大落和峰回路转教他反而面无表情起来,夏至慢慢地垂下了手,往前走了两步,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又悄悄地回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好像很远,毫不真切:“……前台说你出门去了。” 说完他觉得嗓子发紧,就很不自在地沉默了。 “出去买烟。”周昱往前走了几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我……”夏至的大脑陡然有了秒钟的空白,然后才警醒过来似的震,“我……我手上有两张音乐会的票,这个礼拜天,晚上七点半,我就想来问问,你有空吗?” 四周的光线不好,但夏至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对面的周昱有个轻轻挑眉的动作,这个表情闪而过,微笑又笼罩了切:“我们几乎不认识。” “我知道。”他急切地点了下头,“我其实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住在这里,我就是很想见你,所以排练结束后就过来了。过来的时候我许了愿,如果真的能见到你,我就试着约你,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要这么做。” 这样坦然的天真感让周昱觉得异常的新鲜,他拆了烟,问夏至要不要,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自己点燃了,重重吸上口后,颇有趣味地问:“为什么?” 这个问句让夏至双眼亮,迅速地接话:“你可能忘记了,那天我就说了,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没有男朋友了对吗,我可以追你吗?” “我又要说那句话了——我们几乎不认识。” “可以现在认识。而且……”夏至有些庆幸这是在夜里,夜色少少遮盖住了自己脸上的红晕,这真是让人窘迫,又意外地甜美,“我们的身体先认识了,不是吗?” “床上契合的人不定能坐在起吃饭,不要说去听音乐会了。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哪点,但既然那天是我们第次见面,我想恐怕你对我的很印象都不是真实的。”他加重了“喜欢”两个字的咬音,听起来却格外的冷淡。 “所以,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有的人总是可以把拒绝说得异常婉转,好似场皆大欢喜的接受。另些人却是明明知道弦外之音,也还是固执地要个直接的答案。 “没有。” “好吧。我猜到了。”得到了个直截了当的拒绝后,夏至反倒轻松了起来。 “不过谢谢。” “嗯?” “我们萍水相逢,你却专程约我去听音乐会,无论如何,这是我的荣幸。” “那……既然你礼拜天晚上没空,现在呢,有吃晚饭的空闲吗?” “我已经吃过了。” “喝杯茶?” “这个点我不喝茶。” “做爱呢?” 周昱的笑容褪去了几许,这让夏至莫名有些得意。但这时周昱又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我不喜欢太缠人的男孩子。而且你该找人练练,在床上痛得哭,总是扫兴。” 夏至的身体微微晃,他咬了咬嘴唇,朝着周昱又走近了几步,直到近到彼此间的表情连着夜色也难以帮忙粉饰了,才又次开口。他的声音非常轻,像怕惊动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看不见的精怪似的:“……你愿意和我练吗?周昱,你喜欢我的身体,是不是?” 说话间夏至能闻见周昱身上烟草和香水混合的气味,这让他想起周昱房间里那张软得如同流沙般的大床,床单上也是这样的香气。与那张床联系在起的回忆让他的声音因为渴望而低沉,身体的深处泛起了颤栗感,阵冷阵热,夏夜的晚风拂过,这么轻柔,却又让他的皮肤隐隐作痛。 周昱沉默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深了,手指毫无预兆地抬起夏至的下颔:“恃美行凶,这可不好。” 夏至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明亮的光从眼底深处浮了上来:“我不缠人,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也不过夜,还有,我跳了快二十年的舞,我学什么都很快。” 第三章 在陌生的床上很难睡得安稳,在陌生人身边尤其。 夏至迷迷糊糊醒来时觉得灯光刺眼,会儿才发现是来自自己这侧的台灯。翻身关灯时牵动筋骨,动作滞,他不免懊恼地想下次还是不要夸海口,到底不是学杂技的,也早就过了十几岁腰最软的辰光。想到这个,几个小时前说过的过句“不过夜”也浮上了耳畔,夏至的手从开关上缩了回去,他坐起来,扭头去看另侧睡着的周昱。 床很大,两个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再平躺下两个人。夏至小心翼翼地点点凑近过去,想看清楚点周昱的脸——这是上次他没有机会做的——周昱睡得很沉,睡着了的他不再微笑,反倒是蹙起眉,像是有难以纾解的心事。比起额头上的痕迹,他嘴边和眼角的纹路还要重些,夏至知道这是时刻微笑的人常常会有的勋章,个念头闪而过:他见过自己睡着的样子吗,有人为他拍张照片吗? 念及此夏至不免笑了起来,明明对方在睡,他却不知道怎么有点不好意思看下去。他拧身在床头的杂七杂八的安全套润滑剂水杯纸巾手表眼镜里翻找到自己的手机,电子屏幕上闪现着两点二十,他匆匆下了床,拾荒样捡起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的衣物闪进了浴室。 怕吵醒周昱,夏至没用吹风机,衣服是很早就脱掉的,再穿上也还清爽,收拾好自己后他又次到床边,隔着步的距离又看了好会儿周昱。他很高兴周昱睡得沉,这样这些默默注视的时光都是自己的,也不知道过去了久,夏至才强迫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 自己从这样沉迷的观察中抽身而出,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半跪下来,轻轻地亲了下周昱垂在床边的手。 回到家里又是场昏天黑地的沉睡,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夏至饿得几乎下不了床,直接在床上叫完快餐后他倒头又睡,直到门铃声再次把他叫醒。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饿过,身心皆是如此,顿饭吃得浑身是汗,胃里沉甸甸的,四肢却没有力气,慢慢的,他才感觉到力气从胃流回身体的其他部分。力气恢复后夏至进浴室又冲了个澡,经过镜子前时他停下了脚步,镜子里的身体颀长而结实,腰腹处的线条异常迷人,但就是这样的身体,也没有让周昱在上面留下点什么。 床笫之间的周昱不仅温柔,而且礼貌,亲吻和爱抚绝不留下痕迹。这样的分寸意味着熟练和不沉迷,夏至不禁去回想那两次欢爱中周昱的神情,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中这部分是空白的,皮肤互相摩擦的温暖、他在自己身体里的痛楚和欢愉都深刻地藏在某个角落里,但神情缺失了。 这些回忆让夏至的身体热了起来,他躲进水流下,借着水的庇护慰藉身体。他发现在遇见周昱之后,身体的欲望比以前强烈得,好像周昱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粒种子,明明最好的法子是在种子还没扎根前拔掉,他却放任它发芽抽枝。 接下来的傍晚和整个晚上夏至都窝在家里看舞剧的演出录像,同时发短信给舞团里关系较好又没出远门的朋友邀明晚的活动,但周末大家似乎都不想动,或是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都婉拒了他。问到后来夏至也有点意兴阑珊起来,决定索性谁也不约了,个人去,另张票到了门口,送总是能送掉的,也不算辜负了陆恺之送出两张票的周到。 音乐会的地点是在艺大音乐学院自身的小礼堂里。这不是夏至的学校,但自从年半前加入扬声后常有机会过来,清楚每到周日这带的交通实在糟糕,就特地比平日早地出门,可没想到今天的交通尤其要命,等车子好不容易挪到大门口,七点半就差两分钟了。 夏至路狂奔,途经之处惹来不知道少旁人的目光,他也顾不上,赶到演出厅外面看外面都没人了,他心喊声“糟糕”,喘了口气正要继续往里面迈,忽然被不知道哪里伸出的手抓住了。 往前冲的力量被猛地往后扯的力这么带,夏至整个人趔趄,腰本来就还泛酸,再好的平衡感这时也救不了他,还是靠着对方的力量才没前栽。稳下来之后夏至有点恼地回头,没想到对方的神色比他这个“受害者”惊恐得:“同、同学,我就想问问,你还有票吗……我从下午四点就在这里等了,可没人有票转手,工作人员告诉我还有两个位置空着,你是不是只有个人?” 居然是个并不高大也绝对说不上壮硕的姑娘。夏至噎了下:“嗯。” “那……” 时间紧迫,夏至已经迟到了,而她的意图很明显,他点点头:“跟我来。” 身后那叠声欣喜欲狂的“谢谢谢谢”直持续到他们进场。果然已经开场了,但演出还没开始,今晚的表演者之拿着小提琴正在做个简短的开场,夏至轻手轻脚地摸到此时唯还剩下的两个前排座位坐下,刚坐定,坐在舞台角的陆恺之就朝他这边望了眼,夏至还没来得及投去歉意的目光,舞台另侧前排的人先闯进了他的视线,对方也在看着他,头次的,夏至在周昱的脸上读到了惊讶的表情。 今晚演出的舞台在剧场的正中间,堪堪把两个人隔开,但不巧两个人分别坐在第排,少受到打在舞台上的灯光的影响,彼此的脸都在明处。夏至忍不住再地将视线停留在对角线尽头的周昱和他身边的同伴的身上,周昱则是专注地望着台上即将开始演出的乐手们,对夏至那持续而专注地目光仿佛无所察觉。 这时,兼作开场主持的小提琴手从不高的临时舞台上利落地跳下来,擦着夏至的座位走到座被布盖住了的架子前:“所以,今晚的演出曲目全部在……这里。” 随着话音,她掀开了今晚演出最重要的道具:只写满了表演曲目的轮盘。时间低语声和笑声四起,她等这波的声浪过去,继续说:“我刚才说了,这是我们这群老同学之间临时兴起的个小玩意儿,选曲的依据首先是个人的爱好,并尽力兼顾趣味性以及样性。二重奏四重奏的曲目,如你们所见,很少,因为我们昨天起才开始坐在起练习……”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回头望望今晚其他四位演出者,看见同样怀念和愉快兼而有之的笑容后又说下去:“我们希望今晚的演出能给你们带来些和以往的室内音乐会不同的体验——没有固定的曲目,没有固定的演出者,如果你们对即将演出的曲子不熟悉或是有任何的问题,我们都很欢迎提问。” 她说的这个“小玩意儿”是个制作很简单的转轮,硬纸板上格格写着各种曲目,上至巴赫下至肖斯塔科维奇,各个时代的作曲家都有涉猎。在看清了轮盘上的曲目后大家又次鼓起掌来,这次掌声中满是雀跃期待之意,那年轻的小提琴手再次微笑鞠躬,回到了台上。 这晚的开场曲是莫扎特的k250,小提琴回旋曲,由音乐学院的副院长转出,在场的另位小提琴手演出。当晚演出的五个人里正好是只四重奏乐队的班底再加只钢琴,但因为以弦乐为主,演出曲目里没有钢琴独奏。乐手们邀请观众上台随机选曲,选定曲目后必有番对于该曲子的简介,使得整个晚上的演出像是场轻松愉悦的练习会,由于谁也不知道下只曲子是什么观众的偏好又各不相同,每次到邀请人上台转轮时,气氛总是格外热烈。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凑巧,整个上班居然全是小提琴曲,中提琴和大提琴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场歇时萍水相逢的观众们纷纷涌到转轮前,低声讨论下半场想听到什么曲目,又试转,彼此玩笑说下半场定要派手气最好的上去。 夏至的注意力全不在这上面。他没有离开座位,有些固执地盯着另侧的周昱看。他身边的男女两名同伴看起来都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名字来。 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惹得柳源忍不住碰了碰身边的周昱:“那边有个男孩子直盯着你看。” 周昱正低头翻手机,听见这话头也不抬地答:“唔。” “目光里充满了仰慕哦,从进场就在看你了。” “满场收到仰慕目光最的就是你,还分辨得出来哪些是给我的?” 柳源挑眉,正要反驳,这时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结伴上来战战兢兢地要签名,他利索地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9 签完再附赠个大大的笑容后,只见周昱嘴角噙笑,不由得有点不服气地说:“不要装蒜,我这张脸就是给人看的,但人家这么看你,总不是没原因。怎么不抬眼看看人家?” 周昱还真的抬了下眼,果然对上夏至的目光。他对夏至微微笑,转头又对柳源身边的潘颐说:“你说你男朋友的心思哪里去了,有你坐在身边,还看别人。” “你别转移战火。”潘颐握住柳源的手,笑眯眯地和自家男友达成统战线,“喏,人家朝你走过来了。阿源,我们还是撤吧,不要不小心听了壁角平白被怨恨。亏死了。哎,周昱,说起来你拉我们今晚过来,不会是挡驾的吧?” “说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还想和两个老朋友解释两句,但夏至已经走到了面前,好像心虚样垂着眼:“真巧。” “晚上好。” “你也是。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周昱微笑着仰着脸看着他:“看来你也找到伴了。” 夏至听见这话,忙说:“……不是,我是在门口遇见她的……” 周昱听见柳源噗地失笑,暂时不去管,对着蓦然慌乱起来的夏至点点头:“你的自行车忘记取走了。” 夏至强迫自己镇静些:“我知道。” “我和前台说过了,你过去取的时候报我的名字就行,他们替你收着。”说完他留意到观众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就座,轻声提醒,“要开演了。” 夏至本来还有无数的话想和周昱说,脑子里正打架看哪句先说,周昱最后那句话点醒了他,他只得把那些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的解释硬生生咽回去:“哦,好。那我回座位了。会儿见。” “再见。” 夏至回到座位后,做了好阵子壁上观的柳源和潘颐顿时从泥菩萨活转过来,潘颐是索性和柳源换了个位子,坐到周昱身边来轻声赞叹:“动作真好看,身材也漂亮……模特?” “小颐,我还在呢。”柳源假意抱怨了下,也压低声音问,“老实招了吧,几时惹下的风流债?看起来可是个老实孩子。” 周昱没理柳源,倒是回答了潘颐:“不,侯放的人。” “跳舞的?”潘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夏至身上飞快地转又回来,“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他话音刚落,灯就熄了,自然没看到柳源收住的笑容。有了上半场的铺陈,下半场显得松泛得,举手希望试运气的观众也得,笑笑闹闹不知不觉就收了尾,还是没有任何人转到轮盘上唯二的两只四重奏,这下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连声要求返场曲哪怕只演个乐章也行。 气氛轻松热烈之极,几个人互相看看,陆恺之开了口:“这样吧,我们抛硬币好了。字面柴可夫斯基,花面巴托克,谁借我枚硬币?” 他这样说着,视线已然转向了夏至,夏至怔,下意识地翻了翻口袋,还真的有,忙掏出来起身递给他。交过硬币时他的手碰到陆恺之的手指,意外的冰冷,夏至想起他似乎是不太喜欢人碰,正要低声道歉,陆恺之已经接过硬币回到光线下:“那我开始抛了。” 硬币高高地抛出,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枚硬币升高又回落。夏至身边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则已经喃喃低语起“巴托克巴托克”来,他听了禁不住微笑起来,振作起点精神,等待陆恺之手背上的答案。 “唔,花面。” “哇!”夏至身边响起毫不掩饰的欢呼声,这下不要说左右的观众,连台上的的乐手们都笑了起来。 陆恺之很少笑,惟独和音乐相关的事情能见到些笑容。他点点头,拖着腿坐回座位上:“那就是巴托克,a小调第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 虽然有过合作,但那个时候夏至并没有看清过陆恺之演奏时的神情——音乐的力量过于摄人,反而无暇去关注其他。可这次,也许是练习时间有限,四把琴听起来总有点各自为政, 这倒让夏至能分出点神来看看演奏中的陆恺之。 直到乐声终了,夏至只有个念头:他的神情真是非常温柔。 奇妙的,之前那些美妙的曲目都淡去了,关于这晚的最深刻的记忆,竟是这支技巧上并不完美的弦乐四重奏。 夏至依稀能明白为什么陆恺之能这么受欢迎了。 谢幕三次之后琴手们终于彻底消失在幕后,人群开始散场,夏至犹豫了下是不是再去和周昱说句话,就在犹豫的当口,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他不免有些失落,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回家去了,偏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下:“那个,同学,你晚上还有事吗?” 夏至看着那因为兴奋而两眼发光的姑娘:“倒是没有。” “那好!谢谢你的票,太感谢了!你要是没事,我请你吃个宵夜吧,我也知道顿宵夜比不上这张票的情谊,要不这样,接下来周我天天请吃宵夜,行不行?” 她说得豪气干云,手腕上的几只镯子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望即知很有行动力。夏至看着她,婉谢她的美意:“不用这么客气,我本来也找不到人起看,看你这么喜欢,这张票总算是没被我浪费掉,物尽其用,正好。” 这话说得她下子瞪大了眼睛:“你开玩笑吗!你知道这票有难求吗!幸好是你迟到了我又坚持直在等,不然我肯定抢不到的。人情我肯定要还的,我看你这付身板,是不是舞蹈系的?这个点不敢吃东西了?那……” 她犹豫了好会儿,才满面壮士断腕般的口气说下去:“下周扬声舞团的林言要来做个专题报告,我票还你票!” 夏至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同学,真的谢谢你。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老……林老师的报告的票我也用不上。” “我丁丽丽从来不欠人家人情的,何况是这么大的。” “对你来说是大的人情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也就是顺水推舟。不过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就麻烦你给我带个路吧,我对你们学校不熟,也不知道怎么搭车回去。” 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丁丽丽望了他好几眼,还是被他满脸的真诚给说服了。她点头:“那好……帅哥,我叫丁丽丽,今天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带路这事儿应该的,不算还了你的人情,下次你要是还来我们学校,想看什么演出,我定想办法给你弄到票。” 说到这份上他们才离开已经人去楼空的演出厅。夏至见她快活得都要飘起来,问了句:“你很喜欢今晚的演出?” “那是。今晚的小提琴手之是我的老师,我崇拜她崇拜得要命!还有陆恺之,他出的所有的cd我都买了!”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0 “你是管弦系的?” “指挥。”她满不在意地说。 夏至回想了下她的手劲,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时丁丽丽又说:“你喜欢今晚的演出吗?我看你老走神。” 夏至有点不好意思地试图掩饰:“我之前没听过这种风格的演奏会,不太习惯。” “但很有趣,是不是?白老师今天迷人死了!状态真好!”她说着说着蹦跳起来,不知道有开心。 两个人你句我句没什么主题地闲聊着往外走,刚出了大门,丁丽丽忽地住,丢下句“你等我回来给你带路”,就眼看着兔子似的朝个方向狂奔而去。夏至开始被她的惊乍闹得都懵了,再看,看清是今晚的琴手们从后台出来了,其中又以背着大提琴步履不稳的陆恺之最好认。很快的,丁丽丽那脆亮又兴奋的声音响起了,夏至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地走了。 第四章 “嘿,帅哥。” 夏至浑身僵,条件反射似的往声音的来源看去。丁丽丽倚在门边,噗哧笑:“不好意思,门虚掩着,我敲了下没听见声音,没想到你在换衣服。” 夏至丢下擦汗的浴巾,有点仓促地套上上衣:“没关系……” 丁丽丽颇有些遗憾地把充满了赞叹的目光移回他脸上:“原来你在扬声跳舞,难怪我给你票你不要呢。” 早些时候在报告厅,他出场就听见阵惊天动地的被呛到气管而引发的咳嗽,顺势望,对上丁丽丽瞪得滚圆的大眼睛,他朝她笑了笑,这才收回注意力,屏气凝神在林言身后,等待他的指令。 夏至抓抓头发:“嗯,因为要跳示范动作。” “那天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忽然被这么问,夏至时半刻没接上话来,有些尴尬地望着她;丁丽丽这时也不着急了,看神色像是定要等到个答案。 “我……我其实对你们学校很熟,不需要人带路。那天我看你去要签名,不想打搅你,就先走了。” 丁丽丽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说:“嗯,现在想想也是。扬声的人怎么可能不认得我们学校的路嘛。我要完签名看你不见了,怕你迷路,还在周围找了阵子呢。‘ 夏至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丁丽丽挥挥手:“没什么啦。其实没等是对的,我那天和他们说了好会儿话呢……哦,你叫夏至,是不是?” 夏至点了点头。丁丽丽这时已经从门边走进室内,往张桌面上随意坐,又笑起来:“扬声在我们学校演过好几场,你在里面没?” “我跟团来你们学校演过……”夏至在心里飞快地算,“四次。都是在二团的时候。” “咦?那我都看过啊,从来没留意到你。” “我们团的好舞者太,没留意很正常。”夏至笑笑,轻巧地把话题偏开。 丁丽丽跳下桌子,围着夏至绕了半圈:“你这样的身高,应该很打眼才对嘛……” 夏至被她认真的目光和语气弄得有些窘迫起来,时间也不晓得是接话还是不接话的好。好在丁丽丽看了圈又自行起了话头:“不管怎么说,今天你在台上非常耀眼,很厉害。我买了《踏歌》的首演票,这次定不会再错过你了。” 这毫无保留的赞美让夏至的脸发起烧来,他很认真地摇头:“这次《踏歌》没有我的份。” “啊?不是吧,为什么?” “我前段时间受伤了……” 话音未落,骤响的敲门声拉住了夏至的注意力。他偏头,见是林言,立刻就直了:“林老师。” 林言没想到还有别人在,笑说:“我这边可以走了,你要是有事,我去车上等你。” “没……我这就来。” 林言笑容深了起来,摆摆手:“不要急。我可以等你。”说完也不等他再表态,先步轻轻带上了门。 夏至赶快收拾好东西去追林言,丁丽丽拦了他下:“你这个人怎么每次都是声不吭就消失啊?” 夏至看着她:“我不能让林老师等我啊。” “那你好歹先和我道个别啊。” “那……再见。” “不诚恳。” 夏至被她噎,倒真的好脾气地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说:“再见,丁丽丽。” “好啦好啦,下次见,《踏歌》首演那天你去看吗?我们再联系?” 夏至没想,点点头:“去看的。可以。” 说完他又要走,丁丽丽又次拦住了他,她看见他眼中的疑问,忍不住噗地下笑出来,伸出手说:“你说可以的,那留个电话给我吧。” 等他留下电话又“诚恳”地道别第二次,等夏至追到林言,后者已经走到车边了。听见急急追来的脚步声,林言返身看着他,笑容满面地说:“不是说了不要急吗,我下午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林言的笑容反而让夏至不好意思起来:“林老师……那个……” “别说。我不问你们的私事。”林言看他的神情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在家长面前认错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地打断他。 夏至却还是古脑地说了下去:“我是上个礼拜天听陆恺之的那场音乐会才认识……唉……?”他说到半才反应过来林言的意思,又突兀地停住了。 “认识个朋友很好,如果投缘那就好。上车吧。”林言看着夏至,平静地接上话。 “嗯。”夏至点点头,上了车后又自言自语似的加上句,“她是挺有趣的。哦,她还买了《踏歌》的首演票呢。” 这时林言的电话响了起来,听他说话的口气,夏至很快猜出是打电话来的人是侯放,而且这个电话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林言放下电话,立刻就对司机交待:“抄近道吧,团里出了点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夏至脑子里的弦下子都绷了起来,忙问:“没事吧,林老师?” 林言的神色倒是还平静,但笑容已经看不见了:“周昱今天来拍宣传照,盏灯掉下来了。” 前面半句已经听得夏至心跳都停了拍,但接下来的后半句却是让他冷汗都下来了:“没人受伤吧?” “孙科仪。” 夏至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 等他们赶回团里,拍摄已经暂停,自侯放以降,所有今天在团的团员都阴沉着脸色注视着正在处理灯的残骸的清洁工。看见林言,侯放也不咬指甲了,快步赶到他面前来:“科仪已经送去医院了。” 林言点点头:“到底砸到哪里?” 侯放沉默了片刻:“左腰。” 夏至眼尖,已经看见拖把上的那点血迹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1 ,再听到这两个字,他眼前都黑了,来不及想,他的手已经抓住了侯放:“那孙姐她……” 话到嘴边他甚至有些怯懦起来,不敢问有没有伤到内脏。正在焦心如焚的当头,他们身后传来个虚弱不定的声音:“林老师……” 林言回头,见到张充满了惊恐的年轻的脸,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就哭了出来:“我……对不起……” 夏至听到这哭声火气下子就上来了,冲上去把揪住他:“你简直混蛋!人命关天啊!” “小至!”侯放没想到夏至会发作,忙低声喝他,“快放手。” “灯怎么会掉下来的!啊?你说啊!”夏至的眼睛都红了。 眼看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都要把对方整个人提起来,林言伸出手来拉开他:“夏至,松手!” 这时几个和他与孙科仪关系亲近些的团员们也醒过神来,涌过来分开揪在起的两个人。夏至望着林言,半晌才勉强开了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老师,孙姐腰上本来就有伤啊……” 他又是生气又是害怕,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执拗地盯着林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可林言也不说话,他就又去看侯放,侯放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却因为林言没吭声,竟也难得地忍耐了下来。 “言。” 听到这个声音让夏至浑身震,他情不自禁地向声音的源头投去目光,像是生平第次见到这个人那样脸空白地望着他,听他平静而镇定地说下去:“这次的事故责任全部在我们。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孙小姐的医药费我会全部负责……” 周昱的话没说话就被在场的名团员冷冷地打断了:“下个月《踏歌》就要首演了,要是她到时候好不了,你知道这是要了她的命吗?” 夏至听见这句话顿时眼睛酸——比团里任何舞者资历都老、比任何人都能忍苦忍累的孙姐,如果不能登台,对她而言会是大的打击啊。 周昱顿了下,点头:“我知道这是无可挽回的错误。”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是谁发出了声极低的抽泣声,人群迅速地沉寂了下来。 “周昱,今天还能拍吗?”林言在长久的冷场后终于开了口。 “我已经叫人去拿新的灯,应该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把灯安上,场地清理好,我这边就可以了。” “那好。按计划吧。“说到这里他转头对侯放说,“我去趟医院。” 侯放点头:“你去吧。这里我盯着。” 林言再没说,转身就要走,夏至猛地醒了神,叫住他:“林老师!带上我吧,我和你起去。” 他却摇头:“你待在这里。” “可是……” 他想说本来就没他的事,何况受伤的人是孙科仪,但林言没给他这个机会:“不要说。待在这里。侯放,你看住他。” 夏至简直气苦,不知道为什么林言不肯带上自己。他倔强地想要跟上去,却被侯放抓牢了手臂:“听你林老师的。” 林言走之后排练厅里片死寂。扬声的人和周昱带来的助手各自在房间的不同角落里,没人交谈,连目光的交会也被刻意地避免了。周昱发现那名惹出事故的助手直在哭,才轻声交待:“去洗把脸,然后回来。”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那助手听了愣了下,才捂住脸出去了。周昱这时又交待:“再打个电话给小罗,看他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可以到。” 整个房间里时间只能听见他个人的声音,而投向他的目光中,很难说其中全无敌意和审视。但周昱对此仿若无察觉,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新的灯具,在灯具送到之后,他回身扫身后的助手,发现少了个人:“还没回来?我等他装灯。” “周昱……我来替他吧。”他的名助手有点为难地开口。 “谁也不要替,找他来。自己犯的错自己订正。”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里才有了丝严厉的意味。 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那犯下大错的助理还是回到了排练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爬上梯子重新安装那只灯。大概是那些目光让他不安,他手里的起子和螺丝掉了好几次,周昱就次次地拣起来交还给他,执意让他把这份工作做完。等他终于从梯子上下来,那个年轻人又是付随时能哭出来的表情,周昱又说:“现在你去医院,找到孙小姐,亲自向她道歉。” “周昱……”年轻的助理露出畏惧的神色,哀求般地看着他。 “去吧。”他拍拍他的肩膀,“小罗,你开车送他。别让他开车。” 那名助理动身前往医院后屋子里似乎也不再那么压抑了。周昱自己上梯检查了遍,确定那只新装的顶灯确实牢固了,才下来,面对依然还是注视着自己的舞团上下,他先是环视圈,然后开口:“因为我们工作的失误,让孙小姐受伤了,也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非常抱歉。我保证,事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的话,那我们继续吧。” 他鞠了个躬,就回到脚架前,示意助手们打开灯。这刻他的脸上并无笑容,有的只是味的专注。还是没有人说话,但在两三秒的僵持之后,所有的舞者们就位。 接下来的拍摄进行得很安静,除了必要的指令,没有人说句余的话,明明没有声音,又像是有什么在无声地酝酿蒸腾,好像只要有任何个出口,就能喷薄而出。 但那个出口直到拍摄的最后还是没有出现,拍摄工作就这么在异常低迷严肃的气氛中结束了。拍摄结束后谁也没有离开,就像看着周昱准备拍摄时那样,所有的人沉默地注视着他指挥助手收拾器材整理场所,有条不紊,绝无丝匆忙。 眼前的切让夏至觉得很遥远。无论是没有笑容的同事还是工作状态下的周昱,都不能给他任何的踏实感——拍摄过程中夏至直坐在侯放的身边,心惊肉跳地等待着林言的电话。可直到周昱离开,林言的电话也没到。 他莫名觉得不祥,又强迫自己把这些胡乱的念头压下去。胡思乱想的当口,他猛地发现周昱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这让他浑身僵,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要找的人其实是侯放。 侯放已经先步了起来:“你这边事情完了,我也可以去医院了。” “那正好同路。我让其他人先回去了,等下我来开车吧。” “行。夏至,你来不来?” “……我可以去了?”夏至愣。 侯放几不可见地笑了下:“林言那个老狐狸留你下来是看着我的,打着我看你发脾气自己就不能发脾气了的算盘呢。其实我他妈能发什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2 么脾气,有用吗,想去就起去吧。” “我去!”他急切地说。 夏至跟在侯放后面出了排练间,很快地又有其他团员也跟上来,表示想起去医院,侯放把他们都劝住了:“夏至是闲着,你们闲吗?再说这么人跟去,打老虎啊?” 还有人不服气,想再争取下,这下侯放不耐烦起来:“不准去,等下老子看到你们都在想到有人帮架忍不住动手来怎么办?” 这句话总算惹起了点笑声,有胆大的就顺竿子接腔:“老大你不能只带夏至去啊,万真的打架,他不灵光的。” “这你们就不懂了,夏至是团里的吉祥物,能避邪,你们能吗?” 此言出,满走道都是笑声,直把心神恍惚的夏至闹了个大红脸。侯放挥挥手:“除了夏至都不要跟来,去睡觉去吃饭去做爱,孙科仪的命比猫还硬,能出什么事?明天你们谁敢迟到,不用我动手了,就等着她抽吧。都快滚。” 话说到这份上,甘心的不甘心的也只能散了,留着夏至个人紧紧地跟着侯放。侯放下了层楼,笑容已经悉数收起来,瞥了眼身边的周昱,说:“周昱,你这次是用了个什么混帐王八蛋,连这种篓子也敢捅?上次的车祸把你脑子摔坏了?还是你睡了人家给姘头安置个活计?” 周昱闻言先是苦笑,而后正色说:“人都会犯错。出国前我就用过他阵子,他向来很谨慎,我也没想到会犯这种错。” 侯放登时瞪圆了眼睛:“屁话!谨慎个屁,谨慎能让灯砸下来?” “孙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周昱忽然问。 侯放先是看了眼夏至,在看见后者紧张的表情后,顿了顿才说:“脾脏裂了,在手术。” 夏至只觉得嗓子里全堵了棉花,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周昱也明显地露出惊讶来:“这么严重?” “林言也没细说,去了再看吧。”侯放终于不再试图隐藏担忧,简短地回话。 他们好运地错开周五晚上的高峰期,路没怎么点刹车地开到医院。侯放在途中按捺不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林言,但直没人接,这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在医院见到林言的瞬间侯放简直是用跑的,在看清对方的神色后,侯放都觉得有点腿软:“科仪呢?” “手术做完了,很顺利,麻药还没过去。” 他停顿了下来,看了眼刚松懈下来的夏至和他身后的周昱,还是说了:“但是手术的时候医生发现肝区有异常……” 侯放皱眉:“有异常是什么意思?” “怀疑有病灶,以防万,等她醒了之后还要做个检查。” 夏至没明白过来,顺口就问:“检查什么?” 有极短暂的瞬间谁也没有接话。他怔,依稀明白过点什么,阵令他浑身发寒的颤栗袭过心头,夏至的牙齿直打架,他难以置信地盯住林言:“林、林老师,不是……” 他始终没有办法说出那个“癌”字,甚至没法去想,不敢想。夏至稳稳神,又摇摇头:“可是孙姐她直……”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有天早上他到练功房时孙科仪头冷汗地躺在地板上,他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笑笑,又坐起来说胃的老毛病犯了。 夏至忽然觉得有些反胃,那是种无可形容的悔恨和恐惧感。正在六神无主之际,林言按住了他的肩膀:“就是个常规检查,排除下可能性而已。她喜欢喝酒,肝有点问题也不奇怪。” 从还没入团起,夏至就对林言敬重有加,入团之后是如此。而林言在团里也直有着令所有人信服的力量,比起像兄长样可以随时和大家胡闹在起的侯放,林言从来都是扬声的大家长。如今他这么说,夏至也跟着镇定了下来,点点头低声说:“嗯。”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侯放和周昱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都是不约而同的担忧:夏至入团晚有些细节不知情,他们两个却是清楚地知道林言的妻子就是肝癌去世的,当初为了照顾她林言辞去了舞团总监的位置,可在缠绵病榻数年之后,林太太还是很痛苦地去世了。所谓久病成医,久在病人身边的亲人何尝不是如此。侯放又试探性地看向林言,想看看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而在接受到来自侯放的充满问询之意的目光后,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四周围绕着很轻的交谈声,又夹杂着时有时无的脚步声,但夏至只是茫茫然地坐在边,什么也传不进耳朵里。也不知道是过去了久,终于听清了句:“……检查结果今天出不来,侯放,夏至,你们要是想看她就隔着玻璃看眼,不然的话,今天都回去吧。” 夏至猛地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我去!为什么检查结果还出不来,是不是情况不好……”他说到半自己醒悟过来,声音又低了下去。 “别瞎想,没有这么快。” “可是……” 他又要再说,忽然看清林言脸上的疲色,心里酸,咬住牙屏息片刻,才再次开口:“……反正我是要去看看孙姐的。病房在哪里?” 侯放也说:“我和你起去。” 林言告知他们病房的号码,侯放对医院熟些,听完扯把夏至,两个人前后赶过去。周昱本来直没什么动静,看到两个人走过去了,才对林言点点头:“我也去看看。” 林言拉住他:“还是别去的好。” “怎么?” “她的肝定是哪里有问题,手术过程不顺,凝血很慢。侯放脾气不好,看了科仪,半是要迁怒在你身上。” 周昱听完看看他,说:“言,你这么说就是在骂我。虽然不是我亲手让孙科仪受伤,但要说没我的责任,那也说不过去,既然是这样,说得上什么迁怒?我还是要去看看她,对了,下午有人来找你没?” “来过了。小伙子吓得哭,也没什么用得到的地方,我让他们回去了。” “哭有什么用,没出息。”周昱沉默下,还是没忍住。 林言拍拍他的肩膀:“你脾气也变了。时间不早了,医院没什么好待的,你事情又,要去快去吧。” 等周昱赶到孙科仪的病房外,听见声音的侯放立刻扭头说:“你来得好,周昱,赶快帮我把这小子送回去。倔得像头驴,妈的累死我了。” 侯放死死拧着夏至的胳膊,后者则满脸倔强地抓住病房的把手,不知怎的他似乎是愣了下,也就是这个瞬间,让侯放把把人从病房门口拉开:“拉拉扯扯做什么,夏至,别犯倔,先回去,轮不到你陪床。” 夏至张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听侯放这么说,他想也没想地反驳:“麻药醒了总要人守在边上吧,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3 我反正都是闲着,守在这里不是最合适?” “合适个屁!”侯放没夏至高,之前就忙前忙后整天,现在又要拉住他,早就是累得个半死,“我等下就去请护工,为什么要你守在这里?你要看她明天再来,今天先给我回去。周昱,你听见没?搭把手帮我给他送回家去。” “侯老师,我真的想守着孙姐……”夏至几乎是在哀求了。 周昱隔岸观火至今,眼看着夏至的脸从红到白,眼睛却是越来越红,这才终于开了口:“夏至,我送你回去。” 第次从周昱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夏至不自然地僵住了。他好会儿才望向周昱,犹在负隅顽抗:“谢谢,不用,我留在这……” 周昱走上前,牵住他的胳膊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又对侯放说:“侯放,我把人给你送回去。” 他的手心很干燥,就像他的吻。这个想法让夏至浑身颤,竟然时间忘记了抵抗,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跟着他到了走道口,他震,终于想起甩开周昱想再赶回去,周昱又次拉住了他:“别回去了,侯放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你太亲近孙科仪,怕你难过。” “那是我的事。”他抿了抿嘴,蓦地又流露出倔强的神色。 “不要这么固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再来陪床照顾也不迟。现在先回去,休息好,孙科仪这病时好不了,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周昱的语气很平静,却又温柔,夏至怔怔看着他,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反驳。周昱这时微微笑,再没给他反驳或是解释的机会:“走吧,陪我吃个饭。” 第五章 周昱带夏至去了间人声鼎沸的大排档,他想来是熟客,明明眼看着满座了,老板看见他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要伙计给他专门支桌子,又问:“坐外头行不行?” 周昱笑笑:“行啊。”说完就先步出了店,夏至醒神,忙跟了上去。 店外头已经支起了几张桌子,离他们最近的桌客人正打着赤膊边划拳边喝酒,街边人来车往,派周末晚间特有的熙攘景象。夏至晚上本来就吃得少,加上前段时间生病很少外食,时间看得竟然有点傻眼,眼看着周昱已经坐下了,硬是愣了几秒种才跟着坐下。 菜单看起来腻了油,夏至时伸不出手,忽然他听见对面传来的笑声,忙抬眼,果然见到周昱的眼底的笑意,他索性说:“你挑的地方,你点菜吧,反正我是陪你吃饭的。” “有什么不吃的?” “我虾子和贝类过敏。” “吃不吃辣?” “不太吃,但可以吃点。” “喝酒吗?” 这下夏至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可以喝点。” 周昱又次笑了起来,问他:“点是少?” “啤酒……听?”他却很认真地回答。 可事实很快证明听啤酒对夏至来说都超过了“点”的量,看着他那过亮的灯光也无法掩盖的酡红脸色,周昱算是彻底弄清楚了,既然对男人之间的性爱“知道点”是稍摆弄就痛得掉眼泪,那么“可以吃点辣”就是基本不能沾,而“能喝点”自然是喝就倒了。 但喝了酒之后的夏至神色异常生动,之前和他相处时那些紧绷着的战战兢兢在酒精的帮助下灰飞烟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怎么吃东西,望着周昱,仿佛在看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 周昱吃饭很快,吃完看见夏至碗里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加上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打趣起他来:“我知道你们团好几个女舞者是数米活着的,怎么,你也是?” 他的笑容让夏至震,继而有些认真地摇头,解释道:“不是,就是过了我平时吃饭的点了,我不太习惯这么晚吃东西。” “早知道少点两个菜,这下要浪费了。” 夏至接着啤酒瓶子撑着下巴说:“可以打包带回去……” 说完他才想起来周昱住酒店,又是大夏天,就算打包也半是倒掉了事。 这样想实在可惜,于是夏至尽管吃不下什么东西,还是又次地伸了筷子,可还没碰到菜,周昱轻轻把他筷子打开了:“这是带子,你不是过敏吗?” “我看你吃得很高兴的样子,也想试下,只吃点不要紧的吧。”他又笑,甚至时抛却了孙科仪受伤而在心头徘徊着的阴影,只是觉得很快活。 周昱听他这么说再没拦他,陪着又吃了碗饭,除非是应酬,他吃饭很少说话,但这次却破例了——因为夏至直在试着和他说话。 “哎,说真的,周昱,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停顿了片刻,稍稍加重了语气,“比我想的还有意思。”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认真,但只要看他的眼睛,周昱就知道他是醉了,但醉了的夏至和平时不太样,加之有孙科仪的事在前,周昱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哦?” 夏至又摇摇头,眼神散成片:“……就是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你现在这样,东西很好吃,是间好店。” 明明辣的嘴唇都肿了…… 念及此周昱心思动:漂亮的红晕散在夏至的两颊,嘴唇是红得失真,张合间,露出雪白的牙齿,像是在期待亲吻似的。这个年轻人固执地诉说着喜欢,仿佛这样就能让言语成真,周昱并没接话,自然也不会打断他,由着他喃喃自语般的醉语低下去,整个脑袋也越垂越低,才有点好笑地拍了拍他:“别在这里睡着了。” “嗯……”回答他的只是小猫样的低哼声。 周昱买了单,又叫好了车,才把已经趴倒在桌上的夏至又给叫醒:“好了,我给你叫了车,回家睡。” 夏至感觉到周昱的手轻轻搭在颈根,他的身体微微颤,才费劲地抬起头来,望着周昱说:“……我的车还在你那里。” “可以改天取。”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是饱含天真的狡猾:“我是故意留在你那里的,因为这样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你次。” 这点小心思周昱当然清楚,但他这么坦然地承认,反而叫周昱哑然失笑:“所以你想回去取车?” “嗯,我想。”夏至老实点头,神色很乖巧。 心知肚明的两个人起上了车,开始夏至还很规矩,直到在等待某个漫长的红灯时,他的手看似不经意地挨上了周昱的腿,又在后者没有鼓励却也绝无拒绝之后,小心翼翼地逆流而上,直到被猛地抓住。 夏至的脑子里混成锅粥,他笑了出来,时间也不管是不是在出租车里,仗着酒劲去亲周昱。 周昱的手还牢牢抓住他的,这让他的“偷袭”不是很舒服,但吻上周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4 昱之后夏至的心跳时间达到顶峰,他简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好,连呼吸都暂停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醉酒的青年无论是姿态还是神色都染上了懵懂的艳丽,分明每个动作都充满着情欲,却干净而诚实。周昱看着他醉意阑珊的脸,并没有推开他。 偷到个亲吻后夏至就好像忘记了身边的人就是周昱,小小地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松开手,仰躺在座椅上,唇边全是笑意。这教周昱也有了点趣味,对他说:“你酒品可不好。”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至过了很久才出声:“那什么叫好?” 正要答他,车子停住了,司机硬邦邦地说:“两位先生,到了。” 周昱给了双倍的车资也没在司机那里换来个字,对此他也不怎么在乎,把醉醺醺的夏至拉下车,接着就看着出租车瞬间满踩油门溜烟地开远了。这时夏至才清醒了点,瞪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周昱:“……到了?” “到了。我找门房给你拿车……” “哎……” 夏至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怎么?”周昱微笑。 “……我好像骑不回去了。”他很轻声地说。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醒了点,因为时没听到回答,夏至偷偷掀起眼皮去看周昱的反应,却被抓了个正着——后者还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看来是在等他说话。 “醉了,腿软。” 没几个字,他说得轻而含糊,说完抓抓头发,到底还是把心底和面上荡漾着的羞赧给抹去了,直直盯着周昱,声音依然轻,但不再含糊了:“你今晚有别的伴吗,还要个伴吗?” 沉默了片刻,周昱转身往酒店走:“来吧。” 夏至跟着他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两个人路沉默,好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情欲在夏至的身体里蒸腾,他觑了好几眼身边的周昱,忽然发现他不再笑了。 但还来不及不安,电梯就停住了。周昱打开门的瞬呼啦啦的风迎头吹来,顿时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纸张乱飞的声音。闻声周昱锁起眉头来低骂了句,别的都管不了了,迅速地关好门,然后开始收拾被吹得屋子都是的纸张和照片。 张张印了各式各样面孔的照片洒落在各个角落的景象有点魔幻,就像是被无数陌生人注视样。夏至震惊之余才想起来要去帮手,但他刚动,就被周昱叫住了:“在原地别动,或者你去洗个澡等我也行。” 夏至咬了咬嘴唇,看着灯光下的男人那略显消瘦的背景,好会儿后接话:“那我去洗澡。” 等周昱把照片的样片、合作的杂志寄来的内页打样、备忘录甚至合同都收拾到位,他才想起屋子里理应是还有个人,跑进卧室没看见夏至,浴室里的水声倒是哗哗哗哗流得很顺畅。 周昱起先没在意,开了电视看夜间新闻,可直到新闻播完浴室里也没有点收拾完了的势头。周昱这时看了眼手表,再算下时间,就去敲门,敲了几声没听见动静,试着旋把手,门开了。 浴室内的景象让周昱失笑,他静静注视片刻在趴在浴缸边睡得酣然的夏至,才走近前去关掉水,正要把人叫醒,夏至动了动,嘀咕了句什么,又继续睡自己的去了。 那句话周昱倒是听清楚了,时间愈是啼笑皆非,这下真的伸手去拍他的脸:“起来,别在浴缸里睡。” 夏至不耐烦地侧了侧脸,继续嘀咕:“妈,你好烦……” 他的睡相毫无防备,任自己在浴缸里睡得歪歪斜斜。他个子高,就显得浴缸小了,双腿颇委屈地蜷着,挂在浴缸壁的上身倒是舒展,包裹下年轻而紧致的皮肤下的肩胛随着呼吸起伏,上面还沾着水痕,像等待着的蝴蝶。 周昱不可能任由他这么睡在浴缸里,只能“屈尊”当了回“妈”的角色——他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半扶半架地扔上床,青年那散发着水汽的身体异常火热,哪怕是隔着衣物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但夏至睡得太好,脸接触到床铺还不自觉地蹭了蹭床单,接着顺手捞过个枕头捂住头脸继续他的黑甜美梦。大概是觉得房间里冷气太重,又摸啊摸啊摸到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卷起来。 他这觉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美梦翩跹而至,直到梦中脚踏空,才下子惊醒过来。 周遭静而冷,等夏至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地方,他心里连喊几声糟,下床的时候被身上的被子绊到,踉踉跄跄走了好几步才勉强没摔倒。 他摇摇头,把脑海里残留的最后点睡意挥去,环顾四下,就朝着不远处的几线细光走去。打开卧室门的瞬灯光刺得夏至睁不开眼,适应了光线之后他发现外间比里间还要冷,刺得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地泛起战栗…… 夏至砰地把关起门,黑暗中脸猛地涨了个通红。 直到听到周昱才发觉青年醒了,正在诧异怎么好好甩其门来,那扇门又无声无息地拉开半扇,个顶着睡得蓬乱乱的头发的脑袋探出来:“我……我,那个……灯在哪里?” 明明大胆到敢和第次见面的人上床,但也许偶尔流露出的这样毫无防备的含羞才是本性也未可知,周昱看了会儿夏至那线条流畅利落的肩颈,才笑着指出:“左手边往墙上摸,靠左下。” 夏至边找灯,边忍耐着内心不断涌上的窘迫继续和周昱说:“我洗澡的时候……可能睡着了。” “睡得好吗?” 找到了。灯光大亮的同时,夏至的脸色也红得到了某个新顶点:“好……哎,那你等我下。” 他匆匆跑去浴室找衣服,很快发现已经被水浇得无论如何穿不得了,只能裹上浴袍再出来。 夏至又是窘迫又是懊悔,磨磨蹭蹭地坐到离周昱最近的张沙发上,抱着腿下巴支在膝盖上,,过了几秒又赶快放下来,抓抓头发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现在我醒了,你还想做吗?” 周昱的眼睛还盯在电脑屏幕上,很久才传来句:“我手边还有点事,陪我坐下,冰箱里有酒水,你随意。” 有了周昱那句“陪我坐下”,夏至当真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几乎动不动地看着周昱工作。相较做爱时那种温柔的漫不经心,眼下的周昱全神贯注到严肃的地步,他连着回了好几封邮件,腰背始终挺得笔直,毫无丝因为工作时间在深夜的松懈劲头。 这样的周昱让夏至看得着迷,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个间隙出了声:“你常常这么晚还加班吗?” “现在是对方的上午,这个时间对双方都还合适。” “哦,美国啊……”夏至轻声嘀咕了句。这时他发现周昱似乎有了点儿空闲,咬咬牙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5 ,把已经徘徊在脑子里很久的念头说了出来,“那个,之前那些被风吹开的照片,我能看看吗?” 周昱回头,夏至的话下子磕绊了起来:“呃,我,我会很小心的……” 看见年轻人眼底那渴望的光亮,周昱笑着点点头,面起身向酒柜走去,面指了指桌面的:“都在那里。想喝点什么?” 他话音刚落,夏至已然敏捷地跳下沙发抢到桌前拿起了那叠照片。灵巧的动作气呵成,不得不说非常具有观赏性。 见状周昱又笑了下,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酒精让他精神振奋,他正打算再问次夏至要喝什么,对方的视线先步投向了自己,目光与其说是赞叹,不如说有些疑惑。不会儿他低声开了口:“咦,我以为你不拍这种照片……” 最上面的张是周昱给时尚杂志拍的系列硬照中的某张,被拍摄对象本来就是周昱的朋友,所以整套照片里她状态放松,拍摄过程顺利,效果也很令人满意。他近年来已经能把这类的工作完成得非常熟练,而且很受欢迎。在听见夏至的问题后,周昱反问:“哪种?” “就是这种杂志彩照……以你现在的名气,不需要拍这种商业照片了……吧?” 周昱继续问:“拍得不好?” 夏至又低头看了眼,照片里的女人太眼熟了,这样家喻户晓的面孔,在这张照片里美得惊心动魄兼之丝不苟,被电子磨皮过的皮肤印在纸张上也能闪闪发光,裸露在外的颈项和手臂也没有丝赘肉…… 他真心实意地赞叹:“美极了……” 说完这句话夏至又猛地醒神过来,飞快地补上句:“但这种照片谁都可以拍。你为什么要拍这种程式化的片子?” 周昱顺势往桌面坐,颇有点趣味地打量着夏至,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为了钱。” 眼看着夏至的眼睛下子瞪大了,周昱的笑容愈发深了:“如果钱很,没什么兴趣也可以接;但喜欢的事,毛钱没有照做。” 夏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涨红了,很艰难地问:“……那老林和侯放给你的报酬好吗?” 周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舞团有穷你肯定比我还清楚。” “也不是太穷……”夏至不由得为“扬声”辩解起来。 说完他又忙低头在堆照片里翻找阵,抽出张对周昱说:“这张就很‘周昱’。非常……嗯,非常温柔。” 那是张黑白照片,春天繁盛的花树下,对年老的情侣正手牵手喁喁低语。 周昱看了眼后点点头:“这张被本摄影杂志看中了,下期会登。老太太穿着鲜艳的裙子,我觉得很漂亮,只可惜那天装的是黑白胶卷。” “你认识他们吗?” 周昱摇摇头。 夏至又问:“那……你会给所有上床的对象拍照留念吗?”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又或者是在心头蛰伏已久,才能这样无征无兆脱口而出。问完,夏至就先自行后悔起来,但出口的话就是泼出的水,他也只能怔怔望着周昱,硬着头皮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没有集邮的爱好。”周昱轻描淡写地答,“而且那张片子的底片我给了你。” 生怕他误会,夏至急切地解释:“我不是……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你把我拍得太好了,嗯,那张照片非常好看……真的。” 周昱又微笑起来:“我说过了,漂亮的是你。” 这句赞美让夏至微微颤。他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你工作做完了吗?” “酒醒了?” 夏至没回答,只是轻轻按住周昱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微凉的嘴唇则坚定地贴上了他的下巴。 那是个小心翼翼的吻。 …… 尽管有了之前几个小时的短暂休眠,但刚刚过去的那个白天里,夏至的心力和体力都消耗过甚,和周昱做爱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却是因为热,最初那阵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旦过去,夏至很快地发现热源是身边人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意识到这点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时间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摆了。 他保持着身体动不动,只移动头颈去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经四点了。夏至想到自己上次过来时对周昱说过的话,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地拉开了周昱的手。可就在他要起床的刻,身后有了动静,周昱含糊地问:“……要去哪里?” 边问,那被拉开的手又次搭了上来。夏至又颤,会儿之后才能接过话:“四点了,我该回去了。” 回答他的只有片沉默,就在夏至几乎以为周昱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而这次,语气里那惺忪的睡意消失了,还是那样微微含笑的温柔:“别发傻。你很认床?” “我答应过不给你添麻烦也不过夜的。”夏至轻声说。但房间里太静了,连这样轻的声音都仿佛有回音。 周昱低声笑了下,随之翻了个身:“那好吧,我随你。但我真的不介意身边睡个人,除非你很讨厌和别人睡张床,不然睡到天亮再走吧。” 这样的邀请让夏至的心跳都慢了拍,他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因为兴奋而发抖,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少少地出卖了他:“我不认床……那,那我可以睡在这里?” “晚安。” 听到这句话,夏至在黑暗里重重地眨了几次眼睛,又悄悄地掐了下手心,以此来证明这不是个梦境。他太高兴了,以至于睡意烟消云散,但他又不敢发声,生怕吵醒了枕边人,就竖着耳朵听着周昱的呼吸,深沉而平稳,像是睡着了。 于是,他无声无息地翻了个身,向着周昱在的侧靠过去,什么也看不见,可夏至依然能感觉到周昱皮肤散发出来的热度。他点点地凑近,直到额头的某点触到周昱的皮肤,在试探着蹭了下又没有收到任何反对或者躲闪之后,夏至变本加厉地又靠近点:周昱的皮肤温暖极了,他像是个要冻毙的路人,无可自拔。 夏至贴着周昱的后背又是很久动也不动,直到两个人肌肤相熨处都腻起了细细的汗意。这亲密的触感让他忽然玩心大起,忍不住舔了舔周昱背上的汗,睡得正好的周昱感觉到点什么,反手摸到他的头发,轻声说:“别闹了,好好睡。” 夏至无声地笑了起来,终于放任自己把抱住了身边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睡着的,总之等他再醒来周昱已经先步醒了,留给他张冷冰冰的大床。 卧室里窗帘低垂,看起来天色还早,时钟却显示已近正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6 午。夏至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翻到周昱睡得那边,又出了会儿神,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心期待地下床去找周昱。 他的身体依然有些酸痛,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外面的房间里隐约传来电视声,夏至也没想,直接拉开了门—— “早……” 所有想说的话在发现最近的沙发上坐着个年轻女人之后统统被抛得干二净。她对夏至的忽然出现起先也有几分吃惊,但那吃惊的目光很快就转成了赞叹,而也就是在接到这样的目光后,夏至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也没穿。 时间他只觉得魂飞魄散,竟这么愣在了当地丝毫动弹不得,由着那女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哦,醒了?” 到底还是周昱的声音把他拉回人间,夏至咻地下闪回卧室重重反手关上门,因为羞耻和震惊,他的太阳穴都在忒忒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简直要和心跳声融成片了…… 偏偏这个时候敲门声又在身后响起了。 “既然醒了,换件衣服出来打个招呼吧。夏至?” 夏至咬牙,僵持了会儿才说:“……我我我不知道外面有人。” “我们也不知道你醒了。你可以先洗个澡再出来,不着急。” “我……能等她走了再出来吗?” 这时那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小朋友,我没这么快走,而且你的身体很漂亮,不要不好意思嘛。” 夏至只感到头皮阵阵地发麻,靠着门等那阵急促的心跳过去,脑子稍微清楚点,才发现就这么会儿的工夫,自己已经身是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或者两种皆有。他又想到周昱刚才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好建议,反正眼下他是绝对没脸皮就这么走出去和周昱的朋友打招呼了,那就冲个澡吧。 衣服还是不能穿,夏至只能把另件浴袍暂时披上,领口掩高腰带系紧,镜子里看了又看,还是坐在了床边,没有走出去的勇气。 他捧着烫得发烧的脸,都注意周昱已经无声地推开了门在门边看着他。他看了会儿夏至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笑轻声开口:“你头发没擦干。” 夏至却惊得跃而起,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我……这就去……” 周昱先步丢了条浴巾给他:“出来擦。” “她……走了?”抱着丝侥幸,夏至问。 这点侥幸很快就被那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我还在哟。小朋友,不见到你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周昱……”夏至觉得自己都在哆嗦,求救样地看向周昱。 可周昱只笑,走过来牵了他下:“怕什么,她见过的裸体男人怕是比你认识的还要。而且看都看了,你躲她辈子不成?” 周昱既然开了口,夏至不想拂他的意,硬着头皮跟出去。他不好意思看着那女人,就低下头研究地毯的花纹,可尽管是如此,他仍能感觉到对方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像根细细的针,戳得他皮肤仿佛都在隐隐作痛。 “哪家公司的?” 夏至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问自己,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问了次:“你叫什么?哪家公司的?” “我叫夏至……”他刚抬头,就被她眼里那几乎可以说是热切的光芒弄得愣住了,好会儿才想起还有半句,“……我在扬声。” 轻轻地啧了声,她又问:“不是林言和侯放的那个舞团吧?” “是。” 她飞快地瞥眼在边不作声只是微笑的周昱,到底还是不死心,再问:“有没有兴趣赚点外快?” 夏至不明就里,只能去看周昱,可这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先步从沙发上起来,毫无征兆地摸上了夏至的腰,又要去碰他的背。 夏至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要推,念之间想起这是周昱的朋友,就硬生生地躲开了:“对不起……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 他又看向周昱,这次目光里真真切切地充满了求问兼求救的意味。看了好会儿“恶霸调戏佳人”大戏的周昱这时终于开了口:“这是姜芸,本行是个经纪。” 姜芸很是清白地举起手,遗憾地说:“看到你的第眼,我还以为周昱把谁家的小模特拐上床了。原来我只对了半。” 说完她从包里摸出张名片塞进他手里,嫣然笑:“要是有兴趣赚外快可以联系我,要是想做点别的,也可以联系我……” 她语气和眼神中的挑逗意味昭然如此时窗外的阳光,夏至低下头,竟不敢去看此时周昱的目光。不知道过了久,他直也没听到周昱的声音,时间心头有点发胀,低低丢下句“我去换衣服”,就不管不顾地扭头躲进卧室了。 姜芸若有所思地望着合起来的房门,笑着对周昱说:“发脾气了。” “他脸皮薄,你这剂药又太凶。” “没意思了啊,明明是在发你的脾气。”姜芸笑嘻嘻顿,见周昱没什么表示,才又说,“有点脾气说明是真心的,这不是挺好。那你呢?” 周昱只说:“人见到了,现在可以出去吃饭了?” “小朋友的脾气白发了。”姜芸摇摇头,已全然不见之前那阵子说笑的轻松劲,“带他也去好了,哄哄。唉,不过扬声怎么这么好胚子啊……林言眼睛忒毒了。” 周昱微微笑:“那你等下,我把他叫出来。” 周昱再进去发现夏至坐在床沿发呆。看见周昱,他不太自在地起来,有点生硬地说:“能借我套衣服吗,我的衣服都湿透了,穿不回来了。” 周昱指指衣柜:“我们在外面等你。换好衣服起吃午饭。” 夏至眼中闪过线惊讶,但他很快地摇头:“……不用了,我该回去了。我等下要去医院。” “我们吃午饭很快。” 他还是摇头,神情有些执拗。 “那好。既然这样你随意。我和姜芸先去吃饭了,门带上就锁了。” 周昱并不勉强,和声交待完这句就转身出门,并顺手轻轻为他带上了门。 第六章 明明还在病房外头,就已经能很分明地听见里头传来的说笑声了。 听声音病房里拥着群人,进去看果然如此,围着孙科仪说话的团员们看见夏至,都嘻嘻哈哈笑闹开:“夏至,你怎么现在才来?早打你电话就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我们还以为你早来了呢!” 夏至先是叫了声“孙姐”,见她脸色和精神都还好,暗地里松了口气,才想起去摸手机。手刚往后兜探,他忍不住变了脸色:自行车是取回来了,钱包手机连钥匙却全留在了周昱那里。 想到等下就要去周昱那里,夏至心里登时有些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7 五味杂陈,以至于差点错过了孙科仪的话:“你们真是的,夏至没来都在念他,来了就损他。” “科仪姐就是偏心夏小至还不准人家说他。”立刻有人笑眯眯地不依不饶继续打趣,“我们听说你昨晚被偶像带走了,怎么样怎么样?” 虽然知道这只是句无心的打趣,但夏至还是下子就卡壳了,好半天期期艾艾挣出句:“……什么怎么样?” 他这面红耳赤的失态被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作了不好意思,嘻嘻哈哈阵也不在意夏至的回答,又七嘴八舌地转去说别的事。夏至见没人真的在意,就走到孙科仪床头,半跪下来坐在地上,问:“孙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疼不疼?” 他的目光专注,小心翼翼地投向被被子遮掩起来的伤处,这让孙科仪忍不住笑了出来,摸摸他的头发:“打了麻药的。” “那个……要住很久的院吧?大家这段时间都忙,我闲,可以来照顾你。” “早上护工也来过了,周昱那边请的。”说到半见他还是满脸“再争取下”的神色在那边欲言又止,孙科仪又加了句,“再说你个大男人,怎么照顾我这个病人?” 夏至认真地想了想,答:“总有点什么事情可以做。” 孙科仪想大笑,下子牵动伤口,她皱了皱眉,怕旁人看出破绽又忍住了,吸了口气才说:“你又不是我儿子。轮不到你来做。隔三岔五来看下就可以了。千万别天天来,不然到时候我这里要护士开会了。” 夏至还在愣神,先听懂这句话的已经噗哧声偷笑出声,起先孙科仪因为伤口没法笑,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嬉笑打闹神采飞扬,到底还是慢慢露出虽然克制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他们在孙科仪的病房里待到差不傍晚,直等到护工来给她擦身体换衣服才离开。他们群人年纪最大的相差也没到十岁,平日里大把大把时间起排练,同事之间感情要好,结伴出游聚餐都是常事。于是从医院出来,照例有人提议出去吃顿。 大家纷纷响应,只有夏至窘迫地抓抓头发:“我钱包留在家里了……” 闻言程翔把勾住夏至的肩膀,大笑说:“人在就行。” 等吃完烤肉热闹完,天已经彻底黑了,夏至因为打赌输了被迫呷了口酒,人骑在车上都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骑了久,直到夜风把心头的暑气都吹走了,总算才能骑出条直线。 餐桌上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夏至本来想问孙科仪的肝脏检查是不是已经出了结果,但刚提个开头,就被反问“不是脾脏吗?”,他才知道原来除了当天在场的自己,团里的大家都不知道这事,也就再不敢提下去。 另件没法问但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则是孙科仪这受伤,女舞那边少了个人,临时加人希望渺茫,最后的处理结果半是男舞这边也撤个,大家为了这出新舞刚过完年就开始准备,眼看公演在即,却要因为别人的意外而失去首演的机会,无论最后下来的是谁,这滋味都不会太好过。 同事们的面孔在夏至眼前浮现,他甚至能看见他们跳舞的样子。事到如今,夏至第次庆幸起自己因伤没有参演了。 他想得太入神,直到看见红灯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路口,忙下车推行折回酒店大门口。这次门童看见他并没有阻拦,还主动接过车子:“还是停在周先生的车位吗?” 夏至摇摇头:“我去取个东西就回来,请帮我暂时看下,最五分钟。” 说完也没听清对方对他说了什么,就疾步匆匆走进了大堂。 他去前台问周昱是不是在,对方反问他贵姓,确认了姓名后前台递给他个大的信封,夏至拿在手里掂立刻知道了是什么,他看也没看地把东西攥紧在手里,对前台道了谢,就转身离开了。 骑回家的路夏至心里都憋着气,快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只半个小时就到了。从那信封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他连鞋都没脱直接身大汗地冲去浴室,冰冷的水哗啦啦地往身上不知道浇了久,整个人才像是猛然缓过神来样,恶狠狠地抬手敲了下淋浴间的墙壁上冷而硬的瓷砖。 等他终于从浴室里出来,身体已经被冷水洗得发白,夏至精疲力尽似的倒在沙发上,过了很久很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之前被随手扔在沙发另头的信封,伸手捞倒,钱包手机公交卡,件不件不少。 这样清白的交接让夏至有点想笑,眼睛却是涨的,太阳穴也跟着跳跳,他怔怔望着那堆东西半天,才缓慢地起身去给手机充电。 手机上不出意外地留着若干个未接来电、短信和语音信箱,他心不在焉地翻过,直到看见个全然陌生的号码。 就像有人在他心口毫无预兆地重重捏,夏至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按下了回拨键,又在接通的前瞬间掐断了那个电话。 他到底还是没有拨通这个陌生的号码。 到了周早,侯放在这天的集体排练开始之前说的第件事就是孙科仪因伤退出首演后舞团的决定。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当侯放说出解决方式后,本来就屏气凝神严阵以待的全团上下,时间竟是有了线松动,因为侯放问的是:有没有志愿者。 而他接下来的话是:“昨天有人打电话给我,有个剧组在给男主角找个替身,试镜如果合适,还有个小角色。我和老林商量了下,觉得我们团的人肯定没得说,无论是谁首演不上,或者是推荐谁去做舞蹈替身,都很遗憾,也都可以,我是觉得凡事都要公平,两件事情也差不,去做替身薪水肯定会高点,就看你们谁要去了。” 侯放没说具体是哪部片子,也没人问——实则是不必问,今年的冬季档眼看花团锦簇,实际上就两部片子,其他的,能躲的都躲掉了,实在躲不掉的,只能认命陪太子爷读书,凑个人头:部是业内最大电影公司的五十年庆典片,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班底自不必说;另部则是部悬疑片,就是不知制片人有什么本事,连个小配角都是星光熠熠,反而男主角是张全然的陌生面孔。两部片子从题材到风格都截然不同,甚至说得上天差地别,也都还在拍,但娱乐杂志已经先步帮它们别好苗头,其中家干脆说,“今年圈内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演员演员,如果不是在《长天》,那就是拍《夜景》去了”。 明星的片子,媒体的曝光度自然高,就算是再怎么不关心娱乐新闻也不热衷看电影的人,在这个信息轻而易举淹没人的年代也总会听到看到枝半叶。《长天》是民国戏码,国仇家恨儿女情长,红巾翠袖揾不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8 尽的英雄泪,另家剧情保密做得好,但还是给娱乐杂志拍到了男主角上舞蹈课的照片。 侯放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人群,难得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就有人举了手:“我想去。” 这个声音出来,在场的人无不变了脸色,齐刷刷地向他行起注目礼来。众人神色各异,但又有点是共通的——惊慌。 这惊慌大还是出于意外,首演就是下个周六,领舞却说要走。 侯放沉默地看了会儿程翔,说:“想去就去吧。伍昀,那他的部分你来跳。” 被叫到的原本就是这个角色的b角,这样的安排再顺理成章不过,可就是因为太顺利平静,反而给人种毫不真实的诡异感。舞群里已经有人在交换眼色,又有人难免偷偷去看程翔的神色:他也始终很坦然,好像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对于扬声和《踏歌》会有什么影响。 忽然侯放拍了拍掌,把瞬间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大家叫回神来:“那就这样,除了男子领舞换成伍昀,其他切照旧。好了,可以准备了,刻钟后我们开始。” 侯放走了出去,留下大家拉筋热身,可那片不知何时笼罩下来的沉沉死寂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众人无不沉默而复杂地望着程翔,片刻之后,有人声不吭地扭头冲了出去。 夏至离门最近,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他瞥见了她脸上的泪痕。 气氛异常低迷憋闷,有人伤心有人愤怒,就是没人说话。侯放到了点还没回来,夏至觉得不对劲,悄悄闪身出去找人,但刚出去就被轻轻叫住了:“还是我去找侯老师吧。” 此时面对程翔,夏至不知为何会生出尴尬来。他迟疑少许,还是点头:“那好,你去比较好。侯放生气了……” 程翔点点头,朝着楼梯的方向迅速走去。望着他的背影,夏至猛地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或者说自己从不曾真正了解过什么人。 程翔进团五年,从去年起开始在扬声的几出保留剧目里挑梁,无论是在观众圈还是评论家那里,致都被看好。他的父母本身是专业的戏剧演员,小时候学过几年戏,后来才转的舞蹈,基本功非常扎实;他个子不算太高,但腿长腰稳,体态优美异常,加上面相随了唱青衣的母亲,顾盼之间真是惹人喜欢。他是扬声第个刚毕业就直接入团的舞者,那年也是侯放因伤退役转作幕后的第年,扬声资历稍老的舞者之中直有个传闻,程翔是侯放亲自从艺大的舞蹈学院亲自挑过来的,虽然当事人决口不认,但程翔是团里唯个坚持喊“侯老师”的舞者。 在扬声,程翔从来比任何人都要勤奋,谁也想不到,会是他毫无犹豫地举起手,说,我不跳了。 侯放是个人回来的,他进排练厅,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的身后,他笑了笑:“很少有人能跳舞跳辈子,老话怎么说来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别个个没精打采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少了他不能跳才是笑话。他做了决定想去演艺圈闯闯,那么第堂课就是这个:没有人是不能被替代的。” 那天直到排练结束程翔再也没出现,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是,平日里和他私交好的朋友也联系不到人,就好象凭空消失了样。终于有天排练结束,正好林言和侯放都在,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程翔还会回来吗”,侯放不吭声,还是林言接的话:“他告诉我说想去做舞蹈替身拍电影,不跳《踏歌》了,请了个长假。我知道这段时间来大家都很辛苦,拜托大家再坚持下,行百里者半九十,善始善终,拜托了。” 林言的话给了其他人几许安慰尚不可知,夏至就始终莫名觉得心慌,有天去探望孙科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个事情。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她居然不怎么吃惊,第句话只是问:“他走了,伍昀跳他的部分?” “嗯。” “侯放是不是气炸了?” 夏至想想这几天侯放的反应,老实地说:“我觉得他很难过。” 孙科仪只笑笑:“他留不住他的,难过也没用。” “可上个礼拜我们来看你,他还好好的。我总觉得出了什么事,现在人也不见了,老林和侯放说他请了假,别的就不肯和我们说了。” “他这么闹,不管初衷是怎么回事,是要躲起来,没出息,丢死人了。” “孙姐……”夏至心念动,依稀觉得孙科仪知道些什么,立刻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追不到男人就赌气,没出息透顶。” 孙科仪对程翔的这句考语让夏至直到离开医院都还是有些莫名的坐立不安,方面他对程翔都追不到的那个人好奇极了,另方面又害怕这点好奇让孙科仪看出点什么来,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没把那句“他在追谁问出来”。 虽然没问,似乎很难不深想,于是路上他的车骑得七歪八拐,幸好这段路上没几个人骑车,这才躲过了可能有的抗议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因为路不停地出神,夏至不小心骑过了街口,顶着傍晚的夕晒折回去推行完最后段。酒店的门房见到他,已经见怪不怪并主动上前来为他扶车子,他却摆摆手,拎起放在车篮里的袋子,丢下句“我很快出来”就匆匆进了酒店。 “之前住1257房的周先生已经退房了。” 这回复打得夏至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要问“他去了哪里”,又在话出口前的最后秒钟硬生生地收住了这个愚蠢的问题。随之而来的是绷得紧紧的根弦蓦地弹开的空虚感,方面明明落不到实处,但另方面却很清楚切都是真实的,尽管这只是建立在以谎言开端的真实。 他写过前台,攥着手上的东西又走出了酒店。热浪袭来,他却定在了原地,大脑里短暂地空白着,下子完全想不到去处,直到猛地听见声:“夏至,大热天的你怎么净发呆?” 这个声音让他哆嗦,难以置信地回神,发现不远处的车上坐着的人的确是失踪了周的程翔,他个箭步冲向前:“程、程翔!你到哪里去了!” 数日不见,他很明显的瘦了,听见夏至那惊喜交织的语气,只是笑了笑:“去散了会儿心。大傍晚的怎么在太阳底下走起神了?要去哪儿?我送你程。” “我……” “别客气啊。我今天试镜,也没办法专程送你,要是顺路你就说。” “这个点?”夏至顺势看了眼表。 “可不是吗。”程翔说到这里又把车窗摇下来点,“好了,别再发呆了,上来不上来?” 比起搭顺风车,夏至此时想和程翔聊聊。他想了想,绕到车子另侧,坐上副驾驶座后才说:“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19 我其实没哪儿要去的,但……” 程翔笑着打断他:“那正好,去电影公司玩玩呗。你小子心事从来都写在脸上,想问什么正好这路上问吧。” 可最开始的五六分钟里夏至直没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翔——他不仅瘦了,而且黑了很,齐肩的长发被剪成个平头,后颈上被晒得脱皮的伤口也就无法掩藏了。 “那个……这些天你没来团里,大家都很担心,问老林和侯放,也不肯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 “去游了几天泳。” 难怪黑成这样。夏至心想。话匣子打开,接下来的话也就容易了些:“试镜的结果要很久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休假休到什么时候?” 正好是个红灯,程翔暂时把目光从前方的路转到夏至身上。后者的目光里小心地隐藏着期待,他却笑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明明是很轻的句话,此时却无异于个巨大的锤子迎面砸过来。因为太震惊,夏至好半天都没接上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对方不说话,好不容易能开口,也因为心潮澎湃说得结结巴巴的:“可、可是……侯放,不,不对,老林说……” “他们没开除我,是我自己没脸再待下去了,就辞工了。老林他们说我休假,是不想动摇军心吧,也谢谢他们给我留这最后点面子。” 他说得似乎很洒脱,反而是夏至难过得没办法说话。又开出很长段,程翔叹了口气,慢慢说:“夏至,别这样。有的选择做了就不能回头的。” 夏至的眼眶阵阵地发酸,他硬是忍耐住,咬紧牙关,竭力让声音听起来平淡些:“你撂手走得潇洒,大家都还等你回来……你就没想过,万没选上呢?” “没选上我也不会再回去了,没脸回去。” “……你总是有地方可以跳舞的。”他沮丧地顶嘴。 “我也不想跳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夏至以为在程翔这件事情里不会再有什么能让他惊讶了,哪怕是他亲口告诉自己没追上的那个人是林言。可现在他简直无法相信轻描淡写说“再也不跳”的人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程翔。瞬间股莫名的怒意蓬勃而生,夏至甚至忘记了对方还在开车,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程翔只是撇过眼来望了眼胳膊上的手:“太累太苦,新伤旧伤,看不到出路,我从来也没有你,或者是孙科仪那么喜欢跳舞。” “你……” 程翔用了点力气从夏至的手里挣出胳膊:“我留在扬声开始就有私心,本来就是为了他我才留下来的。这话说出来你要看不起我,但是我先做了让人看不起的事情,我自己也挺看不起自己的,但就这样了。夏至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难过。” 说完他不顾夏至那蓦地失魂落魄的表情,径直摇下点车窗,点燃了烟。 闻到烟味夏至还是抬起了头。他不知道程翔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为了尽可能的延续舞者的生命,扬声的绝大数舞者都过着近于严格的生活,而像孙科仪这样快到四十的女舞者,不要说不沾烟酒,就连动物蛋白的摄入都是非常谨慎而小心的。 程翔抽烟抽得很快,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他。等他抽完这根烟再去找夏至,发现他已经别开头望向窗外,肢体有些僵硬,是个清清楚楚的“拒绝交谈”的姿态。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谁也没说话,程翔以为夏至半路会下去,但也没有,就这么直开到近郊的摄影棚,剧组已经有人在入口等着,看见程翔又带了个人,工作人员愣了下:“两个人来试镜?” “我不是。”夏至疲惫而生硬地截下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过来了,大概是还有话想说却时半刻不知从何说起。程翔看他脸上那挥之不去的倔强神色,转而和工作人员说:“他是我小师弟,陪我来的。等下我去试镜,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他下。” 他笑起来很难让人拒绝,这次也不例外。于是在程翔被领去和男主角见面并试镜时,工作人员领着夏至到了摄影棚的另头:“你在这里等吧?今晚剧组加班,有几场戏要拍,坐在这里就能看见了。今晚卡司很齐。” 这大概是种美意,可惜眼下的夏至无意领受。他坐在那个角落里,身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他却因为门心思全在想等下该和程翔说什么而无心,也无兴趣去留意分。 但程翔很久都没回来,而他自己再怎么纠结斟酌,都想不到究竟该说什么。渐渐的,棚内的各种声音终于把他的注意力拉到此时最明亮的那块去。 现在在拍的大概是个大场面,总之聚满了人,很人的面孔看起来面熟极了,就是叫不出名字。男男女女或或坐,可最能吸引夏至目光的,却是群人里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隔得远远的都能看见他蜡黄的脸色,身形消瘦,五官模糊,但举动,都有种奇异的格格不入感,惹得夏至再地打量他。 后来他的戏份拍完,他又由人推着从夏至身边的过道离开。他身边簇满了人,至少有三个人在和他说话,他却很少开口;擦肩而过的短暂刻,夏至总算看清了他的脸,却随之被吓了跳:真是张蜡黄到面无人色的脸,眉眼平淡疲乏,可搁在轮椅上的手形状优美修长,可惜也是黄蜡黄蜡的。 他们走过去好阵子夏至还没从那种怪异感里脱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这彻彻底底的陌生面孔有什么好挂心的。他兀自在边稍稍有点介意这份失常,没留意到程翔已经在他人的陪同下回来了。他本想问“结果如何”,但这时,他被人从身后撞了下。不轻的力道被他反应敏捷地卸掉了大半,就是手里的袋子没有幸免,直接脱手而出,里面的东西散了地。 夏至变了脸色,时间理会不得那冒失的场务的道歉,只是赶快蹲下身子把散在地上的衣裤捡起来。 尽可能快地收拾好那没机会还回去的衣物,夏至正要起身,无意中瞥见不远处个人的腿——其实四周的腿不少,他之所以注意到,实则是因为两条腿边上还额外拄了条拐杖。 自己的腿伤才没好久,夏至难免起了点同病相怜之心,就在起身的同时随意再瞥了眼,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只手,手的形状让人印象深刻,就是不久前看到它的时候,它的皮肤并不是这样的。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电影的拍摄现场,看见的切未必是真实的,就又继续往上看,纯粹好奇那张平淡的面孔抹掉蜡黄会是什么样子。 可当手的主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心头那点不当真的好奇瞬间被抛到了天边,他瞠目结舌地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0 在了原地——并不单纯出于妆前妆后巨大的反差,是因为居然点也没认出来。 谁能想到,陶维予化个妆,居然也能让人认不出来呢。 第七章 震惊很久都没有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夏至的第个反应居然是丧气。还来不及品味自己的这个反应从何而来,陶维予已经在旁人的拥簇下慢慢地从夏至身边走了过去。他依稀感觉到前者的目光似乎停留了刻,但等他想去抓住那点没有来处的视线时,又觉得点痕迹没有,简直是自己的臆想了。 等陶维予行走远,夏至才听清身边的人在说话:“……哦,就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受伤加生病,现在好点,全剧组陪赶进度。” “腿伤可不容易好。”程翔随口说。 “可不是吗,这个角色本来不坐轮椅的,他主动提出来改剧本,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哎,你们谁看到陶维予了?说是已经下戏了,那人呢?” 风风火火的声音带来不太愉快的记忆,夏至疑惑地朝着声音的主人看过去,对方在看见他之后也愣了下,又很快地笑起来:“咦,小朋友想通了,愿意赚外快了?” 夏至沉默了下,不想也不知道怎么搭这句话。沉默的间隙里,此时陪同着程翔的导演助理先接上了话:“姜总,陶维予刚走没久,现在不知道还赶得上吗?” 姜芸的目光在夏至和程翔身上扫,笑吟吟地问:“他们两个哪个来给周楠做舞替的?” 夏至直不太喜欢她的目光,总觉得像是在猪肉摊前等着买降价肉的主妇,就扭开头不吭声。不过这时也不比他们开口,已经有人接过话来:“这是程翔,扬声来的。” 姜芸抬抬眼镜,点点头:“已经选中了?” “是他们的艺术总监亲自推荐的,许导演很满意,和周楠也见过了。” “那他呢?”姜芸指指夏至。 被问话的人摸不着头脑,时答不上来。程翔这时说:“他是我在扬声的同事,陪我过来的。” 姜芸又笑:“我说嘛,林言和侯放那对吝啬鬼,怎么舍得放两个这么好的来。没什么,我就是看到面熟的小朋友,过来打个招呼。对了,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来着?” 她的目光和口气中其实并无恶意,甚至还有几分欣赏的味道。夏至感觉到好几道视线都在这个时候投向了自己,稍稍抗拒了下后,他不怎么情愿地吐出两个字:“……夏至。” 姜芸点点头,正要再说话,脸色蓦地微妙变,接着人就转过了身去,语调柔和又欢快:“我还以为你先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陶维予坐在轮椅上,指着自己的腿微笑说:“走到门口你秘书追上来说你在找我。怕你等,我这个瘸子只好麻烦人家又推回来了。” 姜芸瞄了眼夏至,才走到陶维予身旁,从他助手那里接过退轮椅的差事:“罪过罪过,让他们打个电话我过去就好了。” “没什么,正好我忘了点东西,过来看看。” “找到没有?” 陶维予的笑容深了点:“找到了。听说周楠的舞替找到了,是哪个?” 他此刻坐着,矮出旁人截,但目光缓缓划过夏至时还是让夏至觉得像是被锋利的玻璃在皮肤上轻轻刮——不用力不见血,就是凉,然后飞快地过去了——不必说那种心平气和的居高临下感,无论笑得温和语气又平静,自始至终无处不在。 夏至心里不自在的哆嗦了下。 那导演助理又次介绍了程翔,陶维予看了看他,微笑始终不改:“扬声的?你们舞团直有好舞者,下周末是不是公演新剧目?” “周六晚上八点,艺术中心舞蹈厅。”程翔的神情这时都有些恍惚起来。 “首演你参加吗?” 程翔愣了愣,慢慢地摇了下头。 陶维予寒暄完这几句,又转回对姜芸说:“你既然有事找我,起吃宵夜?我晚饭还没吃。” “我也没。那正好,我请。” 陶维予只笑:“我这边大群人,还是我来。地方都订好了,加你双筷子。” 他们边低语边和众人打过招呼道别,就又次地走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处,程翔吁了口气,对导演助理说:“我都忘记了,原来陶维予也在这部戏里。” “怎么?你是为了谁才对舞替感兴趣的?” 他垂下眼,很久之后才笑了下,可惜这个笑容就是在夏至这个外行人看来,也拙劣得让人不忍正视了:“哦,潘颐啊。” 他们抵达时天边还有最后丝霞光,到离开倒亮若白昼——全是被片场里往来的车辆和建筑物周围的灯光映照出来的。程翔结束试镜后情绪反而低沉起来,坐在车里很长时间都不说话,夏至也另有心事,只望着车窗外的车流出神。就这样直开回市内,程翔总算开了口,就是怎么听怎么意兴阑珊:“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 程翔听到这个扯了扯嘴角:“不饿就陪我吃点。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能吃的。” 他放慢了车速,夏至忽然认出这带来。随之而来的记忆让他心思动,话已经不由自主地出了口:“这带有个大排档还不错……” 这间店还是和上次来样,不管几点生意都好得热火朝天。程翔看了看菜单忍不住直摇头:“谁带你来吃饭的?害你的吧?又是海鲜又是麻辣的。我们换家。” 夏至却不肯,说还是其他菜。程翔见他难得这么固执,也不知道他卖着什么药,只能随着他去。没想到这次饭菜的味道异常美味,别说程翔,就连夏至自己也吃了惊——怎么上次就点也没觉得好吃呢。 大热天很快吃得身大汗。夏至耐不住,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回来却撞见程翔拿着个半斤装的白酒瓶子给自己斟酒,他吓了大跳,想也没想赶快去拉他:“你怎么喝起酒来了?” 程翔大笑:“吃海鲜不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不劝你酒,也不要你陪,自己喝还不行吗。” “你等下还要开车呢。” “打车呗。” 夏至甫入团时就是程翔带着他,对程翔他也直抱着亦师亦友的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微妙的仰视和敬慕。于是他既然这么说,夏至只能由着他,心里则庆幸亏自己不能喝,还能看着他点。 但没想到的是,程翔真是能喝,光就着送的花生米,二两的玻璃杯眨眼就见底。夏至看得心惊肉跳,想劝又不敢劝,反把程翔逗乐了,没久喝完瓶,扬手再要叫,唬得夏至把拉住他的手:“不要喝这么凶吧。” 程翔拿筷子的另头点了点夏至的额头,还是笑:“这算什么凶,我和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1 我家老爷子夏天在起吃个晚饭,瓶酒开完刚热身呢。我妈能喝,我给你学我妈喝完了的样子啊……” 夏至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嘛,只听他说“你放手,不放手我没法动弹”,见他眼神清醒也听不出丁点的大舌头,稍犹豫,还是松开了。程翔得自由,立刻叫服务生再送瓶酒来,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着急想说话的夏至的嘴唇,才捏起筷子的头,点了几点,忽地开口:“呀呀啐,何人与你们通宵!” 蓦然拔高的嗓音听得夏至瞬间汗毛都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念白,是由于程翔投来的惺忪而妩媚的醉眼,脉脉含情,在四下的片嘈杂里,竟分明得像墨池里的点水银珠子。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当口,程翔噗哧声笑出来,说:“这个时候你要念,‘娘娘不要动怒,此酒乃是满朝文武不分昼夜所造,故名通宵酒’。” 前半句刚恢复成正常语调,后半句又重起了戏腔,却不是那样生动的女子腔调了。可夏至哪里接得上话,程翔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最后口残酒,继续低声唱:“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 最后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夏至惊,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结果看见他满脸见了鬼的表情僵坐在原地,视线直勾勾的,直投向夏至的身后。 他们这桌不远处了两个人,齐沉默地看着他们。不巧的是这两个人他们都认识,也认识他们—— 夏至虽然没喝酒,还是瞬间慌了手脚,踉踉跄跄地起来:“侯放!”另个名字却不敢叫,飞快地看眼就收了回来。 侯放的脸色阴沉得和锅底样,盯着坐在原地动不动的程翔不吭声。这样的脸色意味着什么,不是第天才入团的夏至清楚得很。他面怕侯放发作,面又想替程翔解释,脑子里两股情绪火热地打将起来,嘴上反而个字也吐不出来,求救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投向了侯放身边的周昱。 可还来不及看周昱几眼,程翔已经先从呆若木鸡中恢复过来。他也了起来,有点畏缩似的垂下脑袋和肩膀,夏至听见他轻轻地开了口,说的是:“侯老师。” 四下喧嚣,愈显得这角静得诡异,侯放看了他们会儿,居然没发作,声不吭地转头就走,直到这时程翔才醒过神来,拔腿去追,路追到马路牙子上,手刚碰到侯放的衣角还来不及说个字,就忽然弯下腰吐了起来。 急转直下的剧情看得夏至直傻眼,竟也忘记跟上前照顾程翔。程翔吐完这阵,直起腰来时发现汗水已经模糊了自己的眼睛,连近在咫尺的侯放都看不清了。 他抬手擦了擦汗,却忘记了手臂上的汗,只会适得其反。这时胃里头又翻江倒海起来,只能又次弯下腰,这次低头太急,眼前黑,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栽了步。 侯放托住了他。 他还是看不清侯放,不知为什么委屈起来,狼狈地抹把嘴,刚好,就感到对方的手又松开了。 “侯老师……” “车钥匙。” 他愣:“什么?” “车钥匙给我。喝成这样不准开车。” 程翔立刻哆哆嗦嗦地摸钥匙,摸了半天才摸出来,老老实实交给侯放。侯放拿到钥匙再不和他说,立刻扬手叫起出租车来。 可这时程翔又开始吐,吐着吐着不住,蜷缩着蹲了下来。他吐得撕心裂肺,出租车哪里有肯停下来的,侯放拦了半天也没拦到车,忍不住骂了声娘,低头看看程翔:“车停在哪里?” 程翔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每句都像是有回音,时半会儿没接上话。侯放本来耐心就差,又要忍着不发火,干脆不问他了,扬声去问还傻乎乎在桌边的夏至:“夏至,那混蛋的车停哪里?” 夏至凛,下意识地指,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样指不清楚,侯放哪里知道程翔的车子长什么样子,正想着到他们身边去,可侯放已经把程翔扛起来,朝着夏至指的方向迈动了步子。 侯放的两边膝盖都动过手术,腰也有伤,夏至忙追到他们身边,说:“我来扛他吧,你的腿……” 侯放吐了口气,说:“别,我现在停下来受罪。等下你帮我把他卸下来……” “哦,好……”夏至答应着跟在侯放身后,走了几步悄悄回头,看见周昱在他们之前吃饭的桌边,看起来像是替他们把账结了。 好在停车的地方离得不远,但即便是这样,在与夏至合力把程翔塞进车里后侯放还是扶着车了半天没说话。看见夏至担忧的目光后,侯放苦笑着拍了把他的脑袋:“少臭着个脸。” 说完他扭头看了眼躺在后座蜷起来的程翔,抬了抬下巴问:“喝了少?” “没、没喝少。半斤?” 他立刻又挨了下:“你小子现在口气大了啊,半斤叫没喝少?” 夏至本来想说“本来都好好的看见你就吐了”,但揣摩了下侯放的脸色,还是谨慎地没出口,有点羞愧地说:“我劝了他,没劝住……” 侯放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没碰酒吧?” 夏至忙摇头。 “他这混蛋要是有你半让人省心……”侯放顿了下,没忍住还是骂了句娘,“我手机没电了,你替我跑趟腿告诉周昱,说我得送他回去。送到家我估计还要安顿他下,你是怎么打算?搭这辆车还是自己打车?” 从侯放嘴里听到周昱的名字起夏至的心已经在打鼓,听到侯放问他,他忙说:“我自己搭车就好。侯放,那个……等下程翔醒了,你别骂他。他……” 侯放盯着他,目光炯炯,这让夏至心里又个咯噔,本来就很艰难的话说得犹豫:“他……” “怎么回事?你也是我选进来的,怎么现在搞得和林言样婆婆妈妈的啊。” 夏至被说得脸热,吸了口气说下去:“他好像失恋了。心情不好。” 侯放挑眉:“什么?” 夏至又小声地重复了遍,说完就赶快低头,不敢看侯放的脸色;不料侯放沉默了片刻后也没说什么,坐上驾驶席后才说:“给他上个安全带。” “那……你们路上小心。” 车子很快汇入周末夜晚的车河深处,夏至出了会儿神,才猛然想起来——他把要还给周昱的东西留在程翔车上了! 他两手空空地又回到大排档,周昱还在,而且就坐在他和程翔之前坐的那张桌子上,但菜色已经换了轮,他个人就着两道菜边吃饭边看杂志,看起来悠闲又愉快,这让夏至好会儿都没舍得靠近,远远地在角看着,直到周昱在翻页的间隙无意中看见了他又冲他微微笑,夏至才脸红走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2 了过去。 “侯放送程翔回去了,他说他手机没电,要我来告诉你声。” 周昱点点头,放下筷子说:“我看你们都吃好了,就要服务生翻台了。” “哦,饭钱少?我还给你。” 周昱就笑,指着空着的另张椅子说:“坐吧。刚才吃饱了吗?” 夏至嗯了声,却没坐:“……上次你借我的衣服我今天直都带在身边的,但现在忘在程翔车上了。之前去酒店,前台说你退房了。要不然你告诉我个地址吧,我寄给你。” 最后这句话说完他还是忍不住抱了些小小的期待,可周昱听完立刻掏出纸笔写了个地址递给他:“谢谢。这是工作室的地址,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夏至接过纸条,有些忡怔起来,他把写了地址的纸条收好,这边周昱也吃完了。买单之后周昱看夏至还着,不由得又笑起来:“坐啊,不然人家以为我吃个饭还自带保镖。” 夏至被逗得短促笑:“我也差不回去了。” “我开了车,送你吧。” 这样的好意对夏至而言无异是个巨大的诱惑。他看着周昱,不确定这是否是个暗示,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下午去还衣服的时候把单车留在酒店了,能送我到那里吗?” 这是很近的程,但路上总要说点什么,夏至想了半天话题,还是挑了个看起来最无害但又最让他好奇的:“你和侯放很熟?” “认识差不十年了。今天正好在医院碰见,就起吃个饭。” 闻言夏至立刻扭过头,仔仔细细打量周昱。周昱微微摇头:“不是我。是孙科仪。” 原来是探病时遇见的。夏至松了口气:“哦,这样,我今天也去看孙姐了。” “她提到你了。” “你和孙姐也认识?” “认识。” 说完这句,周昱打了个右舵,车子稳稳停在酒店门口。夏至看看窗外:“到了啊,那……谢谢你。” “不客气。” 夏至道完谢,却时没解开安全带,手也迟迟不打开车门,反而味垂着眼睛没做声。车厢内的沉默不知几时起了几分旖旎的意味,良久,夏至咽下口口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渴望而沙哑:“我……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 “我是说不仅仅在床上那种。” “我们现在在床上吗?” “我说不过你,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因为过于渴望,夏至有些烦躁起来。 周昱却笑了:“去找别人吧。我是个糟糕的对象。” 可这句话反而给了夏至勇气,尽管这勇气的起因里未尝不包含着几许怒意。他咬了咬牙,盯着周昱:“可我喜欢你啊。” “我也很喜欢你。” 夏至鼻酸了起来,飞快地低头:“骗子。” 说是这样说,到后来,依然也还是夏至自己打破了那新生的沉默,又次吻住了周昱。 周昱开了间房,门刚合上,已经开始晕头转向夏至就热切地贴上去再次毫无章法地亲吻他。他的手急切地滑向周昱外裤的纽扣,但周昱先步抓住了他的手指。夏至不解地抬眼,他却笑笑:“我身的汗。” 夏至怔,舔了舔嘴唇,也笑了出来:“我也是。”说完他也迈动脚步,跟上了抽身走向浴室的周昱。 …… 水流的温度和声音让人恍惚。冰冷的水花溅在脸颊和身体上让夏至难以睁眼的同时,衬得嘴里含着的物体温度高得令人不安。他笨拙地移动着唇舌,面因为力不从心而焦急,另方面身体却因为周昱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异物在口腔进出,无论体贴都很难让他觉得舒服,却也不觉得屈辱,反而觉得周昱的声音离自己很远,他不得不深地含住他,仿佛唯有如此,才不会失去他。 始终不绝的水花声渐渐让夏至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个体,个在小心生疏地亲吻讨好周昱,另个则在冷眼旁观,又最终因为□□在舌苔摩擦带来的灼热感而归于体。 随着口交时间点点拉长,夏至的唇舌已经麻木了起来,他费力地抬起眼睛望向上方的周昱,只见他也低头望着他,空闲的手扶住他的后颈,是这样的密不可分。 仅仅是这样,夏至的下身已经毫无保留地膨胀了起来。 忽然,周昱钳住了夏至的下颔,又提醒了句别用牙齿,就缓缓把自己抽了出来。瞬间呕吐感泛上来,夏至狼狈地低下头,喘息着咳出口中和喉头的液体——漂白粉、唾液加上前列腺液混合成种奇怪而陌生的味道,直到周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抚地亲吻,这种味道久久都没有散去。 大概是跪得太久水又直淋着,夏至开始的反应竟有些迟钝。但周昱是个高明的情人,又或者夏至太无可救药,只要周昱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腰线,他就像被按下按钮的机器人那样义无反顾地往直前了。他听见自己的喘息,甜美得令他都心慌起来,身体却忍不住诚实地渴求着抚慰。勃起的□□亟待爱抚,探出头来的前端被水滴溅,整个人都跟着哆嗦起来。夏至不由得紧紧地攀住周昱的肩膀,让彼此的下体亲密地摩擦。他渴望解脱,大脑里剩下的东西像融化了的蜡,昏头涨脑之中他甚至没有及时意识到周昱关掉了水,直到另具身体稍稍离开,夏至这才像是刚被捞出来的溺水者那样稍稍清醒了会儿,但还来不及问周昱为什么停下,他的注意力先被灯光下那赤裸的身体给吸引了。 直到这刻,在两个人肌肤相亲过若干次之后的现在,夏至才惊觉自己之前并没有好好看过周昱的身体。这是和他熟悉的男性身体不太样的躯体,但依然精瘦而匀称,每道伤疤都是勋章。 灯光下沾了水的皮肤如同会自行发光,夏至口干舌燥地走近他,还没拿定主意先摸他哪快的皮肤,视线却先捕捉到周昱指间的保险套和润滑剂。 他迅速地脸红了。 听见脚步声后周昱转过身来,对着怔怔投来目光的夏至又是笑了笑,揽过他来亲了下,在他耳边问:“去床上吗?” 夏至点头,又摇头,情欲让他有些腿软,他抓住周昱的手,衔住那袋便携式润滑剂,咬开个口子后放任那冰冷湿滑液体流淌在自己和周昱的指缝深处,然后他牵着周昱的手,探向自己股间。 最初覆上心头的是恐惧,很快地身体里手指把这懦弱的情感搅散了。夏至又次听见自己的喘息,从周昱的肩头望向镜子里,能看见的是镜中自己的眼睛,饱含着焦急的欲望,无从解脱。 被剖开的瞬间夏至还是没忍住声音——姿势不太对,润滑又太匆忙,但下身萎缩暂时下去的同时大脑兴奋得过了头,就仿佛是周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3 昱把性器插入他身体内的同时在他脑中也插入了什么东西,惟有领略疼痛才能品尝出甘美,夏至模模糊糊地想到,用力地搂住了周昱。 周昱的进攻让夏至的身体深处酝酿出股情欲的旋风,很快地席卷全身上下每根神经,他毫无招架之力,由着周昱予求予取。这又强横又温柔的征服让夏至的下身没久又湿润了起来,随之道湿润起来的还有眼睛。紧紧贴着墙的脊背随着周昱的动作沾满了汗,夏至有些无助地牢牢抓住盥洗台,好让自己不在这场风暴中死无全尸。 不知何时起,风暴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燃烧着的火焰,灼裂炙热,他干渴难耐,生涩的迎合不知不觉之中狂热起来,而周昱在他小腹动作的手指让那股火焰越演越烈,最终蔓延成燎原之势——解脱的刻他清晰地听见个声音从胸膛深处呼啸而出,喧嚣得像声漫长的尖叫,最终炸裂开,他以为那会是周昱的名字,可并不是。 高潮的来临让夏至的身体无法自抑地绞紧,这让周昱也射了出来。当夏至从射精后的大脑的短暂空白中恢复过意识,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周昱放开夏至自己缠在他腰上的条腿,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幕。 这个画面让夏至又热了起来,他很痛,然而不得饕足。于是他再次攀住了周昱的手臂,膝盖弯跪倒下来,摘掉保险套后他几近于贪恋地亲吻上周昱的小腹,又路向下到他的性器,在亲吻和舔舐的间隙含糊快速地开口:“你够了吗?我还没……” 这场开端平静的性事末了以疯狂收尾,痛苦、快感和焦灼像无形的锁链那样牢牢捆住了夏至,让他在性爱中载沉载浮,甘之如饴而如临深渊。但无论怎样疯狂的、无节制的交媾也必然有休止的刻,夏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去的,但他记得睡前的自己湿得像刚被捞出来的鱼,盯着周昱问:“除了做爱,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离开我。” 第八章 “下次这种心血来潮的事情您可高抬贵手少搞几次,不然我早晚要被侯放拆了吃掉。或者干脆告诉他是你的主意,让他来找你算账。” 陶维予接过姜芸递来的烟,点燃之后也不着急抽,微微牵起嘴角:“他有本事来咬我啊。” 姜芸噗嗤声笑出来:“恃美行凶真要不得。我是真觉得侯放要炸掉了,抢了个不够,又抢第二个。其实你要是觉得这个好,直接把小朋友换上不就好了。明明个人能做的分要两个人,我都想问你几时和侯放结下梁子了?”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把这间屋子照得四壁通透,明晃晃的日头让冷气似乎都不起作用了。可陶维予还是在窗边——从大门到摄影棚的空地上人影稀疏,偶尔的几个也是步履匆匆尽可能地躲开这无遮掩的暴晒,惟有他们这场交谈中心的对象走得缓慢而迟疑,浓黑的影子像团失手的墨迹。 陶维予看了眼就收回目光:“说到哪里去了。这周末的新剧两个都不跳,闲着也是闲着,用起来不是好。不敢说是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还是勉强可以领受的吧。” “这你都知道了?你……” 姜芸说完这句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果然陶维予听见就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的怕是还没你。” 姜芸撑了会儿没吭声,但到底还是没扛过去,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能有这么巧……” 陶维予却另起了话题:“侯放我不问都知道是什么反应。林言怎么说?” 姜芸脸认输的表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林言要是不肯,我们能把人给你偷过来还是抢过来啊?” “侯放别的都不坏,可惜没学到林言的务实。但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太务实得好。太务实,就无趣了。” 他说完这句,又顺势看了眼窗外,正好看见夏至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踏进摄影棚的大门。他不禁笑了起来,掐掉烟:“走吧,我们去看看。” 夏至头痛欲裂。 几个小时前他被林言叫去办公室,问他愿意不愿意去《夜景》做舞替。前天他已经没睡好,加上沮丧和失落,整个人都过得恍恍惚惚的,在听见林言的问题时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等他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真切切发生着的事实的刻,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 他第个反应是程翔出事了:“老林,程翔怎么了!” 林言不解,反问:“他怎么了?” “可……不是程翔吗?” “剧组看中你了。觉得你和男主角的身材像,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 夏至的脑袋里顿时煮开了锅粥,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是……这,程翔不是试镜已经过了吗……那个,他、他为了这个事情都离开扬声了。” 林言挑眉,才知道程翔离团的事夏至已经知道了。他等他稍微镇定点,才开口:“这是两回事。剧组给他安排了别的角色,不过这个事情看你自己,不想去随你。” “我不想去。”夏至很快说。 “为什么?” “就……不想去。” “你不去程翔也要演别的角色去了。” “老林,那天我就是陪他去了趟摄影棚,我没……” 林言打断他:“想到哪里去了。那边说大概个礼拜就能完事。我是觉得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对团里也是这样。你自己再考虑下。” 虽然有林言这番话,夏至还是时之间难以决断。僵立了半天,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侯放知道吗?” “他说随你。机会不错,不该错过,而且你和程翔不是回事,除非接下来的周有其他要紧的安排,如果只是可去可不去,我建议你去。” 想起那天程翔志愿时侯放的神色,夏至至今还是有些不寒而栗;但另方面,去这个剧组对他来说又有着另层包含了私心、好奇和沮丧等等无法言诸于表的意义:他得到个机会,去亲证桩几乎落实的猜测。 …… 片场的绝大数事物对夏至而言都非常陌生。他谨慎地跟在场务的身后,由着他带领自己到达最终的目的地。见到周楠的瞬间夏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的确,除了瘦苍白,尤其是腿部的肌肉远远没有那么强健有力,周楠和自己的身形非常相似。 这样个人在自己面前简直就像在照镜子,只是镜子的另头映照出来的是另条可能的人生道路而已。 在看见夏至后,周楠也吃了惊:“原来真的很像啊。不过他身材好。” 身边的人听到他这句话,都笑了起来。 笑声让夏至加紧张起来,太阳穴块像是有人在往里头敲钉子。他不知道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4 该说什么,就尴尬地静默着,忽然有人说:“夏至是吗?请把上衣脱下来。” 他不明就里,那人就解释:“这个角色有段上半身全裸的镜头,我们想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伤疤。” “哦,没有。” 扬声的不少作品都不隐藏身体的美丽,夏至对此也很习以为常,忍着头痛脱下了上身的tee。把衣服拿在手上后,他蓦然察觉周遭安静了下来,接着有些人脸上浮现起略显诡异的笑意——但并没有恶意,反而有些忍俊不禁似的。这笑意让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几乎在同时间他就明白过来这笑意从何而来,巨大的窘迫感登时袭遍全身,腰上泛青的指痕让他恨不得就地化作股烟雾消失,夏至连眼睛都抬不起来了,却还是要忍着窘意开口:“现在我能把衣服穿上了吗?” 不等对方确认,夏至已经先步把衣服穿好了,但穿上以后也没让他自在。他已经懒得去想究竟是为什么能没注意到这块淤青——过去的这天里他做的心不在焉的蠢事太,简直不差这件了。 在场的都是机灵人,没人把这点风月痕迹放在心上。很快的又有人走到夏至身边,自我介绍:“我叫黎星,这周负责你的拍摄工作。现在我们在安排试镜……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形式。正式的拍摄明天开始,片子的舞蹈指导是杨天娜老师,她明天也会到场。你和她合作过吗?” 听到杨天娜三个字夏至整个人都凛——国家芭蕾舞团二十年的首席女舞者、退役后又担任了二十年的艺术总监,至今依然是舞团的编舞、艺大的客席教授、艺术批评家和专栏作者。她对扬声的作品向来是严苛而挑剔,而不假辞色的背后,是舞蹈圈子里人人皆知又从不道破的秘密:侯放曾是她最期许的学生,却在扬声成立之初,被林言拉走了。 不管她对扬声的态度如何,听到老师的老师的名字总是让夏至心生几分恭敬畏惧兼而有之的心情。他摇摇头:“从来没有。但我的师兄,就是前几天来面试的程翔,他是艺大毕业的。” “哦,这个他是提过。是他在学校时候的教授。” 夏至很想问问剧组对程翔的安排,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可以试镜了。你还需要准备下吗?哦,还有,这是合同,扬声的律师跟着你来了没?或者经纪人?” 问题接踵而来,这让第次经历这些事情的夏至简直是措手不及。接过合同看了两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直叫他头痛。他忙合了会儿眼,等着阵的抽痛过去,才说:“黎先生,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做过。我今天个人来的,没人告诉我合同的事情……” 黎星愣,又很快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打个电话联系扬声。或者等下自己看看,都是些标准条款,主要是保密的问题……” “小朋友,我来替你看看?” 夏至完全不知道姜芸是几时出现的,自然也就无从知道她看了久。不过反正全身上下都被她看了个精光,再也不能糟到哪里去了——他不无自暴自弃地想。但她的出现让夏至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的四周看看,确定只有她孤身人后,他又低下了眼睛,心头泛起的那股情绪是酸是苦下子也无从分辨了。 “……不用麻烦你了。” 姜芸就笑:“不用闹别扭吧。要照你这样,今天这么人看了你圈,你是不是以后也都不打交道了?看合同可是我的本行,还负责讲解哦。” 黎星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哦,原来你们认识?姜芸你有兴趣就看吧,看是不是标准条款老三样,绝对童叟无欺。” 姜芸看着夏至,似笑非笑再问:“可不可以看?要不要我看?” 夏至只觉得她的笑容扰得他眼乱,加上不愿意继续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便匆匆别开视线:“随便你。” 姜芸就接过夏至的合同,边看边说:“不要随便,想要什么就说。这圈子里穷凶极恶才有出路。” 这时夏至已经和她还有黎星道走在去试镜的路上。听见她这样说,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们不是个圈子。” “现在不就是了?”姜芸像是神功护体,步履如飞的同时翻起页来也毫不含糊,“呵,报酬不错嘛。你在扬声个月的薪水少?” “这是我自己的事……” 姜芸打断他:“清贫没什么不好,但有钱不是好?” “……钱来的太容易,我觉得不好。” 姜芸大笑,觑向他:“小朋友,我们这些人,赚的也是辛苦血汗钱啊。而且不是这里给你的,而是你们在扬声拿得太少。唉,真是样水土百样人,你那个师兄,就务实了。” 夏至直都是在竭力敷衍,但听到事关程翔,他不由得关切起来:“你说程翔?老林说剧组给他安排了别的角色……” “如果没有呢?” 夏至下子变了脸色,脚步也停住了:“什么意思?” 姜芸颇有趣地打量了他番,继续微笑:“怎么,明明是你顶了他的位子,还关心他有没有出路?是不是只要有,你就心安理得了?还是如果没有,你就不演?还是每次你挡了别人的路,都会做先撤退的那个?抢了东西,也定悉数奉还?” 夏至被问得哑口无言,但旦醒过神来,还是继续固执地追问对程翔的安排。黎星本来直没说话,后来看他整张脸都白了,才跳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姜芸,你怎么吓唬起小孩子来了?程翔明明是你亲自看中签下来之后还找导演专门要了角色,现在把他搬出来当枪使,太凶残了吧。” 姜芸微挑眉,格外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和小朋友开开玩笑罢了。” 不等对方确认,夏至已经先步把衣服穿好了,但穿上以后也没让他自在。他已经懒得去想究竟是为什么能没注意到这块淤青——过去的这天里他做的心不在焉的蠢事太,简直不差这件了。 在场的都是机灵人,没人把这点风月痕迹放在心上。很快的又有人走到夏至身边,自我介绍:“我叫黎星,这周负责你的拍摄工作。现在我们在安排试镜……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形式。正式的拍摄明天开始,片子的舞蹈指导是杨天娜老师,她明天也会到场。你和她合作过吗?” 听到杨天娜三个字夏至整个人都凛——国家芭蕾舞团二十年的首席女舞者、退役后又担任了二十年的艺术总监,至今依然是舞团的编舞、艺大的客席教授、艺术批评家和专栏作者。她对扬声的作品向来是严苛而挑剔,而不假辞色的背后,是舞蹈圈子里人人皆知又从不道破的秘密:侯放曾是她最期许的学生,却在扬声成立之初,被林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5 言拉走了。 不管她对扬声的态度如何,听到老师的老师的名字总是让夏至心生几分恭敬畏惧兼而有之的心情。他摇摇头:“从来没有。但我的师兄,就是前几天来面试的程翔,他是艺大毕业的。” “哦,这个他是提过。是他在学校时候的教授。” 夏至很想问问剧组对程翔的安排,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可以试镜了。你还需要准备下吗?哦,还有,这是合同,扬声的律师跟着你来了没?或者经纪人?” 问题接踵而来,这让第次经历这些事情的夏至简直是措手不及。接过合同看了两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直叫他头痛。他忙合了会儿眼,等着阵的抽痛过去,才说:“黎先生,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做过。我今天个人来的,没人告诉我合同的事情……” 黎星愣,又很快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打个电话联系扬声。或者等下自己看看,都是些标准条款,主要是保密的问题……” “小朋友,我来替你看看?” 夏至完全不知道姜芸是几时出现的,自然也就无从知道她看了久。不过反正全身上下都被她看了个精光,再也不能糟到哪里去了——他不无自暴自弃地想。但她的出现让夏至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的四周看看,确定只有她孤身人后,他又低下了眼睛,心头泛起的那股情绪是酸是苦下子也无从分辨了。 “……不用麻烦你了。” 姜芸就笑:“不用闹别扭吧。要照你这样,今天这么人看了你圈,你是不是以后也都不打交道了?看合同可是我的本行,还负责讲解哦。” 黎星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哦,原来你们认识?姜芸你有兴趣就看吧,看是不是标准条款老三样,绝对童叟无欺。” 姜芸看着夏至,似笑非笑再问:“可不可以看?要不要我看?” 夏至只觉得她的笑容扰得他眼乱,加上不愿意继续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便匆匆别开视线:“随便你。” 姜芸就接过夏至的合同,边看边说:“不要随便,想要什么就说。这圈子里穷凶极恶才有出路。” 这时夏至已经和她还有黎星道走在去试镜的路上。听见她这样说,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们不是个圈子。” “现在不就是了?”姜芸像是神功护体,步履如飞的同时翻起页来也毫不含糊,“呵,报酬不错嘛。你在扬声个月的薪水少?” “这是我自己的事……” 姜芸打断他:“清贫没什么不好,但有钱不是好?” “……钱来得太容易,我觉得不好。” 姜芸大笑,觑向他:“小朋友,我们这些人,赚的也是辛苦血汗钱啊。而且不是这里给你的,而是你们在扬声拿得太少。唉,真是样水土百样人,你那个师兄,就务实了。” 夏至直都是在竭力敷衍,但听到事关程翔,他不由得关切起来:“你说程翔?老林说剧组给他安排了别的角色……” “如果没有呢?” 夏至下子变了脸色,脚步也停住了:“什么意思?” 姜芸颇有趣地打量了他番,继续微笑:“怎么,明明是你顶了他的位子,还关心他有没有出路?是不是只要有,你就心安理得了?还是如果没有,你就不演?还是每次你挡了别人的路,都会做先撤退的那个?抢了东西,也定悉数奉还?” 夏至被问得哑口无言,但旦醒过神来,还是继续固执地追问对程翔的安排。黎星本来直没说话,后来看他整张脸都白了,才跳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姜芸,你怎么吓唬起小孩子来了?程翔明明是你亲自看中签下来之后还找导演专门要了角色,现在把他搬出来当枪使,太凶残了吧。” 姜芸微挑眉,格外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和小朋友开开玩笑罢了。” 试镜的过程倒是很顺利,比他之前和顾恺之的合作要容易得。黎星喊停的时候夏至瞬间脑子里充满了“这就完了?”的诧异感,直到亲眼看见摄影师把机器关上,他还是忍不住想这未免太容易了些。 在试镜的短短段时间里,姜芸直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读合同。夏至这边的试镜刚结束,她就开了口:“小朋友,我替你读完了。条件很好,没问题。” 夏至刚才在黎星的要求下作了几个跳跃的动作,活动下后无论是头痛还是窘迫都好过了些。他从姜芸手里接过合同,借了支笔就签了。姜芸等他签完,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和他们串通起来挖坑给你跳?” “坑我有什么好处?”夏至反问。 “坑你是没什么好处,扬声的牌子还有用些。” 夏至猛个激灵,攥紧了手上那两份合同。见状姜芸不由笑着摇起头来:“合同拿好,给你家侯放看眼。明天再带回来呗。永远别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个和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夏至看着她,正想说话,黎星忽然插话进来:“小夏,明天拍摄正式开始。我现在要回主片场,剩下的事情你和她交接。” 说完他指了指整个试镜过程都在场的个工作人员,又和姜芸寒暄两句,就带着其余人马匆匆离开了。 这简单得不可思议的试镜让夏至真的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黎星留下来的工作人员,又看了看安坐不动的姜芸,终于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周昱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本职是个经纪。”说完她眨了眨眼,神色居然有些俏皮,“也就是说,靠盘剥你们敲你们的骨头吸你们的血过活。” 夏至还来不及表态,黎星留下来和他做工作交接的那个小姑娘噗地声就笑了出来,姜芸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这间房间里还有另外个人,就说:“你现在把明天的工作单给他。等下我会带他出去,你去忙吧。” 听到姜芸这么说,她居然真的照做了。夏至惊异地望着姜芸,姜芸还是笑,满不在意地点了根烟:“你明明不想我给你看合同,为什么说随便?” 这问题来得蹊跷,夏至却还是老实答了:“我是真的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很想过来做这个舞替,但老林说该来,那我就来了。” “想要的东西要牢牢抓住,不想要的就干脆拒绝。就算在这里,你也碰不到他的。” “你想说什么?”夏至警觉起来。 她还是笑,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周昱不要你了,你要不要考虑下换换口味?” 姜芸滑下椅子,走到本来就只是几步之遥的夏至身边,她伸出手来抬了抬夏至的脸,感觉到对方蓦然僵硬起来的身体后,反而近了步:“你想从周昱那里得到的,我都能给你。”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6 她的胸脯轻轻擦过夏至的胸口,夏至忙不迭地向后退开大步,脸却迅速地烧红了。这样的反应让姜芸笑出了声:“和女人试过吗?为什么害怕?” 她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笃定感,充满了诱惑的意味。夏至有些毛骨悚然,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下意识的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姜、姜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 姜芸进步地贴近他,空闲的那只手隔着仔裤探向他的下身:“你要愿意,就不是了。” 夏至把抓住姜芸的手,面红耳赤又坚定无疑地说:“我喜欢男人。” “这圈子里很人都这么说。”姜芸贴近他的耳侧,微微嘶哑的声音仿若耳语,“别害怕,周昱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不知何时起,姜芸已经丢掉了指间的烟,冰冷的手滑在夏至的皮肉上,像潜行的蛇。这样肆无忌惮的挑逗让夏至的大脑都空白了起来,直到听到拉链声,他才下子醒神,猛地发力把怀里的人恶狠狠地推了出去。 他猝然发力,姜芸整个人登时摔在了地上,地板上发出声沉重的闷响。只见她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蜷在地上护着小腹,脊背微微抽搐着。 无论如何,这是个女人。 夏至没想到自己这出手居然让她摔得这么重,羞愤之余脑海里还是闪现出丝愧疚,也就忍耐住浑身上下挥之不去的毛骨悚然感,还是上前伸出了手想拉她起来。 她也伸出了手,出奇驯服。在起身的刻夏至看见她胸口那片裸露在外的白皙的皮肤,不自在地别开眼,但也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阵无名的怪异感攥住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往那个部位再望了眼,虽然是飞快的瞥,却很清楚,简直不容认错—— 他看见了喉结。 明明眼下最好的选择是就此机会抽身而退,但直到此时此刻,夏至才第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姜芸来。 她的五官长得很好,浓眉大眼,嘴唇饱满,长发在之前的肢体冲突中散满肩头,衬着白皙的皮肤,加上纤细火辣的身材,乍眼望去真是香艳异常。但在这香艳之外,只要再细看几眼,蹊跷处和她的美貌也就样昭然了:就算脱掉高跟,她未免高得不寻常了些,而个这样漂亮、从头到脚都细心修饰的女人,却有着双骨节过分粗大的手。 夏至心中警钟大作,人也继续往后退,尽量地拉开和姜芸的距离;但从他的神色里,姜芸已经知道他看见,或者猜到了什么。她掠把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随着她的动作,喉间亦无所隐瞒。原本要道歉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深处,夏至大脑空,说出来的话就成了:“你、你是……” “嗯?”她眯起眼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像亟待猎物的兽类,“你想做男人,我就是女人;你要是想做女人,我也能满足你……别怕,你看,你在发抖。” 感觉到对方的手再次搭上自己的肩膀,夏至只觉得恶心得无以复加,他甩开姜芸,却还是把在心头翻滚的那个“滚”字咽了下去,只是飞快地打开房门离开了。 走出那间房间很久皮肤上似乎都还残留着她手指的触感,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徒手抓过的泥鳅,样的湿滑冰冷,让他非常不舒服。他不得不拼命想些其他的事情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好再把刚才发生的那匪夷所思的幕给掩埋掉,不知不觉之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等夏至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时,他已经不知道身在这个建筑物的那个角落了。 四下再无他人。夏至努力回想着去试镜时走过的路,很快就无奈地发现那个时候他直在和姜芸说话,根本没记路,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上了层楼。于是他凭着这点微薄的记忆四处找楼梯,同时又在提防不知道是否会响起的高跟鞋踏地声,脑子里的根弦不由自主地紧紧地绷了起来。但他的运气不坏,很快地找到了下楼的楼梯,虽然了层后还是觉得很陌生而且依然没有人,但至少他看见了扇半开的门。 夏至走过去轻轻敲响了房门:“请问有人在吗?” “进来。” 他边推门边说:“对不起,我迷了路,想问下……”在看清房间里那个人的背影后,夏至卡壳了。 就在他纠结是若无其事退出去赌赌运气看能不能碰到第二个人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装作第次见面问完路拉倒时,陶维予已经把轮椅转了过来。令夏至稍微松了点气的是他上了妆,看起来疲乏衰老,可这点庆幸还没来得及成型,陶维予开口,他的眼睛就把稍微走神的夏至又拉了回来:“嗯?想问什么?” “……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出去,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下。”他暗自吸了口气,用自己做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镇定开了口。 陶维予听到这个问题后笑了下:“你运气不好,我这间房间是个死角。我让助理带你出去吧。” 不管对眼前这个人抱着怎样微妙的心思,夏至很快发现,就算是化妆成了个活死人,只要笑说话,他依然难以拒绝。奇妙的是,之前那因为姜芸而起的种种不适不知何时起消失了,开始那些强装的镇定此时也化作真真切切的安定,他听见个声音,过了会儿后才意识到说话的人就是自己:“……好。” 陶维予打了个简短的电话,交待人来领夏至出去。收线之后他看夏至还很拘束地在门边动不动,就指了指这个空阔的房间里唯张椅子:“坐会儿。他们两分钟就到。” 还来不及拒绝,敲门声又响了。陶维予又笑:“来得真快。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人,却是姜芸。 时间夏至的表情就像白日里见到了鬼,姜芸看起来也差不,但仔细归纳的话,还是“白日里见到了新鲜肉”恰当。只看了眼两个人此时的神态,陶维予就看出了其中三昧,他的视线从夏至耳边的唇膏印路掠到姜芸那稍稍凌乱的发型,接着轻轻牵起了嘴角:“看看,活像个要吃人肉的女妖精。” 这样句话经他说出,居然也没了任何恶意,单像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姜芸听完,也扭嘴唇:“女妖精不见得吃人,人才吃人,吃到后来,骨头渣子都不见了。” 夏至哪里有心思听他们两个人打哑谜,门心思只想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终于,敲门声第三次响起,这次出现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救星了——陶维予说两分钟,就定半分钟也不会迟到。 第九章 “夏淼是你什么人?” 老年人秃鹫样的目光让夏至的整天都过得如坐针毡。当那个名字窜进耳朵里时,他的第反应是抗拒的沉默。 第天的拍摄工作刚刚结束,但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7 四周依然人来人往,夏至不怎么情愿地望向发问的女人,她的神态和他样沉默,然而坚决,鼻翼两侧的纹路深刻清晰,加上那刻也不松懈的姿,让她比夏至在片场看到的任何个女明星看起来都像个女王,或者说,女暴君。 独裁者的耐心都是开胃菜,就算上桌也立刻被卷而尽。眼前的这位也不例外,没有得到回答让她很不满,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扫向他,但这次已经不是个问句了:“侯放的徒弟,夏淼的儿子,好得很哪。” 冷冰冰的语气让夏至差点哆嗦了起来,他抿了抿嘴:“杨老师,我不知道您认识我妈妈。” 杨天娜牵起了嘴角,但那绝对说不上是个笑意,甚至连善意都欠奉。她微微扬起下巴,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直在做舞蹈老师。” 杨天娜无声地冷笑了下:“哦,原来她还在跳舞。养了个儿子,也教他跳舞,还送到侯放这里。” 夏至觉得自己的耐心正随着她的不懈和冷漠而快速地消融,但面对个年长的女人,又是认识侯放和自己妈妈的年长女人,他还是收拢起那即将四分五裂的教养,低声说:“我想我妈妈不认识侯放。” 杨天娜没有进步的表态,她又看了他几眼:“你爹妈给了你付跳舞的好身体,也算是为这行还做了点微弱的贡献,不要浪费了。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其实不必等她摆出“跪安”的姿态,夏至也是秒也不想在杨天娜身边留了。听到这句话,他立刻转身就走,还差点撞到身边抬道具布景的工人。走出很远之后夏至依然能感觉到身体里激荡着的那种血脉翻腾感,他忍不住想给妈妈去个电话,但掏出电话后又还是迟疑了——晚点再打吧,至少等她从舞蹈教室回来再说。他如是想。 “夏至,夏至~” 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夏至急匆匆地转过了身,但四顾圈后并没有看见相熟的面孔,四周又那么人,他就又转回来,结果眼前几步外张明媚的笑脸直直撞进视线内,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微微晃了下,想打招呼,话却卡住了。 可周楠并不在乎他的忡怔,笑着问:“你这边完了?” 面前这高大英俊的青年有种天然的热情和快活,虽然认识不过两天,在起工作的时间也只有早些时候的几个小时,但这似乎点儿也不妨碍周楠亲近和照顾他,而这样的好意出现在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着实让人难以抗拒。 夏至也知道周楠和自己这种刻意培养的亲密归根结底在于他要给周楠做段时间的“影子”,但听见他这么问,还是放缓了之前因为杨天娜而绷紧的神色,说:“哦,刚完。” “我这边也是。你要是没事,要不要去看下场戏?程翔也在。” 夏至心里动,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周楠看他眼里的渴望神色,不由得又是笑:“那走吧。不过我是又累又渴,得先喝点东西。你想喝什么?” “水就行。” “那你跟我来。这边走。” 他对程翔想说的话不少,但总觉得在电话里说点也不妥当,只想见面之后再谈,可自从他那天大醉被侯放拎回去,两个人就再没见过,本来以为今天都在个片场里怎么都该见到了,可大早起他和周楠两个人和杨天娜还有另组摄影起被关在个单独的摄影棚里,后来周楠走了,就剩下他和杨天娜两个人,连午饭都是单独吃的。无论是拍摄期间还是短暂的休息期,她直在纠正他的步法,挑剔他的姿势,他应付得简直是疲于奔命,只能暂时把程翔的事情丢在边。 但现在,他终于看见了程翔,在大群家喻户晓的面孔的包围下他并不显眼,却也绝不至于黯淡,他的眼睛直盯着剧本,就连化妆师给他补粉的这几秒钟都不放过。灯光下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鲜亮,夏至暗自松了口气,这时他的脸上忽然凉,他愣,看清原来是瓶冰好的水后,才对去而复返的周楠客气地笑了笑:“谢谢,呵,还是冰好的。” 周楠大大咧咧地拧开自己手边这瓶,咕嘟两口水瓶就空了,然后他往场外的人群中指:“我找小白姐姐要的,她那里是百宝箱,要什么有什么。” 周楠口中的小白姐姐其实是陶维予的个助理,昨天也亏了她,夏至才从和姜芸在陶维予的休息室里狭路相逢的那场窘境里全身而退。顺着他指的方向,夏至还是费了点力气才把她从场外的各路人马里给认出来。她几乎是瞬间就感应到了向她投来的视线,极其敏锐地回望过来,看清是夏至后,她笑着扬了扬手,倒叫夏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视线正好掠过旁的周楠,他正盯着摄影棚内忙碌的人群,付很有兴趣的样子,本就明亮的眼睛这时亮,专注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异常动人。这样的面部轮廓和神色不知为何让夏至觉得异常眼熟,他不禁恍惚了下,定睛再看,那份眼熟感有增无减。 “周、周楠……” 听到夏至在叫自己,他很快侧过脸来:“嗯?” 只迟疑了很短段时间,夏至还是问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头才合适,问得曲曲折折:“我就觉得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个人,而且你们正好是本家……” “你说说看,说不定是我什么亲戚呢?”他笑了起来。 夏至定了下神,才能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你认识周昱吗?” 周楠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但眨眼都不到的工夫,他又笑了:“你是第个说我和他长得像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认识了。夏至正想在追问句,但也就在同时,他察觉到偌大的个片场像被施了魔法样点点地安静了下来,很快地,就只能听见脚步声和机器运作时发生的声响了。 这样的变化虽然奇妙,但的还有些令夏至不解的不安,连想问的话也时梗住了。 与此同时,周楠俯身过来,轻声耳语:“陶维予来了。他怕吵。” 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陶维予已经被工作人员推进了片场。还是那样蜡黄的木然的脸,垂着头,仿佛在沉思。 每每看到这样的陶维予,夏至都忍不住想为什么有人能在顶了张和真实面容天差地别的脸的同时,连带着整个气场都改变了。 周遭静得过了头,就像潭死水,惟有拍摄区内才能感觉到水流的去向和声音,完全不像电影的拍摄现场,反而像某个舞台剧甚至歌剧的某个片段。夏至至今不清楚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从来没人告诉他,他也不那么有兴趣,起先他是在看程翔的,但渐渐的,毫无道理的,他的视线被他身后坐着的没什么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8 余动作也没什么台词的陶维予吸引住了,他没有办法控制目光,尽管每看他眼,他就气闷些。明明是这样稀薄的存在感,但又让人无法转开目光。 等他回过神来,夏至陡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待下去,就在他悄无声息转身的同时,周楠也动了。 两个人前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摄影棚,天色已经黑了,暑气降下去不少,习习的风拂过来,连带着那种压抑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许。周楠出来就点起了烟,贪婪地吸了大口后,他才想起身边的夏至:“要根吗?” “我不抽烟。”他摇头,但烟盒已经递到了眼前,“这……” “周昱抽这个牌子的烟,是不是?” 夏至盯着他,但周楠只是笑:“你别这么认真盯着我,怪吓人的。我不是他亲戚啦,我们真的像吗?” 这心上下的滋味不好受,夏至忽然觉得周楠此时的目光和笑容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他别开眼,但依然很老实地说:“现在又看不像了。” “我不知道你认识他。” “我也不知道你认识他。” 周楠下子笑出声来,几乎要挟不住手指间的烟了:“他是我命里的大贵人。我拿他给我拍的照片去报名试镜,然后就选上了。” 夏至浑身震,硬是忍住了不去看周楠,等身上这阵冷热交织的颤栗感过去,他才抬起眼来,轻声说:“这样。我很喜欢他的照片。” “原来你是他的仰慕者。那张照片,怎么说呢,他寄给我照片的时候我都傻了,这他妈拍的是真的是我嘛!我原来长成这样!当时他说想为我拍张照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家伙,只同意拍张,现在嘛,老实说还挺后悔的。” 夏至不愿,抑或是潜意识里不敢去想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这让他无法抑制地嫉妒,哪怕他没有这个立场。等心头这阵酸涩暂时过去了,夏至才假装轻描淡写地说:“将还有机会的吧。他的肖像照确实很好。说不定他比我们长了双看不见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周楠扔掉烟头,“听起来挺渗人的,快别这么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夏至忙道歉,然后他才发现门口就他们两个人着,他不由得顺口问:“你怎么出来了?看拍戏看厌了?” 周楠瞬间脸色有些阴沉,接着,他露出了个苦笑,不情愿地说:“不是。我是觉得,陶维予演得太好了,别说现在了,就是二十年后我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说不定也不够给他提鞋的。我是只有看到他之后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分这回事,和你付出少努力完全没关系,就是有些人,天生要吃这碗饭。” 听他这么说,夏至脑海中第个浮现的身影却是程翔。周楠那苦恼而不甘愿的神色并不是对他毫无触动,但不管怎么说,和个刚认识还没三天的人说太严肃的话题,夏至实在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很快的,反应过来这点的周楠也哈哈笑,自己打起了圆场:“不管怎么说,知耻才能后勇。我再抽根就进去了,你呢?” “我等等再进去。” 夏至点也不想回去看陶维予演戏,所以等周楠离开后,他给程翔发了条短信,问他拍完戏后是不是有空,两个人聊聊。他大概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程翔的回复,很简短:“今晚没空,改天约”。 既然见不到程翔,夏至也没了待在这个地方的动力,他领了车子路不停地骑回家,进门后连汗都没擦,就直接倒在沙发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不会儿就接通了。听到母亲的声音,夏至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低声喊了句:“妈,是我。” 难得联系的母子俩似乎对这个电话都有些为难,那头停顿了下才接过话来:“是小至啊。都还好吧?” “都好的。”夏至自从离开家,对于母亲的畏惧反而与日俱增,他很快手心就起了汗,支吾了下,咬牙干脆直接切进主题,“那个,我今天见到了杨天娜。她问起你了。” 电话另端几乎是立刻就沉默了下来,再开口时,向严厉而刚强的妇人,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惶惶然:“她问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眼看出我是你儿子。” “你怎么会见到她的?” “有个剧组向我们团里找人做舞替,侯放和老林都要我去,我就去了。她是那个电影的舞蹈指导。” “她……有没有为难你?” 夏至忍不住问:“妈,你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为难我了。我又没得罪她啊。” 电话里的母亲的语气温柔得很陌生:“哦,杨老师脾气很烈,性子也急,年纪大了,有什么顺着她点。” 夏至想起不久前她的尖刻和冷淡,心里愈是好奇:“她脾气是不太好。还问我你是不是认识侯放,呃,也不是问,就是把你们放在起说。你认识侯放?” “不认得,不算认得。” “妈……” “你打电话回来就是这个事情?” 夏至被打断得有点莫名:“唔。” “其他都好?” “好的。妈,你已经问过了……” “那就好。”她又次打断他,“她以前是我的老师,我没跳舞了,为了这个她很生气……要是对你严苛点,也是为你好。” 说完她又问了些夏至生活上的琐事,接着问他舞蹈团里的排练和演出——前者倒是还好应付,天高皇帝远,胡乱说下也就算了,后者就远没这么好打发了,腿伤恢复之后夏至就直被那些他母亲归为“杂事”的活动缠身,跟团的训练并不太,新演出又没份,妈妈问得只要稍仔细,他就不免心慌起来,到头来还是自己先狼狈地挂掉了电话。 和家里的通话并没减轻他的疑惑,杨天娜的态度在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转好,唯令他稍稍欣慰的是,她的不假辞色看起来是种常态,并不因为对象是他夏至或是周楠就有所区别。交替拍摄的过程不算太顺利,虽然主要原因是周楠半路出家费时费工,但为了成片的效果,夏至也得直在边上陪着,根据周楠的进度调整。 杨天娜是个非常传统的编舞家,对于每个舞步的设计都很细致,和夏至习惯的侯放那大而化之的风格背道而驰。夏至在不喜欢之余,顺道体会理解了为什么侯放能被老林“勾引走”——控制狂,无论男女,无论天赋高低,无论年纪老幼,都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周的拍摄计划完成,夏至简直是等不到杨天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就和工作人员打好招呼,溜去找周楠了。 他和周楠的友情进展说得上神速,夏至自嘲地想过这也许是在杨女士高压政策之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29 下的同病相怜。早些时候周楠在去主剧组拍摄之前和他约好晚上的拍摄结束后大家起吃饭放松下,程翔本来说同去的,晚些时候又打电话说临时约了侯放。电话里他的口气不太好,情绪听起来很低沉,这让夏至立刻打消了想跟着起去的念头,只说“要是出什么事情你第时间打电话给你,侯放如果发脾气你就让他发”,倒是惹得程翔笑了笑。 可到了约定的地点根本没看到人,打了手机也没接,夏至因为知道他的休息室,就想先过去找找,如果找不到再会摄影棚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耽搁了。赶过去只见休息室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依稀有声音,但听起来不像是说话声,夏至敲了门,没人应答,等了几分钟后那悉悉簌簌的声音依然在,他蓦地有些不放心,就悄无声息地把那门缝推开线,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他看见的景象让他当即石化原地,反应过来后只想恶狠狠地打自己个耳光,以教训自己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以为是和管闲事——但事实上,他也只是“想”,全身就像被钉住了样,明明能听见牙齿打战的声音,却动也不能动。 他看见周楠跪在地上,脸埋在另个男人的腿间。他所听见的悉悉簌簌的声响,是口交时那暧昧的水声。 这个角度之下,只能间或瞥见周楠洁白饱满的额头,可房间里第二个男人的身形却不容错认,尽管此时的他依然衣冠楚楚,如果不是周楠那过于昭然的动作和发出的声音,他看上去也就只是拄着拐杖在那里罢了。 谢了妆之后的陶维予又是另个人了,明明是被取悦的方,可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睛,几乎是无动于衷的,平静,乃至有些倦怠,可这所有的冷淡和被动叠加起来,那张白得失真的脸上,却诡异地呈现出几分妩媚的意味。 他空闲的那只手抚摸过周楠的头发,也许是嘉许。也就在同刻,陶维予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脸,望向了被下了定身咒般的夏至。夏至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被抓到“偷窥”的羞耻,是因为他在陶维予的脸上,看见了笑意。 那是个无人能抗拒的笑容。 就像声足以打破整个混沌世界的惊雷,这个笑让夏至羞愧不堪,定身的魔法瞬间解除,他落荒而逃。 那个晚上,夏至做了个梦。 他和周昱肌肤贴合,极尽缠绵,周昱的汗滴在他的身上,就像下了场雨。在情欲的雨水中夏至不知身处何处,但对方的温柔和纵容,让他的心和身体都不可抑制地膨胀饱满起来,他大着胆子去亲吻周昱的嘴唇,他的颈子,他的乳头和平坦的小腹,他急不可待地在那温暖的皮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但在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又回到了周楠的休息室外,只是这次门户大开,房间里面览无余,身浅色衣服的陶维予倚墙而立,脚下跪着的人却变成了夏至自己。 那个夏至的脸藏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光斑下他的神态则无从隐藏,痴迷而专注,当陶维予的手指拂过他的脊背,整个腰线颤抖得像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他忍不住大声疾呼,可切的声音都是虚无,门里门外的世界像是被面无形的墙壁分开,声音、情感统统被隔离开来,连靠近步都让他如同行在炙热的炭火之中。 但他还是冲了过去,停在门边喊着自己也听不见的话,焦急让他干渴如焚,过了很久很久,房间里的那个夏至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他,这刻,他看见的是周昱的脸。 夏至是被吓醒的。 醒来的时候左腿抽痛得厉害,他用力地捶床,等这次的抽筋过去,但这次的痛楚漫长得反而像是个梦,他心跳加速,浑身大汗,脑袋和下身都涨得发痛。 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温暖汗湿的皮肤,这甜美的幻觉总算把残留在视网膜上残留着的梦境最后的片段所带来的惊恐给冲淡了些。夏至翻了个身,有些难以自抑地喘息,蒙在脑袋上的枕头让呼吸和心跳无限地加大,简直像是有人在耳边呻吟了。 梦境的前半让夏至很想再睡过去,回到那个旖旎的梦境深处,现实遥不可及,那春梦也是好的,但就在他还来不及担心如果只能在后半里无尽地循环又该怎样时,闹钟已经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今晚团里首演”这个念头猛地闯进脑海,夏至下子瞪大了眼睛,睡意烟消云散。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扬声今晚的演出剧场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最后个到的,除了因病无法到场的孙科仪和实际上已经退团的程翔,团里此时最不应该缺席的侯放却不见了踪影。 林言紧紧捏着手机,夏至第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严肃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退了步,很快的他发现和他抱着类似心思的人还很,以至于都没人敢开口问“侯放去哪里了”。 “不等他了。最后次彩排拜托了。”林言很快下了决断。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望向舞台上屏息以待的团员们,鞠了个躬。 大家纷纷还礼,连没有上台的演员们也是样,声音很轻,但汇合起来在这剧场里还是有了回音:“谢谢林老师。” 而不管看了少次彩排,夏至对于他的那些即将正式演出的同事们的羡慕,还是不曾减少分。 他和其他三个这次不参加演出的团员起围着在林言的身边,言不发地看着台上舞之蹈之的同事们,看他们在转腾跳跃间落入个新的梦境,那是只要音乐不停舞步不息就永不落幕的盛宴,而身在其中的舞者们,不仅是这场盛宴的献祭者,是它永恒的祭品。 不知何时起夏至身边了个人,直到排练结束,夏至都没分出心思来往身边看眼。直到演出结束,眼看着舞台上的大家都纷纷向他们这块充满期待地望过来,夏至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脸,只见侯放扶着前排的椅背不怎么利索地起来,以他贯的风格开始给大家挑毛病,谁在哪里哪里分神了,或是谁又拘谨了。大家个个屏气凝神,支着耳朵又耷拉着脑袋听骂,但侯放只说了几句,便忽地展颜:“……行了,大家休息去吧,保持这点不甘心,今晚就定能跳好。” 夏至看了眼表,离正式开演,还有四个小时。 按照扬声的惯例,开演前的这三到四个小时里,团员们不再允许做任何大消耗的训练,打坐,拉筋,闲聊,给家里人打电话,乃至睡觉,怎么放松怎么来。孙科仪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打毛衣,程翔写毛笔字,夏至自己就听着cd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打瞌睡,张交响曲,正好睡到开演,中途都不带醒的。 把该去休息的赶去休息后,侯放才重重地坐下来,看到林言的脸色依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0 然不好,他苦笑着扬手打个招呼:“不好意思迟到了。” “两只手机都关机?” 侯放的苦笑加深了,他掏出两只手机,全摔得塌糊涂:“摔了。” 林言见状沉默了下,又问:“外面在下雨?” 侯放愣,摇头:“好天气。” 就都沉默了下来。 侯放也许是不甘心这份沉默,他左右看,眼尖地瞄到正在远处徘徊欲言又止的夏至,他眼睛亮,冲他招手,笑着说:“夏小至,快过来。老林发脾气了,你替我哄哄他。” 第十章 夏至本意是只想和侯放汇报下过去的周在剧组的事情,但这个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又在离他们两个人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收住脚步,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怎么“哄”林言才对。 侯放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次把玩笑话当了真,笑骂了声:“小兔崽子,这是在隔着山头喊话?走近点。” 夏至瞥眼林言的脸色,看他没什么意见,才继续向前迈了两步,他先瞄瞄侯放,再瞄瞄林言,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侯放已经先步替他起好话头:“怎么样,拍电影好玩吗?” 夏至摇头:“像排练,比排练还无聊。每个动作都要做到和示范的模样,还要配合演员,嗯,真的不怎么好玩。” 侯放听他说得本正经,伸出手来乱揉了把他的头发,然后说:“你们个个全被林言宠坏了,就该让太后大人收收你们的骨头。” 夏至惊讶地眨眨眼:“你是说杨天娜……?” “没规矩,至少也要喊杨老师吧。” 他忍不住小声反驳:“‘太后大人’这种称呼又规矩在哪里啊……”时间他眼前闪过杨天娜那说不二的自矜神色,心里不由自主就给她换了身衣服,于是嘴角的笑纹就怎么也收拾不起来了。 林言插话:“那边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呃,本来是说周的,但是现在看起来要再几天,我想最晚下周这个时候,我就能归队了。” “晚几天就晚几天吧。”林言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把手上的事先做好。日事日毕。” 夏至忙答应:“我知道的。” 林言看见他脸的认真和诚恳,不由笑了:“好了,你也去休息室和大家起放松下。晚上还有的忙。稍微看着点那两个第次跳首场的,我和侯放再确定次灯光和音响,晚点再过去。” 听完林言的话,夏至又转向侯放,后者见他眼睛里写满了“我还没哄老林啊可以就这么走了吗”的疑问,笑了笑挥手:“林言放你走还不走?去睡会儿,看你这乌青眼。昨晚干什么去了?” 言者无心,夏至却瞬间感到脸上发烧,他顿时不敢再看侯放,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常,就匆匆支吾着应了声,急急往后台的休息室去了。 目送夏至那急切的背影消失在演出厅的侧门,侯放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皱着眉头又坐下来,反剪着双手拉了下胳膊,腰上和颈子上的关节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抗议声。拉完筋后他叹了口气,往座椅深处靠:“我得再坐会儿。不然晚上真不动。” “和人打架了?”林言瞥他眼,轻声问。 他的笑容里包含着几分自嘲:“啊,不至于。” 说完他扭开头,过了会儿又不甘心地转回来,近于挑衅地对着沉默着望向自己的林言挑起了嘴角:“老爸不能和自己的儿子打架,就算是他进入青春期让荷尔蒙迷昏了头。是不是?” “这比喻糟透了。” “糟不糟差不就是这个意思,我没读过什么书,别在这里挑我的毛病了。”侯放还是笑,眼睛却牢牢地锁在林言的身上,“再说,这种事怎么应付,你不是最有经验了吗。我拾拾你的牙慧——是这么说的吧——就足够受用终生了。” 林言不理他的挑衅,径自说下去:“程翔今晚过来吗?” “‘程翔今晚过来吗’,”模仿着林言的语气,侯放轻声轻气地重复了句这个问题,话音刚落,他就像是只忽然被放出藩篱的困兽那样,毫无预兆地发作起来,“我操你妈!他来不来关我屁事!我是他爹还是他妈啊!林言,你再敢这么问我……” 他的牙关紧咬,脸色铁青,眼睛炙亮,盯着林言的神色像是能把他就这么给吃了。林言看着他风箱样起伏的胸口,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吃了爆竹了?不想惹的人就不要惹。他已经退团了。” 侯放气得浑身发抖,摸着已经被砸得不能用的手机只想就这么砸过去,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住了。他遍遍地抚摸着手心里手机的残骸,等待着身体里那股在四肢百骸里冲撞奔流的怒火稍稍平息,才又笑了出来:“老子犯了半辈子的贱,终于有人对我也犯贱了,怎么也让我讨讨利息吧,嗯?” 前头怎么山雨欲来雷电交织,身在后台的团员们也是连个雨声都听不见的。夏至溜到兼作休息间的排练厅后,很快就被包围了。主要是年轻的女舞者们,凑过来好奇地问他摄影棚里的内幕之余,还热切地拜托他去要些明星的签名。夏至对于拍摄的八卦几乎是无所知,连人也认不全,为了补偿她们的失望,就把索要签名的要求统统答应下来,这样闹了好阵子,这份喧嚣热闹劲头才算是暂时平息了。 演出前的休息室如往日,对夏至来说唯的不同就是这次的自己只是个台下的旁观者了。尽管很清楚切的起因都是伤病,心里总归是有点遗憾和不甘心。他静静地在角落里看了会儿大家的登台准备,想起以前孙科仪和程翔都在的时候,时之间怅然之意重,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他忙闭上眼睛,像以前那样平躺在地板上,仿佛切从没变化,他依然是其中的员,登台前睡上觉,时间到了,孙科仪就会笑着把他叫起来:“夏至,别睡了,到点了。” 闭上眼睛后四周的响动加真切,起先他还仔细在听,渐渐的,身体和神经都松弛下来,他非常舒服地掉进了睡眠深处。 这是非常安稳的觉,没有梦。再醒来时排练厅里已经亮了灯,房间里人很,但没什么交谈声,连脚步声都很轻。睡眼惺忪之中,夏至看见大家已经换好了服装,女舞者们的裙裾随着她们轻盈的脚步轻缓地展开,温柔得像初春傍晚的云彩。 没什么道理的,他的眼睛热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有人留了信息,是个陌生的号码:“我在音乐厅外头了,你在哪里?” 夏至回拨过去,很快就接通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夏至吗?” 他愣了下: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1 “你是……?” “我是丁丽丽啊!艺大那个。唉,果然忘记了啊……” 夏至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没听出来。我记得你是谁……” “就是没记下我电话是不是?”丁丽丽在电话那头咯咯直笑,“我逗你的啦。那天你只给了我你自己的电话,没向我要号码。我想你现在肯定很忙,就问问你等下是不是也在观众席看演出,要是在,等下我能来找你吗?” 夏至不善于应对这样性格开朗善谈的女孩子,等她倒豆子样说完这通话,才条条地回答她:“我不和观众坐在起。不过你有什么事情?我现在没空,演出完了可能会有会儿。” “啊,这样啊……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说好了演出那天联系你的。那之后呢?有空的话起吃宵夜?我这边还有几个朋友,是我们学校舞蹈系的,那天林言来我们学校演讲的时候也在,他们想认识你。” “这……今晚演出结束我肯定没空,而且我不吃宵夜。” 夏至说完,就听到那边冷场了,他赶快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过去也只是扫兴。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演出结束之后我和你在后台碰个头?但恐怕时间不会太长。” “这样啊……”丁丽丽拖长了语调,在夏至以为她会说“那就改天吧”的时候,她蓦地换上轻快的语气,“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过吃饭的事情我可不放弃,改天?” 这时身旁有人在叫他帮忙去拿下护膝,夏至不愿让前辈等,只能匆匆答应下丁丽丽这边:“好的。那我们稍后见。” 拜托他帮忙的前辈接过护膝后笑着问:“是谁啊?这个节骨眼里都还接电话。” “个朋友。” “女朋友?” 明明知道前辈只是打趣,夏至还是格外认真地解释:“不是的。我就见过她两次而已。” “可爱吗?” 夏至被问得措手不及:“啊?” “我是问女孩子长得可爱吗?” “还……不错?” 他又是认真又是疑惑的语气惹得对方笑个不停,连连拍着他的肩膀:“觉得可爱就去追追看啊,主动点,不要让女孩子来追你。” “不是,我……” 夏至的解释还没有机会出口,侯放的身影这时已经出现在了排练厅的门边:“最后五分钟,大家各就各位了。我也不说客气话,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直都是不进则退,我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也希望你们成功。个半小时后,大家还是这里见。大家好运。” 大家鱼贯而出,片刻工夫这间屋子就变得空荡荡起来。《踏歌》是扬声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的现代舞,整个团只要是没大伤大病的,统统都参加了今晚的演出。夏至直盯着门口,见侯放始终着没走,就走过去,问他:“等下就开始了,我给你端把椅子吧?” 猛地听见夏至的声音,侯放像是吓了跳似的扭过半边身子来,他的脸色隐隐发白,嘴唇是点血色都没有。两相对望,吓了跳的人立刻就换成了夏至:“侯放,你……你不要紧吧?” “骨头痛。”侯放微微皱了皱眉,“会儿就好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都到台边去守着了。” “我走了会儿神。”夏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我还是给你扛把椅子,你坐着坐镇后方也没什么的。” “这像什么话,你们在流汗,我连都不动吗。好了不罗嗦了,先过去吧。” 夏至点头,跟在侯放后面走到了舞台的侧翼。也许是因为身边只有夏至人,侯放也松懈下来,脚步也瘸拐的。他们到时大幕还拉着,大家已经各就其位,幕布中央的缝隙泻进些微的来自座席的灯光和声响,让正屏气凝神静待音乐响起的舞者们的轮廓在这暗处格外的庄严起来。夏至知道,这个时候林言正在监控室等待着最后名进场的观众坐定,然后,灯光骤灭,音乐则在同时间响起—— 开始了。 《踏歌》的首演大获成功,舞团上下谢幕了足足半个小时,演出厅里的掌声和喝彩声始终还是不曾彻底致谢。全团上下次次地牵着手上台谢幕,灯光下已经很难分辨出每个人脸上亮晶晶流淌着的,是汗水还是眼泪。夏至的手心已经拍得发红,但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在原地向灯光下的接受欢呼的同事们致意。鼓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过去的那个礼拜,在摄影机前聚光灯下,他是从来不曾得到满足也并不觉得快活的,惟有这里,惟有这刻,惟有身为环绕着这些人,哪怕他没有做次跳跃个托举,空气中汗水的味道都让他热血沸腾。 他和他的同事们再拥抱,有年轻的姑娘下台看着侯放的笑脸哇地声就哭了出来,还来不及抹干眼泪,又随着人流再次上了台。侯放不知道何时起已经被拉下舞台,身边重重叠叠全是记者,林言则回到了台上,怀里捧满了花束,浓郁的花香带来中人欲醉的甜蜜气息。 这样的欢庆简直像是永不到头,不知道过了久,掌声才零星下来,夏至满脑子还是因为演出的成功而兴高采烈地沸腾着,等他终于想起查下手机时,丁丽丽留在上面的未接来电已经好几个了。 他暗喊声不妙,来不及和同事们交待声去向,就捏着手机往前后台交界的门边冲。赶到座席区,眼就看见丁丽丽坐在第排,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见到夏至,她立刻跃而起,朝他挥手:“嗨,我在这里!” 他几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吵了,完全听不到手机声。” 丁丽丽的脸因为兴奋还布满了红晕,有种心满意足的愉悦感:“没关系!我正好偷听下侯放的采访内容,他刚才和记者说扬声的下出舞剧是独舞的单元剧,他和林言联合编舞,你快告诉我点内幕嘛!” 夏至被她说得都呆:“我没听说这事。” “咦,不是吧,对记者都公布了对你们还保密?” 夏至想了想,说:“也许只是我不知道。老林和侯放肯定有中意的人选了。” 听了他的话丁丽丽静了静:“呃,我可没别的意思……” 夏至扭头望了眼被记者环绕着的侯放,再转回来后还是对她笑了:“没关系,我正好没跳过《踏歌》,和大家起跳这部我就很高兴了。对了,你的朋友们呢?” 丁丽丽稍稍踟躇了下:“她们有点事,要赶回去,就先走了。” “哦,这样。对不起,是我没接到电话。” 他认真的样子让丁丽丽咬了咬嘴唇,然后才笑起来:“哎,帅哥,别的都不说了,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总要意思下吧。” “啊?”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2 丁丽丽看着他的脸,还是忍住了告诉夏至“你这样看起来真是迷人”的冲动,临到末了只是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继续笑着说:“不要啊呀啊的,这次的编舞和音乐配合得太棒了,侯放真的是个天才啊!我能不能拜托你带我进后台看眼啊,我保证不打搅他们休息,我就想看看谢幕后的舞团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夏至第次在她脸上看见忐忑的神色。年轻女孩子的恳求里旦带上忐忑,就很难让人拒绝,何况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夏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可以。你跟我来。” “哇!” 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夏至有些忍俊不禁,他领着她从边门走向后台,边走边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好像,嗯,打完比赛的男子足球衣间,不过今天是首演,所以有酒和食物,然后还有些评论家和舞团的赞助人来拜访,反正非常的人非常吵就对了。不过大家都很辛苦,我就带你在休息室外面看眼吧。” “好啊好啊。”丁丽丽点头如捣蒜,应答胜点卯。 但刚到后台,还没来得及走到休息间,夏至就被团里的同时拉住了:“你到哪里去了啊?老林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夏至不明就里地问。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老林在他的休息间。” 对方扔下这句话就赶着去冲澡换衫,夏至为难地看了看身边的丁丽丽,对个女孩子再爽约,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可丁丽丽豪气干云地冲他笑起来:“你有事你就去忙啊,我不要紧的,原路返回我还是认得的……哎,可别再道歉了,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下次专程请我吃饭吧,反正现在我的电话你也有了。” “那好……”望着她的笑脸,夏至认真地点了点头。 较之人声沸腾的大排练厅,侯放和林言用的休息间安静得,夏至走近后甚至能听见里面细细的交谈声。 因为听不真切,夏至的心反而停排了摆,接着无法控制地升腾起了希望,他压抑着这股莫名的期待敲了敲门,声音有些颤抖,他费了点力气才压制下去:“我是夏至。” “进来啊。” 门推开,熟悉的烟味先步扑面而来。夏至按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又惊又喜地抬头,但下个瞬间,他第次在全然清醒的情况下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美梦变噩梦—— 坐在沙发上和林言把酒言欢的那个人,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陶维予。而在看见夏至后,他镇定自若地向他举了举酒杯致意,并报以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和那天模样的笑容。 刹时间昨夜的梦境纷纷乱乱袭上心头。夏至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直到听见林言说“正好说到你,就看看你是不是在”才好不情愿地瞥了眼边上坐着的陶维予,低声说了句“您好”。 还没来得及开始场心照不宣的敷衍寒暄,林言就被团员叫走了,说是侯放在找他。 夏至头皮忽然麻,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陶维予正好说:“我就是来向你和侯放祝贺的。今晚你们忙,等下就请你向侯放转达句吧。等都忙过这阵,大家再聚。徐华天欠你们个大人情,得把他拉来做东才好。” 徐华天是《长夜》的导演,林言听他这么说笑着点点头:“那就改天再聚吧。侯放那边我会转达……这样,夏至,你替我和侯放送送陶维予,后台现在人来人往,你们从西边那个偏门出去,人少些,小心不要让他再撞到了。” 陶维予听了直笑:“我真是瘸腿才知道有不方便。说起来前几天碰到陆恺之,听说他的专题片下个月要在音乐台播,伴舞也是扬声的。” 他边说,边撑了下沙发扶手摇摇坠坠地起来。林言顺手扶他把,指着边上不吱声的夏至说:“是夏至。” “这么巧?”他稳后望向夏至,又说,“他还年轻,底子好,将来是会前程无量。刚才你说下出是会独舞单元剧,想必他也是有份的?” 夏至强忍着看向林言的冲动,只听他停顿了下,缓缓说:“看他到时候的状态了。” 说到这里林言看了眼表,又交待了次夏至小心陶维予的腿,就去和侯放会合了。 他刚离开,夏至立刻溜到门边拉开休息间的门,垂着眼睛说:“陶先生,我送您出去。” 林言给夏至指的是消防通道,这个时候除了他们再没别人。惨白的灯光照在浅灰色的水泥地面和白蒙蒙片的墙面上,带来森然的冷意。他们两个人在本来就不宽的走道上隔出至少个半人的距离,夏至几乎是贴着墙在走。没人说话,而夏至本来个人闷头在前面走,后来听着拐杖那笃笃笃的声音,还是又慢了下来。 “都敢看了,后来为什么跑?” 最怕被问的问题出现得毫无征兆,夏至下子就僵住了,他突兀地停下脚步,整个脖子都红了起来,句话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总算才说出来:“……我,我本来是去找人……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脚步声和拐杖声都停了下来,说话声听起来像是隔着段不近的距离。夏至没有回头,僵持着,抗拒着,维持着言不发的姿态过了不知道久,陶维予又说:“你如果不跑只是走开,至少周楠不会知道。你是去找周楠的,不是吗?” 夏至的心凉。还来不及去想礼拜怎么和周楠共事,身后的脚步声再动了起来。很快的陶维予走在了前头,脚伤让他的步调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他走得从容。这样的步调让夏至先是有些忡怔,而后醒过神来——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的明明不是自己,门都不关好的也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要道歉! 虽然想到了这节上,但加速的心跳和那种被问上门来的羞赧感并没有那么快平息。他咬了咬牙跟上去,依然是无话可说,但这次,彼此之间隔着的距离,也不知不觉拉近了。 这样不知道是坦然还是无耻的态度夏至真是闻所未闻,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节奏已经变成由陶维予来主导。好在这是并不长的程,推开消防门的瞬间夏至觉得阵凉风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点,也镇定点:“这里车子可以开进来,您可以联系司机了。我先走……” “住。” 虽然是笃定的口吻,这两个字还是给陶维予说得很温和。夏至本来已经迈开了脚步,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只见陶维予掏出烟来点燃,头次的,夏至忽然发现他抽烟的样子和周昱简直如出辙。这个细节让他莫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头空,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3 有什么东西还来不及抓住就飞快地飘走了,可他在原地,盯着陶维予,为了抓住那个已经逝去的瞬间。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公平起见,我也对你很好奇——” 说这句话时,陶维予在笑,夏至却下意识地想逃,只为了避免接下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但陶维予说得点也不错,他太好奇,好奇到忘记了这世上许看起来重要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而那些漫不经心的细节里栖身着所有的魔鬼。他怔怔地看着陶维予,神情甚至有些迷惘。陶维予慢慢地加深了笑容,慢条斯理地把他的下半句说了出来: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怎么上了他的床,他又为什么不要你了。” 第十章 剧组通知夏至参加期专访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是在开玩笑。 那天他们在歌剧院拍外景。扬声从来没机会在这样的舞台上养出,于是纵然这几天来心事重重各种纠结,跳到后来,也还是禁不住地兴高采烈起来,连杨天娜再喊停也很难让他按照她的意愿那样按部就班。出过身透汗就好像脱胎换骨次,可这份轻松还没保持到他得空去冲个澡,就这么被突如其来地打断了。 不管听起来怎么像玩笑,但来通知的是他们这组的剧务,周楠经纪公司那边来的负责人也如是说。闻言夏至难免第时间就去看周楠,后者看起来似乎也有点意外,但人前也就是笑:“哦?这样好,就不怕我没话说的时候冷场了。” 夏至全无准备,为难地抓了抓头发:“那个……我能不参加吗。我嘴笨,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这句话说完他就感到在场的人统统盯向了他,好似他瞬间变了个型,从人直接化成甲虫。夏至顿时不自在了,也茫茫然地环顾四周,想着要抓谁问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那剧务最先醒过神来:“你别紧张,是期女性杂志的专访,而且问题周楠已经先拿到了也准备过了,你不要有压力,随便说点什么就好,主要是后面的拍照。剧组是临时决定让你也参加的,那边的编辑对职业现代舞者也很感兴趣,所以才同意了临时加塞。这是个好机会。就算是你在舞团,那边也有媒体方面的采访吧,难道你从来不去?” 她噼里啪啦说了大堆,夏至很想说实话——扬声当然也有媒体方面的曝光率,但是这种机会从来轮不到他,他自己没兴趣。跳舞就是跳舞,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擅长说话的人就好了。 于是他就说:“我从来不去的。不是,是从来轮不到我去……” 对方听岔了意思,直接打断他说:“所以这就是机会了啊。你快去冲个澡,化妆的事情等摄影师来了看他的安排。时间不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眼看越解释越糊涂,为了避免进步的误会,夏至索性停了停,想清楚了再说,“我对这个不在行,也没什么兴趣。而且舞替什么的,不是按理说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看他问得本正经,剧务眼睛瞪得堪比铜铃,简直像是看见了外星人。她咽下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这些你都不要管,就当是工作吧。哦,实在没兴趣的话采访也可以不说话,至少把照片拍好。人家选题已经做好了,叫‘两个萧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至只能点头。他答应,立刻就被催着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发现男衣间的排吹风机都不管用,他也不晓得是不是线路出了毛病,就这么顶着头半干不湿的头发,又回到了前厅。 经过洗手间时正好看到周楠从里面出来。他也看见了夏至,就停下脚步等着他,笑着说:“头发也不吹干,幸好你不是我公司的艺人,不然非被骂得狗血淋头。” 周楠的确是修饰得很用心,连香水闻起来都很受用。夏至低头看看自己的白tee和沙滩裤,虽然觉得实在不像样,但也还是没太在意:“本来我就是你的影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上我……” 自从上周末,夏至待周楠总是有点不自在,倒是周楠如故我,好像无所知——如果不是陶维予事先点破而单看周楠的举止,夏至恐怕真的要厢情愿地相信周楠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他和陶维予的那场情事了。 但不管是不是彼此心里都藏着个疙瘩,也不管有没有兴趣,夏至都很清楚这种杂志专访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争取来的。专访变成双人访谈,他心想总是要解释下,但话开口,周楠已经轻描淡写帮他揭了过去:“这不是挺好。你真的很紧张?” 夏至摇头:“说了我可以不说话,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他们回去时杂志社的记者已经到了,行三人,为首的那个是个看起来就干练得不得了的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实习生模样的年轻人,坐在厅座的第排上等着。 他们在剧组的拆卸声中开始了采访。夏至刻意地坐得离周楠还有那个女记者远些,好在她开始的重心也全部在周楠身上,他就乐得在旁边听。之前剧务告诉他那是家女性时尚杂志,夏至原以为采访的重点会在周楠本人身上,没想到她绝大部分的问题都是问对角色和表演的理解,并且想法设法往《夜景》的剧情上拢,又每每在成功的边缘被留守边的剧务温柔而坚决地提醒采访的双方,《夜景》的剧情按照事先签订的采访备忘录不允许出现在问题和回答之中。 就是这样波三折走着曲线救国的路线,这场采访很快就走完了头个小时。在个双方都停下来喝口水的间隙,周楠忽然回身,指着边上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夏至说:“胡小姐,这里还有个‘萧来’呢,碗水端平,你总不能只‘拷问’我个人。” 那记者闻言笑:“那是定的,但我的时间有限,总是要先把大纲上最主要的问题问……” 她的话说到半,手机就响了。看了眼号码后,她不仅没掐,还很郑重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失陪下”就立刻离座接电话去了。五分钟后人回来,又说:“周昱刚才打电话来,起飞延误了,他刚下飞机,会迟到半个小时。” 周楠冲着夏至眨了眨眼,也许是要传达“这真的是个好机会”的意思,但夏至因为太过震惊,反而呆傻了起来。明明距离上次见到他并没有过去太久,陡然听见这个名字,他瞬间觉得自己已经连周昱的面孔都想不起来了。 “……夏至,夏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才听见有人在叫他,回过神后他不好意思地勉强笑:“啊?对不起……” 女记者倒是很体贴:“没关系,我还以为我叫错人了呢。” “对不起,是我走神了。” “所以不介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4 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对方笑得明艳动人,夏至点头:“不介意。” 说完想想又补上句:“不过我可能答得不好。” 周围的人无声地笑了起来,那记者又说:“没关系,放轻松,只要是真话,都是好答案。” “那好。” “为什么会被选中作舞替?” “我不知道。是我们团的副团长,林言林老师通知我去面试的,我就去了。” “他没告诉你理由?” “没有。” “在得知拿到这个角色后,有什么感想?” “好像没有。” “……那比起职业舞者的正职,在摄影镜头前跳舞,感觉如何?” “不太自在。” “可以说得详细点吗?” “哪个方面?”夏至反问。 “随便哪个方面。” “如果是在舞台上,我犯了个错误,那么我的同伴会帮我遮掩过去,不会有人停下来,也不允许停下来。但在这里,如果有错误,那就会立刻停下来,被纠正到对为止,就好像……”他略思考了下,“场永远也不到头的彩排。” “我看了下你的资料,你是现代舞的舞者,而舞蹈指导杨天娜是古典芭蕾的专家,所以在影片的舞蹈部分,是芭蕾还是现代舞的比重大呢?身为现代舞者,你对古典芭蕾又有什么看法?” 这问题问得夏至有些莫名:“比重的少恐怕你要问杨老师。我几乎不会跳古典芭蕾。至于看法,抱歉,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您问个歌剧演员对京剧的看法,您觉得他能给您京剧上的专业意见吗?” 他说得老实,说完才发现对方稍稍变了点脸色。虽然夏至自认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但还是又加了个尾巴:“不过我妈妈以前是芭蕾舞者,我小时候看过很演出的录像,直觉得非常漂亮。凡是舞蹈,都很漂亮。” “漂亮?” 他很轻地点了下头,继续说下去:“可能我形容得不太好。但……人的肢体舞动起来的时候,有种很特别的韵律感,你的情绪越真实,那种身体里的节奏感也就越强烈,那个时候不管是不是专业舞者,都是非常漂亮的,舞蹈本身,也是这样。老林,我是说林言老师说过,舞蹈也是身体里的呐喊,有些人唱出来,我们这些舞者,就跳出来,没有声音,但其实这是另种声音,也样是在呼喊。” 对方的脸色至此又和缓下来,她看着夏至不知不觉中专注起来的神色,却带开了话题:“你跳了少年?” “正式是从初中毕业后。但我从小是妈妈带大的,她靠着开舞蹈教室把我养大,我很小就在里面玩了。”说到这里夏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不过小时候我们家那边没有人送男孩子跳舞,我以前都看她们跳女舞的部分,也只会跳这个,后来才改过来的。” “那这部片子你的戏份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拍完了就要归团了。开始说是周可以结束的,这都第二周了。” “准备直跳下去?” 这对夏至来说简直不是个问题了。他再理所当然不过地点头:“嗯。” “那好,说说你和周楠合作的感想吧。” “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因为骨骼还有习惯的问题,成年人学舞不太容易,特别是杨老师设计的动作,有些我做得都很吃力,但是周楠都坚持下来了。再就是我的责任就是做他的影子……所以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来说感想,不是我。” “我已经说过了。”周楠接话。 “什么时候?”夏至惊讶地问。 “在你发呆打瞌睡的时候。” “啊……” 他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没有等到新的问题,就顺势垂下了双眼。夏至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久,半个小时又该如何算起。他径里思绪联翩,没留意身边的人都了起来,而其中个正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声?”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周昱挎着个大包手上再拎个大的袋子疾步拾阶而下,边走还边说:“没堵车,早到了几分钟,见你们都在工作,就看了会儿。抱歉抱歉,转机的航班延误,好在没迟到太。” 他笑着和在场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目光掠过夏至时,也只是停留了片刻就过去了。周楠看见他很高兴,冲过去问了好,又道了谢,只有夏至依然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着和众人说笑的周昱。 他大概是从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回来,头发都像是晒得要褪色,鬓边和下颔的胡须蓬勃地生长着,有种肆意的生机;他的皮肤黑了很,但眼睛始终明亮而清澈,笑起来的时候毫无顾忌地露出雪白的牙齿和眼角那蜿蜒的笑纹,这是另种时间停驻的魔法。 周昱寒暄的时候并没有闲下来,他先放下挎包,从里面掏出相机换好镜头,然后手脚麻利地支好脚架。之前对着记者还泾渭分明的场务这时也热情亲切得,问:“你就个人来?灯光呢?” 周昱大笑:“我来老徐的剧组还带灯光,他知道了非要骂我看不起他。这事做不得。哦,刚才我在后面看过了,请今天你们这组的灯光师帮我在右侧再补组灯吧,这灯光你们拍电影正好,对我就稍微暗了点。” “只要右边?” “对。” 得到了答复后场务立刻去联系追加顶灯的事项,而周楠的经纪这时拍了拍夏至:“周昱来了,你知道他吧,他是今天的摄影师,过去打个招呼吧。” 他这才起来,但直到经纪人再催促才迈动脚步。他不得不毫不情愿地承认,也许自己是错了,想要的东西要得太急太快,鼓作气跑到了目的地的前方,而再要回头,就已经错过了。 他错过了成为周昱朋友的机会。 经纪人不知道前情,把夏至领导周昱身边后客气地介绍:“周昱,这是扬声舞团的夏至,是周楠的舞替。” “我们认识。”周昱这时才把目光从群人中又投回夏至身上。夏至看了他眼后不自在地别开了会儿,后来又忍不住望回来,这个样子的他让周昱笑,“昨天杂志社临时通知我拍摄计划变了,要拍两个,我没想到舞替会是你。” “嗯,是我。我是今天刚刚才知道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杂志社那边负责图片的编辑带着实习生和拍摄要用到的衣服和道具已经到了,灯光师正在按要求追光,服装和造型也围了过来待命,歌剧院里又次热闹了起来。 周昱把相机架在边,看着今天的工作团队忙碌,眼看轮到夏至,才出声阻止了他们为他化妆和换衣服的企图:“就让他这样。不用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5 化妆,衣服等我先确认下。” 他扭头去问夏至:“你平时排练都怎么穿?” 自从和周昱说完那句话,夏至就直绷直了身体在原地。听他发问,他咽了下喉咙,才能发出声音:“如果不是带妆排练的话,就这么穿。” “那就这样吧。这样很合适。”说完之后,他还是去征求图片编辑的意见,“你看呢?选题和策划都是你定的。” “妆还是要画下的。我是觉得这位小哥身材这么好,又是夏日刊,上衣不穿可以吗?”最后句就是问夏至了。 夏至看看周昱,见他没什么表情,犹豫了下还是摇头。图编不死心,又问:“只拍背面呢?现代舞不忌讳这个的吧?” “又不是在跳舞。” 他说得很轻,却把图编直接给噎了下。这时周昱笑了起来:“让他吧。灯好了,那个衣服也换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图编又把另口气咽下去:“看你了。” …… 明明已经有了好几次在摄影机前工作的经验,夏至这次却比任何次都紧张,而且僵硬。周昱的指令很清晰,但他直难以集中精神,生平第次觉得每个动作都给自己做得别扭极了——周昱希望他们两个人以周楠能够做到的那些为标准,在舞台上做出片中将出现的动作。 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是第次面对面地打量对方和自己做出样的动作,距离这么近,大眼瞪大眼,都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周昱和图编都没有说破这次拍摄的主题,但周楠和夏至很快意识到了,几乎在同时调整了自己的动作,好让对方显得像在镜子的另面,意识到这点后他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下午的拍摄行程第次被喊停,可周昱的神色反而很愉快,简短地说:“让夏至来做,他模仿你的动作容易。周楠你放松。” 舞台的地板是舞者的土壤,让他们抽芽生根,开出花朵长成树木。夏至赤着脚,这让他敏感地感觉到周昱踏上来时地板的动静,快门声离得很近,他知道如果瞥瞥视线,眼角的余光怎么也能看见他。但他没有这么做,除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微的畏惧感,有几分意气: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熟知主宰的领域,那对于夏至来说,就是这里了。但这刻,他又是被拍摄的对象,这片疆域里,又出现了另个人。不管抱着怎样的感情,至少在这个地方,他是不想认输,也绝不示弱的。 不时夏至的身上又起了汗意,新换的汗衫贴紧了皮肤,这让他安心。他看见周楠脸上的笑意和偏向身后的视线,夏至这才意识到,周昱从来没有拍过他的正脸。 这个念头起,他的动作就松懈了下来,对面的周楠不由怔,也跟着停了停,但好在这时候周楠能做的动作也差不全部走完,夏至干脆彻底地停了下来:“还有两个跳跃的动作,你看是怎么办?” “我可做不来。之前拍的时候我也就是做做样子,动作都是你来做的。”周楠耸耸肩,接着视线掠过夏至的肩头找到他身后的周昱,“周昱,是这样,杨老师还有两个高跳的动作,夏至做起来很好看,让他个人跳次好不好?你好像直没拍他的脸。” “可以。你需要休息下吗?” 周昱的吐息拂上夏至的后颈,他整个人触电样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他就在自己身后不到步的地方。大概是夏至的表情过于惊悚,这下连周昱都有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对不起,我应该退后两步再开口。” “没……”没什么呢。他没有再说下去。 周昱答应了之后周楠就先步下了台,接着周昱也下去了,空阔的舞台上只剩下夏至个。强烈的灯光让汗湿的皮肤微微刺痛,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台边,三步奔跑,然后,吸气昂头,大腿发力,小腿绷得像开弓的弦,纵身跃—— 后来夏至悄悄在心里数过,那个下午他自己共重复了这个动作十三次。周昱让灯光师熄灭了所有的顶灯,只留下舞台四角微弱的灯光和投在中央的束追光,而夏至就次次地在黑暗中起跳,跃进漆黑四下的唯处光亮中去。跳到后来,额头上留下来的汗水已经把眼睛都打湿了,那束光变得忽远忽近,闪现着其妙的光斑,像是万花筒里的世界,而他听不见来自舞台下的任何指令,就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自己,滚烫的皮肤旦停下就感到无处不在的凉意,惟有光里是温暖的,甚至是炙热的。高点,再高点,他在心里命令自己。 眼线忽然光明大作,他的大脑里瞬间空白了起来,迷茫地看着台下,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连周昱的似乎也不例外。 “谢谢,我拍好了。”台下有人结束了这片静默。周昱合起机器,向着夏至微微颔首,是个致意。 夏至却还是动也不动,皱着眉头看着台下重新忙碌成团的人群。结束了工作的周昱走上台,把条浴巾递给汗如雨下的他:“你做得很好。上次你寄给我快递的地址现在还有效吗?我稍后把照片寄给你。” 过了很久夏至才有了反应。他缓缓抬头,看着灯光下周昱的脸,始终是那样温和的神色,他点头,又说:“我想和你说句话。” “你说。” 台下人声嘈杂,他却反而把声音降低了:“我想,那天我错了。我用了错的方式,我很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他听见周昱问。 “如果不是顺序颠倒的话,我们是不是至少可以做个朋友?”他终于抬起脸看着他。 周昱笑了,他看见夏至额角滚滚而下的汗水,伸出手来扯过浴巾的角为他擦去了即将落进眼角的汗:“别后悔。你不能从后悔里得到任何东西。” “周昱,我真的很……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 夏至眼睛酸,曾经以为绝对说不出口的话竟然很顺利地说了出来:“收回那句话吧。” 这次周昱收起了笑容,他摇了摇头:“你在我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别固执,去找别人吧。” 《踏歌》首演那晚陶维予和他说过最后句话毫无预兆地袭上了心头,夏至咽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扭了扭嘴角,僵硬着身体垂下了眼帘。 但那完全不能算是笑容,周昱看着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转身走开了。 第十二章 夏至在《长夜》最后天的工作完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替身演员结束戏份自然没什么庆祝活动,但他这边的拍摄组还是体贴地为他准备了鲜花又开了酒,在群人的劝酒下临到最后夏至还是没顶住抿了口,于是恶向胆边生,在告别起工作了半个月的同僚之后他拨通了个电话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6 。 那天陶维予和他告别的时候笑着说“你要是想爬回他的床,不妨找我试试看”,轻描淡写之下,好像在说天气。当时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恶狠狠地反击“要是有用,你怎么不爬回去”,可惜这攻击对陶维予完全没用,等车子来后他让车里不知道什么人递出来张卡片塞给到他手里,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事后夏至想想,有些事要说破,其实也就是句话。 那张卡片上写着个应该是女人的名字,接通后果然也是个女人,她客气地问夏至的名字,夏至自报家门后她沉默了大概秒钟,就问:“你现在还在片场吗?” “我在。” “那好,我们十分钟后前门见。” 然后分不差的,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也是刚刚到前门的夏至面前。 上了车之后他就被车里说得上凛冽的冷气冻得哆嗦了下。车里除了司机,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个女人,她开口夏至就认出了她的声音:“陶维予还没下戏,我先送你去宾馆,你洗个澡,再吃点东西,休息下好不好?” 这个场景无比荒谬,夏至到了这刻,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不仅疯,而且慌,慌得走投无路乱投医,以至于看见个会跌断脖子的大坑,他也还是因为赌口气活生生地往里面跳。 但这世上太时候就是口气的事,他乏力地靠在座椅上,对即将发生的事无期待二无好奇,至少在眼下,也并不后悔。 路没人说话,车子在开了半个小时后停在了间夏至只闻其名的酒店外。然后那个陌生的女人递给他张房卡:“房号在卡片上。” 他下了车,车子立刻离开,安静得如它和车上的人那悄无声息的出现。他看了眼房卡上给出的号码,按图索骥地走向了电梯间。 夏至冷静地去洗了个澡,心想反正是要被脱掉的,就直接裹着浴袍出来了。地毯厚而软,但赤脚踩在上面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他飞快地找到鞋子,然后跳回沙发上,过于安静的房间让他昏昏欲睡,临睡前他想也许得喝点酒,就真的喝了,然后睡了。 夏至是被拍醒的。 拍醒他的人非常有耐心,力道也控制得很好,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陶维予的脸触手可及。 夏至很快地醒了。 睡袍的系带先步散开,他动,半个身体就露了出来,被酒精染红的皮肤被空调的风吹得轻轻刺痛,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睡前喝下去的酒现在在夏至的脑子里沸腾,但感官的部分暧昧混沌起来的同时,另部分又敏锐得过了头。陶维予的手指在皮肤上划过的每寸都留下清晰的触感:他稍微留了点指甲,手心没有茧子。 “醒了?还要喝点吗?” 他摇头,过了会儿又点点头。 陶维予转身倒了杯酒,交到夏至手里,看他鼓作气喝完,才说:“我以为会早两天。” 夏至其实只想和他说句话,或者说,问他个问题。他的手松,杯子顺着沙发掉在地上,连点声音都没发出。瞥了眼得以保存全尸的酒杯,他嘶哑地开口:“是姜芸告诉你的?” 陶维予笑着摇头,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你。”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语气轻柔得不像揭露个巨大的秘密。夏至瞪大了眼睛,想要去看着陶维予的眼睛,但是后者这时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同时,衔住了他的耳垂。 陶维予的身体压了上来,不重,但很有技巧性,夏至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这很难反抗。流连在鬓边的吻让他的呼吸下子急促了起来,而此时陶维予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这里。” 他的吻里有点淡淡的烟气,在酒精的助纣为虐下,夏至恍惚地想起了周昱。手脚都使不上力气,于是他就如同只被撬开的牡蛎那样在陶维予的手指和亲吻下渐渐被他从那乱成团的浴袍深处剥了出来。陶维予的吻停在他的喉头,“这里”,手指划过左边的乳头,然后在胁下重重按,印下另个亲吻:“还有这里。” 这样的触感让夏至寒热交织,每个骨头都像在打着鼓,不是情欲,而是羞耻,酒精把皮肤烧滚了,内里却是冰凉的,他费力地看着陶维予:他甚至没有脱衣服。 陶维予的手拉过夏至的腰,另手顺着后腰徘徊,点点地摩挲着他的脊骨,他很清楚夏至的僵硬和抗拒,就愈是轻声问他:“记住了吗?” 夏至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但他的反应让陶维予松开了手。陶维予起来,神情里样没有任何情欲,他微微垂眼,有点笑意,居高临下之中,倒是并无凌人之气:“他是最好的情人,去吧。” …… 当夏至再次把凌乱的意识收拾起来,人已经坐在了出租车上。这场未遂的性爱比和周昱的任何次都让他觉得羞耻,而随着他的意识点点地清醒,这种羞耻感也就跟着愈演愈烈。 他报给出租车司机的地址是以前周昱留给他的,这是他有的唯个和周昱有关的地址,尽管是大半夜,他也还是抱着孤注掷地心就这么去了。那是老城中心最早的片商业区,现在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期,又和早年的民居混在处,像个美人的暮年,又热闹又颓唐。 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但下车的地方依然很热闹,有人家拖家带口出来乘凉,还有通宵营业的摊贩,空气里满是各种食物的烟火味。夏至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周昱工作室的楼下,他抬头看了看那栋还亮着灯的建筑,数到周昱应该在的那个楼层,是暗的。 他又数了几次,依然如此。鼓作气旦过去,夏至身体里的酒精又开始作祟,他不甘心地往大门前坐,想着是不是要给周昱打个电话——他是留了电话给自己的,夏至总是坚信——但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周昱洗完相片出来最早的线天光已经隐约可见了。通宵之后饿得快,他趁着天亮出来活动下筋骨再买两个包子,刚出大楼的门,近在咫尺的包子铺还没看见,就先看见蜷在门边睡得正好的年轻人了。 夏至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让周昱暗自摇头,蹲下身来把他叫醒,那黑甜梦乡里的年轻人睡得很顽固,周昱叫了好几声,最后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起来,这才把人叫醒了。 说是“醒”,也就是睁开了眼睛,水光朦胧地看着周昱,视线完全是散的。他松开手,夏至就摇摇晃晃起来,好半天靠住墙稳了,又过了会儿,才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露出个很恍惚的笑容:“……我还是等到你了。” “几点来的?” “不记得了。”夏至还是笑。 周昱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手机在身上吗。我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7 的留在楼上了,借用下。” 他的头很痛,听到是周昱的声音,没想就递了出去。但很快的他发现周昱是在叫出租车,夏至立刻扑上去把抱住周昱的后腰,从他身后抢手机:“……周昱!” 这声在清晨格外响,夏至喊完自己也愣住了,可还是固执地抱住他不肯放手:“……你要我去找别人,我去了,他又把我推给你了。” 双臂下的身体绷了下,夏至愈是用力地收拢胳膊。他很久没有听到说话声,心想周昱还是把电话挂了。这让夏至有些如释重负,他乖乖地松开手,退开步:“我数了楼层,灯关着,我不小心睡着了。” 不管再怎么假装平静,言语和神态里的那点委屈还是没藏住,也没想藏住。周昱看着他,拿门卡打开大门:“上来吧。我冲杯咖啡给你醒酒。” 夏至跟在周昱身后,步步地走在灯光昏暗的楼梯里。老房子没有电梯,每爬层,他因饮酒而起的头痛就剧烈分,而走在前面的周昱衣衫单薄,脊背的线条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夏至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口渴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那是间非常大的通间,有几张大桌子,几台电脑,然后就是高大的文件柜,和挂得很高的绳子,有些上面夹着照片,但大数是空着的,灯光开,就把灰蒙蒙的地板分割出块块不规则的边形。 “沙发软,行军床硬,你自己挑。”周昱领他进门后直接去了厨房,在厨房里丢下这句话,但夏至这时已经不困了,他在厨房的门边,盯着周昱的背影:“我不想喝咖啡,杯水就好了。” 周昱就递了杯水给他。 喝完杯又要了杯。周昱都默不作声地照办,直到夏至问能不能借浴室洗个澡时,他才拒绝:“我帮你叫车,回家洗。” 夏至走近了几步,看向周昱,头痛让他意外得清醒,进而无畏:“周昱,你要我找别人,可是和别人做我不快活,怎么办?” “也许是找了错的人。”周昱不看他,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你向我要的也不是快活。” “我觉得对的人不要我,错的人也不要我。但是你说不能后悔,你是对的。”夏至咬了咬牙,继续说,“我们再做次好不好?” 不等到周昱表态,他已经先步把上衣脱了下来,可这次周昱没有看他:“你还年轻,不应该拿身体做武器。” 另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夏至咬紧牙关走向前,他扳过周昱的脸,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落下了个亲吻。 周昱的无动于衷并不能打消夏至这刻的勇气。也许是除了这个,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他亲吻他的耳垂,轻轻咬住他的喉结,当手指滑到胸口的瞬间,周昱把推开了他。 夏至有点想哭,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蹲下身子,抱着头,等待着周昱给他的审判,但当周昱的声音响起时,却是疲惫的:“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巧合。夏至,你找错了人。” “你不要我。”他闷声说。 可回答他的只有无穷尽的沉默,夏至猛地了起来,盯着面无表情的周昱说:“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床上直睡着别人。你真糟糕。” 周昱点头,平静地坦承:“这点我已经说过了。” 夏至从未觉得周昱的话能够到这样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但让他难以忍受的,还是那铺天盖地的无望感。他夺门而出,只有这样才能把正汹涌而出的泪水隐藏起来,冲下楼后他拦住辆正好经过的出租车,在听见对方问他目的地时,几乎是想也没想,他报出了个名字。 敲开门时夏至发现陶维予没有星半点的睡意,身上穿着的也还是几个小时前他们分别时的那身。 “为什么回来?”他的眼中并无疑问。 “你错了,他不要我。” 陶维予微微笑,向他伸出手,语气笃定得像个预言家:“不会的,很快就会了。” …… 在正式归团之前,夏至去探望了依然留院治疗的孙科仪。在病房外他就听见有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她的前夫带着孩子来探病,下子觉得做了回不速之客,也不好意思敲门了,而是退到走廊另头,打算等他们家聚完再过去。 也没等久,孙科仪的病房里就出来了人,果然是大小,儿子牵着爸爸的手,边走边问:“妈妈要在这里住久啊?什么时候回家?她都好久不回家了。” 孙科仪的儿子继承了她的五官,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小孙科仪。夏至看着他,视线都不由得亲切起来,而孙科仪的前夫听到儿子问这句话,答了句“很快了”,就把小孩子抱了起来。 目送着他们走进电梯,夏至才回到孙科仪的病房前,看见探病的人是他,孙科仪时间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夏至全当她这是才见完孩子,没往心里去,把带来的果篮和花放在边:“孙姐,我来之前给你发了短信,但你直没回,今天是我休假的最后天,明天我就要回扬声了,所以就直接过来了。今天感觉还好吗?” 孙科仪还是在打量他,神情是说不出的严肃,夏至被看得莫名,就问:“孙姐,你怎么了?” “上次你来看我的时候说要去拍段时间的电影是不是?” “不是拍电影,是去给人家当舞替。” “都差不。”孙科仪的语气忽然变得烦躁起来,又在看见夏至沉默的表情后也跟着沉默了下,从病床边的柜子上摸过张报纸扔给他,“我看上面那个像是你。还是我看错了?” 夏至接过报纸,看了眼,脑子里就像无数的烟花炸开了。 尽管报纸上把那个从酒店出来的身影厢情愿地归结为周楠,但夏至很清楚,那个钟点里陶维予的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而在共事几年的前辈眼里,身形是绝不会错的。 心里闹得天翻地覆,夏至的动作却冷静得出奇。他慢慢地把报纸又放回台面上,没做声,也没否认。 孙科仪瞬间气结,拍床沿:“你怎么和他搅到起去了!惹谁不好,惹个不是你条路上的!” 夏至错愕,完全没想到孙科仪发脾气的点是这个。他愣了下,话到嘴边却是说:“孙姐,你别发脾气,伤口要裂的……” 孙科仪没理会她,想了想脸色变,又问:“你生日那天,见到周昱之后,你们干什么去了?”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件事,夏至这才真真切切地白了脸。看着他张脸顿时面无人色,孙科仪反倒是冷静了些,只是眉头锁得愈紧,语气异常认真:“听我说,不要搅和到他们中间去。” “我没有。”夏至小声地接话。 “你……”孙科仪盯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8 着蓦地流露出倔强神色来的夏至,口气是发作又发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你就保佑侯放不要看到今天的报纸吧。” “……孙姐,这是我的私事,我没有拿这个来交换什么,也没有耽误工作。侯放不会管的。” “他不会管,他会冲上门去揍陶维予顿。”孙科仪瞥他眼,见他的脸上始终点血色也没有,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柔和下语气:“……你真的喜欢陶维予?” 夏至摇头。 “夏小至。”虽然是昵称,但孙科仪的口气里绝无丝玩笑的意思,“你别躲,看着我。” 夏至带着几分躲闪的不情愿,还是抬起了眼睛。 “你直是个好孩子,也直压抑自己,但这么做是不可以的,不可以随便地放纵自己,身体和感情都是……” “孙姐,我们不说这个了吧。” 话忽然被打断,孙科仪愣住了。夏至飞快地起来,背对着她:“我带了你喜欢的花,帮你把花给换了。” 说完也不等她同意,就哗地拆了白玫瑰的包装纸,想想顺序不对,又把花瓶里的陈花取出来然后去洗手间洗花瓶换水,动作麻利得像是上满了弦的机器人。孙科仪看他这副无论如何也不想讨论的样子,也叹了口气,真的绝口不谈了。 孙科仪这辈子没怎么做过预言家,事实证明她也不太适合做预言家:关于侯放的两句话都没说准。他看到了这天的报纸,但没揍陶维予。 至少目前还没有。虽然没揍,破口大骂是没躲过去的。骂完溜看面前的人面不改色,侯放的火下子腾得直比天高,也不管身边陶维予的经纪人怎么紧张得如临大敌,他还是重重拍桌子:“你混蛋!这种照片你的人会拦不下来?挂羊头卖狗肉给他妈谁看啊!当初打电话来要人,我他妈眼睛瞎了看着你的面子才让他去的。结果呢!” “他没成年?不情愿?” “我去你妈!少来这套!”侯放张脸都成了铁青色,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我在问你是怎么让这照片上报纸的!” “你是今天第个来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夏至的。可见没人认出来。既然别人都认不出来,你还闹什么?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睡了扬声的夏至吗?” 侯放的眼睛亮得像可以打铁:“你打的什么算盘自己有数。你们两个要发疯,要作死,就自己去疯,别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陶维予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这句话悉数奉还。” “陶维予,我操你……” 侯放刚抬脚,直在角落里没吭声的白安把抱住了他:“侯放,他还有伤,你动手就真的闹大了!这件事情你们要什么补偿都好说,让那个夏至自己来谈也行……” 这句话说得侯放简直要炸了,无非是白安是个女人,他动不起手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嫖完了再补钱是吧?” “那你又是干什么?自认做老鸨?”陶维予冷冰冰地添上句。 话音刚落,白安再没抱住侯放,侯放把挣开她后,看着陶维予始终平静自若的脸,直接把人拎起来,结结实实拳砸在腹部,就听见声闷响,陶维予纸片人样仰面从轮椅上摔了出去。 白安二话没说,扭头把门打开了。 守在外头的其他助理和保安看到白安的脸立刻知道出了大事,窝蜂样涌进来赶快把侯放给架开了,白安问了好几声“林言还没联系到?”半天都没人吭声,她心里大骂声废物,喝了声:“都出去给我联系去!”时间所有没有架住侯放的人又赶快避难样掏出电话往外走,最后个人不小心合门的声音重了,侯放那句话被突兀地遮掩了过去。 “老子瞎了狗眼,信了你这个混蛋东西!” “你又不是我的朋友,这句话林言来说差不。” 陶维予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慢慢地起来,挨了这下,他的脸色也发白起来,还是很镇定,声音也不大:“你镇定点,有空去问问你觉得是朋友的,看看他对你家‘小孩子’做了什么。” 侯放下子静了下来。 他再没闹,但直到离开,个字也没说。等收拾好侯放造成的这片兵荒马乱而房间里只剩下白安和陶维予两个人时,白安看着坐在沙发上言不发的男人,思前想后良久,终于说:“维予,你近来不对劲。” 她没有得到回应,但依然坚持说了下去:“这次,你的脚,还有再上次……” 陶维予看了看她,她深吸了口气,截住话头:“你不能瞒我。” 第十三章 夏至归团的第天,无论是怎么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内心的个小角落里也还是藏着点侥幸:林言或侯放,或者是干脆两个人,都是大忙人,错过天的娱乐圈八卦怎么都很说得过去。 他是第个到的,热身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有同事现身,见到他后很高兴地说:“咦?回来了?到得这么早,没人和你争考勤奖哦。” “啊?团里有考勤奖了?” 对方大笑:“开玩笑啦。要是真的也没人能和你争这个奖吧。我们昨天还在打赌你是这周出现还是要休息到下周呢。” 夏至估摸了下她的神色,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所以你这是赢了?” 小姑娘笑得面若春花:“小赢点点。下午请你喝咖啡。哎,趁着别人都没来你赶快和我透露下……” 夏至的心跳了几跳,颜面上尽力不露出太大的破绽来:“什么?” “程翔什么时候回来啊?” 松下口气的同时夏至为难地沉默了片刻,看来侯放和老林至今没有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同事见他沉默,忙澄清:“这件事我们可没打赌,我就是想问问看你是不是知道。老林他们都不提,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也不太清楚……”他勉强地开口。 “你没问他吗?” “没。” 这倒不算假话。小姑娘听见夏至的回答后,有些失望地哦了声,过了会儿又说:“好吧。不过你们要好,他要是没和你说什么,那就半是要回来的。” “嗯……” 就在他的回答越来越底气不足的时候,其他同事陆陆续续出现了,大家见到他归队都很高兴,打招呼,寒暄,说笑,这才把夏至从那充满了违心话的局面里解救出来。而让他庆幸的是,虽然不断地被问起《长夜》的拍摄情况和明星八卦,但谁也没有提起昨天报纸上那张没有露出正脸的他和同样不露脸的陶维予前后在大清晨走出同家酒店的照片和相关报道,几乎都让他觉得在孙科仪的病房里那被煎熬的短短几分钟只是个梦境罢了。 继孙科仪入院、程翔离团之后,团长的位子就暂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39 时交给团里目前年纪最长的武昀代理。夏至趁着侯放今天还没来,先找他问了问近期团里活动的安排,却被告知“等下侯放要找你”。 夏至最怕听见的就是这个,于是颗心七上八下悬着直到侯放出现。他甚至不敢看侯放,耷拉个脑袋不切实际地期望侯放就这么把他忘了。 他当然没如愿,但侯放找他并不是为了那件花边八卦,找的也不止他个——他从团里抽了八个人,男女对半,宣布的是他和林言下期的新作品,以四段俄国作曲家的作品为背景创作的四幕单人舞《四季》,每幕重新命题,男舞者跳春秋季,女舞者演绎冬夏,计划年底首演。 虽然有《踏歌》那天丁丽丽透露的消息在前,事情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狂喜还是难以自抑,竖着耳朵听侯放谈完初步的排练和舞者之间的组队计划,当侯放问“谁跳斯特拉文斯基的部分”时,他立刻欢欣鼓舞地举起手,然后才想起自己是八个人里面年纪最小入团也最晚的,又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放回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立刻有人说:“他就喜欢斯特拉文斯基,没人抢得过他的。让他们这组跳挺好。” 侯放点点头,先是问他同组的武昀有没有意见,等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说:“那就交给我们了。” 分配完章节的归属,侯放瞥见武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还有什么问题?” “我就想问问……程翔赶得上这次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除了夏至不自在地低下头,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侯放。沉默了秒钟的光景,侯放开了口,语气很平淡:“之前怕影响士气没提这茬,他已经退团了。” 虽然只有几个人,但那种令人不安的无声的喧嚣感还是瞬间充斥在四下每个角落里。武昀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接下来的话也憋进了喉咙深处,夏至抬眼看看四周,每个人的神情都很黯淡,唯笑的那个反而是侯放:“人各有志,所以以后就不要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过这家伙开了个临阵脱逃的坏头,你们可别学他。” 这实在是个糟糕的笑话,说完后没有人能笑上笑。侯放这时挑挑眉头,咳嗽了下,又说:“好了!别无精打采的!老林和我的编舞还有些细节要讨论,但最晚下个月初切会就绪。在编排开始之前,不熟悉曲子的先把曲子给我听熟了,到时候还是老样子,有什么动作上的创意提出来大家起讨论。再就是,跳《踏歌》的那几个小心不要受伤,不跳的那个……夏小至,你今天早上基本上直在走神啊,样要小心。都听到了没有?” 夏至被忽然叫到名字,惶惶然地哆嗦了下,侯放盯了他眼,继续说:“行了,就说到这里,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散会前武昀忽然问:“那……侯放,要是团里再问起程翔,他退团这件事,可以说吗?” “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侯放果断地挥了挥手,几乎是毫无迟疑地给出了答案。 夏至本来想第个溜出去,可惜侯放继续没让他如愿:“夏至,你留下。” 像等待场判决样,夏至又是魂不守舍又是屏气凝神,脊背上下子就布满了寒意。侯放直等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才再开口:“看你吓的。” “没、没有……”他下意识地要辩解。 侯放的神色忽然有些疲惫:“别受伤。” 他愣,只当自己之前都会错了意,忙说:“……我会注意腿的。” 侯放望着他,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样重复了遍:“别受伤。” 这样温和迂回的劝诫让夏至很久都没接上话,也无话可说。他咬牙等着正在心口徘徊的那阵酸楚和松懈兼而有之的热意都过去了,才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除了不再敢看娱乐报纸,夏至又过回了他的日常生活,不间断的练习,简单克制,汗流如雨的同时,肉体的疲劳让时间过得很快。 他并不知道那件事情如何收场,也不想问侯放和林言知道少,但他们的绝口不提,总是让夏至感激。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到了另个周末,他接到程翔的电话,约他出来吃晚饭。 虽然并不愿意和那个剧组里的任何人再扯上关系,但程翔总是例外的例外。他们约在“扬声”的同事常常聚餐的餐厅,但今天两个人前后脚到的时候,倒是很难得地没碰上个熟人。 在剧组里的那段时间夏至直没机会和程翔同个组拍摄,连见面都难得。见到程翔后他总是高兴的,程翔看起来也是样,见面后拉着他找了张避人的桌子,等服务生上好茶水离开后,才开口:“回到团里感觉怎么样?” “当然还是团里好。” 程翔笑笑:“你过得好,却把别人往水里推。” 夏至愣:“啊?” “周楠替你背了个老大的黑锅,这都个礼拜了,不说道歉,解释总要解释下吧。” 虽然有了孙科仪敲打在前,这种被直认作兄长的前辈直接指出情事的窘迫还是不会稍减二。夏至小心翼翼地咽下茶水,局促地捏着杯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这段时间应该不好过。” “你说呢?”程翔反问。 “……我等下给他打个电话,向他道歉。” “这就对了。和谁谈恋爱是回事,但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又是另件了。” 程翔和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如旧日。这让夏至虽然面还是不好意思,面又怀念这种亲切感。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不是有意的……” “嗨,这些话你留着和周楠说吧。我又不是你妈也不是风纪主任,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程翔说完这句话喝了大口水,自己先绕开话题,“《踏歌》首演那天你在?” “在的。演出很成功。” 接下来的整顿饭他们都在谈《踏歌》和扬声,也谈接下来侯放和林言合作的新剧,基本上是夏至个人在说,说得几乎顾不上吃东西,可程翔并不打断他,几乎是纵容地听着夏至那难得见的滔滔不绝。 不知不觉就说到饭菜凉透而桌面上大半的菜都没动,程翔看着夏至发亮的眼睛,脸上有了点笑意,“其实我应该回去请大家吃个饭的。晚说不如早说,瞒着也不是道理。” 夏至正说到兴头上,听到他这句话立马迟疑了,但这迟疑并没维持太久,他还是实话实说了:“……那个,程翔,其实大家都知道了。” 程翔看向他的目光让夏至结巴了下:“是,是侯放。武昀他们都以为你还回来,专门问……” 程翔无所谓地笑:“你别这样。别难过,早晚都要说的,这种事情又不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0 是瞒能瞒过去的。” “大家总觉得你拍完片子就回来了。”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这么觉得的……” 夏至忍不住打断他:“回来吧!你也知道侯放这个人嘴巴虽然坏……了点,但也最护短。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肯定不舍得你走的。你向他道个歉,定就没事了。” “回不去了。我走,就已经让他看不起我次,再回去,那就是加倍让他看不起了。”程翔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餐巾,“我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不做也罢。” “这怎么叫两边不讨好……” “就是这样。夏至,还是你这样的脾气好,不轻易赌气。” 这评价听得夏至只想苦笑,但时之间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他正想着安慰点程翔什么,可程翔接下来的话就像夏夜里的个惊雷,把他想说的全给劈了个烟消云散:“既然我们是路人,我也不瞒你。我喜欢侯放。” 夏至嘴唇哆嗦了半天,都没吐出个字来,侯放见他这个样子,又笑了:“干什么?你都敢和陶维予开房了,听到我喜欢男人不要这么惊讶吧。” 可是你喜欢的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侯放啊! 但这句话夏至说不出口,瞪大了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程翔。程翔却并不看他,垂下眼睛低声说:“我第眼见到他就喜欢他了,本来我毕业之后是不准备跳舞的,可那天他来系里给扬声挑舞者……”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陷入了场漫长的沉思,神色温柔之极。不知久之后夏至才如梦初醒,前因后果几件事情串,猛地明白过来这件事早有预兆,只是之前他驽钝得过了头,竟然从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夏至下子有些难过,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笨拙地伸出手到半途,又别扭地收了回来。他想了半天,见程翔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开口:“可是你走了,就……” 他没忍心说出“就没机会了”这句话,可程翔听懂了,听完后甚至笑:“我追了他五年了。也没用。所以还是走了的好,走了,将来还能以别的身份再努力下,要是留在扬声,才是辈子都没希望了……就好像,好像那种吃着自己尾巴的蛇,到最后死路条。” “你……你别这样。”思前想后,他突兀地来了句,“他要是真的不喜欢你,你就去喜欢别人吧。” 程翔闻言大笑,时间引得邻桌的客人统统朝他们看过来,夏至被笑得莫名,耳朵很快就热了,见状程翔反而轻轻拍桌子:“道理是没错……好了,吃饱没?陪我出去抽根烟走会儿?” 夏至老实地跟着他出了餐厅,跟在路走路疯狂抽烟的程翔后面,时之间又接不上话来。 抽完三根烟走了好几个街口,程翔的脚步才慢下来,他扭头看看直欲言又止的夏至,忽然问:“你喜欢陶维予哪里?” 夏至被问得僵:“我不喜欢他。” 程翔皱起了眉:“他给你许诺什么了?” “想和他上床的排队都排不过来吧,哪里会给我许诺什么。” “你怎么会招惹上他的?” 这个问题孙科仪也问过,夏至看着程翔的脸,果不其然地在上面看到了模样的关切担忧兼而有之的神色。他假装无所谓地笑了下:“这种事无所谓的。” “胡说八道。你正儿八经恋爱都没谈过次,还敢说‘这种事情无所谓的’?” “成年人,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不喜欢就不能做爱吗?” 程翔本来下意识地又要去摸烟,听到这句话动作下子停了下来:“哪个混帐家伙告诉你这个狗屁不通的道理的?” 夏至愣,倔强地别开头,望着不远处的街角出神。程翔等不到答案,下子又是冒火又是心急,把抓住他的胳膊:“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至?” 他们的身后,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这声音听得陌生,但也让程翔和夏至起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说话的只有个,不远处的的却是两个人,走在前头的见他们不再拉扯,又上前了步,这下双方诧异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程翔看着来人的脸,脑子里晃就和名字对上了号:“陆恺之?” 程翔和陆恺之也有过几面之缘,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到虽然说不上尴尬,但不自在总是免不了两分的。陆恺之见是他们,也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略颔首:“抱歉,是我看错了。” 程翔的目光却是看向他身后几步外的那个身影,对方的面目在夜里很模糊,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在意,过了会儿才接过话来寒暄:“是我喝了,不听劝,和师弟在这里瞎闹呢。” 他们的寒暄句也没进夏至的耳朵,他只是在那里,心惊肉跳地看着陆恺之身后的周昱,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转身逃走的冲动。 不管当初是怎么腔孤勇地从他面前夺门而出,又怎么破罐子破摔地找上陶维予,事发至今当看见这个人真的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神情模糊,言不发,夏至还是慌得厉害。 很话涌到了嗓子眼,又瞬间统统烟消云散,夏至如梦初醒,低下头走到程翔身边:“我们走吧。” 程翔听出他语调里的低沉,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点点头:“好。” “刚才谢谢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夏至又对着在边的陆恺之说。 陆恺之沉吟了片刻,觉得还是要解释下,以免瓜田李下之嫌:“是我太冒失。我们正好看完戏,想找个地方喝杯,远远地看到你们,以为是起了争执……结果闹笑话了。哦,这是周昱,他和扬声合作得很,就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被叫到名字的这个慢慢地走上前,开口就是:“夏至,给我几分钟?” 夏至浑身震,下意识地摇头,周昱见状微微笑:“别害怕。” 程翔因为孙科仪的事情对周昱直意见不小,现在又看到他要找夏至,心里先叮叮当当敲起了警钟,明知有管闲事之虞,还是挡了下:“周先生,这么晚了,你们又有别的活动,夏至也喝了点酒,改天再说?” 闻言周昱点头,表示听见了,视线还是停在夏至身上,耐心地等他亲口回答。 “对不起……”夏至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 “为什么道歉?” 夏至张口结舌,完全答不上来,他咽了口气:“那我收回。” “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是陶维予那就没什么好说……” 他说到半反应过来不对,生硬地停了下来,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的脸色变。事已至此,夏至自暴自弃地心横,对周昱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1 说:“好吧,你说要去哪里。” “夏至!”程翔叫了他声。 他看见了程翔微微摇头的动作,笑了下,因为紧张,笑得不怎么好看;这边周昱则是在和陆恺之说:“恺之,我这里有点私事要处理下,改天再喝吧。” 陆恺之看看周昱又看看夏至,也是轻轻摇头,但和程翔的意思分明是大相径庭:“你这是收拾谁的摊子?” 周昱微笑不改:“当然是自己的。” 陆恺之僵了下,又去看了眼夏至:“原来侯放打错人了。” 对此周昱则是恍若未闻,对着满脸戒备和震惊的程翔略点头,带着夏至走了。 车子开出去很久夏至才说了和周昱独处至今的第句话:“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是你说有话要说的。只说话在车里说样的吧。” 周昱稍微放慢了车速,真的就这么说了起来:“那天你说你错了,其实错的是我。” 夏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动了下,可他忍耐着,没有去看周昱这刻的表情。 他也没吭声,默默地听周昱说下去:“第次先不说,第二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给不了你,但是还是把你带上了床。” 夏至又次地沉默了下去,但这次没沉默太久。开始语气是平板而克制的:“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次次地贴上来。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你不是活人吗,不会谈恋爱吗?还是我糟糕得连让你试下的兴趣也没有?好吧,没有就没有吧,不谈恋爱做爱也不可以?” 周昱笑了下:“和陶维予上床感觉怎么样?” 夏至下子瞪大了眼睛,半天才不情愿地说:“……好。”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又不喜欢他,做了就做了,那下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夏至冒火地低吼了起来。 “你看,你也很清楚,性的愉悦就是时的,可以再现,不会停留。我要你和别人试试就是这个意思,不要把这件事当作条纽带,它什么也维系不住。” “你……” “那天在歌剧院你看着周楠和我的眼神和今天看见陆恺之的眼神是模样的。你自己把性当成维系关系的手段,以为别人也是样,害怕别人这样做。”周昱抽空看了眼夏至,“答案是没有。我没和周楠睡过,恺之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说我错了,是我把你变成了这样的人。” 夏至的喉咙发紧,第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很想辩解,然而此时的辩解都是言不由衷的谎言,周昱先省事地帮他点破,他也省事地不用辩解了。 “你也不必觉得羞愧,性关系是会带来错觉的。但错觉就是错觉,早晚有戳破的点。我之前不愿给你这种无益的希望,因为我很清楚,你对我的兴趣远远大于我对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我说过了,性不是纽带,不是承诺。但是你不是这么觉得的。我们不是路人。既然不是,我就该走开。” “你没给过我机会。”夏至苦涩地说,“你拒绝任何人。你要的东西握不到手里,你就假装说自己不要,是不是?” 听着他忽然尖锐起来的语调,周昱还是低低笑了,而后摇头:“不,在我这个年纪,我已经知道什么是不可得,而什么又是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的了。” “周昱,希望不是无益的。我讨厌你这么说。就算是心里觉得再可笑,再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你……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你明明是个很好的人,除了感情上,烂得无药可救了。” 说完夏至自嘲得笑:“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你。我也蠢得无药可救。” 不知何时起,车子已经彻底停住了。周昱又次摇了摇头:“不是这样。” 他继续说下去:“年轻人都要犯错,任我们这些人说破了嘴皮也无可逆转。但你的错半责任在我,我得把它救回来。” “你真好心。”夏至撇了撇嘴角,冷淡地说。 “诚恳是应该至少得到个机会的。这点是我错了。”这样的嘲讽对周昱毫发无损,他看着夏至的侧脸,和他那僵直的坐姿,慢慢又说下去,“夏至,你愿意当我的药吗?” 第十四章 后来当夏至再想起那个瞬间,都会不由自主地有个很荒唐的类比:除了虔诚以外无所有的年轻人,饱含着对上帝的热爱,千里跋涉来到耶路撒冷,他抱着为之流血丧命永不回乡的觉悟,但真的来到城外,却发现城门洞开,入城的坦途览无余,四下空无人。 但唯不可知的是,如果他信步踏入城内,唾手可得的究竟是无尽的爱与恩赐,还是异教徒的刀枪剑戟。 后来他想,要是和程翔提起这件事,他说不定会说句“这要看你是诸葛亮还是司马懿了”,但那刻他的身边只有给他指路的那个人,他同时也在城里等着他。 机会永不等待第二次,于是他闭起眼睛,走了进去—— 豁然开朗。 周昱说不要他的时候,夏至真的没有拿到任何点机会,但也是同个人,翻覆手之间,就这么敞开了自己,由着夏至彻彻底底地踏进了他的生活。 在两个人交往个月之后,夏至还是没机会,也不敢问周昱为什么会回心转意,切来得太容易,之前的那些苦苦跋涉好像瞬间全落了空,然后又被飞快地填满,满到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溢出来。 周昱忙人个,个月里至少有三周在各地奔波,剩下的周也是在城中周旋,夏至很难见到他,有次好不容易碰了个面,吃饭的时候他无意中提起这件事,大概是言语里有点抱怨,周昱听完没说,直接把自家公寓的门匙给了他把,告诉夏至如果不介意他躲在家里补觉,大可以随时过来过周末。 他绝没想到随口说的结果是这样的大礼,接过钥匙的刻立刻把它捏在手心里,直到那枚小小的金属被皮肤熨得滚烫,才期期艾艾地说:“你不能把钥匙乱给人啊……” 周昱笑笑:“我没有。” “……我们其实还没太熟,你要是有空,又碰巧想见我,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他可不舍得真的把手摊开。 “这样比较方便。” “哦。”夏至低下头,悄悄地脸红了。 他等着上战场拼杀,对方却给了他城门的钥匙。 给的人也许只是个无关大局的随手之举,他奉之如宝如珠。 拿到钥匙的下个周末他就真的直接过去了。这不是他第次到周昱的住处,但用钥匙开门还是第次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2 。为了这个他甚至在过来的路上买了盆马蹄莲,等提到门口忽然觉得自己这是犯了傻气,但也还是就这么进去了。 来的前两天他就和周昱事先打过招呼,确认了周昱这周会在。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行李箱,夏至绕过箱子把手里的花安置在边的桌子上,侧耳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这才往卧室去了。 窗帘拉得很严实,但耐不住外面天光片大好,少少还是有点光泄进来。凭着之前几次的记忆,夏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房间里光线很暗,他看不见周昱的脸,但这并不妨碍他靠在边上听着周昱的呼吸声,等着他醒过来。 这段时间夏至忙着《四季》的排练,也是累得够呛,守着守着自己也歪歪斜斜地睡着了。睡到不知道今夕何夕之际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他费力地掀起眼皮,面前闪现的是只穿了条睡裤的周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睡在这里,我差点踩到你。” 夏至伸了个懒腰:“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可听着你的呼吸声,就这么睡着了。” “还想睡吗?” 夏至忙摇头:“就是等你醒来的。” 周昱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刹时间充斥在房间每个角落的白光让夏至顿时眯起了眼,等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他又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抱住了周昱的背。 感觉到身后的青年那小心翼翼的亲昵,周昱笑着反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得去冲个澡。” 夏至不愿放开他,嘴唇贴着周昱的脊背,模糊地说:“做点什么再洗?” 边说着,边只手就不太安分地探进睡裤里去了。 意图胡闹的手很快被抓住了:“我中午约了人吃午饭。” 夏至愣,只好放开手:”那……我在这里等你。“ 闻言周昱回头看了他眼:“不起去?” “我不认识你的朋友。” “这个你认识。” 夏至愣:“嗯?” “约我的人是姜芸。” 夏至很快就坚决地摇起头来:“那你去吧,我不去了。” 周昱见他拒绝得干脆,不由得笑了起来:”不会还是那天的事吧?这又不打紧。“ 夏至闷声继续摇头:“和那天的走光没关系。她……” 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硬生硬气地说:“我不想和她吃饭。” 于是周昱点点头:“随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进了浴室,再出来,只见夏至坐在床边,脸坐立不安的表情。见到他喜好,就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我不是不想见你的朋友,是……” 夏至硬着头皮把之前在剧组和姜芸之间的那场窘况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说来也怪,在周昱面前,他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可以对他隐瞒的,渐渐的连那些窘迫都淡去了些。说完后夏至摸了摸红得发烫的耳朵,不情愿地说:“……所以你还想我和她起吃饭吗?” 周昱听他说完,倒是没想,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才说:”都随你。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去。姜芸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直截了当会说出来,要是对方没这个意思,也就算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管周昱本意里的回护之意有几分,话落在夏至耳里,两分也当作了三四分在听。他撇了撇嘴角,搭腔:“我不喜欢这样。她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这和她追你是两回事。” 周昱说得轻描淡写,夏至望了他眼,终于忍耐不住在心里翻腾了好久的话:“可……可她是男是女都还不定呢。” 不料周昱听完也回望了夏至眼,又笑了起来:“那又怎么样?” 夏至气结:“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这个人真奇怪。” “她觉得你很有魅力,就出了手,你对她没意思,也拒绝了,两不相欠。不要为这种事情不好意思。夏至,我得出门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去,完全没必要勉强。” 夏至想了想,气鼓鼓地说:“什么有魅力,对你就点用都没有。去就去吧,我又不怕她。” 夏至满心抗拒地跟着周昱来到餐厅,姜芸还没到。周昱看了眼手表,摇摇头说:“她做了女人,唯的好习惯守时都丢掉了。” 反正被说的那个不在,夏至又憋了肚子气,硬是生出几分难得的好奇心,心不在焉地边翻着酒水单,边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做女人?” 周昱倒是很认真地在看酒单,过了会儿才接话:“这你要问她。” “所以……她现在是女人了吗?”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了。” 夏至想了下,觉得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实在有点不妙,就算周昱知道个来龙去脉,他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去深究。但不管怎么说,话题是他开的,也只得他收:“我没恶意,就是第次遇见这种人……” “我知道你没有。不要紧张。其实你可以等会儿问她本人。” 夏至惊:“这怎么好问?” 周昱抽空望了眼夏至:“你不是问我了吗。” “……你有时候真是个怪人。” 青年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这抱怨因为语调轻柔,听起来像在撒娇。周昱见他很苦恼的样子,只是把酒单推给他:“想喝点什么?” 夏至还是只要了杯冰水,喝到半忽然鼻端传来阵袭人香风,他背上登时僵,片刻之后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哟,舍得把小朋友带出来见人了?” 夏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自然而然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周昱。周昱起来为她拉开椅子,不着痕迹地解了围:“最近每次见面你都要迟点,再几次,看来我们要直接约第二天了。” 姜芸听了直笑,委实不客气地径直坐下来:“路上塞车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提早出门了,对不起对不起。” 和周昱样,她也不是单身赴约,同来的美青年高挑纤细,步伐神态都像刚成年的鹿。夏至看这张面孔依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正好对方对他客气地笑,他也跟着点点头,又低头喝自己的水去了。 但姜芸看起来并没打算放过这个消遣周昱又顺带调戏夏至的好机会,她飞快地点好酒水,就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夏至:“小朋友,快教教我,你是怎么如愿以偿把周先生追到手的?他心肠可硬。” 夏至从来就招架不住姜芸,眼下明知她在说笑也笑不出来,罔论接话。可她直盯着自己,看样子是非要问出个二三四不可,夏至不免又窘迫地看向周昱,后者这时说:“说实话就好。”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劲地追……就追到了。” 姜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男伴先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音。夏至脸热,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3 但看周昱也在笑,禁不住就跟着微笑了起来。 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主要是姜芸看起来完全把两个月前发生在片场的那件事给忘了,席上还问了不少夏至正在排练的新舞剧的事,夏至这个人只要对方认认真真和他谈跳舞的事,心里已经先步把这人划分到“不是坏人”这个阵营了,之前心里那份膈应也就这么搁置在了边。 从程翔那里夏至已经知道姜芸手下管着个规模了得的经纪公司,从影视到模特都很有根基,除了周楠,程翔从扬声出来后也是被她签走,而且在《长夜》里那个临时塞进来的配角之后,又给他争取到了电视剧的角色,这个头开得是顺风顺水,眼看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决不回头了。 程翔的这个姿态让夏至至今都还是有些难以释怀,连带着对姜芸也有些说不出的抗拒。方面他很清楚程翔的选择和姜芸毛钱关系都扯不上,她做的也只有成全;但另方面,好比程翔和侯放,夏至总觉得这是自家人,吵架归吵架,亲人是很难有什么隔夜仇的,而姜芸这个外人,却是彻彻底底让程翔回家的路越来越偏了。 吃完甜食,桌子上的其他三个人又分完支酒,夏至以为差不该散了,不料想酒足饭饱后姜芸俯身就从脚边的包里掏出叠策划书,对周昱说:“初稿在这里,你先看看,有什么意见只管提。” 夏至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是来谈工作的。他不禁想这种事干嘛不在吃饭的时候谈,谁知道念头刚转,姜芸的声音就跟过来了:“小朋友不着急,先把你家周先生再借给我半个小时,我就把他还给你。吃饭的时候可不能谈工作,酒会难喝的。” 夏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周昱也出了声,但视线还是盯在姜芸交给他的策划上:“你别拿这套读心术吓唬人。” 姜芸笑得是色若春花:“他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哪里还读,眼睛只要不瞎都看见了。” 被她这么说夏至难免又是阵脸热,垂了眼,胡乱地东看看西看看,无意中目光和姜芸带来的美青年撞了个正着,对方始终在笑,还是那样鹿样的眼睛和神态,可不知道为什么,夏至的心里就是凛了凛。 周昱飞快地看完最上面的策划,翻翻下面的文件,见是合同就不再读,转头望向了那个年轻人。察觉到周昱在看他,他就飞快地转过脸去迎向了周昱。 周昱读东西快,看人也快,笑笑后收回目光,转对姜芸说:“可以。” 夏至并不知道那份策划书上说的是什么,但他能看出来青年瞬间整张脸上都放出了光彩,就知道半他就是这份策划里的主角。 这边姜芸见他答应,轻轻合掌:“阿弥陀佛,周昱,你肯答应,那就再好没有了。” 说完她就瞥身边的人:“白教你了,道谢总是会的吧。” 青年乖巧地起来道谢,鞠躬的样子像被微风拂过的竹子,连夏至都忍不住觉得甚是赏心悦目。愣神的工夫,姜芸已经在对他眨眼:“好了,我这边事了了,还给你。”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妩媚,如果不是事先确认过,夏至绝难相信她竟不是个天生的女人。其实直到今天,他才第次认真地打量她,浓眉妙目,皮肤白皙,丰满的胸脯前堆着卷发,如果不是仔细盯着喉结块,只凭动作神态乃至声音,都很难看出点破绽。 姜芸从夏至的神色很快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了会儿,才起来,挽着同来的青年笑着对周昱和夏至说:“你们有周末,我还得加班,唉,真是恨不得周末的四十八个小时全是晚上。” 这话配上她望着身边的年轻人的露骨目光,教夏至不免脸红。偏她这样坦荡,周昱也起来:“走吧,我是要回去补觉。” 姜芸噗哧笑,附耳过去,声音却大到夏至刚刚好能听见:“你想睡,人家肯吗?” 这句话带来的后遗症是回去的路上夏至都不好意思说话,梗着个脑袋扭头装作看风景。车行过市中心的路口,夏至无意中瞄见百货公司外头悬挂着的广告牌,猛地醒,扭头就对周昱说:“这不是……!” 不久前还同桌吃饭的面孔映入眼帘,时间也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了。 周昱开车是不喜欢说话的,好在现在有个红灯,就应:“嗯。他最近半年风头很顺,我还以为你认得。” “我不认得。我就以为是她的男朋友。” “也是她男朋友。” 夏至半晌才“哦”了句,又过了好会儿,说:“所以你要拍他了是吗?” “是。” “这算是哪种工作?有兴趣的,还是钱的?” 周昱微笑,没回答他。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餐厅和车里,但在这大热天里从车库到公寓的短短层路还是热浪滚滚。进门之后,周昱才看见夏至带来的花,他走上前伸手拂了拂翠绿的叶子,说:“谢谢。” “我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就觉得第次,额,也不是第次,额,不对,这是你给我钥匙后我第次过来,看到花开得挺好的,花店说这个花好养,不要天天浇水,我就买下来了……” 他看着周昱修长的手指又抚上了花,声音就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 时四下皆静,夏至默默地看着周昱,听他开口:“时间还早,想干点什么?” 明明在餐厅喝了不少水,夏至此时还是口干舌燥起来:“……你呢?” 周昱就笑:“我其实没睡够。” “那你……” “不过,你肯吗?” 吭吭哧哧半天,夏至总算憋出来句:“我不肯你就不睡了吗?” 这句反击用完了他积攒了好半天的厚脸皮,说完后虚张声势地瞪了会儿周昱,到底还是自己先步面红耳赤败下阵来,他别开脸,有点赌气地开口:“去睡你的呗……” 话音刚落,半边脸颊暖,夏至定睛看,是周昱的手拂了上来。 他长这么大,几乎没看过有谁的手有周昱的这么好看的。如今这样只手贴在脸颊,温暖而干燥,他不禁微微动,蹭了蹭他的手心,思来想去,终于提议:“那……要不然,做点有益于促进睡眠的事情?” “比如?” 那饱含着笑意的声音让夏至的心加痒了起来,他抿了抿嘴,也在忍笑:“我读康德给你听?” “我家没有哲学书。”周昱倒是回答得本正经。 “那就没办法了。”夏至貌似遗憾地小小叹了口气,接着皱了皱眉头,好像嫌弃他家里找不出本书而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拿出第二个方案,“看来只好用不说话的法子了。” 可惜接下来话虽然没说,但嗓子可没少费,顺便连筋骨都并屈尊奉陪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4 着周先生道朝着“促进睡眠”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去了。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极沉地睡了个午觉,睡的时候还是还是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明晃晃地打眼,睡起来已经是金乌西去,没拉紧的窗帘的缝隙里泄露出的线天色墨沉沉的,房间里连五指都看不清楚了。 夏至难得睡午觉,睡起来只觉得口渴得起来,撑着胳膊坐起时手碰到身边人的皮肤,温暖汗湿的触感让他先是呆,然后又忍不住在这片黑暗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大概是感觉到了动静,周昱翻了个身,阵悉悉簌簌的声响之后,床头灯亮了。 “八点了。” 听到时间后,夏至吓了跳:“睡了这么久了?” 周昱抓了抓头发:“很久吗?不过今天难得你在,就不睡了吧。饿不饿?” 夏至老实地点点头:“饿醒的。” 周昱闻言笑,掀开被子下了床:“那就起来洗个澡,我们出去吃饭。” “又出去吃?” “不是你说饿吗?” “我今天没练习,晚上吃得很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我家只有酒。” 夏至明明记得厨房里摆了两个很大的冰箱,不由得说:“两个冰箱全是酒?” 周昱摇头:“是胶卷。反正都不能吃就对了。” 夏至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会儿,确定不是个笑话,才耸耸肩:“好吧,那就出去吃……” 说完觉得还是不死心:“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吗?” “没。” 这干脆的回答让夏至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请你吃晚饭。” 周昱听了笑:“餐厅我挑吗?” 他想想,翻身从衣服堆里掏出钱包,笑嘻嘻地说:“舞替的钱周五刚刚到,随便你挑啊。” 周昱的公寓附近餐厅遍地,两个人不紧不慢地步行出去。出门前夏至耍了个小心机,说自己的衣服扣子被扯坏了穿不出门,专门向周昱借了身。走在路上因为时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就随口拿这个做话题:“你最近是胖了吗?” “为什么?” 其实从亲身体验来说应该是没有的,但夏至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听到周昱反问,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对于体型的过度敏感,但还是实话实说:“以前向你借过次衣服,那套就正合身。” 周昱静了片刻:“也可能是你瘦了。” “好像没有。”想到那套旧衣服,夏至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什么,我那个时候问你怎么把衣服还给你,其实也想过,如果你客气下说‘不用麻烦了’,我就厚着脸皮把它们给留下来。如果说‘下次有机会再还呢’,我就再去见你次。可你居然要我寄还给你……对了,我直没问过你,衣服收到没?” “收到了。谢谢。” 谢谢两个字让夏至撇了撇嘴,故意加重语气回答:“不客气。” 说完还是有点不甘心,又问:“好吧,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说以前的你瘦些,但现在这样刚刚好。”然后他飞快地左右瞄了下,趁着四下无人,凑过去亲了下周昱的脸颊。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碰见个老太太挑着担子卖水果,夏至本来想不管是什么都买下来,等看清楚是桃子,自己也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对周昱说:“你家有白酒吗?” “有白葡萄酒。” 夏至不喝酒,觉得也差不到哪里去,付完钱后把袋子桃子拎在手里:“那好,回去我做桃子酒给你喝。” “你不是不喝酒吗?” “不是说了做给你喝吗?” 周昱看着他手上那沉甸甸偌大袋,笑笑说:“我个人可吃不了这么,我又不是孙悟空。” 夏至被他逗得笑:“本来我就打算大部分带回团里大家分的。哦,你家水果刀总是有的吧?” 周昱还真的想了下:“应该有。” 静了片刻后,夏至转头看了眼周昱,又转回来,看着前方的路,慢慢地说:“说起来我老家的特产就是桃子,黄桃,非常甜,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整个城里都是桃子的香味。我小学那会儿我妈交过个男朋友,我记得他有段时间搬过来和我们住在起。那个时候我们家吃过晚饭,我妈就把桃子切开,浸在酒里,饭后他喝酒,我妈喂我吃酒浸过的桃子,小时候我很喜欢那个味道,觉得特别甜,甜得脑门都疼……我还挺喜欢那个叔叔的,但他们后来还是分开了,大概是不愿意给别人养儿子吧。” 说完夏至忍不住又笑了下:“你给我妈妈拍过张照片。” 周昱就问:“你老家在哪里?” 夏至告诉完他自己的老家,继续说下去:“你可能不记得那张照片了,就是个舞蹈老师,带着两个女孩子跳舞……你应该是在我妈的舞蹈教室朝街的那个窗口往里面拍的,而且是偷偷拍的。” “我是在那里拍过这么张照片。因为当时两个小姑娘都在哭。” 夏至咯咯直笑:“因为我妈脾气很坏,而且她总忘记别人把女儿送来学跳舞只是当课后爱好。不过你把她拍得真好看,我是后来才看到那张照片的,看到照片的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原来她曾经这么漂亮啊。” “那张照片的底片我还留着,当时也不止拍了这张,我可以找出来再洗次。”周昱听完,轻声说。 “好啊。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寄回去给我妈。”夏至的眼睛亮了亮,“我是在大学念书的时候翻杂志时偶尔看到的,我第次看见你的照片和报道,照片里的人就是我妈妈。巧。”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回了家,进门后夏至直接就冲去厨房洗水果,不久周昱跟进来,找出了水果刀,开好了酒,然后在边看着夏至麻利地把桃子切成块,丢进玻璃杯里再倒上酒,看着他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桃子不太对,不过还蛮甜的。试试看?”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伸手从酒杯里捞出块桃子塞进嘴里,接着就看见他的脸迅速地皱了起来:“酸酸酸……” 这副样子活像被烧了尾巴的猴子,但周昱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缓过来后夏至吐了吐舌头,又捻了另块:“好吧,好像咬几下没那么酸了……” 那个晚上周昱喝掉了整瓶酒,夏至则吃掉了所有浸在酒里的桃子,不胜酒力的他硬是撑到最后才东倒西歪,也才想起来周昱甚至没机会吃口他大力赞美的水果,想到这点,夏至爬过了矮几,爬上了周昱的大腿,滚烫的身体牢牢地压住他,在亲吻中把刚刚衔到嘴边的桃子喂了过去。酒精笼罩下的亲吻热切亲昵得太不真实,夏至几乎无法再呼吸下去,才不得不离开周昱的嘴唇,醉眼迷离地看着对方因为亲吻而鲜艳起来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5 的唇色,露出个恍惚的微笑,然后伏在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是诉说自这世界伊始就流传下来的秘密:“你知道吗,我对你见钟情……那天,你在我们学校给摄影系作讲座……” 第十五章 “教我拍照吧。” 说完这句话,夏至很难得地在周昱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色。他有点儿得意,却格外用力地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本正经地盯着对方。 “我对怎么教人做事情直很糟糕。你要是有兴趣……” “我才不信。你教给我的所有东西,目前看起来都好得很。” 周昱看了他眼,继续说下去:“我可以找人教你。比我有耐心,比我脾气好。” “不信了。” 青年神色有点执拗,还有点气鼓鼓的撒娇意味。周昱见状,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提供器材。而且人选我已经有了。” “就……有空的时候随便教点也不可以吗?”夏至微微耷拉下了肩头。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可学不了什么。” “周昱,你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好了好了,我认输,说真话了,我就想学点你喜欢的东西,然后试着和你有点共同语言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勉为其难地就把这件事情当作情趣啊?”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笑到后来索性整个爬上桌子,占据了大半张桌面,抬起脸来问周昱:“能不能?” 周昱也有些好笑,反问:“我说不能你怎么办?” 夏至假装思考了下:“那只有从桌面滚到地面,再下个腰滚回沙发了。” 周昱大笑,放下手里的茶杯起来,走向了书房。 见他推开房间的门,夏至愣,才跟着下了桌子——那间屋子里摆着周昱的书和相机,是虽然周昱并不阻止,但夏至平时绝少有机会踏足也下意识避开的地方。那间屋子总是冷而干燥,窗帘低垂,暗处像藏着无数的陈旧秘密。 但今天周昱拉开了窗帘也打开了灯,在防潮柜前头也不回地问:“你想用什么机子?” 夏至张口结舌,完全答不上来,好会儿才说:“你上次给我拍照的那个……拍立得?或者你定吧。” 闻言周昱回头看了他眼,微微笑,倒是很纵容:“胶片纸要哭的。而且就算是‘情趣’,也该稍微认真点吧。” “我又不是摄影师啊……”夏至小声地抱怨,目光掠过那排排的大柜子,觉得里面摆着的什么东西看起来都不怎么容易上手,在挑个难上手的然后借此有的时间和周昱待在起和用这个难上手的相机拍出不像话的照片然后被周昱嘲笑这个两难的局面犹豫的同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书柜角搁着的只相机——它看起来小巧而朴素,没有郑重其事地搁在柜子里,说不定上面落满了灰,连机身的银白色看起来都黯淡得很——于是抬起了手:“要不然,你扔在书架上的那个?” 周昱甚至没往哪个方向瞄眼:“那个是全手动的,而且用胶片,不适合初学者,至少是没耐心的初学者。” 夏至还没来得及抗议,周昱已经替他选好了机子,旋好镜头后交给他:“就这个吧。” 他接过机器,手上的重量立刻让他手腕沉。拿稳之后夏至左看右看阵,总算找到开关,刚要打开机器,周昱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腕:“永远不要让你的镜头垂直向下。”说完,手翻,为他又抬起了镜头。 夏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举起相机来胡乱按了几下快门,看到成像他立刻皱起了眉头:“真糟糕……” 周昱凑过去看:“我见过糟的。” “喂喂,这可算不上安慰……” 周昱笑笑,牵着他走出了书房。 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里夏至都窝在周昱身边美其名曰学拍照——教的那个尽职尽责,学生却心猿意马,隔三岔五去偷个吻,这样拖拖拉拉大半个晚上,本来就指东打西意不在此的那个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周昱喝完半杯水的间隙,把揪住人,举起相机看也不看地揿下快门的同时,自己整个人也翻过身去压上个重重的亲吻:“周老师,今晚的课上到这里吧?” 亲吻中相机从他的手里滑落到沙发深处,他却顾不得,跨坐上周昱的大腿,亲吻的动作像嗷嗷待哺的幼鸟;周昱却伸出手捞过相机,看了眼他最后按下的那张照片:“有点像……” 那个名字没来及出口就被夏至吃了下去,青年的手热情地覆上周昱的胸口,他若轻若重地咬着周昱的喉头,模糊地低语:“周昱……今晚让我试次在上面好不好?” “不好。” 干净利落的回答像大桶迎头浇下的冷水,让夏至的动作下子定住了。过了不知道久,他才得以从这种石化的状态里恢复。他直直地望着周昱,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样子,但神色又很坚决。周昱的手抚着他的腰,很平静地说:“现在不行。” 下意识地,他反问:“为什么?” “你做过吗?” 夏至的脸下子就红了起来,几乎是恼羞成怒地顶嘴:“你还不知道吗!” “做爱是找乐子,不是找罪受。我不介意谁上谁下,但你得找人练练。” “……那你说我找谁?”夏至浑身冷,语调迅速地沉了下来。 话音刚落他甩开了手,从周昱身上了起来,拉开个疏远的距离,近乎戒备地望了过去。周昱这时整了整上衫,情欲正在从他的眼睛里退潮:“我只是这么建议。这件事我不和新手做。” 夏至气结,个名字冲到嘴边,硬是在最后刻忍了下来。他僵硬着身体别开头,死死盯住地板的角,说:“你要不愿意直接说,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你知道我不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咬了咬下唇,夏至顽固地沉默了下来。这场陡然爆发的对峙意外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身体和心点点地冷下去,直到感觉到四周席卷而来的凉意,夏至才又次开了口:“喜欢个人,是不会愿意和任何人分享的。你不能对我提这个要求。” “这不是要求。”周昱走到夏至身边,看着他因为强忍愤怒而发白的面孔,慢慢开了口,“你觉得忠诚重要,我就给你;但我不要求这个,你记住。” 夏至恶狠狠地瞪着脸平静的周昱,藏在身后的右手捏得不能再紧,半边身子几乎都要颤抖起来。气到极点他也口不择言:“那陶维予觉得什么重要?你又给了他什么!” 他声音都劈了,周昱却也只是微微皱眉头:“关他什么事?” 夏至猛地僵,脑子也跟着有了瞬的空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生硬地别开了头:“关不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6 关他的事你比我清楚。” 周昱笑了笑:“你要是吃我前男友的醋的话,恐怕时半会儿吃不过来。别给自己竖个假想敌。假想敌都是战胜不了的人,没什么意思。” 他愈是心平气和,夏至愈是火冒三丈——无论是怎样的火气,迎面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水;怎样的拳头,撞上去也不过是堵棉花墙。 末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行吧,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真是这样,我真□□,没皮没脸地喜欢你。” 听到这里,周昱沉默了下,正色说:“不是这样。感情这种事情,只要尽其所能,都值得敬佩。夏至,你不该这么想自己。不过我说过你看到的我并不真实,不要对我抱有幻想。我无法回报你的幻想。” “你简直是个怪物。”他咬紧牙关说。 周昱垂下眼帘:“就是个普通的有缺点的人而已。” 夏至很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怒火对于周昱完全无用,只能烧得自己眼眶都红了。发不出火,又吵不起来,矛盾无法缓和他也不愿和解,于是出路只剩下条—— 他摔门而出。 走出去老远夏至才想起来自己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周昱的公寓,唯随身的就是裤子后兜里的手机。回周昱那里拉不下脸,回家的话室友又去女朋友那里过周末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程翔,吞吞吐吐地问能不能请他收留晚。 程翔甚至没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就大方地说了好,问清楚夏至所在的地方后没久就开着车来接人了。两个人见面后程翔上下打量两眼夏至,就笑着摇头:“和周昱吵架了?” 夏至虽然没正式和程翔提过这事,但也样没特意去瞒。听他这么问,愣了下才闷声回嘴:“没有。” “看你小子这口是心非的样子。要是不甘心就再等等,说不定人家追上了。” 夏至立刻抬头:“谁要他追了?” 程翔偷笑,开了车门:“那行,上车吧。带你吃点东西,我们再回去睡觉?” 夏至并不饿,但对程翔的这个提议并不反对,由着程翔驱车带他去了家深夜还营业的餐厅,叫了两个菜瓶啤酒,就坐下来大眼瞪小眼,半天谁也没动筷子。 这时餐厅的电视上正好放到夜间娱乐新闻,劈头盖脸就是陶维予的专访。夏至下子阴了脸,但电视里的声音已经传到耳中:“如果是自己有兴趣的角色,片酬不是问题;但如果是别人找上门又没什么兴趣的,那就看哪个片酬了。” 这话听得夏至浑身凛,接着抬起了头。屏幕里的人言笑晏晏,从容镇定之极,浑不觉公然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这番话程翔也听见了,不由得咋舌:“这也……太老实了吧?” 几个月不见,又不是在片场,陶维予又恢复了大众熟悉的那个形象。夏至看着电视里的面孔,只觉得像是从未见面的陌生人。他心里阵阵地掠过不安,虽然盯着屏幕,但其实什么也听不进耳。可这样的神情反而叫程翔误会了,低声叹了口气:“喏,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明星的,说什么话都不惹人嫌。” 夏至听了想笑笑,但牵了半天嘴角,始终是没笑出来。 他脸心不在焉没精打采,教程翔看了又是好笑又是不忍,挟了筷子菜给他,问:“要不,稍微喝点?喝了醉倒睡觉就没事了。还是……想说什么?” 夏至点点头,又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口闷下,正要再倒,程翔拉住了他的手:“行了啊,你就这点量。” “我保证不吐。” “醉鬼的保证不可信。” 夏至被堵得哑口无言,咽下口气,眼睛还是盯着啤酒瓶子不肯放开,脑袋里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水泡来。程翔的面孔已经有些遥远,他想了许久,终于说:“我觉得,周昱不喜欢我。” 说完这句话已经像是费了天大的力气,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谁知道程翔听完只是点点头,反问:“我其实就奇了怪了,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货大活好……?” “噗……” 夏至本来因为局促端着水杯喝了点水想掩饰下,听到程翔的话下没忍住,直接口水喷了他头脸,喷完还呛到了自己,伏在桌子上咳得死去活来。 程翔倒是镇定,看着服务员要过来还扬了下手示意没事,接着把自己的脸擦干了,还想到给夏至递杯水。夏至被他说得完全没脸抬头了,边咳边摆手:“我不和你开这种玩笑。” “谁开玩笑了。”程翔拍拍他的后背,边给他顺气边说,“我就觉得这人没什么心思,和你不是路人,不知道你是怎么非喜欢上他的。算了,夏小至,听我句,不对,这话还是你和我说的呢,不喜欢你就你还缠着他干嘛啊,喜欢别人去呗。” 说完他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僵,夏至整个人都没了动静。过了好阵子他终于抬起了头,因为呛气,又闷了半天,从眼睛到整张脸,都是通红的:“我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对……他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像我喜欢那样喜欢我。” “所以?你到底图什么?证明你缠下去他早晚能有喜欢你的天?” 夏至先是不吭声,半晌后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傻气。”程翔被他说得噎,顿了顿才说,“你又不是孟姜女,哭不倒长城的。再说有哭长城这劲头,几条长城都修起来了。” 这比喻听得夏至眉心跳,倔强地望向程翔:“也没见你不要侯放了。” 话音刚落,后脑勺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下:“混小子没良心。我可是好心劝你。不过这事,别说我乌鸦嘴在先,总是要栽跟头的,你是还没摔狠。” “我不怕摔。” 闻言程翔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任何丝愉悦之意,倒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苦涩:“还没摔才这么说。” 没时餐厅打烊,两个人都没什么吃饭的胃口,夏至了又喝了酒,程翔就干脆直接回了家。在车上时夏至的酒劲上来了,在副驾驶座上坐得点也不安分。程翔要开车,还要分出手来管住他,心里早就把劝他喝酒的自己骂了万遍。好不容易开到公寓外头,车子停好叫人下车时,才发现夏至已经蜷在座位上睡着了。 程翔叫了他几次,也拍了脸,还是没把人叫醒,末了只能苦笑不得地把人背上楼,背的时候心想这小子近来不知道又发了大的神经加大训练量,身的腱子肉越来越沉。 可不管程翔心里如何吐槽,又如何艰难地把他安置好,夏至是无所知的。他睡得很好,还做了个不错的梦,直到被忽然叫醒。 不对,他是被活生生吓醒的。 听见程翔大呼小叫自己名字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7 的时候夏至只当是做梦,最近秋老虎,程翔家的空调得又打得低,他闭着眼睛扯过被子蒙住头继续睡,忽然脸上阵痛,程翔的声音在耳边高高低低地叫:“你再不醒出人命了!” 他蓦地惊,张开眼睛掀了被子坐,视线时还很模糊,过了几秒钟才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激灵,直接就从床垫上滚下了地板,在床单和被子的包围里结结巴巴地对知道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打招呼:“侯、侯放……” 侯放眼下却没空理他,大本书直接往在房间里上窜下跳的程翔身上砸:“混蛋东西!要你招惹夏至!” 程翔本来想接住书,后来看来势太急,急中生智地往地下蹲,同时不忘见缝插针地对夏至吼:“夏小至!快给侯老师说清楚!” “啊?”夏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傻住了。 不仅是傻,是被侯放的样子吓坏了——侯放脾气坏爱发火是常事,但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夏至还是第次看见他气得脸色铁青,眼睛却红得要滴血,于是时之间瞠目结舌,反而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夏至!你再敢喝酒,我非打断你的腿!”侯放见夏至醒过来,总算是停了下手,但接下来就是对夏至声大喝,这下夏至身上那残留的最后半分睡意也被他吼得直接逃窜到九霄云外了。 “……啊?”他听了半天,临到头也还是只有这句。 程翔脸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冲着他又喊:“这个时候你发什么呆!快说清楚!为什么喝酒!又怎么到的我家!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伺候你半晚上,刚合眼就被抓个正着追着打。”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侯放脸色变,气得直发抖,眼看着又要冲过去;两个人之间隔了个床垫,垫子上坐着个稀里糊涂的夏至,要是眼下还有任何认识他们三个人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绝对称得上是蔚为大观了。 夏至看了这么会儿,还是不明就里,抓了抓头发问程翔:“出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伺候了我半晚上?侯放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打你?” 时间程翔脸上满是啼笑皆非,对夏至的后知后觉简直是充满了敬仰之情:“哎呀你怎么净在这个时候犯傻气!侯老师以为我和你睡了。” “啊?!” 即使迟钝如夏至,听到这句话也知道得越快把事情说清楚越好。但明知道如此,头皮还是阵阵地发麻,怎么也不敢去看侯放,只恨不得把人藏在被子里只有声音就行:“……侯、侯放,你、你、你,不是……我……” “好好说!想好再说!”侯放整张脸山雨欲来,阴沉得吓人。 被他这么吼,夏至整个人干脆都哆嗦起来,程翔实在看不下去,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他丢了钥匙,没办法回家,就到我这儿借住个晚上。喝酒的事情是我不好,没看住他。但我这里就这个条件,只能两个人张床上将就将就。” 侯放始终盯着夏至裸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不吭声,脸色还是吓人。程翔跟着看了眼,然后笑了下,依然是温和而恭敬地说:“侯老师,夏至也是成年人了,谈恋爱很正常的啊。” 夏至愣,也低头看,顿时臊得忙把自己又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见夏至和侯放都不说话,程翔又说:“您看,您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您的脾气真的要改改了,对肝和胃都不好。” 这话听得夏至又是阵紧张,以为侯放会发作,谁知道竟没有。侯放听程翔说完,什么也没说,只生硬地转向夏至:“不能喝酒就不要沾。要是还有下次,我灌得你闻到酒精味都要吐。听到没有!” 看到侯放亮得吓死人的眼睛夏至哪里还敢说别的,只能点头再点头。看见他表态,侯放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依旧是不去看程翔,味地对着夏至说:“起来,不要在这里睡。” 夏至张了张口,但还是没把那句“为什么”问出来。他瞥了眼边上沉默的程翔,转而说:“侯放……程翔就算是离了团,也还是我的师兄和朋友,你别……” 侯放不耐烦地打断他:“起来穿衣服,有地方给你住。” 夏至先是不解,后来脑子里灵光闪,赶快说:“那个,侯放,我和程翔真的没……” “闭嘴!” “夏至!” 被两道不同的声音前后地喝断,夏至下子卡壳了。侯放自不必说,程翔的脸色也染上了几分阴霾。只听程翔飞快地说:“既然侯老师有地方安顿你,你还是和他走吧,正好我少挨顿打。” 可除了程翔自己,谁也没笑出来。夏至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左看看右看看,满脸为难,直到侯放又次发话:“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侯放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的侯放只让夏至加心惊胆颤。他老老实实地爬下床垫,不好意思去看侯放,又不忍看程翔,只好盯着自己的脚丫子发起呆来。 “你借套衣服给夏至穿。” 程翔点点头,找了套衣服递给夏至,夏至窘迫地在两个人面前换好,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好了。” 侯放看了他两眼:“那好,我们走。” 说完他看也不看程翔,领着夏至要出门。夏至跟到门口,他们身后直默不作声的程翔这时轻声开了口:“侯老师。” 侯放开始没停下步子,程翔又叫了句,叫完也不管他是不是肯停下来,继续说:“您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侯放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垂了下来:“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对不起。我看到夏至,着急了。” 程翔轻轻笑:“您这么说,我好像难过了。原来在您心里,我已经连学生都算不上了。” 在侯放的车上夏至直连大气都不敢出口,隔三岔五偷偷瞥眼驾驶座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打了半天的鼓,终于还是开了口:“侯放……我和程翔,那个……” “闭嘴。我在开车。” 被他冷冰冰地打断,夏至接下来的话反而顺了:“……我就是想告诉你程翔喜欢的是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说完他立刻感觉到对方投来的凶狠的目光,但话已出口,干脆说下去:“你也不喜欢女人,那为什么……” “问别人话的时候别急着把自己的底全露了。”侯放干脆地截断他的话,“然后,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是你能问的。” 几句话说得格外慢条斯理,不急不气,反而愈是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夏至问话的时候本来已经红了脸,听完他的话,汗都收住了,时间禁不住地情急起来,但还没来得及解释点什么,侯放又冷冰冰开口:“程翔的事情到此为止。绝对不许再喝酒了,肝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8 坏了辈子的事情,孙……” 说到这里他猛地收住话端,懊悔地死死抿住了嘴;但夏至这刻福至心灵,抓住话头追问下去:“孙姐怎么了?” “她的病确诊了。” 停顿短到还来不及让夏至不安,侯放的话已经出口:“肝癌。你早点知道也好……”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夏至已经听不到了。他知道自己正在盯着侯放,但对方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个苍白的影子,五官神色和声音统统晕染成模糊的片。他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口,车里的凉风就像无形的砂砾样塞住了他的口舌,瞬间吸走了皮肤上和眼睛里的每点水分。过了不知道久,当他终于能看清侯放的表情,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近乎怒吼的喝止:“浑小子,你干什么!” 夏至这才从混沌的状态里猛地醒,也才意识到自己在车子正开着的情况下要拧门把。看着侯放的怒容,他整个人炸,也不顾侯放车子都没停稳,把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忍不住要叫出来,但声音却是压得极低的,仿佛在说的是全天下再恐怖没有的事情:“侯放……侯放!怎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怎么会是肺癌”还是“怎么会是孙姐”,要说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深处,反而连个音节都发不出了。可侯放的神色镇定之极,说话之前之后也不见动摇,夏至反反复复地盯着他,想从其中找出丝玩笑或者只要是有丝转圜余地都好的意味,但他只是看着夏至,说:“就是今天确诊的。林言要我瞒下,我觉得瞒不住,也不要瞒,不如早点说出来,大家去陪陪她,让她开心点。” 侯放很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恍恍惚惚之中,夏至几乎疑心面前的人是林言了。可这样说着话的侯放莫名地触动了夏至的泪阀,他勉力控制着,先是从捏着侯放的胳膊开始,到后来以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才勉勉强强地忍住了泪水,低着眼睛哑声说:“是早期对不对?还能治好的……” 侯放很久没有答他,末了也只是说:“她直看顾你,你也最早个知道,过几天等周末了,我们起去看看她。” 听到这里,夏至猛地松开手,狠狠抱住了自己的头。 第十六章 那晚夏至被侯放安顿在他家。自从听到孙科仪的病讯,他就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心神不宁地半睡半醒凑合了晚,以为会做噩梦,却又没有,就是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身体说要起来,脑子里则重得像是被灌了铁汁,只能手脚无力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动静,心里有搭没搭地数着时间,等着这鬼压床样的困境过去。 侯放说的话还在耳侧,但这番话后面的真实感却依然稀薄得像缕青烟。夏至艰难地翻了个身,以至于沉闷的拍门声响起时,他时都没分辨出来是自己骨头的咯咯作响,还是别的什么声音。 等他听出那的确是门声时侯放已经开了门。隔着道门,夏至还是听见了程翔的声音——他登时寒毛竖,下意识地就蜷在了床上,连稍大的动作也不敢有。 门那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夏至始终只能听见程翔个人的声音,而尽管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对方语调里那种不顾切的急切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直不停说着话的程翔让夏至害怕,但这层害怕还远远不如沉默着的侯放。夏至甚至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好隔断那时不时传来的声音。闷热而稀薄的空气渐渐让他又有些迷糊,昏昏沉沉地起了睡意。眼看着就要再睡倒过去,那刚清静了阵的耳侧忽然轰然响,炸雷般的动静直接让夏至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门外各种家具拖着地板的声音响成片,咿咿呀呀唱成个七零八落的凄凉调子,好久都没有止歇。 这样的声音是听得他毛骨悚然,但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他怕两个人言不合打起来,只犹豫了会儿,还是冲了出去。 门开的瞬间夏至就后悔了:程翔坐在侯放身上,脸是泪。哭着的程翔和面无表情的侯放看起来同样陌生,夏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又被侯放叫住了:“把他拉开了。” 夏至个哆嗦,并没有上前,侯放的声音下子高了起来,尖锐得声嘶力竭:“你也聋了?还不赶快把这个畜生给我拉起来!” 夏至依然是求救样看着垂着头动也不动的程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程翔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侯放的肩头,指根的骨节看起来是青白的,而同样的青白色,正点点地染上侯放的脸。 终于,夏至还是咬牙走了过去,架住程翔的肩膀和胳膊,后者只是微弱地抵抗了下,就被拉开了。 重获自由之后侯放先是飞快地擦了下嘴角,然后连看也没看手背上的血迹就皱着眉头爬了起来。夏至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手,但依然能感觉到程翔在微微发抖。他依稀能感觉到这并不是恐惧也无关悔恨,有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这刻的程翔,可是这个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他看见程翔又次的泪水之后。 任何个人,哭到这个份上都不会好看,或者干脆说有些滑稽,但落在夏至眼里,他只是难过地低下头,无比悔恨自己出现在了个错误的时点。极低的抽泣到底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嚎啕,程翔滑倒在地上,而侯放依然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出言慰藉,最终还是走开了。走之前他瞥了眼手足无措窘迫得似乎随时也能哭出来的夏至,嘴角勾,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冷酷:“别看着他哭,也走吧。” 那晚到了最后夏至还是在酒店安顿下来。在个晚上连换了五个住处,情绪上高开低走若干次,得知了个又个秘密之后,夏至在睡着之前迷糊地想着自己的人生里恐怕很难经历离奇的夜晚了。这次再睡着之后他很快就醒了,头痛得像被人往脑袋上插了无数的钢针,冲了个漫长的冷水澡直到皮肤发红也没有得到少缓解。 在浴室时电话响了次,他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打回去,电话又响了——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侯放叫他起床。 回团的路上两个人之间倒是没什么沉寂感,就是侯放嫌弃夏至洗完澡头发不擦干,念叨了半路洗澡不收拾干净将来要得关节炎;夏至本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对方像念经,他不敢反驳,就隔三岔五心不在焉地嗯下,脑袋抵着车窗百无聊赖地掠过窗外的街景,脑子里片神游天外。 夏至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等他定睛看,那被莫名地、轻轻地挠心的感觉又像指缝里的水那样飞快地悄然溜走了:这个城市的早高峰还没到,初秋早晨的空气让街景好像落了层乳白色的轻纱,远不够爽利清澈,街边的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49 常绿树年四季也不会变色,唯能暗示季节变化的,反而只有绿化带上的景观花了。 这不对劲感临到头还是侯放戳破的。在个红绿灯时,侯放指着车外的个点说:“夏至,我眼睛不好,海报上那个人是不是你?” 侯放指尖的落点是街边的个书报亭,夏至先看了眼,只觉得皮肤上起了静电,汗毛都在毕毕剥剥地燃烧,但在第二眼之后,那点头的动作硬生生地止住了:“……不是我。” “哦,我看着很像。” 夏至垂下眼睛,不甘不愿地嘟囔:“不是我,是我做舞替的那个演员。个月前有个专访,拍了他和我。”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侯放点兴趣,又朝着那边看了几眼,还是觉得像,就笑说:“原来还是有你嘛,那我得买本杂志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侯放,你不要嘲笑我了。”夏至内心五味杂陈,话却还是说得没精打采。 但大概是时间不凑巧,路上好几个书报亭都没开,侯放买杂志的心思落了空,但也因为这个插曲,倒把两个人心里盘旋着的其他事情暂时吹开了。 他们两个是最早到团里的,侯放把人载到后就直接去了办公室,看着他又急又快的步子,夏至到嘴边的话又硬是收住了,默默看着他走远,背影消失,又默默出神,才如梦初醒似的回神,默默在衣间换好练功服,拉筋劈腿去了。 精神的浑噩必须锤打肉体方足以消除。夏至刻意重复着最基础又最繁重的热身动作,很快感觉到汗水在脊背上肆意流淌。他偶尔抬头看看练习镜内的自己,惨白的脸,乌黑的眼眶,神色沮丧无处掩藏。 直到察觉到再这么下去定要抽筋,夏至才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汗也不抹,就这么沉重地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呆,直到双眼酸涩到无法再承担的光线,才疲惫不堪地抬起胳膊挡了挡眼睛。 汗水像蚯蚓样在他的颈窝慢慢游走,而此时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也没有让他哪怕稍微移动身体,直到听到对方那又脆又甜,充满了新奇和欢喜的声音:“夏至,夏至,快看这个!” 夏至迟钝地移开手,却正正对上大片黑白交杂的颜色。他的眼睛过了会儿才适应过来,原来是本书的内页,深色的背景下,那结实美丽的肉体白得像雪,乍眼望去,简直是孱弱的。 这完全陌生的景象吓了夏至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同事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本杂志,翻身坐了起来,把书页凑在眼前,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让他认清谁是这身体的主人。十几页的专访里,两个人的身影交替出现,但始终只有周楠个人的面孔,周昱的镜头记录上的只有他的身体,无不是静止,或是将动而未动的那瞬间,紧绷的皮肤,虬结的肌肉,如同只蓄势待发的青年的兽,毛皮光滑,只要往前步,就抖落下满身那清晨的水珠。 夏至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翻过页又页,看着印在光滑铜纸上的陌生的躯体,横陈如山峦如流水,竟是生平第次为自己的脊背、腰臀、大腿、颈窝而脸红了,也是第次发现原来自己在跳跃之前的那半秒里是这么用力地抿着嘴唇,以至于连下颔的线条都坚硬起来。 忽然,滴水在眼前弥漫开来,水滴下的身体的线条顿时起了细微的变化,夏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淌下的汗,而他的手心冰凉如铁。 和冷硬的手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同事那轻柔曼妙的语调:“我在公车上翻到的时候开始还不敢认呢,后来看采访才确定是你……真是的,也告诉我们声嘛。” 他犹自懵懂,愣愣看着女同事那飞速开合的两瓣嘴唇,终于接上话:“……我也不知道。” 这样的夏至看得对方也是愣,接着噗哧笑,把杂志从他手上抽过来,飞快地翻了好几个来回,然后边看照片边看人,又笑起来:“真好看,拍得真好看。我要是老林啊,就找到周昱,把底片要过来,放在我们团的大门口,就不怕招不到新人票卖不空了!” 夏至时不时瞄眼杂志上的画面,心里就像有人在自己的胸膛里剖开整个柠檬然后往里面挤汁水。这酸气熏得他眼睛也疼嗓子也疼,到后来简直是狼狈地别开眼:“明明每年老林都头痛应聘的新人太对……” “哎呀差不就是这个意思嘛,我是在夸你好不好?” 夏至苦笑了下,撑地板了起来:“你看我这身汗,我去冲个澡。” “唉……现在还没热水呢!” 他也不管,匆匆而去,又痛痛快快洗了个冷水澡,再出来发现排练厅里了不少人,而且见他进来就冲着他笑,再定睛看,同样的杂志了好几本,也不知道是真凑巧买了,还是有人宣扬开,大家临时冲去买的。 杂志上的专访和照片使得夏至在接下来的整天里成了全团的当之无愧的明星,他人缘好,年纪也轻,大家说笑间总归是打趣居,而这打趣里又少少隐藏着丝惊讶,就好像是年长的兄姐生平第次发现自己那幼小的弟妹夜之间长成了般。 无论是赞美激赏还是打趣玩笑,夏至整天来并没有什么笑脸。外人理所当然地把这样的应对当作了夏至那贯的腼腆,只有侯放敲打了句“你师兄师姐都是好意,别哭丧个脸”,但就算是有了这句话,夏至也依然还是闷头练习,脸视外物如过眼云烟的架势。直到下午四点,他才抽空给程翔打了个电话,电话却是助理接的,说他在忙。既然如此夏至也没有勉强,留下句那就请他忙完了给我回个电话吧,就又跳舞去了。 他其实是生气的,生自己的气——从看到周昱的照片起,他就开始走神,旋转的间隙都不由自主地瞥眼镜子里的自己,那运动着的影像也就迅速地和纸张上的身体重叠交错了起来。 而直到这天的工作结束,他也没等到周昱的电话或是短讯。 要他自己先打回去,夏至是不肯的。身体的疲惫,再加上内心憋足了气,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练习结束他就先闪去了办公区,找到侯放,问能不能去看看孙科仪。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色,也忙了天的侯放叹了口气:“我等下要去医院,那你搭我的车走吧。边上坐会儿。” 夏至点头,乖乖坐在边的椅子上等侯放把手上这件事情做完,听他打了几个电话联系舞美和服装敲定了年底演出的些细节,挂下电话后重重搓了把脸,抬起头来对耷拉着脑袋净出神的夏至说:“走吧。” 他们离开舞团时晚高峰已经过去了,路上很顺,因为目的地是医院,两个人路上都没开口,就这么静着到了医院。去取探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0 视牌的时候看见陆恺之坐在走廊上,侯放这下不免露出诧异来,轻轻地叫了他声:“恺之?” 听见侯放的声音后他也有些意外,扶着墙壁了起来,先是对着夏至点了点头,才说:“我从周昱那里听说孙科仪的病,今天晚上正好有个空,过来看看她。” 夏至本来因为即将看到孙科仪内心隐隐害怕,听到周昱两个字,简直是浑身僵。侯放听到周昱的名字后往夏至那边瞥了眼,继续说:“他倒是消息传得快……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有人在病房,好像是她先生和孩子。” “前夫?”侯放轻轻哼了声,语气里的不以为然连隐藏都懒得了,“那就坐下吧,等他们出来我们再进去。” 就着等待的工夫,侯放和陆恺之像是怕冷场样闲聊起基本定型的新舞剧,换作平日这些细节夏至是最有兴趣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意兴阑珊、不时的神游天外了。 话语过耳,他甚至有些坐不住,就离座到最近的窗边,顺着窗玻璃俯视下去。窗玻璃印出的灯光让这建筑看起来像座四壁通亮的井,但这光却照不进最深处。 那看不见的最深最暗处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这回神,才听见稚气的童声在身后响起:“侯叔叔好。” 不知何时起,孙科仪的前夫已经结束了探视,抱着儿子在走廊里和侯放打招呼。夏至进团时孙科仪已经离婚,他对这场不完满的婚姻知之甚少,可对比上次偶遇时的匆匆瞥,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疲惫苍老得,只是因为小儿子也在场,硬是用点笑容来把眼里的无奈和恐惧遮掩过去。 侯放看见孩子,第反应也是笑了起来,接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顶心,轻声细语地问:“你好啊,妈妈是不是好点?” 孙科仪的儿子想了想,重重地点头:”是。可侯叔叔,我妈妈怎么老不出院啊,我都好久、真的好久没等到她回家给我弹琴了。” 小孩子说到这里觉得委屈又生气,嘟起嘴来,整张脸团成个包子。顿时在场的成年人们的神色都有了秒的僵滞,最终还是孩子的爸爸强颜欢笑地说:“刚才你怎么答应妈妈的?不是说好了等妈妈做完这个小手术就回家的吗?” “可是、可是,上次就说个小手术,后来又有个小手术,都说了好好次了,妈妈怎么还不回家啊?” “快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个了。”孙科仪的前夫不知不觉就把孩子搂得紧了些,“好了,这些叔叔都要去看妈妈,奶奶也在家等我们吃晚饭,和叔叔们说再见。” 目送孙科仪的前夫抱着小儿子走远,也等孩子那清脆响亮的告别声的最后缕余音消散,在场的三个成年男人才先后卸下挂着笑容的面具。瞥了眼不知何时起又露出畏惧神色的夏至,侯放只是轻声说:“那我们进去吧。” 侯放路横冲直撞样到了病房外头,推门后见夏至比腿脚残疾的陆恺之还要慢,几乎还落在走廊的另头,就异常耐心地停了下来,看着他拖拖拉拉地来到门口,才满意似的点点头,起进去了。 夏至路上做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真的见到月余不见的孙科仪时,依然呆了下——倒是往好的方向。气色不坏,头发也还在,就是瘦,瘦得进门来的第眼,他几乎都没瞄见她。 孙科仪看见夏至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知道了病情,蛮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夏小至,你倒是稀客了。” 这句玩笑话没有让夏至笑出来,反而是往下撇了撇嘴角,接着整张嘴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见状侯放忙岔开了话题,用力拍他的背:“年纪最小的去给我们倒杯水,然后把水果洗好瓜切下……别呆着!” 最后三个字里那陡然凶狠起来的语气让夏至凛,这才发现原来陆恺之是提着水果来探病的。他忙从对方手里把袋子接过去,匆匆扔下句“孙姐那我去去就来”,就低下头冲去卫生间了。 洗手间的门关不严实,夏至刻意把水龙头拧大,于是孙科仪和侯放陆恺之的交谈声立刻变得若隐若现几不可闻了。他用劲地搓洗着苹果和梨子的皮,像是恨不得就这么用手指把把水果抹去层皮。洗到半时他抬头四顾,洗手台上的药,墙壁上的急救按钮刺眼之极,而镜子里自己的脸,是阴郁到连他都害怕了的地步。 好不容易把水果洗到令自己满意的程度,端出门就正好听见孙科仪在说手术的事情:“……人的命就是这样,要不是周昱,哪里会发现是癌?而且这癌症和他点关系都没有,他这样来,钱的事情都另说,人情我怎么还得起。” 侯放看了眼石头样倚在门边的夏至,才说:“你简直胡闹,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伙同周昱那个糊涂蛋起瞒着。他居然还答应你了!” 孙科仪忙抢过侯放的话:“这个真是不能怪周昱,全是我个人拿的主意,是我求他不要告诉你们的……团里最近要上新剧,我这边反正就这样了,也不差这会儿……“ “乱来!”侯放挑眉,孙科仪下子就哑住了,“要不是你是个女人又生病,我非抽你两巴掌把你抽醒了!幸好我前天抽个空过来,不然非得到做完手术才告诉我们是吧?还有我和周昱通过电话了,也和林言商量过了,手术费绝无可能要他出,有扬声在,哪里轮得到他给你出手术钱?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眼看他说着又要上火,直在边上不作声的陆恺之才插话:“你们两个人不要说话说顶上了。钱算什么事,治病是大事。周昱告诉我除了肝,还有胰脏……” 对着他关切的目光,孙科仪脸白了白,接着勉强笑:“是有点,不太。这次开刀就把癌变的部分起摘掉了。这个不要紧。” 半晌,侯放又说:“孙科仪,你是个女人,不那么要强,偶尔向朋友倾诉哪怕是求援,都是可以的,不要个人硬撑着。” 听到这里,孙科仪真的笑了,弯弯的眉眼让她枯瘦的面容也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当年你联合老林把我骗到扬声道起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那我是怎么说的?”侯放跟着扬起了嘴角。 孙科仪继续笑着,伸出手来握了握侯放搁在膝盖上的手:“想不起来了?那我再给你次机会,下次来看我之前想起来就行,不然就老样子,输了的人倒立。” 闻言侯放反握住孙科仪的手:“总之不要逞强。我们都在这里的,也总是在你这边。” 孙科仪怔,忽地冲着始终在门边不敢走近似的夏至挑挑眉毛:“有没有被这样愁善感拖泥带水的侯美人吓到?是不是觉得他被老林附身了?”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1 夏至看着她的脸,又看看旁坐着的侯放,到底还是没和他们样笑出来。 他们在孙科仪的病房逗留了差不个小时,分吃了水果,又听着侯放对孙科仪说了许团里的近况,才在护士的催促之下意犹未尽地告辞了。出病房拐了个弯侯放的脸就垮下来,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狂按通键盘,又很快地挂断:“妈的,忘记他在飞机上了。” 陆恺之看了看表:“至少还有两小时到。你也不要发火,今天中午我和他正好碰到,就拼了个桌,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护工的事,我顺口问才知道的。能告诉我无非是我和扬声没什么瓜葛,他这个人只是懒得说谎,可不是故意打偏手。” 侯放见楼梯近,也懒得搭电梯,就顺着台阶路向下,边下楼梯边头也不回地对陆恺之说:“我恨不得掐死他。这事孙科仪糊涂,他也跟着糊涂?还真的能瞒过去吗?我是昨天才知道,原来都扩散到胰腺了!孙科仪平时神经粗得和钢筋样,眼下这十万火急的事,她倒好,玩起保密战来了!” “你不要叫。”侯放的腿脚般正常人都跟不上,别说陆恺之,但眼下他硬是还路扶着扶手硬是跟在他半层楼之后,“早说又有什么用。病都到这份上了,她不想你们分心,这是体贴,又不是耍心眼,没恶意,你就不要为这个发虚火了。” “陆恺之!” 侯放蓦然顿住脚步,再个急转身,简直是气急败坏地瞪着慢了好几拍才勉强停稳的陆恺之。后者被这么又吼又瞪,倒也还是平静,静静在台阶上也看着侯放。 事实证明侯放的故交对他的脾气都清楚得很,知道这人第是吃软不吃硬,第二是对着闷葫芦天大的邪火也发不出来,果然两个人对视了半天,侯放生硬地别开脸:“……偏偏是孙科仪。这个女人真是倒霉透顶……倒霉透顶……” 他说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好像和她有什么刻骨深仇,就是搭在扶梯上的手抖个不停,像是恨不得要把这木头扶手给捏碎了。 侯放旦安静下来,本来就人迹罕至的楼梯间顿时静了下来,陆恺之见他平缓了点,又回头去找夏至——他落在了最后面,脚步虚浮,神情恍惚,倒像是自己大病初愈般。 侯放和陆恺之这场还算不上争执的你来我往虽然每个字都入了夏至的耳,但其实并没有少真的听进去了。他路跟出来,就觉得胸口发闷,太阳穴胀痛,除了目眩,还很想吐。在夏至看来陆恺之的视线里或许包含了几许让他劝慰侯放的意味,但他能做的却只是下意识地摇头,这样的神色落在陆恺之眼里,倒像是夏至才是亟需安慰的那个了。 电话铃声在楼梯间响起时,陡然就挟带上了不详的预兆。夏至眉心跳,几乎是恼火地回头去找铃声的主人,而直到接收到另外两人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这声音来自自己的手机,号码是陌生的,这简直糟。 他任着电话响了会儿,来电方很固执,直不肯挂断,他就只好接起来。悬得高高的心在对方自我介绍的瞬间落回实地,并让他有点哭笑不得:是快递公司向他确认地址,好送个包裹。 问明白这包裹来自同城,寄方自然也就不言而喻。夏至放下电话后对着在场的另两个人勾勾嘴角,权当笑意:“我的钥匙和钱包昨天留在……朋友那里了,他给我寄过来。” 侯放挥挥手:“那你去吧,早点休息,路上自己当心。” “嗯。” 夏至点头,道别后想想又绕回来,问侯放:“侯放,我昨天起就没钱包,能借我点车钱吗?” 侯放看了他眼,二话不说掏口袋,掏了圈不由阵苦笑:“得,我把钱包留在团里了。我车里还有点零钱,你跟我来。” 说完他就和陆恺之道别,陆恺之却问:“等下你去哪里?” “去和林言碰个头。他这个点还在团里。” “那好。这带附近是打不到车子的,既然你有事,我可以送夏至回去。” 夏至下意识要推辞,不料侯放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如果你不是太麻烦的话……他这小子心里有事就丢三落四,送下也好。” 侯放拍了板子,夏至哪里还有反驳推却的机会,只能乖乖地跟到医院门口,上了陆恺之的车子后很不好意思地致谢:“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紧。你的地址是?” 把夏至报的地址输入导航仪后,陆恺之静静地启动了车子。指路的女声那柔和又欠缺情感的声音让车厢里冷冰冰的,夏至系好安全带后就动也不动,倒是陆恺之轻声解释:“我很少开车,也不太记路。”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谢谢你。” 虽然陆恺之谦虚在先,但他的车子的确开得不错,速度不快,规矩又稳当,夏至昨晚没睡好,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又在不久之后真的倒头睡过去。这觉睡得极沉,直到了目的地后陆恺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警觉地转醒。 “……嗯?到了?” 惺忪睡眼下陆恺之的脸有点模糊,这让他时恍惚,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才想起来是在对方的车里,又很快地收了回来:“……不好意思。” “是不是这里?”陆恺之笑了下,替他转开了话题。 四周的景致都是熟悉的,夏至点点头,下车后他又次道了谢,直目送陆恺之的车开走,这才转身上楼。 室友在家,刚进门电话又响了,正好包裹也到了。取回来拆开当然是前天留在周昱那里的包,里面的东西样不少,他特意数数钥匙,也是片都没少,就是整个包都翻遍了,也没看见张便条。 这样清白的交接虽然不是第次,但夏至还是不太高兴。洗了个澡看了张碟,到底没忍住给周昱挂了个电话。他记得在医院里陆恺之提过什么飞机至少还有两个小时,就专门等过了两个小时才打。电话是通的,过了会儿才被接起,另头人声嘈杂,可周昱的声音很清楚:“喂,我是周昱。” 他没有记他的电话。夏至有点酸楚地想着,面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是我。” 周昱倒也不惊讶:“我在外地。你的包我托人寄给你了,收到没有?” 这没事人样的态度到底还是出乎夏至的意料,他梗了下,才答:“嗯,收到了。” “反正我确定钥匙是寄回来了。如果有什么少了,你自己过去找……”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孙姐。” 虽然被夏至突兀地打断了话,周昱那边几乎没有停顿也跟着转了话题:“她怎么样?病情有变动?” 夏至本来只是有点酸楚,但周昱这镇定如仪的语气让他下子就来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2 了火气,声音下子也沉了下来:“你早知道她得了癌症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概两周。她坚持不说。” 夏至眼前发黑:“她得了癌症啊!肺癌!都扩散到了胰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不说?还是侯放去看她才知道的!你知道不知道她就个人过啊,我就在你身边,这么久,这么机会,周昱……你……” 想到孙科仪在病床上的样子夏至几乎说不下去了,握着手机的手只发抖,又是怕又是气,周昱等他说完了,才说:“我也是偶尔知道的,并且是第个知道。我问过她的意见,她坚持不告诉你们。夏至,孙科仪并不需要同情,这是她表达尊严的方式,我尊重她的决定。” “人都病得要死了你还扯什么尊严啊!” 周昱的语气非常平静有力:“你们只是晚知道了大半个月,但是孙科仪的治疗直没有停下。我记得她这周开刀,而且现在侯放和林言都已经知道了,你也知道了,那就在手术前给她点安慰,没人能替她受苦,但至少你们可以帮她分担点心理上的压力。” “周昱,我不和你吵架。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能不说?好,退万不说,你说她不让你说,不让你告诉我们,陆恺之又是怎么回事?” “陆恺之去了医院?”周昱问了句,没有得到回答后又说,“他不是扬声的人。” 这句话理所当然得让夏至简直没办法,句话在胸腔里冲撞了半天,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你……你大混蛋!我们你全瞒着,陆恺之个和她非亲非故的反而先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破口大骂,周昱在电话那头听起来依然不恼:“你不要对我发脾气。孙科仪生病是很不幸,但不可怜,她当然有权利选择对谁透露病情,怎么透露。事实上她也没有特意隐瞒,侯放抽出空来去探病就知道了。如果她希望由她自己告诉你们病情,我当然尊重她的意见。” 夏至语塞。虽然隔着电话,虽然气急败坏,但是他内心里有个很小的角落,正拼命地呐喊“如果你这段时间去看她而不是昏头颠脑地谈恋爱,怎么会从别人哪里知道这个消息”。而这呐喊越来越清晰嘹亮,逼得他认清自己才是晚知道真相的祸首。他不该去怪周昱,哪怕周昱是让他昏头颠脑的帮凶。 这个认知并没有缓解他此刻的郁结,反而像个结结实实迎向胸口的铁拳。夏至咬紧牙关,再也说不出个字来,只能对着电话喘着粗气;而周昱很有耐心,也陪着他言不发,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的喘息声平稳了,他才又次开口:“我记得孙科仪这周五的手术,要不要守手术你恐怕要和她还有侯放商量,我周五半夜飞机才能落地,周末我们起去看她。” 这句话打得夏至猝不及防,眼睛下子就热了,他还是硬撑着,又过了好会儿,嗓子似乎才恢复了功能:“我要守着她。” “你自己拿主意。” “周昱……” “嗯?” 夏至定定心,不知不觉之中死死地捏住了手机,他的语调几乎是惶恐的,轻而不安,每个字的尾音都被下个飞快地遮掩住了:“那我们不吵架了吧。” 周昱那边只静了瞬:“这不是吵架。别想,等我回来。” 第十七章 周昱回来那天夏至并没有去接机,而是在周昱的公寓里补觉。他和扬声的其他两个与也孙科仪要好的同事从前天晚上八点直陪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被赶来接班的孙科仪的前夫赶回去休息。夏至平时很少熬夜,这样宿下来实在受不了,进门直接扑床,睡得昏天黑地,中途醒了好几次,都是没两分钟又昏迷过去了。 周昱并不知道家里还有人,进卧室顺手开灯,见床上好大个茧,又顺手把灯关了,转去外面的浴室冲澡去了。 但这来往的动静已经足以把睡了差不十二个小时的夏至从梦境深处拉出来,何况他睡归睡,心里其实直记挂着周昱今天回来这么件事。于是等周昱冲好澡出来,发现卧室的门缝里泻出灯光,推开门看,夏至抱着被子靠在床背上坐着,头发乱得像被秋风吹过的野草,满脸迷糊,惘惘然的神色就像在等待个吻。 周昱就给了他个吻。好会儿后夏至转过脸来看着他,再好会儿才开口,因为睡得太久他嗓子哑了,好久才能出声,脸色依然是将醒未醒:“……几点了?” “点半。” 夏至有点迟钝地看了眼窗外:“天黑着。“ “半夜点半。”周昱微笑着补充了句,“还睡吗?你今天吃过东西没有?” 直到这时,夏至才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周昱,他的手下意识地就攀住了周昱的胳膊,有些失焦的视线也聚合起来,看着周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会儿。孙科仪的手术怎么样?” 听到孙科仪三个字,夏至的脑子才开始被动地运转。他拢了拢大脑内四散的信息,回答道:“所有生癌的地方都切掉了,昨天……我是说礼拜五晚上做完手术的。我和老武还有王杉杉他们直守到十点,等孙姐的丈夫来接班才回来睡的。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但医生说情况很稳定……啊,我得打个电话问问现在怎么样了?” 周昱把按住就要从床上蹦下来的夏至:“这个点没人接电话了。再睡下,天亮了我们起过去。” 这句话说完好久他发现夏至都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又是笑:“怎么回事?” 夏至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你明天没事吗?如果你忙,我可以先过去……要不然我还是个人先过去……” “我没事,都安排好了。” “……也不要睡下?我今天睡了天了,等下天亮可能就醒了。” 看着夏至那小心翼翼反复询问的样子,周昱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答道:“不要紧,可以看完她回来再睡。你真的不要吃点东西再睡?这样容易睡着。” 夏至的眼睛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先是摇头,忽然动作顿,明亮的眼睛盯着周昱,说:“那个……你刚才是不是亲了我下?” “是。” “我可以不可以亲回来?” 周昱微笑,又探过身去再亲了他下。 这下夏至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把搂住周昱,拿被子把两个人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然后在这人照的黑暗中,快活地摸到对方的鼻梁和嘴唇,重重地亲了下去。 两个人睡到天刚亮,就前后地醒了。夏至是睡足了的,这个时候也有点不舍得起来,借着这蒙蒙天光看着身边的周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3 昱出神。对方的鼻息打在他的小臂上,这让他难以自抑地心痒,就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手也没得闲地顺着周昱那平坦结实的小腹往他的睡裤里钻。这点淘气很快被周昱收服了,他抓住了夏至的手:“等下要去医院,昨晚不是说好了?” 夏至愣,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但过了会儿还是不甘心,整个人蒙进被子里,滑到周昱的腰间,模模糊糊地说:“你不想吗?十分钟……” 周昱却把被子掀开了,微笑着把人也拎出来,接着亲了亲他的嘴角:“回来之后少个十分钟都随你。” 明明他的神色坦然极了,说完立刻起身去了浴室,但被留下的夏至看着他赤裸的脊背,还是不怎么争气地脸红了。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还早。孙科仪的前夫在陪床,见夏至来探望就暂时走出病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至已经心急地开口:“孙姐怎么样?” “昨天下午醒了差不小时,说痛,打了针又睡了,还没醒。夜里医生和护士都来过,说各种指标都稳定。我再等等,搞不好就快醒了。小夏,昨天谢谢你们帮着守夜……给你们添麻烦了。” 夏至其实和孙科仪的前夫从没单独说过话,依稀记得对方姓刘,犹豫了下,还是喊了声“姐夫”而不是“刘先生”,又说:“没什么。平时都是孙姐照顾我们,她病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只能替你们分担点是点了……额,你们的儿子呢?” “他奶奶在照顾,我和孙科仪也商量了,等她稍好点再带来医院,也不告诉他妈妈到底是什么病……那个,小夏,也请你们……” 夏至忙点头:“我知道的,也会交待大家,不会说的。” 孙科仪的前夫客气而疲惫地又道了谢,就沉默了下来。夏至时想不到别的话,也不再开口,从病房门上的玻璃格里看向不知道是沉睡还是昏迷中的孙科仪:如果不是靠头发,很难分辨病床上到底哪里是她,哪里是被子。但她的神色依然安详,仿佛从未受过病痛之苦。 夏至忽然想起那天侯放泄恨样的“倒霉透顶”四个字,鼻子立刻就酸了。 他默默地隔门看了很久,直到颊边的泪都干了,才假装四下无人似的飞快地抹了把眼睛和脸,回头去找不知道在寒暄着什么的另外两个人。察觉到夏至投来的视线后周昱的话也跟着停了下来,对夏至说:“孙科仪是不是还没醒?等下护工来换刘先生的班,你还等吗?” 夏至吸了吸鼻子,盯着地板缓缓摇头:“我好像有点感冒,传染了孙姐就糟了。” 孙科仪的前夫就说:“等科仪醒了我会告诉她你们来过了,你们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再生病,我们就太过意不去了。已经很感激了,真的谢谢。”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夏至已经仓促地道别,然后转身就走,等周昱这边道别完,夏至搭的电梯已经开动了。等周昱追到楼,就看夏至个人像头被蒙上了眼睛的牛,急匆匆地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周昱追上他,只往他脸上看了眼,就伸手搭住了他的胳膊,强迫他的脚步慢下来:“这么大的人了,慢慢走。” “我没在他们面前哭。”夏至咬着牙说。 “谁说你哭了。走慢点,别人就不会看你了。” 夏至僵,脚步整个就定住了。 可周昱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也不要停。” 夏至的眼前片模糊,在医院大堂里往来的人群晃成了个个折射着水光的剪纸。可他能感觉到周昱的手正抓住自己的小臂,手心温热,脚步不急不徐,连带着自己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强迫眼眶深处的那阵潮意过去,哑着嗓子说:“周昱,我,我害怕。” 周昱半天没有说话,夏至就静静地等着,渐渐的,他发现对方并不是在以沉默来安慰他——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到了后来,甚至彻底地停住了。 他终于也惊讶地停了下来,这才发现周昱的视线落在大厅的另头。医院里人头涌动,他看不出周昱视线的落点,但眼下的周昱的神情是彻底陌生的,这让他没来由的不安,到底还是轻轻推了推他:“周昱,你……” 下刻周昱放开了手:“稍微等我下。” 说完,他就朝着之前望去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次夏至看清楚了,那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看见周昱后,整张脸顿时布满了不可知的犹豫和恐惧。 周昱和那个陌生女人只说了几句话就以对方的离场告终,而周昱并没有阻拦她。等周昱再回到身边,夏至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还是担心周昱,就问:“你的朋友?” “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说,夏至也就收住了话头,直到进到车里,还是开了口:“我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我就是担心你朋友生病……” “没事。” 夏至吃不准这到底是回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但周昱并没什么交谈的兴致这点还是很清楚的,何况他还在开车。夏至就闭了嘴,陪着周昱言不发地进了门脱了外套,才听周昱没有预兆地说:“我忘记了,早饭还没吃,想吃点什么?” “我……我不饿。” “你不是天基本上只吃早饭的吗?如果你不是实在太困,我们就去吃点,因为之后我想再睡几个钟头。” “你睡吧,我可以自己去吃。我有钥匙。” 周昱听了就点点头,再无异议,转身进了卧室。听见房间里隐约的水声后,夏至也抓起钱包,自己出门吃他的早饭去了。 他早饭定要吃热的,出了小区后找了家面店吃了碗面条了事。边吃边回想起有次周昱带他去工作室取个机器,然后顺便吃了顿宵夜。老城区的面馆连桌椅都不配套,也不知道是对面的周昱的吃相还是食物真的格外美味,他破例地吃了整整大碗面。 两相比较之下眼前这碗面愈发难吃起来,夏至吃完后想到周昱还没吃东西,又找了家点心店买了两个面包,付账时他忍不住回想周昱喜欢吃什么,想来想去越是不得其解:和他起吃了这么次饭,每次去的餐厅都很美味没错,但他好像就没有不吃的东西。 既然想到了吃,不免就想到穿,接着再自然没有地想到床癖,想着想着把自己想成个大红脸,半天都没听见身后的人在催促:“……先生?这位先生……到你结帐了!”说完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 夏至惊,怀里的东西就落了地,手忙脚乱捡起来后时竟想不起来该干嘛,鬼使神差往后瞄,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惊住了——虽然他身后那个看起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异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4 口同声说完这句话后,无论是夏至还是丁丽丽都先是愣,才又都笑出声来。丁丽丽抢先答了:“我家住这里啊。这周被我妈拎回来过周末。” “哦,这样。” “我都不知道你也住这带。这家店的牛角包好吃,你卡点卡得正好。” 自从《踏歌》首演后夏至请了丁丽丽吃了顿饭,两个人就再没见过,后来丁丽丽短信加电话约了他好几次,也被夏至以排练忙给推掉了。排练忙固然不是假话,但此时此刻在周昱公寓附近撞上丁丽丽还是让他有点莫名的尴尬,听她说面包,也就跟着说:“我没吃过,就是看见家里有袋子又看见店就进来了……” 话完了他才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妥,就急急地收住了。倒是丁丽丽似乎没在意,又问:“你总说你忙,那新舞剧排得怎么样?到时候能如期上演吗?” “票都卖了,演出期也排定了,当然要演。” “那可不定。谁不知道你们扬声的演出期不靠谱,特别是新剧,不延期才是新闻了。” 这话说得不算错,就是有些刺耳,夏至不免为扬声辩解:“些临演前的改动,至少有半绝大数观众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老林和侯放两个人总是自己在追自己,永远不会停停。你也知道,延期,改票,这种事情最怕的是演出方。” 他说得认真,不防丁丽丽忽然噗地笑,直笑得夏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作声,才不紧不慢笑眯眯地说:“我妈说得可点没错,是凡是进了扬声的舞者都像是被林言洗过脑,个个护短得不得了。二来嘛,‘夏至啊,真是根筋’。” 这下夏至莫名了,想不到怎么和丁丽丽的妈妈扯上关系,就是那语气确实有点眼熟。他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好在丁丽丽也没存心卖关子,指着自己的脸说:“见过我妈的都说我和她个样子啊,真的想不起来?” 夏至老实地摇头。 “我妈是杨天娜。” 听到这三个字,夏至脚下个趔趄,脸色都变了。好后他端详了丁丽丽好阵,终于不得不承认她有句话说得点不错,这活脱脱就是个年轻的杨天娜,之所以直没往杨天娜身上想,全是因为这姑娘身上远没她妈那付女暴君的气象。不知不觉他盯着丁丽丽看了太久,不好意思之余正想说点什么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蠢,话到嘴边脑子里灵光闪:“……她这么老,怎么能有你这个年纪的女儿?” 丁丽丽没想到他开口来了这么句,下子笑不可抑,直笑得蹲在地上又蹦起来,笑够了抹把眼泪:“我说夏至你也太老实了吧。就算心里真的想我妈老,也不能说出来啊!” 夏至顿时大窘,好在丁丽丽迅速又把话绕了回来:“真的是我妈。她四十二才生我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你想得这么玄乎和高尚。我有个哥哥,是有过个哥哥,不过在我出生前就死了,这才有的我。” 夏至安安静静等她说完,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妈,我是说杨老师,很了不起。我妈不到二十岁就生下我了。” “这个听起来好像厉害点。”丁丽丽满不在乎地又笑起来,“哦,对了对了,我买了有你专访的杂志!照片里和你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样啊,感觉差太了!那个……摄影师是周昱对吧,你认识他的吧?能不能拜托你个事?” 她语速快得让夏至来不及表态,已然觉得招架不住,看着脸期待的丁丽丽,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认得。” “其实不认得也没关系,这事还是找你比较快……就是那个拉页那张图片,印了你和周楠各面的,我,还有我同宿舍的个朋友,都想要张照片印海报,我要你的她要周楠的,所以你自己有底图没有?” “……我没有。” 丁丽丽毫不气馁,继续说:“按道理应该至少会寄张照片给本人的吧?到时候如果你收到照片,能不能要张你的,再要张周楠的?拜托拜托,我妈其实也认识周昱,但如果她知道我找他是为了要半裸男人的照片印海报,估计要发心脏病……” 年轻女孩子闹腾起来有种自然的活泼劲,就算是有求于人也是全不似当真。看着她的笑脸,夏至反而是仓促地别开视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点头:“我手头也没有。如果有了我问问。” “那就谢谢啦!”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回了小区里。眼看着周昱公寓在的那栋楼拐个弯就到了,丁丽丽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停下脚步说:“你也住这个小区?哪栋啊?” 夏至伸手指了指。 丁丽丽顺着望了过去,望不由得喜笑颜开,合掌说:“太巧了,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居然是邻居!我真是回家太少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家住顶楼,你呢?” 这的确是太巧了。夏至嘴里都隐隐发苦起来。这时没得到回答的丁丽丽又抛出新的问题,依然是那样心无芥蒂的愉悦劲,好像前面路都是糖果:“你今晚有没有别的事,要不然起吃晚饭?” 他仍是没有回答。丁丽丽这次不再继续问,而是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回答。她目光中的等待和期冀夏至是熟悉的,他觉得自己步步走到这里,躲闪已经到了尽头。他就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局促地笑了笑,正色说:“丁丽丽,我平时不住在这里……二楼是周昱的公寓。” 周昱说过“不要后悔”,可看着丁丽丽此时的表情,夏至是真的很想知道个人怎么能做到从不后悔。 他自己心里正堵,丁丽丽却反应得快,只轻轻呀了声,接着就说:“那就这么说好了,照片的事你可不能赖了。” 夏至全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愣了愣,半晌才点点头:“哦。” 丁丽丽又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率先朝他们住的那栋公寓楼走去。夏至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由着她在前面带路样言不发地走着。进了楼道她按开电梯门,转身看向夏至,夏至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住了,摇摇头:“我爬楼梯。” “那好。”丁丽丽微微抿嘴,垂了垂视线,又很快地重复了遍,“那好。那我先上去了。” 她说完立刻就去按关门键,门关闭的短短瞬里,夏至看见丁丽丽重重地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夏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踏了步,又在这步之后收住了脚步,由着电梯门无声地合上。 回到周昱家周昱当然没醒,夏至全无睡意,兼之担负了心事,在沙发上没坐几分钟再坐不住,出去跑了圈步又回来把除了卧室之外的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拖了次,拖到客厅的时候膝盖撞到茶几,砰的响,自己痛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在地板上就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5 地打个滚不说,连周昱都被这声动静给惊醒了,爬下来床来看个究竟。 听到门声夏至忙尽力藏起那让他龇牙咧嘴的痛苦,揉膝盖的手也停了下来:“我拖地,没留神碰了下茶几……没别的事。” 这强颜欢笑的样子没骗过周昱,朝他身上上下扫,周昱就在边的抽屉里翻出红花油:“谁要你扫地来了?放下来,这事有人做。你平时周末都干什么?” 夏至乖乖放下拖把,坐到沙发上捋起裤腿看膝盖,目前内外伤都不见,就懒得涂药,答:“看哪天有想看的电影或者戏,这天就白天去团里,另天在家收拾屋子洗衣服。周昱,和我在起真的这么无聊吗?周末非要拿来睡觉?” 周昱被他盯着,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不是无聊。是我在外面不睡觉。” “你认床?” “非常。” 夏至皱了皱眉头:“好吧,人总是要有点小毛病。” “我的毛病太了。”说话间周昱目光转,看见面包店的袋子,“给我买的?” “嗯,你还要睡吗?还要睡就睡起来再吃,免得……“夏至顿,还是把“发胖”两个字给咽下去了。 周昱这时已经抓起纸袋,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就开始吃这顿临近中饭的早饭。夏至看他点热的东西都不碰,自己的胃仿佛都有点痛,又不好说什么,看着他飞快地吃掉个面包又把水喝干净后,轻声开口:“我早上吃过了,两个都是你的。” “谢谢。我不吃杏仁。” “啊?” 夏至瞄了眼袋子里剩下的那只面包,上面只是零散着装饰着薄薄的杏仁片。他想起当初在面包店的时候,这牛角包刚烤出来,就是杏仁的味道格外诱人才让他专门买了只。于是他撇撇嘴,说:“我还以为你不挑食呢。” “挑食也是我个坏毛病。” 周昱说得本正经,夏至连着看了他好几眼确认不是在说笑才讶然说:“不是吧……明明每次吃饭你都没什么不吃啊……” “因为是我点菜,你点的那些菜正好你又都吃完了。” 这话没来由地触动夏至的番心思,他想了想,说:“你不吃什么可以告诉我。” “没关系,你自己喜欢就行。”说到这里周昱微微挑眉,这让他的笑容里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我不吃的东西不少,说出来扫兴。” “挑床,挑食,周先生,你还挑什么?”夏至不免好奇地问。 “很东西。” “比如?” “下次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挑什么。” “为什么要下次?” “无聊的事情可以等到不那么重要的时候再说。” 夏至讶异:“你着急出门?” 周昱放下手里的水杯,吻住了夏至。吻完之后微微笑:“不出门,但说不喜欢的东西太没意思了。你说得对,周末不该拿来睡觉。” 对夏至来说,周昱的吻直充满了魔力。哪怕只是再轻的个吻,都足以让他飘飘然而忘乎所以了。他顺从地接受了这个亲吻,接着情不自禁地亲回来,亲吻之余偷偷往窗子的方向瞥——阳光很好,窗帘没拉,但是,管他的! 哪怕是双人沙发,但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还是未免逼仄了点,随着亲吻和爱抚不断深入,顺势滑坐在地板上似乎成了眼下水到渠成的选择。脊背触地的瞬间夏至隔着单衣都立刻感觉到微微的湿意,他不禁懊恼拖把上的水稍微了点,可下刻周昱已经把他从单衫里蜕出来,赤裸的皮肤贴上地板后那恼人的凉意反而消失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光景,自己已经从内到外被周昱给点燃了。 夏至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这个男人脱衣服。没有窗帘的掩护,日光就成了帮凶,周昱举动间落下的阴影反而成了夏至此时唯的衣着。他着迷地望着周昱的颈窝和脊背,又情不自禁地拿眼前所见与他照片下的自己的那些特写对比,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周昱停下动作看了眼:“嗯?” 这声询问轻极了,可毫不费力地拨动了夏至心底那根细弦,让夏至的声音下子烟消云散,只能无限眷恋地伸出手来,抚摸着周昱的脊背和腰线,又凑过身去,细细亲吻。周昱的身体很硬,和这个人呈现在人前的外表全然相悖,然而这又未必不是和他的本性相合。他的亲吻越走越低,舌尖刚刚巡游到小腹,肩膀上忽然重,人就被掀回了地板,而之前那笼罩在他身体上的大片阴影,也被两人那亲密无间的距离给无情地压倒了。 夏至几乎是热切地伸腿盘住了周昱的腰,为他无所保留地打开身体。交合在起的最初他觉得有点痛,攀在周昱肩膀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很快地随着对方的动作无力的滑开。好在疼痛过去得很快,那业已久违的连视线都开始失焦的快感又次地笼罩住了他。 在翻天覆地的快感中夏至觉得胸口块越来越紧,渐渐的连近在咫尺的周昱的面孔也看不清了。他不由得伸出双臂紧地锁住了周昱,这个人从来都给他力量,越是这样两情交融的瞬间,他越是不能放开他分毫。 不知不觉中,夏至翻身坐在了周昱的身上,这个姿势曾经让他害怕,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让他加急切,急切得乃至焦虑起来。摆动腰时他又次感觉到了痛苦,好在快感依然笼罩切,周昱那汗湿的,扶在他后腰的手也笼罩切。当夏至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周昱那赤裸的胸膛和小腹,简直是片无人的原野,在这刻,唯有自己才是他的主人。 念及此,他把拍开周昱抚上他性器的手,几乎是胡闹地俯下腰来,给了他个恶狠狠的、潮湿的吻。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亲吻还是舐咬,唇舌间唾液、汗水和血的味道混合在起,融汇成种古怪的湿而苦涩的腥味。周昱几乎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手却无声无息地潜上夏至的后颈,直等到后者因为窒息而不得不稍稍抬头的那个瞬间,猛发力,又把他带到了自己身下。 焦灼的快感中,夏至又次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男人陡然生出了另外张脸,没有丝笑意,但美得不可思议,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捕食者的光,令夏至的腿和腰这时都臣服似的发软,偏偏手臂始终顽固地拥抱着他,不让周昱从他的身体里退开分寸。但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周昱只是偏过头来,亲了亲他的膝盖。 之前撞上茶几,这时才开始泛青的膝盖。 夏至前秒整个大脑都在尖叫,可这个时候,连喘息都停住了,那些无处遁逃无可排遣的声音全部化作液体,从身体里迸发出来,他只能咬上周昱的肩膀,幻想着能有什么魔法,好让周昱以为,这刻在他肩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6 膀上流淌的只是因为激情而起的汗水和血。 第十八章 不知从哪个缝隙溜进屋内的风拂在两个人身上,和彼此皮肤间正散发着的热气两相冲撞,汗意就在不知不觉中点点地褪去了。 夏至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腿脚顺势搭在了周昱的身上。对方汗津津的皮肤暖得让他恨不得贴得再近些,就恨浑身上下再没了力气,只能伸出舌头往周昱胳膊上舔口了事。 周昱听之任之,躺了会儿坐起来从茶几上摸了根烟,点好之后又躺回去,好似浑然不觉这么赤身裸体地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有什么不妥。青色的烟雾很快笼罩住两个人,夏至本来连手指都懒得动,闻到烟味后立刻惊人的敏捷地坐起来,夺走了周昱的烟。 “别抽了。” 被抢走烟周昱倒也不气,转过头来看着他。夏至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点妥协:“才从医院回来,就别抽烟了吧。” 闻言周昱飞快地笑又收住:“那就不抽了。” 他答应得爽快,夏至眼睛蓦地有点发酸:“你知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生活,但是,抽烟不好。” “是不怎么好。”周昱从他手里又把烟拿回来,掐熄了之后忽然问,“上午出门遇到什么事了?” “啊?”这问题来得毫无预兆,夏至愣,竟连“你怎么知道”都忘记问了,只稍稍挣扎了下,答:“不是什么事,遇到个人。” “男人?” “女人。”夏至不甘愿地说。 周昱低低笑出声来,仿佛很愉悦。夏至下子着急起来,正要坐起来解释,又被周昱拉住了:“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好吧,到底怎么了?自从出门趟就心事很重。” 犹豫了番到底是先问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被看出来还是直接说前因后果,夏至往周昱身边又依了依,叹了口气,免去那些情人间试探和玩笑的把戏,源源本本地把方才和丁丽丽的场偶遇说了,又怕周昱听不明白,索性连两个人怎么遇见,又是怎么熟悉起来也并讲了。 “……她听懂了,我们也没说,我就回来了。” 周昱中途直没有表态,直到夏至彻底说完,又沉默了片刻,开口说:“不要想,你做得对。既然不喜欢她,说清楚是件好事。她如果想明白了,愿意继续和你做朋友,自然会再有联系。” 他的声音平静如往昔,就是好似有点疲惫。夏至边听,丁丽丽在电梯间里最后那个动作也越来越清晰,他心里愈发觉得堵:“她看起来很难过……” “时而已,会过去的。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干脆不要在半途勉强。而且对她来说未必不是解脱——真相都是解脱,就是分好坏而已。你做的没错。” 在他说话的时候,夏至已经坐了起来,怔怔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只觉得似乎不明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语却被个清脆的喷嚏给打断了。寒意顺着脊背上窜,鸡皮疙瘩瞬间爬满身,反应过来后夏至手忙脚乱地拂上周昱的皮肤,徒劳地想给他掸掸喷了他头脸的唾沫星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昱却笑,撑手臂了起来:“冷了吧?也该起来了,不然你在我这里睡地板感冒了,侯放真的会找我什么新陈帐起算干净了。” 夏至看着周昱递过来的手,忙抓住跟着也起来——下刻立刻皱眉,两只脚全像是别人的。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落在周昱眼里,又引来个新的笑,他摸摸夏至的后颈和头发:“起洗个澡,我们再睡会儿。” 他说睡,就是真的睡,只苦了已经睡够的夏至,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全因身边的人是周昱,折腾着勉强睡会儿醒会儿,睡的时候连连做梦,什么人都入梦,醒了就在片昏暗里心动神摇地看着周昱睡梦时的轮廓,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偷偷深处手来碰碰他的眼窝和嘴角,直到看得眼睛累了,涩了,才落入个新的短暂的睡梦之中。 等周昱再醒来,天已经差不黑了。夏至是早刻醒了,看着他这难得的睡眼惺忪的模样,色向胆边生,贴蹭过去又是场求欢。这次等两个人再从床上下来,天黑了彻底不说,也无不饥肠辘辘,必须出门觅食去了。 夏至说想吃完饭看电影,周昱干脆开车进了老城区。停好车找餐馆时夏至看到街边剧院的彩牌,猛地想起来这出戏是自己直想看的,看看表还有时间,就问周昱是不是也有兴趣。 商量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起去了售票窗口。问才知道今晚这是最后场,票都卖完了,目前还没人退票。夏至不由大感失望,心里懊恼之前没想到这事,眼看就要错过了。 周昱看他微微嘟着嘴满眼的不甘心,笑着问:“真的想看?” 连连点头。 “那我们在这里等等看。周六常会有人临时有事来退票。” 夏至下子也不饿了,乖乖在边等退票,周昱则跑去街边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加块松饼,夏至接过松饼后顺口问:“松饼里又有什么你是不吃的?” 周昱扭了扭嘴角:“只有蓝莓口味的了。” 夏至偷偷笑起来。 期间周昱打了两个电话,都没通,找熟人周转这事也就没了着落,眼看着离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持票的观众已经陆续进场,退票的个都没见,和他们抱着相同目的来问的倒不少,夏至因为和周昱直在街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有些担心——却不是为自己,眼看这事没了盼头,他迟疑了下,拉了拉周昱衣摆的下角,说:“还是不等了吧,人越来越了……吃完晚饭看电影也样的。” “还有刻钟开演,干脆等完吧。我不知道你想看这出戏,下次早点说,我们早点买票。” “嗯。”他看着周昱的脸,又补充了次,“看电影真的也很好。” 话音刚落,夏至听见有人在喊周昱的名字,回头去找声音的主人,才发现周昱也听见了。很快就见人群里走来个衣装得体的年轻女人,走到跟前后笑眯眯地打起趣来:“这是吹哪门子的风,你这是在等人呢,还是我真的没看错,周昱居然在等退票?” 周昱却愣了下,才微笑寒暄:“临时起意。到了才发现是最后天了。本来想找老胡开个后门,他电话关机,只能碰碰运气了。” 夏至看那女人有丁点儿眼熟,偏硬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了周昱的话,她就咯咯直笑,边笑边从包里掏出两张票:“哎呀呀,那今天我就厚颜做次你的贵人了。我这儿正好两张票,去不了,借花献佛了。” 事到临头票就这么送到了眼前,夏至还来不及大喜,可周昱并不接票,甚至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7 连看也不看眼:“那谢谢,票钱我还你。” 对方哪里肯要钱:“我难得卖个人情给周昱,求之不得,你给我钱,这不是反而骂我吗?” “让票就是人情,要是票钱也不收,这我就过意不去了。” 他说得坚持,脸上反而不见笑意。那女人怔了怔,叹口气说:“我坚持做这个人情,你也坚持付账,那我们各让步。这票我退给窗口,你从窗口买吧。” 这样的周章看得夏至莫名,不必说来往金钱上的损失。可那年轻女人说完就真的去窗口退了票,周昱全无阻止,由着她退好票,又客气告别后,才把拉住抢上前要付钱的夏至:“我来吧,两张票要你半个月的薪水,不值得。” “你怎么知……” 夏至刚想不服气地反驳,周昱已经先把信用卡递进了窗口:“劳驾,就要刚才退的两张票。” 在周昱签帐的间隙,从头到尾都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夏至没忍住满心的不解和好奇,悄悄地回头去找刚才那个莫名登场又下场的女人。找了圈后他终于在人潮的角里抓到她的身影:只见她登上辆车的前座,敏捷地关上车门后,那辆并不起眼的车子就迅速地消失在了人海里。 没来由的,夏至心里打了个寒战,但还来不及深想,周昱已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我们进去吧。” 在外头黑灯瞎火的没在意,进了剧院验票时夏至定睛看手里的票,之前还在心头徘徊的点点对于周昱抢着付账的不服气下子烟消云散,最贵的票不说,还是最正中,恐怕是有钱都未必能抢到的好位子。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笑笑说:“让了这么好的票给你,还说是你赏光给了她个卖人情的机会,我差点都忘记了,你很有名。” 夏至存心说笑,但半天都没等到周昱回应,瞥之下见他并没有笑,抓了抓头,轻声说:“开玩笑嘛……” “我知道。要开场了,我们在正中,还是不要踩点进去影响别人。” 进到演出厅里果然大数观众都落座了,到了他们所在的排,还是免不了劳师动众番。到了公共场合,夏至这才切实地体会到原来自己刚才那句说笑根本不是玩笑话,短短程就有三组人马打招呼,刚刚落座,后两排传过来个本子,说是想“请周昱老师签个名”。 周昱刚把签好名的本子递回去,剧院的顶灯就全熄了。夏至见缝插针凑到他耳边低声又说了句:“你真的很有名,周老师。” 说到半他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周昱没有回话也没转过脸来,只是伸过手去握握他的手,夏至立刻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猫那样安静了下来。 这出戏是喜剧,夏至笑点低,半场戏下来看得差点没笑瘫在椅子里,中场灯光再亮起时他擦了擦因为笑得太放肆而飙出的眼泪,总算是想起了就坐在身边的周昱,拿胳膊肘碰了碰他:“笑得我不行……都笑饿了。”说话时想起戏里的片段,又个人乐不可支起来。 周昱指了指剧场的角:“那里在卖冰淇淋,可以垫垫肚子。” “你要不要?冰淇淋总可以吃吧。” “如果有香草口味的就带盒。” “是,是。” 夏至答应着快快活活地排队去买冰淇淋,他估摸着小盒不够吃,就口气买了四盒,香草和巧克力各半,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走到座位所在的那排时远远地看见有人走过来和夏至说话,说话间对方的视线无意间和等在走道上的夏至撞,那边就停下了交谈,接着周昱回过头来,对着夏至招招手:“过来。” 夏至见周昱坚持,还是走了过去,听周昱向自己介绍来人。两相寒暄完没了话说,夏至放下两盒冰淇淋,客气地对那个据周昱说是某某杂志的主编点点头:“你们慢聊,我去楼上看看。” 那姓张还不晓得姓章的主编见状,立刻说:“我也是看见了过来打个招呼,下半场就要开了,我坐在后面,得先回去,下次有空再聊。那你们晚上愉快。” 她对夏至专门笑了笑才离开,目送她归座后,夏至先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周昱,边甩手边坐回位子上:“冻得我手都要僵了。” 周昱探了把夏至的手,等手指头稍微暖和了点才松开吃他的冰淇淋,夏至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掌心,支吾了半天问了句:“……所以巧克力口味的你吃不吃?” “吃啊。” “哦,那我买了两盒巧克力的,分盒给你?” “有香草的就不要巧克力了。” “……” 下半场的精彩较上半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夏至有几次真的笑岔了气,亏周昱援手帮他又把气给顺过来。三个半小时的戏看下来夏至笑得脸都木了,等着谢完幕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在散场了,他还坐着,过会儿伸出手来揉揉自己的脸:“脸都麻了。” 这充满孩子气的举动让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些。周昱陪在边,问:“开心了?” 如果不是四下还有人,夏至恨不得冲过去重重亲他口,但眼下只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喜笑颜开地连连答应:“好看!很开心!” 周昱笑,见散场的人退得差不了,也离座而起:“走吧,吃饭去。” 他们离场时剧院基本上空了,要不是周昱眼尖喊了句“恺之”,走在前面的夏至根本没留意陆恺之也在同个剧场里。他正在吃惊,周昱已经走到靠中间的位子上和陆恺之打起招呼来,说话时陆恺之的目光往后面的夏至身上微微停,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遇上陆恺之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的晚饭变成了三个人的。陆恺之没开车来,正好搭着周昱的车同行。礼貌起见夏至陪坐在后排,可话都是陆恺之和周昱两个人在说,扯着扯着话题顺势到了陆恺之和夏至合作的那部音乐纪录片上,夏至这才知道原来下个月片子终于要在电视上播出了。 这笔外快早就到了手,夏至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事。听陆恺之这么说,第反应居然是“原来还没播啊”,还不小心干脆说出了口。说完之后看见陆恺之错愕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快试图弥补:“我的意思是,我最近在忙别的事情,很久不看电视了。” “剪好的片子我也是前几天才看到。播出后电视台会把节目刻成碟寄给你,应该是寄到扬声去吧。” “哦,寄到那里定能收到。” “再有件事,我还想征求你的意见。” 他的语气陡然郑重起来,夏至被说得莫名有些紧张,脊背跟着紧,也很郑重地说:“请说。” “之前在艺大的那次四重奏,你的感觉怎么样?” 夏至愣了下才反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8 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又仔细地想了想,答道:“我觉得很有意思啊,我记得当时观众的反应都很好,我都不知道原来室内乐也能这样玩呢。不过……配合得不太好,真正四重奏的曲子就首,有点可惜,我很想听老柴的d大调,随便哪个乐章都可以,但那天演了……巴托克的a小调,还挺遗憾的。” 他口气说完后,陆恺之倒是沉默了片刻,正在夏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那边又没预兆地开了口:“的确是。那次演出只是几个同学还有朋友临时起兴的个小节目,在起真正练习的时间其实就大半天,还是用当年在学校里合作的那点底子。不过我们这几个台上的玩了次都觉得还算愉快,台下的观众反应也不错,所以有演出商筹划了场四重奏专场,除了乐手本身,还希望我们各自邀请想合作的艺术家起做即兴演出,演出时间就是明年年初,为期周,在博物院的大温室。” “那很好啊,听起来很有趣。那里地方也大,两百个观众能坐下的吧?” “差不,可能还点。”陆恺之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下,“我本来是想哪天专程去趟扬声,但既然今天碰上,还是先问了——你有没有兴趣?” 夏至心里倒吸了口凉气,往后视镜看去,可周昱看起来在全神贯注地开车,不作声也不往后看,全无表态的意思。 陆恺之专注地看着夏至,像是非要即刻得到答案,但这问题来得太突然,细节又统统欠奉,教他怎么拿得定主意?他暗自纠结了半天,无奈地说:“兴趣是有的,但……” 陆恺之下打断他的话:“有兴趣就可以。细节我们还没拿定主意,演出场次也可以按你自己的计划调整。那我就把你的名字加上去了。” 夏至急了:“我、我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心想这人怎么听话只听个头啊,赶快接着说:“年底我们团要上新剧,我跳个单元,演出季到明年的月中,时间可能有冲突。再就是我即兴演出很不在行,怕到时候跳不好……” 他的话又次被陆恺之打断了。于是那个夏至熟悉的、旦工作起来就变得强势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陆恺之又回来了:“你怯场吗?” “那倒不……” “这就可以了。我这边的小提琴手还请了书法家、园艺家、杂技表演者参加,论即兴表演,你说不定是合作者里最在行的几个之了。哦,如果天气允许,可能还会在大温室外面的广场做几场。“ 听他这么说,夏至确实有了兴趣,也沉下心来想这件事情的可能性。这时正好在等红灯,从头听到尾都没出声的周昱这时开口了:“恺之,这事你倒是可以去找个人,他十之□□有兴趣,还会玩得很起劲。” 陆恺之听,自然追问下去:“你说谁?” “你问问侯放看。” 这个名字全在在场另两个人的意料之外,夏至稍设想,不禁就乐开了,笑着笑着又想起另件事,笑容不由得隐:“可他的腿……” “我就是纯提议,记得以前他说过半个小时没问题,如果强度再低点,三刻钟说不定也不是问题。所以我说你不妨问问他。” 陆恺之这时完全是另番语气了:“少年没看过侯放跳舞了……” 这样充满怀念的语气听得夏至有了刻的恍惚,不知不觉的,他声音里的那阵急切和犹豫都淡去了,出几分向往之意来:“问侯放当然好。我进团的时间短,还没看过侯放跳支完整的曲子呢。要是他同意,那我也可以不用跳了。” “他是他,你是你,他跳不跳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恺之简直是满脸稀奇地看着他了。 “我以为你们只要找个舞者……” “没有。我开始想到的就是你,不过周昱这个念头很好,你们各跳各的就是。他能跳芭蕾,你能吗?” “不能……” 在陆恺之“这不就行了”的眼神下夏至决定还是乖乖闭嘴,不要再和他在工作上争执了。恰好他们商定起吃饭的馆子也到了,停车的时候夏至灵光闪:“等下我来点菜好不好?” 说完他感觉到陆恺之看了他眼,周昱却笑了:“我没意见。” 于是落座点菜,夏至回想以前和周昱吃饭时他会点的些菜色,连想带猜点了四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陆恺之,陆恺之又推回来:“我不忌口,你点吧,点次就知道这家伙吃饭上有要命了。” 夏至又点了个菜再个汤,点完问周昱:“有你不吃的没有?” 周昱微笑:“你只管点。” 等菜的间隙陆恺之继续和夏至说他们那个四重奏演出的细节,等开始上菜时,夏至已经被说得全然心动,至少是答应了让陆恺之那边的人马出面和扬声谈这件事,但等五个菜端上来四个,夏至发现周昱根本没有起筷子,他心里个咯噔,嗓子都紧了:“……都不吃?” 周昱这才拿了筷子,挟了半块鱼肉:“下次请厨房蒸鱼的时候不要加葱。” 这顿饭吃到后来吃得夏至目瞪口呆,好在个蔬菜上来周昱还是吃的,这才算没有落得全军覆没。他看着桌子的菜,全想不通到底是主菜不吃还是配料不吃,周昱倒还好,对着碟芥兰不急不慢吃掉晚饭,到最后是陆恺之看不过去夏至那溢于言表的失落和不解,出声告诉他每盘菜里有什么是周昱不吃的,说完后笑笑:“有的时候会觉得做他这个职业怎么能这么挑食,但他就是有本事这么挑食。基本上没人愿意和他起去没去过的餐厅吃饭,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 夏至只觉得挫败得要命:“有些菜我记得他是吃的。” “换了餐厅换个配菜就不定了。” “下次有机会,你至少告诉我你吃什么吧,我会记下来的。”夏至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抬起头来对周昱斩钉截铁地说。 “可以。” 听到这句话,夏至心中的郁闷才得以稍缓二。 买单时夏至坚持,陆恺之本来还想争,周昱阻止了他:“今晚看戏没让他买票,你由他去吧。” 说到这个陆恺之不由得问:“对了,你怎么会想到看这出戏的?之前我们几个问过你,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夏至要看。” “这样。” 夏至插话:“周昱,说到这个,我老觉得你那个朋友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她是谁啊?” 周昱看了眼夏至,话却是对陆恺之说的:“白安让了两张票给我。” 陆恺之愣,过了会儿才接上话:“哦,她倒得闲。” 也就不再说了。 这个名字夏至想了好久也没想到是谁,干脆不去想了。这顿饭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59 吃下来已经临近半夜,他还不困,想再去看深夜场的电影,只是碍着陆恺之在场,没好意思说出来。但在陆恺之看来,他这点心事又哪里藏得住,喝完这道茶,就欣然告辞了。 周昱和夏至起送他拦出租车,虽然是这个钟点,街面上往来的人还不少,他们两个肩并肩在街边,不免有人专门来看,还有喝醉了的,干脆冲着他们这边吹口哨。如此的阵仗夏至哪里见识过,头皮发麻之余,第个想到的是自己就算了,周昱万被认出来无论如何不妥,就悄悄拉拉他的衣角低声说:“有人在看。” 闻言周昱剔眉,只是笑,瞬间夏至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几许自嘲的意味,但再眨眼,又不见了,还是周昱那贯的含笑神色:“我这半辈子都在看人,总不能不让别人看吧,这可没道理。” “我不是说这个,要是你被看到,或者陆恺之,是不是不好……” 这下周昱的笑容中的自嘲再也无可隐藏了:“我是个公开的同性恋,三半夜不和男人在起,难道还和女人吗?” 这声音说大不大,在旁的陆恺之是无论如何也听见了的。虽然对方镇静如常,夏至反而窘迫起来,兼之被抢白,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加上那种没法说的气短,干脆别过头去不再说话。这时陆恺之忽然扬手,在等出租车开到跟前的短短十几秒钟里,看了看周昱,又看了看夏至,然后说:“不必担心我。” 他的语气甚至是轻快的,说完就上了车,潇洒地告辞了。目送车子开远后,夏至也不想再就着周昱之前的话说下去,就说:“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脾气坏透了,就算是对事不对人,也还是太坏。后来才发现他性格其实很好,工作较真,其实和侯放有点像。” “他脾气坏?”周昱听完笑了,“他脾气好得不像个搞艺术的。” 夏至顿,就把最初合作那次自己不小心碰到他下结果惹得陆恺之发脾气的事情说了,周昱本来还在笑,听说这事笑容慢慢消失了:“这样。” “怎么?”夏至下听出他语气里的诸保留来。 周昱难得的犹豫了下:“他前几年身体不太好,修整过段时间,最近工作恢复原状,我们只当他痊愈了。” “病得很重吗?你这么说,那天他的脸色是很难看,我也觉得他那病了。后来他专门上门来道歉,我还怪不好意思……你还记得不记得之前有次我约你去听音乐会,就是你开始没答应后来我们又在艺大碰见的那次?” “你接着说。” “那两张票就是陆恺之道歉后送给我的啊。” 也就是这两张票,让他认识了丁丽丽。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说了有点紧张地笑笑:“之前在车上我和陆恺之说的也是这次嘛……不过不说了,他病起来和不病的时候还真是两个人。” “谁病起来,都是个不同的人。”周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不要放在心上。他不是有心的。” “这我知道。” 见他答完这句又勾下头去,周昱知道这句话半又勾起了他对孙科仪的心事,为了排遣他的心事,他就问:“等下想去干什么?” 夏至反问:“你困不困?” “睡了早上加下午,哪里会困。” “那……去看看午夜场的电影?” 两个人就真的去看了场午夜电影。不同于座无虚席的剧院,周末凌晨的电影院坐得稀稀拉拉,是和他们样的情侣,各自占据了后排的位置,隔得天远地远互不打搅地卿卿我我。于是周昱和夏至两个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中央的好位子,正儿八经地看了场电影。 片子不难看,点狗血也撒得恰到好处,但这样儿女情长的片子夏至看了会儿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和周昱低声说起话来:“等《夜景》明年春节那阵子上映的时候,我们也来看午夜场好不好?” 他半天没听见周昱出声,朝他那边看了眼,发现他是真的在聚精会神看电影,笑了,轻轻推了推他:“……周昱?” 下刻他的手就被周昱抓住了:“说要看电影的是你,乖乖看完。” 他的手心依然是这么暖,这让夏至不由得想,就算只是为了这手与手相熨帖的点温存,他也能老老实实地坐下去。 周昱等他安静下来就要抽回手,却被夏至坚决地挽留住了。他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来看了眼,青年的眼睛里是看得见光芒的,两星火那样,在半明半暗中,映亮了那羞赧的神色的。 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么执意而孩子气地牵了快两个小时的手的后果是电影散场后两个人的手心都汗湿了,夏至还是不愿意放开手,牵着周昱的手退场时也难免引来其他情侣的注视。周昱对此没说什么,直到了车边,才淡淡说:“这就不怕人看了?” “我本来就不怕,吃完饭那阵子,我是担心你。” 周昱似乎被他言语中的天真和坦然逗乐了,真的笑了笑,缓缓摇头:“不必。” 这时已临近深夜两点,这个城市依然笙歌处处不眠人众,夏至和都市里的夜生活素来是绝缘的,加上看完电影也有点累,所以等周昱再次问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时,他只说想回家。 对此周昱也没有意见,车子行驶在深夜的马路上,下子就回到了住处,稍稍梳洗,两个人又相拥而眠。临睡前夏至想起来周昱还有事情没答应他,又把在电影院时的那个要求再说了次,这次周昱很快就答应了,他乐,抱着周昱胳膊的手不禁又搂得紧了点。 看了戏又看了电影,这晚夏至的梦境里那叫个五光十色,斑斓得连梦里都难以睁开眼睛。他感觉到自己踏进个巨大的马戏团,舞台中央却不是动物,而是个大得出奇的旋转木马,正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奔跑着。他整个人下子小了起来,点起脚尖也够不上栏杆的最高处,只能眼巴巴地猴子似的攀挂在栏杆上,看着木马上的人影流星样在眼前飞逝。每个人似乎都是熟悉的,但是面孔又无是他认识的,而尽管木马速度如飞,但从头到尾,那巨大的马戏团帐篷里,却是点声音也听不见,连木马上的人的笑声也全无踪迹。他等了太久太久,木马始终不停,他也始终没有机会登上它。渐渐的他不耐烦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那直拦在他和木马之间的栏杆消失了,他定定神,就向前迈出了脚步。 这脚踏空的感觉让夏至瞬间醒了过来,梦中的景象还在视网膜上残留了,心跳得飞快,那种等着登上旋转木马的焦虑感让他的手心和脚心隐隐发痒发烫,他下意识地往床那边靠,却扑了个空。 第十九章 不仅扑了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0 空,属于另个人的半边床铺冷冰冰的,夏至起先以为是自己睡太久了,翻身看窗外,天色是暗的,又摸过表来瞅眼,才六点刚过。 方才的梦境让他睡意全无,干脆就起来看眼,客厅和厨房都是空的,他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从外面看来也是黑灯瞎火的工作间的门。 摸开灯也还是没人,刚想可能出去了,丝烟味又让夏至停下了脚步。烟味提醒了他这个房间也附带个小露台,循着烟味找过去,拉开低垂的窗帘,夏至先是被那微橙的晨曦吸引了视线,接着才看见安坐在阳台角的周昱。 之前闻到烟味还担心他抽烟太,定睛看后,发现也就是盒烟,烟头都看不到几个,夏至问:“怎么就醒来了?” 周昱转过头来,看起来惊讶的反而是他:“几点了?” 晨光中他面上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不少,额发是被刷成了棕金色,就是贯温和的神色在这样的光线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冷峻,陌生之余,教人不安。而听到这句问话,夏至才知道他之前竟是连自己开合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梦境的残余结合眼前所见让夏至自醒来时的不安加剧了。他看着周昱询问的目光,明明话到嘴边,还是莫名磕绊了下:“……六、六点。还很早,就不睡了?” “做了个梦,就醒了,出来坐坐。” 夏至抽了抽鼻子,说:“噩梦?” 周昱摇头:“不记得了。” 冷冽的空气让人振作。夏至就势蹲在他旁边:“我也做了个梦……” 他把还记得的小部分梦境慢慢说了出来,说完后又侧过脸来仰视周昱。周昱掐掉烟,对他说:“可能是彩排太用功了,又睡得晚,你脚最近常抽筋吗?” “还好。” “起得这么早,困不困?” “也还好……” 周昱这时了起来,看着远方的天色,说:“我想出去走圈,你继续睡,我大概两小时之后回来。” 夏至惊,跟着起立时才感到腿麻了,但他顾不得跳脚,忙说:“我可不可以跟你起去?” 周昱看着他笑了笑:“我是去工作。” “这么早……还是礼拜天?” 扶了夏至把,周昱拉开阳台的门:“对,清早和深夜,都是好时间。” 他甩开周昱搀扶的手,单腿跳进房间里,见周昱走到防潮柜前,恍然大悟:“你是要去拍照?” 周昱这时的心思在挑机器上头,过了会儿出声答腔:“嗯。” 他这么说,夏至想去了,可既然周昱之前已经拒绝次,他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就眼巴巴地看着周昱拿出机子上好镜头。周昱转身去另边的柜子里拿胶卷时视线在书柜上的那只机子上停了停,还是走过去,把机器拿在手里掸了掸灰,还是放回了原处。 等他装完胶卷,发现原来夏至还在房间里,目光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渴望;周昱又轻轻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结果手刚触上去就被夏至让开了。 “我不会打搅你的。”他不甘心地,很小声地开口。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习惯。” “可……” “你要是不觉得无聊,到时候我教你洗胶卷。” 听到这个承诺夏至稍稍觉得好过点,纵然还是无数个不情愿,终究点了点头:“你还说好了要教我拍照的。” “是。等你有空而且再有兴趣的时候,我们继续。” “那你小心。” 他凑上前去亲了下周昱的侧脸,正惊讶于他脸颊那超乎寻常的冰冷,周昱已经伸出手按了下他的肩头,转身离开了。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夏至失望地耷拉下肩膀,直到手脚都冷透了,终于如梦初醒地又跳回了床上。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后先前还勉强压抑着的委屈在片漆黑里也就不必藏了,就想,如果是周昱不嫌无聊愿意看他怎么排练的话,那他定高兴极了。 被子里缺氧,又黑,加上他想七想八心事连绵,很快又睡了过去。这次虽然是回笼觉,倒是睡得好,睡着睡着感觉到床那边重,他心想是周昱回来了,就是眼皮重得掀不开,只是靠过去,把人抱住了,又在感觉到来人周身上下的阵热意后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埋头继续睡去。 再转醒发现自己睡得足像个八爪鱼,紧紧地缠着周昱不肯放手。这让他身体烫得厉害,偏周昱在睡,只得望梅止渴。 很快的他意识到周昱正沉溺在个不愉快的梦境里——如果不是噩梦的话。虽然端详周昱、或者任何其他人的睡容的机会并不,周昱第次看见这样充满了痛苦的面孔,虬结的眉凸显了额上的抬头纹,牙关死死咬着,下颔的线条愈发显得刚硬。夏至不忍心他在这样的梦里沉浮,手抚上他的额头,摸到了手的冷汗。他只能用了点力气去拍周昱的脸:“周昱……周昱?你醒醒。” 他连着拍了十几下才把周昱唤醒,就这么短短会儿,夏至的背上泛起了汗意。周昱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目光明亮有神,唯有嘶哑的声音泄露出刚醒的真相:“我在说梦话?” “你……好像在做噩梦,头都是冷汗。” 周昱短暂地合了下眼,又迅速地睁开:“是,谢谢你。” “不、不客气。” 夏至被他的道谢噎了下,怔怔地收回手来,看着他翻坐起身去摸床头柜的水杯。他耐心地周昱喝完水,才轻声问:“做了什么噩梦?你吓到我了。” 很罕见的,周昱有了刻的失神,才同样低声地回答他:“梦见了车祸。” 夏至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眼睫贴着炙热的皮肤,明明做噩梦的不是自己,他反而心慌起来。抱了好会儿那心烦意乱的焦躁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夏至干脆起身:“是不是我让你睡不好了?” 周昱很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正要说话,夏至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唱起歌来。他本想按掉,可瞥了眼来电显示,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人也跟着好像手脚全没了安置的法子,别扭生疏得很,连声音都微微发抖起来:“妈……” “在练功?” “……没有。” 那边语气下子沉下来:“那你礼拜天早跑到哪里去了?还是昨天晚上都没回家?” 夏至毫无意识地朝着周昱投去求救的目光,又在下秒中反应过来,反而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又紧张地接话:“早出门看个朋友。” “看完没有?” “刚到。”他到底心虚,边答话,边还瞄了眼旁边体贴地言不发的周昱。 “那看完就回来,我在你租的房子门外边。” …… 夏至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1 下出租车就开始拔腿狂奔,远远地看见家门口矗立的那个小小瘦瘦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酸,脚步又慢了点,但还是路跑到了她面前,也不说话,先弯腰替她把脚边的行李拿起来,才开口:“怎么不说声就跑来了?早点说,我去车接你。” “有路车正好到门口,不用接。”夏淼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又看着夏至单薄的衣衫,立刻不赞许地拧起了眉头,“秋天了还只穿这么点点……朋友看了?” “哦,看了。” 夏淼看着走在前面的儿子,过了会儿似乎想起还有个问题没答,又说:“你上次打电话来说你们团里要你跳场独舞,你这孩子跳舞别的都顾不上了,我就过来看看……也好阵子没来了。” 夏至租的公寓在二楼,两句闲话的工夫就到了。他掏出钥匙开门时见周昱家的房门钥匙也并串在钥匙环上,忽然就镇定了点,开门后先把那个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得很的行李箱挪进门,说:“……就是叫你来之前说声,我也好把家里收拾下,也得和室友打个招呼啊。” 夏淼进门就熟练地收拢起在沙发上横七竖八散落着的外卖单和些不知道何时寄来的广告邮件,头也不抬地说:“你说你室友,小屈是吧,周末都和女朋友住的,我这才周末过来,本来想昨天就来,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走不开……你看看这些信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扔掉了。” 夏至想了好久也不记得几时和妈妈说过室友周末不在的事情,容不得细想,妈妈手里的东西已经递到眼前,他胡乱看了两眼:“坐了这么久的车,你先休息下,我们出去吃早饭?” 她不理会,念叨着“几点了还吃什么早饭”,就转身弯腰开箱子,拎出来两个大大的袋子。刹时间水果的香气笼罩了整个房间,夏至吃惊地看着她手里的桃子,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她笑了笑:“今年春天冷,桃子熟得晚。还有你徐阿姨听说我来看你,做了两大罐牛肉酱要我带给你。” 夏至静了片刻才伸过手接东西,沉甸甸的两个袋子压在手上,接到电话后就浮躁得不行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他把牛肉酱搁在桌上,先去厨房洗了水果,再出来时她已经开始忙着扫地,他就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她忙碌:看得久了,好像又回到不知道少年前,他眼巴巴地蹲在舞蹈教室的门口,满怀渴望地看着他那娇小的母亲板起美丽的脸,对着群和他同岁的小姑娘们不假颜色地纠正她们的动作。那个时候他想,她们可真蠢,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还哭鼻子,明明点也不痛。 眼前的她,动作如记忆中灵巧,体态也始终轻盈,全不像个就要四十岁的女人。 想到这里夏至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这个动作把正专心扫地的夏淼吓了跳,正要抱怨,又在看见儿子格外专注温柔的眼神后停了下来,好会儿才皱起眉头来:“又怎么了?” 夏至想,他的妈妈是么年轻而漂亮啊。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让他心绪满怀柔软,却说不出口,只不好意思地笑着摇摇头,轻声说:“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夏淼挥挥手:“母子之间搞这些花名堂做什么,去去,先让开,让我把地扫好。没人看着你你就净邋遢去吧,也这么大的人了,要知道收拾了……” 大概是真的太久没见面了,以前这些令夏至厌烦乃至畏惧的念叨此时都有了几分温存的意味,夏至倒不坚持,转回房间取了礼物,交给她:“本来是想寄给你,或者下次回家亲手交给你的,可是你来了,喏,礼物。” 看清儿子坚持要递给自己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之后夏淼很快地停下了手上的劳作,接过照片,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惟有这样才能看清照片上的每个细节似的。但她又没有看,就把照片放在了边,继续埋头扫起地来,眼看都要扫进夏至的卧室了,才忽然问:“哪里来的?” “我认识个摄影师,他去过老家,说是无意中路过的教室,就拍了张。”他说得稀松平常,可想到周昱的名字,心里还是跳了下。 夏淼这才又看了眼照片,然后指着照片里哭成张苦瓜脸的那个个子高挑些的姑娘说:“也巧,唐媛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团今年冬天要回国演出,要送票给我。” “那就去嘛。你也走走。” “还有学生,哪里走得开。”夏淼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再说吧,我要去不了你去。” “汤圆姐的演出我要看的。所以她跟团回来跳什么?我可以买票,挑周末你不上课的那天。” 夏淼又横他眼:“没规矩,大的人了还叫小时候的外号。” 谈及故人,夏至的心情也松泛起来,也笑得放松:“我以前叫她汤圆她就发脾气,还哭呢。哦,妈,这张照片里你几岁啊?” “二十七八吧。” 他正在默算拍下这张照片时周昱年纪大,忽然听见妈妈说:“夏至啊,这个照片是谁拍的?” 夏至愣,又怕被妈妈看出心虚,很快若无其事般接话:“周昱。” “周昱?” 这询问的目光看得夏至没来由地发怵,偏偏愈是镇定地说:“你认识他啊?” 夏淼摇摇头:“不认识。你怎么认识他?” “哦,他给扬声拍照。” “是吗?” 这语气听得怎么都有点古怪,夏至明知道这时最好的选择是赶快岔过话题别在妈妈面前真的露出什么马脚,但好奇心还是暂时地压倒了切。他定定神,也说:“我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夏淼小心地把相片放在旁的茶几上,边扫地边说:“我认识陶维予。” 这个名字出现得毫无征兆,瞬间夏至的心直堵到喉头。他狼狈地干咳了两声,勉强把浑身的不自在压下去:“和陶维予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时夏淼又转开了话头:“你那边演出什么时候?” 夏至本来点也不想听到陶维予的名字,但在这茬的话翻过之后,到底按捺不住对此人的好奇和戒备兼而有之的心情,支吾了下,还是说:“原来你认得陶维予啊。你都没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夏淼把扫把归位,又打了桶水出来准备拖地,“当年他有个片子要群舞,导演来挑人,我们群人就去了。” 直到她这么提,夏至才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和陶维予年纪相仿,又曾在同个城市,有点往来本不足为奇,就是没想到她也在陶维予的电影里跳过舞。时间夏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老老实实坐在边的椅子上,下巴磕着椅背,说:“这个你也没说过。” “都说了没什么好说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2 的了。” “那……陶维予年轻时候什么样?和他现在差得远吗?” “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夏至被问得愣,半晌接过话:“就很红,排场很大……”其他的,就再也不能对着母亲说了。 “哦,那当时他还没那么红,也没排场。我记得他记忆力特别好,做事又周到,衬得团里那些男孩子个个都傻乎乎的。” 但说到那些“傻乎乎的男孩子”,她的语气隐约是轻快而怀念的。 “然后呢?” “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将来肯定会大红大紫,后来果然是了。其实我和他说是认识,也就是当初他们拍电影时候的半个月,没然后了。” 夏至听完不说话,过了会儿舔了舔嘴唇,说:“我就是没想到你认识他……不过之前我去听个音乐会认识了个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夏淼就回过头来盯住了他。夏至心里个咯噔,忙澄清:“不是……我是想说结果那个姑娘是杨天娜……老师的女儿。我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小的女儿,应该和我差不年纪吧。” 他急着把话说清楚,说完好阵子没听到回复,还没来得及奇怪,夏淼忽然坐到了边的沙发上,抬起眼睛望着自己,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女儿?是个女儿?” “嗯,叫丁丽丽。” “姓丁?” “对……妈,你怎么回事?” 夏淼神情古怪地望着他:“……我没想到她又嫁了别人,还生了个女儿。” “她是提过她之前有个哥哥,在她出生之前就死了………” 夏淼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嗯,是和她前夫生的。” 他本想再问,这时脑子猛地个念头划过,时间竟然胆怯起来,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这边脑子里好像过了个晴天霹雳,夏淼也下子没了精神,母子两个人各怀心思,有意无意之间倒是把话题都绕过了。 绕虽然绕过,他们似乎在瞬间同时失去了交谈的欲望。夏淼默默埋头打扫屋子,夏至就坐在边吃桃子吃得指缝间全是汁水。他越吃越沉默,也越吃越饿,到后来简直坐不住,只想冲到个妈妈看不到的地方给周昱打个电话。就在坐立不安的当口,夏淼替他收拾好房间走了出来:“好了,都打扫干净了。我去洗把脸,然后吃饭……你怎么回事?吃这么桃子不要胃了?” 他满怀心事,答起话来也是心不在焉:“……呃,就是饿。” 夏淼见他这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笑着摇摇头,说是要带他出去吃点什么,夏至又不肯,于是都不会做饭的母子俩就煮了点面,就着带过来的牛肉酱吃掉,吃完看时间还早,夏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年纪大了,我睡个午觉再走。就睡个钟头,你到时候叫我。” 之前没觉得,如今面对面坐着,吃了东西松懈下来,夏至陡然发现妈妈面上的纹路又深了。她无意间流露出的疲态让他有些心酸,略略别开了脸,说:“你去我床上睡,碗筷我来收拾……要不然住晚上吧,明天再走。” “有学生等着呢。”她还是那句话,“睡下就行了。” 夏至小时候最怕听到这句话,也最怨恨这句话,每次夏淼说这句话时,也就意味着她要把他个人留在家里或是寄在邻居家了。如今再听到同句话,夏至觉得喉头噎:“我也工作了,不需要你个人养家了。休息几天少带点学生,不要弄得这么辛苦。” 夏淼却有点不以为然似的看了他眼:“你是不要我养了,可人家家长把小孩送到我这里,总不能说放假就放假啊,再说还没开学,家长把小孩送我这里,就是拜托我看着的。你也不要说得好听,平时也不见你回家看看我……” 夏至听到这里正要辩解,到底还是没说下去,就看着妈妈认真的表情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过年我回去,不过你愿意来我这边吗?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在这里过年。”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头顶上拂来阵微风,接着头发被轻轻地摸过了:“还是回来吧,回老家我们两个起过年。” “嗯。”他想了想,很轻地答应了。 在妈妈午睡的那个钟头里夏至给周昱去了个电话,直到语音信箱还是没人接,估计他半还在睡,就没打下去,连留言也没留就挂了,转身去厨房洗碗。 哗哗的水声让他的心思难安定,内心里是慌怕得厉害,但是他心里记挂的这件事情他是不能问此时正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个女人的,他从小挨了不少打,他也从来是记吃不记打,但不管怎么打,他倒是从来没吃过耳光,惟有次—— 他正式开始学跳舞不久,同班的男同学笑话他娘娘腔、有娘生没爹教,到后来还动手扒他的裤子,他就和几个比他高出个头的男生大打架,打到最后学校不得不把夏淼叫过来,因为他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劝,就是咬着其中个男生的胳膊不肯放,硬把那个比他大岁、高壮得的男孩子咬得哭得尿了裤子,他早就被打得头破血流眼睛都肿了,浑身上下痛过了头,几乎没有知觉,还是不肯松口,也不哭。 等夏淼闻讯赶来的时候教室里外早就围了大圈人,老师和教导主任都在劝,连校长都过来,依然没有用。事隔年,夏至却还是奇异的清楚记得夏淼对他的怒喝,当时他背对着她,现在却能看见那刻她的神情,定是张脸雪样白,因为愤怒和羞耻浑身都在发抖:“夏至!小畜生!放手!” 他还是怕她的,也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尖锐了,针样扎着他早已麻痹的神经,他竟然下意识地松开了。这松开立刻有许大人冲上来分开他们,被咬的那个男孩的父亲顾不得检查孩子,就冲上来要打他,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的前刻看见班主任紧紧抱住了自己,可下刻他边胳膊就像是被扯断似的疼,接着身子个踉跄,脸上就挨了重重下,实在是太痛了他甚至没有哭,只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眼睛都红了的女人,用劈了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吼:“夏至!我怎么教你的!你是人还是狗,怎么能咬人!道歉!” 这下打得他暂时止血的伤口迸裂,脸上下湿了——却不是因为眼泪。也直到此时,夏至才真真切切地委屈了起来。委屈之下他甩开她拧着自己的手,忍着满嘴的血腥味也对她叫:“我不道歉!” 夏淼没想到他还会顶嘴,刚扬起手,之前还护着他的班主任又次拦了上前。夏至半边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视线也全模糊在片血红色之中,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扯起嗓子喊了起来:“你打死我也不道歉!他们说我没爸爸,说我是野种,人家的爸爸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3 帮着儿子打我,我没爸爸,你还要打死我,我没爸爸……” 说来也奇怪,那天的所有的记忆也就截至到那里为止,接下来就是段漫长而模糊的空白期,等再有记忆,他已经到了新的学校新的班级,身边都是新同学,他继续跳舞,偶尔也有人说他跳舞娘娘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人敢真的上来招惹他。 妈妈依然会为了功课、跳舞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打他,但他再没吃过巴掌,母子俩也再没提起过父亲这个话题。 就像有道深沟,她抱着他跳了过去,过去也就跟着消失了。 第二十章 电话响起来的刻夏至满手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沫,他着急接,结果手机就像刚出水的鱼样脱手而出,狠狠地在地板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等他擦干净手把电池板塞回去开机拨号零零总总折腾阵,早就心急得恨不得爬进自己的电话屏幕再从对方的电话里钻出来。好在这次周昱很快接通了电话,不急不徐的声音少少安抚了下他此时焦虑难安的神经:“我错过你的电话了。有什么事?” 他定定神,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我妈妈带了点老家的桃子来,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种。你晚上出门吗?我晚点带过来?” “过来可以,不过你不用陪她?” “她等下就搭车回去了。”夏至听见周昱在电话那头很轻地“哦?”了声,忙补上,“她说有学生等她,定要走。” “好,我今天都在。” “周昱。” “嗯?” “你……现在在做什么?”夏至没头没脑地抛出句话来。 周昱还是贯的温和:“刚睡醒,接了个电话,现在在给你打电话。”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得要命的问题,脸上微微发起烫来:“我在洗碗,等下送完我妈上车,我就过来了。” “你慢慢来,不着急,我下午晚上都在。” 有了这句话,夏至的心也就稍微定点,洗过碗看还有点时间,就抓了外套跑到最近的银行取了这两个月的薪水塞进夏淼的箱子里,这来去个钟头也到了,夏至的手刚放在房门上,里头几乎立刻有了动静:“嗯,我起来了。” “要不要再睡下?我们打车过去好了,可以睡刻钟。” 没会儿房门也开了,夏淼已经穿戴整齐,就是头发还没梳:“都不用。你也不用送我了,明天周你要去团里了吧,路我都认识。” 夏至只摇头。两个人僵持了几个回合,这次夏淼没拗过儿子,只好任他拎着箱子送自己出门去。 去车的路上两个人絮絮说着些闲话,无非是排练要小心不要受伤、注意饮食、留心和同事的关系、不要赶热闹拍电影拍电视还是把心思用在跳舞上这些听熟了的嘱咐。夏至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想,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这样细心起来的?在他还没离开家念书那会儿,他就算是穿了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她都看不出来、亦或者从没留心的。 回程的票早买好了,他送她进,看她小小的身形没在滚滚人流里,头次觉得这个场景简直难以忍受。但夏至还是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她了,才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发现卧室的床也收拾好了,床单掸得平平整整。夏至在床边出了会儿神,又整个人往床上扑,手下意识地塞进枕头下面,却不想摸到个信封,他愣,翻身起来打开看,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了。 夏淼留下来的钱比他塞给她的还要些,他先把钱汇回去,又想到现金放在家里不安心,先去存了才拎着桃子去周昱家。过去的路上出租车司机还问他这桃子香得很哪里买的,夏至肚子心事,直到付了钱关车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返身送了两个给司机。 拿钥匙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里的大箱子。他呆,脱口就问:“要出门?” “明天早的飞机飞澳洲。” “电话里你没说。” “你不是说今天过来吗,我今天又不走。”周昱看他在门边动不动,又说,“进来啊。还有,之前在电话里没说的事情是什么?” “……我没在电话里想说什么。”听说他第二天要走,夏至心里有些不舒服,嘀咕地接了句。 “你说谎不在行。”周昱把怀里的衣服扔进箱子里,“不过说什么是你的自由,如果你不想说,当然不必说起。” 夏至怔怔看着他,很久才终于想起反手关门,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声不吭地看着周昱收拾行李。周昱看他满脸的神情恍惚,却并不拆穿,也不叫醒他,慢条斯理地把行李收得差不,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把缓过神来的青年按住了:“不忙,想喝点什么?” 他慌慌张张地跳下地,丢下句“我去洗桃子”就把周昱个人留在了原地,等他端着果盘出来,只见周昱已经在酒架前面挑酒,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笑着说:“上次你说这个要配白酒,正好有人送了两瓶来。你看看喜欢哪种?” “……我不能喝,明天要去团里。你挑你自己喜欢的,我跟着吃点桃子就行。” 但他最后还是喝了,不管怎么骗自己说这是因为两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迷人而周昱又近在咫尺,夏至内心很清楚,若无酒精的帮助,他绝对没有勇气开启这个令他羞耻迷惑了很年的话题。酒精奇妙地发挥了功效,他甚至开始得很有技巧——抑或是自己觉得很有技巧——“周昱,你知道杨天娜吗?” “我认识她。” “就是跳舞的那个……嗯,我听说她曾经有个儿子,后来死了。” “是,她现在只有个女儿,年纪很小,好像还在念书。” 夏至心里补充了句,而且人家还和你住个小区。但他此时的心情全不在此,心里想得太,说出来的话反而磕磕绊绊的:“……那你知不知道她儿子是怎么死的,叫什么?” “从来没见过。”周昱听到这里转过视线来,见夏至脸的纠结和渴望,不由得微微挑起了眉,“你想知道的话我给姜芸打个电话。她家和杨天娜是世……” 听到这个名字,夏至把按住了周昱的手,嗓音也跟着绷紧了起来:“……别!” 这声短促的惊叫让周昱有些诧异,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起来:“怎么了?你到底想问什么事情?” 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积累了个下午的焦虑,夏至的唇舌间满是苦味,喉咙的最深处却是甜的,再开口酒气冲上来,倒把自己噎了下。他先着急地摇了摇头:“别找她。” 感觉到他不知不觉越收越紧的手,周昱也不提醒,平静地点头:“我只是提个建议。不想找她那找别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4 人问也是样的。除了这些,你还想问什么?” 夏至被问得怔怔,半晌之后低声说:“就、就这个。” “那你放开手,我去打个电话。” 周昱回房间里拿了手机,折回来当着夏至的面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夏至直眼巴巴地望着他,听他说完“谢谢”挂了电话后,整个人无意识地往周昱那边倾了过去,等待着他的答案。 夏至此时的表情让周昱想到了以前在朋友家见过的只小狗,明明内心充满了渴望,但因为立好了规矩,步也不敢再向前。他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头顶,说出了听来的消息:“她的长子跟她姓,叫杨麒,大概二十年前家里煤气管道泄漏,意外去世了。” 这消息听得夏至两边太阳穴跳跳地疼,瞬间鼻端仿佛也充满了煤气味:“煤气……泄漏?” 他眼前没有镜子,自然看不到这刻自己的表情,周昱却看得分明,下句“但据说是自杀”也暂时不提,两个人很久都没说话,周昱是不主动发问,夏至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脑子里团乱麻折腾了半天,忽然对上周昱的目光——其中并无追询之意,只是如既往地平静而温和。 早些时候袭来的往事又莫名掠过,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委屈,大概是对着周昱,这委屈是难以隐藏下去,于是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开了口:“……周昱,是这样……” 话到临头还是比想象中艰难得,酒精都再难推他把了,他舔了舔嘴唇,嘴里那股苦味越来越重,让他有点想吐:“我是个私生子。” 他飞快地觑了眼周昱的表情,后者还是平和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至甚至觉得目光里有丝鼓励的意味。他就再积攒了点勇气,继续说下去:“……我去做舞替的那个剧组,杨天娜是舞蹈指导,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她第眼就问我,你是夏淼的什么人。” 回想起杨天娜当时的目光,夏至不自在地哆嗦了下:“然后……然后今天我妈过来,提起杨天娜,还有她后来的那个女儿,让我觉得不太对,也可能是我想了,但是……” 他为难而僵硬地停了下来,低下眼去对着自己脚趾发了半天的呆:“……小时候我脾气很丑,和人家打架,有次把人家的胳膊咬得都能见到骨头了,就因为他骂我野种,现在长大了,觉得只有妈妈也没什么。她直没结婚,开个舞蹈教室把我养大,吃了很苦,我其实以前想过,生我的那个男人可能是死了,不然不能让她这么吃苦……” 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干脆死死抿住嘴,不说了。 “你觉得杨麒是你父亲?” 不知道过了久,他听见周昱问他。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稳,听不出点儿波动。夏至依旧沉默着,好在周昱也不催促他,耐心地等他终于能再聚集起力量再开口:“不知道,也可能是我想了,而且万真的是,我也不想要个杨天娜这样的奶奶……” 这自嘲作用不大,至少没办法让他成功地笑笑。周昱继续问:“那你想找到他吗?” 他惊讶地抬起头,没有说话,但大概是如周昱所说的,他实在不会骗人,所以周昱接下去只是说:“如果你想,我可以问问他。但是必须你想,而且说出来。” “我……” 周昱的神色甚至有点儿严肃:“向别人求助很正常,但想要什么至少自己亲口说出来。” “我……我想找到他。”说完之后,他的心也就不再慌了。 “我可以打电话给姜芸吗?她至少是条很好的线索。” “……可以。” 周昱点点头,却没有着急打电话,而是倒了杯水递给他:“先喝掉。冷静下我再打电话。” 接过杯子时夏至发现原来自己的手都在抖,背上不知几时起也腻满了汗,他鼓作气把水喝了,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我不是怕。” “怕也没什么。要是我也害怕。不过这事害怕没有用处,怕阵子,就过去了。”周昱看他眼,“还要点酒吗?” 他摇摇头,又还是点头,慢慢喝掉酒,捞出浸了太久已经变得辛辣的桃子用力地吃掉。吃得急了,他被呛得眼睛发红,倒开始不依不饶地盯着周昱,好久挤出个恍惚的笑容:“周昱,你可真好。” “说什么孩子话。”周昱笑着又摸摸他的头发,语气很纵容,“你要记得真相可能完全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回事,也可能还不如不知道得好,就可以了。” 夏至有点控制不住面上的神经,就呵呵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双眼发热,忽地伸手把抱住周昱的胳膊,滚烫的脸颊辗转在他手臂上,话说得零零散散:“你不喜欢我,但肯这么做,就说明你真好。” 说完他屏气凝神,唯点没醉的神智全用来等待接下来的回答。他没有等待太久:“别再说这种傻话了。” 他模模糊糊地嗯了声:“可是你还是不爱我吧。” 被他抱住的人动也不动,温和地、好像没奈何样地接下了话:“年纪轻轻,别轻易说这个字。你啊,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了。” 夏至狠狠地咬了下嘴唇:“……不管我知不知道,那你就是知道的了。你教我吧,你教了我这么事情,再件,我也能学会的。学会了,我就走。” 他悄悄地收拢起手上的力气,固执地想,不知道没关系,知道也没关系,你还有点儿喜欢我,我就留在这里,不走。 那天夏至不知道怎么睡着的,醒过来发现人已经在床上。他忍着宿醉的头痛低低叫了两声周昱的名字,没有得到回答。 人已经走了。 他摸过表来看眼,时间还早,但在头痛和空腹的折磨之下,辗转了会儿还是爬了起来。 开灯就在床头柜上看见周昱留的纸条——下周末回来。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时过来。醒来之后吃点糖,头不会那么痛。 字写得很草,看就知道是匆匆留下的。夏至把那张纸握在手里,好像握了个世界的珍宝。 可两个礼拜后周昱并没有回来。夏至等了整天没等到人,才如梦初醒地想到给他打电话,电话是通的,没人接,那个时候也晚了,他等着等着在周昱公寓的沙发上睡过去,再醒过来都能听到清晨的鸟叫了,直捏着的电话上显示着个未接来电,他再打过去,对方关机了。 好在还有语音信箱。夏至这才知道周昱临时又去了南非,目前暂定是三天。半梦半醒间连语音留言听起来都有人就在耳边的错觉,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没想到周昱这次出差比之前的任何次都要长,到了后来夏至甚至懒得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眼巴巴地等着他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5 到了个新地方给自己来个电话——大时候因为时差还接不到,就留在语音信箱里。好在这段时间他也忙着排练,这才稍稍让等待不那么难熬点。 忙归忙,总有闲下来的时候,有的时候实在想周昱狠了,又不敢轻易给他去电话,夏至就跑去周昱的公寓给那盆马蹄莲浇水,然后睡个晚上。 以前周昱在时他从不觉得这屋子大,现在个人,不仅觉得空,闲,常常开着电视睡过去,有的时候半夜被电视的声音吵醒就忍着睡意看会儿,直到撑不下去再次睡着。 有天他又被电视叫醒了,下半夜的电视里在放支有些年头的电影,正好演到个年轻男人坐在窗口写信,画外音则是信的内容。夏至闭着眼睛听,很快听出那是封写给羁留异地的妻子的情书。信的文辞浅白,胜在读的人感情真挚,越到后来越是有引人入胜之感——他起先睡意浓重,听着听着不仅醒了,还不禁想,那可真是以前,要是在现在,那就未免太难熬了。 既然醒了索性看眼人,他胳膊撑坐起来,片刻后眼睛适应屏幕上那刺眼的光线,正在想这人看起来可真眼熟,忽然就认出了主人的脸,顿时不知道满心是什么味道,又是觉得晦气又是不甘心,之前还觉得动听之极的声音立刻变得刺耳难忍,夏至简直是赌气样关掉电视,又重重地倒了回去。 可时半会儿哪里又能睡着,说来也怪,明明就只瞥了眼,至两眼,此时在黑暗中闭上眼,陶维予那个角色说话的神情反而历历在目了。这让夏至越发憋气,翻来覆去半天,到底还是摸开灯下了床,却是拉开了衣柜,翻出件周昱的衬衣,胡乱套了个大概,才再次蹦回了床上。 夏至抬起手,闻了闻袖口,周遭又静又暗,于是鼻端那点熟悉的香水气味闻来比平时要冷得。这冰冷的香味此时反倒像这黑夜里的把火炬,驱散了睡意也燃烧了身体,夏至咽了下喉头,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热了。 热的不止是指尖。在黑暗中他大胆地伸出手,仿佛它是属于别人的,才能如此放肆地划过胸膛,游走在下腹,最终来到早已兴奋起来的下身。明明只是孤独时的排遣,但大概是衬衣的主人在这件衣服上留下的魔力,夏至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抑,却反而发不出喘息之外的任何点稍大的声响。 高潮来得很快,随之而来的是空虚和疲乏。夏至睁大眼睛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想,他是真的想他了,就不愿再动,裹着周昱的衣服睡着了。 那晚他做了场春梦,梦中光景美不胜收,他醒不来也不愿醒,沉浮梦海里似真还假,明知道闹铃叫得天翻地覆也懒得动动指头,直到后来连电话也起锲而不舍地响,非要把这绮梦砸个粉碎,夏至才勉强掀起眼皮,不甘不愿地抓过话筒,轻轻地嗯了声,再没了动静。 等他终于分辨出说话的人是姜芸时也才跟着意识到自己抓的是公寓的电话。春梦的劲头还没过去,他的手脚有些瘫软,声音仿佛都是粘稠的:“……你是要找周昱吗?他不在啊,出差去了。” “我知道。我是找你。” “嗯?” “周昱去澳大利亚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托他找个人……嗯?怎么回事?” 夏至起得太猛,边肩膀撞到床头板上,好大声砰响,他却感觉不到痛,追问下去:“是。” “这事我打听到了,也和周昱联系过了,他现在没空给你电话,怕你着急,要我直接和你说……还是你想等他亲口告诉你?” 夏至几乎拿不住话筒,半晌才干涩地接过话:“你说。” 得到首肯后姜芸爽快之极,点关子没卖直接切入话题:“杨麒不是你生父。但是他自杀是因为你父母。” “他……自杀?” “周昱没告诉你?”姜芸在电话那头有点吃惊,接着难得地犹豫了下,才继续说,“他在家开煤气自杀的……我不知道你是夏淼的儿子,不然当初舞替这件事情,就不会……” 夏至的脑子里乱成锅粥,完全分辨不出来这个真相是不是给他带来了丝毫的解脱。他的两边耳朵深处好像有什么在纵声尖叫,他恶狠狠地捏了下手心,强迫自己稳定下来:“那好……我知道了,他不是。” “但是你想打听你的生父是吧,这件事……” “别说了!” 这声猛然的断喝让电话线两头的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姜芸倒是脾气好,直没收线,也没继续说下去,安安静静等着夏至缓过神来:“……别说了。” “当然,这是你的私事,你不想知道我绝对不会再透露给别人,我也没和周昱说——好吧,我是想说的,但是他没让我说下去。” 听到这句话,夏至眼睛热,刚刚止息了颤抖的手又开始失去控制:“……对不起,我不是想凶你。只是,我、我还没问过我妈妈。” 姜芸似乎叹了口气:“你也太乖了。般人搞不好都直接臭骂要你管闲事了。是的,你要找的人我知道是谁了。虽然我这个人在你眼里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不会再对第三个人说起。” 夏至又哪里有心去听,恍恍然半天,终是记得姜芸还挂在线上,又心神不宁地道了谢,挂断前猛地想起件事来,纠结半天,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问:“……他还活着吗?” 他问得极低,姜芸却听懂了,依旧爽快地说:“活着。” 夏至的心下子跌到谷底,也不知道是怎么把电话挂断的,再有意识的时候,手机已经拿在手里了。 但他终究没有给夏淼去电话,倒是疯了样想听周昱说点什么,也还是没挂过去,快速地冲了个冷水澡赶去团里,路上因为有心事,脚踏车踩得飞快,虽然出发得迟了,到扬声反而比平时还早了刻钟。 夏至从来都是到的最早的几个人,加上今天是周,去衣间换好衣服走去排练厅,整个走廊都能听到脚步的回声。眼看就要转弯,走廊那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侯放的声音是很好认的,另个他眼看着要走过去了才听出来是林言。夏至本来就心神不宁,差点懵里懵懂直接走过去,好在最后刻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却不是因为避嫌,而是听见侯放的声冷笑:“我不去。他不是我朋友,我去探哪门子的病?” 第廿章 撞见侯放发脾气让夏至好生尴尬,偏偏这是去排练厅唯的路,只好非礼勿听地退后好几步,可没想到还没定,那边两个人反而边说话边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似乎依然争论不休。 这时再躲未免太做作,夏至规规矩矩好,见到两个人立刻出声:“老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6 林……” 看到夏至侯放表情变,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他活……这才几点你就来了?” 他故意答非所问:“呃,谁病了吗?” 侯放立刻不耐烦地摆摆手,硬生硬气地说:“你不要问。” 夏至本来也没兴趣,哦了下又说:“那我先去拉筋。” 侯放又叫住他:“你等下,我和你起过去。陆恺之打电话来了。” 他凛,点点头,绕过林言和侯放走到稍微的地方等着。侯放转头看了眼夏至,对林言说:“我反正无论如何不去。我不欠他什么人情,不用靠这个来施舍人情。” 这话听得林言眉心跳,微微苦笑着摇摇头:“说到哪里去了。这么大个人了,这是在和谁赌气。” 这句结语被侯放听成了个问句,他不禁又冷笑起来:“把年纪了连赌气都不能赌,那才是白活了。”说完再不搭理林言,掉头拉住夏至就快步走开了。 夏至被拉开时瞥见林言正朝自己投来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看得他心口跳,简直不敢再看下去。等两个人都再看不见林言了,已经先步调整好情绪的侯放开口说:“我没什么意见,尽量保证演出时间不冲突就行。实在有冲突也可以和武昀换演……” 这样的宽容固然值得感激,但这边侯放答应,夏至的心思立刻转到另件事情上:“那你跳不跳?” “谁说我要跳的?”侯放望着他下子亮晶晶起来的眼睛,瞪他。 在跳舞这件事上夏至倒不怎么怕他:“……那天我们说起这个事情,他们就说你说不定想跳。所以陆恺之真的问了啊?” 侯放赏了夏至击爆栗:“你们是谁?他们又是谁?原来是群人挖了坑看我往下跳。” 这下被坑了的立刻成了夏至。他不敢提周昱,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亏得侯放无意在这个细节上纠缠,哼了声又说:“我跳不跳都再说。你拿好主意自己给陆恺之去个电话,这些事情要学着做了。” 夏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还没问林言对这件事的态度,就问:“那老林知道这件事情吗?他同意吗?” 侯放作势瞪他:“他不同意你就不去了?” 夏至下意识要回答,侯放已经挥手,笑了起来:“已经知道了。早前我们还在说,说不定我们团里要出个明星呢。” 这句说笑让夏至下子脸热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看着侯放:“这……这是哪里说起?我只想跳舞……只要能跳舞就好了。” 侯放被他又紧张又认真的表情逗得又笑——陆恺之打电话时林言正好也在他边上,两个人确实就夏至这段时间来的“不务正业”聊了几句。不同于扬声的绝大数现役团舞者,夏至并不是侯放从艺大的舞蹈系挑来的当季毕业生,而是公开招考时林言挑中的。因为林言的青眼相加,侯放至今都记得很清楚来考试那天夏至的模样,着不动的时候神情微微木讷,甚至有些呆滞,但只要动,整个人就像是蜕了皮样地脱胎换骨就地重生。 他从来也没告诉过夏至,和陆恺之合作的那档电视节目收视率和评价相当不错,也有些广告公司在看到夏至的杂志照片后专程打电话到扬声指名要他拍商业广告,却被林言推掉了。这些事情侯放都看着,也赞同,这其中除了他本来就对广告这些事情不在行,是因为他前半辈子在跳舞后半辈子带了个舞团,很清楚对于职业舞者来说,技术上的优劣得失的分界并不那么大,在艺术史上留名的舞者们,有些甚至不是他们那代人里技术最好的。能决定舞者是不是成为群人里最夺目的那个的,往往是些技巧和基本功之外的东西。他不是林言,能动笔杆子说起话来也条条是道,但以同样是舞者的这个身份来看,夏至身上是有那么点儿苗头的,那他们就得把这点儿苗头养起来,看它十年八年之后,能不能长出点什么来。 念及此侯放不再想下去,笑着反问他:“跳舞不能出明星吗?没人不让你跳,去陆恺之那里不是也去跳舞吗?” 夏至无法反驳,为难地抓了抓头发,神情里无意中显露出股天真的痴气。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几乎称得上是笨拙的,神态却很动人。想了下他觉得反正也没办法驳倒侯放,还是算了吧,但又不死心,再问了次:“侯放,那你真的不跳?” 说完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来小声嘀咕了句:“……我还没见过你真人好好地跳过舞呢。” 他进团得晚,侯放两边膝盖的手术都做完了,虽然在编排时会有些动作上的示范,但跳大段的、连贯的曲目夏至从来没赶上过。在当初程翔还在的时候,有次大家穷开心,聚餐完去程翔的小公寓继续玩,结果在他客厅的茶几上看到盘不知道什么途径弄来的国芭内部演出的录像带,他们闹着要放来看,程翔拗不过大家,就放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侯放跳罗密欧。 大家都是第次看侯放跳芭蕾,还是全剧,都是又兴奋又好奇,开始嘻嘻哈哈,看着看着开始惊叹,后来全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他和女舞者跳舞。那天他正好坐在程翔边上,看到第二幕中段想□□什么,扭头想和他说点什么,就看见他抱着只膝盖坐在沙发上,竖起的膝盖和下巴间支着个啤酒灌,言不发,惟有盯着电视屏幕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这个已经模糊了的场景陡然在眼前鲜活了起来,夏至蓦地心酸,当初不懂的事情,如今却是醍醐灌顶样全懂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些事情暂时甩进记忆深处去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排练厅的门口。侯放的手本来已经搁在了门把上,听到他的话又放了下来:“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好了,去吧。你最近排练太用力了,缓着点,还有个月不到了,别受伤了。” “嗯。”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边答应着边飞快地闪了进去。 可也不知道这是好事不灵坏事灵还是侯放真的有点乌鸦嘴的天赋,这个下午,还是出事了。 夏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撇到脚的,甚至滑到地上的最初半分钟都没有感觉到痛,撑地板要起来的时候下子没住,这才知道不好,又怕给人看出来,硬是忍痛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但当时侯放正好在,看他起来的样子就冲过去扶住了他,低头看见地板上还留着水渍,立刻知道是汗没擦干净滑了,气得破口大骂:“夏至你抽什么风?脑子进水了?心神不宁就别来在家好好呆着!什么时候了犯这种错!” 夏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7 至不敢解释,咬牙低着头在侯放身边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悄悄动了脚脖子,着实不太妙。眼看着侯放还要发作,在场的同事们纷纷围上来打圆场,半人围着侯放分散他的注意力,另半人则张罗着要把夏至送去医院。正闹得锅粥样,整个上午都没看到踪影的林言忽然推门进来,看到眼前这个景象眉头下子皱起来:“这是怎么了?开水浇了蚂蚁窝?” 大家见到林言出现很快地静了下来,侯放本来绷着脸,听到这句话再绷不住了,笑过了想想不对,指着夏至冲林言抱怨:“喏,汗没及时擦掉,滑倒了,脚扭伤了。” 林言就问侯放:“扭伤了还不送医院,发脾气脚伤能好?” 侯放被噎得口气没上来,咽下去后又说:“……车在外面等。” 林言点点头,扫了圈因为熟知他们两个人相处套路的围观群众们纷纷憋笑的神情,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满脸羞愧的夏至脸上:“他们都忙,我现在闲,陪你去趟吧。” 夏至正要谢绝,林言已经不由分说地从武昀那里把人扶过来:“别浪费时间。尽早确诊有什么也能早做打算。能走吗?需要人背吗?” “不、不用了。”他波浪鼓样摇头。 他拖着脚和林言走出排练厅,接到通知的司机已经在台阶下等着。走了几步最初那种尖锐的疼痛慢慢地钝下去,关节也似乎又能动了,但因为拎着他去医院的人是林言,夏至也不敢说诸如“我已经好得差不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之类的话,只能老老实实又满心惭愧地上了车。 车子开动后开始没人说话,后来路上开始堵车,司机就和林言说起话来:“今天都是第几次跑医院了,老林你也辛苦了。” 听着他们说话,夏至想起来早前林言和侯放好像是在为去看什么人起口角。他虽然并不好奇,但觉得这个事情问句也没什么:“……我早上听到你和侯放说要去看病人,你已经去过了吗?不要紧吧?” “去过了,不太好。刚回来看到你摔了,正好也去看看孙科仪。” 听到孙科仪的名字夏至愣——这段时间全团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这几个要演《四季》的尤其,他自己这个月里都没空也没力气跑医院,关于孙科仪的病情和恢复,都是从其他探病回来的同时那里听说的。 还没来得及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夏至已经着急地问开了:“孙姐她……” “都稳定。你看完医生我不会拦着你去看看她。不过你想好,她也在生病,看到你又摔到腿会担心。”林言看了他眼,语气很平淡,夏至却知道他说话从来是这样,就算是责备,也是温和的,正要再道歉,林言反而先制止了他,“都不要说,去了医院诊完伤再说。你要是碰到什么时候,找我或者侯放都可以,我建议你找我,至少不挨骂。” 夏至笑不出来,低了头,轻轻嗯了声。 就这么满怀忐忑地到了医院,挂号看诊拍片系列流程走下来,最后的结果不敢说皆大欢喜,但至少是令人如释重负:脚踝轻微扭伤,只要休息调整得当,半个月内就能痊愈。 在听到最后结果的时候夏至还强撑着没事人样镇定,等医生帮他上好药林言和司机扶着他走出来,整个人才忽地觉得腿软,差点趔趄地摔了个跟头。 好在林言扶他扶得牢,看他脸色,也知道是因为心里放下块大石头,倒没说什么,只问他去不去看孙科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司机先去车里等,只他们两个人往孙科仪的病房去了。 夏至看这架势,隐隐约约觉得林言这是有话要说,果然走出段,就听他开了口:“所幸没什么大事。但是你应该知道侯放为什么这么生气。冬夏改成了双人舞,秋是群舞,只有你们的春是独舞,他打算让你跳首场,而且压轴。这个关头有些错可以犯,有些就该尽量避免了。” 舞剧的改动夏至很清楚,但按照舞团的老规矩,ab角直到开演前周才会被通知公演首场到底是谁上,所以当他听明白林言说的到底是什么,整个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望着他,半晌都没办法开口。林言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的舞蹈老师应该教过你注意地板上的汗迹,因为你不知道谁可能滑倒,也不知道高强度的训练之后滑倒会给肌肉和骨骼带来什么后果。” 他却有点心不在焉,喃喃低语:“……我第个舞蹈老师是我妈妈。” 她的舞蹈教室只有水泥地板,地下室不怎么见光,冷,通风也般,好在来跳舞都是小孩子,连汗意都是轻轻的。 念完了整个人醒过神来,撇开视线没去看林言,有点仓促地说:“我看完孙姐给侯放打个电话,向他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林言对着他笑笑,“他这个人脾气直坏,倒是你脾气好。团里受不了他脾气走了的有好几个,程翔当年和他大吵,对骂也是有的。” 这个场面实在是难以想象,但总算是暂时拨开了夏至心里的愁云,让他短促地笑了下。林言见他笑了,又说:“侯放直叫你们跳舞的时候放松再放松,这是说心态和动作,但任何事情,都要用心。今天早上我看到你就觉得你有点恍惚,忘了提醒句,下午就出事了……你是压力太大还是有什么难处?有难处要说,找我和侯放都可以,我可能稍好点,至少不会骂你。” 夏至感激地看了眼林言:“谢谢你,老林。” 的却也个字也不能再说了。 就这么絮絮低语着路来到孙科仪的病房前,没想到敲门没人应答,从探视口望进去病房里也没人。夏至时间正有点慌,恰好有护士经过,他忙拉住了,问:“住这间病房的孙小姐呢?没什么紧急情况吧?” 这护士恰好认得林言,也见夏至眼熟,就说:“刚才有人来探望她,见天气好,推她下楼散心去了。” 林言和夏至对望眼,还是林言开口,追问下去:“探病的那位留下名字没有?” “哦,不是也是你们舞团的吗?姓程。” 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找到程翔还有孙科仪没花少时间,但看见他们后走过去却花了好大番功夫——夏至远远看见轮椅上的孙科仪时眼前就黑,往前走了两步,立刻觉得脚软得不行,也不顾自己的脚正在别扭的疼得厉害,抱着头就蹲下去,对要拉他起来的林言求饶样地发问:“老林……孙姐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我是不是看错了……啊?” 这近于哀求的语气让林言也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你要是怕那现在就走,别给她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是病人还是她是病人?” 最后句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8 话说得很严厉了,夏至个哆嗦,仰着脸望向正俯视着他的林言,脸随时要哭的表情:“我……我上个月才来看过她的啊……” “肝癌恶化起来快。”林言很冷静地说,“会怕是正常的,谁不怕死。你还要过去吗?” 这几乎不像是个问句。夏至像被迎面打了棒子,胸口噎得满满的,很久之后他才悉悉簌簌地又起来,远远望着不知正在说什么的程翔和孙科仪,眼泪下子就涌了上来。 察觉到自己落泪他飞快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伸出胳膊遮了眼睛,胡乱抹去了,硬生硬气地紧着嗓子嗯了声,好半天才抬头。 “那就好好的。我们过去。” 林言这时语气温和下来,领着夏至走向了孙科仪。看见林言的瞬间程翔刹时间就紧张了起来,目光四处晃,见只是他们两个,神色也没见得缓和少,但肢体少少放松了点,接着笑笑,对他们打招呼:“就有这么巧,我刚刚还在和孙姐说团里。” 边说他边朝林言和夏至使眼色,夏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林言倒是懂了,蹲下身来问候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孙科仪,微笑着说:“夏至不懂事撇了脚,我们带他来看骨科。” 夏至根本不看去看孙科仪的正脸,畏畏缩缩地在林言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只求自己不再她面前哭出来。他却不知道病到这份上,孙科仪的视力都退化了,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眯着眼睛看了夏至半天,扯了扯嘴角,算是在笑:“怎么又摔到脚了?今年还没过完,就摔到两次了。下个月要是你不能跳,侯放非扒了你的皮。” 好像夜之间,连声音也陌生起来。但孙科仪这开口,夏至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也不顾脚不方便,跟着林言起蹲在孙科仪面前,只手藏在背后,指甲死死地掐住掌心,另只手却若无其事地握着她冰冷的手指:“就撇了下,不要紧。孙姐你不知道,今天要不是老林及时出现救我命,侯放已经扒掉我层皮了,你可得快点回来,有你在我就不挨骂了。” 这番话说得很快,流利得不可思议之余,有种虚伪的快活腔调。夏至心想这刻自己的演技肯定是拙劣之极,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里,并没有人出来戳穿他此时的虚张声势,程翔甚至还帮着打了个边鼓:“夏小至你真是活回去了,大的人了还当着我、特别是老林向孙姐撒娇,脸皮越来越厚了呀,非要侯放来治你。” 夏至急急地朝程翔投去瞥,他在孙科仪身后,也就不需要做出轻松的神色,但他盯着夏至,目光里满是警示,夏至接到他的目光后也是轻轻摇摇头,继续对孙科仪说:“孙姐,你看,你看,侯放还没治我,程翔先狐假虎威,拿他来压我了。你真得快点回来。” 孙科仪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语气含笑,就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面笑面摇头:“我是回不去了。不过夏小至啊,你就是不敢和他吵,侯放这个人凶,你就要比他凶。要不嘴上凶,要不心里凶,他就老实了。” 说完她又去找林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 夏至觉得自己应该笑下,可是没笑出来,呆呆看着林言接过话去,还是温眼细语的:“你别在小孩子面前把他老底全掀了。” 孙科仪又笑起来,笑着笑着浑身发抖,三个男人见状对了个眼色,林言还没来得及嘱咐,程翔已经拔腿就跑,叫护士去了。 接下来的程快而混乱,就像场支离破碎的噩梦,夏至眼睁睁地看着浑身冷汗的孙科仪在林言怀里抽搐,连动也动不了,他也不知道程翔过了久才叫来护士群人兵荒马乱地把孙科仪又安置回病房,只知道瘸拐地跟在病床后面,跟了路,然后隔着门看着护士和大夫们忙碌,中途他似乎是蠢兮兮地问了句,这是在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打吗啡。 了很久他的脚才又感觉到痛,随之而来的是冷汗浸湿衣服的粘连感。惶惶然之中夏至举目四顾,才发现原来林言直在自己身边,程翔则蹲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像只饥饿而警惕的枭鸟。 “……别怕。”林言察觉到夏至那惶然不安的目光,轻声开了口,“怕的话就想想她以前的样子。” “老林……” “人总是要经历死亡的,先是别人,最后是自己。” 时值黄昏,医院走廊的灯还没开,夕阳透过走道的窗子投进来,照得林言的面孔晦暗难辨,照得程翔的背影在墙面上投下大片的、古怪的阴影,他看不见自己,却直觉此时的自己定面目凄惶,乃至到了可憎可厌的地步。在听见林言的话后,他沉默下去,良久后说:“老林,我不是怕……不那么怕,但是难过,我、我舍不得。”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自欺欺人说什么孙姐定能好起来之类的废话,但亲眼目睹着进团至今最亲近的前辈步步走向死亡,其中滋味,真是无可言说。说完之后他回头看了看程翔,后者直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不说不动,眼神阴沉,好像随时都能下场暴雨。 在程翔那里寻找不到任何同盟,夏至又望向林言,只听他说:“不舍得人就不会死吗。” 这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夏至颤栗。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也就不再说了,颓然坐在程翔身边,等着孙科仪醒来。 这场等待比他想象中要漫长得,中途程翔被个电话叫走了,再晚些林言也不得不先走,夏至固执,硬是等着,从病房外等到病房里,等着等着自己倦了,就伏在床边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到有什么在碰他,当下惊,又醒了过来,果然对上孙科仪的视线。他无法,也不忍端详她的面孔,就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之中,就倔强地抿起了嘴,什么也说不出。 这灯光下的对视让人无处可逃,在看见孙科仪的眼泪顺着枯瘦的面颊流进颈子深处的那刻,夏至再也忍耐不住,也低下头,捂住脸闷声痛哭起来。 22 他哭得伤心,很久才感觉到孙科仪伸出手来拍着他的胳膊在无声地安慰他。她的手指没有丝温度,连拍打都轻得像风。夏至忍了忍眼泪,还是忍不住,狼狈地抬起手臂来擦脸,愈是擦得整张脸塌糊涂。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抬脸看见孙科仪的笑容,依然很轻,飘忽得不真切。他知道再这么下去情绪只会坏,勉强吸了几吸鼻子,哑声说:“哎,孙姐……我……” “别哭。”她冲他摇头,“也别陪了,快回去,别耽误正事。” “没什么正事。” “那也回去睡觉。” 他动不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69 动,好久才摇摇头:“……我再陪陪你。” “傻孩子,根筋。”孙科仪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已经瘦得脱了形,颧骨越发显得高,眼窝凹下去,眼睛却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以后要留点心思啊,对自己,对别人,都要这样……侯放上次来告诉我啦,说四季里的《春》你来跳首场,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再胡闹受伤了,嗯?” 尽管已经从林言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再从孙科仪口里说出,夏至还是无法抑制地眼热了。他点点头,低声说:“嗯。” “下午在外头和你说侯放那些事,也不要当真,他和林言不样,你对他好,他就把心都掏给你,人没十全十美,脾气坏也是年轻时候被宠坏的……” 说到这里她很费劲地喘了口气,搁在夏至胳膊上的手也用上了点力气:“我是真的担心你啊……我这个人天生就缺点什么,到了年纪了,家里人说,应该结婚了,就结婚,应该生孩子了,又生了孩子……这些女人要做的事情全做了,才发现全是累赘,我只想跳舞,就又把这些东西统统抛掉,回扬声心跳舞。以前我照顾你,是觉得你就是我年轻的时候,别的都不在心上,只要跳舞……你刚进团的时候我羡慕你啊,年轻,条件好,又是个男人,只要你想,可以跳辈子,我做不到的,你都能做到……” “我可能真是个怪物,自己的亲生儿子年见不到两三次不怎么想,有的时候想起来,还怨恨因为生了他浪费了几年,但是看着你,总会想,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不,兄弟,那才好呢……”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脸色却点点地白下去,夏至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说:“孙姐,别说了,明天我再来看你,等你好点,我们慢慢说。” 她却对他笑笑:“今天不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你,见到你还能不能说了。夏小至……” 这个熟悉的昵称始终带着夏至必将永不能忘及的轻快和温柔,闻言他鼻子酸,只能低下头去,再也没法看着孙科仪,听她继续说:“我以前的老师杨天娜就说过我,说我没什么感情,技术再好也是有限,年轻的时候我不信,侯放可能也看出来了,但是我是他师姐,他就从来不说我……我结婚生孩子,其实也有和她赌气的意思,谁知道她说得点都不错,没有的就是没有,硬要去争,得来的全是累赘……有段时间我特别担心,就怕你也这样,只要跳舞就够了……但有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后来看你谈恋爱,兴高采烈,我本来是松了口气的,可是……可是偏偏是周昱啊……” “孙姐……你别说了。”夏至勉强地说。 孙科仪说了这大通话,本来就已经精疲力尽,其间想到伤心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执拗地盯着夏至,两只胳膊抖得不像样子,过了不知道久,才用劲地摇了摇头,闭眼,又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她什么也没说,夏至却觉得自己听懂了,面心里憋得难过,另方面又在暗自庆幸。他握着她的手,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般,低声地说:“他很好。” 因为是实话,这句话说得毫无丝动摇,孙科仪看着他的脸色,还是再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了。 后来她强打着精神又和他说了会儿程翔,说着说着精力不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旦确认她睡着,夏至强撑了许久的镇定神色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坐在病床边,满脸痛苦忧愁地望着她,细细看着她已经陌生起来的面容和神色,心里憋闷得难过,眼眶又湿了。 他直坐到陪床的护工回来。护工是个壮实的中年女人,有些口音,说话的条理很清楚,夏至本来想问清楚孙科仪的近况,但问到半就再不敢问下去,听到的这半已经让他的心阴沉得厉害,陪着坐到值夜的护士赶人,这才不得不离开。 之前在病房里坐久了,来到走廊才感觉到外头的空气清新冷冽得,连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此时似乎都成了消除心中郁郁之气的良药。夏至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然后摸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想看眼时间,没想到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两个小时里周昱打了三个电话,每个间隔四十分钟,这对他这个大忙人来说,实在是难得的事情。夏至看着电话屏幕上“周昱”两个字,先是用手指摸了下,这才意识到忘情,心虚地回身看了圈确定没人,又急急忙忙地按了回拨键。 就在他手指按下去的瞬间,电话先响了起来,那两个字又在眼前跳动,这让夏至的手都有点抖,耳边响起“是我”的那刻夏至几乎说不出来话,静了好半天,才低低地接上句:“……嗯。” 听到周昱声音的刹那夏至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渴望他,他渴望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身体和他的吻,渴望他忽然从天而降给他个哪怕只是敷衍的拥抱。过去的天太漫长了,漫长得像是永远不能过去,而他只能在其中周而复始地循环——这个念头让他发抖,夏至因此也回过神来,牙齿在轻轻打架,他几乎说不利索句话:“你、你回来了?” “现在在曼谷。”周昱停顿了下,“你怎么了?声音在发抖。” 又个遥远的地名让夏至又烦躁又委屈:“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已经出门快两个月了。” “下个月中定回来了,具体时间还没定,定了告诉你。” 他轻轻地嗯了句,捏住电话沉默下来。 “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说话吗?” 这两句话隐隐暗示着什么,夏至勉强打□□精神,哪怕周昱看不见自己,还是点点头:“方便的。我在医院。” “嗯?” 他不愿告诉周昱自己的脚伤,又被孙科仪的眼泪搅得愁肠百结,索性告诉他:“孙姐不太好,我陪到刚才。”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周昱的语调也沉了下来。 夏至的双眼又热了起来,僵了半晌,发泄般低吼出来:“就是要死了!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吼完他自己先惊呆了,后背凉,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不是说孙姐……” 周昱没理会他这通吼,冷静地问:“恶化得这么快?” 这样温和而平静的声音在此时此地有着很好的镇定效果,直心神不宁的夏至少少平静了点:“嗯……整个人的样子都变了……” 周昱沉默了片刻,又轻轻说:“别伤心。” 夏至知道这是周昱的安慰,可反而让他伤心了。他抽了抽鼻子,竭力让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不那么重:“哎,周昱,你要还想见她面,就早点回来吧……” “我尽量。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0 ” 孙科仪的话题再说下去只是平添悲伤,有了周昱的承诺,夏至也就克制着再不说下去。他不舍得周昱就这么挂断电话,于是问:“你刚才是想说什么事?” “也不着急这会儿。你今晚给孙科仪陪夜?” “医院不许,等下就回去了。” “你定定神再动身。骑车来医院的?” “没……”说到这里夏至迟疑了下,再开口声音里不知不觉有了丝撒娇的意味,“我今天撇了脚,老林送我来医院的。” “好好的怎么撇到脚了?你是不是下个月有演出?” “不严重,几天就好了……不小心走神了。呃,今天早姜芸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 夏至怔,而后低声说:“也对,她应该是先给你去的电话,她自己还说过,我给忘了。”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周昱此时的这个电话是因何而来。他想起孙科仪的摇头和自己那句“他很好”,不由得苦笑了下,又说:“我还没和我妈提这件事,我想先问问她,她如果想让我知道,就不用麻烦姜小姐了……如果她不肯说,我,我可能也不问了。”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吓了跳,但奇怪的是说完之后发觉拿定这个主意的自己并不后悔。夏至就说下去:“早上接到姜小姐的电话,她告诉我生我的男人还活着的时候,我想了天都没想通,因为想不通,还滑了跤,真是得不偿失。但也奇怪,刚刚你打个电话过来,我就觉得自己想通了,其实我是我妈个人的儿子,只是她的。她和谁生下我,那个人为什么不认我也不照顾她,都不要紧了,我就是个没爸爸的孩子。” 说话间他又想起孙科仪,想起她说起自己的小儿子时那夹杂着冷漠和困惑的神色,赶快摇摇头,把这副景象从眼前甩开:“……她脾气再不好,但还是把我生下来,教养大,没有把我送人或是开始就打掉。她只有我了。” “愿意不愿意认生父都在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有这个选择的机会。但你妈妈过去的人生你不该负责,这不是你的错。” 这样的体贴让夏至毫无招架之力,他飞快地眨眼,努力让这阵的鼻酸尽快地过去:“周昱……谢谢你这么说。” “我今晚没别的应酬,你要想说点什么,我都在。” “你那边几点?” “晚个钟头。” 在接到周昱的电话以前,夏至的确有许话想说,从早上接到姜芸的那个电话起,就已经有无数的言语像流沙样埋住了他,亟待个释放。可也就是眼下,当他急切等待的人告诉他整个晚上都是空闲的,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疲惫麻木得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至少不是现在。 他轻轻地摇头:“真奇怪,早上疯了样想给你打电话,现在你告诉我有空了,我已经没力气了。” 耳畔的声音温和而耐心:“好好回去睡觉。明天总会来,事情总会有个结局。” 听到这里夏至忍不住问:“周昱,你从来不害怕吗?也不犹豫?” 对方轻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他不在意自己这个问题傻气得很,继续说:“……就这么觉得。” 边说,他边慢慢地往楼梯走,按理说他扭到了脚搭电梯总是方便些,但夏至宁可步步地跳下去。夜里的楼梯间人迹罕至,他跳着跳着忽然听见周昱问:“什么声音嗵嗵响?” “我在下楼。” “动静大了点。” 夏至牵了牵嘴角,不好意思地说:“不习惯搭电梯……” 说完怕周昱再说什么,忙补上句:“我会小心的,会好好走。” 周昱就换了个话题:“对了,陆恺之那边呢?拿定主意没有?” “嗯,侯放和老林都说可以跳……” 话到这里被冷不丁地被打断了:“那你自己的主意是什么?” 他被问得愣:“……我也想跳。” “那直接说这句就行了。”或许是意识到之前那句话失之严厉,周昱笑笑又说,“要是在别的事情上你也能像想要我那么直截了当,倒是不错。” 这句调校让夏至顿时红了脸,差点就扑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了,他嘟囔句“胡说什么”,到底藏不住心底相思,轻声地说:“早点回来吧……我很……不,我非常想你了。” 他接下来想说“至少赶回来看我跳《四季》吧”,这时楼上几层忽然传来阵模糊胡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顺着楼梯滚下来。夜深人静之中陡然听到这么阵乱响,夏至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眼,电话那边周昱又说:“怎么了?” “没……好像有什么东西滚下来了。我在想要不要上去看眼。” “你自己伤了脚,怎么爬楼?就近找个值夜班的医生或者护士吧。” 这么说也对,但夏至还没来得及动作,楼上又响起了新的声音,这次她听出是个女人的惊叫,尖锐而惊慌,很快的又阵新的动静轰隆隆掠过,听来是救助的人赶到了。 他就和周昱起等待着头顶上那纷乱的声响止息,等切又恢复寂静,夏至又说:“嗯,可能是有人摔了楼梯,不过很快被发现了,这下好了,没声音了。” “你也走路留神。不要逞强。” 这点体贴的关照让夏至的心起了涟漪,他答应着,然后认认真真说:“真的,早天回来也好啊,我第次跳独舞,要是你能来看就好了。” 这个电话没几天,周昱回国的日期也定下了,恰好是《四季》公演的前天。有了确切的日子,夏至开始天天扳手指等他回来,连带着演出将近的焦虑都被滤去不少。这段时间里他整个生活里只有两件事:跳舞,探望孙科仪。 孙科仪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夏至去了好几次,不是人在急救,就是昏睡,难得有次撞上人清醒着,也是前夫和孩子都在,说不上什么话。到了后来侯放不让他再去医院,夏至等了好久没等到他说理由,忍不住去问了之后,侯放冷冰冰地看了他眼,反问:“看着人点点地死,有什么好?” 夏至被问得简直是急火攻心,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不久又出了两件事情,前后在各大娱乐炒得沸沸扬扬,争先恐后地占据着头条,闹到后来,简直是成了两出世情剧,轰轰烈烈恨不得和贺岁大片们互别苗头。偏这两件事里件是坏事,另件大概算得上好事,两相对照之下,愈是高潮迭起了。 先说好事——本城巨富的小公子日前高调出柜,出柜对象按照本埠最大娱乐报纸的说法,是“新出道艺人c”,可虽然报纸上欲盖弥彰的知名不具,但照片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1 点也没客气,无码双人牵手照整刊出,五官清晰之极。 当初消息传到扬声还是个小姑娘顺手买了份当天的报纸,过来的路上没时间看,又到得稍早了点,索性忙里偷闲翻翻报纸。刚翻开娱乐,整个排练室陡然就是声惨叫,夏至当时正好在贴墙倒立,听得手哆嗦,赶快顺势翻过来,这才没当众跌跤。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问句,女同事就脸见着鬼的表情捏着报纸的角,指着上面的人脸:“这这这这……这不是程翔嘛!” 她这嗓子抖得都能听出牙齿在上下打颤,夏至起先没反应过来,就见着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围过去,开始传阅那张报纸。等终于传到夏至手上,那张报纸已经被前人手上的汗意捏得有了微微的湿气。这样的触感让夏至很不舒服地皱眉,他低头看了眼,就再看不到报纸上面那充满了诱导的爆炸性标题,而是对着程翔那样也不知道是诧异还是生气的面孔,无可抑制地目瞪口呆起来。 不久前还在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夜之间成为娱乐的头条,还是这种新闻,这对扬声上下来说如果不是个晴天霹雳,也相去不远了。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时间大家都神色各异,但又不敢真的说什么,排练室里静了很久很久,才响起极低的窃窃私语声。而夏至直坐到浑身都发凉了,总算个激灵回过神,又把那张不知道在少人手上转了少次的报纸要过来,仔仔细细读了遍上边的文字,第次读的时候只觉得每个字都认识就是每个字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第二遍好不容易能看进去了,刚开了个开头,忽然觉得四周诡异地静了下来…… 抬头,果然见侯放面色不豫地在门边,两个人视线对上,夏至直觉要不妙,手上的报纸还来不及收起来,那边侯放已经沉下来开了口:“天黑了?都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个两个懒懒散散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大概是各怀心事在先,大家听到侯放开口,都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各就各位,只有夏至愣愣看着他,两只手还捧着报纸,等意识到要把报纸藏起来,侯放又皱着眉头叫住他:“早来排练厅看报纸,出息了啊夏至。还藏?什么不能见人的?给我。” 夏至本来正手足无措,听到“给我”两个字干脆手哆嗦,下意识地就把报纸往身后藏,任侯放再说了次,也还是只摇头不动,就是不肯把那张报纸给他;到后来侯放简直都气笑了,也不说,直接走过去要看他到底藏的是什么。 个要拿个只想躲,结果两个人就像跳双人舞样纠缠起来。天气冷侯放的腿脚就不灵便,几个来回没抢到东西,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气得大吼句“夏小至!”,总算是余威犹在,趁着夏至个闪神的空当,还是把报纸夺了过来。 夏至下意识地回手又抢,纸到底脆弱,就听见声裂帛样的脆响,两个人人拿着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手里那张纸上的内容,终于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夏至看了眼自己手里印着人像的半张,忽然没来由的胆怯起来,甚至不敢去看侯放的脸,就这么勾着脑袋垂着手,像等待判决样等待着侯放说话。 他没等太久,而侯放的语调骸酢貊的话也和他说设想的完全不同,非常的镇定,乃至有些疲惫似的:“好了,纸头给我,我扔出去,你们继续练习。” 至此程翔和“郭家小开”(武昀语)的新闻在半天之内传遍扬声上下。因为演出在即,加上侯放知道消息的那刻的脸色实在是平静得太难看,其后的些跟进报道也没人敢在团里偷偷讨论,就连任何报纸也不敢带进来。但这出花边新闻实在是声势浩大,又有媒体再推波助澜,各种爆料频出,使得大家在茶余饭后又不免遮遮掩掩地谈上谈。 这些八卦夏至是从来不讨论的,只是在风头最劲的关头给过程翔几个电话,手机关机,住处的电话也无人接通,他知道风口浪尖上程翔估计是对电话唯恐避之不及,也就不再勉强找他。过了段时间到底担心,又给他写了封电邮,依然是如同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好事说完再说说坏事。这个倒不复杂,句话,陶维予病了。 生病本不是大事,人生在世,谁能不生病?但陶维予生病,就是另外回事了:艺人的私生活从来不是自己的,连身体有的时候都未必是。何况人红是非,本来只是上个娱乐周知下粉丝去送温暖献爱心的小消息,过了段时间,忽然爆出不知什么人偷拍到的陶维予连滚带爬从某处的台阶上滚下来的视频。因为光线不好视频的效果很差,但饶是如此,片子里的陶维予还是能明显得看得出来面无人色,别人扶起他时紧紧地蹙着眉头,硬邦邦又把人甩开了。 视频里的面孔五官清晰,绝无浑水摸鱼抵赖或者遮掩过去的可能,承蒙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这条视频不久就在网络上传开了。有好事者是根据视频里的细节找出了陶维予住院的医院——其实夏至在第次看见那支视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夏至并不相信宿命或是所谓预兆,但即使在若干年后,他都忘不了自己看见视频时那股从胃部深处翻上来的毛骨悚然感:他知道那是哪里,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和周昱低声说笑的时候,是谁在光线昏暗悄无人声的楼梯间里摔了整整层楼。 视频爆出不久陶维予的经纪公司就开了发布会,当事人缺席,但公司的高层几乎都出席了,发言的人是他的个助理,再强调只是前段时间超负荷工作导致之前的脚伤复发,希望广大媒体和大众加体谅,留给陶维予足够的私人空间养病。 对方说得恳切,又是个女人,哀兵之计用到了十成。夏至无意中和同事起看到新闻,越看越觉得这年轻的女人眼熟,但直到了当天晚上从扬声回到住处,眼看都要睡了,忽然灵光闪,想起来原来是那天和周昱去看戏,在戏院外头让票给他们的人。 他隐约回味出什么,于是那种令他胃部抽搐的悚然感再度燃起——开始只是个线头,点破绽,丝旧日的气息,可原来切都能追溯到个源头。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这样的凑巧未免太可怕。 可怕也许不是个太恰当的词,但不管怎么说,在各大娱乐报刊像挥之不去的苍蝇那样盯着陶维予的病情不放的那段时间里,夏至和周昱的往来电话间,谁也没有提到这个名字。夏至不知道周昱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若是知道,又知道少,他只是近于执拗地字不提,却又无可抑制地留意他每句话的语调以及字里行间可能隐藏的深意。这样的窥探和隐瞒让夏至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2 又厌倦又紧张,但另方面,他也从未如此深切地感觉到那个无声无息横在他和周昱之间的影子。 记者会之后媒体那穷追猛打的势头总算是稍稍平息下来,但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又不知谁爆出陶维予借着生病滥用药物,连用什么药都详细地列了出来,不久又传出陶维予年轻时候酗酒嗑药的传闻,无不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找真人出来对质了。 生病都未必能令人同情,嗑药就定不会了。对陶维予的报道渐渐的简直到了嗜血的程度,什么陈年往事蛛丝马迹都借着这场急病抖开,偏偏当事人言不发拒不表态,这样的姿态在有些人看来,那就是等同于默认了。 夏至不敢去看程翔的八卦,却时不时地关注阵子陶维予这边,饶是对他心情复杂,看到后来也觉得要看不去。有天他去陆恺之那边商量即兴表演的时间表,事情谈完赶上午饭钟点,两个人就找了个地方吃点东西。那天天气好,干脆坐在外头再喝杯茶,陆恺之本来还谈笑风生,说着忽然脸色就沉,不明就里的夏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下子噎住了——邻桌有人在读报纸,对着他们的这面,是张整的偷拍照,照片里陶维予独身人坐在估计是医院的某处长椅上抽烟,拍照者的角度太刁钻,脸瘦得吓人,脸颊上的阴影也不知道是树阴还是没刮干净的胡渣,从头到脚都是副落落寡欢的郁结相。 夏至看了眼就很快地转过了头没再看下去。察觉到他的动静,陆恺之又看了他眼,沉默半晌,却是问:“周昱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六。” “你周日演出?” “嗯。” 他点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再没说话。也不知为什么,陆恺之此时平静的脸色叫夏至有些心惊肉跳,还来不及想,句话就蹦出口了:“那个……他嗑药的传闻,是真的吗?” 他不肯说陶维予的名字,因为心里存着芥蒂,句话说得又快又轻,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的话,立刻就死死抿住了嘴,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不再去看对面的陆恺之。 虽然不看,但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略带惊讶的目光,过了会儿,陆恺之才轻声说:“现在不知道,以前从没听说。” 夏至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又问:“那为什么不澄清?” “他澄清了,真的嗑药的人怎么办?” 这话答得夏至怔:“那也不能背黑锅啊。” “那就大概是有其他不想被翻出来的东西吧。”他垂下眼,几乎是冷淡地回答。 23 周昱说是演出的前天回来,但日子到了,人还没到——具体其中又出了什么波折或是夏至已经懒得去问,睡前堵了口气,干脆觉睡到下午,睡起来看见周昱的短信,说自己已经登机晚上见,看时间已经是好几个钟头前,也还是觉得不怎么高兴,直接把手机关了,冲了个澡就到剧场报到去了。 正如林言透露给他的,《春》的首演由他登台。消息确认那天他下班就给周昱去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同时,又再次表达了希望他来看演出的渴望。当时周昱说能赶上,他是真的信了。 气归气,临走之前想了下,还是折回来,把张票留在了茶几上。 这是他来扬声之后的第场独舞公演,林言和侯放专门给他匀了两张很好的座位。夏至把其中的张寄给了夏淼,结果她开演前几天发高烧,等夏至知道,人都在住院了。 妈妈不能来,男朋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场,这份不顺心自不必提。他向来藏不住心事,绷着脸的样子被也同在后台守着的武昀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捏捏他的脸:“下巴要拖在地板上了,这是怎么了?紧张?” 夏至哪里好意思和同事说真话,就顺着对方的话支吾着点点头。武昀也不疑有他,继续安慰说:“这种事情都是要经历的,早比晚总要好吧?也不是第次上台了,群舞和独舞其实差不,你就当在学校汇报演出呗。” 这样的好意倒叫他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点头,正要再道谢,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拐角有了不小的骚动,还没来得及过去探究竟,团里的个化妆师冲过来,见到他们两个,脸惊恐地压着嗓子说:“哎呀,那个,程翔来了。” 两个人俱是惊,对看了眼,夏至脑子里还在想“侯放呢”,武昀则已经在问:“个人来的?” 他这句话问得夏至脑门都抽,谁知道他这问之下化妆师惊恐了,只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武昀因为猜中了事情,脸色下子不好看起来,皱了皱眉头说:“那人呢?” “……在和大家说话。” “侯放呢?” “没、没看到人。” 武昀就愈是沉了脸,过了阵才恢复原状,客气地说:“刘姐,那麻烦你找下老林看看,他应该在剧场里看灯。见到人了告诉他下,尽酢跆翔来了。” 化妆师大概是被吓得不轻,点点头就去了。等她走远,武昀又看了眼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夏至,皱着眉头说:“他也够可以的,这个时候来团里,真是要气死侯放。” 武昀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往人声的喧哗处走去。夏至过了会儿才急急忙忙追上去,还是忍不住替程翔开脱:“也许是想来看看大家。” “早不来晚不来。走了这么久点消息都没有,这边大家都在憋着劲准备登台,他带个男人来,好威风。” 这话的语气在夏至听来已经很厉害,有心反驳,但想了想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闷不作响地跟在他身后起去见程翔。这么久不见,夏至早已积了腔的话想说,可真的人到面前之后,反倒是无话可说了。 程翔那个富家子男友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好,在群跳舞的人堆里,风度身姿也是丝毫不逊色。他旁若无人牵着侯放的手,也不说话,就在边上听程翔与旁人聊天,程翔说到兴起他也跟着笑笑,真是非常恩爱般配。 程翔开始没留意到夏至,等看见他立刻扬起手来招呼他走近,扬手时没留心这是和男友牵在起的那只,干脆就握着对方的手起举起来:“夏小至!” 日不见他神情朗朗,气色也好,浑不似娱乐报章上写的失意狼狈相,夏至被他叫了声后后颈没来由地麻,但定定神,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看到他这谨慎的样子程翔只是笑,伸出手来勾了把夏至的后脑勺,说:“我早早买了首演的票,到得早了,就想来看看大家。怎么样,紧张不紧张?” 夏至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个,愣之后,老实说:“紧张。” 他话音刚落周围片轻轻的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3 笑声,程翔看着他,说:“反正我的法子你也知道了,除此之外,要是还不行,就做五十次深呼吸,再不行,要不然学孙姐……” 他的话在看见夏至的表情后突兀地停了下来,整个人也是怔,才慢慢的勉强笑:“糟糕……回到这个地方,总是忘记自己早就不在团里了。那孙姐今天来不来?” 夏至很轻地摇了下头。 周遭的气氛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程翔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能顺势转了话题,刻意振奋起语气又叫了声夏至,接着说:“哦,还没有介绍,这是郭思来。” 这个月天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名字没什么兆头地出现在耳边的刻,夏至还是有点不自在。面对伸出来的手,他没再细看对方的长相,斟酌地称呼了声“郭先生”,就没别的话说了。 郭思来微微笑,重复次自己的名字,夏至过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直呼其名的意思。他没好意思这么做,也依然找不到话和他寒暄,只好继续对程翔说:“……那个,我前些天给你打电话,也写了邮件,就是找不到你的人,还怕你有什么事。” “没事。这不是又见面了吗。有的风头我出不起,”说到这里他别过脸望了眼身侧的郭思来,夏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郭思来还是笑,然后就听程翔继续说,“只能躲。躲烦了,就出来了。” 说完他低头看眼表,见开演的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知道不能再待了,又说:“时间差不了,我不给你们添乱,演出结束有机会再碰吧。夏小至,好好跳,加油。” 夏至直觉得重逢之后的程翔变得说不出的陌生,但此时看到他的笑脸,昔日那种同门的感情才算是回来了点。如果在年前,有人告诉他年后的今天,扬声的新舞由他来跳而程翔只是观众,他定会觉得滑稽之极,可这天底下的事情,没有滑稽不滑稽,只有发生不发生。 夏至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挽留,乖乖地点头:“我会。演出结束了你来后台,和大家喝杯。” 程翔又笑了起来,笑完拍拍他的头:“傻瓜,这杯酒没我的份了,替我喝了吧。” 他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和扬声的大家寒暄道别,然后宾主尽欢似的欣然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很久都迈不动步子。 程翔离开之后周遭静了好阵,大家的脸上神色各异,只是夏至始终恍惚,不曾留意,就这么着着,耳边忽然传来侯放的声音:“都几点了还个个的发呆摸鱼?人家来作客你们也等着人端茶吗?” 侯放是从程翔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过来的,夏至偷偷觑了觑他的神色,如平日,也就再不敢深想,他们是否相遇,又是否能有有只言片语的交谈了。 侯放的到场成功地镇定了因为程翔的忽然出现还变得有些浮动的气氛,自领衔的《冬》的两个女舞者以降,大家又回到了排练厅,做了些简单的动作后开始各自放松、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演出。夏至还是按老习惯睡了觉,大概是因为有心事,他睡得不沉,中途醒来几次,最后次终于忍不住把手机打开,握在手里总算是沉沉睡去。 再醒是被侯放轻轻拍醒的,睡眼惺忪下,夏至觉得侯放的神色有些奇异,但再看,又没有了。他疑心自己刚醒,看花了眼,不然怎么看屋子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呢,他就有些腼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嗓音还因为初醒而微微嘶哑:“……我睡好了。” 侯放深深看了他眼,说:“那就去洗把脸,你最后个上场,还早。” 他乖觉地撑地板起来,手脚轻捷去冲去淋浴间用凉水把最后点残留的睡意冲走了,然后回到排练间,对已经准备上场的同事和照例要守在舞台边的侯放点点头。他还是有点紧张,几乎说不出来话;另方面身体则在微微发热,指尖因为因为甚至有些发痒。 见夏至也准备好,侯放带着这次参演四季的所有舞者沿着那条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通道走向舞台。因为是新舞剧,又是艺术节的重点演出之,《四季》的票早早售罄,于是夏至他们远远的就能听见来自大幕另侧的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比以往任何次听到的都要喧嚣得。 他的手机留在了排练厅,但至少是在他离开之前,周昱都没有留给他只言片语。夏至无法得知此时的人声中是否有他期盼的那个,他能做的,只是竭力抑制着想掀开大幕的角的冲动,苦苦忍耐之下,连那始终环绕不去的即将登台的恐惧感都奇迹般的被并压抑了。 音乐响起人声隐去的瞬间,夏至还是维持着和几分钟前模样的姿势悄无声息在侯放的身后——柴可夫斯基的《四季》d小调十月开场,波澜不兴,可明明是次次排练中听得烂熟的曲调,却毫无征兆地引发了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和苦涩,无形之中攫住了他的心脏,让它越跳越快,越跳越慌,寒冬尚未到来,夏至已经是心如擂鼓,汗水布满了额头。 而也在同刻,周昱把行李留在了门口,走进了陶维予的病房。 迎面扑来的暖风熏得他微微眯起了眼,厚重的门在指尖留不住,悄声地关上了。坐在外间沙发上工作的白安感觉到动静后不在意地交代声“刚睡,时半会儿醒不了了,东西你们分着吃了吧”,连眼皮都没掀下,三秒钟后没听到回答这才抬起眼,手里的电脑差点没捧住,人下子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语调里犹有点心有余悸似的颤音,浑不似平日,说完之后猛地醒神样放下手里的东西,几乎是扑到周昱面前,眼睛跟着亮了:“周昱……” 周昱轻轻按了下她的边肩膀,轻声说:“没人拦我。” 白安点点头,定了定神,还是仰头看着他,嘴角颤了半天,想说的太,又怕声音太大惊醒里面的人,半天终于克制住,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周昱几不可见地微微笑,好似在安抚:“知道。回不来。现在回来了。” 白安这时才留意到周昱的样子。她平时是点针尖都逃不过眼睛的人,心定,立刻就看出了端倪,但对着此时的周昱,有些话不知道能不能说,有些则轮不到她说,就只好点点头,哑声说:“那你就去看看他吧。”说完双眼闭,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让周昱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放开搁在白安肩膀上的手,不再说,也没有敲门,推开了卧室的门。 外间温暖如春,里间的窗户却大开着,潮湿的风挟带着冬季的冷冽,让周昱又次皱起眉来。病床上的人对这冰火两重冷暖交织的处境似乎无所知,只有半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还有大半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4 被头发遮住了,连神情也欠奉,周昱关上门后又走过去关了窗,风声被挡在室外,两个人的呼吸声也就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周昱这才发现他还记得对方睡时的呼吸,默默听了片刻,才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熬夜和航班并没有让他觉得劳累,回来的路上甚至没想过合会儿眼,过来医院的路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但随着观察、等待和凝望的时间点点地拉长,他却睡着了。 冬天以苏醒开始,睡眠终结,秋季则是丰收和献祭,冷色的光悄然淡去,金黄的灯光洒满舞台,好似熟透的麦田,舞者们涂满油彩的身体如同麦穗。这强烈色彩的对比让待场的夏至目眩,那开场以来的压迫感又次袭向他,他有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撑了把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稳之后才感觉到触手处片温热,还来不及撤手,身边的人已经开口:“夏小至,你怎么回事?” 听见是侯放夏至有些安心又有些羞愧,但在他面前也不敢说谎,缓过口气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闷,心慌得厉害,之前从来没有过……” 黑暗中侯放拉过他的手来把了下脉搏:“深呼吸,然后吐气。慢慢调整心跳,不要还没上场先把自己吓死了,也不是第次登台了。” “那个……侯放,能不能让我出去看眼,我想看看……” “嗯?” 他看不见侯放的表情,这就让他心中的畏惧之意淡去了些:“你给我的两张票我寄了张给我妈,但是她住院来不了,我就想看看另个人来没。” 侯放松开手:“要是没来呢?” 他蓦地有点委屈,想说“他答应了的”,又不敢表露出来,摸摸鼻子,说:“没来就没来,就是想看眼。” “那就去看眼吧,看了就回来,别七想八想,你脉搏太快了,无论是紧张和兴奋都收点,等上台再爆发出来。” 夏至没想到侯放居然会答应,时之间喜不自禁,就跑去前后台相交连的过道,趁着这幕舞台上的光足够亮而观众的注意力又都在台上,躲在幽暗的过道里望了眼。 座位上有人。 夏至的心重重地落下回去。 侯放听见夏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不同于去时的迟疑和不安,回来时已然轻快平稳得,等人回他身边,他又起抓过夏至的胳膊来摸了次脉,感觉到之前那过促的脉搏已经平息下去,又说:“人来了?” “没看到脸,但座上有人。应该是来了。”他有点羞涩地说。 “好。看也看过了,人也到了,那就定下心吧。” 夏至轻轻地嗯了声。 乐声中的祭典渐近高潮,因为隔得太近,夏至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光和热,汗水和泪,在旋转和跳跃中蒸腾在舞台上空。 此时随着音乐,名极速旋转着的舞者轰然倒地,肉体接触地板,发出沉重的响声,如同记长钟,又似落场的重鼓,敲得夏至的心跟着重重顿。他看着那强健的舞者如被收割的麦子样遽然倒下的身形,脊背和腿背紧紧贴着地板,腹部缓慢而有力地收缩着,勾勒出肋骨和胸腹那利落的线条,那是丰盈到极点的死亡,而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两条鲜明的光的痕迹。 是泪。 他旦心定下来,连耳目都灵敏得,不时发现舞台上的大家不止个人在落泪——舞者在舞蹈中情绪亢奋,哭笑都是常事,但眼下的刻,却似乎反常了些。 丰收意味着秋日即将过去而冬日正在到来,绚烂之后是无尽的沉寂,也是死亡。 这个念头,连带着台上的泪水,让夏至又战战不安起来。 他扭头去找侯放,想问“小方是怎么了”,但话没出口又全咽了下去:半明半暗之中,侯放得笔直,如同静待冬日的松树,却也脸是泪。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了他,他慌慌张张地伸手,抓住了侯放的手。 感觉到有东西拂上自己的手,周昱惊醒地睁开了眼睛。 呼吸轻柔地打在手背上,气息的主人的神色却是无动于衷。彼此沉默地对视良久,无论是客是主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僵持的时间久了,到底是做主人的略尽了下礼仪:“飞机顺利吗?” “起飞晚了三小时,其他还好。” “过来的路上呢?” “也不错。” 短暂的问答过去再次安静了下去,但人既然都醒着,又是久别重逢,仿佛不说点什么,剩下的就只有告别了。于是周昱静了下,轻声开口:“是什么病?” 陶维予瞥他眼,慢慢地坐起来,对他笑笑:“没人告诉你?” “没有。” 闻言陶维予微微挑眉,顺手就去拿搁在边的烟盒。周昱手快,把把他的手给按住了:“病成这样不要抽烟。什么病?” 最后三个字全不像询问,陶维予就看着他,抿住了嘴不说话,良久又像是下子觉得没了意思,忽地笑:“精神病。” 周昱眉头动,手上的力气松开,陶维予就拿起烟,飞快地点了根,继续说:“不是绝症,不用赶着来送终,不用可怜我。不管是谁嘴告诉你这事,都是恐怕劳你跑趟了。哦,还有根,你要吗?” 说完他不等周昱表态已经把烟盒整个扔给他,火机则是递到手里的。这递接的工夫里两个人都是愣,但周昱还没开口,陶维予已经下床,赤脚走到床边又拉开窗:“也疯得不厉害,从没想过要跳下去。就是厌烦了,想休息几天。” 他倚在窗边抽烟,并不回身,大开的窗口灌进来的凉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病号服的下摆也并被吹拂起来,依稀能看见其下身体的轮廓。风卷着烟的气味袭上周昱的脸,过了很久,他才发现原来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也把烟点着了。 陶维予抽完手上的烟,垂着眼把指尖的星烟火按死在指缝间,因为感觉不到痛,他反而微微笑了。 手再次被拉住的瞬间他几乎是挑衅般地看着对方,仔仔细细地、平静地看着周昱的眼睛,想在其中看到丝半缕的怜悯。但是他看到的并不是这个,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感情,所以在别人的眼睛里,也从来找不到它。 但他知道,他看见了其他的东西,那已经被放走,又从没有失去的东西。 “侯放……你、你是怎么了?” 夏至紧紧地拽住侯放的胳膊,用种奇异的、上下牙齿都打战的变了调的语气问他。 “谢幕之后告诉你。” 这简直坐实了他心里不祥的预感,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就加大了:“有什么事,是不是什么坏事?你别吓我……到底是,到底是出什么事情!” 情急之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5 下他几乎忘记了是在舞台边上,好在这刻音乐宏大,总算是勉强遮住了这声尖锐的询问,但舞台上离他们最近的几个舞者已经趁空看了过来,侯放猛发力,甩脱夏至的手,反而牢牢拉住他:“别发疯,这是什么地方!” 他惊,整个人颤抖着静了下来,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侯放,目光中充满了倔强和恐惧,像只年幼失怙的兽,鼓起全身的勇气,只为等待个答案。 四目对视之下侯放已经知道夏至隐约猜出了什么,只是这答案近在咫尺,又太要紧,反而不能再想分。他就叹了口气,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问出来。” 对面的年轻人修长的身体轻微晃,那急迫而凶狠的眼神又在瞬间消失了,换作种真真切切的懦弱和退让。侯放看见他费力地咽了下喉头,声音急剧地低下去,接着加费力地摇了摇头,字句全哑在喉头的最深处:“孙……” 只说了个字,他就先充满畏惧地死死盯住侯放,再也不肯说下去,目光简直是在哀求了。可侯放只是抓牢了他瑟瑟伸向自己的手,告诉他:“是,孙科仪下午去世了。你那个时候在睡觉,大家怕你分心,本来想藏到你下场后。” 他说完,就感觉到夏至整个人在自己面前矮下去,力气大得连他也架不住,只能跟着起坐到地上。侯放看了眼渐入尾声的《秋》,又对在稍远处目睹了切、同样也是热泪盈眶的两名女舞者点点头,果断而威严地叮嘱:“你们准备,我在这里看着夏至。” 夏至低着头,觉得整个脑子轰成片,巨大的喧嚣声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地寻找出路,他的双手像饱经疟疾之苦的人那样在侯放的箝制下颤动,喉咙里难以控制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很久很久才能勉强说个句子:“……什么时候……” “五点四十前后。据说推去急救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很快就走了,没受太大罪。” 夏至再也听不下去了,缩成团哭出声来。 哭泣中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从他的头顶经过,又飞快地离开了;侯放终于放开他的手,他就抱住头把脑袋藏进胳膊里,咬着手臂又把哭声压了下去。 泪水很快流满了双臂,他也分辨不出来其中是不是还有自己的血。但内心的悲恸此时就像道破堤而出的河流,肆意地咆哮奔流。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没有真实感的了,又再没有比它真切的,他终于明白自从醒来就在心头徘徊的阴影从何而来,却对它的降临,毫无招架之力。 哭得昏天黑地之中依稀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些什么,他却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紧了,继续无声地以哭泣来哀悼,直到眼前黑,又忽地亮,整个人被提起来,他踉踉跄跄地好,滂沱泪眼中林言就在眼前,是从未有过的怒气勃发:“你还是个舞者吗?谁不会哭?非要现在哭?只能这么哭?” 可就算此时在眼前的是林言,他的怒气也无法让夏至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转,他怔怔盯着他,耳旁还是无声的尖叫压倒了切。 可渐渐的,那些尖叫褪去了,泪水也止住了,慢慢清晰起来的视野里,他看见林言的愤怒、侯放的担忧、女同事们的眼泪和男同事们郁郁的沉默,大家都在看着他,也都在等着他,他重重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任血腥味在唇舌间流淌开来,然后伸出胳膊,擦了擦脸的泪和汗,扭头去看后台角的提示灯,看见只剩五分钟后,夏至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分开人群,走向了舞台。 在和林言目光相触的瞬夏至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身为舞者和人的孙科仪死了,夏至还活着。可如果五分钟后他无法在这个舞台上完成他的这支舞,那么舞者的夏至,也就这么死去了。 24 巴松管响起的瞬间,夏至忽然想起来第次彩排时自己问过侯放,在他看来《春之祭》的中心是什么?侯放给他和武昀的答案是死亡。但他次次地听完这支曲子,每次最先浮现的,永远是疯狂。恐惧死亡因而疯狂,疯狂之中孕育出希望,而希望将带来生命。 巴松管的独奏很快结束,夏至隔着层单薄的纱幕,面对着黑暗寂静的座席,走出了第步。 陶维予冷漠地任由周昱帮他清理中指和食指间那被烟头烫出的伤口,他垂下的视线专注地落在自己的指间,动作轻而熟练。他顺着他的肩头往脊背看去,宽阔的肩背如往日,这让陶维予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抬起脚,踢上周昱的肩膀。他用了力气,毫无防备之下的周昱当然就这么摔在了地板上,连带着陶维予也起摔倒在地,半边身体贴着病房那冷冰冰的地板,另半边却是热的,仿佛簇火。 他们的手以个别扭的姿势缠在起,在看见周昱惊讶乃至不赞许的目光后,陶维予却笑了起来,大笑出声,愉快非常,然后索性爬上他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了下去。 以往的陶维予无人能拒绝,病中的陶维予无人能为难,于是在察觉到对方那些微的抗拒之后,他反而俯下身,给了周昱个吻。 原意他半是恶作剧半是装疯——又或许是真疯也说不定——但唇舌相接的瞬间,两个人都意识到这样的恶作剧未免高估了彼此。久违的亲吻让切变得很陌生,连回忆都纷纷背叛他们,无论如何不肯现身,就只能任由这亲吻继续下去。陶维予顺着周昱的喉结路蜿蜒向下,路来到小腹,抽开周昱皮带的刻周昱伸出手来推了他把,目光中竟然有了忧愁的意味,他却看也不看,冰冷的手指抚上那已然改变形状的器官,又次低下头去。 之前的每次登台,夏至的脑海中除了演出剧目本身,都不会有别的东西,但这次,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直在走神,而奇怪的是,虽然不停走神,但手脚就像是生平第次有了独立的意识那样,合着音乐的节拍,分毫也没有失误。 他想起初见时的孙科仪,劲瘦的身材如同杆春天的竹子,举手投足间仿佛个少年。第次看到她跳舞时他根本不敢相信她的年纪,直到他也到了扬声,他们成了同事,她照顾他,也教他跳舞,他这才慢慢相信,她确实是和自己的妈妈同辈的人了。 他直叫她孙姐,因为她的孩子还小,但现在想想,孙科仪何尝不是自己在扬声的老师和母亲呢。亲生母亲没有给予他的,或是无意间忽略了的,全都是她教会了他。可到头来,两个人的缘分也只剩下病床前的场对泣,和此刻他的场舞蹈。 他得为她跳次舞,送送她啊。 夏至直记得她的跳跃,充满了男子气,敏捷,迅速,跳到最高处,仿佛时间也停止了下来,想到这里夏至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6 忍不住微微牵动了下嘴角,他舒展开手臂,随着音乐缓慢地踏下步子,每步都是那么庄重,如同侯放在排练中次次提醒他的“徐徐走向死亡”,他已经准备好,即将化身为春日和死亡的祭品了。 陶维予吐出已然彻底勃起的性器,依然还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周昱,唇边的水光是情欲的开胃菜,贴合在起的身体才是真正的祭品。他伸手,手掌轻轻压着那已经彻底濡湿的器官,感觉到它在自己手心下的亢奋。这样的亢奋早已传染了他,使得他再次心甘情愿地俯下身,去亲吻它,然后又回溯着亲回周昱的小腹、胸口,喉结,咬住他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个印记。 也在同刻,周昱的手潜进了陶维予病服的下摆。 短兵相接的瞬间周昱的动作停了起来,目光中情欲的迷瘴也随之消散了。陶维予却只是笑,把自己从衣服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这身体已经不再是周昱所熟悉的了,他反而无所畏惧了。 赤裸的身体在灯光下白得失真,虽然说不上羸弱,但也绝非记忆深处的藏品了。察觉到周昱的忡怔,陶维予又次吻了他,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问:“像和陌生人做爱,不好吗?”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周昱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他,亲吻的姿态几乎是贪婪的,两个人像两条濒死的鱼那种纠缠在起,哪怕鳞片会把彼此恶狠狠地割伤。陶维予赤裸的脊背刚碰触地面就被翻转了过来,紧紧熨帖的是温暖紧实的肉体,他攀住周昱的肩膀,扯去他的衬衣,手指顺着仔裤的边缘滑行到他的腰臀,直到皮肤和皮肤之间亲密贴合,再无点缝隙。这样急切的欲望已经不知道久没有过了,陶维予咬住周昱的喉结,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又被猛地掀翻,倒在片凌乱的衣衫深处,大腿被用力地打开,胡乱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在进扬声以前,夏至总是被问,你为什么要跳舞。问这句话的人心思口气各不相同,这也决定了夏至的回答。最初的答案很简单:只有跳舞,才有机会和妈妈在起。不然她就是别人的。 自从懂事起,舞蹈就没有在夏至的生命里缺席,最早是芭蕾,考上舞蹈学校之后转现代舞,在老家没有其他男孩子跳舞,等终于发现他学东西似乎比同龄的男孩子快点的时候,这似乎就是生命里唯紧要真切的东西了,其他的都可有可无,无关紧要,惟有穿上舞鞋的那些时间里,才是真正快活的。 直到来了扬声,先是侯放、林言,再遇见孙科仪、程翔、武昀,许许的同事,前辈后辈,用各自的法子教给他什么是正常的人生,真实的情感,人与人之间如何交际,没人应当孤独地活着,再后来,他遇见了周昱。 这个名字在心头划过,夏至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火热的吻印在大腿内部如果说还能勉强招架的话,那初生的胡茬随着亲吻蹭在皮肤上就简直让人无路可逃了。陶维予从不知道这种事情何时能成为个折磨,他不得不伸出手抓住周昱的头发,想把他推开些,可还来不及用劲,下身就又被含住了。 唇舌的慰藉太体贴,这让病中久旷的陶维予简直恼火起来,架在周昱胳膊上的那只腿派不上用场,缠在腰上的那只也不敢用力,赤裸的身体,此时就是等待秋狩的土地,只能任由周昱路攻城掠地了。 高潮来临前的刻周昱的唇舌却毫无征兆地撤离了,这让悬在半空中的陶维予终于发了脾气,抬起脚来又去敲他的脊背,可脚还没落下,那湿润得塌糊涂的□□已经被周昱先步捏在掌心里,拇指堵住铃口,体贴地轻轻摩挲着。 陶维予终于喊了声“周昱”,伸出手来就是巴掌;这是时隔年来他第次再把这两个字叫出口,本意未必不是怒发冲冠,可叫完之后周昱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眼睛因为充满了情欲,倒比平时还要亮,还要深,他侧过脸去,抓住陶维予的手掌,俯过身去亲吻他的掌心。 眼睫的触感落在自己的掌心,陶维予动了动嘴唇,再也没说别的话,只是等周昱的吻离开后,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膝盖磕在地板上并不能让夏至觉得疼痛,跪着下腰,整个背部几乎与地面平贴也不。他瞪大眼睛看着舞台顶上的灯光,感觉它刺目的光和灼人的热,然后利落地起身,再度起舞。 他想,这支曲子里,也许是饱含着情欲的。因为恐惧和死亡,反而激发了情欲。皮肤与皮肤相贴的触感,另个人在身上的重量,汗水和精液交杂的气味,亲吻的力量,欲望,爱,切的体验和回忆,这些年前的自己还无从知晓的东西,此时也都纷纷分明起来了。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领会过来为什么每次排练侯放那复杂的表情,他从来没告诉过自己和武昀,这曲子里也有蓬勃狂乱的欲望,万物在春季生发,交媾带来新的生命,也带走旧日的死亡,他是生的祭品,死的祭品,也是情欲和爱的。 回忆和现实交织成网,让夏至也兴奋了起来,他的身体如同被点着了火,恨不得就此化身火焰,从内到外燃烧起来。而此时周昱正坐在台下,看着他,这切都是他教给他的,也是他给予他的,旋转的间隙他忍不住向台下张望,十排二十二号,夏至在心里默念,这支舞是不同的,他的人生里再不会有个时刻,能回到这个瞬间。 被放上床时陶维予打了个寒战——床单太冷,刺得脊背片冰凉。可下瞬另具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伴随着新的亲吻。他们就这样不知饕足地在狭窄的病床上接吻,凭着其实都没有忘记的记忆探索对方的身体,因为兴奋和渴望,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简直是像夜回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哪怕个再生疏的挑逗都能让自己面红耳赤。太熟悉彼此身体的两个人很快就意识到这已经到了无可忍耐也无需忍耐的关头,陶维予甚至反手往枕头下面摸去,直到摸了个空,他和周昱才从眼前这晕头转向的情欲里稍稍脱了身。 愣过之后陶维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问他:“钱夹呢?” 周昱看他眼,翻身下床从地狼藉里翻出外套,又在外套里找出钱夹。坐回床边后陶维予面亲吻他,面从他的手心里摸过安全套,撕开后含在嘴里,替他戴上了。 嘴刚移开,周昱就把人提了起来,凑近前来舔着陶维予的颈项,顺势把人翻了过去。这个姿势下陶维予闭上眼睛微微笑,又翻回来,搂住他的肩背,为他张开了身体。 灯光下夏至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细汗,在灯光之下,如同闪耀着细碎的星光。他无从得知这刻自己的身体所呈现出的姿态,只能感觉到又是肆意又是自在,周昱端详着陶维予的面孔,急切地把自己埋了进去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7 。 微薄的润滑让最初的深入非常艰难,周昱能感觉到陶维予正在吃力地打开身体,他按着他的腰胯,知道勉强,却是难以自制。亲吻的时候他没道理地想起很年前,夏日的夜晚,场暴雨过后,天边还剩点夕阳,凉风习习,他们做爱,汗水从陶维予的颈子上顺着脊背路流淌到腰间,好像春潮初涨的河流,他流连其中,如同迷路的行人,以为永生永世不必离开。如今眼前的身体已然陌生了,又依然是熟悉的,他几乎是粗暴地挞伐着陶维予的身体,灯光下把夏至的影子分成了无数个,他的汗水洒在影子的碎片上,就好像踩碎了新生的星星。 他在祈死,祈求以自己的死亡带来新生,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扑在床上,陶维予扭头去看,又被周昱扳回脸来,贪恋地渴求个新的亲吻。这样的渴求把两个人紧紧地维系在起,最初的疼痛已经褪去,至少是变得可以忍耐,睽违的快感如这冬日里罕见的急雨样席卷了他们,陶维予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如同鳞片完满的白蛇,又如同被撬开的蚌的内壳,隐隐浮动着不可言说的光芒,光芒引导着夏至向前步,再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压制住那喧嚣的、近于刺耳的音乐,引领着他去奉献,去跳跃,去征服,去爱。 在风雨声的催促下陶维予恶狠狠地咬了口周昱的肩膀,他撑住周昱同样汗津津的胸膛,忍耐着痛苦和快感的双重折磨,硬是上下异位,坐了起来。这个突然的姿势起先带来的是难以言说的痛楚,瞬间仿佛连脊背都要被撕裂了。可当周昱按住他的腰要退出来的时候,他却从身后握住那已经退出半的性器,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然后他伸出双臂,抱住也坐起来的男人,用力地亲吻他,感觉新的风暴在身体的深处萌发。 这是惟有爱才能献祭的死亡,惟有忘我才能沉浸的情欲。夏至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捷,也未如此沉重,充满着切的可能性, 他甚至想放声大笑,呼喊,呻吟,充满情欲的呻吟声回荡在不知何时起似乎变得炎炎如夏的病房里,可周昱已经分不出这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了的,眼前的身体如此之美,他迫不及待地开垦着,深入着,感觉到臂膀深处的躯体正在牢牢地贴着自己的,无处不在渴求,他渴求着陶维予,如陶维予渴求他。 他按住陶维予的腿,把自己送进他身体的最深处,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痉挛般地绞紧了,带来无以言喻的甘甜,对方的手指紧紧陷入自己的血肉里,却不能带来任何点新的疼痛。他贪婪如兽,也掠夺如兽,情欲的雨水淋湿了他们,他们深溺其中,无人可以超脱。 他注定死去,在永不停息的舞蹈之中,只有死亡的来临,才意味着祭典的终结,可夏至不再畏惧死亡,粗暴的疯狂终将战胜它,不畏惧爱——它存在在切萌发的万物之中。 他将得到新生,也将得到爱。 这么坚信着,夏至猛地止歇住疯狂的舞蹈,伴随着最后的音乐,把扯掉那隔开他与观众的纱幕,垂下手臂,静立了下来。 25 光明大盛,掌声响起时夏至很久都没有想起来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呆呆地在舞台上,视线片模糊。他摸了把脸,手心全是湿的,正在大脑片空白地端详这究竟是什么,忽然有人拍了把他的背,又按着他的后脑勺,他就顺势弯腰、低头,直起腰后发现身边已经满了人,眼前则是起来鼓掌喝彩的观众,除了自己,似乎其他人的脸上都有或深或浅的笑意。 结束了。 他机械地跟着同事们起谢幕,又依次出场单独答谢,再次走出去时巨大的喝彩声简直吵得他头痛,他瞪大眼睛,望向十排中间的位子。 那里坐着人,陌生的面孔。 夏至疑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去看,前后左右,就是没有想到周昱,情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步,很快的胳膊上紧,回头望,却是侯放不动声色拉住他,面看着台下微笑面低声嘱咐:“你做什么,先住,找人等谢完幕,或者和剧院说声,让他来找你就是。” 于是夏至在侯放的压制下谢了幕,又在众人的拥簇上从前台回到后台,下台,扬声上下所有人的笑容都消失了,女舞者们相拥而泣,男人们也都沉默下来,阴沉着脸色注视着女人们的哭泣,夏至呆愣愣地看着,大脑片空白,又去摸摸眼睛,才知道眼泪和汗水,早就干透了。 “……大家跳得都很好,今天我们都在这里送她,这样送她,孙科仪会知道的。” 侯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至扭过头去看了他眼,他的眼睛红得失真,声音却很平静稳定,林言在他的边上,默默地伸手来扶着他;听见他的声音后哭泣声低了下来,大家致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再说点什么,好缓和此时沉重的气氛,但说完这句后侯放也不再说了,任由嘴唇无言地颤抖了许久,终于又说:“想哭的,就再哭会儿,要是哭够了,大家洗把脸,去采访室吧。今天的事情还没到头,有始有终,我们做完它。” 他转身就走,刚迈出步,脚下虚,紧接着人狠狠摔倒在地。林言离他最近,赶忙去扶,却被侯放用力推开,硬是要自己爬起来;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爬了几次又摔回去,最后还是林言和另外两个离得近的舞者把人架起来,起来后侯放整张脸都发白,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气的,半天也没说出话,只等这阵痛过去了,立刻又把搀扶自己的人给推开了。 他走得摇摇欲坠,却不知为何所有的人都看着,不敢再上前扶,只有夏至因为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东西在打架,反而浑浑噩噩地走上前,跟在他的身后,言不发地也走开了。 他跟着侯放去洗脸,把脸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又跟着大家起喝庆功酒,接受拍照和短暂的采访。采访室里的闪光灯闪得他的眼睛都要瞎了,他看着眼前的这切,分不清到底自己是醒着还是在个梦境里。 他的恍惚侯放和林言都看在眼里,默契地替夏至挡掉了所有冲他而来的问题,又以劳累为由推掉了些媒体对夏至的单独采访请求,后来见他实在是面色如纸,只知道杯又杯地喝香槟,干脆让他提前离场。可这些体贴夏至统统都感觉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走出采访间的,也不理会迎面而来的祝福和寒暄,就这么又走到已经清场的坐席,来到十排最靠近走道的个位子,朝着应该是周昱的位子望过去。 他看得出神,很久才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迟迟钝钝地再对着来人,用很长的时间看清楚是陆恺之,长的时间听清楚他在说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8 什么:“你怎么坐在这里?今晚最大的明星不是应该正接受大家的鲜花和掌声吗?夏至,今晚你的演出非常好,非常动人,恭喜你。” 陆恺之诚挚的赞美并没有让夏至好过点,他侧过脸看着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重影总算是变回了个:“……孙姐今天下午去世了,他们开始怕我知道了受不了,都瞒着我,但没瞒住。” 陆恺之的笑容立刻收住了,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台上的万千气象是因为这个。 “你节哀。我上周去看过次孙科仪,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太清醒的意识了。离开对她来说未必不是解脱。夏至,你脸色很坏,你还好……”问话间他已经看见夏至手臂上的齿痕,错愕之下,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不要紧,就是有点累,跳舞的时候精神太集中了。”夏至摇头,摇摇晃晃地起来,又看了眼陆恺之,才像是第次发现和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的人是他那样,又细细打量了他次,没头没脑地发问:“你见到周昱了吗?” “今天?没有。他的座位在哪排?” “十排二十二号。”他低下眉眼,低声说,“登台以前我往台下看了眼,有人坐在那里,可灯亮,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是他了。” 陆恺之自己是十二排二十四号的票,倒是很清楚出了什么事——他前排的两个位子直到开演前都是空的,这场演出没中场场歇,顶灯灭,原本坐在旁边的人顺势往中间移,不用半分钟工夫,空出来的就是最旁边的位子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两个位子原来是周昱的,怔之下想起周昱似乎的确说过今天回来。他看夏至脸色苍白,颧骨块却冲着不自然的红晕,不免担心他在肉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悲痛之下出意外,斟酌了下又说:“可能是航班晚了,没赶上,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不定人已经到家了。” “我以为坐在那里的就是他”这句话反反复复在大脑里盘桓,就是说不出口,夏至再望了眼陆恺之,对方眼中真切的关切此时看来全是怜悯,刺眼得很。他难以忍受地别开脸,又起来,跌跌撞撞地拨开陆恺之,往后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转过身往演出厅外面走去,陆恺之见他神情不对,忙拦住他:“夏至……!” 他提高了声音,想叫醒他,可夏至恍若未闻,重重打开他阻拦的手,脚步在跌跌撞撞之间反而快了起来。他天生脚力敏捷,又受过专门的训练,寻常人都追不上他,何况陆恺之。但陆恺之还是追了几步,直到看见他闪出座席,才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他背影消失的那扇门,掏出手机来皱着眉头给周昱挂电话。 电话关机,他的眉头不由得锁得紧,正在想要不要给他工作室的座机挂个,耳边响起姜芸的声音:“恺之,你怎么还在这里?和我们起去后面和林言他们打个招呼?” 陆恺之抬头,见姜芸挽着个眉目宛然如画的年轻人就在几步之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这下也顾不得寒暄了,快步走过去,急问:“周昱是不是回来了?人呢?” 姜芸被他问得笑容都滞:“……这都怎么了?是说今天回来?怎么,没来看小朋友跳舞?” “好像是没有。” “他上飞机前我正好给他打了个电话,按理说早到了啊,不来那是到了哪……” 闲散的语气蓦地收住,姜芸瞪大眼睛看着同样沉下脸的陆恺之,很快发现他们都不幸想到了同个地方,她捏着手包的手指不知不觉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起来,同时浮起的是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庆幸的神情:“……这都疯了。” 夏至出前厅就被拽住了胳膊。他走得快,但对方力气大,硬是被拽得转了个圈才勉强住,定睛看是程翔,连礼貌都懒得顾全了:“你放开我!” 程翔眼看出他喝了酒,而且还不少,从动作到神情统统失常,就急了:“这个时候你不在后台和大家起待着,失心疯样是往哪里去?外面下雨你还穿着这样,找死?” 他咬牙不分辨,硬着脖子挣脱,程翔从没见到他倔成这个样子,火也上来了,样不肯放手。这时前厅里还有些观众没有散去,不少人认出扭打的两个人里个是今晚台上最后那支独舞的舞者,都不免好奇,远远近近地围了过来看究竟。程翔全不知道夏至想干什么,就觉得他神情不对,只能先拉住他;夏至情急之下对着他吼了出来:“你放开!你管不到我!我去找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吼把程翔吼愣了,秒之后想起“这样绝对不能让他走”,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放开了,他暗骂声,正要追,手却被牢牢地拉紧了,郭思来看着他,低声说:“别在这里拉扯,有记者,闹起来难看。” 程翔咬牙,正要发作,忽然肩膀紧,接着就被股大力拉扯着转过身去,正对上双闪着奇异的、骇人的光彩的眼睛,眼神却雾蒙蒙的,看不清情绪,只听夏至急切地促声说:“孙姐走了,侯放哭了,摔了跤,你、你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说完也不等程翔又新的反应,又跑走了。 这次他的动作快得像缕幽魂,让人全无劝阻的余地,等程翔回味过来夏至的话,也顾不得去追他,而是甩开郭思来的手,甚至没有说句话,就轻车熟路地直往后台去了。 夏至跑了很久才感觉到天在下雨,内心焦渴难安,灼烧着身体,雨水打在皮肤上,并不冷,只是痛,他不知道自己跑了远,跑不动了,就停下来,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喘口气,步步继续走。等走到夜雨浇得浑身都僵透了,再开始跑,好让自己不那么冷。这样跑阵走阵,不知几时起手脚都不再是自己的,知觉早已消失,但同时消失的似乎还有疲惫,他已经不能分辨自己的灵魂和肉身是不是早在奔跑中分开了,肉身如果是这程的累赘,他可以舍弃,但没有了身体,又怎么去到周昱身边,让他能看见自己?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和雨水起拷打着夏至的思绪,让他的大脑加混乱,可他不再需要思考,也无法思考,所有的混沌和迷惘哪怕勾连为乌云,遮住这晚所有的星星和月亮,四下漆黑,举目无光,他依然清晰地知道这程的目的地。 他不曾停下。 到了周昱公寓楼下他发现两手空空,钥匙、钱包、手机统统丢在了后台的衣间,连件外套也不在手边,他仰起头,抹掉脸上和眼前的雨水,看着二楼那漆黑片的窗口,喉咙烫得厉害,路烧到心口,夏至不知道这是因为奔跑还是之前的酒,但很可能是后者,奔跑大概是不会让他有胆子爬上院子里的树,从树到外墙的水管,再沿着那点狭窄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79 的缝隙爬上二楼的。 下午离开屋子的时候没想到会下雨,就留了线窗子,到眼下反而成全了他。夏至用力扒开窗子,直到窗台的缝隙大得足够容个人进去,这才松开不知何时起被铝合金窗的边缘割得鲜血淋漓的手,用最后的点力气,抬起僵硬的腿翻了窗。 落地的时候夏至没好,脊背摔在地板上,直滚到阳台的墙边才停住,可他也不觉得痛,慢慢地扶着墙起来,等那因为攀高和酒精双重的刺激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慢下来点,才甩甩手,进屋去了。 他从阳台穿过书房兼储物间,路开灯,来到客厅,房间如几个小时前离开时那样,连那张他小心搁在茶几显眼处的票也还是静静躺在原地。看着眼前那张已经过期的票,夏至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咳得涕泪横流膝盖发软,笑得只能坐倒在地,紧紧地揪住地毯的角,任并不顺滑的羊毛戳进手心的伤口。 这个发现耗尽了他拼命留存下来的最后点力气,就这么维持着瘫倒在地板上的姿势,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的顶灯,直到那光强烈到再也无法忍受的地步,才迷迷糊糊地半睡半虚脱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是被冻的。睁开眼看见光的瞬间夏至以为周昱回来了,挣扎着坐起身来,四顾却依然只有自己的影子,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没关灯就这么睡着了。酒精带来的热力已经消退了,但对四肢和大脑的麻痹感依然在,他用力地甩甩头,想清醒点,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头痛。好不容易爬起来,脚不小心踩在搁在地板角的电视遥控器上,骤然响起的光亮和声响让夏至惊,又忙不迭地关上了。 也就是这时他看见了手上的血和胳膊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痕。他近于漠然地看着它们好阵,还是不觉得疼,倒是觉得脏,就冲去浴室洗干净血,热水把在雨水里浸了太久的皮肤烫得又痛又痒,直到这时候,夏至终于哆嗦起来,抬眼,镜子里是张全然陌生的脸,在蒸汽的氤氲下,模糊成个惨白的阴影。 夏至踉踉跄跄走出去,起先只是想找见衣服裹住自己,但开柜子时手脚完全不听控制,叠衣服全部翻下来,他迟钝地弯腰去捡,却在其中发现了旧相识。 好像彻底的黑暗中个小小的火花,混沌着的大脑陡然灵光现,闪回的并非与周昱的往事,而是初见陶维予的那天,这件旧衣服从袋子里摔出,陶维予在自己身边停下了脚步。 当时他正着急收拾东西,自然无从得知那刻陶维予的视线,可就在此时此刻,除他以外再空无人的房间里,他看见了那天里、他错过的陶维予。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下意识地要否决,却反而被深深地缠住了。夏至张皇地看着那件上衣,很久之后才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又像是抓了块烧红的烙铁那样丢了出去。 有些念头旦生发就无法止息,夏至逃离了卧室,冲去厨房慌不择路地又开了瓶酒,恶狠狠地灌了大口,等心口的热气再起来之后,他再抹了把脸,却是向书房的方向去了。 内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阻止着他,要他到此为止,但酒精烧得他热血沸腾,内心里仿佛都充满了杀气。这凶狠的杀气给了他股莫名的勇气,甚至是灵感,去印证个以前不敢想的秘密。他路来到周昱的书架前,看也不看本本的相册,而是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个搁在角布满尘灰的相机,像掰开只顽固的牡蛎那样拆开了它,抽出胶卷,用力扯,气呵成地任胶片在灯光下化作团废料。 他对着灯光,用业已模糊的视线仔仔细细地看着曝光的胶卷里唯的张面孔,终于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知道了周昱的秘密,又亲手杀死了它。 夏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正如他不知道又是如何睡去的。 凝视的目光让他悚然惊,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惺忪疲惫的眼睛抓住视线的源头,看见的是熟悉的脸,神情却非常陌生。 很久之后的后来夏至再回到那个冬天的清晨,才承认其实那天天光黯淡,他根本没看清周昱的神色。 可当时的他,又确确实实看见了周昱,连任何个最微小的变化都没有放过。 那或许是他们相识的这年光景里,彼此间最心有灵犀的刻。 迟钝的大脑片刻后才开始费力地运转,夏至在微弱的光线下瞪着周昱,脊背因为戒备而微微颤抖,开口,嘶哑不堪的声音立刻出卖了他:“……你……” 周昱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到手心下阵潮湿的热意,低声说:“怎么睡在这里?” 他摇头,这么个小动作,就让他浑身疼痛难忍:“不记得了,不记得怎么睡着的了。” “窗子也没关。”周昱轻声说。 “……哦。”他继续迟钝、麻木地低声接话,好像如果不说点什么,周昱的话落在了地上,再也收拾不起来了。 “起来吧,你发烧了,去床上睡。” 夏至呆呆地看着他对着自己伸出手,良久之后才递出自己的手,手心相触的瞬间阵新的钝痛划过他,他抖了下,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抽凉气省让周昱听出端倪,他走去打开了灯——光线迸发的刻夏至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了头脸,太亮了,这样的光线简直打得他的皮肤都在作痛。 但也在同刻,那些被黑暗暂时掩盖的秘密,再无遮掩地暴露在两个人眼前。 “我……”夏至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这眼前狼藉局面的凶手,但无名的恐惧和后悔控制着他,他哆嗦着嘴唇,战战兢兢地盯着凶案现场的残骸,“我……对不起,我,我……”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见被扯了地的胶卷周昱动了动嘴唇,并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默默地把胶卷捡了起来,扔进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又去拾房间另角的相机,小心地放在工作台上。夏至愣愣地看着周昱的背影,头痛和发热让他恍惚,也让他的眼睛热了起来,他几乎是专注到痴傻地看着他,看着他收拾好切,静静地走出去,又回来,这次手里了卷医用绷带:“对不起,我把你的演出忘记了。” 说完周昱坐下来要给他包扎,夏至把缩回手,指甲掐进旧伤口里,也不能带来新的、尖锐的疼痛。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神色如往日,没有愤怒,也不见疲惫,倒是仿佛真切地在抱歉着。新生的胡茬在线条利落的脸颊和下颔留下浅浅的青色的痕迹,头发看起来还带着微微的潮意,但笼罩在二人周遭的,并不是冬雨那种灰暗乏味的气息,而是种若有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0 若无的香气,沐浴液的味道。 夏至的心口像是开了个黑洞,所有的记忆回来了,恐惧也如影随形。他盯着触手可及的男人,却是生平第次,发现原来这个人遥不可及,从肉体到心灵,莫不如此。 但他还是开了口,很小声的,哀求样:“飞机晚点了?” 周昱看着他,目光明亮,却是在摇头:“对不起。” 阵不知从身体那个角落生发出的热气像风暴样冲上喉头,打开他被宿醉和高热锁住的喉头。夏至摇摇晃晃地跪坐起来,把揪住周昱的领口,脖子上的吻痕瞬间暴露在眼前,他顿时明白了第二句“对不起“的由来。 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倒是茫然不可置信些。夏至不知怎么又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地坐回去,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神色在眼前氤氲成个模糊的影子,过了很久,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意识到落泪的刻夏至立刻伸手去擦,仓促狼狈,但就是没有停下手,擦着擦着手心的伤口碰到眼睛,引发的疼痛忽然无可忍耐起来,他抹掉又次落下的泪水,冲着周昱叫起来:“你明明答应了!” 声音里的凄厉和不安连他自己都害怕起来,害怕原来他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吼完这句后夏至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垂着眼看着地板上个小小的印记,而那印记越来越大,原来是他的眼泪打在了地板上。 终于他伏地痛哭起来,像幼小的、垂死的兽,无力抵抗迎面而来的命运,只能以哭泣为自己的结局哀悼。嘶哑的哭泣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和从昨夜起就没关上的窗口吹来的风拧成股,恶狠狠地鞭打着他,也恶毒地嘲笑着他。 这样放肆的哭泣已经是少年再没有过的了。夏至任由羞耻、无助、痛苦甚至几不可察也不知从何而起的悔恨伴随着眼泪冲刷着自己。他哭得昏天黑地,早已忘记了时间和空间,也不在乎是不是还有人眼前正沉默着看着自己恸哭。但这刻的情绪是无法隐藏的,再无法忍耐。 总有这样的时刻。 他爱着周昱,所以再也无法忍耐。 这个念头像道惊雷那样击中了他——那之前的那些忍耐又是为了什么? 夏至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哭泣低了下来又,终于止住,但藏起的脸始终没有抬起,渐渐冷去的泪水依然像热油样浇过那些还没来得及陈旧的伤口,他睁不开眼睛,也再听不见声音。 26 当他再睁开眼,所见惟有白茫茫片,个小小的转头的动作都让他天旋地转,视线失焦,锁了很久才勉强看见个杯子,正弥漫着模糊的烟气。 夏至想不到这是哪里,也没有了再动动的力气,但他太渴了,触手可及的水杯成了此时天大的诱惑,他看了半天,终于积攒□□气力伸手去够杯子,动作这才知道手脚全无了作用,好不容易够到了,却握不牢,眼看着杯水悉数翻在了身上。 好在水不烫。夏至贪婪而专注地看着在被子上洇成片,也就忽略了那悄无声息的推门声。等意识到房间里出个人时,对方已经在了床边。 再次看到周昱的第眼夏至就是想逃,又无处可逃,第反应竟是用杯子把整个人包起来。可很快的被子又被掀开了,接着杯水递到眼前:“能捧得住吗?” 夏至咬紧牙关,双手捧着杯子急切地喝掉了水,接着床崭新的、干燥的杯子又盖了上来,他却并不觉得温暖,颤抖着把自己包起来,在片新生的黑暗中哑声说:“你走。”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响若春雷,可落到被子外面的周昱耳中只是声微弱的叹息。周昱看着紧紧把自己包裹在幽暗的被褥深处的夏至,等了会儿,还是问:“之后呢?” 夏至瞪大了眼睛,眼前所见,皆是虚空。可另方面,他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点的迟疑:“分手吧。” “我知道了。”周昱很快地回答,“我这就离开。你还在发烧,不要闷着。” 他的话收得干净,行动同样没有迟疑,关门声比开门声重得,大概是个有意的提醒。夏至许久没有从自己筑成的茧里抽身而出,这样的温暖和黑暗让他有些微的窒息,另方面又很安稳,他迷迷糊糊地想:不爱是真的,体贴也是真的,他以为前者才能带来后者,却错得没边了。 但至少这刻,他并不那么难过,虽然也毫无解脱感。 夏至暴病场。 这场病让他错过了《四季》接下来所有的演出,错过了孙科仪的葬礼。团里的大家轮流来看他,包括林言,却没看见侯放的身影,从大家那支吾的言语和为难的神色,夏至知道,侯放生气了。他想侯放也许是知道了什么,但不管是不是知道内情,自己都让他失望了。 但就算是这样,大概是病得太重了,夏至此时唯能感觉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难得生病的人旦病倒就如同塌了山,明明只是发烧,却怎么也不好,高烧是退了,低烧直缠绵,也就直没办法出院。后来其他朋友也来探望他,程翔来得勤,可猜不出这场急病的根由,加上事情,来去匆匆,反而说不上什么话;略猜得出点的姜芸和陆恺之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叫他保重身体。 但夏至不想说话,渐渐的干脆就不说,个月后终于不烧了出院,回到扬声的那天,手里捏着份辞职信。 那天林言正好不在,他就去找侯放,见了面起先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但真的把信递出去的刻,倒生出种别样的勇气来,又直起了之前有些萎靡的脊背,静静地看着侯放。 侯放瞄了眼信,就扔在了边,冷冰冰地吐出句:“没出息。” 夏至还是觉得疲乏,也迟钝,并不觉得自己被刺伤了:“我拖了团里的后腿……” 侯放皱起眉头看着个月来急剧消瘦下去的夏至,挥挥手说:“团里现在是没有你的事了,但你还答应了陆恺之呢。做人还要不要有点承担,有点责任心? 他死狗样的架势连侯放看得都没了脾气,半晌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捡起那封信又扔给他:“你休个假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侯放……” 这声犹豫的呼喊让侯放勃然大怒,顺手摸起个什么东西就朝着夏至扔过去。他故意扔偏了准头,但装订机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门上,砰地声巨响,就是这样,夏至还是动也没动 “去你妈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非要在周昱这棵树上吊死?” 这个名字让夏至急剧地哆嗦了下子嘴唇,连带着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这样的反应让侯放怒不可遏,吼了起来:“那就滚!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1 这点出息都没有!想去哪里滚去哪里!” 说完也不等夏至走人,自己先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不欢而散最终的结果是夏至还是没有辞职成功:林言出面,让夏至继续在扬声这边休假——反正这个演出季他已经无法上台——接着把他交给了陆恺之。 开始夏至不肯去,林言也不说,在他公寓外面等着,然后陪着他起去见陆恺之和他的同学们。陆恺之他们那个临时组建的四重奏乐团已经开始练习,林言把人交给他们后,又陪着夏至在练习房坐了个下午,得到夏至绝不作逃兵的承诺后,这才孤身回了扬声。 夏至并不知道林言的用意如何,但既然答应,也不反悔,就天天到音乐室来报到。到了之后什么也不想做,手脚重得像灌铅,只味蜷坐在房间的角里,不说话,不表态,也不动,不知炎凉,不识饥渴,听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听,他们离开,他也跟着离开。 而陆恺之并不管他,甚至像是没看见这个人样,如既往地和乐团的成员们练习,亦或是为了某支曲子的理解展开讨论、乃至于场温和的争执。 所有的人像是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奇妙的契约,有志同地对夏至不闻不问,由着他如同颗被执意移栽到个全新环境的树木那样,悄无声息地扎下根基,点点地展开枝叶。开始天里他总能在音乐室里昏迷般睡上五六个小时,又毫无预兆地被惊醒;慢慢的,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还是不怎么说话,只抱着膝盖言不发地竖着耳朵听他们练习。 这样的日子日复日,仿佛永远不会到头,也永无破解的出路。直到有天,陆恺之无意之中瞥见,就在他们演奏的时候,夏至的手指合着节拍,动了。 仿佛从场漫长的冬眠中缓缓苏醒那样,夏至点点地捡起目力、听力、注意力,捡起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旦睡眠就睡得很沉,但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少,醒着的时候依然惜字如金,然而目光明亮有神,神情也总是专注着,停止的脊背如同把张满的弓,像在等待场不知何时终会打响的战役。 察觉到他的恢复,乐团里的其他人开始小心地和他搭话,知道这是对方的好意,夏至也就尽量说些。他从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不用语言活下去的,他能听见切声音,看见切动静,却不需要句话。 陆恺之也不和他说话。 为此,夏至几乎感激起来。 到了旧历年年底,不知道从哪里总算得知他消息的程翔找到琴房来,打量他番后,二话不说拉着他出去吃了顿饭,两个人分了瓶酒,绝大数是程翔喝的,这次夏至发现自己其实还能喝点,总之没醉,喝完了,程翔又拉着他去看电影。 看《夜景》。 经历过这场变故后夏至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看不下去这部片子,谁知道真的坐进漆黑的电影院里,身边除了程翔都是陌生人,反而能坐定,不仅坐定了,还认认真真地看完整部片子,连最后的字幕都不错过,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时,程翔扭过头来问:“感觉怎么样?” 他沉默了很久,实话实说:“有点恶心。” 程翔莫名地看着他,他就解释了句:“陶维予。演得太好了,让人反胃。” “……吓我跳,瞎比喻。” 夏至往四下看,见周围的人都走空了,又冷漠平静地开口:“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生病了?我觉得他发疯了,可是他这么聪明,演得这么好,没人能看出来。” 程翔下子瞪大眼睛:“这又是哪里的话。” 他垂下眼:“我就觉得。” “夏、夏至。”程翔难得地口吃了,“自从你和周昱分开,我去医院看你,你就不对劲。凭空消失了这么久,好像还没好……” 轻轻地扯扯嘴角,夏至不答反问:“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分开?” 这话问得程翔又是惊诧又是尴尬,简直不知道如何接话。好在这时电影放映厅开始映后清场,恰到好处的时机稍微挽救了下眼下古怪的话题和气氛,等两个人来到户外,冰冷的风拂面而过,夏至重重地呼了口气,摇头,自言自语般低声说:“这也和我没关系了。电影看完了,我可以走了?” “我开了车,送你程。” “不用。我回趟琴房,走过去就行。” “这么冷的天,胡说什么。”程翔赶过去抓住夏至的胳膊,却被立刻躲开了,“你……” 夏至的神色在路灯下看来很冷淡,又很诚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交织在起,让他的脸庞有了种奇异的透明感,简直不真切了。程翔被自己这个古怪的念头惊,定定神还是坚持:“那我也得送程,走过去都行。你病才好,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你大概能猜到,你的地址是老林告诉我的。” 听说是林言,夏至看了他眼,表情还是近于无动于衷的:“那随便你。”说完就径自迈动了步子。 他们走在冬季深夜的街头,灯火通明又人迹稀疏,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黑洞洞的和行道树的长影交织成块。开始谁也没说话,只能看见两团白雾,走了会儿程翔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就做了先开口的那个:“老林把你送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想和你做样的事,但侯放对我大发脾气,老林没同意,我这个月和陆恺之的乐团有个演出,所以才暂时把我交给他。” 程翔顿了下,才轻声接话:“你知道吗,我辞职的时候,侯老师就说了句随便你,连脾气都没发。他是对我彻底失望了。” “你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但是你和我不样,你为什么要走?别说真的这么去做了,有这个念头,都不是你了。” 夏至耸耸肩:“我好像被烧坏了脑子,不记得怎么跳舞了。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闻言程翔猛地转过头来,大惊失色地盯着夏至。可后者此时的表情简直称得上坦然了:“你会觉得自己的身体笨拙吗?我不仅觉得笨,而且丑,太丑了,没办法看。” “胡说八道……”震惊之下程翔半天才吐出句,接着整个人就像被猛地拧开的水龙头样再也收不住了,“你在胡说什么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的天生料子好,这么高,还灵活……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污七八糟地在想狗屁事!当初孙姐……” “不要提孙姐!”夏至粗暴地打断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么的尖锐刺耳,声音又蓦地低下去,“求求你,别提她。” 程翔的神色却严厉起来:“为什么不能提?你怕她吗?她已经死了,你做什么都不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2 会让她失望或是难过了,你怕什么?她不要命也留不住的东西你就这么丢了,你还怕什么?” “我不怕。”他喃喃低语,“我只是不会跳了。” “我不明白。四季首演的那天,我嫉妒你嫉妒得发疯……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跳完这场,就不会跳了?” 夏至脸白,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步:“别、也别提这个……恶心。” 被背叛的羞辱感像刀子样划开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夏至阵口干,无法抑制地觉得从胸到胃都翻腾成片。 “夏至……”程翔被他脸色的变化吓了跳,因为关切,情不自禁地也跟了过去。 夏至却个劲地后退,和程翔的距离越拉越远,程翔大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可夏至不仅没有停下,到后来干脆就和半夜里遇见了什么游荡的野鬼样,面无人色地转过身,发足狂奔起来。 他气跑回琴房,直把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牙龈都发酸。手脚是跑热了,心头块还是冷的,定之后还没喘口气,右腿的小腿肌肉忽地紧,他抽筋了。 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情,而且这次的抽筋比以往的任何次都要来得严重,他几乎不住,索性躺倒在地,面条件反射般的放松身体,面又有些自虐地想,痛点好,要是骨头折了,碎了,说不定就好了。 但到底还是前者占了上风,大概是舞者的本能又压倒了其他。他躺在地板上,感觉那久违的痛苦正慢慢地平缓下去,最终化为丝若有若无的细线,潜伏回了身体深处。 脊背和后颈的汗已经打湿了他贴身的衣服,让夏至很不舒服,所以当他能再活动,第件事就是把厚重的外套给脱了。因为是深夜,房间里的暖气早停了,但这时夏至非但不感到冷,反而还意犹未尽地瘸拐地去窗前来开了缝窗子。北风吹过汗意渐收的皮肤,带来的除了寒冷,也有阵难言的畅快。 他反手撑着窗台,转过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镜子里的自己——这间琴房虽然不是专门配来跳舞的,但也有面不小的镜子,夏至从来都躲得远远的,今天却在全然无意中,又和自己猝然重逢了。 他呆呆地打量着镜中的年轻人,不自在地动了动手,再是脚,然后对着镜子里也做出样反应的青年出神。他像是个第次见到镜子的幼儿那样,举动都是那么笨拙,乃至有些滑稽,可他的神情里绝没有幼儿的面对新事物时的天真和趣味,充满了迟疑、痛苦和自厌。 夏至不愿再看下去,走去门边关掉了灯。 房间旦暗下去,光线营造出的温度的假象就跟着并消失了。但与此同时,那面镜子,以及镜中的影像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黑暗像张巨大的滤纸,滤去痛苦和自厌。他望着模模糊糊的影子,眼前的,镜中的,又次动了起来。 镜子里的那团模糊的黑影不知何时起就在眼前起了变化,夏至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却非今日,而是许年前的自己,冰冷的水泥地板上,他的母亲扶着他的后背——他还记得那永远冰凉的手隔着薄薄的舞衣贴上皮肤的触感——attitude, balanbsp;caboriole……同班的女孩子们疼得哭,他却不,从不。 可就连这些,他好像也做不出来了。 手脚很重。夏至并没有对程翔说谎,自从病愈,他就觉得肢体沉重如铅,连走步都痛不欲生。他已经不记得病前的自己,抑或是四季前的自己,到底是如何静立,如何滑步,又是如何跳跃。他的耳朵里充满了奇怪的声音,是无数音符的碎片,他想不起任何支连贯的乐曲,那些碎片拉扯着他的大脑,也拉扯着他的四肢,让他忘记了曾经如呼吸般跟着自己的切。 他渐渐放任碎片拉扯着他也推动着他前进。眼前没有镜子,夏至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是么的可怕而可笑。他也顾不得了,他只是想动动,手指,胳膊,膝盖,大腿,只要动动,哪怕他的肉身还是沉重如磐石,又僵硬如锈铁。 开始身体是冷的,不知过了久才有了点温度,黑暗中他把地板踏得咚咚作响,像是在演奏什么糟糕的序曲。但他反而越来越用力,赤裸的脚心踩着冰冷的地面,他跺脚,直到脚掌痛得发烫,于是这冷硬的地板又变回了土壤,属于舞者的土壤,他跳舞,这也是他的土壤。 跳离地面的瞬间夏至听见膝关节的抗议声,但这刻有风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流连忘返,落地时身体麻木的钝痛也就微不足道了,脚底燃起的火焰攀爬上小腿,在腰背略作停留,发散到十指,最终终于冲到脸颊和眼眶。夏至的嘴边重新尝到咸哭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汗。 他气喘吁吁地定,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头脸都被汗水浇湿了,身体也是,短袖汗衫紧紧地贴着身体,像执着的藤蔓。 旦停下,之前暂时潜伏下去的右腿上的疼痛再度生发,可这不再让他觉得难捱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打战的大腿,几不可见地笑了下,又躺了下去。 “别在这里睡,会着凉。” 毫无预兆的声音让夏至惊,刚刚挨上地面的脊背挺,人就跟着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见说话的人的面相,但他身边的琴盒立刻出卖了他,夏至看着门边那个高瘦的身影,片刻后开口:“……你怎么还没走?” “排练之后我在隔壁睡了会儿,本来要走的,出门看见你这边门没关,又听见声音,过来看看。” 既然已经出声,陆恺之干脆走进来,打开了灯。夏至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遮住眼睛,片刻后才放下。灯下的陆恺之果然还穿着同套衣服,背着琴盒正看着他。 “我抽筋了,躺下就好。”夏至又躺回去。 陆恺之打开暖气,又把夏至平时昏睡时总披着的摊子扔给他。感觉到居高临下的目光,夏至睁开眼,这样的姿势下陆恺之的面目有些说不出的模糊和生疏,他边调整自己的呼吸,边说:“我会把门锁好。” “这个不要紧。要我等下送你回去吗?” 他摇头:“很快就好了。我走回去。” 陆恺之闻言看了眼表:“那还不如在这里睡晚。” 夏至看着顶灯:“也可以。”说完就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了。 接下来很久都没听到声音,夏至以为陆恺之已经走了,就在这里,新的动静又起来了:“……我刚才在门边看了会儿,你又开始跳舞了。” 夏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闭着眼睛勾了勾嘴角:“你管这个叫跳舞?那月底我就这么上台,跳这个,可以吗?” “随便你。除了看不出节奏,我没觉得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3 有什么不好。” “不好。”他抿了抿嘴,固执地低声说,“什么都不好。” “还想跳吗?要个人伴奏吗?” 夏至下子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陆恺之直在原地看着自己。这个场面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些恍惚:“今天的份跳完了,跳不动了。” “也可以拉支曲子给你。” 他坐起来,仰着脸看着陆恺之:“为什么?你们收留我这么久,只有你句话都没说。” “我在等你想说话了先开口。但是今天我先破例,就无所谓了。” 陆恺之微微笑,打开琴盒把里面的琴拿出来,又拉过张椅子,坐好之后看着几步之外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戒备神色的夏至说:“想听什么?” 夏至望着陆恺之,嘴唇无声地动了几动,冷淡地说:“你不用替别人做好心。” “替谁?”陆恺之反问他。 夏至眼神凛,瞪着他不说话。两个人个坐在椅子里个坐在地板上僵持了片刻,陆恺之又若无其事地开口:“还是巴赫吧,巴赫会带来好运气。” 琴声刚响,夏至突兀地打断了他:“能不能把灯关了,还是,你需要有光线才能拉琴?” 陆恺之点点头,又起身关了灯,坐回去,重新起头,为他拉了支巴赫。 夏至起先还坐着,等到灯关,大概是有了黑暗的遮蔽,他又躺倒在地,脊背对着陆恺之,动也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慢得不能再慢。这支无伴奏大提琴不长,二十分钟眨眼过去,陆恺之收弓很久之后都没有听到任何点动静,他也不出声,垂下手听着夏至那不知何时起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又慢慢舒缓下来,才说:“完了。” “……嗯。”个小心翼翼掩饰的吸气声后,夏至答腔了,声音很低,语气听起来有些模糊,“对不起,能再拉支吗?” “没问题。”陆恺之干脆地答应了,“不过这之后,我送你回去。” “可以。”片刻的沉默后,夏至也答应了。 “还是巴赫?” “……为什么巴赫会带来好运气?” 陆恺之笑了下:“很人相信,你演奏巴赫的时候,会遇未来的妻子或者丈夫。” 夏至似乎在黑暗中短暂地笑了下:“也许是噩运呢。” “谁知道呢。”陆恺之也跟着笑了,“不是好结局才是好运气啊。那就还是巴赫了。” “好。” 陆恺之的耳力很好,第二支曲子的时候又留了心,夏至那在黑暗中的无声哭泣并没有瞒过他,但他也自始至终没有拆穿。这次演奏完毕,他也还是等着夏至的呼吸声平稳了,才起来,并不着急开灯:“好了,曲子拉完了,也两点了。我送你回去。” 夏至那边很久都没有动静,陆恺之并不催促,反正房间里暗而暖,足以掩盖很东西。他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新的声音和伴随而来的暗示。不知过了久,房间里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他以为这是夏至坐起来了,刚要起身去开灯,温暖的肉体蓦地探上他的腿,他僵,好会儿意识到原来那是夏至的手。 他们看不见彼此,无法从眼神和表情中追究细节,唯沟通的媒介只剩下声音。陆恺之稍稍让,却被夏至攀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气声正微微地拂起他的额发。那个声音是低哑的,有种紧张和笃定交融的奇妙感:“……我知道了。” 陆恺之顺着声音的源头低下头,全是枉然——他不可能看见夏至,正如夏至也无法看见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刻夏至正仰着脸,定定地看着自己,也许嘴边还有个笑意,虽然他宁愿没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这干涩的语调意外的甜美,让陆恺之脊背都为之凉。他僵坐在那里,动弹不得,由着夏至点点用力,按住他的腿起来:“原来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个冰冷的吻就凑了过来,吻在陆恺之的边眼睛上。这个吻下子化解了陆恺之的僵硬,他伸出手,把人拨开了,接着起来,走去打开了灯。 他果然在夏至脸上看到了笑容,充满着自嘲的意味:“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告诉我就行。” 他的眼眶还红着,脸颊也是,漆黑的头发遮住半边额头,露出的下巴和颈子那线在灯光下白得惊人,整个人看起来是难以言说的妩媚。他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冷酷地笑着问:“嗯?你告诉我。周昱不要的,你都要吗?” 陆恺之微微皱起了眉头,和夏至两两对望,什么也没说。夏至看着他,忽然流露出厌倦的表情,他抬起手,扯下此时上身唯的件单衣。年轻的身体漂亮得胜过冬天的第场雪,他看着陆恺之,寻找他眼睛里的欲望,又在找到之后,再次笑了起来。 夏至慢慢地起来,步步走近静立不动的陆恺之,每靠近步,美好的肉身所散发出的光芒就盛大分。陆恺之无法转开目光,就看着夏至这么走到自己的眼前,如同个月前他在台下看到的,那个欣然献祭的年轻的肉体和灵魂。 当夏至又次在他面前定,靠过来想再亲吻他时,陆恺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贴上来的人从身上撕开。看着对方又是惊讶又是自嘲的神色,也问他:“周昱不要的,你都给吗?” 说完,他看见面前的青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什么怪物;陆恺之知道自己刺伤了他,却并不觉得抱歉,他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深深吸了口气,才得以平静地再次开口:“别用新的错误惩罚自己,别犯两次同样的错。” 27 回去的路程起先非常安静。这主要“得益”于稍早前的那场不愉快。陆恺之面无表情地开车,挂着同样神色的夏至则默默地看着前方的路。 眼看着离家只有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固执地沉寂了路的夏至忽然开了口:“……音乐非常美,你拉得很好,谢谢你。我……很抱歉。我不该这样。” 他的道歉让陆恺之颇为诧异地偏了偏目光,发现对方的歉意是真诚的之后,陆恺之点点头:“我接受。” “对不起。” “道歉次就够了。” “我不应该你是周昱的朋友就对你……发这样的脾气。”他小声地补上句。 “你也是我的朋友。要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周昱呢。” 这话倒是不假。夏至眨了眨眼睛,发现旦开始说话,尴尬也就淡去些。在整件事情里,陆恺之是无辜的,甚至没有问句内情,他就慷慨地给予了好意和援手。脑子旦冷静下来,夏至再想想半个小时前琴房发生的切,内心满溢的情感里,除了羞愧和后悔,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在他又次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4 反省内心时,目的地到了。陆恺之停好车,望着他说:“那好,晚安。” 夏至也看他眼。他的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为之前的意外所困扰。夏至跟着说了句“晚安”,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了。 可就在他的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的那刻,他又改变了主意——或许是之前陆恺之无心的那句话直回荡在他的心头——他暗自鼓起勇气,忍耐着屈辱感,又转向陆恺之:“……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说看。” 他重重地吸口气,感觉到开口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他们为什么分手?” 不料陆恺之听完,想了想,又反问:“你们又为什么分手?” 夏至立刻变了脸色,整张脸都发白;但陆恺之也并不要他的回答,慢条斯理继续说:“这是他们的私事,你不该问。而且知道真相并不会让你好过点。。” 这话乍听刺耳,夏至蹙眉,倔强地说:“所以你知道。” “很人都知道,你早晚也会知道,这根本不算个秘密。但是我不讨论我朋友的私事,抱歉,你问错人了。” 他说得很平静也很诚实,夏至之前那被陡然问到私密事的恼怒和羞愤旦过去,就立刻明白了陆恺之的用意。他低下眼:“你说得对。我不该问你,让你为难了。” “说不上为难。为什么不问周昱?”陆恺之又问,“我是说以前。没有这个机会吗?” 他不愿当着陆恺之的面承认自己的怯懦犹豫,沉思了许久,终于说:“开始不知道,后来,我以为都过去了。” “既然当初都没问,那就算了。不过我想,也许你应该和周昱再谈次……” “你知道《四季》首演那晚上,他去哪里了吗?”夏至突兀地打断了他。 陆恺之愣:“他没说过。但你问完我离开之后,我大概猜到了。” “你们都猜到了,只有我没有。”夏至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蠢。” “这不是你的错。” “已经没所谓了。”夏至说完抬起眼来看了眼直耐心陪着他云遮雾掩说完这通话的陆恺之,竭力做出个感谢的笑容来,“谢谢你。” 然后他向陆恺之道别,眼看着就要下车,陆恺之忽然又叫住了他。夏至不解地看着面色沉静的陆恺之,只听他说:“之前你还问了我件事。我没说答案。” 他想不到是什么,迷惑地望着他:“嗯?” “我的回答是,是的,我想要你。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的你。” 对方的语气实在过于平静,等夏至终于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第反应甚至不是去看看他此时的神色,而是狼狈地用力扳下车门的把手,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奔逃了路逃回家,进了门把整个人锁进房间,他才猛地意识到,为什么要逃呢。 但那晚夏至睡得很好,可也是第次生出了不愿意去琴房的念头,就真的躲了天。到了晚上陆恺之来了个电话,夏至以为他是打来道歉的,没想到对方只是问他是不是又病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陆恺之继续问,那明天你几点到? 这样的态度让夏至怔怔之余,也隐约有些释然感,好像那个交织着窘迫、丢脸和伤心的夜晚不曾存在过。他明知这是种自欺欺人,但事到如今,也不免感激起陆恺之的这点周到的温柔。 于是第二天夏至按时到琴房,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听了天,但是也是从那天起,他又开始练习了。他鼓不起勇气回扬声,就等乐团的排练结束后自己留下来,把琴房里唯面镜子遮起来,练三个小时。 开始的进展很艰难。夏至年轻,从不知道原来生场病能让人的体力退步至此,但也是因为年轻,旦恢复,用不了久又有了那种久违的水到渠成感。他曾经因为痛苦而抛弃了它,这是么的愚蠢,舞蹈才是唯能将他从痛苦和挫折中真正拔脱出来的东西。他想他是爱舞蹈的,这是他永远的庇护所,他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许、不、必会终老于斯。 他的练习很快就瞒不过乐团的人——有天他太累了,直接在琴房里睡到第二天早,甚至连开门声都没有叫醒他,等他再醒来,才发现琴房里除了自己空无人,身上却了两件毯子。 再后来很久没联系的林言也来了。再次相见时夏至羞愧得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他又强迫自己这样做。说完“老林,我错了,我想回扬声”时,他都能感觉到连指尖都在热辣辣地发烫。 林言笑着看着他,这是夏至熟悉的笑容。可他还没来得及把悬起来的心放回去,林言拒绝了他:“你不需要向我认错。你得亲自和侯放说。他答应,就可以。” “老林……”畏惧之意油然而生。 但林言素来是温和而坚持的:“下个礼拜你们的演出开始对吗?侯放第天跳。亲口告诉他,告诉他你想回来。” 到了正式演出的第晚,夏至早早就到了博物馆,坐立不安地守在工作区的门边,每隔个三五分钟,就往入口处张望眼,生怕错过任何点动静。 就这样他迎来了陆恺之——他从来是到的最早的,然后小提琴手,中提琴是最后到的,但也离正式开场还有两个小时的光景。 乐团到齐后他们就在博物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玻璃房再做个简短的排练,夏至没去,于是就看见了许人——最的是乐手们的亲朋,在演出前来探望寒暄,也有想挖些独家的艺术的记者和编辑,但他没守来侯放,倒是程翔专门来寻他。 只身人。 他门心思全在等侯放,结果看见程翔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而出:“侯放好像还没到……” 话出口又立刻懊丧起来,赶快抿紧嘴。可惜这天下说出去的话再没收回来的可能,不过程翔也不在意,看起来倒像是为他的恢复如常而高兴:“那也能来看看你。看起来是好了,比上次也结实些了,又肯跳舞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好事嘛。”程翔扯过张椅子坐到夏至身边,先四下望,确认无人,就压低声音说,“你上次问的事情,我知道了。” 夏至不解,反问他:“什么事?” “忘记了?忘记了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夏至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再问:“到底是什么事?我问了你什么?我最近记性坏,要是忘了什么你该提醒我下。” 程翔皱眉:“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是告诉你好,还是不告诉,忘记好……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卖关子……” 可夏至依然迷惑地看着他,程翔只好叹口气,速战速决:“陶维予不肯出柜。”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5 “……啊?” 这个名字让夏至脸色变,可迷惑之色并没有随之稍减。 程翔只好又小心地再打量次四周,然后把声音再压低点:“你问的。他们为什么分手。就是这个原因。” 说完过了很久程翔都没有得到夏至的任何回应,不免担心地看向他。夏至垂着眼,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脸色还是发白,可神情又似乎是镇定的。终于,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我听来的就是这个。其实有好几个说法,但这个听来最……滑稽,反而不像是假的了。”程翔抓抓头发,“还是其他的说法你也……” “不必说了。”夏至哑声打断他,不知不觉又喃喃自语地重复次,“不必说。” 微不足道,又理所当然。 他苦涩地再次笑了起来。 程翔见他情绪瞬间低落下去,人也变得心不在焉,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冷场了三五分钟,夏至转过头对程翔道了谢,然后说:“现在陶维予病了,他不会看他死的。” 说到这个程翔又想起另件事情来:“说到病,呃,我听说,是……”他指了指脑袋。 “癌症?” 程翔摇头:“这个我是完全偶然知道的。他的医生正好给郭思来的哥哥看病,他哥哥……” 犹豫了下他还是说了:“是个大混蛋。吸毒嗑药嫖娼样样都来,把脑子弄坏了……我不是说陶维予也是这样,但……” 夏至过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有保留的言语中的另层意思。瞬间他竟有些绝望也有些恶毒地想:不管是真的脑子不正常还是装疯,这下周昱真的不能看着他下地狱了,要不然,就是干脆起死。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跳,赶快把这份心思压下去,强作若无其事地说:“……他这么聪明,就算是真的发疯,怕也比好比我这样的蠢人看得清楚。” 说完他起来,看看手表,又望向大温室的方向:“差不开始进场了,你想先进去等吗?” 程翔哪里不知道这是夏至在自己找台阶下,赶快就答应了。过去的路上程翔为了缓和气氛,问了他堆周日夏至自己那场演出的事情,听夏至说他妈妈会来看,程翔不禁为他高兴起来,只说等他妈妈到了,他反正是闲人,可以陪她四处走走看看,还自告奋勇说要给夏淼订酒店。对于他的好意夏至接受了前个,后个就婉拒了。 他们到时离入场还差个十来分钟,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直以为夏至和乐队是起的,也没拦他们。这间大温室原本是公园的玻璃花房,最初的设计者是法国人,后来年久失修,园方想拆除,博物馆就索性整体买下,改成了特展区和演出厅。进去后发现馆方的工作人员和赞助商正在就座席和灯光做最后的调整,舞台已经布置到位,乐队四个人都在,而且在和来客闲聊。夏至起先没留意,还是程翔说了句:“好像是杨天娜。” 看果然是,丁丽丽也在边上陪着她。别说看清她,就连听到这三个字夏至只觉得心头狂跳,只想立刻就逃。 可惜这时已经晚了——听见动静后,丁丽丽看见了他们,愣之后笑着冲他们招招手:“夏至!” 他和程翔对看眼,程翔低声问:“那是谁?” “杨天娜的女儿。” 边简短地交谈,两个人边往杨天娜那边挪。丁丽丽很久没见到他,再见总是高兴,就奔上前说:“我刚刚才从瞿老师那里知道原来这次的演出你也参加。上次《四季》我和我妈都去看了,我第二天还去,就换人演了。之后也没见到你。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生了场大病。” “这可真可惜。”丁丽丽遗憾地看着他,“你的春之祭跳得可真好,看得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本来只买到第天的票,就是想再看你跳次又想了切办法弄到张第二天的票,结果不是你。哎,太可惜了。” “谢谢。”夏至客气地说。 “你别客气,我是真的这么觉得,太棒了。连我妈都说……”她回头,又去叫杨天娜,“妈妈!” 母女二人惊人相似的面孔看得夏至眼晕,他走过去,和程翔道,前后恭敬地喊了声“杨老师”,只是他喊得疏远,程翔的语气则真切得。看见他们后杨天娜的目光先是在自己女儿揪着夏至胳膊的手上停了半秒,才矜持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自从知道了自家和杨家那层纠结的旧事,夏至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对着杨天娜了。他尴尬地在边,不知道怎么说话,内心里还有点莫名的心虚。他的异常程翔看得清楚,不动声色打了个圆场:“杨老师,我都不知道您今天来。” “丫头吵着要过来,我也闲着无事,就找瞿玉要了票。怕路上堵车,出门早了。” 瞿玉是艺大弦乐系的老师,也是这次演出里的小提琴手。程翔上过她门课,就也很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夏至这时发现此时在场的群人里,除了自己,都和艺大少少能扯得上关系,他就干脆闪到旁,心安理得地做个旁观者了。 台上那群人寒暄了没会儿,就有观众进场了。这晚的即兴表演有舞蹈,需要开阔的空间,馆方只排下百个座位。又因为是首场演出,有些赠票,所以很快座席就全满了。 夏至是没有票的,但他事先拜托过乐团,希望能全程旁观,博物馆就在入口处给他准备了张高椅子,作为编外人员的特别待遇。因为位子特殊,观众的出入都要经过他身边,他很快发现这晚来得不少都是圈内的熟人,转念想,也是,侯放要跳舞了。 但侯放迟迟不到,就在他不免有点担心时,林言出现了。 见到林言的瞬间他只觉得下子松了口气:“老林!” 林言也看见了他,停下脚步:“怎么坐在这里?剪票也用不上你。” 他摇摇头:“我没有票,但不想错过演出,就求陆恺之他们让我旁听。侯放呢?我还没看见他。” 林言望了眼此时空荡荡的舞台,也轻轻摇了下头:“还没到。他有点事,表演推到后半场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夏至却没来由的在其中嗅见了某种不祥的暗示。这让他不由得悚然,下意识地抓住了林言的手,嗓音也紧绷了起来:“老林,侯放的腿……” “不要紧。”林言镇定地安慰他,“晚半个小时出场而已。” 灯光开始闪烁,这是最后的次入座通知,夏至顾不上问,只能目送着林言就座。再会儿座席处的灯光熄灭,细细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在随之响起的热烈的掌声中,乐队登台了。 随后在舞台中央出现的表演者,却是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6 个瘦削佝偻的老人。他端着个巨大的筐子,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微微颤颤地坐下来的动作让夏至都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倒下去。 但他还是有惊无险地坐了下来,从筐子里拿出个盒子,摊开,是套夏至从未见过的工具。 第支曲子是威尔第。音乐响起时老人起先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了好几眼,又过了好几个小节,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他从随身带来的筐子里取出已经片好的竹篾,做起活来。 时间观众席上有了无声的骚动,夏至坐在最后排,能看见前排不少的观众都坐直了腰背,看看清楚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可是那年老的篾匠仿佛所无感,也毫不顾及音乐的节拍,只是闷着头,用那树根样虬结的手异常灵活而轻捷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的动作朴素而流畅,全无花巧,举动,无不是年劳作所留给他的印记。最开始节奏很不合拍,但慢慢的,也不知道是谁感染了谁,乐声和劳作的节奏汇成了股,竹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种奇异的细碎光芒,夏至本来还在听音乐,后来竟被匠人的姿态吸引得入了神,着迷地看着无数竹片在他的手指下服帖柔软得仿佛绸缎,又像是陡然间满盈着独立的意识,就这么在观众的眼皮底下,点点地成型了起来。 第首曲子结束时,篾匠手里的作品并没有完工,半成品却依然像朵盛放的花,引来了今晚第轮的高潮。这样新奇的方式吊起了观众的热情和好奇,而夏至则被这样毫无修饰的动作莫名感动得不能自已,灯光短暂地关闭的瞬间他的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之前所见的那些动作,并且久久难以散去。 可灯光又亮了起来,接着,他看见了侯放,微微含笑地在舞台中央,白色的衬衣配着深色的裤子,从他这个距离望去过,简直就是个少年人。 饶是夏至晚上心事飘浮不定,看到这样的侯放,下子也呆住了。 结果他们选的曲子是贝芬的op. 95, f小调11号四重奏。之前他们练习时这首曲子练得最,夏至听得最熟,知道练习的这段时间里这支曲子错得也最。 但尽管是挑了这么难的曲目,侯放接下来的这场即兴芭蕾也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夏至从没见过哪个真人能把每个动作做得这么标准,直到教人毛骨悚然的地步,然而美,那是极度精准之后身体所呈现出的极度的协调亦或是不协调之美。 他看得目不交睫,根本连音乐都听不见了,简直是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的脚步和动作,而到后来,连这些也不再重要了。他见过侯放做舞步示范,扬声所有的人都看过,也跟着他学过舞步,但过去的切,和眼前的所见,全不样。 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只有个念头急速地闪过心头:难怪杨天娜为了侯放来扬声,耿耿于怀了将近二十年。 二十分钟的表演就像是指间的流水那样飞快过去。音乐和舞蹈不约而同停止的三秒钟后,欢呼和鼓掌声像是能把花房的穹顶都要掀开,好让天地都听听此时的赞美。夏至激动得浑身发抖,拍手拍到掌心发红发烫也点都没觉得痛。喝彩声中乐队又加演了拉威尔的个乐章,但谢幕时,侯放没有出现。 他的缺席让夏至直觉就不妙,目光扫程翔的位子也空了,顿时再顾不得其他,赶快去休息区找人。结果到了休息区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找到了:房门大开着,侯放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程翔就单膝跪在地上,言不发地给他拉筋。 他痛得个劲地捶腿,夏至忙步抢上前,拉住他的手:“侯放,实在痛得厉害,吃点止痛片?” 话是这么说,谁又会随身带这种玩意儿。他看了眼脸色很难看的程翔,后者却根本没察觉夏至在看自己,只感觉到手下的肌肉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才抬起头来说:“侯老师,你今天不该上台的。” 侯放嘴唇发白,整张脸都被自己的冷汗打湿了,喘了半天勉强能开口:“……去找林言,他带着药。” 夏至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了出去,结果还没跑远,迎面就撞上了林言。看到他这个样子,林言简短地问:“找药?” “嗯。” 他真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止痛片,连块巧克力起递给夏至:“快去。看着他先吃东西再吃药,不然胃要烧坏了。” 他心急如焚,匆忙点了个头赶快又跑回去,和程翔起两个人顿忙碌,总算是让侯放吃了止痛片。这时林言也赶到了,看两个年轻的也是样的面无人色,蹙眉不赞同地说:“不能跳就不要逞强,你自己还是做老师的,看看把夏至和程翔担心成什么样子。” 侯放半天说不出话来,等能开口了,先是抹了把脸,把脸上所有的汗先擦遍,才说:“跳得不好?” 林言看着他对自己投来的目光,眉头不由得锁得紧:“换天跳,换个机会跳,又会要你的命?” 夏至从来没听过林言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其他人说话,不要说此时是对侯放。这让他很不安,又偷偷去觑程翔,可这时程翔已经退到了边,微微垂着眼,仿佛在沉思。 “……太想跳了。”侯放低眉笑,重重吐出口气,往椅背上靠,“总觉得今天不跳,以后说不定就再不能跳了。贝芬啊……如果真的这是最后次,有这个曲子陪着,也不亏了。” 他说完这句,林言没有再说话。侯放又笑笑,好像直到这时才留心到夏至的在场——正脸不敢说话的样子,眼睛里却交织着渴望和焦虑,闪啊闪地朝着这边望过来。 夏至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侯放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加上此时并没有外人,些场面上的作派也就不必再演。他感觉到腿上的刺痛正在慢慢消退,就对夏至点点头:“你过来。” 夏至老老实实地走过来,还没定,正急切地要开口,可侯放打断了他,反而是问他:“礼拜天你跳完舞,准备去干什么?” 怔怔盯着他半晌,夏至低声说:“我想回扬声,回去练习,排新的舞,做什么都好,我想回去。” 侯放短促地笑了下,往四下看,他挑挑眉,继续问夏至:“舞蹈辜负了你吗?” 他被问得不明所以,直勾勾地看着侯放,又完全是下意识地摇起头来,过了会儿后,用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 侯放不理会他的道歉,再问:“现在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又有谁是对不起你的吗?” 他也摇头。 “那你当初发脾气是发给谁?” “……” 侯放稍稍提高点声音:“你现在认错了?” “嗯……” “既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7 然认错,就是觉得自己错了。我也觉得你错得离谱,还蠢。人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任……”眼看着夏至被说得整张脸通红,侯放语气又蓦地转,“不是每个人犯错之后都有第二次机会。” 夏至被说得手脚冰凉,偏偏全无替自己分辨的立场,只能忍着从脚底心升起的凉意听着。等再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又忍着满心的失望,强迫自己开口:“我知道。” “回不了扬声,你打算去哪里?” 夏至骇之下,不由猛地抬头,结果侯放也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没想好下家就扔辞职信?我这两年白教你了!林言也白教了!” 这气氛顿时为之变,夏至还没从之前的惊吓里缓过来,整个人呆在原地动弹不得,身后忽然传来林言的声音:“要你好好教育他,你自己演上了。” 侯放横他眼,居然笑了:“演了太久累死我了,还是本色出演吧。夏小至,你听清楚,这件事情别的都不说,扬声没有对不起你,你肚子火想刀子捅死谁那都是你的事,别对别人发无名火——别狡辩,听我说完!不是撒泼打滚才是发脾气,你这样什么不管走了之,对得起谁?要是真下得了狠心从此不跳舞了,虽然蠢得我想扇你耳光,也还算是有点骨气。你又舍不得,又要发脾气,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谁欠你的?” 侯放旦恢复了原本的脾气,夏至不知为什么,反而心定了些,他的脸颊还是热辣辣的,但那种手脚发冷的感觉已经悄然过去了。他面红耳赤地听着侯放教训,虽然骂人的是侯放挨骂的是自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贱骨头发作,竟然也把他心头的那些郁结给骂掉了些。等侯放停下来,他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再摇了下头。 侯放不放过他,问道:“别摇头了,说吧,准备怎么办?” “老林说,你答应,就可以。侯、侯放,”他鼓足勇气,又说:“我错了,对不起。你骂得点都不错。我想回扬声,我……还能回来吗?” 接下来的沉默像是过了个世纪那么长,夏至只觉得脊背上都在冒汗。可他不敢动,也不想动,就这么满怀着渴望地看着侯放,咬紧牙关,固执地等他的回答。 可侯放还是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不回扬声的话,你准备去哪里,干什么?” 他没有想,诚实地说:“还是想跳舞。不管去哪里,只想跳舞。” 侯放撇嘴:“那好啊,我和林言人写封推荐信,随便……” “侯放,吓次就行了。把小孩子吓得失魂落魄,你有什么好处?”林言见他又来,实在听不下去,再次出声打断了他,“夏至,好好再和侯放道个歉。” “废话不要说。”侯放几乎是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歉也道过了,不是不可以走,将来真有天,你要走了,去好的地方,我和林言也会为你高兴。” “我……我不会走。”他有些惶恐地说。 林言不知何时无声地走了过来,听到夏至的话,他笑了起来:“该走的时候就要走。夏至,人要负责,但不是为不是自己的问题负责,何况你这根本不是负责。” 侯放不以为然地又瞄了瞄林言:“反正团里从来是你当老好人,我做恶婆婆。小鬼们还个两个全吃你这套。好啦,夏至,犯个错,死不了人,别让小错变成不能弥补的大错,就是人在生活里要吃到的教训。前因后果我都不管你了,反正与其让你去别的地方混,还是暂时留在扬声吧。但是你记得了,下次再敢犯浑,我定先给你两记大耳光,打掉你三五颗牙,然后再叫你滚蛋。” 他正在伤痛之下,又刚剧烈地运动过,整个人愈是好比美人病中,风情盛,这种凶狠的威胁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夏至心头块巨石放下,听见这熟悉的侯放的语气,时间竟有点情不自禁地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低下头,再次诚恳地说:“再也不会了。” 这口气松,夏至忽然想起很久都没有动静的程翔。他急急忙忙地回头,可屋子里已经看不到他的人了。 这个认知让他惊,没想到侯放说:“他刚刚走了。” “什么时候?”夏至急问。 “在我教训你的时候。” “侯放……你……我……”夏至这时意识到侯放这些话听到程翔耳里,恐怕是只会刺耳。他立刻着急起来,“那个,侯放,老林,我得去找他!” 侯放拉住他:“不准去。” “侯放!程翔他……” “闭嘴!”侯放的神色里有种陌生的冷酷,“你让他去。他拿不跳舞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你要敢追就别回来了。” 夏至没费任何力气地就挣开了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侯放,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正想咬牙追上去了事,林言出声了,示意他去追:“去吧,不要紧。正好留我和侯放说句话。” 听到这句话,夏至立刻如蒙大赦地追了出去。听着夏至的那急切的脚步声渐渐跑远直到再不可闻,侯放冷冰冰地抛出句:“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林言看着侯放,缓缓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冰凉的颤抖的手,温柔而怜悯地说:“侯放,他不是你的儿子。” 28 夏至追出去没远,恰好乐团的人谢幕下场回来,见他这样风风火火,只当出了什么坏事,陆恺之还拦了他把:“怎么了?” “我追个人!”他来不及没心思说,甩开陆恺之继续往外跑。但这时正是观众散场的时候,又是夜里,哪里能下子把人找出来,夏至边找边拨程翔的手机,直关机,想来是演出之后就没机会打开。 他直找到人流都散尽了,又在博物馆外围看了群,实在找不到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又回去。结果只有陆恺之还等在那里,见他满脸失望地回来,告诉他:“林言送侯放回去了。你找到想找的人没有?” 夏至摇头,过了会儿问:“侯放的脚怎么样?” “林言告诉我们说给他吃了止痛片,现在暂时压住了,但估计要去趟医院。” 夏至本来因为程翔的不告而别就有些难过,听到这个丧气,低声说:“他的旧伤今年好像特别难熬。” “嗯。”陆恺之轻轻点头,“我也是才知道。这也是我考虑不周到,执意请了他好几次,没有顾及他的身体。” “侯放今天……”他略停顿,“很开心。虽然他没说,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得到。能跳舞太好了,他早些时候就在说,如果今天是他最后次连贯地跳舞,有这支曲子陪着他,也够了。谢谢你……也许这话我没资格说,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8 但,真的谢谢你们。” 陆恺之笑了笑:“不瞒你说,侯放跳舞的时候,我是真羡慕那些坐在台下的人。演出之后我们还在商量,是不是应该在正式演出之前先做个简单的彩排,而不是这样彻底的即席表演。” “这样不好?” 陆恺之看着他诧异的表情,想了下后笑着摇头:“也是,没什么不好。” 说起演出,夏至不由顺着话题说下去:“所以我能问问轮到我的那天,会是什么曲子吗?我不像侯放那么聪明,反应又快,当天知道曲目,听次录音就能跳舞……嗯,我保证不会先去想步子,但要是不算作弊的话,能告诉我吗?” 陆恺之看着他,神情很愉悦也很温和:“是你听过的曲子。而且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夏至诚实地告诉他:“完全不知道。不过我在琴房避了这么久的难,所有的曲子都听过了,这么想想,已经算是比其他的演出者都要占便宜了。” “我想挑柴可夫斯基。四重奏第号。” 夏至倒是真的愣了愣,接着想起他们这个乐队第次组团的那次演出,没有机会演出的正是这支曲子。他尚在回忆中不可自拔,陆恺之又说:“那天坐在你身边的是杨天娜的女儿对吗?她喜欢巴托克。” 没想到这件事陆恺之也还记得,简直好像瞬间心意相通了样。夏至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在地偏了偏目光:“……对。是她。” “你好像喜欢这支曲子,但那天运气不好。” 他也不好意思当着陆恺之的面说谎,就轻轻地嗯了句,然后生硬地转了话题:“……呃,其他人呢?都走了?” “走了会儿了。” 夏至看着陆恺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怵和他单独相处,忙说:“哦,那好,侯放和老林也走了的话,那我也走了。明天见。” “我送你回去。” “不用,有公车直接回去……”夏至连忙推辞。 “反正都等到现在了,不差这十几分钟的事情。”陆恺之没给他再拒绝的机会,“走吧,我们不走,博物馆就还有人不能下班。” 他如此坚持,夏至也不愿怯场,跟着他去取了车,由他把自己送回去。两个人都累了晚上,都没怎么说话,车子开到夏至住处楼下,停好,夏至就解脱了样忙不迭地解安全带,快速道谢,准备离开。 这样的敏捷惹得陆恺之笑,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你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夏至停下来,盯着他,也问,问完之后补上句,“我只是不太明白。” “嗯?”陆恺之又对着他笑起来,好似听到什么真正有趣的事情。 “你这样……我不明白。你和周昱是朋友。” “没错。” “我和周昱……算是做过情侣吧,我们睡过了。” “这个我也知道。” 夏至说完这两句话脸已经热得不行,却只能腔作镇定地耸耸肩:“所以,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哪里不好?”他还是在笑。 这样的笑容让夏至简直心烦意乱,蹙眉看着他说:“这还不明白吗!”但就是这么胡乱地发着脾气,也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追周昱,两个人又分开,这是你的选择;我想追朋友的前男友,这是我的。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且觉得这样很好。” 夏至只觉得局促得要命,他从未拒绝过别人,但被拒绝的经验似乎也无法帮他度过眼前这刻。他喉头动了动,终于艰难地说:“那……随便你。这是你的事。” 明明是这么生硬的拒绝,陆恺之看起来并不难过,他依旧微笑:“那好,晚安。” 夏至不明白陆恺之要的是什么,可自己给能的,他又不要,这让他有些惶恐,是未知的不安。 但好在切还是悬而未决,对方不曾紧逼,修养和耐心都好,夏至也就可以暂时做做鸵鸟,当作诸事皆未发生。接下来的几天的演出他都去看了,看各个行业的人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和诠释着音乐,真是新奇之极。周五那场的表演嘉宾之是位很有名的插花师,三十分钟的舒伯特,她完成了两盆插花,表演结束后盆留给了博物馆,另盆则送给这天正好是结婚纪念日的中提琴手,这让整个温室里洋溢着令人不由会心笑的温情。演出结束后夏至去后台,发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枝修剪整齐的竹枝。 他看得有点出神,过了片刻才想起伸出手捡起那看起来还是青翠欲滴的竹枝,手指轻轻地拂过叶片,又若有所思地随手插进了边半满的水杯里。 到了周六他妈妈的火车傍晚到,他就错过了天的演出,接到人,两个人起在外面吃了顿饭。夏至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夏淼,做母亲的似乎也没发现儿子那较之上次显得消瘦的身形到底是有什么内情。饭吃到半,几天里都联系不上的程翔打电话过来,问夏阿姨到了没有。 得到确定的答复,又问清了餐馆的具体位置程翔就赶了过来,陪他们吃完饭,又说要带夏淼去兜兜风,看看这个城市的变化。他性子讨喜,嘴巴甜,加上有夏至的朋友这层身份,夏淼难得地没有拒绝。夏至本来肚子的话想问他,但整个晚上都没找到机会,只有在夏淼去洗手间的短短几分钟里,为难地开了个头,又被程翔笑着的句“没事,我都习惯了,他骂你是真,不骂我也是真”给堵了回来。 他既然不想说,夏至自然无法勉强,只能忧心忡忡地坐在后座,听着他若无其事地和夏淼相谈甚欢。这样四处投缘的性子,还是他最早认识的那个程翔,但是举手投足间,分明还是有什么不样了。夏至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又忽然想,自己也变了,谁能直不改变呢? 到了周日,夏至因为前晚没睡好,起来后嗓子都全哑了,早早就想去博物馆那边做些准备。夏淼看出他的心神不宁,只当他是单纯的怯场,还不怎么严厉地说了他通。夏至宁可妈妈误会也好过去解释,就由着她说,个字也不辩解。 但演出毕竟是大事,夏淼说归说,说完了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个头还不止的儿子,叹了口气:“那就去吧。我晚点再过去?省得你不方便。” “你知道在哪里?” “这还是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夏至就真的先动身去了博物馆。但他确实到得太早,工作区都还没开放,他又想不到别的去处,干脆在博物馆里兜了几圈。 这是他平时很少来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索性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乱走,觉得有趣的就凑过去仔细看会儿,就在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晃之下,他来到了雕塑区。 那是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89 条狭长的走道,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见庭院里大温室的轮廓。到了下午天气不好,博物馆里没什么人,走道两侧摆着的雕塑也因为自然光不足,显得比平时黯淡,但另方面,各种材质的雕塑又闪现着和平日不大相同的幽冷的光,倒温柔了似的。 夏至漫步其间,目光总是忍不住在那些人体雕塑上久久流连。他看得倦了,就靠在张长椅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发现有个小姑娘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个激灵,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个等人高的瓷偶,是他正注视着她。 但这个小憩也让时间消磨得差不,醒神的片刻时间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轻声提醒他就要闭馆了,他点点头,起来,又回神看了眼布满了雕塑的走廊,这才往今晚要表演的大温室去了。 今晚的两支曲子真的首是巴托克首是柴可夫斯基。跳巴托克的是京剧团的名武丑,夏至到时他已经到了,小伙子和夏至年纪相仿,个子不高,眼睛很灵活,听乐队的人给彼此介绍过后,他就问:“你和程翔认识吗?” 夏至点头:“他是我在扬声的师兄。” 年轻人本来就满脸的笑相,见他点头是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可真巧。我女朋友跟着李老师学青衣……哦,我是说程翔的母亲,是我们团的副团长。” 寒暄完对方就先去边忙着换衣服勾脸,夏至没这些麻烦,又不是第个登台,只换了舞鞋去自己的休息室热了个身。刚热完身,水都没来得及喝口,敲门声响了。 他开了门,是丁丽丽带着杨天娜在门口。夏至没想到她们会专程过来,愣之下忙让开门,客气地说:“啊……你好。杨老师,您也来了。” 杨天娜还是贯的不苟言笑的矜持和冷淡,丁丽丽却不管她妈这套,笑眯眯地挤进来:“是我想在开场前先来看看你。今晚你们跳什么?我可好奇死了。” 夏至看了眼杨天娜,见她毫无屈尊开口的样子,索性也不理她,对着丁丽丽说:“有你最喜欢的。” 她眼睛亮:“啊,你要跳巴托克!” 他笑着摇摇头:“不是我。” 丁丽丽先是耷拉了眉眼,后来转念想,还是挺高兴地说:“这样也好,那我就不必头痛耳朵眼睛顾哪边了。所以你先上场?” “我后上。” “哦~压轴嘛。”丁丽丽意味深长地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后转头拉着杨天娜的手说,“妈,我和夏至第次见面就是艺大,他当时还匀了张票给我呢。你别老板着脸呀,《四季》你明明也是喜欢的,干嘛脸夏至也欠你钱的表情?” 大概是老年得子总是格外娇宠,丁丽丽开口笑,杨天娜看着她的神情瞬间跟着和缓下来,正要说话,敲门声又响了,这次响了三声外面的人直接推门而入:“夏至,我把夏阿姨领来……了……” 程翔欢快的声音在看见杨天娜的瞬间就凝住了。但同时凝住不止是他的声音,是房间里此时两个年长女人的动作和神情。夏至的记忆里的母亲从来是刚强到顽固的女人,可就在她看清杨天娜的那刻,整个人都像是立刻成了尊玻璃雕塑,全无人色,连也不稳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畏惧和惊恐,但丁丽丽和程翔只是迷惑,夏至却在震惊之外,充满了懊悔和怜悯。他看了眼同样面无人色铁青着脸的杨天娜,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走上前,紧紧搂住了自己的母亲,陪她起无言地与杨天娜那刹那间燃起冰冷的火焰的双目对视。 他能感觉到夏淼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不是自己还撑着,恐怕下秒就要瘫倒在地上。他就用力地搂住了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杨天娜此时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咬紧牙关,竭力平稳地说:“杨老师,这是我妈妈,也是我的老师。” 仿佛是下意识的,杨天娜也拉住了自己女儿的手,因为愤怒,她的身体也在微微晃动。丁丽丽被母亲攥住自己的手的力气痛得直皱眉,可她也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诡异,硬是忍耐住了没有出声。 “……杨老师……”这三个字费尽了夏淼浑身的力气,噙着泪说完之后,她就深深地勾下了头,再不敢看着她。 这个称呼像根尖利的针毫无预兆地刺进眉心那样,杨天娜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她虽然上了年纪,但直保养得宜,常年跳舞姿态又美,这样狰狞和痛苦的表情不要说是程翔和夏至这样的外人,连丁丽丽也没见过。她不禁担心地喊了声“妈妈”,杨天娜却恍若未闻,盯着夏至和他怀里的夏淼,以种无法形容的怨恨和恶毒的语调,冰冷地说:“夏淼,现在你有了个好儿子了。” 说完就紧紧抓着丁丽丽的手,像阵平地刮起的旋风那样,冲出了门。 巨大的摔门声惊雷样打醒了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程翔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但他看着几乎要休克了的夏淼,时也不敢开口,就拿目光去问神色黯然的夏至,出了什么事。 可这下又怎么能说得清楚,不能说。夏至对着他充满歉意地摇摇头,程翔意会,也很抱歉地摇头,像是在为在错误的时间把夏淼带来道歉,就静静地退了出去。 等程翔也退出去,夏至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低声宽慰她:“妈妈,没别人了。” 她还是紧紧地揪着他,仿佛是能揪住的最后点光点热,过了很久她才抬起脸,脸上全是泪痕。 这样的母亲让夏至觉得陌生,怜悯,但母子二人又是从未有过的心意相通。他帮她抹去眼角肆意横流的泪水,整理好她的头发:“妈妈,别哭了。我是你的儿子,只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夏淼猛地松开手,哇地哭了出来。 他抱着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很年前,在自己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而她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年轻的时候,相似的情景也定无数次地发生过,只是当日的自己的哭声里,绝不会有此时的委屈和悔恨。他畏惧过她,怨恨过她,甚至也许还不自觉地憎恶过她,但这些都已经过去,再不重要了。 在她的哭声,夏至忽然想到,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有的时候夜里醒来,就会听见奇怪的声响。现在再想想,那其实是她压抑的哭声吧。 他耐心地守着她,任她哭泣,什么也没说。 …… 程翔回到演出厅,发现开演还有半个小时,座席基本已经满了。第排正中间的三个位子空着,但他知道,这三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坐在起的了。他也看见了侯放,拄着拐杖,和林言起落座,他管得住双腿,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但仔细看,立刻就发现侯放的脸色坏,这坏脸色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在脾气,准确地说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90 ,是想发脾气不能发。 正好这时侯放回了下头,再转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差了。 能让侯放脸色这么难看的,此时除了个人不做他想。程翔没想到周昱今天真的会来,就跟着掠了眼,可看完之后,他的脸色也跟着起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有什么人比周昱的到场还糟,那就只有陶维予莫属了。 他自从告病,好几个月没在公共场合露面,连《夜景》在电影节横扫各大奖项加他自己拿到最佳男配角,都是剧组代为领奖,任由外界把他的病情传得风风雨雨混成锅五味杂陈的冷粥,就是不解释不澄清不露面,倒似真心在门心思养病。 他很久不露面,再出来,熟悉他的人很快就看出确实是瘦了,但谈吐待人如平日,精神也好,不见病容,圈内人知道他神经出了问题的到底是少数,圈外人不知内情的就了,只当他病愈,凡是有过个点头之交的,这时也不管关系远近,都要凑过去打个招呼以示慰问;许本来是他影迷的,只恨不能大声尖叫来表达此刻内心的狂喜,个两个自发排了队想要个签名;再加上平白捡到新闻的记者,让陶维予周遭在瞬间形成了个全新的星系,而陶维予当仁不让又轻车熟路地扮演着其中唯颗恒星的角色。 程翔远远地看着在各色人群中从容周旋的陶维予,心中的阴影却越来越大:他这病时半会儿好不了,十之□□永远不会好,眼下往这里坐,总不会是真的来看夏至跳舞的。 但容不得他想,提示灯闪烁,提示着演出即将开始,直到这时陶维予身旁的人群才不得不满心不舍地散去,程翔也落了座,又赶在熄灯前抽空最后瞄了眼,他坐的是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而身边另有个位置,现在还空着。 只来得及看这眼,灯彻底灭了。 音乐声隐隐约约地传到耳边,夏至知道演出已经开始了。很快的,乐声里夹杂进笑声,听起来很放松也很愉快,想来是场很成功的表演。而这边夏淼的哭声也慢慢地力竭下去,夏至拍着她的后背,母子俩的身份好像瞬间颠倒,又在低头看见她顶心的白发时,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 听到敲门声时夏至没有动,而是轻轻地问:“是谁?” 门外的人大概是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知所以之余,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夏至,那个……还有十分钟左右,第支曲子就要完了。” 工作人员的上台提醒让夏至从这已经沉浸时的哭声中稍稍挣脱出来:“我知道了。再给我五分钟。” 说完又柔声对夏淼说:“妈妈,我要上台了。” 哭声止住了。夏淼睁着泪眼看着他,好久才挤出个笑容,哪怕看来只是平添酸楚:“……我倒忘记这个了,我来就是看你跳舞的啊。去吧……衣服弄脏了,有没有换的衣服?”她的手指徒劳地擦过泪水的痕迹,竟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夏至摇头:“不脏,也不用换了。穿什么不都是跳舞吗。你还想看我跳舞吗,不想的话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夏淼没说话,好了抓住了他的胳膊,这让他心领神会地点头:“那我们走。” “……杨……” 他轻声打断她:“什么话以后都可以说。不说也没关系。妈,我是说真的,我从来就是你个人的儿子。” 听到场内的鼓掌声,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终于对已经在外面等了差不刻钟的周昱说:“可以进场了。最后排还有个空位,请在那里就座吧。” 周昱把手边的票递给他,客气地道了谢,走了进去。 这张票来自陆恺之。对方把票递给他的时候只说了句话:“你从来没看过他正式在舞台上跳舞,至少应该看次。” 这话不假。但不知道错过了上次,这场他的出现是否又能让夏至如愿了。 但不管怎么说,周昱还是来了。迟到的承诺总胜过永不兑现的。 只是过来的时候运气坏,碰上交通事故,赶到时演出已经开始了。这场音乐会没场歇,按理说迟到不能入场,但偏巧博物馆的馆员认识周昱,就破了个例,让他在两首曲子的间隙进去,只是这来他只能就近就简,在后排落座了。 进场时正好是夏至登台,只见他扶着个娇小的妇人,把她安置在第排正中的位置,这才上了舞台,回头对陆恺之他们点点头,就静立在舞台中央,看向观众。 周昱是此时所有观众里唯个还着的,又看着舞台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不免撞。他不知道夏至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半没有,毕竟台上亮台下暗,暗中往亮处总是容易,反之则难。他没有看,按进场前馆方指引的,在最后排靠边的位子坐下来。落座前不小心碰到最外面个人的腿,于是他坐下后还道了个歉,对方听见他的声音,微笑着转过了脸。 “晚上好。” 这场相逢纯属意外,周昱怔,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音乐声已经响了,是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四重奏第号。但音乐响起后的好几秒,夏至还是动不动,脸色苍白如雪,就这么直直地往周昱所在的这个角落,望了过来。 偏偏这时候陶维予在边轻声说:“看陆恺之的眼睛。朋友真是好事,总有人替你收场。” 他却目光不移,片刻后低声接话:“你朋友不,也还是不缺人收拾。” 陶维予轻轻笑:“对,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情人啊。曾经是。” 夏至能清楚地听见音乐,正如他能清楚地听见舞台下此时充满了疑虑的窃窃私语;他也能看观众们惊异的目光,正如能看见最远排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动弹不得。 身后的音乐在推动着他,而眼前的、来自许人的视线则在询问着。夏至大脑片空白,他感觉到额头上的汗正顺颊而下,沿着颈项流淌到舞衣的深处,他简直是如同个蹒跚学步的幼儿,步都迈不开,每根指头僵硬如铁,只能任由自己的呼吸声压倒性地盖过熟悉的乐声,然后听着台下的低语声潮水般地淹没自己。 乐声始终没有停下来,不给他任何退却的余地,夏至费尽全身的力气扭过头,看着身后的乐队,他们果然也都在看着他,尤其是陆恺之,神色严肃到严厉的地步,目光如电地注视着他,没有丝的怜悯。 他找不到同盟,只能又狼狈地转回来,可这来只是让额角的汗落进眼睛里,刺得两只眼睛疼得想掉眼泪,偏偏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在所有惊讶的目光里,惟有道夹杂着羞愧。夏至个激灵,看向台下的夏淼,还有她身边两个空着的位子,那本来是属于杨天娜和丁丽丽的。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分卷阅读91 但她们再也不可能和他的母亲坐在起了。 他就想,如果他那天不拦住周昱,没有这年的纠缠和追求,那么在杨天娜和自己的母亲相见的瞬间,他是绝对猜不出来自己的生父是谁的。 没人告诉他,他却都知道了。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了,但这却是点也不重要了。 夏至再次看着夏淼,迈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个步子。 他踩在了错误的节拍上,果然就听见有人倒吸凉气——在场的专业人士不少,这样程度的纰漏是绝不可能逃过的——可夏至不仅没有订正,反而拗着节拍,继续舞蹈起来。 他的动作开始非常拙,和已经进展到第二乐章那舒缓柔美的曲调全不协调,每个动作都缓慢到近于笨拙,但是没有丝的犹豫。 那是最初的他。 他胸口块至今还是湿的,那是妈妈留下的泪痕。他活到二十岁上,唯次看到母亲流泪,到底也还是为了她那不顺遂的爱情,和因此而来的不顺遂的人生。她并不是个好的舞者,舞蹈对她来说只是生计,但如果没有她,没有她那段荒唐错误的爱情,就没有夏至,没有能在这里跳舞的夏至。 夏至慢慢地转着圈,任由身体和旋律点点地拧成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条新揉成的鞭子,每个动作都能劈开风,他看见她,看见她复杂的目光,就对她笑了。 新生的汗水又次打湿了他的身体,然而这次,他的身体温暖灵活,每寸皮肤仿佛都在跟着动作呼吸,他就想到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些人体雕塑,大理石光滑温润,仿佛下刻那冰冷的躯体就要在眼前开始呼吸。这年轻的身体,哪怕是死物,都是么美啊。 美,然而是死的。 但另方面来说,生和死,注视与被注视,喜爱与被喜爱,憎恨与被憎恨,本就没有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可他活着,他,夏至,犯了错,知道了爱和情欲的滋味,尝过了痛苦和背叛,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依然活着,他呼吸,他睡眠,他饮食,他哭笑,也舞蹈。 林言说过,舞蹈是身体深处的呐喊。他曾经以为自己懂得这句话,原来并没有。 但他现在真正懂了,又或许早在四季里那姗姗来迟的春天深处,他就懂了。但那时的自己太渴望来自某个人的目光,太渴望他的爱,又在暂短的懂得之后,迷失了。 《春》不知不觉地重现了,先是舞步,再是动作,只是缓慢,从容,也诚实。那夜的自己想着周昱,身体被炽热的情欲浇得滚烫如火,今晚的他还是想着他,他的身体照旧炙热如熔岩,但他已经能抬眼去看他了,他要看着他,为他再跳次《春》。 他的身体印在玻璃花房的每片玻璃上,那全是他,年轻的、诚实的、无畏的肉体和灵魂,它们曾如四溅的碎片般分崩离析,但终将回归体,塑造出个新的他,依然年轻,但加诚实,加无畏。 他忍不住大笑,又终于再次哭了起来。 汗水合着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随着他的动作洒到地板上甚至前排观众的身上。他无法停止,不愿停止。 所有的人,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看见了这个年轻人的情感,也看见了他的欲望和痛苦。这样的情感到了这刻已经无法掩盖,哪怕真相在很时候,并不等于美丽。 可灯光下,乐声里,他的身体皎白如雪,动作流畅如水,汗水下的皮肤像是镶嵌着所有的灯光和星光,熠熠生辉,如同枝刚刚点燃的火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又最终要把切都焚烧。 乐声停止时夏至意犹未尽,灯光亮起时四周还是片寂静,他看了眼沉默的作息,目光点点地抬高,直到和最远处的周昱再次四目相接。 他们谁也没有移开目光,夏至不知道在周昱的眼里,看见的是怎样的自己,但他所看见的周昱,还是那个他爱过的男人,英俊,温和,也体贴。他也看见了他身边的陶维予,他正微微眯着眼,目光中有丝诧异。 夏至忽然明白了。那些总在心头盘桓的谜团,那些以为解不开的线条,那些无法放下的执念,终于起推动着他,让他迈开了脚步,坚定地走向了周昱。 他的爱情里有周昱,周昱的爱情里,却从没有他。他接纳他,只是为了让他终于有天明白过来,然后离开他。 夏至曾以为他的温柔全是无言的残酷,原来,这是慈悲。 却不是爱。 但他教给他的以及从他这里拿走的,将永远地烙印在夏至的人生里。 他离他越来越近,就越能看清他,他甚至不再畏惧陶维予,不再畏惧他的恶和自私——因为陶维予,他永远无法得到周昱,但也正是他,让他拥有过他,哪怕只是短暂的瞬。 短短的程里,夏至不停在想,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到底是该对周昱说句谢谢,还是对不起。这是他爱过的男人,他依然爱着他,但也终将不再爱他。 可当他终于定,平息下喘息,低头望着也正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周昱的刻,划过心头的,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句子。 夏至终于微笑了起来,俯下身,眼睫柔软地擦过他的面颊,有些干裂的嘴唇则轻轻贴上了他的嘴角,然后,对他说:“再见。” 《犹在镜中》fin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