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上清然》 分卷阅读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 《玉上清然》老懒_ 文案: 有个人他叫陆玉。 有个人他叫岳清然。 这个故事讲的是,嗯,我们书名可文艺! 仙级大美人腹黑攻&痴情大流氓单蠢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岳清然,陆朝灵 ┃ 配角:程清里,涂之焕,宋清彦,司清南 ┃ 其它:强强,瞎掰的世界观 第1章 缘起重逢 “抓到了!抓到那只狐狸了!”身着白衣轻衫的少年拎着只通身纯白的狐狸惊喜地叫着。 随后一群同样身着白衣,系挂白玉腰牌的少年簇拥而至。 “这只灵气十足,大约应是了,快唤师尊来此!” 话语未落,唤诀捏至一半,少年们的动作一滞,一瞬五官闭塞,四肢动弹不得。 一袭白衣轻带缓飘地掠过他们,悠悠落地,抚着腰间与少年们同样的白玉腰牌,冰蓝色虚影的‘天水’二字隐隐约约。白衣尊者走到拎着狐狸的少年面前,表情古怪地夺过没有受自己四禁诀影响的灵狐。 深呼一口气,高高举起狐狸,眯起双眼,道:“乖,叫叔叔。” “……?!!”狐狸拼死挣扎。 白衣尊者微微一愣,放下灵狐,轻轻揉着眉角,右手捏诀。身旁瞬间解锢的白衣少年们似是习惯了如此,并未多言语,只是对着白衣尊者恭敬行礼。 “还不是,继续找。”说完,白衣尊者脚尖一点又轻飘飘离开。 少年们目送着高山仰止的师尊远去,再次匆匆投入声势浩大的寻找灵狐的任务中。一时间,天水宗仙气十足的白衣少年们,遍布四面八方。 “天水宗又闹什么,这么大动静?!” “哎呀,还不是他家宗主下令寻白灵狐,此次竟连首座长老程清里都出动了,怕那灵狐果真是什么珍稀奇兽!” “怪不得近日灵狐有市无价!” “你不晓得,天水宗这庞然大物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四方,震慑得紧!” 长风崖下两个猎人还在絮絮叨叨高谈阔论天下大势之时,崖上站着一人长风满袖,月白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水宗现任宗主是何人?”长风崖上伫立的男子没有回过头,清越平淡喃喃自语般地问着。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周围沉寂的空气一阵涌动撕裂,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的手从缝隙中伸出,猛地一扯将空间撕出一道口子,走出的那人被黑色披风包裹着,连衣的兜帽遮住了眼睛,只隐约可见鼻梁高挺和尖削的下巴。 “不必猜了,正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从虚空裂缝中走出的黑衣人回答道。 从长风崖俯瞰,群山迤逦,雾霭缠绵,隐隐苍翠点缀。通往天水宗的青石板共三千三百三十三阶,蜿蜒而上,仿若直通云霄。 每一阶都是自藏有昆仑玉胎的泽山而掘,极冰极寒。传闻,只有跪满了青石阶,以命起誓,向天地献祭,才被允许进入天水宗。 “走吧,去见他。”白玉骨扇从月白衣袍的那人袖口中滑出,轻轻一展。 长风崖上刹那寂静无声,再无人影,只一旁杂花野草还在微微摇曳。 ********* 程清里此时很烦,又被那个二百五逼出来做奇怪的事情,他那只宝贵狐狸丢了这么多年这才想起来找?脑子里不禁想起他嘤嘤切切地哭给自己看的样子,然后掷地有声撂下一句——找不到儿子我就不活了! 焦躁中感应到结界波动,白袍翻滚,二话没说直接劈下了死招,急速而又凌厉。 “私入天水者,死。”没有威胁,只是陈述。 白玉骨扇一声轻合,来人一展笑颜,“阿里,是我。” 程清里看着那清清淡淡如水墨画晕染一般的人,一瞬失神。 “是你……” “让我过去可好?” 程清里没有表情,薄唇微抿,垂在一旁的右手紧握成拳。 你回来做什么? 又想来害他么。 “非宗内弟子,不得入内。”程清里沉静地回答道。 那人拿出了天水宗的白玉腰牌,背面隐隐篆刻着他的名字,一个陆字一闪而过,他淡淡道:“你忘记了,我的确是宗内弟子。” 多年前的恐惧就像一颗种子在程清里心里悄无声息地扎根生长,蔓延至今,一旦再提起他就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他冲着陆朝灵吼道:“住口!就现在,离开!” “让我进去。” “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天水宗内一处僻静之地,风吹灵槐,悉悉索索中,层层枝桠遮挡下,一人单手枕头闭目自暇,半倚半躺在枝干上,淡青色的衣摆在风中飘飘荡荡。 树下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来人连内息都收敛着,不敢声张的模样像是怕惊动了他。 树上的人睫毛颤了颤,懒得睁眼,伸手随意夹了片树叶在指间,手腕一转甩向树下。 “打扰本座清修,后果——” “好久不见,岳清然。”树下那人侧身躲过了凌厉地攻击,月白色的衣袍却被划下一小片,那人也不言语只是抬头定定看着他。 彼此许久都不见再有所动静,恍惚到让人错觉树上那人仿佛又睡着了,而树下的人在静静等他醒来。 树上的岳宗主轻轻地勾了勾唇,露出隐约可见的梨涡,悠悠睁开了眼,似是蓄着慵懒却清清亮亮。 下一瞬却是想都没想就直直翻身,直直下坠,衣袍发丝交缠飞舞。 然后,‘砰’地一声震天动地。 ……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你怎么不接着我!!”悲嚎。 “你醒了。”陈述。 “我哪有!” “我看到了。” 岳清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半晌,从胸腔里发出闷闷地笑声,嘴角地梨涡浮现,逆光中看不清站在身旁那人的容颜。 “陆朝灵,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 岳清然脱了鞋整个人蜷在披了的毛皮的梨花木椅上,微微阖着眼,端着白瓷杯一小口一小口啄着陆朝灵带来的上好云中茶,一脸沉醉销魂的模样。 “好茶!”就差拍案而起。 “云中之陂,采于朝露。”陆朝灵单手支着头靠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地笑着。 静谧的小竹林里,阳光稀稀疏疏地从竹叶缝隙中漏出来,微风一吹,光斑便晃晃悠悠,有窄窄的小溪悄悄蜿蜒环绕着竹林,汩汩流动。 岳清然低头又啄了一口,抬眼,微不可见地颤动睫毛,放下白瓷杯。 笑道:“怪不得阿里没能拦下你,啧,原来已经这般深不可测了,那么,是打断了他的腿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 还是卸了他的胳膊” 四周的溪水叮咚清脆,日光晃的人微醺,有茶香缭绕。 看着对面的人愈来愈深的笑意,陆朝灵默了默,探过身子拿起他的杯子若无其事地抿了抿。 “没伤他一分一毫。”仰头一饮而尽,略苦略涩。“如此而已。” 陆朝灵的眼眸暗沉如海,沉甸甸地映着一切。 “你如今性子倒是一点都不似往日的你了。”伸展开蜷着的腿,低头去穿鞋。 “你也是。” “……本座难道不和从前一样风流潇洒俊美无俦么!?”心想如果他敢说是就拿鞋在他好看的脸上砸个花出来! 陆朝灵一身月白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肌肤白得清透,眼角的泪痣仿佛白色宣纸上不小心滴下的墨,清绝得不像话,岳清然突兀地想起一句话,有美人兮,玉山崩塌,一生流水,孤星入命。 “陆朝灵,你真是个美人儿,就像从前一样。”岳清然有几分痴地苦笑。 对于岳清然来说,他曾以为从前所有的过往都会随着年岁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如今看来,纵使那些记忆早已都随着命运苍茫浮沉,但他未想过再与他相逢时,一朝风月皆是尘埃落定。 岳清然以为自己不入轮回,便就没有因果,但他若早晓得命运待谁都是如斯凉薄,或许便不会有那些个缠缠绕绕一点都不痛快的故事。 ********* 岳清然记得那天下河捉鱼摸虾,小小的程清里路还走不稳就屁颠屁颠从山下跑上来,奶声奶气地站在河岸喊道:“师兄!三……三千了!跪满三千腿还没有废,宗里要来人了哎!” “来就来呗,肯定是来寻庇护的,山下的人就是事儿多。”他低头扫着鱼虾的身影“对了,记得回去给我那小崽子喂点东西,不然回去又要好一阵子闹腾了” 阿里楚楚可怜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眨巴一下满眼泪水,道:“不去不去~它昨天又咬我手指了,前天还咬我鼻子!凶死了!” 岳清然回头好笑地问:“你是又摸它尾巴,还是让他喊你叔叔了?”说着,走过来就想给他敲个爆栗。 脚下一个没踩稳,一阵趔趄,阿里满脸鼻涕眼泪地看着岳清然猛地翻进河里,一声惊嚎,一时鱼走虾散。 阿里抹了抹鼻涕擦了擦眼泪,掐着手指一脸高深莫测算了几卦,随后严肃认真地对刚从水里浮上来的岳清然说:“师兄,我掐指一算,你今日乃是大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清然递给他了个白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哗地’从水里冲出来逮住阿里就好一阵蹂躏。 那天的暮钟敲了三次,屋檐下鸟窝刚刚孵出了雏鸟儿,叽叽喳喳。 岳清然一身湿淋淋地走进主殿,滴答滴答一地的水,对此他十分恼怒,刚回宗还来不及换身爽快衣服就被老头儿揪来主殿,此刻他表情狰狞,气压低沉地按排位站在一旁。 “到底什么事非得让我凑热闹!我要看看够不够我跑这一趟……唉丢死人了,又得让师兄们嘲笑一通了!”一人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阿里拽了拽他的衣角,满是星星眼地指了指老头儿身边那个安静精致的男孩。 “你拽什么拽……”他抬头顺着阿里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似有感应般 ,那个男孩也刚好转过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眼衷情。 殿内的琉璃灯有点晃眼,大殿中央悬挂的七十二只铜铃晃晃荡荡,轻微的叮咚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男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岳清然却在那一瞬想到了宿命这个词。这个玲珑剔透得像上了一层薄薄白瓷釉的男孩子,漂亮得竟如同玉娃娃一般。 一场兵荒马乱,来势汹汹,猝不及防。 “他…是谁?”岳清然皱着眉低头问阿里。 “今天刚到山上来好像,哇…师兄他真好看!” “嗯,真是好看。”抱臂歪着头痴汉笑地盯着人家,一时不知经年。 对面站着的师兄们脸色突然神秘莫测起来,纷纷扶额叹息起来,所有人都转向岳清然的方向,男孩也疑惑地望过去,随即怔了一怔。 “师兄……今天在湖里你,你鼻子受伤了嘛?”阿里天真地扯着他的衣角。 闻声,岳清然抹了一把鼻子,“没啊……” 看着满手鼻血,岳清然挺淡定地默了默,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男孩子,然后在迅速袖筒里捏了无影决,在众目睽睽下瞬间消失。 “师父,徒儿有急事先撤!”残音回荡。 “混账小子……!!”梨花木扶手快给拍出裂痕! 老宗主气得捋了两把长长的胡子,捋着捋着觉得气平了不少,拉过身边的男孩郑重介绍道:“云中陆氏,陆朝灵,从今日起将会长住天水宗。” “云中陆氏——”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弟子一度欲言又止,终是都低头作揖“自当遵命!” 满月当空,清辉漫山,岳清然坐在房顶上把玩着小叶紫檀削成的木刀,目光幽幽,灼灼如月华。 “陆朝灵么——”小刀抛起,接住,在手里转几个圈,歪着头沉思,半天悠悠叹了口气“真叫阿里说中了,大凶啊大凶!!” 胸口突然一阵剧烈抽痛,满脸抽搐地从怀里掏出一团毛球,心疼地瞄了瞄胸口几道淡淡地血痕,掂着白团的后颈毛努力克制着不把它从上面扔下去的冲动,狐狸湿漉漉地黑瞳微眯着,颇有一股狐之蔑视的味道。 “崽子,我可是你亲爹啊!你怎么忍心下得了如此毒手!”做捧心忧伤状。 狐狸忍不住又举起锋利的爪子,想挠花他! 岳清然突然嘿嘿笑着,眼疾手快地捏住它爪子上的肉垫,利索地给它爪子上套上一条红绳,红绳上一条挂着玉质的小鱼,色泽温润,月光下甚至看得见小鱼里几道浅浅的纹路。 ……?! “知道你喜欢鸡,可是挂着鸡嘛总归不好看,你说是吧。” 捂脸,鸡真是万恶之源,不是因为鸡本狐怎会落魄至此! “所以啊,为父就去拿了司师兄他家猫崽的小玩意儿来送你,感动不,喜欢不?……唉,不过那只猫可真凶!”说着,笑盈盈地点了点狐狸的鼻子。 狐狸的脑子里浮现了岳清然被那只大肥猫挠得满地打滚的画面,呵,甚是美妙! 岳清然把它放在膝上,温柔细致地给它顺毛。 “儿子啊,我今天瞧见了个美人儿,真的特别好看,比我第一次看见你还惊艳呐,不知怎的,我这心里就莫名痒痒的,真奇怪。” 狐狸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你这可是明显到发情期了啊少年,比第一次见我还……你怎么不去死! “好了,乖,睡吧。”有双手默默伸到它的肚皮下“嗯,我手有一点冷。” 不能杀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 人,不能杀人,杀人要遭天劫的!! 第2章 缘起重逢 青山绿水,艳阳正好。 第三次有人敲窗的时候,陆朝灵猛地拉开了窗,窗外兀得出现一张脸,清俊的脸,正笑得灿烂。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珠温温润润一动不动。岳清然倒挂在屋外梁上,看着对面那人只松松垮垮搭了一件单衣,白白嫩嫩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让岳清然觉得此刻这个倒挂的姿势有点让自己脑子充血,于是双腿一松,轻盈落地。 “玉娃娃,老头儿指派我来随你修行。”岳清然看着还略有惺忪的他解释道。 陆朝灵沉默着,眉间带倦,垂了垂眼睫。 “我不需要,你走吧,别再来了”说着转身走向床榻“还有,我有名字,别那样叫我。” 伸手掀帷帐那一刹,有杀气蔓延了整个后背,脖颈一凉,昏沉的意识瞬间清醒,转身,毫不犹豫地出手反击,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对方掐着脖子死死抵在床榻上。 白色的帷帐轻卷旖旎,一时人影幢幢。 “你没我强。”岳清然淡淡总结道。 陆朝灵扼住他掐着自己的手腕,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腹部,然而他的手指却猛然松开,利利索索地从陆朝灵身上翻下来。 “在你比我强之前,玉娃娃,我都得跟着你修行,懂了么”笑得露出齐白的牙齿,小梨涡荡漾开来。 陆朝灵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声音中略带微喘。 “你最好相信,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看着那人脖颈上淡淡地於痕,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滑腻的触感,微不可见地捻了捻手指,道:“我定不后悔!” 清风轻佻,窗外屋檐下的玉质风铃叮咚作响,陆朝灵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似有光芒流转。 “不过啊,玉娃娃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娇弱,居然一推就倒!放心,这次是意外,我以后绝对不会这 么粗暴的,我一定会温柔地对你……” “滚。” ******** 像是做了一场关于年少的梦,重重叠叠的脸混杂着看不清晰,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岳清然长呼一口气,少年时尚是孤意在眉的陆朝灵抬手一挥便就不见了。 岳清然醒来的时候,一张将清秀和严肃揉在一起的脸正皱着眉头地看着自己。猛地没反应过来就想伸手去捏,记忆中的程清里仿佛还是白嫩嫩的小孩子,怎么一觉睡醒就变成一板一眼的大人了唉! “阿里,你皱着眉可一点都不可爱,我说过了要多笑笑嘛”岳清然略微睁了睁眼眼,打算翻个身继续睡。 “你究竟打算如何,跟他走么” 轻鼾声。 “别想再把天水宗撂给我” 不理,继续睡。 “你倒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当初…” “他知道诸离在哪”岳清然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扭过脸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景致失了神,又轻轻地说了一遍:“阿里,他知道诸离在哪” 程清里的眉皱的更紧了,抿着唇不想说话,最后迟迟道:“我与你一同去” “不可不可,你走了天水宗上下怎么办!” “这你不必操心,我会打理好” 看着程清里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只道一句太过老成以后不易找伴儿,便又倒头睡去。 这晚,月夜清索,已睡了一整天岳清然还在固执地赖床,陆朝灵只能独自一人在天水宗内漫步,边走边含着笑想,岳清然做了宗主后天水宗果然是一派闲云野鹤的景象,不如从前戒备森严也就罢了,各处竟连看守也不备,怪不得人人都说天水宗如今是人间梦寐的逍遥地。 陆朝灵悠悠然没有任何阻碍地上了大殿顶楼,若有所思地抚摸着顶楼上一面接着一面的画壁,上面绘着半屏栩栩如生人间浮生,另半屏是密密麻麻的清心经。陆朝灵细细看着,上至君王社稷朝代更迭,下至才子佳人寻常百姓,万千种种人生百态。 他记得岳清然从前告诉过自己,凡间入了轮回的人都会被刻进这些浮生绘中,所有令人唏嘘的悲欢离合左右不过是天水宗弟子饭后茶余的谈笑。 沉思许久,陆朝灵放下手来,脸侧过一点对着身后安静的黑暗之处道:“既然来了,就出来说话吧,毕竟我们算不得生疏” “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清里从黑暗中走出,克制着不带一丝情绪。 “我想见他,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陆朝灵漫不经心地笑着转过身,眸中熠熠生辉。 “可笑至极!他已经为你失了一切,你难道不能放过他?!” “所以,我是来赎罪的。” “不必,你好好做你的陆氏家主,便是没有辜负他的倾其所有”程清里罕见地露出一点能够称之为讥讽的表情。 “我想是你知道的,这世上只有我能救他”陆朝灵眼中光华流转,声音中在风中带着几分飘渺,又道:“而我,会救他。” 程清里长久没有再说话,抬头望着绚烂入眼的漫天星河,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丝悲哀。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逆天而行。” “我于心有愧,只怕疯魔不够。” 程清里闭了闭眼,莫名想起了岳清然那张永远没心没肺带笑的脸,默默退回黑暗处,冷冷地开口:“你们都是疯子。” 说完转身飞掠下塔,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陆朝灵在他走后收起了笑,凝视着浮生绘上的芸芸众生,认真地样子一如多年前那个,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的少年。 ******** 在第二日刚刚日出时,陆朝灵就在门口等着岳清然,晨间空气凉薄,他却在淡淡的日光下仿若玉雕一般静立不动。 待到额上都开始渗出薄汗时,背后的房门被猛地拉开,一个人提着裤子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一出门就撞到陆朝灵,岳清然一边震惊地看着他一边觉得自己的尿意越发汹涌了。 陆朝灵道:“你醒了?” 岳清然问:“你在这做什么?!” 陆朝灵道:“见你。” 岳清然突然挤眉弄眼地摆了摆手。 “等会儿等会儿,我现在有件大事要办,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去找你” “何事?我帮你。” “……不用,你先回去,等着我就成” “我说了,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岳清然此刻想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拽着松垮的裤子腾不开手,他一定会掐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吼‘我说不用你是不是听不懂!’ “我想上茅厕,想撒尿,你也帮我?”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说着,陆朝灵煞有其事地捋起了袖子。 天苍苍野茫茫,君子动口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 动手,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一溜烟地冲向茅厕,转身的时候听见了背后那人轻轻的笑声。 解决完问题正准备大摇大摆走出茅厕,猛然顿住脚步,皱着眉拍了拍脑袋……刚刚是被调戏了没错吧?!! “好了么”门外有人淡淡地问。 “没,等着!”岳清然气得直哼哼。 “撒尿要那么久?” “要你管!” “岳清然。” “啊?” “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在茅厕里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胡说!这么脏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做!我通常都是在房里才……” “原来如此。” 直到又听到了几声愉快的笑声,岳清然默默捂着脸内心却在咆哮着彼此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惺惺相惜的枭雄了! 午后,岳清然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威严宗主的样子接受了全宗上下的拜别,美名曰本座隐约要突破境界了,须由清里长老为本座护法闭关一段时日。 才不过几个时辰岳清然就觉着端着严肃脸实在太累了,脸都快僵了,事后边揉脸边感慨阿里真是鞠躬尽瘁的好师弟,不分日夜地整日板着脸却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 以前哄阿里说:“阿里你要多笑笑对不对,你看看宗里的弟子看见你都怕得很,像我一样和和气气的没事了和他们聊聊天磕嗑瓜子不是很好嘛” 程清里翻着灵怨书面无表情道:“那这些事你来做,我就去练练我的好脾气。” 岳清然转过头面带忧郁假装没听见。 唉……他着实有点怀念曾经还很乖巧的阿里。 那时候的阿里总是问他为何待狐狸崽子如此好。 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道,说那叫一见倾心。 阿里又问那为何待他那玉娃娃也如此好。 摸着阿里软软的头发微微笑道,那也叫一见倾心。 第3章 再历人间 挑开了层层幔帐,身长玉立的男人勾了勾手指,唤道:“小美人,过来这儿” 对面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眉目风情。 放下琵琶,半是娇羞地递出葇荑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 被握住的手一顿便挣开了女子的手,旋即在一声娇呼中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的怀中。 “你怕不怕?”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额上,慢慢抚着女子的长发。 “爷,奴儿不懂。” “今日是鬼节怎么还接客?一点禁忌都不懂的傻女人”挑起一缕头发细细地闻着,隐隐带笑。 “不接客的话,奴儿要吃什么呢?”女子抓着男人的衣襟,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唉……你为何不听话呢?” “爷,何故如此说,奴儿很听话的”女子抬起头盈盈地望着他,摸着他的脸踮起脚想去吻他。 “还没玩够?” 一把白玉骨扇掀开了幔帐,月白色的人影探出了身子,旖旎中竟生生添了一抹清绝。 “如此良辰美景,怎好辜负啊?”男人对着那来人腼腆地笑了笑,连梨涡都变得娇羞起来。 “怎么,你想等着芙蓉帐暖时她把你的心掏出来吃掉再去渡她?”陆朝灵微挑眼角,揶揄着从天水宗下来后就四处沾花拈草的岳清然。 不禁叹道,他这喜好招蜂引蝶的毛病这么多年竟是还没改掉! “唔,说的倒也是,那小美人你可莫要怪我”岳清然抱得那女子更紧了,一派难舍难分的景象,“要怪就怪你作孽太多” 女子在他的怀里挣脱不开,疯长的指甲刺进他的皮肉,阴森怪气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的事也敢来管!” 岳清然带着十足的痞气抬起她的下巴,挑着眉道:“生死场,十里荒,三千青石天接水。” 他拍着她发抖的背,在她耳边轻笑道:“我在天水宗算不得很厉害,不过对你来说,足够了。” 女人的身体发软,紧张慌乱地恳求着:“尊者……尊者求求你,求你你放了我吧,我没有错……是那些男人该死,他们毁了那么多女人,他们该死!” “可你死魂夺命,违逆天意,罪不可恕。” 已经晓得此事没有任何转寰余地,那女子一咬唇带着疯狂的恨意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你们都一样,不是好东西,统统都去死!”狠戾狞笑却满脸泪痕的脸,凄厉尖叫中的女子满身通红,肌肤灼热滚烫,似是在竭尽全力燃耗生命。 “真是傻女人,这世间还没有谁能与我同归于尽。”他依旧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像在温柔对待爱人那般。 蓝色的灵力从岳清然手中断断续续溢出,缓缓包裹住怀中的女人。 他看见在她十四岁最好的年纪,一个又一个在她身上耸动的男人。 天水相接的幻境中,他眼含怜悯地伸出手捏碎了她的灵魂,连带着她所有生与死的记忆一并消失。几乎是同时,天水宗内的浮生绘上多了一幅手持琵琶眉眼带怯的少女图景,一旁的清心咒倏忽多镌印了一条。 “她也算是解脱了。”陆朝灵淡淡道。 “许久没来这人间,这里可真是越来越没人情味儿了”岳清然无奈地苦笑,抬手扶着眉骨满脸忧郁。 “这不是你我能够干涉的。” 陆朝灵上前抚过他胸口的抓痕,一挥而过便完好如初。“做事仍是没分寸,无缘无故非要受那不必要的伤” “受了伤阿里就不会总是说我偷懒了,对了,怎么不见他,他去何处了?” 陆朝灵转头隔着红栏眺望着窗外万家静寂灯火,折扇在手中轻轻敲打,道:“今晚阴气太盛,他怕是有的忙了。” “趁他年轻气盛,多磨练磨练也是好的……我们找处休息吧” “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助他,他不会有事的” “……你哪里听出我担心了?!” 陆朝灵施施然地走到半透纱帐罗布的鸳鸯床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不用找地方了,这里就可以休息。” “啧,这地方似乎不是很合适啊” “过来睡,我给你守夜” ******* 城郊外,程清里的长吟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剑光,孤魂野鬼在他的剑下冒着青烟,悲嚎着魂飞魄散。 他一身白衣面无波澜地抬头猩红的月,渗着神秘诡谲。 手腕一转收回剑锋,屏息环顾四周,刚要放下戒备返身回城。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右肩便向后拖。 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剑,只见自己刚刚站的那处地下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炸裂,血肉四溅。 “月红,鬼怪死而复生之,愈强,不可抗。” 右肩被刚劲的力道钳制着不能回过头,程清里有些年没受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 过这种窝囊气了,因而颇为愤怒,却仍克制着道:“你是何人?” “来救你的人。” “你以为我需要你来救?放开!” 黑色的斗篷遮住了脸,妖冶的红月下隐约勾了勾嘴角,道:“确实倒不至于会死,可你会受伤。” 程清里此刻很想学着岳清然的嘴脸喷他一句“关你屁事!” 可他毕竟不是那种恶劣的性子,又挣了挣,沉着气道:“你打算就一直这样‘救我’?” 放开了他,苍白却漂亮的手藏进了宽大的衣袖下,整个人都仿佛要陷进黑暗。 “过了丑时,月红褪去后再去处理他们。” “何人派你来的?” 那人仿佛沉浸在黑夜中,静谧无言。 “你不说我也猜的到,他于心有愧却实在不必在身上花心思,我不会原谅他。”程清里扭着酸痛的臂膀,语气不善地回答。 “你不是不懂,那一切怨不得他。” 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被戳中了痛处的程清里举起剑抵住黑衣人的心口,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伸手直接握住了凌厉的剑锋,却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手掌完好无损。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把话说清楚。” “后会有期。” “放肆!” 程清里怒不可遏地一剑穿心,刺中的却是一团似有若无的黑雾。 愤怒中程清里似乎听见心底有一个稚嫩的童声,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轻轻地喊着。 玉哥哥,阿里也喜欢你,像喜欢师兄,喜欢小狐狸一样喜欢你。 玉哥哥你待我如此好,你做什么阿里都不会怪你。 玉哥哥,等到阿里长大了,就能像师兄一样保护你了。 程清里像只绝望的困兽,在心底嘶吼着,住口,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那个人的一切了! 缓了好了一会儿,程清里收起情绪,把剑插入剑鞘的手在微微颤抖,长吟全部入鞘之时,他眼中已是原本的一片古井微澜深不见底。 丑时之后,他要百里之内再不见一只孤魂野鬼。 ******* 第二日清晨,因为一出门就被满身戾气的程清里撞见从花楼里踱出来,遭了他咬牙切齿地几个冷眼,看到身后的陆朝灵,他的脸更是直接就黑了,乌青乌青的很是瘆人。 “你们倒真是情深意重,连逛青楼都陪同着。” “阿里你别误会啊,我们没逛青楼,昨晚是我们俩在楼里睡了一晚,天地为证啊!” 程清里觉得他们这样似乎更怪异,眯着眼半天没有说话,具体怪异在哪他也说不上来,又狠狠剐了岳清然几眼却草草闪过陆朝灵,眼不见心不烦地脚下生风一般地离开了。 “昨晚睡得可还舒坦?” “就是腰有点酸,大约是你突然压过来折到了。” “谁让你太能折腾,不按着点都快上天了。” “莫要胡说!我只是那般轻微的动作了一番,你居然就嫌我折腾!” “还是安分点你会更舒坦。” 噼里啪啦的唇枪舌战。 一妇人路过,闻言,急忙堵住身旁小儿的双耳,叹道,世风日下啊真是世风日下! 第4章 人间烟火 凡人将天水宗称作仙境,将他们天水宗内的人称作是仙人,可岳清然从小却很喜欢人间这个地方,他晓得许多人间有趣的玩意儿把戏,也晓得许多有趣的故事。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就是岳清然天天领着陆朝灵和程清里在人间逍遥,美名曰这是在体察人情! 又是一夜,盏盏花灯映得满湖流光溢彩。 湖畔的漆红二层小楼里通身青衣的男子懒懒地倚着头戴青面獠牙的白衣男子,边靠边举着一串圆滚饱满的糖葫芦。 咬下一颗,沾着满嘴糖渣子,半是笑意半是揶揄道:“早与你说过,我迟早会抓到你。” 抬手摘掉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但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陆朝灵,你莫不是想不开去毁了容貌?!” 饶是白衣男子极力维持着礼貌地笑意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想黑脸。 “我只是与你打赌玩儿,你何必为了躲着我竟如此糟蹋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这样输不起!”一副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白衣男子干脆利落地推开了他,指了指楼下的木桥。 桥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将手中的白玉骨扇一展,遥遥冲着他微微点头,倏忽间一闪便隐没人群中消失不见。 慢慢又咬了一颗糖葫芦,随手塞到身边的白衣男子手上,说着: “我去去就回,替我先拿着,不许偷吃!” 一跃跳下阁楼,青色的衣摆一甩便不见踪影。 漫天灯月花火,岳清然缓缓在狭窄的街道上走着,满街都是庆祝上元节而戴着各色奇奇怪怪的面具的行人。 细细寻着,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抓住了一人的手腕。 “这次总是不会错了。” 岳清然抓着那人手腕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伸手取下他的面具,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夜空猛地一亮,陆朝灵那一张清浅无暇宛然如画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很是飘渺,岳清然有些恍惚,仿佛觉得有绚烂的烟火在他眼中绽放。 一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是我输了。” “二十串糖葫芦!” “好。” “半人高的桂花糕!” “好。” “八菜四汤,顿顿!” “嗯。” “睡到午时,天天!” “你随意。” “我要喝酒,最烈的那种!” “你酒品一向不好。” “琼玉阁五十年的百日醉!” ****** 水声潺潺,木桨吱嘎吱嘎地响。 岳清然趴在船尾,垂着手臂搅动了一湖星河,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手指拨拉着湖面伸长了手臂想去抓湖里的星子。 玩够了恹恹地翻过身,平躺在潮湿的船板上,半醒半醉地伸出手又去抓天上的繁星,握了又握却满是虚空。 醉后不知天在水地喃喃道:“要是彦师兄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抚一曲‘清梦’,大师兄肯定会应和着唱两嗓子,阿里那小孩儿心性要是也跟着一个劲的敲敲打打,实在是太聒噪了……” 松下了手臂,双手交叉枕在头下,眼里映着零零碎碎的星子。 “唉……不可不可,那样聒噪,小崽子睡不好觉又要闹脾气了——” 混沌中有冰凉的手背突然贴住他的额头。 “你喝了多少?” “玉娃娃,你来了啊。”他微微睁大了眼,水气盈盈地盯着陆朝灵,突然又伸手燥热地扯了扯衣领。 陆朝灵瞥见他喝到脖子都泛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 红,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俯下身抱起他。 “唔?玉娃娃你怎么,怎么好像变得更好看了……你这么好看那我多不放心啊” 岳清然听话地窝在陆朝灵怀里小声嘀咕,闭着眼昏昏沉沉地快要睡去。 陆朝灵低下头仔细去听他还在继续说什么。 满天星辉灿烂,在摇摇晃晃的乌篷船上。他小心翼翼地轻轻说道:“玉娃娃,我好想你。” 陆朝灵抱着他弯腰进了船篷,将他放在铺好的席子上又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抚平了他一直皱起的眉头,淡淡一笑,道:“所以,我便回来找你了。” ****** 仿佛被沉入了幽深的湖底,岳清然猛地一挺挣扎着浮上水面,湖岸上雾气空蒙,草木葳蕤,静寂无人,无数的璀璨的星子在湖里游动,有生命般地向远处汇集,明亮的星河曲曲折折一点一点蜿蜒至天际。 像回到故乡一般温暖,一曲悠远的‘清梦’伴着一声声小孩子的笑声在远处轻轻响起,他好似感觉到有人在尽头等他,着迷般地顺着星河走去,水下却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腕,用力一拽。 岳清然大口大口喘着气醒来,一个鲤鱼打挺惊得坐起来,一个劲儿捏着眉心只感觉脑子里十分钝疼,闭着眼无力地又躺回去。 小船还在悠悠地晃,听着船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好奇地翻了个身伸手掀开厚重的船帘。 雨滴被吹进了船篷内,湖面上一片飘渺朦胧,水面上涟漪一圈一圈地跳,只远远的几处渔火若隐若现,夹着渔人模糊不清的谈话声。 岳清然放下船帘,捞上毯子把自己裹好,用力晃了晃了头,开始回想断片儿之前自己做了什么。 还好还好,也就只打碎了几个坛子,拉着人家小二哥给逼着唱曲子,在街上顺便来了几场英雄救美,然后连摔带拖地爬上了船。 之后如何了?大约是睡死过去了罢? 船身略略一沉,有人带着一阵湿气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来人点上了灯,拎出油纸包好的小方块和一个小瓦罐,都放在托案上。 “我睡了多久?” “三日。” “怎么可能!”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陆朝灵展开了油纸露出几个白嫩可观的小包子,瓦罐里盛着稀粥,“尤其是琼玉阁的百日醉。” !! “你那样看着我也没用,此事不是我决定的。” 话音刚落,船身‘嗵’地一沉,剧烈摇了三四晃,岳清然拼死护住托案才没让饭菜洒掉。 程清里的长剑挑开了帘子,扔了几个桂花糕进去,扫过船内的陆朝灵时微微一愣,看清了那些包子和粥饭,倒没说什么也俯身钻了进来。 “是我决定的,怎么,有意见?” “阿里宝宝……”一脸委屈巴巴。 “你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烦么,还不是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绑回天水宗,好叫你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 “阿里,你今日……” “论酒品差我以为大师兄已是不可逾越,没想到你竟已登峰造极了!”程清里冷哼着手中的剑却在嗡嗡作响。 “陆朝灵,快保护我!阿里想弑兄!”岳清然瞧见程清里的不对劲,一下跳到陆朝灵身后挡住程清里的逼视。 “谁让你喝醉了酒就说胡话,这才惹怒了他。” “我说什么了我!”岳清然硬着脖子喊道。 岳清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来他除了那个诡异的梦之外还梦见了什么。 他梦见了阿里永远的痛处。 从前阿里还是粉嘟嘟的小娃娃时,阿里好死不死得非要拿着鸡腿边吃边逗狐狸崽子,然而这狐狸脾气怪戾得很,最受不了他人这样的挑衅,看都没看鸡腿就霸气地扑过去把阿里按在地上,丧心病狂地把他那张吃鸡腿的嘴里里外外啃了个遍。 阿里肿着嘴抱着自己的大腿满脸泪痕痛哭流涕时,自己却更加丧心病狂地前仰后俯地取笑个小娃娃,不仅如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此来打趣阿里,并且乐此不疲,不止不休! “我是不是说……阿里你连一只狐狸都拿不下,被占了便宜只会哇哇哭?!” ‘咔’地一声,程清里直接捏碎了盛粥的瓦罐,岳清然还来不及心疼白花花撒了一地的粥,就听见他说道:“岳清然,你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狐狸都觉得特别萌~ 第5章 死念之城 从城郊到城门外,荒田遍野,杂草丛生,人烟寥寥,城墙上污迹斑驳,砖瓦破碎,一看便是年久失修,护城楼上插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战旗,晚风中,破破烂烂迎风招展甚是凄惨。 “阿里啊,你觉不觉得这旗子透着一股子…淡淡地忧郁” 程清里选择无视他,上前推开城门,吱呀一声,一道血气迎面劈来,迅速以更强悍的力量还击,毫不留手,一声巨响过后,半边城门被掀飞。 “果然不错,这是死念城”程清里破了血光之后,城内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古战场嘛亡灵自然是多了”岳清然拍了拍他的肩,越过他无所谓地大步走进城内“那么多死人的记忆无处安置,变成死念城不足为奇。” 一道道淡白色的浮影在城内四处横陈,姿势各异,神情百态,千百年前这场战役的惨烈程度如此可见一斑。 整个城内都隐隐盘旋着灵魂回声,那战鼓声,火海中冲锋的呐喊声,兵戈相接,战马嘶吼,一声又一声震天动地杀杀杀…… 岳清然站在一具被长矛刺透的浮影前,听到最后他甚至听到一声脆脆的童音——阿爹,你去哪里啊,阿爹,我等你回来好不好? 那是亡灵记忆深处的声音。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浮影的前额。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陆朝灵站在身侧突然按住他。 岳清然微叹了口气,最后垂下了手。 “城内应该有人。”陆朝灵话锋一转道。 “何人如此想不开?” “这些亡灵的后人。” 即使骨血不再,但还是有人循着他们生前的记忆,跋山涉水千辛万险赶到这里。 或许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也或许是故人知己,他们守着亲人最后停留的地方,因此眷恋,不曾离开。 “这里!”程清里在远处遥遥一喊。 内城中,程清里站在一片废墟上,走至一块断壁下,仔细抚着其上的纹理,指尖的灵力沿着纹理一阵游走。 “设此结界碑的人,灵力要高于我”放下手,转身对岳清然道。 岳清然听后,走上前伸出手掌按在石壁上,如石击水面泛起的涟漪一般,以断壁为中心方圆几里内原本为废墟的空间像是破碎的玻璃一般大片大片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7 落,然后周围接连出现了完好的房屋,街道,甚至湖畔小楼,俨然一副秀丽小镇景象。 “甚是厉害啊…在死念城中竟有一处桃花源!” “的确令人叹为观止,最是凶险之处却也最为安稳。”陆朝灵略略点头道。 感慨没发完,就听见断壁后有几声闷哼,三人疑惑着绕过去却见数个男子眼神空洞地坐靠在石壁边,嘴角都挂着如痴如醉的笑,都是一副甘愿长醉不愿醒的模样。 “并没有中什么邪术妖法”程清里收回在那些人身上探查的灵力“但这些人很不对劲。” 因为也没有什么解决的这些人法子,三人只好在城中闲逛查看,岳清然正寻思着是否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恰好不远处一间客栈门前站着一位嗑瓜子的小二哥。 瞧见了他们一行人便忙着招呼他们进客栈。 “客官客官快请进!” “敢问公子们如何称呼?” “在下岳澈。” “陆玉” 不只是岳清然,连程清里都忍不住神色怪异地打量陆朝灵。 程清里凉凉地开口:“当真是物是人非,陆玉公子你说是么?”陆玉二字咬得极重。 陆朝灵微微勾了勾嘴角,并不应答。长久的沉默中,不知为何,却有一些记忆突兀地挤进了他的脑海里。 陆朝灵儿时曾翻出过陆氏高深的院墙,在城南老巷湿湿窄窄的小路上碰见过一个狼狈的算卦浪人,那人坐在路边噙着大烟斗,磕着烟灰说话时会满嘴喷吐沫星子,乱糟糟得半疯半颠,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那时天青色涨满了眼,屋檐下淅淅沥沥滴着雨,偷偷逃出陆氏的少年伸手递出了油纸伞,不言不语,无谓同情,无谓怜悯,看上去似乎只是想那么做便就做了。 那算卦人笑呵呵地接过伞,混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而后说了四个字,玉字入命。 那时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那时他也尚不知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一语成谶。 “玉师弟,怎么不见泽澈同你一起?” 他摇摇头。 “玉哥哥,师兄可有同你在一处?” 他沉默不语。 “小玉儿啊,我们泽澈确实是不省心,你要多担待些” 他深深一揖,不卑不亢道:“宗主,朝灵名字里并无玉字。” 老宗主一愣,笑得白胡子抖了三抖。 “玉娃娃,你怎么不等我竟先走了?” 他转过头,岳清然扶着藏青黑金门站在身后,晨曦中一身浅薄青衣的他微微一笑,眼睛弯弯。 他唤道:“玉娃娃,下回可要记得等我。” 少年时岳清然的身影好似渐渐融化在陆朝灵眼里。 不自觉揉了揉眼,陆朝灵发觉自从再次见到岳清然后,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回忆起以前的事,零零碎碎地像是要把一切过往揉碎从头再来一遍。 “算不上什么物是人非,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想通了很多事情而已。”陆朝灵突然淡淡开口道。 “在下程里。”程清里没理陆朝灵的话,转身对小二哥略微一揖,拱手道。 “几位公子,鄙店偏僻,怕是没有什么美味佳肴来款待各位,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管饱就成,无碍无碍!”岳清然大马金刀地坐下,招呼着另外两个气氛诡异的人也坐下。 真是焦心死了,这两个人一天到晚都是暗流汹涌到底有完没完! 大约是被云中茶惯坏的缘故,喝起桌上的清茶,岳清然竟喝不出什么味道来,一杯接连着一杯都若有所思地细细品尝。 “小哥儿,我想问你些事,你可方便?” “公子想问何事?” “方才在桥那头的断壁下有着许多像是入了魇的男子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他们像是……像是在等着什么” “等美人儿呗”小伙子笑得痞里痞气得应和道。 “哦?!美人儿?!”岳清然咽下一口茶,指了指身边的人“有多美?和他比起如何?” 陆朝灵闻言配合地抬起头,浅浅淡淡地对着小二哥点了点头。 “应当…应当是没有这位陆公子俊的,我也不晓得,据说每个人看见的美人儿都不一样。” “怎么说?”岳清然突然有了兴致。 “这镇上的男人等的其实是一只狐狸精,媚术了得,能叫人看到自己心中所爱”小二哥从橱上取下一坛酒放在桌上“狐狸嘛,天性便是如此,勾魂摄魄的模样自是让人欲罢不能。” 岳清然捏着茶杯猛地呛了一口,不敢置信地问:“狐狸难道不是极凶猛残忍的妖么……?!” 一向在旁装木头人的程清里,摸了摸鼻子也罕见地附和道:“确实甚凶。” “那我倒想去瞧瞧,妖媚的狐狸究竟是个什么样……”岳清然放下茶杯,嗅了嗅一旁的酒坛。 “我劝公子莫要尝试,看那么多男子如痴如醉的样子就可想而知那狐狸有多厉害”小二哥给每个人斟满酒,拿下簿本勾了个圈。 “话说回来,小哥儿你也是男子如何能不为那狐狸所动?” “自然是因为我晓得心中所钟情之人,那把戏骗不得我。” 小二哥转身进柜台里拾出一碟茴香豆,顺手捏了个两颗填进嘴里,像仓鼠一般鼓着腮嚼起来。 “苏老板,你为何又再我店里顺东西吃?”一个长衫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边笑边问道。 “仓鼠”裹着嘴,瞪着圆圆的眼睛,道:“你今日何故回来这么早……再说我替你招待客人,吃你两个豆子有何不可!” “那可真是多谢苏老板了。” 苏老板又多抓了一把豆子,潇潇洒洒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在下姓陈单字封,是此店营主照顾不周还望见谅,各位公子可是想吃点什么?” “刚才那位是……” “隔壁店老板,苏妄,喜欢开些小玩笑倒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 深夜子时,站在桥上眺望,一阵一阵的红光自断壁下散发出来。 “哦?竟用的是幻术。” “看来修为不浅,幻术用的颇为出神入化” “阿里,既有妖怪在此,天水宗为何不来收妖呢?” “你这宗主当得真是称职,这妖一没害人性命二没逆反天命,何故要天水宗来收?” “……呵呵,原来如此,那还不是因为事事有阿里你操心嘛” “再者,能到此处的妖必定非同一般,灵力想必在我之上更别说宗内的弟子来收服了” 岳清然趴在桥栏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伸出手指隔空对着红光轻轻一点,一道若有若无的威压袭去,对方施展幻术的红光受到威压后先是蓦地大盛,瞬息间像是受到惊吓般又仓皇消黯,直至消失不见。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8 “有什么好怕的,这世间最厉害的狐狸你都不怕的,这又算的了什么”岳清然枕着手臂,星子入眸。 默了一阵,阖着眼,程清里都快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开口道:“阿里,我有点想崽子了,你说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要是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天凉了,回去睡。” “阿里,你要不要猜猜看那妖为何不害人性命”岳清然站起身伸个懒腰,又来回搓了搓脸。 “因为害人自身会遭劫?” “那种程度的狐狸自是不怕几个雷的。”迷迷糊糊地打算折身回客栈。 “那只是因为普通人不够强罢了。” 程清里随着岳清然走下桥,回首又望了一眼那已然消失的红光,猛然顿住了脚。 “那竟是……欲狐么”程清里的万年不变神情竟露出一丝异样 “靠与人交合来夺去他人灵力的欲狐?可我分明感知到那是只雄狐……” 岳清然无所谓地接道:“不错,是雄性。” 想起断壁下那些个已然沉沦的男子,程清里禁不住迷茫起来。 他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交合’两个字,很是不解。 “你应是不晓得欲狐真正厉害之处”岳清然看着程清里的模样促狭地笑了笑道:“他们能窥探世间万物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像今早苏老板说的那样,断壁下的那些男子每个人看见的美人不一样就是因为每个人的欲望不同,据说欲狐的幻术真假难辨,无人能破。”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 “不过也是,哪里能有人挣脱的了自己欲望……哎?我说你还走不走了,我困了要回去睡!” 结界外,一片废墟之上静静矗立着一块残缺石壁。 一个眉眼妖娆的男子扶着石壁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血气一瞬上涌,急忙伸手捂住嘴,有血从指缝间漏出。 白皙的脸,鲜艳的红,触目惊心。 他从没有想过,竟有人一道威压就能使自己如此狼狈,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恐怖如斯! 灼华觉得自己太累了,五脏六腑像是被绞碎一样在剧烈抽搐,闭上眼之前,朦胧中只记得一片月白色的衣摆停在自己面前,一个清绝如神祗的人毫无波澜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自己,却久久没有挪开脚步。 灼华第一个感觉不是为自己会得救而庆幸,而是在想,这样好看的人天生就适合用来交媾。 尼玛欲狐真不愧为欲狐! 天光熹微,灼华坐在地上靠着石壁仰起脖劲小心翼翼地呼吸。 初愈后病态的美更显摄魂夺魄。 下半身有一处汹涌着的疯狂快要绞碎他的灵魂,即使身体快要透支,也阻止不了想要毫无羞耻地抚慰自己的欲望。 太想要了,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渴望那强大的力量,淡漠的眼,冰凉的手,靠近自己覆上自己。 他像只发情的野兽,撩开袍子难耐地情动,又像个雏儿一般,生涩地耸动,压抑地闷哼,到达欲望之巅前他又再次想起了昨晚那张一晃而过的脸。 想要放纵,想要夺取。 白茫茫一片,拖入欲望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程清里: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岳清然:孩子不小了,有些事也该懂了,呵呵。 第6章 欲狐之袭 低低的喘气声中,交缠的人影迷离。 一个衣襟敞开的男人趴在灼华的身上,一动不动。 灼华闭着眼鼻翼上沁着汗,推了推奄奄一息的男人,翻身将他抱在怀里,伸手缓缓摸着他的脸,冷冷冰冰的,这感觉很像那人。 怀里这个男孩确实十分俊俏,天赋和修为也是极高的,用起来颇为方便,若是放在没遇见那个人之前,这种程度的货色或许可以满足他一段时日了。 灼华眼底一黯,求之不得的感觉顿时让他烦躁无比,踢开了身边的人,男人滚落下床挣扎着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咽了气。 “这可怪不得我,都是你心甘情愿的。”灼华瞥着尸体邪气地笑了笑便坐起来,披了红衣遮住一番云雨过后布满情欲的身体“真正害死你的,是你自己的欲望啊。” 视之蝼蚁般地越过男人尸体,灼华倚着窗若有所思地轻笑着。 “那人的欲会是什么呢……” ****** 一大早岳清然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梯从二楼的客房里走下来时,刚好碰见苏妄拎着一罐小瓷盅轻飘飘地跨进客栈里。 瓷盅上纹得清溪戏水虾灵动活泼。 “早啊,苏老板,没事儿了来串门啊” 苏妄将瓷盅放在桌上,招呼着岳清然道:“岳小哥儿,来尝尝我的手艺,包管您满意!” “呦您还管掌厨啊,陈老板付工钱嘛?” 苏妄摆好了小碗小勺便掀开了小盅盖,一阵笋香扑面而来,舀了满满一碗鲜笋排骨汤放在岳清然面前。 “可别这样说,我和陈封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岳清然先尝了一口排骨汤,眼神一亮转身去瓷盅里挑挑拣拣又拾了几块排骨出来。 “哦?”岳清然顾着吃排骨越发觉得味道妙不可言,随口一说道:“愿闻其详。” “想当年在京城时我也是风光无两的,天下第一厨的牌匾差点就是我的了,谁知半路杀出个臭陈封,硬生生夺了我的名号!” 苏妄顺手也捞了几块肉坐在旁边同他一起吃,边啃肉边说道:“那我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与他相约公开再比一场厨艺,哪想他后来跑到了这黑灯瞎火的死人街开店,没办法嘛我便跟着他在隔壁也开了家店……” 岳清然吃得有点噎,猛灌了几口汤打了个饱嗝才感觉好一些。 “那你同他最后谁胜了?” “他一直不愿同我比,大约是怕输了没面子,反正我也无事,有的是时间与他耗。” 转眼只捡得剩下一块肉,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苏妄咂了咂嘴放下了筷子。 “这镇子上人不多,整日里闲得发慌,陈封他木讷得很我也不想和他多言,如今你们来此才终于有人能与我唠唠嗑,实在是好得很!” “成啊,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擅长唠嗑。”岳清然笑眯眯地夹走了最后的排骨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鄙人略懂阴阳八卦,嘿嘿,喜欢给人算上一算,我一瞧见岳小哥你啊,就顿觉你乃天人神姿,为九天之神转世,你姻缘里那位可也非池中物,好命啊好命!” 岳清然扯了扯嘴角,吐出了一块小骨头,道:“我昨晚不小心瞧见你拦住玉……陆玉,说得可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这个……呃,那个,你们都是好命罢……” “说起算卦,改天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9 有空你真可以去找阿里,哦就是程里给你算算,不是我吹,他那一手阴阳卦掐得炉火纯青,没几个人能胜过他的!” “当真?问什么事都行,姻缘也成?” “可以,除了修为高深之人他窥探不得,人间的事都能略算一二。” 岳清然扯着袖子擦了擦嘴,转头便看见陆朝灵从二楼下来。 “快来快来,汤都给你留着呢!” 扫了眼满桌大大小小的骨头,陆朝灵无奈笑道:“还真是只留着汤。” 岳清然猛地回过神来就特想给自己两巴掌,明明一开始是捡了排骨给陆朝灵和阿里留着的,聊着聊着顺嘴就给啃了……唉。 “无碍,我去后厨再炖点,要不了多久的。”苏妄哼着调跑到厨房乒乒乓乓了一阵,便迫不及待地从后厨的暗阁上到二楼去敲程清里的门。 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应,便又退回厨房炖起排骨来。 大堂内,陆朝灵坐下尝了尝汤,神情看起来似乎对这味道颇为满意。 “昨晚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 “路上救了只狐狸,模样生得不错,本想抱回来你会喜欢。”拿过岳清然的碗,也丝毫不在意是用过的,盛了半碗慢慢喝着汤。 “没想到碰他的时候发觉他体内竟有你的灵压,怪不得他伤得那么重,我想,大概是他不够乖你才会教训他的。” “哦,我不喜欢那么聪明的狐狸,他太聪明了没忍住就揍了一顿,我喜欢蠢一点的!” “我知道的。” 到了晚上,整日四处巡视的程清里才回到自己自己的房间,将长吟剑放至在枕侧,略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在床边脱下了外衫。 窗户哗啦一声被风吹开,桌上的蜡烛倏忽便被吹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来。 黑暗中,程清里不动声色地迅速伸手拔剑。 香气仿佛下一瞬就萦绕在鼻侧,有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腕,从背后又绕出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凉凉的唇贴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吻,程清里便浑身发麻却僵着动弹不得。程清里心里警铃大作暗道这香气有古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如此轻易就着了道! “嗯?你竟被别的东西标记过了。”灼华先是一惊,又在他的颈窝处嗅了嗅,道:“满身都是那东西的味道……是很强的同类啊” “妖孽,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灼华笑着跨坐在程清里腿上,抱着他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口。 “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只是想要你的身体,你的力量……这样我才能去找那个人,才能有能力去得到我想要的。” 程清里惊诧着从只言片语中想起怀里这个究竟是什么来头! 脑子里又开始不停回旋着交合,交合…… 咬着牙闭了闭眼,憋了一大口气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岳清然!救……唔” 灼华没给他机会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按倒在床上。 “别怕,不会很难受的,那滋味十分蚀骨销魂。” 急迫地摸索着向下探去,门口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程公子在么,刚才听见你喊什么,你有事可以告诉我,其实我本来也想来找你……哎?陆公子这是打算去哪?” 程清里听见陆朝灵的名字剧烈挣扎着发出声音,灼华颇为恼怒地低声道:“别出声!” 屋外却没有人应话,突兀地陷入寂静。不知为何,隔着门板,灼华感到一道如同利刃般淬着深寒杀意的目光似乎要钉进自己的骨缝里。 灼华不自觉一惊来不及下一步动作,门板就被人猛地踢开,旋即有强大的灵力直击面门。 夺目的光芒散去,床榻上只有程清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怕伤着阿里我特地收敛了灵力的,没想到还是伤了他。”陆朝灵眉间的愤怒还没有散去,想上前查看却又不敢。 “不对,你没有伤他,他这样不是你造成的,是这香气有古怪。”陆朝灵身后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没有犹豫地直直走向程清里。 陆朝灵冷静下来,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香气,脸色不由一变。 这浓烈的暧昧旖旎的味道……如果没猜错,这是狐族交配前都会释放的具有催情效果的气味。 果不其然,他看见黑衣人冷笑道:“那只狐狸竟这么想死。” 陆朝灵不可置否,道:“眼下先让阿里撑过去,你带他走,去……解决此事。” 黑衣人沉吟了一番,缓缓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二话不说抱起昏迷的程清里瞬间消失在屋内。 苏妄这才从陆朝灵背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陆公子,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事,阿里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放心,有人会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阿里啊…… 第7章 闻说旧梦 出了小镇的结界,死念城中依旧千年不变的荒凉破败的模样,只有城中的已故亡灵默默守护着小镇里的人。 能进入小镇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实力强悍到亡灵守不住且能够破开结界的人,比如岳清然一干人;另一种则是其中亡灵的后人,比如陈封一类人。 千万亡灵的灵压造就了一座桃花源,用来安顿自己的后代们。 这座天不收地不管的小镇,虽说也有昼夜更替,四季分明,却比不得外面的人间那般稳定。 故此,陈封晚上特地送来几床棉被,道外面下着雪别着凉了才好。 岳清然怪叫了一声打开窗向外望,冷风一下子灌进来直接招呼了一脸雪茬子。 “我们明天去看看雪景,顺便出去转转买点干粮继续赶路!”关上了窗,转头对身后的正在吃饭的两个人说道。 “不去。”程清里头也不抬地道。 “好,我陪你。”陆朝灵道。 “阿里你怎么了,这几天总是神色憔悴的样子?” “我……算了!”觉得没什么胃口,程清里只拨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回屋去。 自从那晚被偷袭后,程清里每晚都会做奇奇怪怪的梦,半夜总是会因为梦见了缠绵交错的人影而惊得醒过来。 他自幼在名门正派中长大,从小受得是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的教导,但他从来都不知晓风月情爱之事会令人如此心神不宁。然而对于程清里他一个正常男子来说,若是梦见的是女子也就罢了,倒还不必这般讳莫如深,烦就烦在他梦见的居然是两个男人在翻云覆雨…… 狠狠地捶了下床板,疲倦地深锁起眉头。 “阿里到底怎么了?该不会觉得那晚被偷袭了自己没面子在怄气吧!” “那人很厉害,居然能躲过我逃走,不过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怪我没保护好他,从前是,如今也是。” 陆朝灵深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0 深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岳清然夹了一大块炒牛肉塞进嘴里,恶狠狠道:“正是!谁以后胆敢再欺负我的小阿里我就扒他皮抽他筋让他八百辈子不能转世!!” 翌日大早,兴冲冲地刚打算敲陆朝灵的门,就听见苏妄站在楼下喊道:“岳小哥儿!陆公子让我转告你他临时有急事外出一趟,说你在湖边的亭子里先等一等他,他会去找你的。” 岳清然笑得眼睛弯弯道:“那多谢了,苏老板!”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来先把早饭吃了再出去罢。” 昨夜的雪下了半夜便停了,再加之有大风刮过,所以街道上的积雪并不多,空气中却倒是多了份凉意少了些浊气。 挑了条人群不少的街道一路东逛逛西捡捡,又去茶坊略略坐了坐听了几段让人昏昏欲睡的说书,岳清然正打算起身离开时,说书先生的醒木在桌上啪地一掷着实震了他一震。 “昨日说到,那云中陆氏家主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以一己之力力挫当年已然入了魔的陆氏老家主,一战成名,此后更是坐上了家主之位名扬四方一时无人出其右!”岳清然听着竟是在说陆朝灵,顿时便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想好好听听会说些什么。 “诸位听客恐怕不知这位家主与天下第一宗颇有牵连,年少时被送上天水宗学艺,如此想来他与泽澈宗主也定是交情不浅!”岳清然不住地点头,心想道何止是交情不浅。 台下人一片沸腾,从没想过这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竟有机会放在一起,能叫人想起得他二人的,只有用天之骄子四字来形容。 岳清然坐在最后静静听着说书人将这些年他所不知道的一些关于陆朝灵的事都娓娓道来。 有残阳如血,刀锋入骨,有孤勇一腔,枯骨成殇。 故事里的陆朝灵过得很是波澜起伏千回百转。 说书人歇了一场,继而开始讲别人的故事。 岳清然踉踉跄跄地从茶坊里走出来,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一路被撞了好几次也好似没有知觉般。 岳清然甚至都不能分辨这些故事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只知道对陆朝灵战绩的啧啧称奇,却没想过他要付出什么。 岳清然不知道他的玉娃娃是怎么在诡谲的阴谋里活下来的,曾经那样弱小的他是怎么一次次踏着千万人的尸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一切都不曾言说过,他只是清绝依旧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浅一笑道,好久不见。 岳清然,好久不见—— 抬起头,天上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下雪来,细雪惊飞,从片缕到纷扬。 ******** 长桥回廊,湖心一亭,陆朝灵撑着一把四十八骨紫竹伞,大雪纷飞满伞落雪,他在桥头默默伫立,抬眼望向亭中,只见有一个身影直直撞进自己的眸子中,一时间不自觉地便温柔起来,伞檐微低,落雪晶莹,笑道:“泽澈,我来迟了。” 岳清然闻言转过身来,两人隔得远远得,陆朝灵听见他在风雪中一字一句道;“陆朝灵,我等你很久了。” 陆朝灵一愣,收起伞大步走过来。 岳清然很少叫过他的名字,从来都是玉娃娃或者小美人儿地叫着,这大概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冷么?”陆朝灵哈着热气搓手,搓热了就去给岳清然捂手。 湖边的风雪似乎特别大,岳清然看不清陆朝灵的眉眼,只是突兀道:“我能抱你么,一下就好。” “好。” 他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温暖,岳清然抱着他心想道。 曾经那个冰冰凉凉的玉娃娃是不是被人杀死了? 岳清然放在他后背的手渐渐泛起淡淡蓝色的光。 “你——” “陆朝灵,你真的是别来无恙么。” 陆朝灵也不动任由他抱着,道:“都会好的,你忘了我是不会受伤的。” “会痛么?” “不痛。” 岳清然放下手刚打算松开他,却又被他一把拽住紧紧回抱住。 “我最痛的是,当初害了你,泽澈,别恨我。”陆朝灵沉静地轻轻说道。 风雪迷了眼,岳清然刹那难受得想哭,却又不敢再他面前哭,拍了拍他的背颤抖着道:“雪大了,回去罢,我冷。” “好。” 岳清然突然就懂了为何陆朝灵从不和他说自己那些深深浅浅的伤都是从哪里来的,就像自己也同样不会告诉他后来那漫长的岁月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或许,每一段失了彼此的过往都是遍体鳞伤,不堪回首。 远处,他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饶有趣味地看在眼里,妖艳的红衣男子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摩挲起自己的脸来。 陆朝灵突然有感应般抬头望去,却一个人都没有,幽僻的巷口一抹红色的衣摆晃过倏忽间消失不见。 第8章 醉酒之妄 陆朝灵站在刚进死念城时一开始岳清然碰到的那具浮影前,他当初是被长矛刺透而死,瞬间穿膛而过,死得并不算太痛苦。 他将手覆在浮影的额上,蓝色的灵力侵入死灵残留微弱的意识中。 苍茫一色天水相接的幻境中,陆朝灵拉着一个小女孩走到那个被长矛穿过垂着头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李家庄,八里铺,天佑年间腊冬十三死于流寇袭击,这是她最后残留的魂魄,我带她来免了你百年的牵挂。” 陆朝灵松开了女孩的手,女孩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摸了摸男人的脸,含泪带笑道:“阿爹,我等到你了,你终于回来了。” 女孩伸手去触碰男人,却在触摸到的一瞬两人都化作尘埃消失在幻境中。而远在天水宗的浮生绘上定格着一幕,高大的父亲正蹲下与自己的女儿打勾勾,像是在承诺什么,只是两个人都正笑得很灿烂。 天水幻境接而崩塌,陆朝灵双眸内红芒一闪,随即闭了眼深深呼了一口气。 为了找寻那个几百年前的小女孩的残魂已是奔波了几日,这二人因逝去年代久远故而灵魂之力太羸弱,陆朝灵还要独自撑起整个天水幻境与两个灵魂力,如此一来饶是他也很是吃力,现下已是疲惫十分。 既是岳清然想渡的,怎样都是无谓罢了。 ******** 进阁楼之际,还沾着湿泥的酒坛从楼顶直直坠落,砰地一声砸碎在陆朝灵脚边,他抬头凉凉地扫着屋顶醉醺醺的人。 “你又在哪里偷的酒拿来喝?”质问之间陆朝灵已经翻上屋顶坐在岳清然身边,伸手夺过酒坛,摇了摇还有半坛,仰头猛灌一口,入口甘醇。 “好酒。”擦着嘴角的酒渍,淡淡说道。 身旁那人欺身来抢,一个扑空扑进陆朝灵怀里,瘫软迷糊着在他怀里乱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1 抓,攀着他的脖颈向上摸索,最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微微喘息,鼻子上沁有一层薄汗,伸出一小点舌头轻轻舔了舔“你可真好闻。” 朗朗如日月在怀,颓唐如玉山将崩。 陆朝灵身体一僵,手臂轻轻一箍环住他的腰身,眼底深黯如晦。 “你醉了。” “嗯…”岳清然偏过头小心翼翼咬了咬他喉结,攀着脖颈的手移上耳廓,滑到鬓角,手指抚着他的眉,鼻梁——而另一只本来紧紧拽着他衣襟的手慢慢伸进里衣。 即便温香软玉在怀却也并不是想象中该有的欲火焚身的温度。 “别碰我。”陆朝灵仿佛在克制着情绪,像是饿极了的困兽绝望挣扎着。 “你不喜欢我么?嗯?”抬眼,岳清然的眸中盛满诱惑,连嘴角的梨涡都沾染着媚色“我知道的,你的欲望太深太重了,我感觉的到。” “你的欲望是我,为何要抗拒呢?”岳清然的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你这里,一直在说,你想要我。” 不想再忍了,真的不想再忍了,陆朝灵看着眼前这张脸几乎出于本能地拉过他亲吻,狠狠地,贪婪地,没有丝毫怜惜如同宣泄愤怒般地撕咬他,呼吸交缠,月色醉人。 欲望终于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寒风冷酒,满树花开,月下高处相拥深吻,深情到仿若会这般痴缠永生永世。 “你喜欢我么,玉郎……” 陆朝灵双眼紧闭睫毛微动,没有回答,只是又加深了这个吻。 原来那人竟是这般滋味么。 ‘噗’地一声,血肉绽裂的声音突兀地在旖旎的寂静中响起。 岳清然因为深吻而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阵剧痛袭来,他脸色发白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手。 “明明是场虚妄,我却依旧甘之如饴。”陆朝灵神情淡漠地从血肉之躯中抽离,血腥气四处弥漫“你也觉得我很可怜是么。” “你……怎么可能!”“岳清然”唇上还沾着情欲宣泄过后的水色,眉头一皱竟连灵魂都开始抽痛。 “欲狐幻术,无人能破?一个人若连自己的欲望都分不清,那又何苦执着一场?” “岳清然”残留着一口气已经说不出话来,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了许许多多自己从前害死过的人都来向他索命。 “滚!都滚!死是你们自找的!凭什么怪我,凭什么!” 灼华变幻成的岳清然身体在撕心裂肺地尖叫声中逐渐支离破碎,陆朝灵摸着他模糊的脸,低声道:“我其实很厌恶杀戮,但有时却不得不做,你最错的是不该用这张脸来试探我。” 那人的身体和自己心中的虚妄在他的触碰下一瞬分崩离析,灰飞烟灭,妖艳火红的灵魂漫天飞扬。 陆朝灵拿起身边的酒坛慢慢地饮着,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如此想念那个人,想要立刻见到他,现在就想。 ******* 他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岳清然踢开了被子不老实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地嘟囔着。 “谁再敢欺负玉娃娃,我就揍死你们……嗯…”哼哼唧唧地吧唧着嘴”只有我能欺负他……” 陆朝灵转过身,天边泛起一层微光,有一抹红残留天际,似黎明咬破夜的唇。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真的。” 我不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了。 不仅不喜欢,还很讨厌。 像入侵者一样强势进入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实在是很讨厌。 ******* “玉娃娃,你今天有没有喜欢上我?”悠悠转醒后,随意一翻身,枕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吓得陆朝灵一愣,还是少年的岳清然又一次毫无预料地出现在陆朝灵床上,侧躺着单手慢慢撑起头,伸出手指想去戳他白白嫩嫩的脸。 陆朝灵没有情绪却带着凉意的眼珠静静看着他。 “嘿,起床了起床了,不然赶不上早练了”岳清然缩了缩手,转过来鼓了鼓脸戳戳自己。 “出去,我换衣服。” “我不出去你也可以换,都是男人怕什么嘛”甜甜一笑,眨了眨眼。 “出去!” “玉……” “我不想说第三遍。” 岳清然站在门外仰天长叹,唉~连碰都没有碰到——不过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嘛。 “早练咱们去后山,那的景可美了,可以打猎抓鱼,没事了找个山洞去睡上一觉,到天黑了直接回去吃晚饭……”岳清然边说边围着陆朝灵绕了个圈。 走到正殿大门前,一群白衣少年刚从殿阶上下来,一个小小的白团子摇着旁边宋清彦的胳膊。 “彦师兄彦师兄,今日让我和师兄一起早练好不好?” “又不是只有泽澈能给你打山鸡,彦师兄也可以。”宋清彦摸着小清里的头发满是宠溺。 “彦师兄又没有小狐狸……” 窝在岳清然怀里的狐狸突然打了个喷嚏,伸爪扒拉扒拉鼻子。 白衣少年们看见岳清然都簇拥过去热络地打招呼,围成了一个圈,把陆朝灵隔在圈外。 司清南勾住岳清然的脖子夹在腋下,好笑地问道:“这么快就勾搭上人家了?你看看你都祸害过多少人了。” “上次那个姑娘他随意逗弄了几句,那孩子就非他不嫁了,果然是祸害。”宋清彦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冷笑道。 “太惹人喜爱怪我咯!”司清南腋下一空,转眼就见岳清然站在对面揪着阿里的耳朵。 “你个大嘴巴,什么都跟师兄们说,以后别想再跟着我混了!” “岳泽澈!你还无法无天了!哎呦我这爆脾气!”司清南一撸袖子,凶神恶煞地就要冲过来。 宋清彦按住司清南,悠悠地开口:“泽澈今日的早饭减半,小肉包减……” 扑嗵一声,岳清然抱住宋清彦的大腿,声泪俱下:“我错了,彦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里,你说怎么办?”宋清彦眯着眼儒雅一笑。 程清里绞着手指,被岳清然满含威胁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还是不要了,师兄他吃那么少的话……会晕倒的” “乖孩子!” 师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扑朔迷离,岳清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和褶子,突然一拍脑子,直起腰掂起脚向四周环顾,视线越过重重包围终于瞄到了同样也正在看他的陆朝灵。 粲然一笑,扒拉开人群跳到他身边,开始勾肩搭背。陆朝灵往旁边挪了挪,下意识排斥他莫名其妙的自来熟。 岳清然眉头一挑,伸手锁住他的肩头,向回一扯,陆朝灵一个趔趄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这种暧昧又娇弱的姿势让他一瞬恼羞成怒,猛地推开岳清然从怀里挣扎出来。岳清然哎呦了一声,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2 回过头就看见这人一脸无辜地坐在地上看他。 “你长得好看就能随便推我师兄吗!!”阿里跑过来扶着岳清然气势汹汹地问。 “泽澈,你没事吧!”转眼一群白衣又涌过来,都盯着陆朝灵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岳清然揉着眉心略略心累:“你们都干嘛啊……我吓唬吓唬自家宝贝儿都过来煞风景!” “臭小子!今早别想吃饭了!”司清南气急,大手一挥领着众师兄弟长扬而去。 岳清然咽了口唾沫,眼里流露出绝望,转头凄切地凝视着陆朝灵道:“玉娃娃,你要对我负责。” 陆朝灵看都没看他一眼,绕过他跟上司清南他们去吃饭。 “唉……这年头媳妇不好讨啊”还坐在地上的岳清然自言自语道。 第9章 那时少年 再次见面的时候,岳清然满嘴油咬着鸡腿靠在一块石碑前。 陆朝灵从身旁擦肩而过,他一把拉住,愣愣地问道:“饿不饿?” “不用你管。” “饿了就叫我。”又笑吟吟地撕了一口鸡腿,摇摇晃晃地走在他前面。 虽说宋清彦不许他吃饭,但凭着他那花言巧语能说会道的本事,一口一个阿姐哄得厨娘给他开了颇为丰盛的小灶,临走前回眸又是一通颠倒众生的笑,半老徐娘的厨娘一捂胸口不禁心头一窒。 天水后山首峰沧澜,沧澜峰顶传说有神明雄踞,天水宗弟子早练的任务便是捕杀灵兽祭给神明,以此来护得一方安康。 岳清然很是看不上那个神明,娇气的很,吃完就睡,睡醒就吃,食物送到嘴边才略略睁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吃完,守护一方什么的跟它何曾有过半毛钱关系,那还不是靠着天水弟子勤勤恳恳亲力亲为下山四处晃悠才换来的! 他又换了个姿势睡觉,将灵息放出去,附在师兄弟身上暗中保护,忍不住感慨天资绝顶果然就是任重道远啊! 整个天水宗弟子对待早练此事却是十分谨慎,至于岳清然的态度他家老头儿也摆摆手说管不了。 烈日当空之前,其他弟子早早送去了灵兽下山回去吃饭。 睡到暮色四合,岳清然才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从怀里掏出个果子,咬得嘎嘣嘎嘣响。 “嗯?!”咬了两口,突然歪着头疑惑着。 另一边,陆朝灵气喘吁吁地与一头野狼对峙着,狼眼泛着幽绿的光,紧紧盯着他,步步逼近。 他紧抿着唇,冷静,刚毅。 岳清然坐在树上,看着陆朝灵对着野狼伸出了满是鲜血的右臂,那狼被血腥气一诱便失了耐性,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眼底一黯,陆朝灵迅速向右躲闪,背后发出轰地一声,野狼悲嚎。他走到自己设的陷阱边,削得尖锐的竹子穿透那畜牲的喉咙,一口一口吐着血,奄奄一息。 陆朝灵举起剑,对着它的头颅狠狠刺入。 “玉娃娃当真是个好猎手!”抛了桃核跳下树来,“不过这样太慢了,还时不时会有漏网之鱼。” 岳清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伸出手对着陆朝灵身旁的草丛隔空一握,淡蓝色的灵力化为箭矢,刹那残影,凌空封喉。 “看见了没,这样才对”岳清然弯起眼睛笑道,走过去把草丛里那头狼拖出来丢进做好的陷阱里。 做完后嫌弃地擦了擦手,伸过手就去扒陆朝灵的衣服。 “放开!” 依旧自顾自地扒,语气轻柔像在哄孩子“乖~不疼的” 撕开了衣袖,看见血淋淋的右臂,心疼地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傻,随便用点什么血不好,干嘛用自己的!” 抓住他的手腕,灵力从指尖逸出,慢慢缠住他的整只右臂。 “不必如此,你放开我。” “别倔!” “……当真不必,云中陆氏从不受伤。” 推开了岳清然,抬起手臂眼都不眨地将伤口撕得更深,却在下一瞬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所谓云中陆氏,永世不死。竟是如此!”岳清然忍不住啧啧称奇。 陆朝灵却觉得眼前一黑,向后一仰,深深陷入混沌。 他看见了许多人背影,交错凌乱的,决绝离去的,却不曾有人回过头看他一眼。 天水宗下,满山风雨,青石板上,一阶一跪。 那个女人说,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你最好是死掉。 那双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眼睛里滞着他看不懂的厌恶。 与其终此一生都将陷于执迷,不如献祭天地,最好死掉。 苍苍茫茫,茫茫苍苍,不知累,不知痛。 没有人来渡他,没有人肯救他。 ******** ——“陆朝灵?!朝灵!玉娃娃!” 撑开眼时,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好看的眼睛眨了眨,陆朝灵刚想说话,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塞了个包子堵住小孩儿的嘴。 陆朝灵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噎得满脸通红,吐出了包子,趴在地上咳得死去活来。 “慢慢吃嘛,不急不急,我还有许多”一边给他拍背顺气,一边掏出了用油纸裹的十分妥帖的包子。 陆朝灵瘫在那里阖上眼,表示此刻只想静一静。 “今晨果然是没吃什么东西吧,他们也真是太过分了”岳清然捣了捣火堆,折几根树枝支个架子热小肉包。 陆朝灵连说一句‘不需要’的力气都没有,回想起今晨刚拿起筷子便瞬时风卷残云的饭桌,他觉得自己更没力气了。 “日常训练其实很是稀松平常,在天水最难的……喏,给你”递过去热腾腾的包子。 拍了拍手站起来,岳清然走到洞口,举目望月,几乎要潸然泪下,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在天水宗,抢不到饭可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陆朝灵静静听着岳清然用着上斥青天,下贬黄泉的劲儿滔滔不绝地抨击天水宗的进餐规矩。 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他如此说道。 陆朝灵今日也确实见识到了,天水的菜肴以精致诱人闻名,从上第一道菜至最后一道用时需两个时辰,桌下有不熄的灵火温着,故此菜肴并不会变凉且香味会源源不断地勾人胃口,而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居然全程禁止弟子们动筷子。 欲望在第一道菜摆上时就开始升腾,可想而知最后敲钟铃允许动筷,一个个自然都摆着气吞山河的架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老头儿说,修行者最是看重忍性,其次是为迅疾之术,此法两者兼顾,甚好甚好。 “不过无碍,此后你跟着我定不会叫你吃亏,反正他们打不过我,放心便好!” “你很强。” “那是自然,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生来便不是凡胎。” “难不成你是神明降世?” “那可说不好,神明哪里能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3 有我这般恣意。” 陆朝灵小口咬着包子,沉静着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再说了,就算是神明我也是从来不惧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陆朝灵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知道你不信,想当初我……” 话未说完,一只白色雀鸟扑棱扑棱飞进山洞中,落在岳清然肩上,狠狠啄了一下他的脑袋,鸟嘴一张一合说起了人话。 “泽澈,带着你的小宝贝儿赶紧回来,要开饭了。” 摸了摸雀鸟的脑袋,示意可以离开了。 “走吧,师兄叫我们回去吃饭。” 撑了撑胳膊没力气站起来,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岳清然,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冷声喝道:“站住!” 岳清然不由分说地走过去抱了个满怀。 “岳清然!” “怎么你很介意?都是大男人你又不吃亏”轻轻松松地抱起,大踏步走出山洞。 皎皎明月,清风满坡。 陆朝灵觉得有些累,不愿再言语,闻着他身上令人难言的味道,昏昏沉沉竟在那人怀里睡着。 陷入沉睡之前陆朝灵只有一个念头。 日后要告诉岳清然,包子果然还是不要在怀里揣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个故事,最开始写得其实是他们少年时期,那时候暂定的攻是岳清然,所以小时候的泽澈看起来很攻气,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嘛哈哈哈哈哈 第10章 那是年少 惊蛰已过,春分将至。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少年坐在树下翻着厚厚的书,神情专注。 从树后面悄悄绕出两只手,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树后的声音粗声粗气地问:“小子!猜猜我是谁!” 少年的长睫在手心扇动着,挠得手心痒痒的,连带着心底都在颤栗。 “无聊。” 松开了手,岳清然从树后绕出来坐在他身边,探过脑袋瞅他在看什么书。 “啧啧啧玉娃娃,你才无聊吧,居然在看人间的话本!” 陆朝灵合上了书,起身就要离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因为老头儿说你不懂人情世故,在天水宗没有烟火气难有造诣,所以才在这里 琢磨的嘛”岳清然拉住他的袖子,梨涡浅浅地说道:“知晓人情是为了有一颗怜悯之心,如此才能护佑八方,要我说玉娃娃你有善心便可,没必要在意这些人情冷暖,正恶是非心中有度就成。” 少年不带情绪地看着他,没有再坐下却也没有离开。 “他们活得很累,却还是在艰难地活,为什么?” “啊?” 陆朝灵抬了抬手里的书,说道:“我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 “嗯。” 托着腮沉思了半天,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苍穹湛蓝纯粹不带一丝杂质,岳清然慢慢抬头望着他,满脸认真地道:“我们先去吃饭如何?” 这回没有犹豫,陆朝灵转头就走。 “哎哎哎!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到人间去玩嘛!” 停住脚步,侧过脸,不解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没听错,去人间,嗯,你在陆氏时应当是去过的,不过你们每次光顾着排场要大,你一定是没有好好玩过的。” 曲折幽深的黑暗,满堂阴森的诸天神像慈眉含笑,静寂中跪坐着的幼儿不悲不喜。 终于有一天他平静地走上前打碎了一尊神像,自此天命得窥。 岳清然听见少年说:“我去过那里,一个人。” “是不是很好玩?那儿的人各种各样,丑的美的,好的坏的,不动用灵力的话就连我有时也看不透他们。” 仿佛隔着遥远的岁月和距离,春寒未歇中少年单薄地站在远处,一字一顿轻轻道:“那是我第一次,知生,知死,知天命。” “玉娃娃”岳清然换了个舒服地坐姿,继续道:“你是不是瞧得见自己命数?” “你——” “我还晓得,你的命数里有我,对不对?”冲他眨了眨眼,岳清然道:“不止是我,整个天水宗里的人都看的见,不过没事,他们也只看得见活人三年之内的命数罢了。” “你们继承的神意,竟是窥命?” “我觉得一点用也没有,就算知道了命数又能怎样,最终也无力改变什么。” 陆朝灵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回想。 第一次见到岳清然是在,是在那尊神像破碎后,拉开神像后的门,阳光汹涌着拥来,明亮得睁不开眼,满天血光在脑海中一瞬钝疼地划过。 流泪的眼,墓碑上的刻字,抓不住的衣袖。 很久很久以后再次见面,四目相对,一眼衷情。 那时殿内的琉璃灯有点晃眼,大殿中央悬挂的七十二只铜铃晃晃荡荡,轻微的叮咚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岳清然,你可知你自己的命数?” “我知道所有人的来处和去处,却唯独不知道我自己的,大概这就是代价……不过我从不信什么天意难违,懂么”一把扑上去抱住陆朝灵勾住他的肩道:“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去吃饭。” 陆朝灵的目光滑过岳清然的脸,仿佛能透过皮肉看到他的骨相再深入进灵魂。 你不知道的是,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在穿过静止的黑暗与斑驳的命运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 因为岳清然时常喜欢拖家带口的找陆朝灵玩的缘故,打小就特别粘他的阿里也日日屁颠屁颠地跟来,阿里对怎么讨人欢心甚是熟稔,一口一个玉哥哥叫得很是让人疏离不起来。 因而陆朝灵也只有见他的时候不是僵着一张脸,全然拿他作弟弟宠。 岳清然看着日渐熟络的两个人很是欣慰,他自己抽不开空的时候就把狐狸崽子丢在这里陪阿里和玉娃娃。 阿里总是一手抱着狐狸一手一个劲儿地对着它捏四禁诀,怀里的狐狸睡得不舒服,一边哼哼一边乱蹭。 “唉……” “怎么了?” “我的四禁诀对它没用!” “四禁诀?” “是师兄闲得无事自己造的一个灵诀,禁目视,禁耳听,禁言语,禁形动,只能压制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我磨了好久师兄才教给我的,可我的四禁诀居然对狐狸没用!!” “你这意思是说它比你修为……” “玉哥哥不要说出来!我不听我不听!” 陆朝灵低头抿唇轻轻一笑,道:“好,我不说了。” “师兄这么多年只教与我这么一个有用的法术,哎对了玉哥哥,师兄可曾教过你什么厉害的招式你教一教我可好?” “他不曾教过我一招半式。”陆朝灵仔细想了下岳清然来找他不是喝茶下棋聊聊天,就是带着他名为修炼实为满山溜达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4 着闲逛。 “哎?……那我把四禁诀教与玉哥哥学罢,以后玉哥哥变得很厉害的话就会很有用了!” “他……造这诀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做起事来十分方便,师兄他的灵力与生俱来就高出一般人许多,即便是天水宗内也没几人胜得师兄!” 陆朝灵突兀想起岳清然那句我生来便不是肉体凡胎的玩笑话。 “师兄他,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阿里自然而然地继续道:“师兄他性子好,招人喜爱,每次下山都能遇见许多思慕他的小姐姐,他待那些姐姐都是很好的,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好!” 陆朝灵微笑着聆听阿里如数家珍般地讲他家师兄如何如何得英雄救美,如何如何得才子佳人,一时童言无忌。 “说什么说得这么欢快!”岳清然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边笑边道着大步走过来。 “说师兄你英勇无敌!” 岳清然伸手摸了摸狐狸的头,道:“我带你玉哥哥到人间玩上一阵子,把儿子交给你照顾一段时间,老头儿若问起就说我们游历修炼去了。” “去吧去吧。反正人间的日子长些,去那里玩上一阵宗里也不过几日光景而已。” 岳清然说了句“乖,没事别总是和崽子打架”又转头对陆朝灵道;“玉娃娃你去收拾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玉娃娃从小被关在一个非常禁锢而又神秘的地方,有朝一日他打破了禁锢,那时命运让他最看到了岳清然,记忆从此便扎了根,其实最先心动的不是岳清然,而是又禁欲又高冷的玉娃娃!……好了好了,作者太懒不想铺垫了,就随便写了个让他们相恋不那么突兀地理由哈哈哈哈哈 第11章 那时少年 远天依旧是雾茫茫,一点沉郁的红慢慢自下而上渗透出来。 两人偷偷摸摸爬上明心楼时,红日初升,含蓄了许久的深红喷薄而出,十里云海翻腾不息,蔚为壮观。 明心楼乃天水宗的最高处,站在此处俯瞰,仿佛天地尽收眼中。 陆朝灵扶着木栏向下看去,云里雾里深不见底,只见七条醒目的寒铁锁链牢牢牵扯住天水主峰,除却通向三千青石的那条,其余六条各通一座副峰。 雄鹰高旋着擦着链边堪堪飞过,不多时就变成黑点远去。 “走这里我们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虽然这里不能用灵力,但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岳清然正色道,说着拉了拉身上的包裹。 岳清然翻上明心楼的穹顶摸出了一张弓,从高梁上跳下来后从包裹里拿出一盘麻绳,将一头系在箭尾上,又朝着对面的崖边比划了半天,随后张弓拉箭,凌厉地破风而入,箭头深深插入岩石中。 随后将这头的绳子缠在手腕上,轻盈一跃便落到通向宗门的那条又细又长的锁链上,锁链承受了重量便剧烈地摇晃起来,岳清然拉着绳子凝神稳了稳身形,然后轻松地转过身,对陆朝灵伸出手,道:“来,我会接着你的,别怕。” 陆朝灵看着他奕奕有神的眼睛,一身青衣在十里云海中翻卷,沉了沉目光,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来。 整条锁链更加剧烈地晃动,双手交握,紧紧相扣。 “抓住你了!拉紧我!” 两人颇有默契地稳住身体后,岳清然从包裹里又拿出一盘麻绳,一头系在陆朝灵的腰上,而另一头栓在自己身上。 “好了,跟着我慢慢走,这条道我熟得很,放心吧。” “嗯。” 两个性命相连的少年惊险地度过了几次高索危情,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转过头,整个天水宗都仿佛隐在云雾中,初日已经大亮,只照得层层的琉璃瓦流光溢彩。 再次踏上这三千青石阶,陆朝灵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岳清然见陆朝灵看着这青石阶欲言又止的模样,猜他是想起来初至天水宗的光景,道:“这么多年,玉娃娃你可是唯一一个完好无损地登上天水宗的人,当初我就道何人这么大本事竟能跪满这三千青石” 他把麻绳都收好藏在一旁的草丛里,继续道:“要知道若是常人不搭进去半条命也得废了那一双腿,但若是玉娃娃你便自是另当别论了,这限制对你竟是半点用也没有!” 以陆朝灵强悍的自愈能力应付这些寒石自然不在话下,听了岳清然这话他却怔怔地道:“我无处可去了,只有来这里那些人才会找不到我。” “什么人?” “要我回去的人。” “玉娃娃你,不想回陆氏么?” 陆朝灵垂着眼没有回答,走下青石阶,岳清然一愣迅速跟过去,却听见他轻轻说道:“我想留在这里。” 他们走到第一个村庄时,天刚刚暗下来,远远望去,家家都升起炊烟,暖黄的灯火连成一片,鸡鸣犬吠隐隐约约。 岳清然轻车熟路地拉着陆朝灵找到一户人家,整了整衣衫,换了个端庄的表情,伸手敲了敲木门。 “谁呀!”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啼声,接着是女人哄孩子的温声细语。 不多一会儿,木门被轻轻拉开,一个布裙荆钗眉眼温婉的女子疑惑地看着二人。 岳清然注视着她,笑得梨涡浅浅,道:“末儿!” 女子细细的眉蹙起来,杏眼里满含着从疑惑到最后不敢置信的情绪,颤抖着试探地叫了声:“岳哥哥?!” “是我。” 末儿一边梨花带雨地哭一边将他二人请到了屋里,张罗着端茶倒水。 岳清然放下身上的包裹,示意陆朝灵随他一起坐下,又转头对还在里屋忙活的末儿道:“末儿你不必招呼我们了,我们坐坐就走!” 话虽如此,末儿还是拿出了一套珍藏很久的茶具,给他们煮茶,期间她惴惴不安地偷偷瞥着岳清然,叹了口气道:“岳哥哥你果然是仙人,这么多年了竟还是少年模样。” 岳清然闻言抬头看末儿,当初那个含苞欲放的娇羞少女如今已为人妻,只是温柔不减,灵动依旧。 “末儿,我才不是什么仙人,我只是天天没饭吃所以长得慢罢了!” 末儿被他逗得一愣,转眼又抿着嘴笑起来。 在陆朝灵惊诧的目光里岳清然从包裹里搬出了一个花盆,笑嘻嘻地塞给末儿。 “你不是说想要沧澜花么,这里面我放了花种,以后就会开出很美丽的沧澜花。” “岳哥哥,你还记得……” “抱歉,让你等得久了。” 岳清然知道这姑娘在那渡口等了他很久,久到那个每天都在渡口来来往往的摆渡小伙子,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朝她喊:“你别等了,我娶你好不好!” 屋里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众人的思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5 绪,末儿赶忙哄抱着婴儿走了过来,小小的婴孩淡粉色的脸靠着母亲,又静静地睡了。 “这孩子真漂亮,长得像你。”岳清然摸着婴孩的小手说道。 “男孩子都是小时候像母亲,长大了便就似父亲了。” 岳清然看着末儿提起孩子父亲那浸在幸福里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想还好自己没有耽误这好姑娘! “玉娃娃,我猜你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岳清然突然转头盯着陆朝灵道。 陆朝灵只是看着婴儿的脸若有所思,抿着唇没有说话。 “岳哥哥,这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他取个名字可好?” “这不好吧,名字该是孩子的父亲取的。” “无碍,他都听我的。”说着,眉梢飞上一抹娇羞。 岳清然食指指尖不着痕迹地触碰着孩子的额间,淡蓝色的微光一闪即过,继而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眉头。 又摸了摸小孩子软软地脸蛋,认真道:“愿他能被上苍眷顾,一世长安,唤他顾安好不好?” “方顾安,不错的名字!”一个提着鱼篓的男人,一边取下斗笠一边笑着走进来。 “你回来了。” “嗯,来客人了啊,正好今天收获不错可以做点鱼汤招待客人。”放下鱼篓,接过末儿怀中的孩子逗弄着,转过头对岳清然道:“多谢这位小哥了,这名字我十分喜欢。” “顾安啊,我的小顾安。” 男人的眉目硬气,却是藏尽戾气的温和,岳清然盯着男人看了会,又转着眼珠看了看末儿,摇摇头会心一笑,末儿这姑娘真是有福气,这个听话男人,恐怕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摆渡人而已。 啧,管他的,末儿能幸福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最近看爽文看到无法自拔,无心更文……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陆朝灵:我想知道岳清然的包裹究竟塞了多少东西…… 岳清然:佛曰,不可说。哈哈哈 第12章 那时少年 本是打算叙叙旧坐坐就走,却抵不住末儿一家盛情难却,孩子他爹手脚利索地就腾出了一间房。 岳清然只好腼着脸和陆朝灵挤在一间小屋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早早爬上了床,卷着大半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坐起来梗着脖子满脸兴奋喊陆朝灵赶快吹了灯过来睡觉。 陆朝灵看着他那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地表情,嘴角微微一抖。 他默默掀开了被子在另一头躺下。 岳清然僵了一下,表情微妙地道:“玉娃娃,我都好几天没洗脚了,你别在那睡。” 陆朝灵向外又移了移,道:“不碍事,我也很久没洗了。” ……岳清然重重叹了口气,像条蔫鱼一样躺了回去。 半夜,陆朝灵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脚踝,又顺着小腿极其色气地摸上自己的大腿。 猛地惊醒,低低地怒喝道:“岳清然!” “嗯?”睡梦中低低地哼哼了一声。 陆朝灵按住了他的手,自己又往外移了移,但不多会儿又会被那人不老实地摸上。晚上又来来回回了几次,最后陆朝灵移到了床沿边,一个不留神就翻滚下了床。 陆朝灵绷着脸一声不吭地又爬上了床,这次却选择睡在了岳清然的身侧,心里悠悠思索着这人幺蛾子怎么这么多,慢慢的,身旁人喷在他脖子上让人又痒又热的鼻息强行拉走了他的思绪。 明明是该讨厌这种距离的接触的,陆朝灵想。他闭着眼睛却难以入睡,浑身湿汗,微微喘着气,身侧的岳清然整个人就像是个热源,滚烫灼热。 轻轻翻了个身,睁开眼静静看着岳清然熟睡的脸,目光沉沉。 突然腰身一紧,岳清然的手臂搭上他的腰直直往怀里扯,梦呓道:“崽子乖,好好睡,别动~” 岳清然的脸埋在陆朝灵的颈窝处蹭着,“唔,崽子你好凉……” 陆朝灵疑惑地看着他开始乱七八糟地脱自己的衣服,然后光溜溜地缠上自己。 “来爹给你暖暖~~” 陆朝灵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未像此刻这样热得出奇,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就快要窒息,小孩儿的脸憋得通红,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不敢声张。 岳清然快醒来的时候,一转头入目的就是陆朝灵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相对注视。他心头一凛,闭上了眼再缓缓睁开。 不可思议道:“玉娃娃,你怎么——” “能放开我了么。” 僵硬着低头看了看,岳清然瞬间红了脸,松开了手脚默默拉上了被子盖住一丝不挂的自己。 “我们……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坐起来拢好自己的衣服,陆朝灵道:“负责?” “就是昨晚,我,我对你做了那种事……”岳清然说完红着脸往被子里缩,薄被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忽闪不定的眼睛。 “不必了,昨晚我也很舒服。”倒是头一次没有因为太过体寒而被冻醒。 “哦,是么。” 陆朝灵道:“嗯,你很特殊,很热,你抱得太紧了,我推不开你。” 岳清然更小声了,道:“我听人说,第一次都比较疼,玉娃娃你,你没事么” 陆朝灵以为他说昨晚腰上被勒出的於痕,点点头道:“有一点。” “都是我不好,没控制好自己,玉娃娃你别怪我,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岳清然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在被窝里嘤嘤切切。 方孟质进来喊人起床吃饭时看到的就是陆朝灵一脸淡漠坐在床边,而岳清然在床上边哭边抖的样子。 “哈,这是,怎么了?”这两人都一副事后脸是怎么回事! 从这天早上开始,陆朝灵在的地方一定有一个人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事事殷勤。 方孟质看着连陆朝灵坐个凳子岳清然都要事先铺好毛垫子,实在忍不住意味深长地挑着眉道:“末儿怀孕时可都没有这样的。” “呦,你对末儿不细心还挺有理了怎么的?我家玉娃娃身体不适我照顾他那是应该的,你啰嗦什么!” 方孟质被噎了个正着,于是他选择缄默。 在某一天的饭桌上,岳清然咬着筷子,语气沧桑道:“我作为一个男人,是时候得考虑一下今后的生活了。” “玉娃娃,我给你个家吧,以后跟着我有好日子过。” 陆朝灵放下碗筷,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好。” 于是方孟质便被拉去做现成的苦役,随着岳清然找一处风水宝地圈起来盖房子。 陆朝灵也跟着他们砍了几日造房需要用的竹子,有几次弄伤了手,岳清然心疼地不许他再干活,只是自己更加卖力地敲敲打打。 末儿是个有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6 足够温柔和耐心的女子,也渐渐开始了解陆朝灵的性子,熟络起来以后他便经常很是认真地听她讲一些人间的趣事,偶尔还会跟着末儿去集市里转转,便不似一开始那般不沾染一点儿烟火气了。 岳清然这段时间风吹日晒得脸黑了一圈,清明快来之前的第一场雨过后,岳黑脸拉着陆朝灵去观摩了 他们的小竹屋,里外两间,小巧又精致,顺带做了一张竹床,床侧开了一扇小窗,一丛绿意正静悄悄地探进来。 领着陆朝灵在小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岳清然抓着陆朝灵的手紧了紧,回过头开心道:“玉娃娃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以后我们每年下山都能来住上一段日子!” 陆朝灵点点头道:“真好。” 第二日末儿一家就送来了不少吃穿用度的物品,岳清然兴致高得又与方孟质小酌了几口。 饭桌上,方孟质醉醺醺打趣道:“岳小兄弟,你有没有寻思过找个什么生计养家糊口,难不成两个翩翩少年郎日后要等我一个渔夫救济啊。” 岳清然瞥了眼在安安静静吃饭的陆朝灵,沉思道:“倒也是,明日我便去城中寻个活,我说了要让我们玉娃娃过上好日子的!” 陆朝灵自从试过一次晚上与岳清然一同睡觉的好处,便每晚主动抱着他睡,岳清然咬着手绢双目含泪,这果然是他家宝贝儿对他定力的考验! 竹屋静谧,夜夜好梦。 ******* 城中每月初一十五有两次集会,两人这次正好赶上初一那次集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心安理得地花着从阿里那哄来的私房钱,各式各样的小零嘴买了一路,吃完了一条街还有下一条,零零碎碎也置办了不少东西,收获颇丰。 岳清然站在挂配摊前,正偏着头问陆朝灵有没有喜欢的小玩意儿,对面却有个举着半仙儿门面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溢出的人群连连撞了他好几下。 踮了踮脚伸长脖子想看清人们围住的是什么大人物。 “老哥哥,那是做什么的?”随口问了问一个正在奋力往里挤的大爷。 “大仙算卦呢,听人说准得很,一卦只一两银子,人们都是赶着每月初一慕名而来的。” “一卦一两?”看着堵了整条街的人群,岳清然若有所思地露出伶俐可爱的梨涡。 后来,人们也记不清从那天起,这条街上出现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张罗着一个算卦摊子,不像其他大仙那样花白的头发还瞎着一双眼,一张甜嘴能说天道地竟事事成谶。 少年的名声越来越亮,却惹急了其他的靠忽悠人吃饭的大仙,愤愤地来砸了好几回场子,人们都担心着会不会吓跑了少年,也不知少年用了什么手段来息事宁人,反正是后来整条街的大仙都安静如鸡,谁也没再来找过麻烦。 第13章 那时少年 “小哥哥,小哥哥你看我何时能寻得如意郎君啊?” 岳清然又打了个哈欠,眼底涌上薄薄的水汽,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只有十三四岁小姑娘。 “小妹妹,怎么现在就如此急呢,我看你还得好几年才能寻得郎君。” “小哥哥你这卦象可一点都不准,我已经寻到如意郎君了,只等着他应我呢”小姑娘生气地鼓着嘴,明亮的眼睛瞪得圆圆。 “哦?来让我看看手相,不可能会错的……”嘟囔着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认真看着她细细的掌纹。 姑娘突然攥住了手,笑着问他:“哥哥,你做我的郎君好不好?” 呦,这小姑娘敢情是在打自己的主意。 岳清然挑着眉梢,脸色难为道:“太迟了,哥哥我可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儿子都能和我打架了!”说完又摇了摇头。 “骗人!哥哥明明大不了我几岁……” 岳清然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正躺在树下的藤椅上休憩的陆朝灵,他侧着脸躺卧隐约只露出一点精致的轮廓与一袭散开的如瀑青丝。 “咱的内人在那睡着呢,我骗你作甚。” 小姑娘抿着嘴就快要哭出来。 “好了好了,你信哥哥一次,你的如意郎君三年之内就会出现,他可比我俊得的多,乖,好好等着罢。” 姑娘抽噎着问真的么,岳清然豪气地大手一挥,道真的不能真了! 送走了小姑娘,眼看着天色已晚,岳清然简单收了摊后叫醒了陆朝灵,背好行头准备回家。 因为陆朝灵喜欢看书,这次也是照例路过书摊时给他淘上几本,半路瞧见了吹糖人的大爷奔过去要了两串,又嘱咐陆朝灵先去选书,过会儿他就去付钱。 腻腻的麦芽糖浆糊了满嘴,岳清然才悠悠地站在书摊旁等着他捡完书,不多会挑好了书,将手里的糖人塞给陆朝灵,付了钱自己抱起一摞书两人便相伴回家。 晚上回家吃完饭躺在床上就直嚷着困死了,一倒头就睡着了,陆朝灵则因为白天没少休息,到了晚上就颇有精神,随手从下午买回来的一摞书中抽出了一本,靠着床柱翻看起来。 到了深夜,岳清然半睡半醒间看见陆朝灵还坐在床边看书,伸手抱了抱他的腰,带着鼻音腻乎乎问道:“怎么还不睡嗯?” 陆朝灵皱着眉头放下书,道:“这本书很不一样。” 他盯着岳清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睡先睡,明日不去城里了,你有的是时间看。” 迟疑着将书放在了枕下,吹灭了灯,梦里却是一夜旖旎。 清晨醒来,岳清然发誓他从没见过那样神色难堪的陆朝灵。 岳清然摸着下巴问:“玉娃娃你是……第一次?” 陆朝灵好看的眉眼紧张无措起来。 岳清然的梨涡露出来,眼睛弯弯,温声细语道;“没事儿,这以后会是常事儿,不用慌张。” “为何会,会这样……”陆朝灵的声音变得艰涩起来。 “昨晚是不是梦见什么了?”岳清然勾着嘴角,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天真地眨了眨眼。 仿佛一池死水清波被人搅动,陆朝灵狼狈地跳下床冲了出去。 岳清然默默抱起了枕头埋着脸闷闷地笑出了声,又连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偷着乐完了就打算下床看看陆朝灵,略略一扫发现枕下露出的书角,也没多想随手就抽出来翻了一两页。 他知道陆朝灵对情爱的事情很是疑惑,所以喜欢涉猎一些人间话本。 但这风月气很重的书名,入目精细的插画,看得岳清然一愣。 两个男人交错重叠的身体,裸露的躯体,深埋的欲望。 然而这仅是开始,岳清然神色怪异地继续往后翻着,一页又一页淫靡不堪的字眼直撩得人心痒。 猛地合上了书,岳清然微微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一抬眼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7 ,陆朝灵却垂着眼站在门口。 岳清然若无其事地把书塞进怀里,眼神飘忽地问:“好了?” 陆朝灵不说话。 岳清然以为他是害羞,就想说些自己当时的糗事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陆朝灵却突然说:“我的。” “啊?” 陆朝灵抬头看着他,道:“书,我的。” 气氛似乎更加微妙了。 岳清然眯了眯眼,试探着问:“玉娃娃,你…喜欢这本书?” 陆朝灵的手指抠着门边厚厚的竹皮,依旧不说话。 看见他这模样,心头一沉,岳清然瞬间变了脸色。 内心世界一阵风起云涌:嗷嗷嗷嗷!玉娃娃原来喜欢这种高难度的!这么可爱我该拿他怎么办!夭寿了夭寿了! ******* 岳清然栓紧了绳子,又变着花样打了个漂亮的结,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刚做好秋千上来回荡了荡。“玉娃娃,别只浇那一片儿啊,你得学会雨露均沾啊,对对对,就那片,多浇浇。” 反复确定秋千够牢固,岳清然跳下去,接过浇水壶将陆朝灵推到秋千上。 “抓好,别摔下来。” “这是什么?” “秋千,挺有趣的玩意儿,赶明儿回去给阿里也做个,他准喜欢。” 岳清然站在后面一下一下推着陆朝灵。 隔着衣衫,凉凉如玉般的质感渗透进手心里。 “娃娃,你冷不冷?” “不冷。” “那你怎么身上总是这么凉。” 陆朝灵眸色浅淡,眼珠微微一转,道:“凉一点,能活得久。” 岳清然不知道怎么想起,死人也是像这样冰凉冰凉的,扭过头在心里呸了自己半天,还是莫名有点慌。 “玉娃娃,我教你能活很久很久的法术好不好?” 陆朝灵突然松开双手向后躺去,岳清然本来就慌,他这么一闹更加心神不宁了,抿着嘴牙死命抱着他,不敢松手。 “我本来就能活很久。”倒在岳清然怀里,陆朝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脸,很想摸一摸他的睫毛。 “别闹。” “困了。” 岳清然扶起他,转过身来坐到他旁边,秋千不小刚好够坐两个人。 “我抱着你睡?” “嗯。” 弯弯的柳树下,岳清然怕惊醒他,一直也没敢动,抱着浑身冰凉的陆朝灵坐了很久,阳光似乏了的油灯,一点一点沉入远山。 岳清然小心翼翼地把呼吸平和的陆朝灵抱进竹屋里。 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似乎感到有微微的尿意来袭,踮着脚赶到茅厕,撩开衣袍轻轻吹着口哨。 正闭着眼酣畅淋漓,脚腕一紧,一只嶙峋的骷髅手破土而出紧紧抓着他。 岳清然一愣,周围窸窸窣窣得都开始蠢蠢欲动,各种腐烂的尸体拖着烂肉向他涌去。 一出神没注意尿了自己一裤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黑着脸啧了一声。提好了裤子,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耸着鼻子对着周围的尸体吐出了句。 “烦!” 第14章 那时少年 方孟质抱着他家儿子坐在岳清然搭的秋千上傻呵呵地晃悠着。 小孩子抓着他爹的手指就想往嘴里塞。 “哎!脏,乖儿子咱不吃这个昂~” 婴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立马吐奶给他爹看。 “祖宗呦,怎么又吐了!” 岳清然撅着屁股在给他的花花草草浇水,听见那边大呼小叫的哀嚎,掏了掏耳朵。回屋拿了几颗蜜枣,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的全递给方孟质。 “核给剔出来,嚼碎了把上面的糖蜜喂他一点。” 浅色的糖蜜在小孩的嘴唇上涂了一层,一小点舌尖一卷,就咯咯地笑起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在怀里按耐不住直接给他爹几个巴掌。 方孟质还在傻乐,眉飞色舞地喊着哎呦我家小子真是活泼可爱呦~ “小声点,玉娃娃看书呢,让他清净会儿” 岳清然也跟着逗了会儿小顾安,趁孩子快睡着的时候就抱去给陆朝灵照看。 然后一声不吭地领着方孟质去屋后。 “岳小兄弟,今儿叫我过来是又想喝酒了?” 带路的人沉着脸不想搭理他。 只见屋后堆着一片成滩的尸骸,破碎腐烂。方孟质倒抽了一口冷气,连眼角眉峰都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别那样看我,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岳清然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 “我何时害过他人性命!我做什么了我!” 岳清然顿时就来气了,道:“您老可真是给我找个风水宝地盖房子,把坟头都推平了的风水宝地!人家可不得找我算账?!” 看着一愣一愣的方孟质,岳清然叹了口气,道:“得亏我懂点阴阳道,不然现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和玉娃娃的尸体了。” 盯着那堆不成人形的尸骨出了声,方孟质嚅嗫道:“你说要找好地方嘛,这……这可不就是风水宝地么…” 岳清然被气得想笑。 “得了,这事儿我懒得计较了,你也别再想了。” 方孟质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办,挖个坑给埋了?” “找个坐北朝南的山,在山脚下混着槐树枝一块焚了,完事了将骨灰放在供神的香炉里交给我就成。” “怎么这么多讲究……”方孟质小声嘀咕着。 “嫌麻烦明儿让这些孤魂野鬼去找你!” “去去去,我现在就去做!” 说完一溜烟儿跑出去利索地扯了个麻袋一口气把那些肉块骨头全部兜起来扛走。 岳清然转身回屋,小顾安已经在陆朝灵怀里睡着了,他站在门口对着陆朝灵轻轻吹了声口哨。 陆朝灵侧了侧头,放下孩子给掖好被子,跟着岳清然出来。 “怎么了?” “玉娃娃你放过天灯么?”岳清然莫名其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摇了摇头,道:“没有。” “晚上你自己先吃饭,别等我。”岳清然说着突然手痒地捏了捏他的耳垂,鼻尖又自然地蹭了蹭陆朝灵的脖子。 陆朝灵不知道想起什么,红着脸退后一步,道:“我知道了。” 岳清然亲了亲他的后颈,像亲狐狸崽子那样表示疼爱,两人腻了一会儿便放开了陆朝灵,匆匆下山。 快傍晚的时候,末儿就来接走了小顾安,陆朝灵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看书,渐渐暮色四合,累了就回屋里辗转反侧,醒醒转转起身喝了杯茶,又躺了回去。 他郁郁地想着岳清然的脸,竟慢慢睡着了。 半夜,似乎是有人在摸他的脸,耳边有人轻轻地唤:“玉娃娃,玉娃娃……” “你回来了。”陆朝灵清醒过来。 “你,你能跟我出来么,我想让你……” “好。”没等他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8 说完,陆朝灵就毫不犹豫拉住了他的手。 岳清然拉着陆朝灵走了很久,一路虫叫蛙鸣,月夜萤火星星点点,扑朔迷离。 “玉娃娃,你想知道天水宗最大的秘密么?”岳清然紧紧扣着他的手指,没有回过头看他。 陆朝灵抿了抿唇,今晚的岳清然有些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 “生死场,十里荒,三千青石天接水。我们知晓世间所有秘密,活着的人,或是死的了。”拉着陆朝灵的手开始泛起蓝色的微光,那光芒像血液一样在他此刻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汩汩流动。 “你——” “我们能够造出幻境,看到每个人的来处与归处。人们称那为,生死场。” 岳清然猛地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身。 山巅冷月下,纷纷萤火缭绕中,岳清然蓝色的血液静静蔓延至全身,陆朝灵惊诧的目光与他相对而视,却仿佛撞进了一汪明净湛蓝。 呼吸一窒,多年后当陆朝灵见到苍茫雪原中的万里晴空,想到的便是这晚,这双叫他永远忘不了的眼睛,如同漩涡,不留意身陷其中便会尸骨无存。 “怎么了,吓着了?”岳清然转着冰蓝色的眼珠问道。 陆朝灵敛了敛神色,躲开他的眼睛,道:“只是有点没想到而已。” “别怕,嗯…我这样子是会有点怪,但我今晚要造一座特别大的生死场,这事吧挺消耗灵力的,所以我开了禁制能多动用些灵力。” “你以后,别让其他人看到你这样子。”陆朝灵带着份执念似的握紧了他的手,沉声道:“会吓到他们的。” 岳清然冰蓝色的眼眸一垂,捂住嘴突然有点想哭。 “我这样很……很丑么?” “嗯,丑。” 然后小蓝人就直接扑到陆朝灵身上就是一顿哭哭啼啼。 “我不管!我再丑你也不能喜欢别人呜呜呜!” “你不是还要去带我看什么——” 正说着,一盏朦朦胧胧跳动着火光的天灯从岳清然的背后徐徐荡起,头顶上黑沉沉的天空延绵至远方化为浓郁的深蓝,天际处隐隐泛起一层白光。 愈来愈多的天灯次第缓缓升起,仿佛要布满整片黑夜,星火浮灯,静静地闪烁于苍穹之中。 “北风要来了。”岳清然扶好陆朝灵,望着漫天的孔明灯换上了肃穆的神色。 苍苍夜色中,北风猎猎起,岳清然祭出了盛放骨灰的香炉,伸手握住一把,站在高峻的山峰上,他身上的蓝光顿时盛得刺目,随即灵力疯狂涌出,北风一吹,沾染了蓝色灵力的骨灰洋洋洒洒地飘向茫茫夜色里,有生命般一点一点落进繁多的天灯中。 岳清然微微喘着气,侧过头对着陆朝灵道:“抱紧我,这次你要看清楚人间真正的样子,看清楚他们那么痛苦为什么还是要艰难地活!” 陆朝灵走上去紧紧抱着他。 再抬头,天地已是变了模样,清透一色天水相接,低头看去不知脚下究竟为天还是为地,静谧安详得像是生命最后的归属地。 幻境中的天灯一盏一盏燃烧殆尽,化为火焰纷纷坠落,火焰在半空中燃成人影,一缕缕火焰铺开,一段又一段逝者生前的故事也铺陈开来。 陆朝灵抬头看着那些一点点上演的人间百态悲欢离合,浅淡的眸色也仿佛沾上了火红的惨烈。 燃烧的灵魂,燃烧的过往,燃烧的执念。 “天地不言,人为过客,最逃不过的便是执念。他们因机缘而生,却为执念而活。”岳清然咬着牙死撑着最后的天灯坠落,咽下一口气又道:“人就是这样,有了在意的事或人,骨肉都烂在土里却还有执念残留人间,连死后都放不下。” 最后一盏灯快要熄灭,故事中,雪夜里有个男人靠在一块墓碑前喝酒,摸着石碑泪流满面却笑着喃喃地说,下雪了,你最怕冷了,还好这次不会再怕了,再也不用怕了—— 幻境开始不由分说地分崩离析,一大块一块破碎开,岳清然身上的光芒渐渐敛去,直至完全黯淡。 北风还在不要命地呼啸,岳清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脑子有些昏沉,想咧嘴对陆朝灵笑一笑,却整个人瘫倒在他身上,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陆朝灵眼疾手快地拢住他的腰,道:“累了?” “累得只剩一口气了。”下巴放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背你回去。” “别别别,我躺这歇一会儿就成,你先回去,山上挺冷的。” “你不想我背,那我抱你。”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先……唉算了,还是背吧。” 岳清然看着陆朝灵不容置疑的神色顿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朝灵走路很稳,岳清然悄悄捏了捏自家玉娃娃的臂膀,震惊地发现玉娃娃不仅算不上瘦弱,甚至还很结实。 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陆朝灵问:“那些人执念是都消散了么。” 岳清然趴在他背上哼哼,道:“嗯,只有如此渡他们,他们才能投入轮回,不必纠缠着永无归期。” “他们愿意忘记么?” “应当是肯的,哪有人想永生永世折磨自己。” 岳清然被一摇一晃地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听不清陆朝灵又问了什么,轻轻附和了声:“嗯……”然后就没音儿了。 万丈红尘中,陆朝灵沾染了一身清风明月,他转过头碰了碰岳清然垂在他肩上的额头,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夜还很长,继续赶路。 ******** 屋外有小孩子嘻嘻哈哈地笑声,末了还夹杂着几句大人的“小心点”,有那么一瞬间岳清然以为自己还在天水宗里,起床揉着脑袋踱到门口。 一派和睦融融的画面差点惊掉了岳清然的下巴。 阿里抱着狐狸在秋千上用力地荡着,司大师兄在后面小心翼翼护着,彦师兄站在一旁温和边笑边问着陆朝灵什么,眼神一飘就瞥见了呆若木鸡的岳清然。 “泽澈,早啊。” 阿里一见岳清然,激动地蹦蹦跳跳扑过来抱住他,狐狸崽子也顺势爬进了岳清然怀里,安安稳稳地揣着。 “师兄,阿里可想你了~” “哎不是,你们怎么——”岳清然转了个脖子木讷地问道。 “来看看你死没死!”司清南随口接了一句。 “师兄你今早又乱吃什么东西了嘴这么臭!” “你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宋清彦无奈地笑了笑,把随时会炸的司清南推到一边,问岳清然:“昨晚造了那么大的生死场,你身体还吃的消么?” “你们看到了啊?” “那样没命的动用灵力,也只有你小子敢那样玩!”司清南没忍住又蹦了一句。 “没事没事儿,我身体好得很,这种规模对我来说那是小意思!…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19 …咳咳咳”岳清然的身体其实还没缓过来,吸几口凉风就能咳个不停,他捂着嘴涨红了脸咳着,直捶着胸口喘不过气。 “岳泽澈,好好活着难道不好么?”宋清彦幽幽地问道。 “哪有那么严重啊……啊呵呵呵” 阿里松开了岳清然又回到了秋千上,轻轻晃着腿特开心地说:“昨晚的天灯可真美啊师兄!彦师兄看了就说,‘泽澈原来这么会玩呢’”阿里把宋清彦那高深莫测的语气学得十成十,天真地眨了眨眼:“所以我们就来寻你带我们一起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的故事要告一段落了!陆大总攻上线! 然后是很感谢这样抽风的更新居然还有收藏,哎受宠若惊哈哈哈! 第15章 湖面伤疤 在苏妄的极力推荐下,三人颇有闲情逸致寻了处死念城内景色俊秀之地游玩,一路上程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俩人一派谦谦君子作风,彬彬有礼兄恭弟友地相处。 对于他们惺惺作态的行为程清里感到既烦躁又可笑,冷笑着一言不发地决定自己先到处溜达会儿,毕竟眼不见为净。 但只剩二人在一起时,气氛却很是微妙。 岳清然无声无息地靠着粗竹已经站很久了,触目皆是湖光潋滟绿水青山,如玉的男子在他面前毫不避讳无所顾忌地褪去衣衫,一层一层流光倾泻般铺了一地。 岳清然丝毫不动容,眼神飘过陆朝灵望着湖面一掠而去的水鸟。 陆朝灵倒是挑了挑眉却也并没有多言语,转身走进水里洗拭身体。 某人看了会水鸟就情不自禁地看起了美人,日光曛目,水中的美人儿香肩半露,玉背撩人,周围似乎有水汽升腾,远看朦胧而又迷离。 哗啦洗拭的水声响了好半天后,岳清然接着目不斜视地看了一场美人出浴,陆朝灵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背上,黑发遮挡下微露的蝴蝶骨,流畅紧致的腰线,阳光下他身上的水珠泛着晶莹打转的光泽。 他发誓陆朝灵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是打算有骨气矜持地扭过头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可耻地将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并且还不断往下移…… 生生咬碎了一口白牙都没能挪开视线! “看够了的话,就帮我把你脚下的衣服递来?”美人儿幽幽地开口。 被发现偷看倒也坦然,捡起衣服一边上前递给他,一边打趣道:“果然今非昔比,如今你这身段啧啧……可都已经精壮到甚过我了。” “是么”陆朝灵闻言没有接过衣服,裸着身体反而顺手拽住岳清然的衣襟,用力一扯。 然而想象中暧昧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陆朝灵撕开他衣襟的手却在轻轻颤抖,眼下是一道狰狞狠戾从岳清然的锁骨漫过肩头的伤疤,陆朝灵手指一顿像怕弄疼了他似的轻轻抚过。 有记忆呼啸涌来。 长刀森然挥落,天地一黯,血光四溅,挡在身前满身是血的少年死命抱住他,刀锋入骨,他疼得眼底泛红却还是笑着问他,玉娃娃,你没事吧。 “你不是最怕丑了么?这疤没有办法完好如初了是么?” 岳清然抓住他还在摩挲伤疤的手腕,道:“那不怪你,你不必……” “不怪我怪谁?别总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不累么?” 陆朝灵拽着他靠近自己,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似是无奈地低叹:“泽澈,你放过自己,好不好。” ——“不堪入目。”冷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陆朝灵头也不抬地伸手夹住了疾速飞向他的石子,手指微微用力便即刻化为齑粉。 程清里一脸薄怒地站在岸边,他眼里是两人衣衫不整举止暧昧地在鸳鸯戏水你侬我侬!简直世风日下!不可饶恕! 开过窍之后的程清里,对于这种事情越来越敏感。 “你们,好自为之。”像是憋了半天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程清里绷着脸冷哼一声,愤愤拂袖而去。 “总觉得阿里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岳清然呆了呆慢吞吞地说。 陆朝灵接过衣衫,扬手一披,在岳清然还在纠结的时候已经穿戴妥帖。 “他年纪还小。” “啊?” “走吧,回去。” 那一边,本应该在好好冷静地程清里却在紧迫地追逐着一个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黑影。追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站定抬头望着四周似乎要挺俊入云的竹林,耳廓一动,转身脱手甩剑,剑锋凌厉地穿过碗口粗的竹子,直到在竹林深处似乎是被什么挡住,叮地一声落地。 “出来!” 竹林深处慢慢踱出一个黑衣人,黑色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把手中的剑扔给程清里,低着头手里不知捻着什么,不言不语。 “解释。”狠狠把剑插入剑鞘,程清里觉得自己快失去耐性了。 “那人吩咐我来保护你。” “陆朝灵觉得我需要人保护?”程清里被气得笑出声来。 黑衣人抬起头,露出一点下巴,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他如此吩咐我便只管照做。” “回去告诉他,有些事他永远都无法弥补,让他别再挣扎了。” 不如就那样认命,谁也别再去伤害谁。 黑衣人就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丝毫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黑袍下一双幽深黝黑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 “你一个人不周全。”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握着剑鞘的手指微微用力,语气很是不善,最后一丝也要耐性消失殆尽。 每每遇到这人,程清里都感觉自己要失控。 紧接着黑衣人低低笑着,道:“小孩儿脾性。” 去他妈的仪态端庄,去他妈的隐忍不愠,程清里现在只想把岳清然那“十里清香”的臭鞋塞进眼前这个人的嘴里。 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你这小孩性子要好好改改。”黑衣人还在不知死活地补充道。 天水宗上下若有人听到谁用这些字眼形容这位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大长老,怕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小孩子”三个字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底线。 这样的人就是欠收拾! 就在程清里还在敛气沉思是要打折他的腿还是卸了他的胳膊时,那人却猝不及防猛地一个箭步冲过来,快得只看得见破碎的虚影,一刹那来不及退后,长吟剑还未出鞘,就被人硬生生扑倒在地上。 黑衣人按住他的肩,还未解释,一道凌厉地刃光便从耳侧堪堪划过。黑衣人戾气暴增,双目阴沉地对着面前的虚空出刺拉扯开一道口子,不由分说地将程清里丢进去。 “你做什么!” 虚空中撕开的口子卷着狂风一点一点吞噬着程清里,那人的黑袍翻飞,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0 背对着程清里道:“有不知死活的来凑热闹了,你回去告诉陆朝灵,就说他们已经找到他了。” 狂风愈加肆意,整片竹林都在萧萧索索,程清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些什么,刚刚黑衣人扑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不自觉一紧,那感觉就像很久以前有只毛团扑向他时一样的手足无措。鬼使神差般伸手拽住黑衣人的衣摆,用力扯下。 黑袍脱落,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那人转头看他的一瞬,程清里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清楚那张脸,虚空隙缝却恰好闭合,一片虚无。 ******* 陈封保持着那一种谦和的笑已经很久了,有意地时不时在出现在他眼前,假装自己很有事可做。 岳清然知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自己这几日和苏妄关系混得不错想来探探口风罢了。 悠然地吃完了一盘花生米,岳清然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顺着他的身影游走。 “陈老板,你有空么,无事的话来聊两句。” 陈封闻声,身形一顿,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平静而恭敬地问:“公子想聊些什么?” 扯了扯嘴角,岳清然心想这人可真是别扭,明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就苏妄那没心没肺的才总觉得他是个迟钝不开窍的木头。 其实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木头。 “我会些阴阳卦术,能略算人生势态,我看陈老板一表人才龙章凤姿,不嫌弃的话给你算算姻缘如何?”岳清然又拿出了老把戏,想着能撮合就撮合也算功德一件的心思,决心给他指明人生方向。 岳清然对着陈封的脸左看右看,又看着他的手相比划了半天,摇头晃脑地沉吟道:“陈老板啊,你这姻缘可是近在天边远在眼前,人生短暂你得好好把握,莫要蹉跎了这大好年华,你……可懂我的意思?” 陈封猛地抽回手,脸色难堪道:“公子!鄙人已有心仪之人,公子你的心意陈某着实不敢当!” “啊?你把话说清楚……” “陈某喜欢的是苏妄,我已钟意他多年,可他总是不晓得我心意,这么多年了,怕是他并不心动于我,只是在装傻罢了。”陈封一脸黯然,很是无奈。 兄弟啊,他不是装傻,他是真的傻。 “公子你的心意……” “无碍无碍……哎苏妄你怎么…” 苏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外,被岳清然冷不丁一喊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了。陈封见势对岳清然微微一揖也匆匆追了出去。 “快去罢快去罢!”岳清然摆摆手,欣慰地笑着。 屋外的日光斜斜地打进来,还有些从镂花木窗里漏出来照在岳清然脸上,嘿又一桩好事要成!功德一件啊功德一件! “公子你的心意倒是没人领了,不然就留给我如何?”陆朝灵带着笑从二楼上走下,手上的折扇潇洒一展,一派清贵风流姿态。 “你可别打趣我了。”干干笑了两声,岳清然喏喏回了句。 “这牵红钱的活你倒做得顺手,何时你也爱插手这人间的事了?” “他二人明明心意相通却杵着不说,都如此明显了还一个一个跟木头似的,我看着挺心急的。” “这样。”陆朝灵轻轻叹了口气,似委屈似无奈地又道:“若是碰到了这种木头一样的人该拿他怎么办?” “简单粗暴点就成,与那种人有何好磨磨唧唧的。” “原来如此。”陆朝灵的眼睛莫名一亮,嘴角微翘。 还欲想说什么,面前的虚空突然一阵扭曲,一身白衣的程清里狼狈地从裂缝中走出,一个趔趄没站稳岳清然随即在旁扶住他。 “他们找到你了。”程清里没头绪地对陆朝灵传了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清里看到陆朝灵在听见这句话时,他的眼里是视一切为死物的淡漠,阴冷且骇人。 但这感觉却是转瞬即逝,一转眼他依旧是如水墨画般清浅温和。 “我知道了,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以后还是不能冒进,不能冒进…… 一直改真是要吐了。 第16章 涂之焕 这和普通的人间街会并没有什么两样。 沿街两道各种小贩小摊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要说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沿街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盏精致的长明灯,灯内的火焰随着人声鼎沸的喧闹似乎在明快地跳动。一整条街一时间都是灯火通明,街道蛮长,所以灯火也悠悠地通向远处黑暗尽头。 陆朝灵站在远处神情温柔地看着岳清然熟能生巧地搭讪那个刚点了一盏长明灯的女孩子,然而那神情却好似看见老婆出轨的怨夫,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宽容大度地说一句“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程清里则是欲言又止踌躇不定地盯着陆朝灵的背影出神,路过的不知情的行人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唏嘘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程清里眼神坚定地抬手想去拉陆朝灵的衣袖,但陆朝灵却突然一动刚好错开他的手,快步迎上了正在返回的岳清然。 路人们呼吸一窒,故事真是越来越悲伤了! “我猜的不错,果然用的是槐树枝,这长明灯是用来招魂的。死念城中的亡魂戾气太重受不了香火,在长明灯中燃个七七四十九日算是最后再尝一次人间烟火。”岳清然边走回来,边抖开了刚才那个小姑娘送给他的手帕,笑了笑慢慢说道。 “如此…这死念城倒真是处处有趣。”陆朝灵轻飘飘地说道,然后盯着岳清然嗅了嗅了帕子接着塞进了怀里的一番动作,并不表示什么只是眉眼一弯便愈发出尘得惊心动魄。 “还有更有趣的呢,刚才那姑娘与我介绍了不少,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闹市中,岳清然一个人信步闲庭地在前面打头阵,颇有兴致地嚷嚷着稀罕玩意儿的名字。 程清里赶上去,与陆朝灵并肩齐驱不近不远地跟在岳清然身后。 一阵一阵的嘈杂中,程清里敛着眉目,低声问着身旁人:“你实话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何人?” “你明知故问。” 陆朝灵嘴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你希望他是谁?” 程清里听到他如此问,有那么一刹那愣怔,在鼎沸的喧嚣中他几乎听见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血液像是丢进了烙铁的冷水一样瞬间沸腾翻滚,那个名字他在心底默念了无数次,此刻却艰涩得堵在喉头,如同有人死死扼住他的脖颈,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程清里这样问自己。 陆朝灵注视着慌不择路推开人群急急忙忙仓皇而逃的程清里,沉默了很久,嘴角慢慢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1 出一点弧度,像是对他也像是自己道:“那么便,如你所愿。” ******* 跪在地上的人还在瑟瑟发抖,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缓缓抚上了他的头顶,那只手指节分明,看起来有力且凌厉。 像是听不见求饶声一样,手的主人渐渐收紧手指,异常冷淡地轻轻一捏——地上那人的头颅就像碎掉的烂瓜一般,一瓣一瓣破开后露出里面的稀稀淋淋的红瓤,不多时只见红白混杂物哗啦一声涌了一地。 “下次别这样,太脏。”站在那人身后的陆朝灵皱了皱眉淡淡道。 “你从前扒人皮抽人筋的时候怎么不说脏?”黑衣人垂着血淋淋的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脏了我的手,总比脏了别人的轮回路强。” 黑衣人笑了笑,似是不想再开口说话。 两人之间似乎长久的沉默是常事,所以即便是谁也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微妙。 冷风穿林而过,满耳树叶窸窣,然而这次先开口打破他们之间平衡的是陆朝灵,若无其事的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你猜猜看阿里今日问我什么了。” 黑衣人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还在滴血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猜到是我了。” “你该去见见他了,这么多年怕是吓坏那孩子了。”陆朝灵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直接扔给黑衣人擦手,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条手帕正是岳清然今日收到的那条。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们。” “你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要你做的,有天谴的话也只会落到我一人头上,我尚且敢一意孤行,你又怕什么?” 黑袍下的人转着黝黑的眼珠,无奈地低叹:“你这亡命之徒,连死都想拉我做垫背。” 陆朝灵眯了眯眼,装模作样地委屈道:“怎么你看不起你后爹是不是?岳清然尚能护你偏偏我就不行?” 黑衣人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咬牙切齿从嗓子眼里一个一字地蹦:“我是岳清然他祖宗!”磨了磨后槽牙看起来淡定了一点,又冷冷道:“你再跟着他瞎凑热闹,下次连你也一块撕了!” 陆朝灵并不打算真的惹恼他,垂着眸子一圈一圈缠着白玉骨扇下面的黑色扇穗,慢悠悠地吐出一句:“阿里晚上一般会外出清扫,你可去寻他。” ******** 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悄悄跟着自己很久了,程清里蹙着眉头默默伸手在胸口处点了两下封住了气息,迅速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黑衣人见势想都没想也跟着闪了进去。 他本能地寻找着程清里的身影,但前路一片昏暗看得并不真切。背后猛然无故生风,黑衣人瞳孔一缩全身溢出的黑气就化作了利剑直直劈向身后。 下一瞬像是突然想起对方是程清里的可能性,急忙抬手一挥散去了黑气。然而还没来得及庆幸,一个不注意就被身后那人钳制住粗暴地推到墙角,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吟剑锋芒的剑刃毫不留情地抵在他的下颔。 “你到底是谁!”程清里没等他回答就伸手一把扯掉他的兜帽。 天空上雾蒙蒙的云彩刚好挪了挪,露出一角弯钩月。 如果说陆朝灵的美是如仙人般俊逸出尘不容亵渎,那兜帽下这张脸的美就是像山林间最诱人的妖魅精怪一样令人窒息。 而程清里见过这张脸,这是他的心头肉,他的梦中魇。 想象中各种或喜极而泣或悲愤大骂的场景都没有出现,涂之焕眼睁睁看着程清里斩钉截铁地从自己的下颔处抽出长吟剑,他的眼中尽是深深的克制——然后毫不疑迟地袭向自己的面门。 月光下的剑锋晃出刺目的光,涂之焕被晃得头一偏。 直到听到程清里大口大口的喘气声,他才不敢置信地扭过头,长吟剑狠狠插入他耳侧的墙壁里,甚至耳朵里还回荡着嗡嗡的微鸣。 他居然对自己起了杀心! 涂之焕拧着眉抬手就想把眼前这人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 程清里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缓缓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涂之焕看见他眼角有星点飞红,他身上那种极度的克制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他沉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不知为何,对面明明是面沉如水的男人,却让涂之焕想起久远前那个脸上常常挂满泪痕的小阿里。 终于,叹了口气,涂之焕伸手把程清里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程清里在他怀里轻轻阖着眼,疲惫地说:“岳清然他,还在等你。” 第17章 遇狐 秋水长天,群鸟归巢。 一片苍茫中,凃之焕坐在长风崖边,双腿耷拉垂着轻轻晃着脚,磕出的小碎石零碎着坠落崖底。黑色的兜帽遮住了沉幽的眸子,残阳把他的侧影裁剪得零零落落,他又开始下意识地捻袖中的小鱼。 一只手摘下了兜帽,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另一只手抬起手腕,捋起袖子,精致的小鱼微微晃着,夕阳下的光泽似乎比月光下看起来还要温润。 闭了闭眼,不知想起来什么神情突然诡秘起来。 儿子呀,那美人儿比第一次见你还惊艳呐……凃之焕脑子里悠悠响起。 第一次遇见么,如今想起还是只有一个欲望—— 想杀人灭口! 岳清然不喜欢吃鸡,尤其是后山里的山鸡,色彩斑斓到骚气冲天;他同时却是喜欢鸡的,尤其是后山里的山鸡,色彩斑斓到骚气冲天,正好用来做箭翎! 每日清晨,灌进两小碗桂子粥,随手塞几个虾饺,挎着箭筒沿着泥泞小路一边吃一边哼着不成曲的调调。他人虽不正经,箭法确是出类拔萃,所到之处见鸡就开弓,矢无虚发。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随意逛林子,几年下来整个后山的山鸡差不多也绝迹了,然而岳清然对鸡是的需求很迫切的,昨天答应给阿里做鸡翎扇,前天还允诺几个师兄做鸡毛剑穗的,他还时不时琢磨着给老头做个山鸡袍子,多威风!多迷人! 他的鸡在湖边已经休憩许久了,光鲜亮丽,精神抖擞,是难得一遇的好鸡! 躲在草丛中的他慢慢站起来。 抽箭,搭弓,拉弓,一瞬凌冽,一击致命,放箭! 千钧一发之际,迅如雷电的白影猛地扑上山鸡,‘噗’地一声,利箭入肉,一声低低的呜咽,一只狐狸软软地倒下,白色的皮毛下渗出大片血迹,狐狸耳朵微动,听见有人踩碎枯枝的脚步声,额上的黑色印记明明灭灭地浮现着。 受了惊的山鸡尖锐一鸣,扑棱着翅膀腾空离去。 岳清然再次看见的场景,实乃前所未有的秀色可餐,如果忽略那血腥气略重的一箭的话。 寸缕不挂的少年光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2 溜溜地伏在湖边,几乎到脚踝的银白长发似遮非遮地散在身上,摸索着伸手掰断射进大腿的鸡翎箭,箭头还留在血肉里,深至入骨。 雨后初晴,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少年的肌肤也如水般通透,长发隐现微光,挣扎着抬起头目露凶光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低声嘶吼,仰起脖颈做着随时可能攻击的姿态。 岳清然单膝一弯,俯下身捏着少年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阵,正在恍惚间,少年猛地一扑张嘴就要去咬他的脖子,岳清然‘啧’了一声,抬手懒懒地不轻不重给了少年一巴掌,继而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咬破手指在他的额间随手勾了个鬼画符。 少年拼死抵抗,钳制自己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肩上是火辣辣的疼。 “别动!”看着少年灵动黝黑的眸子快被逼出眼泪,忍不住松了松手,叹了口气道,“别怕,不是逼你签血契,那箭里我输了灵力的,没我的血你就得死,懂了没” 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疼痛慢慢减缓,少年疲惫得不再挣扎,不知不觉枕着岳清然的膝盖沉沉睡去,日月苍茫,一片混沌。额上黑色的印记渐渐消散,赤裸的少年也渐渐缩成一个白团子,毛绒绒软乎乎,下意识地一个劲往岳清然怀里钻。 他轻轻摸着团子,笑得比三月湖水还荡漾,温柔又缱绻。 每一场相遇大约都是命中注定。 往后的日子就是狐狸做祖宗,岳清然屁颠屁颠地供祖宗,他每天就是琢磨着怎么逗崽子开心,一时间整个后山乃至整片山脉的山鸡都消,失,殆,尽! 岳清然每次笑眯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凃之焕都觉得如芒在背,一张毛脸能看出花来啊!一直看看看!还看! “儿子,你真好看!” “你是真的活腻了!” 这一日,又是春暖好时光,花香醉人。 蹲在岳清然肩上的狐狸已经是第七次打喷嚏了,打完就一个劲得往他身上蹭,把嘴边的毛蹭顺了才堪堪停下。岳清然专心致志地盯着湖面,手中鱼竿猛地一抖,他‘哎’了一声,顾不上肩上还有毛团,握着鱼竿往后扯,用力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岸上噼里啪啦,一只眼冒金星的狐狸被摔得狼狈不堪。 极怒中,尾巴突然被人揪住,愣愣地被拎起,眼前一蓬花白胡子飘来飘去,涂之焕的狐狸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呦,这不是小涂嘛,来串门啊”花白胡子的主人问道。 “老……师父!你快放下它,我儿子一会儿该不高兴了。” “你小子师父就师父还什么老师父!”将手中的狐狸塞给徒弟“你刚才叫它什么来着?” “儿子啊”一派天真无邪。 狐狸拼命挠他,住嘴住嘴啊白痴,你想让我颜面无存是不是! 老宗主突然就乐了,笑得胡子都在颤抖,朝岳清然后脑勺拍了下,笑眯眯道:“你小子真是有出息!这祖宗你都敢说是自己儿子,普天之下怕是就你一个敢如此!哈哈哈!” 狐狸一窒,觉得自己快要猝死,真乃苍天戏狐! ******* 老宗主默默把一碟桂花糕往对面轻轻推了推,蜷在桌上的狐狸低头专心舔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黑黝黝的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湿湿的小黑鼻子抽动着发出一声‘哼’!身子一扭,拿屁股对着他,大大的尾巴懒洋洋耷拉着。 “小涂,你做了多久的狐王?不说一千年也少有五百年了吧?” 狐狸趴着,嗓子里低低发出呼呼声,当是默许。 “我瞧你这回应劫怕是损了不少修为,否则那小子不至于轻易伤你”宗主的手指悠悠敲着桌面“是那小子不知分寸,你若是打算离去,我替你解开他的禁制。” 那家伙居然……不可饶恕! 山林里,一支利箭对准了那只长得很是惹人瞩目的山鸡,却在弦发的一瞬间微微偏离,山鸡惊叫着逃开。岳清然面色低沉地抿了抿唇,随手扔了手中的弓箭,一脸生无可恋地靠着树,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已经完全感应不到狐狸了,终究还是走了么。也对,毕竟是那么傲的家伙。 ******* 狐族长老打开大门,望着王座上休憩的少年微微一怔,王曾经穿的暗纹绣金黑长袍空荡荡地裹着那个少年。 长老一刹陷入恍惚,仿佛回到千百年前,小小的少年沉静着一步一步走上王座,银白的发从及肩一步一阶地长到及腰,最后一阶登临之前及至脚踝,转身,他眼中映着余晖,伸出手遥指远方,笙歌响起,威严横亘四方,万兽臣服。 “王,是您归来了么?”长老极其谦卑地弯着腰,恭敬地询问道。 少年闻言睁了睁眼,觉得困极,又闭上。 “换身合适的袍子来,这件大了。”少年伸手拉了拉往下滑的黑袍,不愿多言语。 “您此次应劫有惊无险,想必定有奇遇。”无意瞧见少年细白手腕上的红绳玉坠,不禁诧异道:“天水冷玉!” “嗯?”少年终于撑开了眼。 “这莫非是那千年生一寸方厚的仙品玉石?” 少年抬起手腕,慢慢问道:“这东西有何用途?” “温养神元,积蓄灵力。” “区区小玩意儿何以惹得你惊诧?” “传闻此乃天水神兽之泪,此兽无悲无喜,无情无泪,如此,王您便知有多此玉难得。” 那晚,月华流照,那个人笑着给他套上此玉,眼中满盛宠溺。 少年抚着红绳,觉得像是套上了枷锁,挣脱不开。 这家伙甚是阴险! ******* 岳清然站在那狰狞的庞然大物前,抬手凌空一握,一支冰蓝色的长箭带着凛冽寒意出现在他手中,搭弓屈指对准神灵,一瞬冷峻,苍山如海,天光乍裂。 又一次被冻醒,岳清然翻个身摸索着去捞床下的棉被,迷糊中腹谤着那只巨型丑八怪,自从和它干过一架打得它眼泪鼻涕一大把后每晚每晚都能梦见它,着实恐怖至极,令人发指! 摸,摸,摸……嗯?被子里有温温软软的毛团子,我什么时候给被子加毛皮里子了?继续边摸边捞,冰冷的触感惊得岳清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手中那把弓是扔了的没错! 默了默,满脸不可思议地抱起被子坐到床上,窗子大开着,借着漫天星辉注视着正睡得香甜的狐狸崽子,团子眯着眼缩了缩身子又往被子里钻。 岳清然抱着被子无声尖叫,又夹住翻了几个滚,如果不是怕狐狸挠他,此刻真想放声高歌一曲! 狐族长老望着王座上随意放置的黑色长袍,叹了口气。 王走前,说道:“狐族,再次拜托您了” “您要去何处?” “去应未完的劫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3 长老恭送着王的离去,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劫将是吾王最大的劫数。 收置好长袍,他重又关上了门,仿佛不曾有人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涂之焕因为受了劫所以变成了少年样子,正常情况下他的道行已经是成年模样了。 第18章 前尘旧账 岳清然一大早就发现了,这氛围不对劲儿得很。一桌子的人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搞得他甚有些风声鹤唳,斟酌着几乎就要坦白前几日不翼而飞的那只羊腿真的他偷吃的了。 略略一扫,他还注意到桌子对面多了一个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看起来像是不敢见人的大兄弟。 这是都在整什么幺蛾子?! 他敲了敲了桌面,略微一扬下巴,笑得眉目慈祥:“大伙儿都挺早哈!” 周围一圈人神色各异地保持沉默。 “……那咱吃饭?”看着大家都渐渐动起了碗筷,岳清然也没多虑,一如既往地专心吃饭,但时候越长,那种诡异的氛围就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岳清然不得不停下来侧目咬着筷子问:“你们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对面身穿黑衣的大兄弟听了这话明显一僵,连伸向炖鸡的筷子都迟疑了一下,大约是怕宽大的衣袖垂到碗里,他下意识拢了一下袖子,一条松松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露了出来。 岳清然眼尖,红绳上垂着的玉质小鱼他几乎在一刹那就看到了。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伸手抓住那只手腕,手劲之大像是被钢铁钳住,似乎想要捏碎对方的手腕。 岳清然的愤怒情绪几乎要实质化地争前恐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身体里涌出来,晦不见底的眼睛敛着,他抖着嘴唇,突然松开了手。 就在涂之焕认怂地已经做好引颈受戮准备承受他的暴怒时,却听他断喝一声:“先吃饭!” 然后急急坐下狠狠把面前整碗炖鸡一股脑儿都倒进自己碗里,一滴汤汁都不留,然后匆忙埋头苦吃。 ……?!! 吃完了饭他先满脸餍足地冲涂之焕打了个饱嗝,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走,说是时候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算一算前尘旧账。 陆朝灵望着他二人的背影,意味深长地道:“泽澈刚偷偷问我,心酸老父亲找回失散多年爱子该以何种心情平复内心。” 程清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个二百五……” “其实我应当早点与你们坦白的,但他总觉得自己无法回头了不愿再见你们。”陆朝灵转过头眼含戏谑对程清里道:“只是没想到你竟是个我们没有料到的变数。” “因我认出了他?……他身上的味道过了那么多年都没变,还那样千方百计地为你说好话,一开始我就觉得他很可疑了,他还以为他能骗我多久?”程清里气定闲神地说完后,心下一愣发觉自己居然能平平和和地与陆朝灵说这么多话了,顿时眉头紧得都能夹死苍蝇。 不知想起了什么,陆朝灵轻轻摇了摇头道:“其实最大的变数是他自己,你是他的人,他放不下你自然会回来。” 程清里觉得自己耳朵烫得要烧起来:“什么叫我是他的人!你这个人怎么……怎么这样!” “他既然标记了你,那你不就是他的人了么?”陆朝灵莫名其妙地问。 又是标记?什么意思?! 他记得那只乱七八糟的狐狸语气暧昧地提到过,语焉不详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世人皆道狐族多情,但多情却也最痴情,他们生生世世只寻一个配偶,寻到之后将人标记,无论多少世都能再次找到,所谓滥情不过是永生衷情一人罢了,晓得人间万事的清里长老竟是连此种小事都不知道么?”陆朝灵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来,欣赏着程清里变幻纷呈的脸色。 “我什么,什么时候与他……”程清里觉得自己脑子里仿佛有人给搅满了浆糊,昏昏沉沉不甚清晰,从一开始界碑前的那些男子与那只狐狸,到察觉岳清然和陆朝灵之间的不对劲儿,最后再到涂之焕…… 程清里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程清里心里崩塌了。 陆朝灵好像还嫌他受得刺激不够似的,又轰轰烈烈添了一把柴火:“你大概忘了,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啧涂之焕他,果然是个禽兽。” “……”突然想杀人怎么办? ********* 岳清然深呼了一口气,盘腿运功,默默念起了第一百八十一遍静心诀,他兀自陷入了深度臆想,他周身金光流转,仙气四溢不可阻挡,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和他自己的脑洞。 涂之焕在一旁见怪不怪地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子岳清然一定又在琢磨什么奇奇怪怪不可描述的事情。 冥想中的岳清然:我的乖乖儿子为何弃我而去?为何多年都不来看看我这个可怜的老父亲?……怪我没给他好吃的鸡?怪我没给他找漂亮得母狐狸?等等!不对不对!他投奔了玉娃娃……难不成玉娃娃比我还会打鸡?不可能的!玉娃娃很明显不是那种会打鸡的人……那就只,只有儿子他在觊觎玉娃娃的美貌这一种可能!! 似乎发现了真相的岳清然一个没运好功,差点喷出一口血。 睁开了眼睛,岳清然意味深长神色复杂地看着涂之焕:“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涂之焕一愣,自然懂得“他”指的是谁。 自知理亏,涂之焕讷讷道:“二十余年而已。” “而已……”岳清然很想喷他一脸血“嗯你们看上去很是亲密。” “算不上什么亲密,他需要我时我便过去,他生性多疑心腹并不多,需要我的地方便多,故我须时常在他左右。” 岳清然静静盯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强颜欢笑道:“你们挺合适,真的。” …………?! 涂之焕发自内心觉得跟这个人说太多话很是伤身伤神,因为要不间断地控制自己想捏死他的冲动。 “陆朝灵若知道你如此大度,怕是会睡着都能笑醒过来。”涂之焕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和蔼笑道。 一场乌龙以天崩地裂之势被强制平息之后,二人心平气和地小酌怡情,旧账算着算着就算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浩劫。 “你当年离开是对的,不然的话怕不是你也要折在那里了。”岳清然有几分醉意地喃喃着。 涂之焕低着头抿着一口酒,道:“岳清然,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我只能护住一个人,我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但我确实不曾后悔。”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至今都在庆幸,幸好你当初护住的是阿里,而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程清里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程清里心里崩塌了。 什么东西?……直男的三观吧嗯! 第19章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4 有神诸离 村口柳树下的石头墩前簇拥着一群还流着鼻涕吸溜吸溜的小孩儿。 石头墩上坐着一个摇凉扇的老人。 老人带着因沧桑而听起来沙哑的嗓音问道:“今儿你们还想听什么故事?” “嗯……老爷爷我想听诸离降临前的灭世传说!” “咦?天上从前真的有许多神明吗!”吹着风车呼啦呼啦转的小女孩好奇地问。 “我想听~我想听!”“我也想我也想!” “好好好,别闹了,老爷子我给你们说道说道便是。” 老人靠了靠树干,缓声道:“你们应都晓得世间流传着一句谶语叫,诸神离,乃有神诸离。众神在位时人们并不懂得此为何意,直到有一天。” “那天,我赶着我的老黄牛去河边饮水,一抬头远远瞧见天边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的火烧云,那比你们冬天时的小脸蛋儿还红呢……我眼看着那云洋洋洒洒地铺了半边天,到处都焦灼起来,哎呦老李家打铁铺的熔炉可都没有那么热!” “然后呢然后呢!” 老人闭上眼,微微颤抖着,道:“这之后,天降烈火,融了昆仑雪原,大地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庙宇里的神像一个接一个的崩塌,众神身陨从此便再也听不见人们的祈愿,而诸离闻恸而醒,从天水一宗降至,护佑苍生。” “它后来去哪儿了?” “没人知道,也许是去天上了,也可能去昆仑了。” “才不是呢,有人知道它在哪儿。”最后面一个小小的男孩怯怯地说。 “哦?” “前几日,有几个像神仙一般的大哥哥在我家落脚休息,他们从死念城里都能活着出来,我听见他们说,说要去找诸离……” ********* 苍茫云海间,远山隐且见,上山祈福的男女老少有说有笑络绎不绝,山林深处沉钟声隐隐。 隔着袅袅的青烟,岳清然伫立在神像前注视着张牙舞爪却威风凛凛的诸离。 这是集众神崇拜于一身的神灵,是世间的最后一个神灵。 神殿宏伟壮观,白玉梁柱,香火不断,然而它就像在被封印在石像中一样静默着受万众朝拜。 低低叹了一口气,在香炉里投了几枚铜钱,拉过脚边薄薄的蒲团,双手合十跪了上去。 “你如今倒是大气的很。”岳清然双手抵额深深一拜,再起身只深深凝视着神像道:“终于不再做一方困兽。” 道着谢接过侍人递来祈愿簿,端端正正笔锋凌厉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您…您是泽澈尊者?!”侍人无意瞥见那十分扎眼的名字吃惊地问道。 岳清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声张。 “晚辈是……是天水宗的外门弟子,十年前被派往此处驻守神殿,能见上尊者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侍人捂着嘴小声说着。 “傻孩子,我有什么好见的,一具肉体凡胎罢了。”岳清然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把簿子递回给那小侍人。 “不不不,尊者是世上最强之人,天水宗上上下下都十分仰慕您!” “是么……”岳清然摸着鼻子干笑两声,心里暗暗赞叹道阿里的宣传工作做得果然令人耳目一新!自己就算整日插科打诨游手好闲也照样能令人高山仰止?! “好好好,我有事先行一步,你忙你忙哈,不用送不用送!” 悠哉悠哉地出了殿门,看见陆朝灵一个人正站在树下神思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里他又去哪了?” “应是去殿内安排事宜了,毕竟,天水宗那么大万事都得他操心。” “……这种小事,阿里他天赋异禀自然应付得来!”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是能学着分担点,那我也不必如此‘天赋异禀’了。”程清里从台阶上走下来,沉声道。 “呦,您忙完了,累不累呀~为兄带你去好好搓一顿,再往潇隐馆的温泉里泡上一泡熟络熟络筋骨~” “岳清然,你知不知道你连一点修行之人的样子都没有。” “迂腐!谁规定修行之人非得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了!我修的自在逍遥道你哪里能懂……” 程清里不想与他在这无意义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一边走一边说:“每一处神殿天水宗都派人守着,供奉绝对足够,我想诸离的神力应该也在慢慢恢复。” “再见它时,如果能不像从前那么丑就好了……你说神都是极其俊美的,为何诸离它就是个例外呢?能丑的如此清新脱俗倒也是本事!”岳清然踢着脚边零零碎碎的石子,瞄准着前面的程清里。 “因为诸离那副模样就是它的本体,它是唯一没有选择皮相肉体的神明。”陆朝灵在一旁突兀地答道。 “你……什么意思?” “那些陨落了的众神,从前庙宇里受供奉的那些神像并不是他们自己。”陆朝灵戏谑地又道:“他们在人间选择适合他们自己的俊美的皮相,而那些被指定了的凡人自愿将身体献祭给神明。” “以此来获得另一种意义的永生。” “你是如何得知这种事的?此事连天水宗都不曾得知。”程清里停下脚步没有回过头,蹙着眉问道。 陆朝灵满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云中陆氏的挂名家主,知晓一些辛秘该是不足为奇吧。” “看来你们云中陆氏的水倒不是一般的深”。说完,程清里的面色颇为不悦。 陆朝灵笑而不语。 岳清然按着太阳穴,疲倦地看着从来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搞得气氛异常诡异的两人,心想为了给彼此添堵而交谈的相处模式真的愉快吗! “得得得,我算是听懂了,是因为我们诸离朴实无华,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外在所以才能丑的如此坦然,是这样没错吧!?” “若是诸离真的有灵的话,希望再见到它你不会被它踩得很惨。”程清里道。 “另外,还有一事你们或许并不知道,涂之焕昨日在京都向我传来密报,有人见到过宋清彦”陆朝灵顿了顿,郑重地重复道:“活着的宋清彦。” 刚刚还在吵吵闹闹的两个人,突然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各自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倒是岳清然先回过神来,露出一种似哭非笑的表情:“绝不可能,没人逃得过那场浩劫,我亲眼看着……” 程清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抬头定定仰望着巍峨的神殿,喃喃道:“说不定,是诸离真的有灵呢,说不定,彦哥哥真的就是还在呢…” “我猜大概是转生,永不停歇的转生。”陆朝灵道。 岳清然的脸瞬间白得瘆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灰飞烟灭的人,永远没有栖息之地的灵魂。 第20章 宋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5 清彦 陆朝灵捏着手中的灵影信,沉默不语地递给了岳清然。 陆朝灵知道,当年在那场浩劫中消亡了的那些人,永远永远都是岳清然他耗尽余生都挣脱不掉的心魔。 他走不出来,只能无法自救着堕落。 岳清然惨然一笑,握着灵影信的右手指节发白,一丝淡蓝色的灵力被送入信中。薄薄的纸张漂浮于空中,蓝色的光芒笼罩下一幕画面从信中浮出。 凉薄的清晨,一个少年自苍茫的雾色中携琴而来,雾海朦胧飘渺,天地混沌,唯独少年和他深色的琴清晰如斯。 少年在雾色中踽踽独行,仿佛能够寂寞到天荒地老。 那少年身着被雾气沾染上潮湿的衣衫,他用带着雾气般潮湿的嗓音轻轻哼着什么曲调。 传闻昔日天水清彦尊者爱琴如命,一曲清梦起,万千亡魂息。 纵然岳清然从未见过少年时的宋清彦,但那稚嫩的眉眼却是前所未有的熟悉,仿佛只要微微一挑眼角就是当年那个宠着所有人的彦师兄。 “是他!是彦哥哥!”程清里想去抓画面中那人的衣袖,却是扑了个空。 岳清然抖着手指竟生生捏碎了灵影信。 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飞快地封住因大喜大悲而控制不住外溢的灵力,岳清然疲惫地压着嗓子道:“浮生绘!阿里!浮生绘上没有他……他入不了轮回!所以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 “可这明明就是他!当年你都能活下来为何他们连轮回都入不了!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程清里气得摔了剑,岳清然的否定像是在无情地戳他的心。 那不是别人,是最疼自己的彦哥哥,那些消失了的人,都是他最亲的人! 当年浩劫过后岳清然从昆仑上醒来,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怨我么?阿里,你怨我么?” 程清里当时泪流满面说着:“不怨,你能活着已经是神的恩赐了……” 岳清然突然就笑起来了:“你果然没有原谅我,我早该明白的,哈哈早该明白的,既然如此,那我便该让你更清醒点!” 深深看了程清里一眼,岳清然在袖中手指微曲对着他捏了个四禁诀,然后伸手抱住僵硬如石头一样的程清里,转头对陆朝灵道:“去京都,带我找涂之焕所说的那个人,我必须知道他究竟是谁!该死的我要当着阿里的面撕烂他的脸!敢用这张脸就要做好去死的准备!” 岳清然二话不说扶起程清里就要动身,陆朝灵却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很是有些飘渺地淡淡道:“要是当初放弃了我,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泽澈,你可怨我?” 凉意从心底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像要把灵魂都封住。岳清然却在此刻觉得自己出乎意料地平静:“与你无关,是我先招惹你的”如同情人一般的袒露心迹,他又道:“若是能再来一次,我会从一开始就放过你,我一定不会着了魔似的对你一见钟情,他们不会因我而死,你也不会坎坷流离这半生。” 这无法自制的情欲是因,那无法自救的堕落就是果,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人造就的恶果。 所有人都告诉他,自己的玉娃娃是个一生流水孤星入命的人,是自己偏偏不信命不顾一切去飞蛾扑火,活该他在劫难逃万劫不复。 陆朝灵松开了手,莞尔道:“许多事你不知晓,所以你会以为是你害了我,但你要知道,我从未因你而变得不幸,你一直一直都在救我。” ********* 京都自古是繁华兴盛之地,朝代更替风水流转,直通宫城的纵横双道愈扩愈宽,宏伟壮观的宫殿愈建愈高,凡是大家世族出行莫不是宝马香车,鲜衣美婢,八匹玉骢骏马开道,黄帐红漆轿坐高抬,为避免冲撞故令闲杂人等皆避让退后。 向来见不得这种气派排面的岳清然本来懒得惹事,只顾焦灼地赶路,不知哪个没点眼力劲儿的小吏驱赶路人时顺手推了他一把。 有时压死骆驼只需最后一根稻草,岳清然心里存着各种事儿,本就忍着无处发泄,被人一撩拨满腔匪气就都上来了,把程清里塞给陆朝灵后,转身过去就踹翻了不知哪个皇亲贵戚的名贵轿子,掀了轿顶揪出轿里的人。 “多有排场啊?让我瞧瞧谁多大架子,没事儿别随意出门给人寻不便不行么?老子最烦你们这种骄奢淫逸的……方孟质?!怎么是你!” 岳清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人生有多梦幻,然而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宝马香车里坐的居然是已过不惑之年的方孟质,那个为人实在一脸淳朴的摆渡人? 岳清然默默打量着方孟质全身上下锦衣狐裘,一派贵气,道:“虽猜得出你一定不简单,却没想到竟如此深藏不露?” 方孟质愣愣地盯着岳清然,还没反应过来方孟质便猛地拽着他的衣摆恸哭喊道:“岳兄弟,不,岳仙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顾安!” “发生何事了?顾安他怎么了……” “顾安找不到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没有他我的顾安就活不了了,我已经失去末儿了如果连顾安都没有了……”方孟质哽咽着,用力拽着岳清然“他是你师兄,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求求你找到他,一定找到宋清彦!” 岳清然拽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你要找谁?” “宋清彦!他虽变了许多也认不出我,但我知道那就是他!就因他曾经救过顾安一命,就要来寻顾安去偿还么?顾安那么好的孩子他为何要骗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师兄他二十年前就没有了!他能骗谁?他怎么去骗!”岳清然一把推开方孟质,垂着眼睫冷冷问道。 方孟质红着眼眶,一字一顿道:“那,就,是,他。” 京都外郊,静谧的小院里被打扫的干净整洁,白墙绿瓦,梨花树下,一个白净孱弱的少年躺在木藤椅上,阖着眼看上去毫无生气。 小侍人阿梦听闻有敲门声,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迎进了方孟质一行人,向着方孟质行了礼,转头望了木藤椅上的少年一眼,对着方孟质微微摇了摇头。 从始至终那个虚弱的少年都一动未动。 方孟质抿了抿唇,像是怕惊动那人似的低声道:“他这般已有许久了,如此下去定是命不保矣。” 解铃还须系铃人,听了方孟质一路的胡说八道,岳清然大概知晓方顾安变成这样是因那个披着师兄皮相的东西。 岳清然走上前,一手抚上方顾安紧蹙的眉间,一手附上身旁梨花树的树干,岳清然闭上眼,蓝色的灵力在血管中涌动,再睁开眼时冰蓝色的眸中满是漠然,满树带着湿意的白色梨花瓣疯狂掉落,旋转,纷纷扬扬铺落在少年身上。 生死场,十里荒,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6 一处生死场,十里亡魂怨鬼可渡,十里活人辛秘可读,所谓渡魂,所谓窥命,皆是如此。 灵力不停歇地在涌动几乎要在体内沸腾,以梨花为媒造就的幻境一点一点堆砌起来,方顾安仿佛带着梨花香的记忆走马灯似的飞快略过,依附在片片花瓣上飞舞于幻境之中。 岳清然眼中的冰蓝又深了一层,却转瞬脱了力又浅淡下去,陆朝灵在身后虚虚扶住他的腰,源源不断的温热灵力从腰上传来。 “你忘了你的灵力被诸离封了一半,造不了这么大的生死场,我帮你。” 梨花扬起,洋洋洒洒于天地之间,两个浅浅的人影慢慢相携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宋清彦和方顾安的故事甜度是所有cp最高嘿嘿嘿~ 一直挺萌宠溺攻呆萌受的哈~ 第21章 锦瑟无端 房檐下挂满的纹路诡谲的小兽铃叮叮咚咚,在清风中微微晃动。 雕花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走向寝居,唤着床榻上阖目微眠的少年。 “殿下……殿下,梨花开了,很美呢……” 少年闻言眼皮微动,睁开眼来。那双眼宛如万千秋水,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倦意微微转动着。 “阿梦,你方才是说梨花开了?”说着,少年懒懒打了个哈欠,掀开薄衾,赤脚走向窗边。 雨中的梨花,素净至极却也沾染上了几分妩媚,刹那芳华。 少年看着这景出了神,喃喃地道:“可真美呢~” “哎呦我的殿下您先穿上鞋子成么,天凉着呢。” 少年赤着脚拉开房门,雨中朴素的泥土香和清淡的梨花香氤氲四雾,阿梦随即急匆匆给他搭上外衫。 “唉……” “殿下?” “我这苦命的人儿啊……被关在这破地方,这么好的天气都不得出去玩儿唉。” 阿梦望了眼阴沉的漫漫乌云……好天气?! 阿梦左右不过十四五岁,一听自家殿下又纠缠着要外出,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殿下,君上吩咐过的,您身份特殊身子又弱,在此地养病不可随意出行,上次您闹了一场把暗卫撤走,君上就更不许您出去了。” “阿梦,你瞧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哪里会有人知道我出去过呢?你就通融通融嘛好不好。”方顾安星子般眸子扑闪扑闪地散发着渴望的光芒。 阿梦不忍地转过头一咬牙一跺脚:“殿下还是容我给君上通报一声好了!” “阿梦你……”阿梦一扭头就看见娇花般脆弱的少年脸色苍白虚弱地要倒下,阿梦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 “咳咳,没事的没事的,扶我进屋,我躺会儿就好了。” “殿下,我还是去请御医好了。” 方顾安拉住阿梦,有气无力道:“不用,你出去守着,我唤你你再进来,我躺会儿就好无事莫要打扰我。” “诺。”阿梦听话地退下,关上了房门。 窗外雨声淅沥,梨花怒放,不停摇摆的铜铃叮咚依旧。 静静听了会儿兽铃的节奏,刚刚还十分虚弱的方顾安生龙活虎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穿戴好,随意拢了拢长发,还顺手掂了把伞。 屏息数着拍子,停了一阵的兽铃又响起来,方顾安迅速推开窗子潇洒地跳下来,然后猫着腰沿墙挪到能通到院外的那棵老树旁,气势汹汹地擦拳磨掌了一阵,腋下夹着伞开始艰难地爬树。 没到树顶方顾安就气喘吁吁,一抬手擦汗夹着的伞‘啪’地掉到树下,惴惴地怕阿梦听到动静,方顾安一时顾不得那么多闭着眼抱着伸向院外的树枝就往下蹦。 “姑娘小心!”仿佛听见这么一声轻喝,方顾安感觉自己砸下来的一瞬间伴随着一个男人的闷哼。 “姑娘你……” 方顾安趴在男人的身上,一把捂住他的嘴,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男人疑惑打量着身上的“姑娘”,点了点头。 方顾安直起身,骑在男人身上十分豪气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嘴唇微张没有出声轻轻说了句:“多谢英雄相救,后会有期!” 说完立马爬起来,一溜烟儿似的跑出老远。 男人躺在地上不知所措,半晌坐起来望着已经消失的人影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轻轻捶着胸口,咳咳,这有趣的姑娘份量倒是不轻咳咳咳…… 雨已经下了小半天了,仍然没有要停的趋势。 阿梦其实说的对,今日的确是不宜出行的。淋着雨四处找躲避之物的方顾安默默想着,晕晕乎乎不出预料地想打喷嚏,他急忙捏住鼻子想把喷嚏憋回去,满脑子都是不能受风寒不能受风寒…… 一把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头顶挡住了风雨,方顾安捏着鼻子不可思议转头看着身旁撑伞的男人。 男人温柔一笑:“姑娘,真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大概是震惊无法溢于言表,方顾安捏着鼻子朴素真诚呆呆地对着他打了个响嗝。 男人一愣,笑得更欢,方顾安的脸却是红了个透。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嫌弃的话,姑娘可愿与在下同打一把伞?” 方顾安低着头小声嘀咕:“人家是男孩子……”抬起头瞥见那人因怕冒犯离得自己远远的,他的左半边臂膀全部给淋湿了。 方顾安一时恨铁不成钢气鼓鼓地一把搂住他的腰往伞里拖:“没关系的!你怎么能看不出来呢?我是男孩子,是男人啊!” 像是出了神,男人怔怔盯着他琥珀一般澄澈的眼睛,笑道:“我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黑亮的眼珠慌张地转来转去,少年软软的嗓音黏糊糊的:“我真是男人啊,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呀,那你摸摸看我真的是男人!”说着抓起男人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按。 “是不是?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还有不能……不能说我漂亮!阿梦说过了漂亮是说女人的!你要说就说我…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看着方顾安像小孩子似的在蹦蹦跳跳洋洋得意的样子,男人哄道:“嗯好,那你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方顾安,我叫顾安,上苍眷顾,一世长安的顾安。” “在下宋清彦,是京都风川坊里的琴师,三生有幸得以相识。” “风川坊?那个据说比宫廷乐坊还厉害的民间乐坊么?我以后可以去寻你么?” “自然是可以的,随时恭候。” ********** “清彦乐师呀,那小公子又来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出手阔绰呢,一锭金子两个时辰,你可要去好好陪陪人家呦。” 宋清彦随手把刚擦完琴的脏布扔到年轻的坊主身上,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风川坊是想与隔壁街的南风馆抢生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7 意呢” “哎呦喂您这话说的,南风馆那些小倌何及你十分之一的风姿绰约呢,从前你不怎么在坊前也没觉着,自打那小公子啊一来你每场都上,哎咱们坊发家致富以后可全靠你了哈哈哈!” 宋清彦还是那一副温柔清雅的模样,嘴角弯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弧度:“听我一句劝,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我也不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 料理完了没个正形儿的坊主,宋清彦才迟迟地赶到方顾安所在的雅间。 下着大雪的隆冬,方顾安披着白裘毛领,在小银炉上慢慢烘着指尖通红的双手,小口啄着能暖身子的温酒,一抬眼望见抱着琴走进来宋清彦,忍不住笑眼弯弯。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过来,明日别再来了,你身体本就不好莫再冻着了。”宋清彦走过来放下琴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定无碍后,解开他的白裘披风,散下他冻得硬成一绺一绺的长发。 方顾安的头发比一般男子要长得多,收拾起来也麻烦,因他从小体弱多病命薄多舛所以要蓄发留命,也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会把他识成女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我想你想得紧自然就来了呗。”方顾安自然地靠在他身上“我挨你近点儿,天冷得很。” “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宋清彦一下一下顺着他的黑发,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方顾安被他撩得耳后发痒,咯咯地笑起来,抓着他的手十分大爷范儿地道:“这么冷的天儿弹什么弹,别给冻坏了,今日只陪陪我就成。” 宋清彦弹琴的手修长漂亮,指尖附着薄薄的茧,他的肤色淡连带着指甲的颜色都淡,甚至指甲上的规矩整齐的白月牙都让人怦然心动。 方顾安像是得了宝贝似的翻来覆去地打量他的手,一个没忍住竟然偷偷舔了一口,感到身后的人一僵,方顾安扭过头悄悄瞄了他一眼看他的反应。 小动物一样湿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粘着他,宋清彦红了俊脸,克制住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轻轻摸着他的发顶,宠溺道:“别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嘀嘀嘀打卡! 第22章 锦瑟无端 方顾安把宋清彦的手臂抱进怀里,轻轻地问:“总是叫你给我一人弹琴你会不会不高兴?” 宋清彦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道:“没有的事,能给你一人弹奏我求之不得。”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其实我也不想这般的,但我不知怎的,就是不喜欢别人看你,你的手如此好看,眼睛如此好看,哪里都如此好看,让别人瞧见了就把你给哄走了,那我可去哪里寻你啊” 方顾安一边说着一边好玩地将他的手覆在自己手掌上,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指缝间,十指交错,相扣紧握。 “清彦君清彦君!你看我们交合了!”方顾安突然惊叫着,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新奇的事。 “……” 宋清彦放低了身子,让方顾安靠得更舒服些,举起两人紧握的手装作十分严肃地问他:“何人教你这种污言秽语的?” 方顾安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我自己想的啊只是觉得贴切,怎么……怎么就是污言秽语了呢” 宋清彦晃了晃两人的手“那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以后千万不要与他人这样说知道么?” “嗯,知道了,我只与清彦君说。”方顾安又紧紧握了握宋清彦的手“我只和清彦君交合!” “……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清彦拢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闭了闭眼道:“那你可要快些长大了……” 两人又甜腻了一阵,雅间外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 “何事?” “清彦乐师,郡王的人又找上门来了,说是你这次还不答应就砸了我们风川坊。”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宋清彦低头对方顾安道:“我有些事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方顾安扯住他的衣袖:“发生何事了?” “小事罢了,我去去就回,你先烤着炉子当心着凉。” 出了雅间,坊前大堂中央坐着一干服饰不俗的官家人,宋清彦见了这阵势忍不住紧了紧眉。 “清彦乐师可算是来了,可真让我们一顿好等,上回与您商议的事不知您考虑的如何?” “在下怕是无福消受,承蒙郡王抬爱,鄙人确实并无娶亲的打算。” “你莫要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我们小姐死心塌地看上了你,郡王又爱妹心切,像你这样的伶人连我们郡王府的门槛都休想踏过!” “鄙人已说过多次,不愿就是不愿,是我不敢高就,且请回罢!”宋清彦冷笑一声,被人指着鼻子侮辱就算是再儒雅的人也摆不出好脸色。 一行人为首的那个胖管家被气得直哼哼,短臂一挥,喝道:“来人!把这斯给我带走,有的是手段叫他愿意!!” 顿时涌上几个人架住宋清彦就要往外拖,其他的乐师和坊主都人拦着,坊主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去雅间唤方顾安前来,那小公子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许是能有些办法拦着这些人。 “我这里可是正经乐坊,哪有随便带走人的道理!京城多少达官贵人都来我这乐坊听曲,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坊主急匆匆吼着。 “哼,伶人戏子贱命一条,要什么王法!带走!” “住手!”方顾安一听通报,气得脸通红,散着头发就赶了过来“把人给我放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本……我的人!” 胖管家从小跟着郡王,京都中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大都见过,从未见过哪家有这般妍丽的公子,只当是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商纨绔。 “你又是哪根葱?当心碍着我有你好果子吃!” “顾安快回去,你莫要掺合此事,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方顾安眼圈发红,单薄的样子越发惹人怜爱“他们要你娶别人,不行!我不允许!” 胖管家身旁一个长脸八字胡瘦高的男人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容貌昳丽的方顾安,轻轻俯在胖管家耳边说道:“许管家,我瞧着小子颜色好得紧,郡王不是就欢喜这种漂亮小公子么,若把他也带回去,郡王玩得高兴了,咱的赏赐也多了不是嘛~” 胖管家闻言,来回扫着气得要发作的方顾安,淫笑道:“是有一副好骨相,脸也精致,腰瞧着也软,就是不知那处可够劲儿……”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尖叫,胖管家眼神涣散呆滞地摸了一把后脑,满手鲜血殷红,两眼一黑嗵地一声栽倒在地,不知宋清彦何时挣开他人,高高举起一旁的沉木琴狠狠地砸向胖管家,放了疯似的任谁都拦不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8 住地一下又一下不解恨地砸着,一心就想把人捶个稀巴烂。 “畜生!去死!谁允许你那么说他的!一下都不行!下地狱去啊!” 宋清彦无所顾忌地发着疯,衣襟上都沾着血迹,众人都被他凶狠骇人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混乱中有人猛地环住宋清彦的腰,拦下他的动作,宋清彦语气瘆人地咬出了句“找死”,扭头就要对身后人动手,却撞上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清彦君,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好不好?” 宋清彦顿时脱了力一样垂下手,沉木琴咚的一声闷响掉落在地,宋清彦一下清醒过来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别怕别怕,我们走我们走,我这就带你走。” 屋外的大雪还在不知疲倦似的昏昏沉沉地飘着,天地无光,日月不明,双手紧握,所有的寒冷都在这一刻尽数退却,只有两颗心在不停靠近,炙热生焰。 ******** “——阿——嚏” 方顾安小院子的卧房里,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坐在床榻上捧着姜汤一口一口地喝着,彼此一对视,就忍不住傻呵呵地乐起来。 喝完了汤,恢复了体温,方顾安一言不发特别小只地主动窝在宋清彦怀里,喃喃说着:“清彦君凶起来原来这么可怕呀~,清彦君顾安可听话了,嘿嘿你以后可别凶我呐” 宋清彦被他气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温柔道:“还有脸说呢,我不知都是为了谁嗯?” 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方顾安撅着嘴在他胸口画圈圈,看起来好像十分恼怒的样子:“哼!那个死胖子居然敢骂我是根葱!打死他也活该!” “是了是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黏人的小葱……哈哈哈别闹听话别掐我腰!” 闹腾了一阵儿,宋清彦抱着他,闭着眼休息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顾安枕着他的肩膀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半晌,宋清彦闷闷说道:“那些人在京都是惹不得的,今日我如此放肆怕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但怕就怕连累了你,是我今日鲁莽了。” 方顾安瞪着眼睛沉思了一阵,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天真无邪道:“没多大事儿,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惹我的,如今你与我一处他们当然也是不敢惹你的。” 宋清彦摸着他小小的脸,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无忧无虑不懂个轻重缓急,打趣道:“难不成我们家顾安还是太子爷?谁都惹不得?” 方顾安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捧着他的脸惊喜道:“清彦君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得到!” “……皇姓哪里是姓方”宋清彦一头雾水,看着方顾安不像撒谎的样子,云里雾里地问着。 “那是我父王云游人间给自己取得姓而已,我父王无心朝政,只封了亲王,而我皇叔也就是当今圣上命里缺子,我便被过继给皇叔又给立了皇储,嗯就是这样!” ……?! 宋清彦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身子不好,所以父皇和父王便送我来这里养病,他们都是像你一样温柔的人舍不得我受一点苦,他们一定,一定也会喜欢清彦君的!” 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松了手想推开方顾安,可看着他依赖的样子,宋清彦重重叹了口气,更加紧抱着怀里的人,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都不会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小兔说:没人敢欺负我! 宋大狼说:没错,谁欺负你我就砸死谁! 方小兔羞涩地说:清彦君……可以欺负我的…… 预告一下,接下来就要说明一些事情了 第23章 锦瑟无端 方顾安顺从地躺进他怀里,小声说着:“娘亲去世的早,父王念着娘亲便一人留在他们从前居住的山上睹物怀人,父王曾告诉过我,娘亲其实并没有走,她放不下父王,那执念就会留下来一直陪伴着我父王。” “王爷与夫人甚是情笃意深。” “父王也同我与说过,世间所有的两情相悦都来之不易,喜欢一个人便要全心全意对他好。”方顾安抱住宋清彦的脖子,红着小脸道:“我会全心全意对清彦君好的。” “顾安你……喜欢我?” “不是喜欢,是特别喜欢!” 宋清彦理着他鬓边的头发,问道:“傻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我整日里没有一刻是不想着清彦君的,我想让清彦君只对我一人笑,只为我一人弹琴,我想亲近你,想抱你,想吻你,难道这还不是喜欢你么?!” 宋清彦听着方顾安赤诚地袒露心迹,若有所思地笑着,摸着他的下巴轻抬起来与自己对视:“顾安,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懂不懂何为交合?” 方顾安一听急忙把头埋进枕头里,在被褥里摸索着抓住宋清彦的手,轻轻伸进他的指缝间又缓慢地抽出来,来回进进出出几次像是模仿着什么动作,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我……我只想和清彦君交合……” 宋清彦心头像被泼了热油一般滚烫火辣,滋啦啦地要撩动他所有的清心寡欲。 宋清彦将方顾安轻轻翻过来,他紧闭着眼不敢看他,睫毛紧张地颤抖着。宋清彦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眼中满是深情地一点一点靠近他。 两唇试探着相碰,一点点温热湿意渗入唇齿间,食髓知味却一触即离。 “真甜。” 方顾安一时惊得顾不得害羞,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宋清彦:“清彦君……唔…” 话没说完,宋清彦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趁着他张嘴说话之际轻笑着再次堵住他的唇,舌尖轻而易举地滑进去抵着他的上颚扫了一圈,两人刚喝过姜汤,满腔火辣辣的交缠触感似要摧毁一切。 可怜方顾安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慌张无措小兽一般地直哼哼,忍不住弓起身体蜷起双腿正好顶住宋清彦的下身。 宋清彦闷哼一声,紧抓着枕头又突然松开,直起身拭着方顾安额头上的湿汗:“顾安,来,听话,别动。” 方顾安微微张着嘴,诱人的唇被碾磨成桃红,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呜咽声,神志不清顺从地按着宋清彦的指引动作。 “舒服么?”宋清彦亲着他的眉骨,温柔地问。 “嗯……” “还想要么?”宋清彦一路渐渐滑下,最终咬上他的唇“乖,来,张嘴。” 方顾安是从宋清彦的怀中醒来的,到最后宋清彦还是心疼方顾安年龄小承受不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天知道这个小妖精潮红着脸攀着他的脖子小声说着想要的时候,宋清彦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褪下他的裤子,只是狠狠揉着他的腰窝来平息心中来势汹汹的欲火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29 。 两人在小院里旁若无人地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阿梦绷着脸向自家殿下旁敲侧击了几次白日宣淫总是不合时宜的,谁知方顾安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哪里来的白日宣淫!清彦君如今亲吻我都很少了,你还想怎样!” 阿梦到嘴边的‘君上知晓了总是不好的’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然而阿梦没有想到的是,不日前来的竟不是爱操心的君上而是殿下的亲生父亲淳亲王李孟质。 “所以,顾安你的本姓就是李姓了,李顾安嗯也很好听。”一日宋清彦如往常一样与方顾安甜甜蜜蜜地吃早饭,投喂小动物一般耐心地给他夹菜,“你身体不好,要多吃点补补才行。” 方顾安恹恹地拿着筷子捣了几口,就眼睛亮亮地转头望向宋清彦 :“不想吃这些了,清彦君知道我喜欢吃甜的东西,像是清彦君的嘴了,脖子了,还有……” 宋清彦从善如流地低头亲了亲软趴趴的方顾安,轻问道:“甜不甜?还吃饭么?” “再亲一下就去吃!” 方顾安乖巧地坐好迎接宋清彦的吻,谁知两人刚要碰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地猛咳。 宋清彦一愣,听见方顾安讷讷地对门外的人唤了声“父王……” 宋清彦心里一紧,立刻飞快起身,对着门外那人不卑不亢地行礼,恭敬道一句:“王爷安康。” 方顾安也有些慌,好死不死偏偏让父王瞧见不合礼的一幕,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万一牵连到宋清彦就实在是不妙了。 方孟质威严压迫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方孟质前几日收到皇兄的密报后差点气得吐血,皇兄的意思是顾安年龄还小,这事儿还是他这个亲生父亲好生劝着比较适合。 眼看着绷得差不多了,方孟质沉声对宋清彦低喝一声:“抬起头来!” 宋清彦一僵,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方孟质,阳光从门外打进来,映得宋清彦眉眼清晰俊逸。 嘭地一声方孟质惊得退后一步撞在木门上。 “宋……仙人?!怎么是你!” 屋里剩下的二人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方孟质脑子里猛地跳出一个潇洒顽劣的少年和另一个清绝冷情的少年,摇着头低声‘嗨’了一声,小声嘀咕着:“莫不是天水宗里的仙人们……都好这口罢嗯……” 转眼间,方孟质换了一副脸似的,热络地拉着宋清彦和蔼慈祥道:“早知道是仙人你啊,我便不必刻意来此一趟了,当年仙人你对我们顾安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如今这般……也好也好。” 宋清彦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放的自然点:“王爷许是认错了人,稚子我并不是什么仙人。” 看着宋清彦一如当初的清雅疏离,神情气质不差分毫,方孟质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是仙人自有仙人的道理,既然仙人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定然有他的苦衷……嗯听闻仙人都是活了上百年的,大约宋仙人也是怕顾安知晓自己年龄略大罢,定是如此!懂了!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终是可以出手了,末儿若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罢。 方孟质笑眯眯地请宋清彦坐下,和颜悦色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就差一句“宋兄弟咱哥俩要不要来一杯?” 宋清彦单手握拳抵住下唇干干笑着:“王爷,您……真是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可不就是一家人了么,我们顾安交给你我便是大大的放心了!” “父王,您可真好!简直太英明神武了!”方顾安在一旁憋了许久,笑得合不拢嘴地奉承了一句。 “都愣着作甚,做下吃饭啊!”方顾安不客气坐下地夹了些菜,大手一挥,“来人,上壶好酒!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方顾安:我甜不甜呀清彦君? 宋清彦:不甜,你是辣的。 方顾安:呀!原来我是火辣的兔子! 婴儿学步车嘻嘻嘻~ 第24章 锦瑟无端 漫天火光中歇斯底里破碎不成句的怒喊,眼中分崩离析燃烧着的万物。 昆仑倾颓,神意崩塌。 远远望去,祸乱之源的那个少年脚下的大地还在不停地龟裂崩断。 手中的琴弦倏忽断开,血色满眼,烈火焚身,痛彻心扉。 这梦似乎无穷无尽,重重叠叠,不休不止。 宋清彦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雾四野漫延,视线所触皆是一片晦暗不明。 凉薄的清晨,对面有一人自苍茫的雾色中携琴而来,雾海朦胧飘渺,天地混沌,唯独那人和他深色的琴清晰如斯。 少年在雾色中踽踽独行,仿佛能够寂寥到天荒地老。 那人身着被雾气沾染上潮湿的衣衫,他用带着雾气般潮湿的嗓音轻轻哼着什么曲调。 宋清彦拨开迷雾,终于看清对面那人的脸。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沉默对视。 对面那人清雅一笑,带着仿佛踏遍千山万水的深深倦意,轻轻问道,你——你还记得你究竟是谁么? 你从哪里来? 你又是为何而来? 三千世界,一花一木,一沙一叶,从来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活着呢? ——宋清彦猛地睁开眼,白色的床帐被窗外飘进的凉风吹得晃晃悠悠,他一时恍惚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感。 他缓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抱住枕边人,重重咽了一口气。 方顾安睡得浅,迷迷糊糊地回抱住宋清彦,呓语般呢喃着:“清彦君你做噩梦了么?” 宋清彦拍着他的背,轻吻着他的额头:“是我不好,把你搅醒了,你再睡会儿罢。” 方顾安半晌不听有动静,宋清彦以为他又睡着了,抬起手臂想换个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谁知方顾安却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将宋清彦的头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在宋清彦惊异的目光下推揉着他的眉头和太阳穴,神神叨叨道:“小乖乖~莫怕莫怕~回魂了回魂了~莫怕莫怕呦~” “顾安……” “嘘~别说话!小乖乖的魂还没有回来!” “……” 好生折腾了一阵,方顾安最后低头在宋清彦唇上吧唧一口算是结束了“招魂仪式”,眼睛亮亮地问着:“怎么样?清彦君感觉好些了么?” 宋清彦失笑,坐起身来让方顾安靠着自己,边抱着边抚着他柔顺的长发道:“好多了,简直不能再好了。” “我小时候也总是噩梦,母亲都是这么给我招魂的……虽然母亲最后都是亲亲额头,不过我觉得可能亲别的地方或许会更有效呢!” 宋清彦亲昵地刮了刮了他的鼻梁,道:“我们顾安可真聪明。” 凉如水又白凄凄的月光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0 顺着虚掩的窗渗漏进来,轻晃着宋清彦露在床沿边的半张脸,映得他的眼珠极亮,唇色极淡。 宋清彦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仿佛来自辽远前的低低喟叹:“顾安,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方顾安静静靠在他的胸口,眼皮沉沉,听着他好像从胸腔里发出的缓慢沉稳的声音:“我记不得我究竟从哪里来或是又要到哪里去,但我知道,我能停下来或许是为了,与你相遇一场。” 呼呼的轻鼾声响起,宋清彦低下头看着已经睡去的方顾安,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命运待自己不薄的感触。 那感觉就像是轮轮转转流浪的魂魄,有朝一日,终于有了栖息之地,能停下歇一歇,在生死的罅隙间尝一尝人间欢爱。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方孟质停留了几日好生安顿了宋清彦,又嘱咐了方顾安好好照顾身体后,懒洋洋地去皇宫通报了声便潇潇洒洒地回了山中自己过日子。 临走前,方孟质语焉不详地向宋清彦坦白的方顾安的隐疾。 “顾安他自幼得了一种怪病,若是静处还好,与常人无异,可是一旦心绪不平便会咳血不止。”方孟质下意识摸了摸食指骨节,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宋清彦的神色继续道:“所幸他遇见了一位仙人,救了他一命,但从此他只可欢喜,不可伤悲,尤其不可为情而伤。” 末了方孟质又语重心长地暗示道:“顾安的病天水宗的仙人们的仙术能够帮衬一二,您……心中有数就好。”言下之意就是顾安出了事你亮一下仙身动用一下仙术就万事大吉了。 宋清彦糊里糊涂地点头称好,恭恭敬敬地送岳父大人出门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行了有一段路程,宋清彦这才转过身,就看见方顾安衣衫凌乱慌里慌张地趿拉着鞋子从屋里跑出来:“父王走了么?你们怎么不唤我起来,这样多不合礼数!” “王爷心疼你,不愿扰了你的清梦。” 宋清彦突然二话不说走上前拦腰抱起他,踢开房门缠绵缱绻道:“我再陪你睡一回可好?” 方顾安曾以为这样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地过下去,可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他,当那些暗流涌动的杀意敲碎他美好到虚幻的梦时,原来会是一种五脏碎裂般的痛。 一种隐隐的不安从心底滋生出来,那些接方顾安去皇宫的侍卫莫名让宋清彦感到不适,厚重冰冷的盔甲也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肃杀血气,他们不像是侍卫倒更像是杀手。 方顾安上了马车,掀开了帘子,宋清彦站在马车旁握住了他的手:“顾安,让我陪你去好么?” “父皇不知今日突然宣我进宫做甚,应是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你不必担心。” 宋清彦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喊着,不要让他去,不要让他去! “顾安……” “殿下,该启程了。”一旁的侍卫长垂着眼睫提醒道。 方顾安一边哄着宋清彦回去,一边他暗戳戳地思索着进宫后如何向父皇讨要那把绝世瑶琴回来送给宋清彦,一点都没留意宋清彦不同寻常的焦灼。 马车缓缓启程,宋清彦一开始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但转身的瞬间猛然瞥见随侍在马车左脚微跛的阿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疾快折回小院里冲进阿梦的房间。 不出所料地看见了被五花大绑在角落里的阿梦。 宋清彦上前给他松了绑,语气快速地冷静道:“立刻通知人到巷口先埋伏好,务必要截住那辆马车,共有十五人随行,千万别让它出皇城!另外——给我一匹快马!” 那一边,马车内的檀香越来越重,方顾安头脑开始昏沉,饶是他再天真无邪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方顾安故意踢翻了马车内安放的散香炉,用帕子包好炉灰塞进了怀里,掀开了帘子试探着对一旁神色不自然的阿梦道:“阿梦,我有些内急,吩咐停一停马车。” “阿梦”抖了抖眼皮,对着方顾安诡异一笑:“殿下,太过聪明的人可总是会死得早,您说是么?”说罢,“阿梦”飞快地举起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扑方顾安的面门。 方顾安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怀中的香灰洒向凶狠的“阿梦”。电光火石之间,方顾安果断地解下头上被打磨地十分尖锐的玉簪,跌跌撞撞地冲出马车一把推开马夫,周围一圈侍卫立马涌了上来围住马车。 见到此种阵势,方顾安一咬牙将玉簪狠狠插进了马背上,受了惊的马是任谁也挡不住的,马车疯狂地冲出包围圈,方顾安死死拽住缰绳才没有被甩飞出去。 背后一阵兵戈相交之声,方顾安知道应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马车还在疾速飞驰,凌厉的风声像是要撕裂耳膜,剧烈地颠簸让他快支撑不住。 “顾安!抓住我!”宋清彦的声音平地炸起如天神降临一般,又是一阵剧烈颠簸,方顾安已是半个身子探在马背外。 “就现在,松手!” 方顾安闭眼松开了手用力一蹬扑向宋清彦,脱了力似的被快马甩出去。 宋清彦长臂一揽,堪堪环住了方顾安,紧紧抱在怀里,好似劫后余生的是自己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塔楼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支长箭瞄准了方顾安的背,箭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微芒。 方顾安抬起头看见宋清彦眼中一晃而过的光芒微闪,宋清彦断喝一声:“别动!” 宋清彦一手抱紧他护在怀里,一手扯住缰绳猛地掉转马头,烈马长嘶红鬃高高扬起,蹄下一时飞尘四起,猛烈生硬而又出其不意地转过了马头。 “噗嗤”一声,本该射向方顾安的长箭深深钉进了宋清彦的皮肉里。 宋清彦紧着眉头,想安慰泪如泉涌的方顾安,却一张嘴喷出了一口血沫染红了方顾安的衣襟。 宋清彦沉沉地靠在了方顾安身上,方顾安只觉得自己肝胆俱碎,泣不成声地喊叫着:“快来人!快来人啊!救救他!救救他!”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皇帝派来的御林军将二人送进了皇宫内。 太医院的各个太医手忙脚乱地围着宋清彦一筹莫展,朝着方顾安深伏跪拜,战战兢兢道:“殿下,此人,此人已经没有脉相了。” 方顾安仿佛一瞬掉落冰窟,肺腑都像炸裂了一样,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喉头滚烫生生呕出一手鲜血。 生命就好像要走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这章我在写啥,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第25章 锦瑟无端 我可能本就是一个不该留于世的魑魅魍魉。 宋清彦推开将要掩住自己的棺木时,平静地如是想道。 他摇摇晃晃地爬出棺椁,踉踉跄跄走上前抓住一个吓得面色惨白的侍人,哑着嗓子像被掺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1 杂着粗砺的黄沙走石问道:“第几日了?……我死了几日了?” 侍人抖如筛子,乌青着嘴唇大把大把流泪:“三日了………大人饶命啊!小的没做过什么坏事您莫要来找小的索命,大人求求你饶小的一命!!” 侍人还在一旁鬼哭狼嚎,扯着袖子抿鼻涕眼泪,宋清彦却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怔出了神。 方孟质的谨言在耳边缓缓响起。 “一旦心绪不平便会咳血不止。” “从此之后,只见欢喜,不可伤悲,尤其不可为情而伤。” 屋外的日头明晃晃得有些灼热,宋清彦觉得自己好似真的如同蛰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鬼魅一样浑身冰凉。 顾安当初情动时呼着热气一字一句的告白好似就在昨日:“清彦君,你死,我一定会比你活得久,怕你一人在世上孤单。但不会太久,怕你一人在地下孤单。” 三日……来不及了。 宋清彦突然很想笑。 所谓飞蛾扑火纵死不悔,所谓命运多诡天道不善,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天道么…… 宋清彦猛地推开了侍人,拼了命似的奔出去,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叫嚣,都在沸腾,都在告诉他,三千青石天水之上,只有那里——只有那里,可以救他的顾安。 云海之中群山轮廓深入浅出宛如水墨无意勾勒。 云气空蒙之中,峰顶仙门如断笔留白,青山绿水千山丛中一点孤鸿飞影却是留足了禅意。 三千青石阶上,宋清彦双手合十,虔诚伏拜,前额触地冰凉寒气入骨,艰难地起身跪地,屈身又是一拜。 他仿佛听到千万生灵在窃窃私语。 此人是求什么?求生还是求死? 生之何欢?死亦何苦?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总是逃不掉的,怎么他们总是不懂? 天水宗的人向来不理会人间的事,便是跪死也无用,退下罢,退下罢。 天水宗也是自命难保呀嘻嘻嘻…… 宋清彦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觉得天地之间,山石草木皆灵,贪念痴嗔皆宁。 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救一救他…… 救一救他,只要肯救一救他…… 我本就是无始无终的鬼魂,不记得前生种种的鬼混,我只记得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救救他。 救救顾安……到底是答应过谁呢? 与此同时天水宗内,屏气凝神中的岳清然忽然心神不宁起来,在袖口里反复掐了几个窥命诀。 天水各殿垂挂的玉质风铃闻风而动,古朴深色的正殿中,七十二铜铃声声不绝。 程清里握剑推门而入,岳清然抬起头,问道:“阿里,发生何事了?” “三千石上有人在求,我没细看,不用理会,多半也求不了多久。” 岳清然沉思了一会,疑惑道:“只是凡人求命,为何这满山的锁魂铃会有异动?” “那不是人,他大约是流魂。” “去劝他离开罢,青石寒气哪里是一个魂魄受得了的。” “我正是要与你说此事,那流魂所求之人怕是一位故人。”程清里抿了抿唇,沉着语气道:“那个方顾安的命盘……停了。” 岳清然也有些恍惚:“怎么会?那孩子……不会的!”岳清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继续道:“不会的,不会是他,彦师兄明明……” “我有意下山去看一看究竟是出了何种变故,你且先劝退那个流魂。” 程清里转身要走,岳清然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吞吞吐吐犹豫道:“阿里,救救他吧,无论怎样,救活他好么?” 程清里看着他没有说话,最后缓缓吐出一句:“我心中有数。” 半山腰处,宋清彦依旧在固执地跪拜着,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涣散终是久久伏在地上,再怎么拼命挣扎也爬不起来。 宋清彦的手指死死抠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魔怔般念道救救他,救救他,就这样不顾一切地一阶一阶向上挪。 “退下!” 山巅之上,一道带着威压的浑厚的声音隐隐传来。 宋清彦几乎要喜极而泣,忍着剧痛直起身体做了一个深拜,低伏着身子对着高耸人云的青石阶尽头意识不清混乱地恳求道。 “救救他,求您救救他……方顾安,顾安,仙人救他,仙人……” “退下!” “救……救他……” 岳清然看着他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也实在凶不起来,再加上这流魂身上的灵力越来越稀薄怎么看都是没几日光景了。 不过又是一个情深意重的罢了。 岳清然心生恻隐随手附了几道灵力给他,让他能多留几日了却余愿,叹了口气又威严十足地传声:“天水宗禁地,擅闯者死。” 宋清彦突然脸朝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在无声反抗。 …… 岳清然莫名其妙纳罕道……这就给人吓晕了?! 心怀歉意的岳清然转头使唤了几个小弟子,摆摆手吩咐道:“给人好生抬回去。”然后一脸高深莫测地掐指算了算要抬回哪:“嗯……就跟着你们清里长老。” 皇城之中,东宫内殿,一片阴沉,只有一星点微弱的烛光映衬着安详躺在床榻上的顾安,橘黄的光晕使他惨白的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憔悴。 太医用指尖触按着他已没有丝毫勃动的脉搏,把过脉后,依旧把他冰凉的手腕放进棉衾里,继而缓慢又沉重地摇了摇头。 冷风打着旋肆虐进殿内,徘徊的冷风忽地扑上,眼看就要打灭那一星点摇曳的烛火。 一切就定格在这烛火将灭未灭之时,程清里穿过被一瞬间定住神色各异的众人,毫无阻拦径直走到方顾安面前,面无表情地从上而下俯视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公事公办一般,程清里伸出食指按在方顾安眉间,一时间,层层遮掩的床帐内有光芒明明灭灭。 不多时,程清里收回手,额上已沁出一层密密的汗。 低声道了一句:“珍重。”便退出了殿内。 殿内要被风扑灭的烛火剧烈一抖又重新明亮起来,太医只觉得床上之人冰凉的触感似乎刚刚还残留在指尖,就听见身旁一声低低地咳喘。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出了门,程清里见几个带着玉牌的宗内弟子守在门外似是在等他。 诧异道:“你们怎么在此?” “宗主派我们送山下那人回来。” 程清里走到隔壁内室的房门前,透着没关严实的门和散下的床帐轻轻瞥了一眼。 莫名觉得熟悉,只道眉眼看不甚清晰。 程清里抬脚就要推门而入,一旁的一个弟子忽然举起玉牌对着程清里道:“长老,有宗内弟子传信,在南岭发现了一头灵狐!” 程清里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离去: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2 “南岭何处?随我前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清彦:敢凶我,你死定了! 岳清然:彦师兄嘤嘤嘤~ 宋清彦:还是我家顾安最惹人疼了! 程清里:彦师兄嘤嘤嘤~ 第26章 锦瑟无端 方顾安醒来时,宋清彦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阖着眼。 方顾安迷迷糊糊地想,幸好自己跑得快,黄泉路上,终于还是追上了清彦君! “清彦君,清彦君……”方顾安轻轻晃着手臂,小声喊着。 握着他的手一紧,方顾安抬头看去,宋清彦眼里是一如既往溢满温柔,正深情地凝视着他。 方顾安喜极而泣,还十分苍白的脸硬是给哭得带上了血色,他伸长了手臂想去摸宋清彦他的脸:“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清彦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抿着他眼角的泪珠,俯下身吻着他的额头:“别哭,我在,我在。” 方顾安抽抽搭搭着:“你不能再离开我了,你看我就算变成鬼都是要跟着你的。” 宋清彦笑眼微弯,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哪里来的小鬼这么粘人?奈何桥一回可只许一个人走。” 方顾安急急抱住他,一边委屈地摇头一边哭:“不要,我不要,你别让我一个人,我去求求阎王,大鬼小鬼全都求个遍……一定可以的,会让我们一起的,下辈子也在一起……” 宋清彦拍着他的背,暗道真是不该逗这傻孩子,后悔莫及地哄着:“顾安乖,我们没死,阎王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方顾安闻言愣愣地睁大眼睛,睫毛上还颤巍巍地挂着泪珠:“怎么会……” “幸有仙人相助,大约是个善心的仙人。” 方顾安又呆呆地眨了眨眼,慢慢地缓过了神,捏了捏自己又戳了戳了对面的人,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猛地扑进宋清彦怀里小崽儿般一通乱蹭。 宋清彦扒拉着他的脑袋,好笑地问道:“这么高兴?” “高兴!特别高兴!你是生是死都躲不掉我!”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怕只怕生之贪欢,死之深苦,皆是为你。 一场暗杀风波就这么被平息下来,因皇帝无子,京城中不少势力都对方顾安觊觎许久,皇帝就此为契机步步为营掀开了深藏的那张网。 一张巨网上盘根错节牵扯出许多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天子一怒,伏尸数万,断头台上旧血未干新血又沾。 绿瓦白墙的小院中的梨花安安静静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如此这般一晃便是几年。 满树梨花下,方顾安窝在藤椅上小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呼吸浅浅。 一阵柔风轻掠,一片梨花瓣悄然离枝,晃晃悠悠随风翩跹,飘落下来,像是试探着要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呼吸轻轻,花瓣最后打着旋落在他的唇瓣上。 一点温润凉意,素净清香。 又一阵风过,花瓣被吹走了。 方顾安闭着眼,腻着声音哼哼道:“哥哥,别闹我了……” 过了好一会儿,懒洋洋地还是不舍得睁眼,低低嘟囔着:“怎么才一下……” 宋清彦端着粥站在他身后抖着嘴角憋笑。 方顾安哼唧着“还要还要”露出粉红的舌尖向空气索吻。 一股熟悉的气息卷着他的唇舌就贴了上来。 “唔……哥哥……” 亲昵够了,宋清彦端起粥在嘴边吹了吹就要喂给他。 方顾安皱着小脸摸着肚子:“吃不下了吃不下了,再吃顾安就有小宝宝了!” 宋清彦不动声色地跳了下眼角。 “就上回那个来做工的姐姐,因为有了小宝宝,肚子就鼓起来了,嗯……她就比我的鼓了一点!我不能再吃了!”方顾安附在宋清彦耳边神神秘秘地嘀咕。 宋清彦目不转睛地盯着方顾安,已经长开的身体和精致的脸庞,没有一处是不叫人心动的。 沉思斟酌了一阵,宋清彦突然前言不搭后语道:“顾安,你长大了。” 方顾安似懂非懂地乖乖点头。 宋清彦摸着方顾安的软软嫩嫩的肚子若有所思。 “顾安这里是不会有小宝宝的。” 方顾安大惊! “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多问,宋清彦的胳膊伸进他的腿弯一把拦腰将他抱起,方顾安惊呼一声攀住他的脖子。 “回屋慢慢告诉你。” 在后来的很长的时间里,方顾安都以为那是一场温柔到极致的梦,片羽吉光中,他清晰记得他脸上的表情和他肌肤的热度,如铜版画上镂刻的线条,一笔一画镌刻在灵魂深处。 而宋清彦便是在那晚之后的清晨,消失无踪。 消失得彻底到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还是一样的场景,梨花树下,安静闭目的少年。 一地残落的梨花凄迷似梦,陆朝灵反手将岳清然抱在怀里,有些无措地抬手捂上他的眼。 “别哭。” 有泪水从指缝间流淌,柔腻温和,却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 陆朝灵听见他空洞到绝望的声音:“彦师兄的执念,是为了我。” 你还记得你究竟是谁么? 你又从哪里来? 你又是为何而来? 不入轮回,无始无终。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在辽阔的静穆里,宋清彦淌着满是星子游弋的河水。 他在山川里做梦,与天地一同呼吸,惶惶不知归处。 他的背后是黑色的风,深色的星空,无尽与漫长,浩浩荡荡不见停歇。 他回过头,遥看来时路,白云苍狗,寂寥无际。 他闭上眼,突兀想起了一个人,温顺的目光,紧扣的手指,温暖的灵魂。 斗转星移,日更月替,死木里也抽出了新芽,白骨中亦开出了花。 三千世界,一花一木,一沙一叶,从来都与你没有关系。 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活着呢? 你有没有遇到这样让人刻骨铭心的人——让你跨越生死,万劫不复,都想再回头看一眼的人。 眼泪缓缓从方顾安的眼角蜿蜒而下,一双带着薄茧手抚摸着方顾安苍白瘦削的脸,深蓝色的灵力包裹中,有个声音带着深深的眷恋,道:“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终于写完了。 本来一定是都要死的! 临到关头心软了唉……少时看虐不眨眼,老来偏爱傻白甜~ 第27章 锦瑟无端 陆朝灵神色平静地看着幻境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宋清彦还是那个眉眼清雅温润的宋清彦。 岳清然抓着陆朝灵仍捂着自己双眼的手腕。 “就算是幻象,也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3 陆朝灵的眼中微不可见地浮起一层猩红,他竭力隐忍着什么,唇角向下压了压,只见一身的清绝冷情褪去换上了浓重的森然死气。 他若无其事地慢慢放下了手,松开被禁锢在自己怀里的岳清然。 天水幻境撑不了多久,岳清然一步一步走过去想多靠近一些。 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彦师兄,一定记不得我是谁罢,因为记不得,所以才不会有怨对么。 像是感受不到一切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一般,陆朝灵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因幻境崩塌快要形神消散的宋清彦。 却在侧目晃到岳清然的摇摇欲坠的背影时,冷漠的气死中不经意掺杂了一丝温情,像是想起了什么,陆朝灵缓缓掀起了一个邪诡的笑容,一伸手就扯住了岳清然往怀里带。 岳清然一瞬恍惚,就被人捏住了下巴,唇齿之间溢满了属于陆朝灵的味道。 陆朝灵一边轻笑着与岳清然唇齿交缠,一边毫不在意划开垂在身侧的手臂。 缭绕着黑气的血液滴入脚下澄澈蔚蓝的幻境中,瞬间融化,吞噬。 直到舌头被十分色气地勾挑起,岳清然才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气急败坏地用舌头顶着他的,同时伸手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 好似岳清然的抗拒更能惹情_欲,陆朝灵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意犹未尽惩罚性地退出来咬了咬他的唇。 岳清然忍了又忍,咬了他好几口,几次动手想揍人,汇在掌心的灵力聚了又散,最后还是舍不得真的对陆朝灵怎么样。 这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幻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岳清然一急对着陆朝灵的胸口就是一拳,力道不算大但足够挣脱他的钳制。 岳清然推开他,单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阵法,掌心对准阵心,体内汹涌的灵力仿佛无穷无尽地奔向阵中。 断喝一声,岳清然单膝跪地将阵法按进幻境之中,凌厉的光芒大盛,整个天水相接的幻境受了惊吓一样剧烈晃动起来。 幻境轰地一声直接完全破裂。 岳清然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嘴角裂了口子,眼神涣散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背后陆朝灵咚地一声昏倒在地,岳清然闻声费力地想转身去看他,模模糊糊中却看到他不停流血的手臂,脑子晃了晃想张嘴喊他,声音堵在喉咙里脑袋一沉就彻底栽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岳清然想,玉娃娃的身体为什么不能愈合了…… 涂之焕赶来时,面对着一片狼藉,不自觉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心情是说不上的微妙。 这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省心! 抬起头,天水幻境已完全崩塌,可本该消失的宋清彦依旧安然无恙。 涂之焕扫了眼地上的两个人,视线最后定格在陆朝灵身上,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渗出一丝说不出的愤怒。 “嫌自己活得太长……这混账”然后是叽里咕噜一堆脏话。 程清里被涂之焕解了禁制,神情激动地与宋清彦相认无果后,又神情诡异地瞥见岳清然和陆朝灵二人嘴角都有的伤痕,最后眉间带着阴郁反反复复地都是一句:“岳泽澈这个……这个……” 涂之焕在一旁都觉得他憋着难受,面不改色地接道,“这个王八蛋!” 程清里长眉一展,觉得舒服多了。 屋内,岳清然躺在床上一边装睡一边心焦了,他隐约知道宋清彦没有归于混沌居然留了下来,于是急迫地想起床去看宋清彦。 但旁边就是陆朝灵,刚刚发生过那样如此激烈的接触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心里唉声叹气暗骂道涂之焕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儿! 陆朝灵也醒了有一会儿,同样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沉默地盯着床帐出神。 带着一股反正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的决然,岳清然睁开眼转过脸看着陆朝灵。 陆朝灵侧脸的轮廓起伏流畅,水墨画般写意勾勒深入浅出,所谓的眉目如画大抵如此。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呐。 岳清然一边暗叹,一边清了清嗓子:“你为何不能自愈了?” 陆朝灵笑了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岳清然转过身平躺着,眼珠四处乱瞟,又清了清嗓子:“你那是怎么了……我是说嗯……为何要对我那样……” “哪样?” “……” “说啊,我哪样?” 岳清然憋了半天,慢吞吞说了句:“你变了,真的。” 陆朝灵觉得不能把人逗坏了,食髓知味似的摸了摸嘴角的伤痕,认真道:“我那会儿控制不住我自己。” 岳清然顿时警觉起来:“走火入魔了?” “或许。” 岳清然二话不说抬手一道灵力就探进了他体内。 半晌,岳清然才开口:“下次别再这么做了,把灵力都输给我,不走火入魔才怪。” 陆朝灵没回答,而是伸手摸了摸岳清然嘴上的伤:“疼么?” 岳清然一笑,露出了久违的小梨涡:“不疼!” “对了,彦师兄他……” 陆朝灵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他能够留下来。”陆朝灵顿了顿,抓着他的衣袖,严肃道:“只有这一世。” 岳清然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他比谁都清楚,陆朝灵是什么意思。 缓了好一会儿,岳清然坐起来自顾自地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能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已经是偷来的了,更何况,在师兄心里这一世要比他从前的许多年都要有意义。” 程清里站在门外敲门,喊着岳清然的名字让他出来说话。 岳清然揉了揉脸,摆出了一个笑脸跟着程清里出去。 程清里:“说吧,怎么回事?” 岳清然:“那个是彦师兄,不过不是我们的彦师兄。” 程清里皱起眉头,半眯的眸中隐约漏着光。 “他是师兄当年留下的那一缕执念,特地来完成他的承诺。” 岳清然又说:“这一世,他会陪着他最爱的人,白头到老。” 岳清然在程清里走后,笑容渐渐隐去,背后的斜阳疏落黯然,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转过身,扶着小巷的石墙慢慢踱着,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在拐角处弓起了背弯着腰捂着自己的嘴害怕哭出声,闭上眼,不敢再去想。 只有这一世,可以好好过。 但千世百世,不得善终。 第28章 正逢年少 少年模样的岳清然嘴里叼着草坐在秋千上安心地给狐狸顺毛。 小狐狸难得温顺,舒服地眯起了眼。 岳清然挠着他的颈边毛,时不时低下头在狐狸耳边调笑。 “儿子你给我变个呗~嗯好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4 好嘛给我变个,好久没看你变成那个小娃娃的样子了,可好看了你就让我看看嘛~” 狐狸扒拉扒拉脸,继续高深莫测地眯着眼,不想鸟他。 娃娃个屁啊娃娃,等老子功力恢复就用我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分分钟捏死你信不信! “不愿意啊,也成,那你翻过来,我想挠你肚皮。” 涂之焕回忆起被那个羞耻的姿势支配的恐惧,岳清然那个贱人不止一次趁他睡着偷偷给他摆那个姿势,醒来时岳清然就摸着下巴色眯眯地说“儿子你那的毛可真多,白花花的一片啥也看不清,连公的母的都分不清了……” 因此涂之焕总是在问候他祖宗。 涂之焕后腿一蹬,麻利地从他怀里跳下去,一双狐狸瞳闪着奇异的光慌张地逃窜。 真的不能再和这个总是肖想自己的蠢货呆在一处了,太危险了! 岳清然在背后对着涂之焕拐着弯吹了声口哨,活脱脱一副调戏良家少男得逞后的嘴脸。 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闷声笑了会儿。忽然有什么东西携裹着风袭向他的脑门。 岳清然眼皮都没抬一抬,伸手就握住了掷向他的桃子。 张嘴就是一口嘎嘣脆响。 “桃子不错,谢了啊彦师兄!” “你司大师兄挑的,特地选了个最大的让给你。” “说我饿死鬼托生,要吃最大的,是吧?” “你们俩啊……” “以小欺大,大师兄都不觉得羞我还能怕什么”岳清然一边嘴里不停吃,一边还不住控诉着。 宋清彦早习惯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也懒得接话茬,转个身打算走人。 “彦师兄,你们这次不止是单单来玩的是么?”岳清然突然问出声。 “前阵子入轮回的往生门开了,意外逃了几只执念颇深的生魂,这次来人间是追捕那几只生魂的。” 岳清然咬着桃肉,抬头问道:“用往生门入轮回的灵魂都是些连生死场都渡不了的,知道他们难以控制怎么还不看好,还一次逃了几只?” “此次开启往生门的是云中陆氏的人,我们天水宗插不了手。” 岳清然嗤笑一声:“出了事就想起我们了?早看不惯他们陆氏那不阴不阳的作派了!” 把嘴里的桃子咽下去,过了会儿又补了句:“我们玉娃娃除外。” 宋清彦一听便来了兴致:“你是真看上那个孩子了?” “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宋清彦斜睨他一眼:“你哪次拈花惹草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岳清然一噎,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你对长得好看的都是一见钟情。” “……” 岳清然没精打采地把桃子啃完,半阖着眼像在思考什么事,桃核一抛潇洒道,“回头我和你们一起去抓生魂,那东西不好对付。” “你走了,那玉师弟怎么办?” 岳清然沉思了会儿,慢吞吞道:“阿里和崽子别去了,太危险了。” 宋清彦一副了然的模样接道:“不如留在这里陪你的玉娃娃是吧?” “彦师兄真乃七窍玲珑之心,智勇双全智慧无双冰雪聪明……对了,彦师兄,我有一事相求。” “难得难得,说说看是何事?” “我想请你救一个孩子,那孩子命格弱得很,大约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宋清彦挑起眉,不甚在意道:“人各有命,你不是不懂,人间的事我们不能过多干涉。” “我知道……但那孩子可爱得紧,名字还是我取的,叫顾安。” “顾安……”宋清彦固执道:“再说罢。” 岳清然一把扑上去抱住宋清彦的腰,两腿一缠挂在他身上耍赖皮:“彦师兄你只用弹一曲锁灵先护住他的命格,回了天水宗我去给他改命盘,好不好嘛好不好~” “胡闹!改命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你想只为他一人而打乱无数人的命运么?” 岳清然泫然若泣,撒娇道:“师兄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你从小就是最聪明的,你一向有七窍玲珑之心,智勇双全智慧无双冰雪聪明……” 宋清彦又开始头疼了。 “先下来……” “师兄~~” “……我帮你就是了。”宠人宠到没原则,宋清彦心里也很绝望。 对着一干师兄弟们,宋清彦真是一点都强硬不起来,温润得好似能拧出水,宠着弟弟们也就罢了,但连带着司清南也一起宠的场景,说不上来,总之谁看谁瞎。 转眼冬天将至,宋清彦一干人在小竹屋也窝了小半年,整日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眼看着,在人间过的第一个年四平八稳地到来。 “彦师兄脾气真的太好了,阿里最喜欢他了~”程清里蹲在岳清然身边看风景,顺手也捋一把狐狸毛。 岳清然转头一看,宋清彦正文文雅雅地扎红灯笼,手边还有写好的几幅春联,各种年货都是他亲自去镇上挑选的,从头到尾谁也没舍得使唤只让他们安心睡大觉就好。 然而没安生多久,这头狐狸又咬了阿里鼻子被阿里边哭边追着打,那头司清南刚醒哈喇子没擦干净就让岳清然逮着好一顿笑,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宋清彦:“贴正了么?” 陆朝灵:“这样就好。” 宋清彦:“灯笼挂哪里好看一点?” 陆朝灵:“嗯……那边。” 宋清彦:“玉师弟喜欢哪种咸一点还是甜一点?” 陆朝灵:“都可以。” 宋清彦“喊他们回来吃饭。” 陆朝灵:“……好。” 只见阿里拎着狐狸,司清南拎着岳清然杀气腾腾铩羽而归。 阿里一见宋清彦就委屈地红了眼,气愤地扔了狐狸抽抽搭搭一个劲儿地问宋清彦要抱抱,司清南也在一旁边委屈边跃跃欲试蹭过去。 一回头看见岳清然那张似笑非笑看戏的脸,又忍不住想按着他揍一顿。 一顿饭下来,吃得很不和谐。吃完饭收拾碗筷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哭声。 岳清然慌忙跑进来:“彦师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行了,你救救他!” 宋清彦微微颔首,依旧安妥地把碗筷收拾好,跟着岳清然去看方顾安。 屋外方孟质青白着一张脸,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手都在抑制不住地抖:“前几日只是受了风寒,喂了许多药也不见起色,今日,今日就成了这个模样……岳小哥,我晓得你不是一般人,真的是没法子了,你救救他,救救他……” 岳清然回过头,看向宋清彦:“师兄……” 宋清彦说着伸手去抱方顾安:“我知道,会救他的。” 小顾安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本来红扑扑的脸蛋全然失了血色,宋清彦抱着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继而温和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5 着低声叹道。 “你我既是有缘,我便舍你一缕神识化为执念护你,将来如何,且凭造化罢。” 宋清彦低头用额头轻碰着小顾安的额头,温如春水的一缕灵魂渐渐融入方顾安体内,抬起头,小孩子黑亮的眼睛缓缓睁开,抓着宋清彦的手指正咯咯笑个不停。 岳清然快要流下感动地泪水:“师兄你竟把执念给了顾安……” “左右是要入轮回的,生死场一渡什么也留不住,留着执念也是累赘,不如护着这孩子,如此也不必改他的命盘,即便我身死,执念也会保他喜乐安康。” 岳清然一撇嘴,哇的一声哭泣起来:“师兄你真是太温柔太好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灵魂相融这个设定是这样的嘿嘿嘿,宋清彦的神识在宋清彦死后就从方顾安体内脱离出来,但他只要一直陪在顾安身边顾安就会没事,提示一下,前面宋清彦和方顾安嗯嗯嗯之后消失是因为做了灵魂相融的事所以变成了他本来的虚无状态啊哈哈哈哈哈 第29章 正逢年少 方孟质为表谢意送了不少烟花爆竹,末儿也做了丰盛的年夜饭送来。 带着浓浓的年味儿,串串大红灯笼沿着小竹屋挂满了一圈,连旁边的那棵栓秋千的柳树都没放过。 司清南点了最长的火鞭,程清里抱着狐狸放烟火没注意就在他背上燎了一片,心疼的泪珠直掉,狐狸舔舔他的眼泪,大度地表示这不算什么事儿。 屋外噼里啪啦响着,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宋清彦略略提了下过完年就去追捕生魂的事宜。 陆朝灵听完后当时就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这晚之后,陆朝灵已经三天没有和岳清然说过话了。 好在床还让上,只是不许他靠近,背对着连脸都不想看见。 岳清然愁眉苦脸地剥着花生,自己剥的还没有因为发牢骚吃的多,托着腮满满的忧郁状:“他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怎么看都觉得我不顺眼,他性子是冷了点可他很乖啊,从没有这样过。” 程清里也慢悠悠地剥着花生,抠出一个放嘴里另一个放递给岳清然,道:“师兄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做惹玉哥哥不高兴的事了。” “哪里有,我最近安生得很,天天和你们厮混在一起哪有空……”岳清然顿了顿,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定是我整日和别人玩儿他便觉得我冷落他了,心里难受又说不出口是不是!唉唉我可怜的玉娃娃竟情深至此……” 程清里:“……玉哥哥又不是怨妇。” 岳清然更兴奋了:“原来在他心里已然承认是我媳妇儿了!” 程清里:“……”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岳清然火急火燎地扔了手里的花生,摩拳擦掌势在必得地找陆朝灵去了。 程清里咂了咂嘴嘀咕:“你这样是会被打的我告诉你………” 岳清然在山下的河溪边寻到了正在看书的陆朝灵。 岳清然随手捡了块石头,手腕一转就在河面上打出一个漂亮的水上漂,蹦了几下竟直接蹦到了河对岸。 很好,这成功引起了陆朝灵的注意。 陆朝灵回过头一见是他,就好像看见的是一团空气一样,冷淡地转过头继续看书。 岳清然像摇着尾巴乞怜的小狗,蹭到陆朝灵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胳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看起来十分乖巧:“玉娃娃我知道错了。” 陆朝灵翻书的手一顿,岳清然的脸不经意贴着他的脖颈。 岳清然又道:“你别气了,我以后多陪着你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绝对不会冷落你的。” 陆朝灵冷漠地推开了他的脑袋。 “你再生气我可要亲你了,亲到你原谅我为止!”岳清然记得上次方顾安他爹娘生气时,方孟质这么一说,末儿就红着脸气不起来,再趁机那么温柔一哄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然而空气一瞬间陷入了死之寂静。 陆朝灵眼底一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渗着冰冷的孤意。 岳清然内心在咆哮:完了完了,玉娃娃本来就对自己有戒心,这么露骨又有企图的话他一定觉得我是要非礼他!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要对你怎么样………要不你亲我也行,亲到你原谅我!!” 陆朝灵垂着眼睫,不自在地别过头,不想再看他。 就在岳清然急得团团转时,陆朝灵突然开口:“你要去哪里?” “啊?”岳清然觉得自己竟然从陆朝灵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和恼怒。 陆朝灵沉着气,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你心里不舒坦要和我说,你说了我一定改,好不好?” “你走罢,我不想看见你。” 岳清然一顿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地拼尽浑身解数卖萌撒娇。 陆朝灵摁住要上天的他,疲倦道:“你到底还是不信我,你要走,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 “我是姓陆,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害你,陆氏的人诡异难测,他们是故意放走那些生魂引你们去的。” 岳清然惊得合不拢嘴,陆朝灵这隐隐含着委屈和不舍的语气,居然还为了解释不惜拖陆氏下水。 岳清然自觉心都被揪起来了。 “娃娃……” “他们要做的,一定不会是好事。” 岳清然正色道:“你放心,我们天水宗也不是会让人随便拿捏的,平衡世间阴阳本就是我宗门职责所在,追捕生魂之事我们自然在所不辞。” 岳清然握住他的手,满心愧疚:“娃娃你别怪我了,不是不告诉你,我也只是临时打算去的这不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么,师兄他们去抓生魂我不放心,我去了多少也算一份助力,我答应你会保护好自己回来见你的,这样可以么?” “那你一定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等你回来。” 半夜三更,一道白团子的残影轻盈地掠过窗户。 程清里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疑惑地望向窗外,而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窜出来去撵白团子。 夜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还带着丝能沾湿肌肤的凉意,跟着前面的狐狸东窜西跑穿梭在枝桠横斜的树林里,昏暗不明的光线,逼仄狭窄的空间,程清里没追多久就在树林里晕头转向了。 终于穿出了树林,树木遮掩的深处是一泓清潭。 哗啦哗啦地洗拭声在潭边响起,小小的程清里已然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低着头正要识趣地离去。 潭边那人不舒服地哼哼着,晃着白皙的背,手伸向背后摸着什么。 程清里没忍住好奇心抬眼悄悄瞄了一眼,那人的背后有一块伤疤,看起来像是被烫伤的,程清里只觉得那伤疤的形状轮廓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6 里见过。 更惹人注意的,是那人竟是一头银色长发,湿湿得贴在背上,好似还泛着粼粼的光。 好死不死的,程清里被一根伸长在外的树枝戳了一下,疼得他哇哇直叫。 只见那人转过身,少年稚嫩的脸上呈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警觉和杀意。 “谁!” 程清里捂着脸不好意思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程清里从指缝间看见了那人妖异而又凌厉的脸,比女人还美但绝对不会将他识做女人的脸,以及那人微妙又不可言说的表情。 涂之焕其实比程清里更紧张,他就是没事儿来洗个澡,没想到一时疏忽竟被这小豆丁抓了包,一个岳清然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不还每天都要给他变变变……心焦啊着实心焦。 程清里磕磕绊绊地顾左右而言他:“我来寻一只狐狸,嗯白狐狸……你可有看见他?” 涂之焕淡定自若地摇了摇头:“我只看见过你。” 程清里一听就有点慌了,大半夜的那只蠢狐狸瞎跑肯定是迷路了,山上野兽这么多被叼走吃掉可怎么办。 顾不得什么非礼不非礼的,急急忙忙放下手四处张望:“大概就是这个方向,我见他过来了,你再想想真的没有见过么,一只特别漂亮的白狐狸,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那种!” 涂之焕转着他亮到透着奇异的眼珠,勾着嘴角,轻飘飘问道:“那你喜欢么?” 程清里满心只想着跑丢的狐狸,连美人都无心欣赏了,耷拉着脑袋慢吞吞道:“都说了谁见都会喜欢的,我能不喜欢么……”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的嗓音悠悠响起:“在你背后。” 程清里转过身,一只小白团子眯着眼懒洋洋趴在不远处,回过头刚想道谢,潭边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水面还荡着没有散完的涟漪。 程清里惊奇地揉了揉眼,还是静静的空无一人,带着疑惑抱起狐狸,趁着夜色没有更浓,悄悄地跑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朝灵:我等你回来。 岳清然:我一定会回来的! 喂喂喂,不要立flag啊! 第30章 正逢年少 过完年一开春,岳清然把阿里和狐狸塞给陆朝灵后,恋恋不舍地随宋清彦与司清南下山打怪去了。 程清里在陆朝灵面前十分乖巧,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跑去一会儿问玉哥哥喝不喝茶,一会儿又捧一手糖来给陆朝灵吃。 陆朝灵揉了揉阿里又软又绒的头发,剥了糖纸喂给阿里。 程清里高兴地蹦蹦跳跳去屋外玩儿,嘴里的糖化了一半,好奇地突发奇想抓起了正在打瞌睡的小狐狸,趁他还迷瞪着掰开了狐狸嘴,小狐狸牙还没咬到他的手,阿里头一歪就把嘴里的糖渡给了狐狸。 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咔吧一合,笑嘻嘻地捏住了狐狸的嘴。 “叔叔给的糖甜不甜?你就说甜不甜!” 狐狸被摁住嘴呜呜呜地不停甩头反抗。 甜!甜死了!你浑身上下哪都甜行不行! 狐狸一副死相地瘫在地上,做奄奄一息状,故意把背上的伤摊开在阿里眼皮子底下晃。 果不其然阿里立刻就松了手,狐狸眯了眯眼跳到他怀里,吧嗒吧嗒湿湿地舔了他一脸。 甜不甜?让你好好尝尝甜不甜! 阿里哈哈笑着推他,扭着脸嚷嚷“别闹了啊哈哈哈别闹了,听话~” 狐狸卷了卷舌头吧唧吧唧嘴,仔细品味一下觉得这糖还挺好吃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余味甘甜。 黑色的狐狸鼻子耸了耸,下意识寻着那奶香就凑了过去。 小阿里一句‘别闹了’还没说完,一条淡粉的舌尖就伸进了他嘴里。 专注想吃糖的狐狸尝到了甜处,舔了一口,嗯?还不够甜,那再舔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朝灵一听阿里的大叫,从床下摸出了一把用来防身的剑,急忙跑出屋外。 只见阿里捂着嘴震惊不已,曾经被啃到嘴肿的记忆又翻涌上来,一时间悲愤交加泪流满面,而一脸餍足趴在一旁的狐狸正得意地直哼哼。 “发生何事了?”陆朝灵走过去抱起阿里,温声细语地问着。 阿里一挤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就砸了下来,指着还时不时伸一伸舌头的流氓狐狸:“凑狐泥鸟污……” “……嗯?”陆朝灵一愣。 “鸟污!特鸟污!疼!” 狐狸趴在地上淡淡瞟了他一眼。 程清里一见他就像受了惊的鹌鹑一样,浑身颤抖捂着嘴往陆朝灵怀里躲。 陆朝灵仔细辨认了会儿,听出阿里说的是……“臭狐狸咬我”“咬我,他咬我,疼!” 陆朝灵扒下阿里的手,嘴唇有点红肿,陆朝灵怕嘴里还有伤,让他含着些草药打算带阿里去城镇里看大夫。 陆朝灵知道岳清然对狐狸宝贝得很,也不会打骂只是把他关进屋里锁起来;知道岳清然对这玉娃娃宝贝得很,涂之焕也懒得反抗怕伤着他乖乖束手就擒。 三月初十,是分散在各处的陆氏行宫敬奉神明的日子。 传说陆氏先祖乃是堕入人世的神明,陆氏血脉中隐含有神力,甚至可以与位居中天俯视人间的天水宗分庭抗礼。 故此陆氏虽在人间,却被称作为云中陆氏。 陆朝灵背着阿里穿梭在人群中,今日的临川镇不知为何人特别多,阿里趴在他的肩上百无聊赖地跟他咬耳朵。 “玉哥哥你看这个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甚是凄惨……还有这个人,一生大富大贵,子孙满堂好命啊好命,哎你看那个那个……” “阿里竟知道这么多事情?” “嘿嘿那是当然,连师兄都说阿里能算尽人间事呢。” “那阿里真厉害。” 阿里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在他耳边小声道:“可是玉哥哥,阿里看不到你的命数。” 陆朝灵顿了一下脚步,侧过脸疑惑道:“岳……你师兄说,他看得见我的命数,你们天水宗继承的神意是窥命,看得见凡人三年之内的命数。” “可玉哥哥你不是凡人啊,你是云中陆氏的人,我们宗内对窥陆氏的命数是有限制的。” 陆朝灵想起岳清然那光华流转灼灼的目光,坐在树下噙着笑问他—— “玉娃娃,你是不是瞧得见自己的命数?” “我还晓得,你的命数里有我,对不对?” 阿里在心里对岳清然翻了个白眼,撅着嘴道:“玉哥哥你八成是被师兄忽悠了,他就喜欢逗弄人哼哼” 陆朝灵说不出话来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然后阿里就听见陆朝灵耿直地问:“能说这么多话,嘴不疼了?” “唔……” 找到了医馆,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7 大夫看过后无甚大碍,一问是被狐狸咬伤的不禁感到惊奇,这狐狸看来颇有灵性嘴下留情,留下齿印却没有一处受伤,甚至连渗血都没有。 陆朝灵领着阿里出医馆时,门外的街已经开始清道,百姓都被赶至两侧,空出中间宽阔的街道。 “陆氏就会折腾人……”阿里一看这排场,咂了咂嘴忍不住就像损几句,但想起旁边的陆朝灵立马就消音了。 陆朝灵看不出喜怒拉住阿里一言不发就要走。 遥遥天边浩浩荡荡飘临一群长衫宽袍的黑衣人,衣袍翻飞神情肃穆,脚尖一点凌空而来,衣袖一甩翩然安稳落地。 为首的那人高大伟岸轮廓深邃,黑衣的领口和袖口处绣着暗金色的陆氏繁云家纹,紧抿的唇薄削且泛着白,看上去异常薄情冰冷。 隔着人群偷偷看上一眼,不知为何,远远看去程清里竟觉得那人模糊的轮廓与陆朝灵有些相似,但仔细看过去又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大概是云中陆氏那由内而外四处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有些相似吧…… 程清里也没多想,陆朝灵拉着他的手却紧了几分,甚至手心都沁出了汗 “玉哥哥?” “我们走罢。” “玉哥哥可是认识那些人?若我没认错的话,打头的那个应该是陆氏西南一带的行宫宫主,陆振川。” “陆振川……”陆朝灵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像是浅墨洇染而成的如画眉目显得朦胧又飘渺。 阿里想,他终于知道师兄为什么总是想要牢牢抓紧玉哥哥了。 因为他天生就生了一副能让人轻易就入迷的模样,又好像一转身就会羽化登仙蓦然离去。 陆朝灵拉着阿里的手紧了又松,他蹲下来扶住阿里的肩,透着些灰的浅色眼珠显不出一丝喜悦,他认真道:“陆振川,是陆朝灵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程清里:鸟污!特鸟污! 涂之焕淡淡瞟了他一眼:明明又白又大又可爱…… 第31章 正逢年少 阿里听着这话,心下只觉得怪怪的,但他心思通透便仰着小脸开口道:“玉哥哥,阿里自己先回去,你就在镇上置办些吃食,阿里会在家乖乖等你的。” 陆朝灵神色不禁柔和起来,摸着阿里的脸,郑重道:“可以么?” 阿里神气十足撩开外袍,将天水宗的玉牌露出来给他看,“玉哥哥你怕不是忘了,阿里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什么牛鬼蛇神见了我都是要避开的,你便放心去做你的事罢!” 还没等陆朝灵再嘱咐什么,古灵精怪的小孩子挤到人群中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陆朝灵安了安心,转身悄悄跟上已经走远的陆家队伍。 要祭拜的神殿前,有一块试探灵力的周围缭绕着寒气的青石,乍一看那材质竟与天水宗的三千青石十分相似,根据神谕,只有通过青石测验的人才可进入神殿聆听神意。 青石本身蕴藏着神力,凡人靠近不了,因此高大壮阔的神殿门前并无一人把守。 待陆氏的人全都进入神殿后,陆朝灵才从巨大的汉白玉柱后踱出来,确定四周无人后将手覆在青石上,那熟悉的刻骨铭心的寒意从手心传来。 青石上一道微光闪过,算是通过了测验。进入神殿后,陆朝灵轻车熟路地寻到一个满是神像的暗阁藏好,青石打造的神像透着蚀骨锥心的寒意,妖魔化般的像是要汲取他身上所有的暖意。 陆朝灵比谁都清楚,藏在这里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每一座神殿都会有一处暗阁,而这些暗阁是陆氏的禁地。 而被囚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度过了十几年的陆朝灵,是陆氏的叛逃者。 陆氏的强大是因为供奉之力足够充盈,陆氏每一代都要献祭出众多神灵所选中的陆氏血脉,无数的陆氏子孙都曾在这里化作枯骨。 而陆朝灵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尽管每一晚都生不如死甚至连血液都会被抽干,但他第二日依旧会麻木地醒来,轮转往复,不死不休。 云中陆氏,永世不死,可不死的只有他一人,继承了神意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漫漫无尽的向死而生让他连绝望都变成了奢望,他不断地厌倦着永不停歇的生命,不断地憎恨着扯不断的锁链和打不破的死寂。 但他曾经逃出去过一次,只有一次,他看见阳光,看见雨水,甚至看见街头巷陌里的老乞丐。 还有,一个陌生人的脸,岳清然的脸。 半夜,透骨的凉意将陆朝灵从梦境中逼醒,梦的最后还停留在岳清然的脸上。 陆朝灵微微喘息着,仿佛只要一想起他,那种从心底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暖意就会毫无征兆地融掉他所有的悲哀。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是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凭什么他们能决定谁生谁死?凭什么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他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他要找到那个男人,问一问他,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头。 这一晚,没有料到陆振川竟在后半夜独自一人出殿,陆朝灵便偷偷跟着陆振川出了神殿。 夜凉如水,陆振川停在一座拱桥上,兀自解开腰间的酒袋慢慢饮着,目光从微波荡漾的湖面滑至黑沉沉的天际,一身孤寂的模样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陆朝灵听见他一反冷清用戏谑的语调道:“还想躲多久,出来罢。” 陆朝灵心里一紧,身影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陆振川偏过脸,眯了眯眼,半个身子懒懒倚在桥柱上,笑道:“果然是个毛头小子。” 陆朝灵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所谓的父亲能够这样平和地与他说话。他越靠近就越难以名状,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梦里那个模糊的轮廓一点一点被填满,骨骼连着血肉都开始充盈清晰起来。 他的笑容不减,遥遥对着陆朝灵举起酒袋:“怎么?是想来讨口酒喝?” 陆振川又灌了一口酒,目光再次飘向天际,浓重沉郁的黑夜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微淡的光芒争先恐后似的想要钻出来,他噙着笑却笑得有些不近人情:“像你这样半大的小子,我也有一个。” 陆朝灵被泛起的天光刺得眩晕,眼眶还来不及湿润,他听见他说:“可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或者永远也不要让我看到他。” 眼睛痛得厉害,涩的发疼,甚至连呼吸都在抽痛。 陆朝灵听到背后传来轮椅碾轧的声音,一道女人凄厉的尖叫平地炸起:“陆振川,你是不是疯了!!” 陆朝灵转过身,那双与几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里尽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掐断他的脖子。 “杀了他!杀了他!陆振川你听到没有!一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8 定要杀了他!” 站在桥上的陆振川敛了笑意,看向女人的眼神复杂且隐忍,合上了酒袋别回腰间,手指摩挲着挂在另一侧的长鞭。 “是我自欺欺人了,以为你能和她如此像,或许只是个偶然……陆朝灵?你是叫这个名字么?我都忘了,这还是当年我给你取的名字。” 女人的尖叫还在声嘶力竭着狂乱,高大威武的男人缓缓抽出了长鞭,精钢炼就的鞭身镶着锋利的倒刺。 遥远的天光一刹喷薄而出,男人居高临下,紧绷的侧脸显出几分冷漠无情,长鞭携着冰冷坚硬的锋芒席卷着能够击碎一切温情与幻想的杀意。 长鞭毫不留情甩到背上,陆朝灵趔趄了一下,后背紧接着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滚烫灼热。 “孤星凶煞,你会害死许多人……活着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长鞭灵活地缠上他的脖子,陆朝灵挣扎着被向后拖曳,后背本就血肉模糊的伤痕被石桥的台阶刮得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无法反抗的强劲,一道沉重的掌力袭上陆朝灵的天灵盖,剧痛摧枯拉朽地毁灭着神志,视线一片鲜血模糊。 ‘扑通’一声,陆振川面无表情地把不知死活的陆朝灵踢进河里,解开酒袋沉默地冲洗着自己的长鞭。 对面轮椅上的女人看着湖面的涟漪散去,突然平静下来,疯狂化作悲怆,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死了么?” 陆振川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薄削的嘴唇掀起几分温柔:“谣儿,你记住,我们的儿子已经死了,这里离神殿不远,他们都看到了,没人能在我的掌下活下去。” 林楚谣的身子轻不可微地晃了下,仿佛水墨勾勒的清浅眉眼缓缓阖上,陆振川俯身抱起她,她疲惫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完全不复那副癫狂模样,温婉又脆弱的女人轻声道:“振川……他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 疾北岭,万骨山,往生门前盘盘绕绕轮回路转满了整座山。 岳清然蹲在山顶上,眯着眼扫视着一直排到山下的生魂,各式各样的被强大的结界困在轮回路上的生魂个个都躁动不安,故此整座万骨山的灵力波动异常紊乱。 “以万骨为契,息往生轮回之灵。”岳清然说着将灵力灌进一块石头里,从山顶上甩手丢掷下去,石头在半空中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停顿了一下,一层颜色浅淡的灵力网随即浮现出来,迅速将石头化成了齑粉。 “这灵网连我都击不破,区区几只生魂又是如何破开的?”岳清然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脸严肃地问着身旁的司清南。 “他们吞了其他生魂,灵力大增自然出得去。” “吞……吞了?他们虽是生魂可他们是带有为人时记忆的,于他们而言,吞生魂不就和吃活人一个性质?” 宋清彦闻言忍不住蹙起眉,开口道:“这等大凶大恶的生魂,怕是生前也是罪孽深重十恶不赦。” 岳清然也不多言,闭上眼放出灵息,一时间,千百里之内的景象尽在掌控中,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都在探识中。 大漠戈壁之上,苍凉冷月,满身煞气的生魂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行走于黄沙中。 那生魂猛然顿住脚,察觉到什么似的,慢慢转过身恰好与岳清然四目相对,那生魂的双眼竟是出乎意料的澄澈无邪,他对着岳清然露出一个诡谲莫测的笑,然后无所谓地继续前进。 岳清然猝然睁开双眼,沉声道一句,西北方! 司清南紧接着布下了天罗地网阵,宋清彦紧密配合开启了追魂术,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厉风刹那疾走了三千里,绵延莽苍的黄沙漫天飞扬。 司清南打头阵上前堵住了那只嚣张跋扈的生魂的去路,他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阵法又低下头波澜不惊地盯着司清南,满不在意地轻笑着,猩红的舌尖妖邪化地舔着露出的虎牙。 司清南注意到了,生魂的眼中却满是挣扎与无奈,尖利的虎牙划破了舌尖,他这是,是在求救! 司清南抬手止住岳清然和宋清彦:“别过来,这东西有问题!”话没说完,那生魂猛然野兽般凶猛扑过去抱住司清南,张嘴就咬上司清南的脖颈,司清南闷哼一声没有推开他,而是抬手抚上他的眉间。 “我无碍,你们先别过来!” 幻境之中,极目望去,无际而苍凉的大漠上银河荡漾,脚下的黄沙泛起皎然微光,有两个人躺在广袤的沙漠上,一个男人哑着嗓子怅然道,若是没有这家仇国恨,你倒确实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司清南垂目去细看,说话那男人刚好也看过来,司清南刚毅的脸上尽是不敢置信,扭头看向男人身旁的人,正是那个生魂的脸! 若不是知晓天水幻境造不得假,司清南简直要怀疑这一切是那只生魂设下的幻术,自己何曾与他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同榻而卧”过! 幻境中,那个生魂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而是侧过身近乎祈求道,救救我……转而决绝地吻上了身旁和司清南一模一样的男人。 一阵天旋地转,湿热的触感真实而又纯粹,生魂的脸近在眼前,司清南扶住他的肩想要推开,幻境中与现实中交织着重叠在一起,司清南听见他说,救救我…… 许许多多陌生的记忆随着这一吻泉涌般进入司清南的识海。 司清南在此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会是另一个人的执念,即使前世的自己甘愿放下执念将来生路渡的干干净净,而这个人,在往生门前残忍吞掉了数百个生魂逃出轮回路,只是为了不忘记他。 东北方向倏忽亮起一道通天光芒,明亮的火焰直冲云霄,大漠上的三人皆抬头望去,临川镇上竹屋外荡秋千的程清里也同时望去。 天水召令,即刻归宗。 岳清然见势在天罗地网阵中输了一道足以立刻击碎生魂的强力,天水召令一出,定是人间出了大祸,没有多余的时间消耗在这只生魂上,需得速战速决。 “放了他,泽澈,放了他!”司清南突然嘶哑嗓子着吼道。 “师兄,你在说什么?” “当我求你,放了他……” 岳清然还在疑惑着没有停下手,倒是一旁心思敏捷的宋清彦察觉到司清南的不同寻常按住了岳清然。 司清南道:“把他交给我,我好好给他一个来生。” , 作者有话要说: 司清南的故事决定写大漠上的故事,是因为听了漠上千年行觉得很有感觉,嘿嘿然后就很想写! 第32章 正逢年少 等众人回到天水宗时,岳清然皱着眉还没来得及问阿里陆朝灵为何没有与他一起回来,老头儿就一声令下说要封山。 “师父!不能封山,玉娃娃还没回来!” 老宗主坐在大殿上,摩挲着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39 梨花木扶手上微微突起的纹路,道:“陆宫主日前来信,小玉儿目前身在陆氏,你可放心。” “陆宫主?” “小玉儿的生父,陆振川。” “玉哥哥的确是寻他的父亲了。”阿里一听陆振川的名字急忙站出来说道。 “那他何时回天水宗?” “尚未言说。” 岳清然心想好歹是玉娃娃的亲生父亲,陆氏虽不善但虎毒尚不食子,便就此罢休不再多问。 司清南惨白着脸恍恍惚惚,宋清彦见状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对着老宗主作深揖,恭敬道:“师父,敢问何事封山,可是人间起了什么祸端?” 老宗主沉默着久久不接话,末了深深叹了一口气:“时隔这么多年,孤星凶煞终是……再临人世。” 转眼秋初夏末,夜风渐凉,岳清然多领了件外衫给陆朝灵留着。 岳清然抱着各种小物件往陆朝灵院子里跑,本打算如往常一样悄悄布置好,日后待他回来肯定会大吃一惊。 远远瞧见寂静了数月的院子竟亮起了灯火,岳清然迫不及待干脆捏了个诀瞬移至屋内。 唤了几声,依旧冷冷清清。岳清然环顾着摸了摸动过的床铺,桌上还在滴蜡的烛火。 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眉目缱绻。 月色朦胧,山岳潜行,后山的一潭浅湖里,陆朝灵脸色发白地浸在水里,湖光粼粼映得他更加清透如玉。 劫后余生的空前绝后浓重疲倦感如同潮汐般一遍遍冲刷着四肢百骸。 太累了,像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回来,苟延残喘拼尽力气也想要回到的地方,还有想要见到的人,只要再见一眼,就好了。 “回来了怎么不先去找我,倒是自己偷偷摸摸在这里洗澡,害我寻你半天。” 陆朝灵抬起眼看他,却眼神冰凉得像个死人。 “洗得差不多了便随我回去吧,我给你留着桂花糕呢” 岳清然捡起了地上的衣衫,抖落灰尘后向前递去。 陆朝灵又往下沉了沉,只露出一段精致锁骨之上的部分。 “放下,我自己去拿。” “不好意思?何必与我……” “我说,放下。” 岳清然抓着衣衫的手紧了紧。 “赶快上来,里面水冷。” 陆朝灵在水里一动不动,神情苍白疲惫。 “我有没有说过,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厌恶。” “你会得伤寒的,听话,上来。”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陆朝灵执拗地看着他,嘴唇冻得发紫,湿润的眼睛里渗着凉意。 “你放过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不是你的玩物你懂么” 少年脆弱的样子如随手折的纸人般易逝。 “我没有……” 岳清然看着他这个样子无端生出心惊,也执拗地僵持着不肯放手,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他突兀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可以幻化成小姑娘的白玉鸟,他极喜爱那只鸟,但越是喜爱就越是心疼,喜爱到什么程度呢,喜爱到连她死前都不忍再看她一眼,人人只道他心硬,却没人在意他身上从此便多挂了一条白玉翎。 而陆朝灵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和当初自己看向奄奄一息的白玉鸟时一个样子,冷漠却又极尽柔情。 少年惨淡地笑了笑,抬起手背遮住眼睛,似乎要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虚弱道:“我受够了,真的够了,这一切要能结束就好了……” 说完,身子猛地一沉,大片水花激起,秋季的湖面随即诡奇地结起薄冰,冰层厚度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下蔓延,来势汹汹的架势似是要连同湖底的陆朝灵在内,封住整个湖。 一切都显得,决绝而惨烈。 多年后,沧澜之巅,剑指心口,岳清然满身戾气地问他,当初你怎么敢,怎么敢! 他无奈地笑答道,因为太怕了,自己已经畏惧到了绝望的地步。 怕什么?怕自己心动,怕不能回头。 一生流水,孤星入命。在陆振川告诉他自己是孤星凶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所有的臆想,所有的憧憬,全部都该结束了。 正打算要上床睡觉的阿里,被一声破门而入的巨响惊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失了魂似的岳清然撞得七荤八素。 他把阿里推开,把怀中的人安稳地放在床上,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人的鼻息。 “玉哥哥……这是怎么了?” 似是确定了什么之后,岳清然微微松了口气。 “咦?师兄玉哥哥受伤了么。”阿里指着床上人因为之前被凌乱一裹而坦露出的大片皮肤道。 闻言低头才发现陆朝灵身上隐隐约约的伤痕,轻轻扯了扯衣服,满身的伤痕越看越心惊,如果不是陆朝灵的体质特殊,怕是这伤早就要了他的命! “是我该死!”岳清然握紧了拳头砸向床柱“定是不愿被我看到才……我却那样逼他。” 他低着头,沉静得可怕,凝视着陆朝灵的脸无措地喃喃道:“是我错了……你以后说什么我都依你,只是别再这样对我,我受不住,真的……” 阿里睡眼朦胧中只记得他在床前静静坐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给陆朝灵又渡了些灵力,吩咐自己照顾好床上那人便戚戚然离去。 之后的很多天,直到陆朝灵醒来,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从陆朝灵回来那一天,天水宗便解了封山令。 老宗主连续几日都被自家宝贝徒弟拖出来晒太阳,莲花池旁,两张木藤椅,懒洋洋的一片,气氛很是祥和。 “近日你倒是很悠闲,怎么不去烦你那小娃娃了?” 一把夺过老头刚温的二两酒,没好气地冷哼了他一声,还附赠一瞥白眼。 “那孩子终于受不了你罢……” “他既厌烦我,我便不去招惹他了,只要他觉着舒坦,我怎样都好。” “当初是你先惹得人家不痛快,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如今倒是撒手撒得利索干脆。” “他怕是……不愿听我多说一句了。” “他此次应当是受了重伤,能将陆氏的人伤至如此,想必你那小娃娃是遭了大劫” “若他愿意同我说,就算是漫天众神我也会将其拽下来揍一顿,怎会让他受那委屈!” 老宗主伸手想去拧他,却被他机敏一躲,反倒被他揪下几根白花花的胡须。 “你小子打小没别的本事,就是逞能的本事令人咋舌,莫不说什么漫天众神,就是那云中陆氏随便来个宫主便够你喝一壶的!” 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得让人直想哼哼。 岳清然本就被晒得脸微发烫,听了老头儿的话更是气得脸通红,猛地窜起来就嚷嚷道:“少瞧不起人!!尽管让他们来,说一个怕字算我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0 是王八羔子!” “他们暂且是来不了的。”宗主突然道。 没等岳清然开口再问,老宗主便侧过身轻轻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要小憩一会儿自己去玩不要吵闹。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岳清然日日照常睡觉打猎喂喂崽,闲来无事的话再同师兄弟们插科打诨逗逗嘴皮。 司清南他们也渐渐察觉他虽如往常一样闹腾,却从不在陆朝灵出现的场合现身,加之阿里又绘声绘色讲述了那晚所见所闻。 众人不觉一阵唏嘘。 作为大师兄的司清南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对着正在拭琴的宋清彦挤眉弄眼。 宋清彦放平了琴,拨弄了两声,眯了眯眼微掀嘴角,一惯得清隽如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拦你。” “泽澈那小子日后定会感激为兄的良苦用心!”一副擦拳磨掌的我样子。 宋清彦状似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你那事又如何了?竟有别的心思管别人的事。” 司清南嗨了一声,摇了摇头,却爽朗笑道:“左右不过前世的事,他既然想和我一处不愿独自入轮回,那我便日日在浮生绘上刻上我俩,就是神明也察觉不到我藏着他,只会当他和我一同转世了,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清彦道:“师父他知晓此事了?” 司清南道:“知晓了,但没多说什么,他老人家通透得很。” 得了宋清彦的肯定,一向雷厉风行的司清南拖着阿里决定去做助攻。 岳清然接到明日一早去猎南山鹿的任务时,很是惊诧大师兄不仅亲自来指派,而且还连带送了干粮,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同行的师兄弟吃。 道着晓得晓得转身又回去睡觉,他若是醒着看见司清南一副要嫁女儿的欣慰模样,大约又要忍不住阴谋论了。 虽然确实是耍了些小手段的…… 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岳清然睡眼朦胧地上山,日影露气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空蒙中一个少年站在一片苍翠下,沉静而又寂寥。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年。 他不敢再去触碰的少年。 摸了摸腰间的白玉翎,岳清然垂着眼一步一步挪过去。 在距离他有三臂之遥的时候停下来,绷着脸转身瞄着弯弯曲曲的下山路。 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来个人来个人倒是来个人啊! 估摸着规定的时辰到了,陆朝灵抬头看日,而后一个人默默沿路上山。 空荡荡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赶来,岳清然抿了抿唇扭头跟上了少年。 鹿鸣悠悠,鸟啼婉转,山路僻静幽寂曲曲折折通向沧澜之巅。 两人始终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一路上缄默不言,各自猎鹿,守着一方画地为牢,互不涉足。 日上三竿,岳清然小心翼翼地揣着干粮去找陆朝灵。 少年清淡的目光注视着他,深晦如海。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只是在他靠近之前仓皇逃离。 岳清然神色黯了黯,满脸沉郁地嚼着干粮,连着塞了几个觉得味道不尽如人意,丢在一旁继续打猎。 察觉到不对劲是在薄暮时,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地躁动,直到一股邪火冲得他站立不稳,岳清然满头大汗虚扶着旁边的树,咬着牙难以置信地顺从着欲望揉了两下。 一阵舒爽颤栗袭遍全身—— 陆朝灵没听到岳清然的动静已经有些时辰了,他一直虽不靠近却也不会太过远离。 明知道他不会有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折回去寻他。 在一处山洞外听见沉重的闷哼时,陆朝灵慌忙闯进去。 然而却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地上蜷着的人如同一只熟透的红虾子,肌肤通红,汗湿里衣,以为的闷哼此刻听起却像是不敢声张地喘息。 狭窄的山洞里慢慢慢慢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情欲。 陆朝灵觉得像是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扒开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多少次,那些有岳清然存在的旖旎梦境中,他都是像现在这般慌不择路,步步后退。 “玉……玉娃娃,嗯……嗯啊……” 冰肌玉骨的少年咬着唇停下脚步,却低下头红透了脸。 闭着眼,泪水沾湿长睫,因为太过忍耐,唇色被自己咬得泛红诱人,仿佛只是本能似的一遍一遍断断续续唤着少年。 像是最诱人的毒,入骨三分销神魂。 陆朝灵紧了紧拳头,指节发白。 神志混沌中,岳清然听到他淡淡的一句,他道:“我帮你——” 苍林之中,几只野猴子在树下捡了岳清然剩下的干粮,此后数月内,一向低育的山猴竟莫名剧增,一时为山中各族称之奇谈。 翌日清晨醒来,岳清然发现自己十分妥帖地躺在山洞里,身上还搭了一件外衫。 站起身时,不禁发觉自己双腿发软,隐约有些脱力。 岳清然记得上一次断片儿还是在和阿里那么大的时候偷喝了老头儿藏了数十年的三坛老窖后。 一抬头,才看见陆朝灵站在洞口,只穿着里衣,有些单薄,静静的,也不说话。 岳清然爬起来走过去把外衫给他披上。 “站在这儿冷不冷,进来我生个火给你暖暖。” 少年转头注视着他,眼神温柔如同三月春水,潋滟着快要溢出眼眶,却又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模样。 那一刹那岳清然以为他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附体了。 “我昨晚怎么睡这儿了?”岳清然摸着后脑勺问道。 他分明记得自己不知道为何打个猎也能猎出感觉,不过他懂得食色性者的道理,所以倒也释然了,本打算随便寻了处地方解决。 而后热得锥心,竟热晕过去了。再醒来便是刚才那场景。 直觉告诉他,此事甚有蹊跷。 “你不记得了?” 岳清然居然听出了微怒。 “记得什么?” “也好。”陆朝灵低下头轻轻笑了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虽然他是在笑,岳清然却分明感知到他滔天的怒意。 惴惴不安地在后面跟着陆朝灵,一路上也不敢搭话。 蔫头蔫脑回到宗里,阿里他们正围在一起嗑瓜子,看见了他都不停地上下打量着。 岳清然简直快要不能直视他们那种‘养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娶到媳妇要生崽’的目光。 这是什么鬼目光?! 阿里一把扑过来,抓着他的衣袖问:“师兄,玉哥哥可有原谅你?大师兄说他有法子定能让玉哥哥与你不再有间隙!” “那东西可还好用?你给他吃了多少?”司清南探过来搭着他的肩问。 “嗯?” “就我给你那一袋东西,我特地下山给你准备的,据说催情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1 效果极佳,于风月之事最是有益!” 突然诡异的沉默的蔓延开来。 岳清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嘎嘣肢解分崩离析,不自觉捏紧了拳头,骨骼作响。 转过头定定地注视着司清南,勾了勾嘴角,笑得很是深邃。 “师兄,我真的该感谢你一辈子——” 天水宗许久没有如此鸡飞狗跳上蹿下跳的热闹景象了,宗内弟子捂着嘴震惊地目睹着泽澈师兄四处追杀大师兄,毫不手软,杀伐凶残之气直直冲破云霄! 司清南鼻青脸肿地一边啐着岳清然的狼心狗肺,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痛。 宋清彦割好了冰块包在手巾里递给司清南,轻笑道:“他如此反应,想是这次你那些东西全都给他自己吃了”说完,忍不住又摇头笑起来。 司清南听了这话突然就气不起来了,瞪着眼讷讷道:“你的意思 是,他才是被……成事的那个?”说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宋清彦笑而不语。 皱着脸想不出词来形容这尴尬的境地,司清南只好一脸深沉地道:“天意如此啊天意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他妈没有间隙哈哈哈哈哈! 哦,对了,还有一个很贱的隐藏设定需要说明一下……之所以事后岳清然只是双腿发软而没有任何其他不适的原因在于,我们玉娃娃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啊哈哈哈 所以他身体的东西自然也有自愈力啊嗯嗯嗯 第33章 正逢年少 岳清然在风露中沉思着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夜。 清晨,他咬了咬唇,抖着眼睫上的露珠,默默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思。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岳清然下意识摸着右手中指上练箭练出的硬硬的一层茧。 晨起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此起彼伏的鸟鸣悠悠荡荡在耳畔。 岳清然心里燥,垂着的手上瞬间多了一张冰蓝长弓,抬手对着叽叽喳喳的鸟群就是威慑性十足的一箭,不过都是堪堪擦过,只插着几根羽毛。 “聒噪!”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岳清然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受惊的鸟群,心里更烦了! 他奇异的脑回路自然不是在掰扯什么谁上谁下的事儿,他打心底里稀罕陆朝灵,这种事儿虽不自在但他确实是不甚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为何天赋异禀从头到尾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无论好的坏的,完全都没有!他沉思着,试图回想起那怕一星半点的感觉。 他和玉娃娃之间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永远都是糊里糊涂的。 如此想着,他又默默捂住了脸。 迟疑着他从怀里掏出了玉娃娃一直藏起来的男男话本,吞了吞口水小心地翻看着。 他镇静自若四平八稳地欣赏着一场铮铮金戈大战,席天幕地,飞沙走石,双方战况凶猛你退我进,一时间敌我难分,一方好汉不忍痛呼,哪曾想对方丝毫不手软只将一杆长枪没入好汉体内,直捣黄龙,一泄如注。 岳清然看的很是咂舌。 此书开篇甚至十分贴心地注明了承欢一方需注意的具体事宜,岳清然差点被自己呛到脸都憋红了。 到了晌午,实在忍不住了,岳清然别别扭扭地去寻司清南想叫他给陆朝灵解释一下,然而正在浮生绘上专心刻画的司清南愣是没搭理他。 岳清然瞧着还鼻青脸肿地司清南,也讪讪地说不出什么话。 浮生绘上两个英姿勃发的将军身骑战马兵戈相交的画面渐渐显露出来。 那便是司清南和他的相好的前世之景,硬是给凿进了浮生绘中。幸得司清南是个痴情种,想出这么个蠢却有效的办法,如此刻几年下去,将执念印记完全刻进去,那生魂前世的执念便能瞒天过海假装消掉,他便可以悄悄留下执念与司清南生生世世在一起。 岳清然想自己可能真的是魔障了……这前世之景竟让他想起了书里那场让人口干舌燥的大战。 岳清然艰涩地开口:“大师兄,你们前世……嗯打过仗没?” 司清南笑道:“当然打过,他可凶了,我有一次差点就被他斩落马下了!” 岳清然:“不是,我是说就话本里的那种打仗。” 司清南嗤笑:“哪种?话本里都是道听途说的,那些个酸文人何曾见过真正的战场。” 岳清然想了下,干脆道:“你俩弄的时候,谁上谁下?” 司清南噎了下,想被人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默了会,司清南似乎恍然大悟,促狭道:“我嘛……反正不是你那个位置。” 岳清然难以置信地大叫:“你还敢说!!!” 司清南确实不敢再说了。 岳清然是见过他家那位的,一身反骨说不出的英武冷峻,没道理会在这半吊子司清南的下面。 “嘁,那是你不知道,在人间的时候都是我疼玉娃娃的。” 司清南手没停继续刻着,就当他是在放屁。 “这事你得自己去解释,我去说算个什么事儿。”司清南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我去说什么?说我真没事儿,你把我办了我不在意?不仅不在意还很欢喜?” “不然呢?本来就是你勾引的人家。”司清南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 岳清然简直想在他脸上吐口水,若不是他没长脑子自作主张事情何至尴尬于此!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司清南道:“还不是为了你好……” 另一边,同样焦灼地陆朝灵翻来覆去一夜都难以平静,像被猫爪子在心口撩着挠着,他只要一闭眼,就是岳清然躺在地上迷乱着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晚,收起了利爪尖牙的雄狮乖得像只甜腻的奶猫,嗷嗷待哺,索求无度,最后软着手脚窝在他的怀里舒服得直哼哼,陆朝灵没见过那样的岳清然。 谁也没有见过。 陆朝灵就这样任自己沉溺在欲海之中,无法自制,几乎窒息,在劫难逃。 海水波澜壮阔,铺天盖地的浪潮打来,剧烈的起伏摇晃中,陆朝灵回想起那个冰凉的河底,胸腔被河水挤满,痛苦难耐。 可他不想死,答应过的,答应过会等他回来。 于是他慌乱地挣扎着,在绝望之中想要抓住什么。 他一伸手就抓住了眼前的人,在他身下,不知疲惫地唤着他,好似再也分离不开。 陆朝灵喘息着,身下的人似乎有点疼,皱着脸快要哭出来,陆朝灵低下头几乎虔诚地吻掉他眼角的泪,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那一刻他想,世间若真有神明,若真有天谴,他愿背起一切困厄,哪怕年年岁岁永堕黑暗,哪怕生生世世万劫不复,只要,只要这人能安好无恙。 深情入骨,原来如此。 陆朝灵躺在床上闭上眼,呼吸沉重,想见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悄悄在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2 ,想见他。 宗主卧房内,岳清然跳上榻十分自觉地倒了一杯梅子酒小酌着。 老宗主刚沐浴完,一身檀香气散着花白的头发,慢悠悠背着手坐在岳清然旁边。 “你那事,我听说了,你可真的想好了?” 岳清然眼珠滴溜一转:“我有什么事儿?” 老宗主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看上去十分高深莫测。 岳清然被这样老人家这样明晃晃的眼神审视着,就算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羞赧,“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睡了。” “小玉儿他,其实当初没跪满青石阶。”老宗主在岳清然背后突兀开道。 岳清然果然停下脚步,转身坐回来,满目疑惑,没跪满青石阶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天水宗。 “他似乎一开始身子就体寒异常,跪到第三千阶便撑不下去了”宗主顺了顺自己的长胡子“是有人替他跪满了青石阶,废了一双腿,极诚极垦,将这个孩子送了上来。” 岳清然还想继续听,干脆脱了鞋把腿蜷上来盘起来,两手看似随意搭在膝上,其实心里不安得很,他有预感接下来老头儿要说的事很重要。 “那孩子啊,命格弱,命盘错”宗主顿了一下,侧目去瞥岳清然的反应“是个不会长久的孩子……” 岳清然懂,命格弱,命盘错,天上人间不肯留。 心里不知怎么一抽一抽地疼,玉娃娃明明说过,他可以活很久的。 老头儿又在忽悠他了。 岳清然有点困了,他昨晚一夜没睡,白天又四处溜达,听着老宗主絮絮叨叨他就更困了。 他不想再听玉娃娃的事了,因为他的眼皮抖得很厉害,准没好事发生。 “但他这次回来,命盘被打乱了……不是我们动的手,那便是陆氏的人了。” 岳清然快睡着了,隐约听见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孤星凶煞”,他只记得把老头儿的胡子打了个结,然后枕着老头的腿沉沉睡去。 他想不通,玉娃娃的命难道不是自己活出来的么,为什么他们随随便便就说他的玉娃娃的命不好? 什么天意难违,什么命中注定,神神叨叨的,全都是在放屁。 作者有话要说: 床下的岳清然:嗷嗷嗷! 陆朝灵内心os:可爱,想【哔~】 床上的岳清然:喵喵喵! 陆朝灵内心os:可爱,想【哔~】 第34章 正逢年少 岳清然做了个梦,梦见玉娃娃湿漉漉的黑曜石般眼睛,他的眼睛好似会说话,有说不清道不尽的深沉在里面,岳清然晃了晃头想努力去看清。 扒着他的肩头,将他拉向自己,岳清然看见他的眼睫微动,抬起眼露出眼角小小的泪痣,清冽如水的瞳仁里却慢慢映出了自己的脸。 满满的,都是自己,容不下其他。 岳清然欢喜地抱住他,像以前一样亲昵地蹭蹭侧过脸吻他的后颈。难言的钝疼却猛地从更加难言的地方嚣张地传来。 这一疼,就疼到了天亮。 岳清然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湿汗,环顾了一周发现已经回到自己房里了,不知道老头儿什么时候将他送回来的。 他脑子还懵着,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那个梦简直真实的不像话……原来,原来是这种感觉?! “笃笃笃”屋外有人在敲门,岳清然一下子就回神了,宋清彦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泽澈,今日不可再赖床了,十二峰的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要快些赶过去。” “……十二峰?他们来主峰做甚?” “所有新入宗的弟子今日要被授予天水玉牌,十二峰的新秀此次都会前来。” 岳清然光着脚跳下床,哗啦一下打开房门。 “就是那个还要什么互相切磋的菜鸟大会?”岳清然吞了下口水,又问,“玉娃娃是不是也会去?” 宋清彦点了点头。 岳清然耷拉下脑袋:“那我还去什么去,见了他我多不好意思……”话到嘴边险险滑了个圈,脸色一变,“去他娘的不好意思!老子的玉娃娃要是伤到了一根头发,那我可真要去虐菜鸟了!!” 宋清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身匪气逗得眼皮直跳,嘴角压都压不住。 于是流氓岳随手挂了件外袍就疾步如风地冲到了主殿。 陆朝灵比其他人都要早地发现他,从他一出现,视线就控制不住地想粘上他,不动声色,情不自禁。 岳清然的出现引起一阵躁动,新入门的弟子们多多少少都会对他有所耳闻,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那便是泽澈师兄,据说他的灵力连宗主难以估测,一人就能造一座庞大的生死场!” 旁边的小弟子不敢置信惊道:“一人造一座?好生厉害!” “哎呦他可不止于此,听沧澜山下打猎的讲,他亲眼目睹这位师兄把诸离都降住了,甚至给了许多天水冷玉与他!” “那可是神明啊……” 还有羞羞答答红了脸的女弟子道:“师兄如此威武,竟也生得这样好的皮相……” 有人附和道:“无论眉眼骨相,还是身姿起伏,都是一等一的好!” 岳清然在门口打了个喷嚏,边走边嘀咕着肯定是又有人在背后夸我貌美…… 另一边,站在人群后的陆朝灵抿了抿唇,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气场冷冽却不自知。 被扫过的几个人顿觉一阵冷气袭过,缩了缩脖子心说天凉了该多添件衣裳了。 刚刚那个娇羞女弟子往这边掠了一眼,一下子抓住旁边的小伙伴,激动地抖着手压低了声音咬耳朵:“看那边那个人……对那边,就主峰的那个小哥哥……” 小伙伴呆呆地接道:“……太好看了这也” “和神殿里的神像一样好看!” “胡说!明明比神像都好看!!” 不多时,岳清然走上殿阶恭敬地退到在宗主身后,眼神晃着飘忽不定像在找什么。 就像在大殿上初见那次,隔着人群,陆朝灵有所感应似的抬头望过去,定定地四目相对,不知不觉便钟情于此。 岳清然脸上荡开笑意,梨涡浅浅挂在嘴角边,一副毫不介怀的样子冲陆朝灵眨了眨眼。 陆朝灵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情不自禁地就勾起了嘴角,温柔如水。 身旁的女孩子一瞬间几乎快要晕过去。 一道泠泠如冽泉的琴声自远处悠长缓慢地响起,琴声每一顿都有沉重铿锵气势磅礴地鼓声压上,刚柔相生相克,两种完全不同的乐声合鸣竟奏出一种好似能够洗涤灵魂的天籁之音。 大殿中的人都扭头向远处的明心楼顶望去。 天水宗最高处的明心楼内,宋清彦幽雅抚着上古神琴归兮,司清南握着鼓捶站在他的身侧,神情肃穆地面对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3 着勾着繁复图案的鼓面,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 明心楼为天水主峰的中心,而整座明心楼浮在空中,楼下延伸出七条铁链,其中六条各通一座副峰,每座副峰都另有一座附属峰,是为天水十二峰。 “十三引!是天水十三引!”有年迈的峰主听出了所奏曲目,激动地老泪纵横。 “天水宗十三座峰,虽功法各异,却是本源一气,渡灵安魂皆来于一曲十三引,这十三引已失传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这曲子……” 一曲终毕,余音绕耳久久不绝,众人只觉灵台净明,神魂安宁,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宋清彦收了琴,对着司清南身旁的虚无之处颔首道了句谢:“能找回十三引,真是多谢嫂嫂了。” 司清南身旁浮出一个虚影,抬眼望去,正是当时逃出往生门的那个生魂,他有些局促不安摇头道:“这本就是天水宗的东西,交还与你们,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实在不必对我道谢。”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耳朵有一点红侧过脸对着司清南小声说着话,没说几句话,司清南便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十分忠犬地开口道:“那个,清彦啊,以后唤水云祁大哥就好了,叫嫂嫂……他人听去了嗯总归是不好的,我们水云特别特别有男子气概……” 宋清彦看着一向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的司清南那么小心翼翼地宠着心尖儿上人,一时间竟有些羡慕,若是有一天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大概也是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去对待罢。 岳清然心神荡漾,没想到那新嫂嫂倒真是有一手,连十三引都寻得到。 老宗主站出来简单说了十三引的事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大手一挥,新秀大会便丝毫不拖泥带水如火如荼地展开。 这次新秀切磋若是能够拔得头筹便能得到一串索妖铃,东西算不上多珍贵,但胜在精致漂亮,细细的银链子上镂空的玉珠里含着一颗百年以上色泽鲜艳的大妖内丹,摇起来会发出如同铃铛一样清脆的声响。 大妖的修为高,那内丹可以震慑不少灵怪妖魅,非常适合女孩子戴。 女弟子们蠢蠢欲动,有相好的男弟子和想有相好的男弟子也都在蠢蠢欲动。 索妖铃被放置在明心楼梁上,所有的弟子只能通过那几条会封住灵力的寒锁铁链上通过,不少人因此开始心生退却,被封住灵力从这些铁索上过去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危险十分。 这时,程清里有模有样地站出来宣布道:“新入门的弟子们不必担心,主峰自会保证你们的安妥,我们师弟兄几人是不受这寒铁锁链的压制的,你们尽可放心,我们随时会接应你们。” 不受寒锁铁链压制?陆朝灵意味深长地望向岳清然所在的方向,记忆中却闪着那日铁索上两人十指相扣,颤巍巍前行的画面。 岳清然硬着头皮干干笑着,没敢再看陆朝灵。 笛令一响,众弟子便你争我抢地涌上锁链,细窄的锁链上承不了几个人就开始大幅度地摇晃起来,不少身材娇小的弟子一开始就被挤了出去,有人猛地一坠落就抑制不住地惊恐尖叫,岳清然他们就在此刻迅速冲过来接住他们送回殿内。 不少女弟子一睁眼见被俊美的师兄们抱在怀里一时慌了手脚在怀里乱扑腾,宋清彦温和说着“别怕”,司清南则横眉冷对着问“动什么动?!”阿里更绝,直接扔给了两手抱不过来的岳清然自己去寻安生一点的人接。 于是,很多存了不可言说的心思的人纷纷下落。 岳清然微微抖了抖脸皮,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网,哗地一抖张开了大口,懒洋洋地一接一个准儿。 司清南在那边吼:“你大爷的!怎么不多给我准备一个!” 很快,锁链上的人所剩无几,陆朝灵已经站在锁链中间位置,灵活地躲避着对面人的攻击,眼前的人突然打了个奇怪的手势,陆朝灵也在一瞬间察觉到背后有人,他们想两面夹击先踢他出局。 他以惊险地弧度侧过身躲避偷袭,前面的人在那一刹那找准时机抬脚狠狠踢上了他的腰,陆朝灵身形一晃掉下来却又极快地反应过来双手举过头顶牢牢抓住铁索。 岳清然什么也顾不上眼看就要冲过来,,陆朝灵开口冷静喊道:“别过来,相信我,我可以。” 岳清然压制翻涌的慌张,紧蹙着眉面色不佳地转身不再看他去接应他人。 陆朝灵抓着铁链在半空中一荡,滑出一道利落的弧度猛地翻身上去,一把按住已经冲到前面的二人之一的肩膀,对方身手敏捷,回身便是一个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的下巴,陆朝灵微微后倾躲开拳风出手钳住那人的手腕,敛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阴郁狠戾不着痕迹卸了他所有的力气,骨头咔擦错位。 在那人吃痛的瞬间,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岳清然平日看上去没个正形儿,整天带着陆朝灵喝茶遛弯闹天闹地,但他其实对陆朝灵的修行从没大意过,每次串门子都会玩笑似的打趣各峰的功法,取笑完了再最后来个点睛之笔概括总结一下,还特意编了口诀方便陆朝灵记忆,应对的招式在二人平常的小打小闹中不知练了多少遍。 再加上他本身冷静克制的判断力和骨子里的果断狠绝,岳清然有把握他能走到最后。 接下来的事不出所料,陆朝灵虽然走的一波三折但却胜券在握。 岳清然跑回老宗主身边,极尽阿谀奉承之力讨好地请求过会儿由自己去给胜出者授予玉牌。 宗主吹胡子瞪眼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的模样,不耐烦地甩过去一块背面刻着“陆朝灵”的白玉腰牌,正面冰蓝色的“天水”二字若隐若现。 岳清然飞身登上明心楼时,短促的哨笛声响起,有人喊了声“主峰陆朝灵,胜!” 陆朝灵拿到了索妖链便从明心楼梁上飞落,刚刚好就落在岳清然面前。 岳清然也替他高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上前开心地将手中的玉牌系在他的腰带上,还细心地打了个牢牢的结。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陆朝灵摸了摸腰上的玉牌,微凉的触感却让他有了归属一般的心安。 他看着岳清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索妖链塞进他的手里,而后合住他的手,一字一顿认真道:“我能得到的所有,全部都给你。” 只要你是我的就好。 “现在,以后,全部的,都给你。” 岳清然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直到随着陆朝灵下了明心楼,岳清然还在糊里糊涂地没跟上节奏,深陷入自己莫名其妙地脑洞中无法自拔。 玉娃娃这是个什么意思?给我索妖链是想保护我?虽然用不到但玉娃娃真的好贴心啊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4 啊啊啊!更喜欢他了怎么办嘤嘤嘤! 年年岁岁久,岁岁年年长,山中无岁月,悄无声息又是一年。 岳清然早晨背着箭袋出门前,他倒挂在房梁上,敲开玉娃娃的镂花窗,笑道:“玉娃娃,我出去打点野味儿,你晚点去后山净心亭等我,我带你去人间玩儿。” 陆朝灵沉默着没说话,一如既往地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岳清然不禁想起那个湿漉漉的梦,红着耳根赶紧逃走了。 初雪悄至,乱琼碎玉,一片苍茫。 岳清然回来的时候大雪漫天,他冒着大雪一路披荆斩棘,困极累极,便回屋到头就睡。 一觉醒来,昏昏沉沉又去挂玉娃娃的窗前的房梁了。 叩,叩,叩。没人?这么晚玉娃娃一个人能去哪? “师兄,玉哥哥昨早就出去了啊,说是要去后山呢。”阿里扭着脖子费力想找一个能和倒挂着的岳清然平视的姿势。 突然,一捧雪从房檐上掉下来,凉意贯下灌了一脖子,岳清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放眼望去,大雪苍茫,盖住了群山广袤。 ……玉娃娃总不会那么傻罢。 赶到的时候,他的玉娃娃安安静静地靠着亭里栏杆坐着,身上覆着一层碎雪,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地冰雕玉塑,他听见动静微微抬头,没有表情,道:“你来了。” 岳清然红着眼眶言语悲伤,神态凄切,他搓着陆朝灵冰块一样的手,问:“冷么?” 陆朝灵摇头,这比从前真的好太多了。 岳清然不说话猛地一个熊扑,紧紧环住他,像只护雏的老母鸡! “是我不好,等不到我怎么不先回去,受这份罪是想让我心疼死么……” 陆朝灵回抱住他,“我知道你会来,多久我都等。” 我知道你终是会来,不负初约,踏雪而来。 我知道,你会慢慢走到我身边。 岳清然抽噎着,眼睛却清亮得摄人:“为了补偿你我决定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你好不好?”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毛茸茸的一团。 陆朝灵莫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就是你打的野味?” 岳清然豪气道:“喏,我把我儿子送给你,从今往后,我儿子就是你儿子!认你做干爹好不好?……嗯算了,就当我没他这个儿子,你做后爹好了!” 刚睡醒带起床气的狐王表示这个二百五真的好烦,还能不能让本狐好好睡觉了!于是,伸爪对着他那张俊脸,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挠。 群山之中,顿时惊天动地一声嚎叫,凄惨之度,万物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回荡了一天那句歌词: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爸爸真的很受伤…… 于是就有了后面那段梗。 第35章 苍漠冷月 断了轮回路,尸骨无存化作尘埃的人,要怎样,才能活过来? 除非有神迹出现。 神迹?……可这世间的神明都因我而亡了,是我终结了诸神,我到底是什么?怪物么? 你是,你是万神的意志。 ———— 直到走出京都的城门,程清里都感觉不真实得像是一场梦,他在梦里死去又活来,他眼看着厚重的城门缓缓闭上,他想,或许该和自己做个和解。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太执着于将满腔怨怼依附在仇恨里,沉溺在不甘和遗憾中寸步难行,当初一切都崩坏掉的绝望和无措让他到如今都不能回过神来审视是非对错。 他掐得一手绝妙的阴阳卦,命理难违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他明明知道,其实谁都怪不得,但他只是固执地以一己之私毫无道理地偏向岳清然。 陆朝灵再好,但他终究是个外人。 到底是不够克制,到底是不够清醒,到底是个孩子。 程清里至今都不能忘记,自己守在昆仑等岳清然醒来之前,他那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怎么唤都唤不醒。高天风流吹起了昆仑积雪,岳清然麻木地跪到膝盖都烂掉,反反复复只是一句,我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程清里独自一人守着天水宗的断壁残垣,独自一人慢慢长大,昆仑的积雪终年不化,白皑皑连绵不绝,直到有一天,云中陆氏易主的消息传来,程清里赶上昆仑,颤抖地握着他的手,哽咽着在他耳边说,没有死,陆朝灵他,没有死。 岳清然近乎灰白的瞳孔动了动,他笑着笑着就泣不成声。然后,他就醒了过来,嘶哑着嗓子痛彻心扉地唤一声,阿里,你在啊。 星空如洗,小河边篝火旁,程清里靠在涂之焕的肩上道:“我累了,不想再怨了,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们,好不好?” 涂之焕不知怎的,想起陆朝灵在熊熊烈火和浓稠鲜血中如同一只凤凰般涅槃重生,他生生剜出自己无力又脆弱的灵魂,撕开自己的皮囊,换上了一个沾满血腥气无谓善恶的灵魂。 从那一刻起,他的善,他的恶,都只因一人而起。 若钟情万物,只因万物皆是你。若颠覆天地,只因天地不容你。 涂之焕目光深远,微微侧过脸在程清里额上轻轻一吻,道:“好……好。” 涂之焕捣了捣火堆,专门腾出一只搂手程清里的腰,又转向另一边的柴火堆挑拣着打算添一把柴。 侧过头目光不经意滑过平静的水面,黑寂寂一片,涂之焕挑柴的手猝然一顿,又慢慢转过头盯着水面一处,妖异的双瞳中流泻出不明意味地情愫。 勾了一下嘴角,他低下头对程清里哄道:“既然决定放下了,那你就先试着去和陆朝灵主动说说话,正好,我找他有事,你去喊他们回来,这些鱼啊鸟啊够我们吃了,告诉他们不用再打了。” 程清里闭上眼,假装没听见。 涂之焕见状更加靠近他,摸着他的后颈,嘴唇停在一个暧昧的距离,温热的鼻息喷在程清里的脸上,蛊惑般地轻柔开口道:“乖,快去,听话。” 程清里惊慌地睁开眼,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头也没回地只留下一句:“知……知道了!”程清里想,他终于懂为何死念城中苏妄说狐狸天性就是勾魂摄魄了。 程清里捂着此刻还在怦怦直跳的心脏,重重叹了口气。 涂之焕拍了拍手上的柴灰,抖着袍子站了起来,走到水边随意踢了快石子踢进河里,面色平静地捏着自己手指,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好不容易可以回头的……” 林子里,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岳清然背着箭袋在前面开路,陆朝灵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殿后。 岳清然突然“嘘”了一声,熟练地抽箭搭弓弯着腰瞄准黑暗中隐晦不清的一处。 岳清然最大程度的集中注意力,紧绷着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5 ,拉弓的手平稳着没有丝毫颤抖。 岳清然赌着一口气,他刚刚说自己能在黑暗中也做到矢无虚发,奈何人都不信,他只能背着箭袋就冲进林子里证明自己,陆朝灵是自愿跟来的,说是要做个见证人,顺便监督他有没有用灵力作弊。 有兽类轻手轻脚行走在草丛中窸窣声隐约响起,时不时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岳清然的箭又低了低,端的是四平八稳。 陆朝灵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瞥到右斜上角微晃的树枝时,眯了眯眼。 岳清然无声地动着嘴唇,数到点后闭上眼,长箭下一瞬就要脱手,电光火石之间,腰腹一紧,被人环住大力向后拖,箭袋咣当散落在地,砰地一下后背砸在陆朝灵的胸膛上,箭彻底脱了靶,斜斜插在地上。 “你怎么……”话没说完,他看见刚刚自己站的地方那个也插着一支箭,箭身刻了一圈暗金繁云纹,冰冷又阴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玉娃……咳,陆玉公子你这家主之位看来是挺岌岌可危的啊。”岳清然认出那支是刻着陆氏繁云家纹的箭。 陆朝灵绷着脸抬手摘了几片叶子,没有一丝犹豫迟钝地甩向在暗处潜藏的人,刺啦啦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骨碌碌滚过来,岳清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头颅,断颈处是被利落的削开,洒了一路尚带体温的殷红。 陆朝灵注视着那支箭上繁云图案,冷冷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是我仁慈了,不该留他们的。” 陆朝灵挥手一扫,灵力一卷地面顿时又恢复如初,仿佛刚刚血腥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陆朝灵还维持着从背后抱住着他的姿势,没有松开手,现在缓过神来陆朝灵才意识到方才控制不住怒意出手杀人又挫骨扬灰的做法,是在犯天水宗的大忌。 “泽澈,我……”陆朝灵不安地紧抱住他。 岳清然抓住他还在紧缩的手臂,道:“不是你我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连天水宗老大的主意都敢打,天水宗不会护着他的,就当是他死有余辜!” 程清里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小树林里,一地的箭矢凌乱,两个高大的人影紧密相贴,姿势暧昧,态度不明,再加上二人还在低低地耳语。 场面一度让他不敢直视。 程清里总是想不通,这两人怎么能随时随地不分时间场合的纠缠不清呢?就算是动物在发情期间都没这么黏糊的! 说到发情期……唔,程清里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他突然有了个很大胆的想法。 甩了甩脑子,告诫自己不能再想是不是动物都会发情这个问题后,程清里还是决定不合时宜地去打断那俩人。 “咳咳……嗯……陆”程清里转过头非常不自在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是在哼咛,“……玉哥哥,之焕找你说有事……嗯,就这样。” 磕磕绊绊说完,程清里在岳清然的目瞪口呆下功成身退,迅速撤离。 岳清然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问:“我刚才聋了?他喊你什么来着?” 陆朝灵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笑道:“你没听错,阿里他,不怨了。” “你这招棋用的甚妙,居然从内部攻破防线,涂之焕的枕边风肯定没少吹!” …… 两人打了几只鸟雀回去,涂之焕坐在程清里身旁专心地给他烤鱼,看见二人回来,和陆朝灵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起身走向他。 陆朝灵:“我们有事去那边说会儿话。” 涂之焕:“你们在这等一会儿。” 陆朝灵:“很快就回来。” 涂之焕:“鱼放那里等我回来烤,别烫着。” 陆朝灵:“等会我去收拾那些鸟,小心脏。” ……?!当年一个是娇狐狸一个是瓷娃娃,这种苦活儿脏活儿难道不一直都是我们做的? 这是什么情况,天道好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看标题!新的故事要上线了,司清南&祁水云,挺萌的忠犬攻女王受 不过前面要铺陈几章,我尽量把握好度,故事都会慢慢讲清楚的,比心! 第36章 苍漠冷月 隐蔽的黑暗处,涂之焕嗅到陆朝灵身上淡淡地血气,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也去找你了?” “嗯。”陆朝灵靠着树干,抬起眼皮看他,“你没事罢。” 涂之焕下意识捻着袖中的玉质小鱼,怒道:“他们再逼我杀人,我怕是要渡不过雷劫了,他们看出我是妖了,故意找些喽啰来引我犯天劫。” 陆朝灵半阖着眼,看不清神情,道:“以后切莫要再动手,你是狐王,犯了天劫会降罪你整个狐族。” “我知道,可他们千方百计要害你,我能坐视不管?” “那也比你受了天劫折了修为被打回原形强,再说,他们也不能奈我何,没找到诸离之前,我是不会允许自己死的。” 陆朝灵又说:“好好为阿里想一想。” 一提到程清里,涂之焕便犹豫起来,束手束脚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当年为了救他强行标记自己甘愿给了他半条命,而他在死念城中已经彻底拥有了程清里,二人从此便是同生共死,生世不离,一旦出事,阿里也会相应的受到影响。 涂之焕不知想起什么猛地清醒过来,“死念城中是你设的计?!” 他怒火冲天地走来走去,踩的脚下的泥土都开始松动:“我就说你怎么会突发善心去救那只欲狐,故意暴露灵力和脸引他去找你,又祸水东引到阿里身上,为的是什么,逼我出面对他……彻底标记他,好啊,你真是好手段!” 陆朝灵不可置否,轻笑道:“你得庆幸你是岳清然在乎的人,不然我可就不是这种程度的算计了。” 涂之焕气急:“你这人……怎么没有心呢?!” 陆朝灵不想多言,直起身拍了拍他肩上的落叶,语重心长道:“你有了牵绊,便不再像我一样是亡命之徒,便回的了头。” 涂之焕仿佛听见什么玩笑般嘲讽道:“你也是有牵绊的,怎么不给自己下个套?” 陆朝灵道:“我早把自己套死了,所以只能一路走到黑,无路可退。” 夜风吹动树影,从枝叶遮挡的间隙望去,一片疏星寥落,光芒微弱。 岳清然正蹲在河边哼哧哼哧娴熟地拔着鸟毛,视线一暗,旁边多了一个人,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惨兮兮的鸟,低着头细致地继续拔。 陆朝灵道:“说了等我回来再弄,你急什么?” 岳清然一时没法形容这种极具冲击的感觉,一身仙气俊美如神祗的陆朝灵和自己一样没形象地蹲在河边拔鸟毛,时不时还要撅着屁股在河里洗一洗手。 “真的,你别勉强,这种事让我……”陆朝灵转眼就把几只干净的鸟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6 雀递给他,“做……就好……” 陆朝灵又从怀里摸出几片宽大韧性很好的树叶,在河里涮干净后包住那些鸟雀,十分有门道地开口:“这样包住放进炭灰里捂熟,肉嫩汁多,且不会有烟熏味。” 岳清然简直要喜极而泣,颇有点类似于吾儿初长成的欣慰。 陆朝灵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仍在勤勤恳恳满手污秽地收拾鸟雀的内脏,“前面再有一段路程,有一处陆氏的行宫可以落脚,明早我们就可以过去。” 岳清然又忍不住想感慨了,跟着陆家老大就是能好吃好喝还有行宫可以住,岂不美哉美哉! 半夜,抱着程清里睡觉的涂之焕突然变作了一只半人高的威风凛凛的雄狐,皮毛松软无暇,他顺从地趴下让程清里靠在自己的背上,又蜷起身体圈住他,尾巴一卷堪堪盖在他身上,亲昵地蹭了蹭程清里后闭上眼继续睡。 岳清然支棱起头看着这一幕,心里正一个劲地啧啧啧,身边本来睡觉老实的陆朝灵,突然一个手臂横在他胸前,岳清然来不及推拒就被他拖进自己怀里。 陆朝灵的呼吸平稳悠长,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这完全是下意识地动作。 岳清然眨了眨眼,安睡的美人就近在咫尺,是男人就忍不住!他环顾了一圈,心想反正偷偷做坏事也没人知道。 他悄悄贴过去,轻轻在陆朝灵的嘴角亲了亲,又飞快地离开。 我很想你,我还是很喜欢你。岳清然默默想。 仰面望着疏疏落落的星空,岳清然觉得做了这样的坏事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干脆数星星算了。 一,二,三……有点困了。 六,七,八……眼皮要打架了。 十,十一,十二……得,彻底睡着了。 陆朝灵仍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只是嘴角微微挑着,低下头吻在他的额间。 翌日清晨,岳清然脸都来不及洗,一把抓住涂之焕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揽住他的肩:“兄弟,咱俩打个商量呗~” 涂之焕用一根手指推开他,了然道:“说出你的企图。” “那不是天要变冷了么,我比较畏寒,想整个毛领子暖和暖和,你看能不能……” “少打我狐族的主意。” “不不不,一般的狐狸我看不上,像是你们狐族最强壮最威猛最漂亮的狐王的皮毛我看着就不错,我不多要,撸几把毛就行!” 涂之焕想骂脏话了,于是带着王的威严吼了声:“滚!” 岳清然抹了满脸的口水,颤抖地伸出手指痛心疾首地指着他,“……不孝子!!吾儿叛逆啊伤透爹的心……” 幸好涂之焕被陆朝灵拉住了,不然可能今晨就要血溅小河边,涂之焕杀人的天劫分分钟就会劈死所有人。 更何况,岳清然说了,那毛领子是要做给他的…… 几个人吵吵闹闹寻到了陆朝灵所说的那处行宫。和天水宗大开大落的风格迥异,陆氏的行宫沉闷压抑回环曲折,一眼望不到深处,像是随时要囚禁鬼怪的牢狱,牢不可破如同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看来是提前打过招呼了,行宫外有一行人站在门外恭候。 陆朝灵却是眼皮都没抬,没施舍给他们一眼,领着岳清然他们直接越过那群人,大步走进了行宫。 宫主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很有书卷气,面对陆朝灵置若罔闻的态度好似也不在意,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好生安置吃住吩咐下人妥帖侍奉切莫怠慢,周到的让人挑不出错。 中年人温和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主,您看是否满意?” 陆朝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仿佛在等着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凉凉开口道:“陆止叔,你做得很好。” 绕了数个拐角,环环绕绕的让人发昏,陆止最后停在一个红漆剥落的木门前,推开吱嘎作响的门走了进去,屋里晦暗阴森,陆止慢慢踱进屋点了盏灯。 屋内亮堂起来,一张僵硬冰冷的脸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乍一看一定会被吓一跳。 然而陆止却不甚在意地与他面对面坐下。 “陆朝灵这个人,还要留他么?” 陆止摩挲着自己的扳指,低下头盯着被风化劈裂开的桌角出神,还是那副和善的样子,轻叹道:“父亲做家主时,都没能撕下的皮相,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当初能活下来靠的是他身边的那只大妖,但那妖杀戮太多,劫数快满了,没了那大妖相助,各行宫联手陆朝灵他不是对手。” 陆止笑意不减,拿袖子擦着桌角的灰尘,道:“这世间已经没有神了,那我们便自己造一个神明,一个有着最精致的皮相,最肮脏的灵魂的……神,我会把他开膛破肚,再剔干净他的血肉,我会把陆朝灵他的皮相送给最穷凶极恶的生魂,父亲没做到的,我统统都要做到!” “那只生魂,又逃掉了,他凶狠得异常,除了天水宗的天罗地网阵,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若是他那么容易就被拿捏住,我何故要用他?罢了……天水宗么?我自有办法。” 卧房内,从进入这行宫时,岳清然的眼皮就开始狂跳不停,他捏着鼻梁皱起眉头。 “啊——啊——”一声尖叫打断了岳清然的沉思。 “哗,哗,哗”隔壁几道门全都闻声拉开了门。 程清里揉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涂之焕:“你都睡下了还起来做甚,快回去睡。” 陆朝灵转过头看着岳清然,没有说话。 负责这片的管家匆匆地赶来,诚惶诚恐地解释:“叨扰到家主真是万死不辞,今夜又是那生魂来害人,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岳清然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生魂?这里可是陆氏的地盘,哪个生魂活腻了?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死了的……” “您有所不知,这生魂不是一般的生魂,着实不同寻常,怕就算是天水宗的泽澈尊者也奈何不了他啊!” 天水宗的泽澈尊者:“?!……都这样说了,那我还能不去看看?” 程清里彻底清醒了,接道:“不能。” 二话不说,岳清然放出灵息,追踪生魂的灵力,莫名其妙的那道闯进行宫的生魂灵力竟然半途消失了,而另一道更加强横的灵力波动被岳清然探识到。 岳清然说不清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很熟悉,那样绝望的背影,那样的蹒跚的步伐,岳清然等着他一寸一寸转过脸来。 程清里听见岳清然喃喃道:“祁大哥……嫂嫂!” 程清里略过了天罗地网阵,而是直接开启了追魂术,一阵暴躁的狂风卷过,荡起漫天灰尘,岳清然吸了满腔的灰尘,面容扭曲地喊:“阿里,你稳点儿!北边三百里!别跑过了!” 程清里的抽出长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7 吟剑,剑指苍穹,被输进了灵力的长剑嗡嗡作响,程清里挥动臂膊动作利落地画了加固的阵法,寒气逼人的剑光缭乱。 费力挥开混浊的灰尘,岳清然灰头土脸地出现在祁水云面前。 这一刻,岳清然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消失无终的司清南,想到了执念印记就快要被刻进去却坍塌了的浮生绘,想到了大漠上那极尽苍凉的一吻。 岳清然看得出,眼前这人目睹了司清南灰飞烟灭后,重新又再次陷入混沌,成为了一只大凶大恶的生魂。 他谁都认不出,岳清然的心生疼,狼狈不堪地躲避他的无差别攻击,又一记接应不暇的猛抓,岳清然忍痛喊了一声:“阿里!天罗地网阵!” 程清里泫然欲泣,天上地下各布下一个阵法,轰地一声从阵法中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锁链,哗哗啦啦牢牢困住他。 祁水云还在死死挣扎着,刻着咒法的锁链越缩越紧,烫得一阵一阵抽搐却还在挣扎。 程清里问:“别让他动了,这阵法会困死他的,让他平静下来,别再动了!” 岳清然走上前,抬手抚上他的眉间,淡蓝色的灵力浮动。 “能让他平静的,大概只有这段执念了……” 大漠上的夜空,星河丝绸一样柔软荡漾,朔北风起,黄沙渐渐掩盖了无数寒光铁衣,一切都成为传说,等人来寻。 作者有话要说: 撸几把毛……真的就是撸几把毛啊!! 第37章 苍漠冷月 朔北大漠,孤鹰翱翔徘徊于高远苍穹之上,头顶的日头晒得黄沙焦灼滚烫。 炽热到扭曲的空气中,一行浩浩荡荡的兵马从远处不缓不急地前行。 一行人俱全副武装盔甲着身,以黑纱遮面为防被日光灼伤。 领头的那匹黑鬃战马上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黑纱遮面露出一双狭长微眯的眼睛,他直挺脊背端坐在马背上遥望前方。 视线范围内,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快要被沙土掩埋一动不动的人,衣衫褴褛不知死活。 男人微微侧头,斜后方一个士兵便立刻驾马靠近询问:“将军要吩咐何事?” 男人举起马鞭指了指远处的那个小黑点,道:“派个人去看看死没死,没死便拖回来,若死了就罢了。” 士兵应了声“诺。”做了个暗号一挥手派轻装敏捷的探查兵前去探查。 不多时,探查兵的马背上多驮了一个人回来。男人看了眼马背上奄奄一息有气进没气出的人,随手扯下了披风将那人兜头罩住,嘱咐了一句:“既是造化,那就看着点,别给咽气了。” 说罢也不多施舍怜悯,回头提缰驱策,带领军队继续前行。 暮色四合,沙漠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夜风夹杂着细沙,吹得脸颊发疼,于是一行人在天黑之前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边关镇。 疲倦地下马,爱抚地摸了摸马头将缰绳递给养马的侍卫,男人取下了面纱和沉重的头盔抖着上面的沙粒。营地里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地穿行,帐里影影绰绰纷纷亮起了暖黄色的烛火,西北角已经开始有士兵支起锅准备生火做饭。 远远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招着手大踏步走来,喊道:“怎么样水云,找到新的水源了么?” 祁水云卸下腰间的刀随手扔给了对面男人,一边往帐内走一边解着固定盔甲的带子,他背着手费力地解着最后发现竟然是个死结,烦躁地一把拽下,前胸的整片精铁盔甲被他整个拽断。 “没有找到,明日我再去的更远些。”祁水云揭开帘子头一低钻了进去。 进了帐内,掂起茶壶便要倒水喝,磕了半天也没折腾出多少水,祁水云揉着眉心倦坐在椅子上。 “我说你,怎么又带个累赘回来,我们养不了那么多人。” “那你是想要我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死在沙漠里?” “唉,你每天带几个回来,有几个能活下来的?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他们的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 祁水云合上眼不愿多言,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缓缓说道:“沈烨,我累了。” 沈烨闻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且好好休息,开饭了我给你端来。” 祁水云依旧低着头闭着眼,声音有些涩闷:“沈烨,今日救得那人若是死了,别再随处抛掉喂狼了,好好埋了罢。” 没等沈烨回答,他便向后一靠枕着椅背仰起头睁开眼睛,又道:“沈烨,我看他的服饰大约是从南边来的,都是有一条回不去的归家路罢了,我们和他没有区别。” 沈烨神情微动,没有说话,腰一弯钻出了营帐。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沈烨拉紧了大氅,悲怆地举目四望。 叛军五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势不可挡,一路势如破竹,铁骑踏碎山河破,皇城被血洗,大祁皇室几乎被屠戮殆尽,而这临阳关就是大祁最后的防线和壁垒,而祁水云便是大祁最后的脊梁和血性。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是令人闻风丧胆万千荣耀加身的祁国战神,也是肩负着复国重任的皇室血脉。而如今在这临阳关他就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拼尽全力也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他们被围困在这里已经半年有余,南方大地早已改朝换代,驻军压着边境就驻守在临阳关外十里地的莫川,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 沈烨想,最苦的其实是他吧,每多一个人为他而死,他就多一分深深的愧疚自责,明知无望,明知绝望,还是要背负着苦难踽踽前行。 他曾经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对待俘虏的,大雨冲刷了三天都洗不掉的血迹,皇城郊外的焚尸场几乎要烧红他的眼。 他当时对沈烨说,我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沈烨叹了口气,转头唤来了一个小兵,道:“去,给将军今日救的那人喂点水,人要是能活过明早,醒了之后交给军中杂役,我们没粮食养闲人。” 小兵精气神十足地应了一声“诺”便退了下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队精兵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检查装备,祁水云站在马厩前喂完了马草才牵马出厩。 上马前,沈烨匆匆赶来在他怀里塞了一包干馍饼,祁水云当即就要推拒,沈烨没好气地说:“你不吃,就留给黑风吃,它可比你累多了!” 祁水云闻言顺了顺黑风的鬃毛,说了句:“也是。”便把那包干粮收了起来。 沈烨:“……” 此时这个温度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也不多做犹豫,祁水云当即带人出关北去。 气温毫无征兆地就剧烈起来,茫茫沙漠,日光晃得睁不开眼,一天一地都被铺排成耀眼的色调。 前方是几座不大不小地沙山,祁水云喝令一声:“注意脚下,当心流沙。”说罢,下马一人赴向沙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8 山。 “来两个人同我一起翻过去看看,其余人原地休息。” 上沙山较之上其他的山要难得多,稍一用地使劲,脚下就松松下滑,可不用力踩实又根本是寸步难行,走不了几步,就气喘的厉害。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三个人狼狈地翻过沙山,脖子里一片汗湿,拖拖曳曳了一长串脚印,俯着身刚登上山脊时,身旁传来一声惊呼。 祁水云下意识去抓住那个士兵,身子猛地一坠,两个人都惯力带着沾了一身沙地翻滚下去,滚下了平地,祁水云被压的头晕眼花,闷闷地咳了几声,起身拉起了那士兵问道:“没事吧?” 那士兵惶恐起来,当即要跪下磕头,“是属下连累将军了!” 祁水云迅速扶住他,摇了摇头,道:“别做多余的事。” 头顶还在山脊上的士兵突然指着不远处遥遥喊道:“将军!你看!” 祁水云一回头,一泓清冽的小泉神迹般出现在眼前,横卧在山底,他不敢置信地向前走了几步,脚下不停走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抑制不住要狂奔起来。 怎么会,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泉水在,海市蜃楼么,一定是吧。 那泓泉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温和得像是幻境,却没有刹那眼消云散,也没有被黄沙掩埋。祁水云克制住喜悦低头捧起泉水慢慢喝了一口。 知道甘凉的泉水滑过喉咙,凉意从胸腔处散开,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天不亡我!……来人!速速召令全军!找到水源了!” “诺!” 没有想到这沙山之下竟是另一番景象,这泉水严格来说并不算小,水面上甚至还飘着丛丛水草,更甚的是,水边居然还有几棵老树,盘根错节深扎于沙土之下。 祁水云抬头望了望眩目的日头,仿佛想确认自己真的不是出现幻觉了,问着那个和他一起滚下来士兵:“看到了么?” 士兵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木木地答道:“看到了!水,草,树……还有房子!将军,我们是找到神仙的住处了么?” 祁水云抹了把脸,吩咐道:“我前去探探虚实,你在这里接应他们。” “诺。” 依旧是在天黑之前赶了回去,找到了水源的消息一传回,全军震荡欢呼,将带回来的几大袋水分下去,沈烨笑得豪气冲天:“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几日是几日!天不亡我哈哈天不亡我!” 祁水云也忍不住松了眉头,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人心神荡漾,“我们做了标记,那地方我们也围了起来,明日再多派些人手前去守着,对了,那地方住着一个老人,切莫冲撞了。” “住有人?!莫不是哪路神仙?” 祁水云端起茶杯倒满了水,摇头道:“我今日去看过了,一个普通的老人罢了,我们只取水,莫要打扰他的生活。” 沈烨吞了吞口水,开口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老人家箭术了得,连大漠苍鹰都射得下……嗯还有,你懂乐谱么?” 沈烨还没从弯弓射大雕的震惊中缓过来,却被祁水云的后一句问得一懵。 “我一个糙老爷们,懂什么乐谱?” 说完,便见祁水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纳罕道:“老人家说我是有缘人,希望我有一天替他将这乐谱送到天水宗。” “天水宗……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啊。” 祁水云抚着本子上的“十三引”三个字出神,久久不言。 “沈烨,你说神明,看不看得到这一切,你说,我们究竟是该生,还是该死?” 第38章 苍漠冷月 祁水云蹲下察看黑风的马掌时,背后送马草的推车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把脸按进马掌里。 “将军!将军你怎么样了!”这一下吓得一旁给黑风修指甲的小兵差点把修甲剪甩出去。 祁水云双手撑着地,笑着说:“无碍,看着点,别伤到黑风的指甲,不然没法钉马掌了。” 背后负责看守杂役的卫兵惊魂未定,气急败坏地抽了推车的杂役一鞭子,喝道:“冲撞了将军,你万死莫辞!” 杂役被猛地撂翻在地,不住小声求饶着。 祁水云见状蹙眉摆手道:“住手!” 他走上前抓着那杂役的手,一用劲给人拉起来,“都是亡国之人,哪里还分什么高低贵贱……是你?你还活着?” 虽然那日救起他时没有仔细看,但他眼角那道细浅的疤却是令人记忆犹新,月牙状微微挑着,不细看还会以为是他上挑的眼角,无端添了一抹邪气中和了他过分坚毅的眉眼。 “将……将军,认识我?” 祁水云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抓着的这双手,宽厚粗糙但却温热有力。 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他的手,祁水云摸着自己掌心常年握兵器而磨砺出的厚茧,道:“沙漠里是我将你救出的。” “多谢!多谢将军!” 祁水云微微颔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低眉顺眼道:“回将军的话,小人忘记了……”他神色十分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小片还包着纱布渗着血的伤口,“小人撞到这里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如此……”也不知他有没有相信,只是低着头转自己的手腕,祁水云噙着笑想起他眼角的那道伤痕,“那我便给你个名字,就叫做长痕——” 那人闻言一惊,俯首恭敬道:“长痕多谢将军赐名!” 祁水云点头,交代好给黑风重新钉马掌的事后,转身就要离开,似是吐了一口浊气,脸上却是一片孤冷。 他没有回过头,淡淡地吩咐道:“长痕此后随我左右,做我的贴身侍卫。” 命令一下,没过多久,沈烨便闻风而来,他没那么多弯弯绕,单刀直入道:“怎么,那小子有问题?” 祁水云没抬头看来人只是细致地擦着刀身,安之若素地答道:“是个有趣的人。” 他放下拭布,慢慢握起了刀,如果不是因为常年握刀握枪导致骨节异常突显,如果不是因为有太多的新伤旧痕,这本应是一双漂亮精致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幽幽开口道:“沈烨,你能想象的到么,他虎口处的裂伤比我重,甚至他手心的茧都比我厚,而我确定,那是拿武器的手,是会杀人的手。” 沈烨瞪直了眼,难以置信道:“那你疯了?还要将他留在身边?!” “让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的令人担心。” 沈烨静静垂眸,高大的身形逆光而立,满身的杀伐之气尽露:“这事儿你别管了,今晚我就去把他做干净了!” “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驻军将领留在我们手里,我想离我们夺回莫川不会太远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49 “你是说他是……” “这样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个。” 两人四目相视,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司清南。” ******* 应祁水云的要求,连长痕的铺盖都要一并卷到将军的帐中,据说因为是贴身侍卫的缘故,必须一刻都不得离开他的视线。 长痕受宠若惊,然后正直十分地问道:“那将军方便或是洗澡时,我也要守在一旁么?” 祁将军黑下了脸,咬牙切齿道:“嗯,我必须随时随地都要看见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祁水云竟从那张恭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他顺从应道:“诺。” 然后祁水云很快就懂了什么叫自作孽。 后半夜他躺在榻上差点憋出内伤,下了榻踢了踢在地上睡得毫无心机的人。 确定人睡得死沉,祁水云深深吸了口气,绷着脸出了营帐,摸着黑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撩开袍子开始放水。 正当他专心致志畅快淋漓的释放时,背后鬼魅一般响起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将军起夜怎么不唤我?将军说过,要随时随地看见我的。” 祁水云额上的青筋都有隐隐约约爆出的迹象,手上动作却不停,依然镇定地自做自事。 寂静的夜,不似往常凛冽的夜风,引人遐想哗哗的流水声。 祁水云听见背后的声音又响起:“将军,我也想方便。” “……嗯。”他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猜不透对方究竟有什么企图,只能十二分警戒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长痕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在祁水云身旁也掀开了袍子,哗哗的流水声叮咚清脆好不欢快。 长痕弯着嘴角,淳朴夸赞道:“将军的兄弟,白白净净的,真好看,我还没见过谁家兄弟比将军的还好看!” 祁水云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活儿上,镇定地抖了抖,又面不改色地收起家伙提裤放袍,转过头盯着他的兄弟道:“你家兄弟生得也十分俊,我比不上。” 长痕仿佛察觉不到祁水云放出的冷气一样,甚至煞有其事地说:“天黑将军大约是没看清,我娘从小就说我家兄弟是傻大壮,不比将军的那样灵气……” “你不是失忆了?”祁水云一挑眉。 “我娘是不能忘的,死了都不能忘。”说得一脸深沉很是不疑有他。 沉默了一会儿,祁水云又问:“你怎么还没完?” 长痕道:“我憋了许久的,将军说过,必须随时随地……” 祁水云沉思着打断他:“回去睡觉。” 长痕终于清干净了自己的存货,恭恭敬敬跟在祁水云身后,两人重又进了帐中,长痕踌躇开口道:“将军,真的不需要我在帐外守夜么?” 祁水云把毛皮往身上一盖,闭目道:“啰嗦,睡。” 祁水云侧过身看着地上已经躺好入睡的人,刚刚进帐时帘子没有遮严实,沙漠特有的清亮的月光从那条细细的缝隙见漏进来,他高耸的眉骨,眼角的疤,侧脸的轮廓刚毅且硬气,一点一点映进祁水云的眼里。 祁水云想,自己应当是见过这个人的。 那一年他十五岁,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听闻南边不安分的蛮子北上挑衅,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主动请缨披甲上阵。 少年振奋昂扬的声音激荡在腐朽麻木的朝堂之上,震聋发聩:“没人愿意做,没人敢做的事,让我来做!我北方男儿未凉的热血就该被洒在战场上,洒在故乡的土地上!” 险峻的长耀关,马蹄踏疾,尘沙飞扬,千军万马之中他提着一杆红缨枪犹如杀神降临,杀出一条血路直直冲到对方同样年轻锐气的将领面前,长枪一挥那人躲避不及被擦到了脸,震惊十分的将领奋力抵挡兵戈咣地一声剧烈相接! 那将领满脸鲜血一个不稳便被挑翻落马,而十五岁少年头盔之上的红缨迎风扬起,他端坐在马上俯视着那人,枪尖对准他的心口处,不容一丝回旋余地冰冷道:“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死——或者带你的兵撤退,与我签订盟约,永不再犯我大祁!” 那人捂着眼角,毫不在意当前的危险处境似的,竟坦坦荡荡地笑问道:“祁国何时有你这号将军?你叫做什么名字?” 少年将长枪收回,烈日下那张稚嫩却俊美的脸依旧冰冻般冷峻,没有人情味,不带烟火气。 “那你便记好,有我祁水云在,大祁的每一寸疆土,我都要守住!” 祁水云记得,当时那个人应诺撤退,隔着黑压压的人海时那回首一望,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不甘与愤怒,而是疯狂,一种志在必得的疯狂。 他到底在志在必得些什么…… 记忆回笼,祁水云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睡着过了,昨晚居然鬼使神差地做起了梦,还是为了一个连脸都记不起来的人。 帘子缝隙透进帐的光芒越来越亮,祁水云费力地撑开眼皮,恍惚中,榻边仿佛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越靠越近,甚至隐约闻得见他身上汗和血混杂着的味道。 长痕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被暴怒中祁水云死死掐住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让他双脚离地。 祁水云沉声道:“果然是你!” 长痕用力摇头,试图掰开他的手指,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句完整的话都凑不出。 祁水云见他这副样子,不由皱起眉头,看到他手中抓着那张昨晚盖在自己身上的毛皮,顿时松开了手,他扑通跪在地上惊天动地地咳着。 “咳咳……咳咳……将军的起床气真大咳咳” “你站我榻边作甚!没杀了你是你运气好!” “……晨起又冷了些,我怕将军冻着就想给将军盖好……咳咳”他委屈地耷拉着脑袋,把手中的毛皮叠好妥帖地放到了榻上。 祁水云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委屈巴拉地无声控诉,他不仅不感到违和,倒觉得这傻了吧唧的东西像极了从前的大黄。 每次忘了给大黄加肉骨头它就会露出这个表情,委屈得不行,试图引起他的怜爱之情。 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反而有些亲切,他实在是该感谢大黄! 祁水云没好气道:“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长痕抬头,脖子上的紫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神情难为道:“将军说过,我必须随时……” 祁水云后悔了,刚才就不应该手下留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将军的设定,嗯本来说好的女王受……一不小心还是没忍住就变得很温柔 因为很喜欢温柔的人啊~ 愿所有人都能被温柔以待,提前祝七夕快乐啊,木嘛~ 第39章 苍漠冷月 于是两人“同居”的日子就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0 这么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地开始了。 在长痕第十四次上马被甩下来,第五次被祁水云惊险地从马蹄下拖出来后,沈烨对祁水云小声嘀咕揶揄道:“这戏做得可真足,看着和真的一样,你说这司将军怎么能这么拼命呢?” 祁水云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睛死死盯着还在跃跃欲试的长痕,以防他再次把脑袋放到马蹄下。 “他既然入了戏,那就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我们便好好配他演一场。” 果不其然,不多时他又娇弱不堪地被踢下马,还栽了个跟头滚了一身沙土。 “小人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上不了……将军……”长痕爬起来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祁水云气喘吁吁道。 沈烨凶得横眉冷对,呲牙咧嘴露着一口白牙:“我怎么听着那么难受呢!说话都不能说利索!什么叫上不了将军?!” 祁水云:“……” 祁水云懒得搭理抽风的沈烨,走上前站在长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竟还带着几分从不轻易表露的揶揄:“男人可不能随便说不行……你这样,以后怎么跟着我?连马都上不去那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行不行将军难道还不清楚?” 在一旁的沈烨一惊:“?!” 祁水云瞬间冷下一张脸,本是调弄他的话竟被他甩了个正着。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清楚?!” 长痕站起身与祁水云平视,目光坚定执着,铿锵有力回答道:“我既然跟了将军,便是不行也得行!定不辜负将军期望!” 祁水云气极反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好,好,我期待得很……” 他眼角的浅疤微微向上挑着,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祁水云忽然伸手摸了上去,拇指在上面轻轻一拂,状似好奇地问道:“竟如何伤在脸上?破了相当心没有姑娘愿意跟你。” 长痕不仅没躲,就差把脸贴过去给他好好摸,傻乐道:“不怕,我跟着将军,不要姑娘的……哦这个疤啊,我也记不大清了,看样子是被哪只小野猫抓的罢。” 祁水云长眉一挑,没接话茬,转身拉着沈烨就要走,回过头时嘴角一弯,悠悠道:“随着长耀十八骑去百里外的隐泉给我拉一车水回来,现在就去!” 长耀十八骑,当年祁水云于长耀关一战成名,而随他出生入死冲锋陷阵的十八精兵也由此崭露头角,闻之肃然。 长痕默默咽了口唾沫……百里外?拉一车水?这是把他当牛使唤呢吧…… 走出了了老远,沈烨才问道:“你是打算拿十八骑试探他?还是要直接——”他做了个在脖子上划拉的动作。 “我只是,今晚想洗个澡。”说着,还真低头扒开领口嗅了嗅,而后做出一副无法忍受的嫌弃表情。 又扭过头凑上闻了闻沈烨,下一瞬却直接青了脸急忙背过头大口喘气。 沈烨暴跳如雷,急吼吼跳开,“祁水云你真是够了!!你离我远点!” 祁水云在一旁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点儿都不高岭之花! 沈烨看着他那样子,不由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越笑越放肆,笑到最后沈烨颤抖着快要哭出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怀过,没有如此纯粹过。 也曾鲜衣怒马过,也曾烂醉街巷过。 沈烨从前只想安心做个纨绔,享着祖辈的庇荫与荣光平安一世,是眼前这人将他从麻木的梦中拖出来,他在火光冲天中打破无尽的绝望而来,他说,沈烨,我们不能再奢望任何人的庇荫了,我们只有成为北祁的儿女的庇荫,大祁才不会亡!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垂垂暮年的北祁已经唤不醒了,大厦将倾,他们还太年轻还来不及成为庇荫,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支离破碎无力回天。 祁水云走过去揽住他的肩,狠狠捶了他一拳却红着眼圈笑道:“傻子,别哭,我北祁男儿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别哭” 沈烨抱住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问道:“水云,我们到底在执着些什么?我们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 长痕拉满了一车水回到营帐时,整个人都累到瘫死完全动不了,只有眼珠转个不停,满目悲惨欲绝地望向祁水云。 “将军,小人失礼了,没力气不能给将军请安。”长痕气若游丝奄奄一息道。 祁水云“嗯”了一声,闭目沉思着看不出喜怒,他一路上吩咐十八骑盯着长痕,哪知这人果真毅力非凡,就算到了极限也不曾动用丝毫内力,当真是个看不透的棘手的敌人。 他专心想着事情,仿佛完全没在意旁边这个半死人,自己出去用木盆舀了小半盆水,以这里缺水的程度想要好好洗个澡是不可能的,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种方式。 他围着帐边走了一圈,把能漏风的地方全部堵严,沙漠的夜风时常令人不可思议,如果光着身子洗冷水澡再被吹一阵很可能会飞升成仙。 长痕还瘫着,本来半睁着眼累得昏昏欲睡,但眼一斜瞥见祁水云正在若无其事地脱衣服,一件一件脱得很慢,他似乎被什么困扰着,竟完全忽视了自己! 他完全褪去了上衣露出紧实有劲的腰腹,长痕再向上看去觉得刺激得口干舌燥,将军白皙上身的那两个居然是嫩粉色的,娇艳诱惑仿佛在引人去品尝……长痕很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 祁水云身上其实除了纵横交错的伤疤能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武将以外,其他的地方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娇生惯养的长大的。 而事实上,他的确是被千娇百宠着捧着长大的,即便是日后从了军,那清贵出众的教养早已融进了骨子里,在这个雄性气息爆满野蛮而又粗俗不堪的地方,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原则。 像是光着膀子袒胸露腹,像是酩酊大醉不能自控,像是和他人一同下河滩洗澡或者随处找地方便…… 嗯前几日和长痕一起方便那次,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所以关于嫩粉的秘密从未被他人知晓过。 祁水云仍不自知地解着裤腰带,眼瞅着就要一览无余春光乍现了,长痕突然开口嗓子里哽着什么似的喊道:“将军!我……我想去方便!” 他抬了抬头没多给一眼示意可以出去,长痕立马连滚带爬脑子充血地冲出去,帐外夜风够劲儿吹得他飘飘欲仙,他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浑身燥热,压抑着的情动却无处宣泄释放的憋屈让他难以言喻,自己早已过了小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当那具肖想了千百个日日夜夜的身躯坦然摆在自己面前时,他就没出息色令智昏地硬了。 他以为自己做不到波澜不惊,但最起码还是能负隅顽抗一下的,没想到大兄弟先雄赳赳气昂昂地缴械投降了!唉…… 帐内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1 祁水云目送长痕出帐后,就没再继续解裤带,只是拿起盆中的手巾擦洗着上身,擦着擦着忽地一怒猛地把手巾扔进盆里,溅起一地水。 可恶!自从打听到司清南有龙阳之好,祁水云就一直疑惑不解,那样心有城府的男人怎么会留这么大的把柄给人抓,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结果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那个人,那个人他怎么敢……对着自己起反应! 越想越怒不可遏,他还从来没受过此种折辱,简直是对一个男人威严的挑战! 祁水云已经在脑子里把他剥皮抽筋五百次,长痕终于慢吞吞走进来,开口第一句便是:“将军,小人也想洗澡”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道:“最近火气有些大……” 这是打算为刚刚找死的行为找借口,趁机摘出去? 祁水云沉沉看着他,阴晴不定地开口:“再去打半盆水来,我们——一起洗。” 第40章 苍漠冷月 祁水云身上还沾着水珠,一言不发地坐回榻上,手腕搁在膝盖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把衣服脱了。”俨然一个王者强硬地命令着。 长痕感觉简直不能再直视祁水云赤_裸的上身,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冷静。 我可以的可以的,方才已经释放过好几次连腿都站不稳了,没道理火气还这么大…… “将军,小人去马棚洗就好,在这里污了将军的眼……对您不敬。” 祁水云眼里已浮现出不耐烦,不悦道:“想在马棚里冻死么,别废话,脱。” 看着他那不容拒绝的神色,长痕眼角一挑,敛起翻涌的情绪,顺从地外袍,内衫,最后是亵衣。 他坦露着上身和祁水云对视,却出奇地平静。 “这样可以了么,将军?”他立刻又低下头小心翼翼问道。 祁水云用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又无所谓地松开了自己的裤带,帐内的烛火被漏进来的风猛地一扑,堪堪被打灭。视线再次明晰起来,长痕难以置信凝视着面前真正意义上坦坦荡荡的祁水云,忍不住蜷起了手指。 祁水云吝啬地挤出一丝笑,一字一顿道:“要洗就洗干净,下面也别留着。” 如今正好缺个理由光明正大地杀了你,你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长痕闭了闭眼,确定真的不是在梦里,颤抖着拼尽全力压制欲_望,手放在裤子边缘迟迟不敢松手。 这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旦掀开定会暴露无遗,亵渎这个宛若神明一样存在的人他当然知道下场是什么。 大约是感到自己要身先士卒了,他忽然莫名想起,他们年少时的那一场相遇。 那次出征之前,父帅交给他一副画像,他疑惑着展开画卷,画上身骑黑马的少年横着长枪,桀骜狂妄的眼神仿佛隔着纸笔画卷,隔着千山万水,与他蓦地相撞。 这样一身反骨,天地难驯的人——他们是一类人,他这样想着,血液都仿佛热起来。 而父帅指着这个少年的画像告诉他,这是他的敌人,是他必须要抹杀掉的人。 原来是敌人,好罢,好罢,那的确是该抹杀掉的,但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可惜。 长耀关下,那个少年气势汹汹神佛难挡地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竟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的念头,疯狂到可以粉碎所有的痴念和臆想。 所以,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心甘情愿。 那时他就知道,总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不会太远,很快很快就能再见面。 长痕突然笑了起来,眼尾吊起像在怀念什么惦念什么,末了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彻底拽下了裤子。 说时迟那时快,帐外负责通报的士兵风风火火闯进帐中,焦急慌忙地喊道:“将军!将军!莫川派使者前来……” 祁水云只感到眼前一花,就被人野兽般凶猛快速地扑倒在简榻上,将厚大的毛皮当作遮盖物一覆顿时把两人都挡得严严实实。 士兵冲进来看到就是两个交叠的人欲盖弥彰地遮遮掩掩,他就像被摸了脖子的鸡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想脖子一歪就晕过去。 更震惊的是,他家威武霸气的将军从下面探出头,气急败坏地怒道:“先出去!” 士兵跌跌撞撞颤颤巍巍爬出了帐内。 气氛说不出的微妙,祁水云那张冷峻的脸渐渐泛起难堪,默默看向撑在自己身上的人,那眼神如果是刀,他早就千疮百孔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俩都硬了。 兵戈相接,一触即发。 长痕没撑住轻轻动了动,祁水云立刻露出要杀人的目光。 长痕脑子轰鸣着像有泼天巨浪铺天盖地袭来,像有狂风打着旋肆虐身心。 但他还要表面上羞赧不好意思劝慰着道:“将军……其实不必介怀,只要是男人被这样碰都会……” 祁水云顿感头疼得厉害,紧绷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和仅存的理智,冷冷道:“趁我现在还没想杀人灭口,马上滚!!” 长痕微微一笑,直接亮着精神抖擞的兵器滚下床,且还有继续滚出帐外的打算。 祁水云一拧眉,拍着榻边吼道:“回来!给我穿好衣服再出去!” 他看着长痕明目张胆地在他眼前晃,简直想把他阉了喂狼。 长痕出去后,祁水云躺在榻上禁不住怀疑人生。 十五岁之前没心思碰姑娘,十五岁之后没机会碰姑娘,到了如今,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碰一个男人给碰出事儿来了…… 他大爷的奶奶个熊! 没时间容他反思缓多久,便整理好了仪容,准备去见那个“坏他好事”的所谓的使者。 “可有谈何条件?”祁水云问着那个前来通报还惊魂未定的士兵。 “并未……说要等将军……具体详谈。”士兵呆滞着磕磕绊绊回答道。 临阳关的城楼上,旌旗飞扬,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看样子已恭候多时,望着关外斜阳下绮丽壮美的苍漠独自静静出神。 一见祁水云前来,礼节没有丝毫怠慢,说出的话也是婉转多思的。 “祁将军,此种胜景实在使陈某折服,可惜不能为天下人所赏实乃遗憾,这天下,将军虽败犹荣……将军是个聪明人,应当懂陈某的意思。” 这大漠固然是胜景,能守住这景的祁水云本身自然也是一道胜景,不能被欣赏的胜景便失了存在的必要。 祁水云眯起了眼,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这是劝降,也是威胁。 他回头望向城下自己还在忙忙碌碌负隅顽抗的军队,回想起那些萦绕不散的哭声和血肉破碎的声音。 他若是孑然一身,自然会毫不犹豫拼死抗争,可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抵抗下去他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2 们所有人没有活路。 不必再有无谓的牺牲了,压不屈的脊梁哪里比活着更重要呢,他们都那样信任自己,总要为他们着想为他们负责不是么。 “好,我答应。” “三日后莫川大营,恭候将军前来。” “我要带一个人一同前去。”祁水云的神情诡秘起来,“我想你们也一定会万分恭迎。” 作者有话要说: 硬之前 祁水云:我是直男我怕啥! 硬之后 祁水云:他大爷的奶奶个熊! 第41章 苍漠冷月 临近约定的那天清晨,祁水云看着早早起床正在给他收拾行装的长痕,沉吟着开口:“今日你与我一同前去。” 长痕动作不停,不动声色地将一把精铁匕首塞进祁水云的行囊中,道:“是,将军。” 收拾完转过身长痕的视线却定定落在他身上,仿佛打量自己心爱的情人一般,眼里沉甸甸的都是他。 祁水云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抿着唇不语只是用眼神询问。 长痕走过来,突然弯下腰双手撑在木椅的扶手上,极具压迫地将祁水云圈在臂膊之间,那种浓烈的汗水和血气混杂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 祁水云抬眼凉凉地盯着他。 长痕一笑,手伸向他的头顶道:“将军的冠歪了,长痕给您扶正。” 他的手指灵活地取下他的箸冠,松开他的发髻,细致地重新给他盘着,他的脸上挂着懵懵懂懂的担忧,小心又认真道:“将军,我听军营里的小哥说今日是他们给将军摆的鸿门宴……将军还是要去么?” 祁水云眼里微微波动着凝视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变化,忽然抓着他的手腕慢慢道:“所以我要带你一起去,你会保护我的,是么?” 最后一合戴好了箸冠,长痕垂眸:“为了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祁水云松开了他的手腕,“退下罢,去外面等我。” 长痕低头一声“诺”,转身离开,走至帐前掀帘弯腰便要踏出去。 背后却猛地一声隐忍许久怒喝:“司清南——” 长痕眼一闭深吸一口气,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驻足停顿地钻出了营帐,好似方才祁水云喊得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他早就知道,这迟早是瞒不住的,他的将军那么聪颖,怎么会看不出? 是他传信给陈述远,祁水云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是绝对不会投降的,跟着他的每个人也都是如此。 明明是想给他一条的活路的,事到如今,却要自己亲手将他送进死局。 他刚刚还抓着自己问,你会保护我的,是么? 心里疼得像被利刃绞着,死死纠缠着,难过得快要窒息。 而帐内的祁水云眉头紧锁着像有什么解不出的难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沈烨说得对,他们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但他想赌一把。 他不是傻子,司清南对他存了什么心思他不是感觉不到,他孤注一掷赌得就是司清南的心。 他赌司清南不舍得杀他。 就这样破釜沉舟地疯狂一次。 祁水云骑上马,又转头俯首看着马下的长痕,默了会向他伸出了手,他背对着清晨柔和的日光,逆光中他张扬的轮廓俊美到虚幻。 “将军?……” “不是还没学会上马么?”祁水云一哂。 长痕也苦涩一笑,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海市蜃楼散去,谁的心中又何尝不是一片清明。 临阳关大开,一行稀稀落落的队伍从中走出,向着莫川的方向走去。 昨夜下过小雪,关外还没来得及忽如一夜梨花开便一早褪去了薄薄的一层银装素裹。 而去莫川这一路,地上的雪却还没融化干净,微微还掺杂着凉意,只是浅浅一道关口而已竟也是如此天差地别。 不知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有恃无恐还是被揭穿了无所顾忌,一路上司清南都将祁水云抱得紧紧的,好似抱着珍宝不忍撒手。 他将下巴搁在祁水云的肩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喃喃道:“将军,我冷,可以靠着将军么?” “司大将军何需考虑我的感受,连我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你都知道,还要来送死……” “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你玩够了么,你一开始就根本无所谓我是否发现你,甚至都吝啬于伪装,你清楚我们的处境,也知道我们不敢拿你如何” 祁水云说着,嘴角讽刺地一挑,“你明明知道杀了我是瓦解我的队伍攻破临阳关最好的办法,而你费尽心思留在我身边却没有对我动手,难不成你对我……” 司清南看上去有些累,打断他:“就是你想得那样,我想让你活着……可你总是不听话。” 螳臂当车,迟早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要苦苦挣扎? “纵你今日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活着出来,除了降你没有第二条路。”司清南收紧了臂,他的胸膛温暖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我答应了,我会降。” 司清南半晌没说话,抬眼侧目凝视着祁水云,闷闷笑道:“骗子——” 每一步都算好了的,不会错的,你必须要死。 莫川城下,陈述远领着两行兵恭恭敬敬地候着,滴水不漏地行了个礼。 作揖道:“恭迎将军!”也不知到底是在恭迎哪个将军。 司清南下巴一抬,吩咐道:“摆宴罢,要丰盛些。” “诺!” 祁水云没心没肺道:“司将军看得起我,这送行饭自然是要丰盛些。” 司清南拉着缰绳的手指泛白,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极力在隐忍什么。 宴席之上,流光溢彩,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祁水云默默喝着酒,好笑道司清南真是走心了,死之前还要演一出欢乐祥和的假象给他看,怎么?想让自己走得安详一点? 蠢货。 司清南甚至都不敢看祁水云,他害怕看见他怨恨的眼神,也害怕自己心软。 眼前突然一暗,司清南抬起头,祁水云就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杯酒眼神清明开口道:“我想敬你一杯酒,敬此生不悔遇到棋逢对手的你。” 烈酒入喉,痛彻心扉。 祁水云慢慢贴近他,距离很近,四目相视,唇齿之间还有芳醇浓香的酒气,对着他淡淡一笑。 司清南知道祁水云为何总是不愿意笑了,原来他有小虎牙,笑起来没有一点肃杀冷峻之气,而是天真无邪得像个小孩儿。 祁水云问他:“司清南,我喜欢你的话,你能不能救救我?” 司清南还没反应过来,为暗杀信号的烟花铁骑突出般在夜空中炸裂,背后破碎掉落的烟火衬托下,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3 水云美得更是惊心动魄,张扬一世。 他一字一句想要烙印在司清南心底一样,他说:“司清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救救我。 司清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暴躁地吼了一声,一咬牙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背对着迎上了本是暗杀祁水云的箭矢。 锋利的箭头瞬间埋进他的血肉里,噗噗噗另外几支接踵而至。 司清南竭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将祁水云一推,“一路朝北!走!” 祁水云深深犹疑地回望,见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顿时手脚发凉心生悲恸。 “对不起……” 而这晚注定不会平静,莫川大营粮仓失火,将领生死不明,北祁长耀十八骑趁乱突袭带领残余大军一举拿下莫川。 司清南昏迷不醒,陈述远只能带兵再退十里,狼狈不堪。 消息传回都城,一时哗然。 司清南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醒来后久久不语,只是无悲无喜反反复复地说着:“骗子——” 每一步都算好了的,不会错的,却到头来偏偏算错了自己的心。 可笑可悲,这一次,又败得一塌糊涂。 第42章 苍漠冷月 援军三日后到达,君上下了死令,这次务必要全歼北祁军。”陈述远扶起司清南,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一言不发地给他喂着。 司清南苦得皱起眉头,惨白着脸虚弱地道:“三日后由我带兵前去,你在此守着后方。” 陈述远眼连眨都不眨地把碗底的药渣一并灌进他嘴里,冷眼看着他呛得半死不活。 “司清南,你还没玩够是么,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看得是一清二楚,你非要最后把命赔进去把整个南黎赔进去才肯停手?”陈述远面无表情着又道:“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司清南的脸白得更厉害了,右手虚握成拳抵住唇抑制不住剧烈地咳起来,他的胸腔震荡轰鸣得厉害,他胸腔里的心脏更是震荡痛苦到极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次我会亲手了结了他。” “君上下令,将虎符移交给三日后从长耀关赶来的援军将领成连。”陈述远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可惜了。” 司清南仰面靠着床柱,大口喘息着像是濒危的困兽,久久他开口道:“一切早已成定局,阿远,你说他明知无法反抗为何还是要挣扎?” 陈述远想起斜阳下那片起起伏伏间广袤绮丽到令一切沉寂的沙漠,和那个同样令人震撼的男人,冷静道:“就如同你明知他危险还是要去试探,他若不是如此倔强又怎会得你另眼相待念念不忘?” 所以,一旦动了心,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局…… 蠢货,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祁水云,水云,这样温柔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心肠? 莫川城中,沈烨放下地形图纸,看着眼前时不时恍恍惚惚的祁水云,重重叹了口气。 “水云,你不必自责,你不害他他就会害你,你不欠他的。” 祁水云像是还深陷其中,那个人不顾一切护着自己,当时他眼底的决然和疯狂怎么忘也忘不掉,他怀抱炽热的温度似乎到如今都还在灼烧。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自己,因为自己足够强大,因为自己无所畏惧,可为什么偏偏就有人为了一句“我喜欢你”,就傻里傻气地拼命把他护在身后。 司清南,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不必为我担心,有些事我自己慢慢会想通……莫川此地易攻难守,黎国的军队过不了多久定会反扑,那人犯过一次错便不会再犯第二次,这场硬仗势必异常艰难!” 三日后,大军压境,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远处天际翻滚着黑云,狂风翻卷着城楼上扬起的旌旗。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满天秋色,号角长鸣—— 祁水云站在城楼之上,铿锵有力的呼喊与多年前大殿之上震慑人心的誓言重叠:“我北祁男儿的热血不洒在任何地方,只洒在战场上!只洒在故乡的土地上!” “弓箭手——准备!” “沈烨!守住后方!” “长耀十八骑随我出城突围!” “今日能多杀一人便杀一人,要这泱泱大军血流成河祭我大祁千万亡灵!!” “杀——!杀——!杀——!”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中祁水云同长耀十八骑以一敌百杀红了眼,血水与雨水混合模糊了视线,被浓腻的鲜血沾透几乎要握不紧手中的长_枪。 冷兵器不停地刺进血肉之躯再残忍拔_出,即使手臂麻木也不敢有一丝喘息之隙。 又一次挑开了敌人,挡住了前胸后背的围堵,兵戈锵锵锵撞出火花疾速抵挡。 祁水云驾马浴血奋战一路冲杀,对身后的十八骑吼道:“分两对向西北撤!引足够多的人过去!” 西北方是一片连绕的山石坡,入口极窄有进无回,如此滂沱的大雨,一旦引进去山体滑落那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黑风一个惊险的高跨带着祁水云率先突围出去,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引敌深入。 巨大的轰鸣声,地动山摇,无数的碎石泥土从山顶咆哮而来,携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袭卷所有的生灵。 成连端坐在大后方,目睹着发生的这一幕,丝毫不为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而动容,依旧有条不紊杀伐果断地指挥着战场。 像是想起什么,指着西北的一片塌陷,脸上的岿然不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某人会不甘心。” 大雨停歇,大军最终还是冲破了莫川的防线,屹立了几百年从繁华到没落的北祁就此,寿终正寝。 仿佛不知日月无生无死地过了许久,又像是成为了茁壮而无限蔓延的根系深扎在泥土里,潮湿又温暖,肩上的巨石都劈不开这种眷恋。 沉寂中,有人粗暴地斩断了自己的根系,扒开了泥土,将他从对死亡的眷恋中揪出,累,真的太累了。 祁水云再次醒来是被一桶凉水浇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有两个黎国的士兵站在他面前。 他身上似乎有几处骨头断掉了,疼痛难忍,却还要被五花大绑着,额角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透着鲜红。 看上去脆弱得一击即碎。 营外响起激烈的呼喝声和时不时微弱的闷哼声,接着是拳打脚踢肉_体相撞的声音。 祁水云被那两个士兵推搡着走出营外,顿时刺目的日光让他两眼发黑晕了好一阵。 渐渐地,他终于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了。 他们将被捆绑的俘虏送上练武场,做活的人肉沙包,直到骨头被碾碎直到血肉模糊才悻悻地停手。 而台上那个,是他北祁的士兵。 其他人呢?都死了么? 忽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4 然的认知让他禁不住冷得钻心,骨头里面都在颤栗发麻。 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士兵很快被人拖走,而他被人猛地一推推上了练武场。 原来这也是自己的归宿,像自己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活该是这种下场。 司清南已经有好几天吃不下饭了,成连那个人不会放一条活口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想,这是祁水云的命,也是他的命,谁都抗拒不了。 但陈述远说成连这次破天荒地留了几个活口,说是要给全军将士增添一些趣味。 究竟是什么趣味他并不想了解,但当他看见那个几乎要刺痛他眼睛的人被推上了练武场,成连所谓的趣味让他由心底生出一种恶寒。 司清南捏紧了拳头,他迟早要弄死那个疯子!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他作为黎国的将军要如何出面救下祁水云?救不了,他救不了的。 飞沙走石,烈日灼目,高高的练武场上,司清南带着要杀人的怒气阴沉着脸站在祁水云面前。 祁水云的眼中竟闪过欣喜,继而坦然,最终归于平静。 “你来了……最终还是你。”他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浅浅笑着:“……还好是你。” 司清南觉得身后中得那几箭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现在真的想杀人,想把成连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撕下来,想把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用心险恶! “将军!动手啊!” “打啊将军!愣着做什么!” “将军威武!打他!” 祁水云在阵阵呼喝中慢慢走向他,就像在走向对温暖对炙热的眷恋,他的眼神柔情且诚恳,司清南愣愣地看不出真假。 终于靠近他了,靠近了谁呢,是司清南啊。 司清南又是谁?我喜欢他么? 没有人来救我,他们都在等我救他们…… 但他救过我,所以我喜欢他。 混沌中,祁水云傻傻地想,原来那些俗气的英雄救美就会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的桥段,可能是真的。 人一直都是那么俗气,谁又能免得了俗呢。 司清南,我想通了,我喜欢你,这次是真的。 祁水云四肢百骸又开始疼起来,那些巨石似乎砸碎了一身反骨,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想靠着眼前这个人。 司清南想伸出手抱着他,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他是黎国的将军,但他抱着的是自己心爱的人,这有错么? 他低头想把人整个抱起来无所顾忌地带走,唇上忽地一凉,祁水云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他。 台下所有将士皆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祁水云贴在他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我喜欢你……救救我” 司清南闭上了眼,猛地抱起他,众目睽睽下带着他走下了练武场。 就算是你骗我,就算是刀山火海,那我也认了。 因为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第43章 苍漠冷月 陈述远沉默冷静地站在榻边看了祁水云很久。 以俯视的姿态,淡漠又冰冷。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就这样一朝跌落入泥尘,脆弱又不堪,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凌_辱。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伸手按了按祁水云起伏微弱的胸膛,又往下滑,说不出粗暴也说不出温柔地扯下他的亵裤。 依旧是那副万事都滴水不漏的模样俯下_身 分开他的双腿,疯狂又残忍。 他想让这个人死,最屈辱最可怜地去死。 他压着在微弱挣扎的祁水云,脑子里不顾一切疯狂在咆哮着,司清南会毁在这个人手里!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他怎么不去死! “嘭”地一声摔碎碗的声音,眼前一黑钝疼沿着太阳穴发麻着袭来,胸口又被重重踹了一脚,胸骨似乎都凹陷下去,陈述远被踢出去很远,坐在地上连手指头动一动都觉的骨头在疼。 司清南盖好了祁水云,暴躁地冲过来又给了他一拳,“陈述远!你个王八蛋你真是疯了!” 陈述远扯着嘴角笑了笑,吐了一口血在他脸上:“你才是疯了!成连想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可你还是魔怔了一样要救他!……那我只好替你毁了他!” “你要是恶心他,你要是不那么喜欢他,那该多好。” 司清南满脸愠色,像是随时会把他撕碎的狂兽,一脚踩在他的上面,压抑着最深的戾气和杀意:“你为什么要碰他!为什么要碰他!你以为你是谁,你动他一根手指都不可以!” 陈述远蜷起手指忍着痛,嗓子里混着血模糊不清道:“司清南,你会死的……他会害死你的……” 司清南双眼通红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甩开了陈述远,冷着声音像刀子一样戳进他的心里:“早晚都是一抔黄土,死就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祁水云,擦着他脸上的泪痕,低下头轻声说着什么,像在哄一个孩子。 陈述远看着司清南头也不回地离开,眼里的光渐渐涣散,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司清南在他心里是个永远都不会被打败的英雄,却一而再再而三败在那个人手里,他倾尽全力追逐仰慕的人,到头来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他。 后悔么? 不,不后悔,他的英雄怎么能爱上一个肮脏的人呢…… 他满意地笑了笑,颤抖着拉动了响环。 烟火倏地一声直上云霄,如同一把残忍的利刃划破天际。 司清南勒住马回过头望了一眼,紧绷着脸眼底黑沉。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抓着他的衣襟喃喃道:“去临阳关……” 司清南又紧了紧手臂,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在刺骨的夜风中,调转方向,一骑绝尘。 极目望去,无际而苍凉的大漠上银河荡漾,脚下的黄沙泛起皎然微光,有两个人躺在广袤的沙漠上,仰望着静静镶在远天的冷月,孤独且悲凉。 司清南定定看着月亮心里说不出的绝望,哑着嗓子怅然道:“若是没有这家仇国恨,你倒确实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祁水云像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一样,冰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更透出一股死寂。 过了许久,他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而是侧过身近乎祈求道:“救救我……”像是濒临死亡溺水的人,抓住一丝丝希望也想拼命靠近。 真的还想活下去么……不想的,太累了。 但他们之间从来就只有“救救我”能和“我喜欢你”挂钩。 我可不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转而决绝地吻上身旁的司清南,心里却痛得在抽搐。 喜欢上这个人,整个北祁的亡灵大概都不会原谅他罢。 司清南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无奈地弯起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5 嘴角,抬手摸着他的几乎白得透明的脸,慢慢道:“真的喜欢上我……就这么难么?” 司清南长久叹息,最后释然笑道:“你知道么,我这一生不如意的事很少,却十有八九都与你有关。” 仅存的一刻安宁被遥遥的马嘶声打搅,司清南眷恋地吻了吻他的发顶,轻淡的声音像从久远前传来,从他们第一次相见隔着血色旌旗骨横朔野,隔着烈日长空铁马冰河传来。 他说:“罢了……罢了。” 司清南将他藏在沙丘底的一块石头后面,甚至都来不及挽留,司清南上了马不再留恋地冲杀过去。 南黎士兵一见来人,神色犹豫不决,为首的将领见势一喝:“成连将军下令,司清南包庇窝藏北祁逃犯,罪不可恕,杀无赦!” 司清南故意引开了他们,大漠上的风又呼啸起来,月光恍然铺在黄沙上,似乎能够洗涤一切罪恶。 一把长戟蓦地穿透胸膛,刀枪相继涌了上来,司清南缓缓跪了下去,嘴角带着笑,闭上眼那一瞬他仿佛听见祁水云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那我便给你个名字,就叫做长痕。” “在任何时候,我都要看见你。” 长痕,长痕,你才是我心底最深最长的伤痕。 罢了,罢了。 天一亮,祁水云清醒了些就摇摇晃晃地寻找着什么,嗓子痛得已经什么都喊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又害怕面对什么。 浑身像是被卸了力气,蹒跚着最终摔在黄沙里,泪水混在沙里很快就被蒸腾掉,他一点一点爬,巨大又深重的恐惧快要湮灭一切。 他终于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了。 整个人血污不堪,胸膛上血肉模糊,像是被利器翻搅过,半个身子掩在黄沙里,如同被抛掉的弃儿孤孤单单地沉睡着。 祁水云爬到他的身边,疯了一样挥扫着他身上的沙,大力捂着他的胸口想要给他包扎。 “你醒醒,别睡了……” “醒醒,到了晚上会很冷的,快起来。” 他拽着司清南僵硬的胳膊,喜怒不定道:“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喜欢你了……我让你快起来,你听见没有!” 他嘴里混着血水亲司清南的眉眼,嘴唇,费尽力气将他抱紧怀里,俯在他耳边,轻轻对他说着一个秘密。 “你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爱你。” 黄沙,烈日,苍漠,冷月,交替更迭,寂静又漫长地诉说一场谰语般地梦呓,痴缠又难忘。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两具干尸依偎着被掩盖,沉入,淹没,仿佛永远分离,却终身相依。 他说,你知道么,我这一生不如意的事很少,却十有八九都与你有关。 那你知道么,我这一生称心的事很少,却每一件都与你有关。 第44章 蜉蝣之羽 他在一个地方被困了很久,也等了很久,他想自己是该和一个人一起离开的。 他终日游荡,不知所终。 只是这风,也真的是太冷了。 他再也不相信我了,不愿再见到我,不愿与我一起离开。 他徘徊在隐泉边,又碰到了那个老人。 老人说要渡他,执念太深,不过孽缘一场,忘记也好,兴许再世为人还能重逢。 他摇头,只是问,那个人去哪了。 老人脸上的褶皱仿佛藏尽了沧桑与透彻,他说,那个人自己放弃了执念,不愿再纠缠,已经入了轮回,放了你,也放了他自己。 他忍不住想,自己早已死去,怎么会还能感觉到痛。 到头来,究竟谁比谁清醒,谁又比谁疯狂,不过是入了迷。 轮回路上往生门前,一个男人抱着自己双腿残废的妻子来告诉他,吞了其他的生魂逃出去,那个人就会来找他。 那个陆姓的男人没有骗他,他果然回来了。 这一次,不要再分开了。 “啊——”束缚中生魂悲慽绝望地嘶吼。 剧烈癫狂的撞击渐渐停下,锁魂链中祁水云呆呆坐着,神情像在怀念什么,最后启唇迟疑着轻念了一个名字:“司……清南……” 怎么会忘了他,怎么能忘了他。 我想你,想见一见你。 岳清然松开了锁魂链,转手扶住他的肩,体内灵气刹那暴起倾倒一般灌进祁水云的身体里。 “岳清然!住手!你撑不住的!”程清里慌乱收起阵法,中间出了茬被阵法反噬,自顾不暇。 “祁大哥……别哭,会消失的,求你,别哭。”岳清然惨白着脸低声乞求着。 滞留在人间不肯离去的执念,一旦动了情流了泪,便会被天意发觉,然后碾灭。 岳清然曾在最狂妄的年纪,知道了什么叫做天意难违。 程清里目眦欲裂,他知道,如果那样的事眼睁睁地再一次发生在岳清然面前,那他一定活不去了。 祁水云抬起头定定看着岳清然,似乎认出了他,艰涩呢喃道:“消失了,都消失了……我们没有来世……” 飘摇的树叶离枝,在狂风中猛地一卷,转瞬失了踪影。 岳清然顿时血气翻涌,喉头腥甜,灵力还在不要命地翻涌着给祁水云续魂力。 程清里急得发疯,还没有从阵法中脱出身,一跺脚扯开嗓子吼:“涂之焕!你快给我滚出来!!” ——“来了!”话音刚落,涂之焕如神兵天降应声落地,快刀斩乱麻顷刻之间解决了他的麻烦,嫌弃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啊小娃娃!” 程清里没来得及发怒,涂之焕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劈晕了祁水云,呲牙咧嘴转头挑眉道:“少在那唧唧歪歪哀哀戚戚的,你家相好的都快被群殴打死了,还非得把我赶过来看着你!” 岳清然的头发昏,强行按下不适,蹙眉问道:“他怎么了?谁敢动他?” 涂之焕还是那副什么都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样,幽幽道:“还能是什么事儿,陆止本性暴露反了呗……不过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蠢货,他们也真是太低估他了。” 从腰间扯出一个毛皮袋子,敞开一兜祁水云就化作虚无的灵魂体被吸了进去,扎紧了口袋塞到了岳清然的胸口,烦躁地说了句:“养魂的,让他多呆上一段时间。” 末了不自在地又加了句:“都会好的,没事儿。” 岳清然摸着胸口,脸色恢复了些血气,有些虚弱道:“乖儿子,带我回去……我得回去帮他!” “不急,他远比你想象得强……谁是你儿子!啊?!”涂之焕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虚得要死嘴上还要占便宜的人,戳着他的脑袋气急败坏:“你干脆死了算了!” “唉……这不是说习惯顺嘴了么……” “你们还走不走!”程清里冷冷喊着,显然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6 刚才地气还没消。 涂之焕立马变了嘴脸,顺毛地扑过去讨好那位。 岳清然默默咽下一口血,嘀咕道:“没出息……” 陆氏行宫,压抑血腥的正堂。 陆朝灵衣不带水不沾一点血迹地从遍是尸体的大堂穿过,最终悠悠落座在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家主之位上。 每处行宫都会预留这么一个位置,纹路清晰细腻的沉香木,精致又蜿蜒而上的繁云图。 陆朝灵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目暇坐,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如同一个引诱对方自投罗网的猎人。 脚步声缓缓靠近,陆朝灵握住扶手微微挺起了脊背,睁开眼看来人,他眼角的泪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红像是结痂一样纠缠邪戾的印记,嚣张地从眼角蔓延,斜斜飞入鬓角。 陆止站在正堂中央,神情有些憔悴,书卷气依旧很浓,面目和善,笑得温和。他开口:“真没想到,你竟到了这个地步。” 陆朝灵血色异样的双瞳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兀自道:“都死了,无趣。” “陆朝灵,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呵,又可怜又可悲。” 陆朝灵勾着唇角,没有说话。 “你这种不祥的人能活到现在,是你祸害了整个陆氏,陆振川他永远都是罪人!” 眼角的印记又浓郁了一层,如水墨清浅勾勒的眉眼被浓墨重彩肆意染就上抑不住的狂妄,陆朝灵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父亲的名字,是你这种蝼蚁可以叫的么?” “你这种人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父亲求情,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哈哈哈哈陆振川他……他凭什么!抢走了我的谣儿,还要留个孽种来恶心我,他为我求情?笑话!” 陆朝灵半眯着眼,下一瞬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血瞳带着笑意一脚踹碎了他的膝盖。 陆止脸色一变疼得抽气伏爬在地上却连哼都不哼,陆朝灵想也没想抬脚就踩上了他的脸,泄愤般碾了几碾,语气森然。 “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云中陆氏中堕神的秘密。” “……堕神?你知道了什么?” “就是陆氏世代用血脉供奉,那个逃脱了众神浩劫的,最后一个神。” 陆止咧嘴笑起来,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傻子,那个神,就在我眼前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始走结尾线了。 第45章 蜉蝣之羽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又可怜又可悲。” “傻子,那个神,就在我眼前啊。” 陆朝灵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淡淡,就像曾经有个人也将无法反抗的自己踩在脚下一样,将之视如蝼蚁。 他神情没有一丝崩陷,像是早有预料地平静道:“如此,那正好,可以复活诸离了。” “连天水宗的人都以为诸离没有陨落,还在等人间那些区区供奉之力唤醒他,你竟知道……” “你都知道的事,我又为何会不晓得?”陆朝灵拖着他头发又坐回沉香木椅上,抬起腿随意搁在他身上当做脚垫,只是觉得好累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陆朝灵的脚安稳地放在陆止的胸口上,尚有温度濒死前还在剧烈起伏,陆朝灵半阖着眼心乱如麻隐有怒意,一脚踩塌下去,地面甚至都裂出缝隙,陆止的胸骨便突兀地陷下去一块。 “罢了,你还是去陪你那个被我碎尸万段的父亲好了,你们也只有下地狱这一条路了。” 陆止紧紧抓着他的脚踝,嘶哑到像是被撕裂的声音,死不瞑目凶狠地诅咒道:“我会在下面等你!非神非魔,孤星凶煞,我不会等太久了哈哈哈!” 陆朝灵眉头一蹙厌恶地挣脱他,抬脚就把他踢下台阶,翻滚到底下最终是没了动静。 黑色的墙,灰色的瓦,透不进的光,一地的污秽淋漓。 陆朝灵垂着头眼中却光华流转,从袖口里滑出了白玉骨扇,衣袖一挥缓缓合上正堂厚重的大门。 这边,岳清然虚浮着脚步,匆匆忙忙地把涂之焕他们甩在身后,循着浓烈的血腥味找寻着,心里的不安怎么压都压不住。 猛地推开了正堂的门,坐在高处的陆朝灵浑身血污,眼神空洞,远远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胸口被血迹湿润一片,断了的白玉骨扇掉落在脚边,狼狈不堪。 “陆朝灵?……” 岳清然一步步走过去,难以置信地慢慢靠近。 “你没事罢,你别吓我……” 正堂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颤抖的声音,岳清然觉得冷极了,飞快奔过去抱住他。 “陆朝灵,陆朝灵,我来了你别怕,谁再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们!我特别厉害,你别怕!”岳清然不知被什么刺激到神经质地一个劲儿念叨,卷着袖子一点一点擦他脸上的污秽。 见怀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岳清然灰白惨淡着脸靠在他身上俯身去听心跳声。 岳清然那一刻忍不住想,要是再让自己疯一次,这回大概天都要捅_出窟窿来了。 “咳咳,痛……你压到我了……”陆朝灵虚弱地出声。 下一瞬,岳清然眼泪鼻涕的冒着泡就全部蹭到他身上去了。 反正都脏,谁也不嫌弃谁。 “哭什么?”陆朝灵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很想亲掉他所有的眼泪。 “……我就是难过,难过得快死了。” “岳清然。”陆朝灵叹了口气。 “哎~”岳清然还在抽抽噎噎。 “我也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黑色的墙,灰色的瓦,有纯粹透明的阳光渗进,层层屋檐遮挡的苍穹一角瓦蓝瓦蓝。 岳清然哭得更凶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屋外的涂之焕对程清里揶揄道:“你们天水宗不得了,还管哭丧……啧啧,一屋子死人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程清里瞥了屋内两人一眼,默默丢了个阵法进去收一收死魂,嘀咕道:“没出息……” 卧房内,岳清然做梦都想像现在这样,能抱着陆朝灵好好睡一觉,这种安心又令人怀念的感觉。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岳清然不敢抱太紧怕压到他用纱布缠好的伤口,拉了拉被褥盖住他裸.着的上身。 陆朝灵掀开被褥把他也裹了进来,道:“以前受过一次很厉害的伤,从那之后就失去了神意的继承,不能自愈了,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算大事?你知不知道,现在连我的灵力都治不了你,没人清楚你身体的状况到底是好是坏!” 陆朝灵按住他,笑道:“放心,我好的不得了唔……咳咳……” “陆朝灵你怎么样了!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 “你听话,别气我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7 ,你一对我凶我就难受。” “好好好,我听话,你别动气。” 陆朝灵长臂一揽,开口道:“那你靠过来点,我冷。” 岳清然闻言就在被褥底下摸过去,握住他的手捂着,问:“这儿冷?” 陆朝灵摇头,虚弱地闭上眼。 “那这儿?还是这儿?” “我嘴巴冷。” …… 岳清然呆呆地靠过去用嘴给他捂了捂,“还冷么?” “冷,你要捂得久一点才行。” “哦……” 此时此刻,蹲在屋顶上守着他们的涂之焕突然动了动耳朵,片刻后默默地假装自己聋了,他头一次觉得对声音太警觉并不是什么好事,顺带还想掀片瓦砸进去! 涂之焕端着下巴想,话本看得多,就是套路深。 他看着不远处还在处理后事的程清里,终于下定决心了!改明儿一定要问问陆朝灵哪种话本比较有趣! 肃穆又空旷几乎全被处理干净的陆氏行宫内,岳清然照顾着陆朝灵俩人天天腻在一起,涂之焕心无旁骛地翻着自己的话本,程清里最近却心血来潮神情诡秘地观察起各种各样的动物来。 涂之焕琢磨着觉得自己终于整通透了,在心里回味了一遍,确定人类之间的各种姿势都记住了,当天晚上就拉着程清里连哄带骗地灌了几杯不伤身的清酒。 看着程清里迷迷糊糊红着小脸晕得睁不开眼,涂之焕很满意。 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涂之焕架起他,又拍拍他的脸,“阿里,阿里?” “唔……?” “阿里,我带你去做舒服的事好不好,你想不想跟我走?” “嗯?……狐狸……好。” 涂之焕满心欢喜地把人带到一间提前安置好的小屋里,没什么多余的摆件 ,只有轻纱幔帐一张大床榻。 将程清里安妥放在床上,涂之焕也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支着身子撑在他上面,思索了一阵低头亲了亲他满是酒香的唇,亲了一阵下意识又舔起来。 涂之焕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从前狐族长老要他学点狐族的媚术基本功,语重心长谆谆教导以后有了另一半兴许用得上,他嗤笑一声死都看不上,他想要谁还不是勾勾手指就来了,扬言这种玩意儿再过千八百年也用不上! 当初程清里中了那区区欲狐的媚术,就缠人缠得要命,如今却要耍手段才能把人骗上床。 一失足成千古恨,唉…… 程清里终于被他舔醒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只是大力推拒着,恐慌地奋力挣扎。 “阿里,阿里,你看看是我,别怕,别怕,是我……” “狐狸?”程清里晕乎乎的,眼前闪着涂之焕的脸,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认出人。 “是我,没事的,别怕。”涂之焕怕他生气,不上不下的一咬牙就要从程清里身上翻下去。 程清里一把拉住他,染着红晕的脸,水光泽泽的唇,眼里却是浓浓的迟疑和疑虑。 涂之焕见势,又低头吻了吻他的额,手指勾着他的发丝宠溺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不行的话,我不会动你。” 程清里踌躇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不是我勉强,而是你行不行?” “哈?我怎么就……不行了?” 程清里咬着下唇不自在地侧过头,手指轻轻抓着床单,道:“你还没到时候……” 涂之焕摸着他的脸好奇道:“时候?什么时候?” “……就是发.情期,我问过了,狐狸的发.情是在……唔” 作者有话要说: 陆朝灵:我下面冷。 岳清然:我给你捂捂! 陆朝灵:隔壁好像出事了。 岳清然:阿里说我儿子不行! 陆朝灵:相信我,以后阿里不会这样说了。 第46章 蜉蝣之羽 云雨过后,程清里累得直接睡在涂之焕怀里,涂之焕食髓知味就想着法子去撩拨人家。 他捏着程清里的鼻子,程清里喘不过气就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呼吸,涂之焕就耍贱去吻他堵住他的唇舌,惹得程清里抬手给了他几巴掌才懂消停。 然后涂之焕就特别委屈,他有时候就挺羡慕陆朝灵的,那岳清然护短护得令人发指,宠人宠到没边,不知道内情的还真分不清到底谁上谁下。 到了自己这儿,怎么从一开始就是整日被人追着打,还打着打着就忘不掉了,忘不掉就算了干脆还动了心。 真是上辈子欠的唉,往后的每一世怕都要用来还债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谁让自己喜欢呢。 涂之焕轻轻戳着程清里的脸,渐渐回忆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你说你当初就是一个小团子,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他以为程清里睡熟了才自说傻话,谁知程清里舒服地翻了个身,慵懒着嗓音悠悠道:“明明你那时候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团子。” “……” “还是个惹人烦没人爱的傻团子,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搭理你。” “从被岳清然拐来的第一天起你就是傻的,一直傻到现在。” 程清里像现在这样柔和下来时一点冷肃之气都没有,相反更多的是清俊的少年之气,端得太久了他都忘了该怎样像一个真正的少年一样去笑,去烦恼,去寻找依靠。 一直以来都被保护但他也想守住他在乎的人,尽管是没有道理的袒护,尽管是对他人的不公。 他知道,靠着那些仅存的回忆一点点爬起来蹒跚前行的人,从来都不止他一个。 程清里抓着涂之焕的手臂,轻轻弯起嘴角,道:“涂之焕,其实当年我是不喜欢那只母狐狸的,是岳清然说不能让你恃宠而骄,我才会对她那么好的。” 涂之焕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淡定地扶着床柱要坐起来,于是不小心捏碎了一根床柱,大床哗啦一声陷下去一角。 随之陷下去的,还有涂之焕朦朦胧胧的记忆,像被糊了一层纱看不甚明晰,轻纱后面疑似一个异瞳惊艳的小母狐狸。 那是年轻尊贵的狐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危机四伏! 那年下着雪的清心亭,冒着被挠花的危险岳清然还是毅然决然地把他送出去了。 涂之焕就很气,他讨厌陆朝灵这个表里不一心思沉重的人,岳清然这个属猪的自己羊入虎口就算了还要把他也拖进来! 简直不可理喻! 他气得头也不回地就跑了,被大雪掩埋的山林,小小的一只白团子眨眼一闪就失了踪影。 在山里转悠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追上来,狐狸眼睛微眯一甩尾巴,算了,先扒个窝睡一觉,反正早晚岳清然他得哭着来求自己回去。 哼哧哼哧饱饱睡了一觉,狐狸抖着满身的雪碴萧萧瑟瑟地爬起来。 嗯……看来岳清然果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8 然是又欠挠了! 等到狐狸饿得眼冒金星一步三摇虚弱不堪地摇回去,进屋之前还特地揣摩了一下如何可怜悲惨地咳嗽,再加上浑身的毛都是湿淋淋的,有的还打成了结,一副我见犹怜惹人心疼的模样。 没关系的,岳清然虽然是个人渣,但他还有小阿里喜欢自己,毕竟像自己这样漂亮的狐…… !!嗯?阿里怀里抱的是什么! 涂之焕扒着窗透着缝隙瞧见阿里怀里有一只乖巧温顺的狐狸。 还是个母的! 不仅如此,阿里还给她自己最爱吃的烧鸡,还摸她,还抱她,而且那只狐狸还舔他的阿里! 孑然妒火腾地一下就熊熊燃烧起来,怒火中烧一个没留意啪叽一下他就窗台上掉下来。 “谁!” 程清里威严十足地喝了声,迈着小短腿过门槛时还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站稳后,就见屋檐下伏着一个光_裸的少年,散落的银白长发很是显眼。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立刻落在他怀里的狐狸身上,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 看着这张凌厉又妖媚到极致的脸,程清里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是你啊!洗澡小哥哥!” “……嗯哼”涂之焕艰涩地回应了一声。 “这回来我们天水宗洗澡么?没穿衣服正好都省得脱了!” “……啊哈,是啊……” “我们这风水好,特别适合洗澡,我带你去!” “……好,你方便先给我找件衣裳么?” “哎呀!都忘了,这里还有女孩子呢”程清里急忙把小狐狸塞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低声道:“小堇你别看,看了眼睛会痛的!” 涂之焕:“……?!” 与此同时,正坐在陆朝灵对面的岳清然忽然喷出了一口茶,笑得脸红脖子粗连带喘不过气,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陆朝灵淡定地擦着自己被喷得梨花带雨的脸,没有一点要生气的迹象。 岳清然一边抑制不住笑出泪花,一边匆忙拿干净帕子给他擦脸。 陆朝灵:“怎么了?” 岳清然笑得快断了气,沉吟了一阵道:“人才……哈哈哈都是人才……” 陆朝灵:“又是去逗你那心头肉了?” “到底还是我们阿里有本事,能降住他,被太多人宠爱就变得有恃无恐了啧啧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这次我非得教训教训……玉娃娃你怎么又知道了?!” 终于擦干净了脸,陆朝灵将帕子叠好放进怀里,又稳稳地给他沏了一杯茶,道:“猜的,不打自招。” 岳清然激动地一拍桌,茶洒出去半杯,神秘兮兮道:“玉娃娃你不晓得,我为找这只异瞳狐费了多大劲呵,一般的狐找不来比咱家崽子更好看的了,所以这次只能出奇制胜!” “他不愿随我就罢了,何必难为他。”陆朝灵给自己也沏了一杯,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也不是了,就是看他做狐做了那么多年也没做出个名堂,煞费苦心顺手帮帮他,他总是要长大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 “他喜欢阿里?” “啊……我怎么想做什么你都知道!” 陆朝灵自顾自地喝茶,垂着眼没说话,但眉眼舒展看上去心情很好。 岳清然摆摆手,又乐起来:“你是没瞧见他那吃瘪的样子,逗死我了哈哈哈!” “你瞧见了?” “小堇的眼睛我动了手脚,你来来来,我也让你看看他那怂样噗~” 陆朝灵疑惑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岳清然一手捂住自己的眼,一手按住他的后脑拉到自己面前。 “等会看着我的眼睛,有点奇怪,你别怕。” 像是石子投入一潭死水,暗流涌动急速翻起一串无声的气泡,陆朝灵不自觉屏住呼吸,头脑发胀。 岳清然松开了手,缓缓睁开双眼,仿佛有冰蓝色的琉璃镶嵌其中,明净湛蓝且有光华流转,翻腾的灵力逐渐淡去,一双罕见的异瞳在眼眶中渐渐成形。 陆朝灵控制不住自己猛地陷了进去,再睁眼时,就是涂之焕那一张带着杀气又满是挑剔和嫌弃的脸。 “你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给挖出来你信不信!”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涂之焕看着那母狐狸要笑不笑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来气,撸起袖子就想把她扔了! “小哥哥!你别吃那只鸡,那是小堇的!” 程清里夺下他手中的鸡腿,细心地撕成一条条喂给小狐狸。 涂之焕想起了程清里第一次给自己喂鸡腿时,把整个鸡腿都塞进来差点把自己卡死的悲哀。 然后他听到程清里幽幽道:“小堇真乖,不像那只臭狐狸,就知道咬我!幸好他走了,哼以后不用烦了~” 涂之焕捻着小鱼不敢置信道:“你不是说他好看,你不是说你喜欢他么?!” “哥哥记性真好,这都记得……他好看又如何?我们小堇比他还好看!” “怎么可能!他可是狐族里最最好看最最厉害的狐狸了!” 小堇的眼里饱含着促狭难言的笑意,轻飘飘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小堇的眼睛一黑一蓝,谁都比不过。”程清里笑眯眯地给她擦干净嘴,抱着她满心都是宠爱。 涂之焕脑袋疼得要裂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他也道不明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心里空了一大片,难受得紧。 他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没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没人能抢,也没人敢抢。 兽族的意识里,没有如何去爱,只有去诱惑,去标记,去占有。 他太乱了,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既心慌又兴奋。 自己活了上千年,涂之焕盯着程清里正要爬上床的背影,能对这么个豆丁能有什么其他心思?开玩笑的吧…… 涂之焕恍惚着磕磕绊绊跑出去,瞬间化作一只白狐飞奔出去,他要回去问问长老,自己这种绝症还有的治没? 作者有话要说: 立个flag,五章之内结束。 冷漠.jpg 第47章 蜉蝣之羽 背靠巍峨静穆直耸云间的高山,苍黑色的宫殿从高处逶迤而建,层层叠叠,鳞次栉比。 云中陆氏,正殿内,高位之上。 老人手上的斑纹扭曲地蔓延而上,深入袖口,然精神矍铄,目如鹰隼。 他身旁站着尚是青年的陆止,面目和善略显清秀。陆止上前颔首低道一句:“父亲,他来了。” 老人微微点头,抬眼看去,空旷的玄色正殿撤退了所有守卫,镶着鎏金繁云纹的大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中还是一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59 如既往的忠诚与信服,像是听话的提线木偶一般,老人很满意。 “振川,你回来了。” 陆振川一声不吭地屈起膝盖跪了下去,脊背却挺直,恭顺而刚毅。 “仲父,是我做错了事,我甘愿受罚。” 陆石奕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傀儡,足够听话也足够有手段,不沾人气的冰冷,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还会做得更好。 那个女人成了一个变数,让他十分不安,身旁的陆止像是他肚子里蛔虫猜的到他的心思一般,乖巧地捏着他的肩,慢慢道:“父亲,振川哥他做错了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怨不到谣儿身上。” 陆石奕嗤笑一声,宠溺道:“谣儿谣儿,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她现在都是别人的人了,你还惦念着做甚!” 陆止温和地笑了笑,低头瞥了一眼跪着的陆振川。 陆振川沉静地跪着,低眉敛目,看不出屈辱与隐忍,不露山水。 陆石奕转头眼带笑意:“为何要杀了那个孩子,他可是你的儿子。” “仲父不喜欢他,他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振川……”陆石奕低低唤着,就像是在唤自己的孩子,深深叹着气,“你长大了,敢阴奉阳违,敢骗我了。” 陆振川神情不变,弯下脊背伏趴在地。 “明明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动他,你是想要我的命么?” 陆止在一旁阴森怪气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他就是想要您的命,那孩子是天命选中的堕神,这么多年了,就差一张皮的事,偏偏他就死了,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陆氏百年,供奉了那么多血脉之力,就出这么一个继承了神意的容器,神意选中了他便就是要他的皮相,你说杀就杀,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陆石奕拍拍他的手:“够了,止儿,别再说了。” “仲父,那个孩子,虽被神意选中,但他是……孤星凶煞,如此不祥,会害了整个陆氏。” “所以你才关了他十几年,若不是他自己打了神像破了阵法逃出来,连我也发觉不了,振川,有时我真是的看不透你。” “为了仲父,为了陆氏,吾愿肝脑涂地。” “可振川,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想把他剖心剜骨!我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的一切都该是我的!”陆石奕桀桀地笑起来,几欲陷入癫狂。 “神明转世成为堕神,我是陆氏的天,该成神的人该是我才对!他又凭什么?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振川微微攥起手指,又无力地松开,垂着头深重地闭上眼。 “仲父,我的错我愿一力承担,以死谢罪。” 陆石奕重重呼了口气,缓缓靠上椅背,轻轻伸出手指抵在唇前神经质得像是在畏惧什么惊恐地嘘了一声,无奈又不甘地笑着:“他不会死的,神明是不会死的……” “仲父!他的死乃我亲眼所见亲手所为,当时陆氏行宫内其他的下属也可以证明!他不是什么神明,他只是个不祥的人!” “仲父,我们心里都明白,哪里有什么转世的堕神,不过是那些甘愿献祭皮囊的凡人虚妄的称论,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益于我陆氏的事,我想您心里自有定数。” “我心里自然有数……陆氏须得有人成为真正的神才安妥,才能长佑不息……” 陆振川猛地一惊,眼里暗藏着难以置信,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 “您的意思是……” 陆止冷笑道:“傻子,你以为谁都会像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争着去当什么劳什子堕神,神像上是自己的脸又如何?表面上的永生又如何?真正令人着迷的,是强悍的神格!” 陆振川心里已是百转千回,他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堕神将自己献祭给神明之时,神以神格渡之,二者会有短暂的相融,届时以往高高在上的神灵会虚弱如凡人,此时若是献祭之人动了邪念夺去神格,便是一朝云泥颠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凡人骨子里敬畏神,一心献祭无怨无悔,可云中陆氏不同…… 百年以来陆氏暗阁内供奉的血脉从来没有停过,原来是为了骗去天命的信任,为了能在陆氏选中可以成为堕神的孩子。 可为什么神意偏偏,偏偏就降在他陆振川的儿子身上? 为人父的喜悦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日日夜夜都在费尽心思怎样藏起他,护住他,杀死他。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这孩子或许从来就没有爬出来过。 陆石奕烦躁地挥手命他退下,又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他的不重要,我只要他那张皮相,带回来剥下来”他阴桀地盯着陆振川的眼睛,令人心生恶寒,“我会换上他的皮,便是神也察觉不了。” “我会夺取神格,佑我陆氏万年太平!” 眼前的大门缓缓闭合,陆振川走出大殿,走在偌大的云中陆氏中,默默解开腰间的酒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背后的苍山,庄严回环的大殿,他觉得这里明明每一处都是深入骨髓的熟悉,却又陌生得像个会吃_人的庞然大物。 陆振川走出陆氏,层层台阶之下,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温柔似水却生而倔强。 他走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他,两个人彼此什么都不说,却比说再多都懂。 她开口:“他果然不肯放过我们。” 他抹去她的泪,“谣儿,别怕,别怕。” 林楚谣泪眼婆娑望着东南方,似乎能隔着连亘起伏的远山,透过无数个更替的日月星辰,看到云雾掩藏之下的那唯一的一条活路,三千青石天接水—— 天水宗,主峰大殿内。 陆朝灵拉着迷迷瞪瞪的岳清然姗姗来迟,司清南宋清彦使了个眼色,陆朝灵十分上道退到他们身后。 昨夜为了戏耍狐狸岳清然以瞳换境动用了太多灵力,累得不行,今早死皮赖脸说什么也不肯起床,使坏撒娇说要亲一口才起来,陆朝灵想也没想就真要去亲,倒是岳清然吓得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陆朝灵整好衣服,一脸禁欲地问:“走不走?” 岳清然红着脸小媳妇样儿,“走走走!” 但陆朝灵还是低估他了,一路走来人都能闭着眼边走边睡。陆朝灵失笑,只能拉着他慢慢走,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陆朝灵轻轻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安稳点睡,又顺便细心梳拢着他鬓间掉下的碎发。 还没安生多久,高位之上的老宗主忽地说了一句:“小玉儿何在啊,老夫寻他想……” 前排的师兄弟闻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前路空旷起来,发生什么事自然是一目了然。 陆朝灵动作很轻柔,岳清然只当是在梦里便无所顾忌,抱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0 着他的脖子摸索着就大胆地亲上去,然后还伸舌头。 陆朝灵也一愣,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大殿就在这样一个明媚灿烂的清晨陷入了沉默,只有大殿中的七十二只铜铃还在悠悠转响。 司清南真怕陆朝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克制不住回应起来,气急败坏怒其不争地拽走了岳清然。 “哎呦我的祖宗,你瞧你那点出息……”岳清然这回彻底睡着了,甚至发出了轻鼾声。 阿里没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 陆朝灵不失仪态地走上前,沉稳道:“弟子在。” 老宗主捋着胡子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是不是,尽力摆出比陆朝灵更加沉稳的模样:“议事散后,你随我来一趟。” “是。” 众人散去,岳清然被司清南他们拖走,陆朝灵跟着老宗主登上了大殿顶楼,入目便是一面接一面的画壁,这些浮生绘迷宫一般回环围绕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守护什么。 “知道这是何物么?”老宗主指着这些浮生绘。 “晓得,这是浮生印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死后执念消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那些生前往事便被天命记载于此。” 老宗主摇头:“这不是记录,是天命的规则,轮回转世,爱憎怨恨,所有人都逃不了被天命支配,若有人想摆脱自己的命,他便被规则不容,入不了浮生绘,被天命抹杀,灰飞烟灭。” “您何故要与我说这些?”陆朝灵继续随着他进入浮生绘的乱阵中,疑惑不解道。 “因为你,就入不了浮生绘,孤星凶煞生来便注定会入魔,可你又是堕神注定会成神,无论是入魔还是成神,最后能留于世的都不会是你这个人。” 陆朝灵顿下脚步,涩着声音道:“我在规则之外,天命也无法决定我将会成为什么,一切脱离掌控的都不会被允许存在,所以要将我抹杀,让我灰飞烟灭,是这样么?” 宗主不接话,只是带着他继续走,绕过层层画壁后,一尊如日晷状的石盘一点点进入视线。 “你的命盘被改了两次”老宗主摸着石盘,上面天干地支的刻字微闪起来,他皱眉道:“一次是你出生之时,改了你孤星凶煞的命,一次是前不久,又将你的命盘原封不动的改回,孤星凶煞再临人间。” “人只有死过一次命盘才会变动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你动手的那个人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改动你的命盘,还是两次。” 陆朝灵魂魄出窍一样问道:“他为何要改我的命盘?” “自然骨肉亲情,血浓于水,陆氏之中真性情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两次不过都是为了护你周全。”老宗主在石盘上灌满了灵力,天水幻境的本源也不过只推动一寸,一刹那天旋地转,幻境就地而起,“你且看好了,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就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是掰扯不清了,呼…… 下章一切的事都说清,五章结束结束!嗯,大场面不会写!望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第48章 蜉蝣之羽 陆振川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孩子时,他正驻守在往生门前押送众多生魂入轮回。 手腕上红绳一般的血脉印记倏忽间多缠了一圈,他怔怔地抬起手腕看了很久,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眼睁睁看着那印记纹理一点点褪成黑色。 殷朱为黑,早夭之势。 陆振川明白,当年天水莫凡子的话终是一语成谶——珠胎暗结,天命孤煞。 林楚谣本才是天命选中的堕神,神明最完美的容器,却在十八岁献祭给神明之前将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了陆振川。 轰轰烈烈选择了最触怒天命的方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果然失去了成为堕神的资格,摆脱天命。 两人从此归隐山水不问世事。那一年游山玩水之时,偶遇仙风道骨的天水宗第一任宗主莫凡子,他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沧桑与透彻,直望着他们叹息道:“天意不仅仅是难违,甚至会加倍的惩罚,逃不掉的,逃不掉啊……” 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都是命罢。 如今所有的报应都来了,还要全部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 轮回路上,往生门前,无数执念太深的生魂在焦躁不安迷茫无措,而此时此刻他也同样迷茫无措。 他不敢去问他敬仰依赖的仲父,直觉告诉他,那个他像英雄一样崇拜的人不会留下他的孩子。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荒谬但不可解。 所以,他找到了莫凡子,莫凡子带他到浮生命盘前,命盘上缭绕的黑气就是他要找寻的答案。 这个孩子果然是孤星凶煞,逃不可逃,避不可避。 陆振川:“我要改他的命盘,若是波及了其他人的命数,尽管全部用我的阳寿填上。” 莫凡子:“你可想好了?” 陆振川:“想好了。” 莫凡子悲叹一声,以十三引为契,逆改天命。 陆振川在改了他命盘后的那一晚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昆仑山巅,千丈深冰封住的神灵,他一步步走近,不自觉带着朝圣一样的敬畏去伏低跪拜,祈求护佑。 这是其他任何神灵都没有的至高威严,这是万神之神的意志。 梦醒后,陆振川赶回云中,上报愿将自己的孩子供奉给暗阁,那个只要进入后陆氏就不会再过问生死的地方,藏好他,保护他。 通报姓名时,又想起那个梦,自觉是天意使然,于是陆振川便为他取名,朝灵。 而莫凡子则携十三引消失,传闻他独自滞留在了荒漠深处不知在等什么,留下偌大的天水宗交由自己的师弟莫道子。 一切都很顺利安宁地进行着,只要再等等,再等等,陆石奕的命数将尽,陆振川自己很快便能掌控所有,看着一天比一天暴躁嗜血的陆石奕,他竟然前所未有的期待着。 大约是天意难违,大约是命中注定,那个孩子逃了,被发现,被抓回来,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暗阁这么多年在无人知晓下,林楚谣身上的堕神体质被他完完整整地继承下来,甚至是更完美。 那是一张会令所有人疯狂的皮相,会令神明都叹服的皮相。 如果孤星凶煞是惩罚,那堕神之承便是宿命。 谁也没有想到命运兜了一大圈,还是回了原地。 在等待了许多年即将灯尽油枯的陆石奕彻底撕碎他之前,林楚谣哀求一直倾慕自己的陆止去劝说陆石奕,这个孩子还太小,还不足以献祭,神明会先降罪于陆氏。 权衡再三,各自退一步,陆朝灵被再一次锁进暗阁,如此多年,不知岁月。 年年岁岁都如同煎熬,陆石奕时时刻刻要将他剥皮抽骨的言语彻底崩断了最后一根弦,林楚谣无法再忍受了,孤注一掷拼尽全力救他出了这人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1 间恶狱,再以一己之力将这孩子送上了天水宗。 只是自己废了一双腿而已。 这恶果都是因她而起,不要,不要再牵连自己的孩子了。 她摸着陆振川手腕上殷红的血脉印记,微雨含烟又笑又哭道:“我宁愿他死,都不愿他再受苦……改一次,再改一次”她定定地看着陆振川的眼睛,“把我所有的命数用尽都无所谓!只要他能疯魔!只要他能撕碎所有想害他的人!他不该受那种苦的!凭什么,凭什么!”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没了十三引为契的浮生命盘无法再转动改写,但就在几乎要绝望时,往生门前,他们遇到了一个执念极深的生魂,一个带着十三引的生魂。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被一双巨手推动般顺理成章起来——摹刻下的十三引,故意放走的凶恶生魂,被引开的天水众人,与陆朝灵意料之中的重逢,再次被改动的命盘。 这一次,这命路才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才能走下去。 ——天水宗下,满山风雨,青石板上,一阶一跪。 那个女人说,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你最好是死掉。 ——他的笑容不减,遥遥对着陆朝灵举起酒袋:“怎么?是想来讨口酒喝?” “像你这样半大的小子,我也有一个。” 人生最滑稽的事莫过于长久来你以为的痛苦其实是一种被珍爱的幸福,明明他们更难熬却还要默默承担一切饱受折磨。 被误会,被记恨,被最不堪的烙印钉进深渊也都无所谓,人都有执念,他们的执念又能是什么呢?他们怎么敢呢?不怕万劫不复,不怕魂飞魄散么? 陆朝灵泪流满面,自嘲道:“孤星凶煞?——孤孑无依永生永世,穷凶极恶不堕轮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眼角的泪痣处有血红的印记蔓延出来,一点点斜飞入鬓角,纹路美得惊心动魄,剑斩碎冰般陡然添了丝难言的妖异。 “玉娃娃!玉娃娃你在哪儿呢?!” 一切凌乱与迷茫都戛然而止,幻境倾颓崩溃,岳清然刚从一块浮生绘后探出身来就见陆朝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磕破了额角。 老宗主莫道子也脱力一般扶着石盘边缘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玉娃娃!师父!” 陆朝灵捂着额角抬头看他,满脸泪痕,眼中有千言万语却难诉衷肠。 岳清然一见这架势二话不说势猛地扑过去抱住莫道子的大腿,恳切道:“师父,您要怪就怪我罢,无礼之事都是我做出来的,与玉娃娃无关!师父您别罚他!” 莫道子更加摇摇欲坠了,两眼一白揪着他的领子就给拎走。 “我敢动他一根头发么?你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师父……”岳清然心疼地扶起陆朝灵,能自愈的伤口在慢慢淡去,脸上的血迹看起来却很可怖。 岳清然还欲说什么,陆朝灵突然拉住他摇了摇头。 莫道子不耐烦地一挥袖,没好气道:“赶紧滚赶紧滚,看见你就不舒坦!” 岳清然求之不得搀住陆朝灵转身就走。 莫道子心塞地骂骂咧咧道:“没良心的……”一阵莫名的暖流袭上心头,莫道子稍微一运转便知是岳清然刚刚抱大腿时输进的灵力,心下不禁感叹岳清然的通透,嘴上却不留情,“这兔崽子!” 岳清然拉着陆朝灵默默走着,他无意看到多少,听到多少,都不愿再去想了,他只知道,谁都不能让他的玉娃娃再受苦了,谁都不能。 走着走着,阿里他们站在远处笑容灿烂地他俩挥手,阳光照耀下连一草一木都明媚到不真实,岳清然忽然握紧他的手,露出梨涡同样笑容灿烂道:“玉娃娃,我们下山吧,回家,好不好?” “带上他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陆朝灵不知为何抗拒起来,想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喃喃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岳清然掌心的温度灼烫,陆朝灵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栗起来,他的声音仿佛能隔绝一切凌冽风霜,像是软软凉凉的雪花融化在心底里,“我带你回家。” 岳清然总是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一人的恶果,因他无法自制又无法自救,还要连累那些一心护他的人。 可陆朝灵却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自己明明有许多次能够推开他,如果自己再多一点勇气,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贪心,如果他不曾说过那句‘我带你回家。’ 陆朝灵平静下来,哽咽出声轻轻道:“好。” 阿里很开心,因为又可以和师兄们去人间玩了;但他又有点可惜,狐狸那个胆小鬼,到现在也不回来陪他玩! 司清南也兴冲冲地这次要带着祁水云好好逛逛,宋清彦噙着笑说这次正好去看看小顾安如何了。 陆朝灵站在一侧安静地聆听着,鸟鸣花香,笑语欢声。 这一生,仿佛所有的温暖,浮生清欢尽在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前一定结束~ 第49章 蜉蝣之羽 戏台子上的戏唱了好几场,吚吚哑哑粉饰婉转地上演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岳清然随着那起承转合的调调听得昏昏欲睡,一旁的陆朝灵却很有精神气地投入欣赏着。 露天的大园子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伙儿都伸长了脑袋踮起脚尖看戏,司清南生得高大威猛肩上再坐着小阿里,远远看上去高出常人一大截惹人得很。 司清南一手扶着阿里的脚踝怕他掉下去,一手勾着身后一个瘦弱少年的衣袖。 他微微侧头:“水云,这具身体比较弱,你拉着我,小心点儿别挤着自己。” 病弱少年浅浅一笑,一身死气却如灰烬中重生般明亮,仰头与他对视,默默反手握住他温暖干燥的手,道:“我拉住你了。” 那边宋清彦拎了一手的桂花糕缓缓走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攀着他的脖子正睡得香甜,带着奶香的口水倒是淌了他一脖子。 岳清然晃着脑袋睁不开眼,头都没抬就突然溜出一句:“桂花糕来了!” 司清南一脸不可思议惊叫道:“你属狗的?这狗鼻子也忒灵了!” 岳清然刚想开口大骂,一大块桂花糕被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唔?桂花糕里还掺蜜枣了! 陆朝灵惴惴道:“好吃么?” 岳清然还在回味,好吃到他说不出话来。 阿里揪了揪司清南的头发,指了指陆朝灵手里剩下的几块桂花糕,软软说一句:“阿里也想吃玉哥哥的桂花糕~” 陆朝灵不好意思地递过去,笑道:“我自己试了试做的,怕是不大尽如人意。” 阿里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伸手乖乖去接,却没想到半路被岳清然截胡。 还厚脸皮地抢了就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2 跑,八匹马追都追不上的那种。 然而陆朝灵去追他了。 阿里愣愣地下意识揪着司清南的头发,这回直接给抓下一把,疼得司清南嗷嗷直叫。 宋清彦抱着小顾安姗姗来迟,却赶得及时,直接拿着一提桂花糕安抚住了阿里受伤的心灵。 众人背后蓦地一亮,一时间人声欢喝,花火漫天遮住了云月,园子中到处垂挂旋转的花灯也越发流光溢彩起来。 火与光炸裂破碎的夜空,温暖欢笑的人群,司清南将身旁的少年拥入怀中,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 宋清彦单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摘了盏勾画着山中白狐的花灯递给阿里,精巧的白狐栩栩如生,阿里乐得爱不释手。 暖暖温情静静流淌,仿佛会地老天荒。 戏台上的一番人生却正当离别。 陆朝灵在一座石桥上找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岳清然。 这座桥莫名熟悉,好似曾经靠近过,毁灭过,畏惧过,他只是忘了。 岳清然转头看他,他背后的夜空也同时一亮,陆朝灵那一张清浅无暇宛然如画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很是飘渺,岳清然有些恍惚,仿佛觉得有绚烂的烟火在他眼中绽放。 陆朝灵也看着他,不再迟疑地走上了桥阶,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恶狱也不会畏惧。 “玉娃娃做的桂花糕很好吃!” “我想你一直做给我,一年,两年,很多很多年。” 烟花砰砰炸碎着,耳边全是哗啦哗啦零碎声和风声。 陆朝灵没听清,问道:“做什么?” 岳清然眼睛亮亮地重复了一遍,爆炸声作对似的更加嚣张起来,他的声音被割裂开。 落在陆朝灵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 ——“做什么?” “玉娃娃做的好……想你……做我……很多很多年……” 陆朝灵的心也和天上的烟花一样砰砰次第炸裂开,连残躯碎渣都在辗转回味他的那句话。 一步步走向他,陆朝灵想,逃不可逃,避不可避的,不止是天命,还有眼前这个人。 陆朝灵笑着笑着,烟花还没完全掉落,带着火光的羽尾长长划过夜空,所有的人声鼎沸都好像凝固起来,风声也停了,他突然再也笑不出来。 桥头一行人,繁云银纹黑袍,鬼魅般滞在他身后,像是找到了追寻已久令人兴奋的猎物,来人挑唇一笑说不出的阴郁。 “找到你了。” 一柄长刀毫不犹豫地落下,带着劈开一切温情的冷冽,划向陆朝灵的后背。 “要完整的皮!别给划破了!” 岳清然疯了一样地死命冲开禁锢,千钧一发之际,他僵硬地手指蜷了一下。 下一瞬,长刀森然挥落,天地一黯,血光四溅,岳清然挡在他身前满身是血的死命抱住他,刀锋入骨,他疼得眼底泛红却还是笑着问他:“玉娃娃,你没事吧。” 温热的血湿淋淋地溅在陆朝灵的脸上,岳清然撑起身忍着强烈的疼痛反手几支凌空虚箭破风而去,羽尾轻颤凌厉地袭向对面。 体内的灵力被猛地一阻,顿时气血上涌呕出一大口黑血。 他抬头看向那些神秘莫测的黑衣人,此时再不懂那就太蠢了,看来那一刀,原原本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刀痕发黑深可见骨,发麻着裹着清晰的酸痛感渗入血液,紧紧缠住他的灵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头脑昏沉天旋地转,他擦着嘴角的血,黑夜被拉得漫长。 有人将陆朝灵从他怀里粗暴地拉走,他伸手去抓,却被人从背后踩住了他的肩一脚将他踩下去,头磕在石阶上眼神涣散浑身不自觉抽搐着无力反抗。 那人碾着岳清然的脸,兀自道:“专门给你们天水宗准备好东西,你很幸运,能够第一个来试试。” 今夜本该是个有月有星明朗的夜,但冷风乍起,下起了雨。 烟火熄灭,人群轰然而散,戏台子也匆忙收了场,宋清彦抬头遥望只见寒山远火,冷雨中慢慢升腾起一种灼伤天地的温度,脸色剧变。 天水宗内,莫道子站在飞速逆转的命盘旁,眼睁睁看着一面接一面的浮生绘倾塌裂碎。 他知道,天命的规则被打破了。 他也知道,能做到这件事的,天上地下只有那一个人。 莫凡子离开之前告诉他,世人苍生,蜉蝣一羽,神也想做一回蜉蝣,尝尝朝生暮死的滋味,他还说,那是个真正的神,和那些披着伪装皮囊的东西不一样,神是很寂寞的。 后来,莫道子学会了等待,他的生命很长很长却还是等到了胡子变白,等到有一天沧澜山巅的诸离流下了降世以来的第一滴泪,它面向西南昆仑悲鸣了三天三夜,天地为之失色。 在风雪交加中,沿着悬崖峭壁走上昆仑,三日后,莫道子从昆仑极寒之地抱回了一个孩子,也是从 那天起,天水宗筑起了三千青石阶,与人间隔绝。 神很寂寞,也很调皮,但神也会被触怒。 岳清然一个人静静躺在雨中,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陆朝灵歇斯底里为他求饶的声音。 “放了他,求求你们放了他!” “我什么都愿意做,放了他,我跟你们回去,剥皮抽筋都无所谓……” “求求你们,放过他……” 血都开始变凉了,他觉得自己的过往都难堪地像个笑话,那些自诩能保护世人的话都如同在凌迟,他连自己最在意的人保护不了。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老头儿有次莫名其妙地问他,人人都有欲,你的欲又是什么?他没回答只悄悄在心底想过,我的欲是还能揪着老头儿的白胡子睡觉,是我儿子能不跟我抢鸡吃,师兄弟们多少也能有个伴儿嗯……还有要永永远远保护我的玉娃娃。 他还想起一些事,一些像是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那感觉是在混沌中沉睡了许久,那里深寒入骨,不日不夜,生如死,死复生,孤独像无孔不入的寒冷一般要将他绞死。 愈孤独,愈清醒,愈疯狂。 他厌恶寂寞,厌恶孤独,他想毁灭,从昆仑开始,全部都想要焚掉。 但有一天,他听到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的呼唤,一遍又一遍,一个被命运注定微弱又渺小的灵魂,他很好奇,想见一见,想摸一摸。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在千丈寒冰下学会了呼吸,那唤声带着急促挣扎变得悲戚决绝起来,他便睁开了双眼。 这世间,有人在等我,他该有怎样的眉眼,又该有怎样的命数。 他会死,他会死,不要死! 岳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很热,热得想让天地都随着自己一起烧掉,好似看不见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飞蛾扑火一样碰到他,嘶哑喊叫着让他停下,却瞬间被焚成灰烬散在他面前。 天不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3 兼覆,地不周载,浩洋不息的烈火铺天盖地卷过,天降烈火,融了昆仑雪原,连天上的那些神也在尖叫哭泣,庙宇倾塌神权崩坏,诸神寂灭。 明明该哭的,明明该痛的,他却冷漠得像一个真正的神,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他停不下来了,有人抢了神的爱人,世人都要去陪葬。 —— 云中陆氏,正殿前,陆振川拦下押着陆朝灵的一行人,微抬眼皮沉声道:“我带他进去。” 没人敢反抗,因为这个男人足够强。 这一路走得很漫长,这个男人和以前不同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杀伐之气掩都掩不住,男人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谁。 “你还没出生时,我就想着,等你长大了我要先教会你喝酒。” “第一次改你的命盘时,我也在想,若你逃过这劫,等你长大了我会教你如何喝醉。” “那一次在桥上,我本来真的以为你只是来讨口酒喝,酒能消愁,喝醉了便是千愁都可解,但我很久都没有醉过了,如今更是不会醉了。” 陆振川顿了下,摩挲着腰间的酒袋,手指却在发抖。 “你母亲不在了,郁郁而终,为的是救不了你。”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为你挡下一切,你去杀了他,如你母亲所愿,杀了所有要害你的人。” 如果人间有炼狱,便是此刻,便是此地,便是此世。 谁也不会比谁少受一份折磨,谁也不会比谁更加残忍,爱恨悲怨,贪念痴嗔,皆是恶果。 涂之焕赶到时,已经太迟了,他只能勉强救下宋清彦毁了元神才护住的方顾安和程清里,放眼望去遍地焦土狼藉不堪。 苍天不恕,岳清然满身是血的跪在焦土之上,他茫然地回望着,他知道自己犯错了,不可饶恕的错,不可补救的错。 怎么办,要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像一条死路堵在他今后的人生中,封死他所有能走下去的路。 三千青石阶,云雾深处,冰冷刺骨,岳清然麻木茫然地一阶一阶跪着,世人困顿方有这三千青石可求,那我如此困顿又能求来什么。 青石最后一阶,岳清然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悲嚎起来,末神诸离闻恸而醒,带着上古神威停在他面前,默默舔掉他身上的血迹和泪水,耐心而温和,如同见到了最亲近依赖的人。 它俯首,眼含悲悯。 它悲鸣,响彻寰宇。 它闭上眼,便再次有了天地,安宁如初的天地。 只是回不去的人仍旧回不去,过不去的人仍旧过不去。 涂之焕看得比谁都通透,他终于在一个恶狱一样的地方找到了陆朝灵,他九死一生将生死不明的他救出来,长叹道:“他在等你……你死了,他一定活不下去。” 所以,无论变成什么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 开心! 改一点东西嗯哼 第50章 蜉蝣之羽 这世间,有人还在等我,即便变成最厉鬼也要爬出恶狱,好好活着。 一朝风月,一生流离,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岁月变得漫长且凉薄,陆朝灵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在那满天火光中回过头,仿佛看到岳清然将自己点燃,在滚滚烈焰中衣袂翻飞,流着泪发疯喊他的名字,而他被人掐着脖子挖出了眼睛,割掉了舌头,他按着被划开的胸膛怎么也回应不了。 有赤到发黑的血汩汩淌出,染红他了身旁陆振川的尸首。 都疯了,都走了,都活不下去了。 可还是要负隅顽抗下去,还是要不知悔改不自量力下去。 所有陨落神灵的神格,全部都被他夺去,但六根不净到底却是入了魔。 因为他只剩下此生唯一的执念,为的是有一天能够干干净净一如往初地站在那人面前,问一句好久不见,道一声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他总是分不清,剥离不出来,过往许多年,因着那旦暮不歇的思念时常沉溺于梦境,如今人就在枕边,他却忍不住想让自己从梦里醒来。 自从再次和陆朝灵在一起之后,岳清然每晚都会陷入梦魇挣扎不开,相同的梦境纷离,相同的刻骨铭心,在三千青石的尽头,在绵延的烈火泱泱浩荡中,诸离在他的注视下久久悲鸣,哀转不绝像是呜咽。 垂死化身,巨丽横亘,好像有火焰要灼伤自己的眼—— 岳清然猛地惊醒,脚趾都忍不住蜷起来,一个深呼吸,嘴角抽了抽,他感觉很不妙……抽筋了。 小心翼翼地从陆朝灵身上跨过去,呲牙咧嘴地蹦下床,拉开房门坐在门口拧着脚趾缓了好大一会儿。 脚下一个淡淡脚印看得岳清然一愣,他移开自己的脚,仔细看了看,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儿脚印。 他伸手摸了摸,从指尖开始一连串的脚印都缓缓浮现出来,笼罩着一层黑气,幽幽得不知要通向何处,岳清然蹙了下眉,起身跟了上去。 屋内床榻上的陆朝灵随即睁开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抚摸着身侧岳清然躺过尚还留有余温的地方,缱绻而留恋。 脚印还在断断续续地出现,像是在瑟缩畏惧着什么,却有意地要将他带去什么地方。 岳清然停下脚步,他突然想回去了,他有点怕却不知道在怕什么。 陆朝灵醒了,看不到自己会担心的吧,不能再往前走了,要回去,回到他身边去。 他刚转身,就看见陆朝灵默默站在他身后,还是熟悉的眉眼,还是那样一身疏离冷漠的清绝之意,只是却有着少年的骨架和稚嫩。 这就是他多年之前的玉娃娃。 岳清然脑子都昏了,艰涩道:“玉娃娃……你怎么了……” “陆朝灵”抬眼看他,一步步向他走来,一点点向他靠近,微笑着,抬手,一寸寸撕下自己的皮,感觉不到痛。 岳清然抖着嘴唇不断向后退,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逃离,他本该冲过去一把掐死那个怪物的,可他在那一刹本能地,只想逃离。 ‘砰’地一声,他意外闯入了一间屋子,而黑色的脚印也停在了门口。 曲折幽深的黑暗,满堂阴森的诸天神像慈眉含笑,静寂中跪坐着的幼儿不悲不喜。 仿佛穿过静止的黑暗与斑驳的命运,小小的陆朝灵安安静静地坐在神像中间,了无生气地垂着头,手脚被沉重的锁链拉扯,岳清然仍旧后怕,怕他一抬头又惊悚地在撕脸皮。 岳清然用灵力凝了一只蝴蝶,翩翩飞去分辨真假。 小陆朝灵有所感应似的抬眼,视线好奇地随着飞舞的蝴蝶飘忽不定,掠过岳清然时却像看不到人一样没有一丝停顿。 蝴蝶轻盈地落在面前的一座神像前,小孩子扑闪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玉上清然 作者:老懒_ 分卷阅读64 着眼睫伸出手指去触碰那只蝶,一瞬间,金风玉露一相逢,蓝色的蝴蝶绕着他的指尖亲吻,化作一道微芒带着丝丝凉意渗进手心。 他懵懵懂懂地站起身,伸手便打碎了那座神像。 夺命的阵法被破,牵扯的锁链形同虚设,小孩子踉跄着跳出阵法,拉开房门,岳清然好奇得很,也跟了上去,屋外的阳光强烈,那孩子像是没见过如此强烈的日光,被刺得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岳清然下意识飞奔过去抱住他。 再睁开眼,初入人世,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命运像是一个圈,画圈的人不经意围出囹圄,兜兜转转撞得头破血流也出不去,过去,现在,未来,统统被画地为牢。 还没来得及与小孩子多说几句话,背后横过一只手,直接狠戾地掐住他的脖子,腕骨微微凸起,弧度精致到漂亮。 本该在卧房床榻上睡觉的陆朝灵捏住了小陆朝灵的脖子,冷冷地吐出一句:“别玩了。” 小孩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气息奄奄道:“你也看见了吧,这才是完整的故事。”小小的身体一软,立即没了呼吸。 岳清然制止也来不及,惊叫道:“你做什么?!” 陆朝灵松了手,没回头看他,冷漠道:“如你所见,杀了我自己。” “玉娃娃……” “那个‘我’很害怕,还是像以前一样懦弱又无能,故意引你来让我看到这些,企图令我回心转意,他觉得为了你,我大概会多一点想活下去的欲望。” “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罢”陆朝灵靠近岳清然,自然而然亲昵地碰了碰他的唇,无尽的留恋与不舍。 “我说我能找到诸离,是骗你的。”陆朝灵凝视着他剧变的脸色,痴痴笑着“但即便没有诸离,我也有办法复活那些你想见的人,只要有足够神力,逆天改命不是做不到。” 陆朝灵摩挲着他的发梢,轻轻道:“这次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怀里的人突然一动不动也不回应,陆朝灵低头又蹭了蹭他的唇,轻轻柔柔仿佛羽毛抚过,“你看,我如今已经比你强了,你的四禁诀果真是很好用。” 他一个人仍旧在自言自语一般:“你想见那些人……我便帮你做到,只是能不能,不要再让自己难过了。” 沧澜之巅,灼灼怒放的沧澜花遍地而生,遇风而长,清丽而又昂扬,犹如一场不息的花海盛宴。 陆朝灵背着岳清然不急不缓地走着,一如年少时那段莽撞岁月,那时放完天灯后,陆朝灵也是这样背着他,于万丈红尘中披一身清风明月,当时陆朝灵说:“如果执念带来的都是痛苦,如果放弃执念更加痛苦,那我愿意做先放手的那一个。” 陆朝灵领着他进入诸离曾经栖身的地方,宽阔幽黑的洞穴中心静静放着一座石盘,俨然是那场浩劫之后就消失的浮生命盘。 陆朝灵放下岳清然后在命盘旁坐着,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梳理着他的头发,神态轻松地聊起家常。 “放心好了,狐狸很喜欢阿里的,他们两个会走很远的。” “彦师兄和顾安只有一世美满怕是不够,不过别怕,我会帮他们的。” “狐狸的养魂袋很厉害,祁大哥不会有事,大师兄……会回来的,还有师父,都会回来的。” “我不骗你,这次不是骗你,以后也都不骗你了。” 陆朝灵闭上眼回望这一生,浮生大梦,日日黄粱,此情不渝,难得入迷。 陆朝灵将一把剑交到仍然不能动作的岳清然手里,握起他的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泽澈,我要走了。” 将自己轻轻往前一送,利刃划开肉体穿透胸膛,若这世间还有人能让我死,那只有你,为你,心甘情愿。 陆朝灵右手按上命盘,密密麻麻蓝色的刻纹浮现,命运的磨轮重新转动。 “吾将奉万神之力,以求天命逆改,求魄散魂飞之人,纵……消弥无终,身死不悔!” 石盘上的蓝光大盛,从缓缓逆转到疯狂回溯扭转的时空,他看到了命运的源头—— 他来到昆仑之巅,山风扬起的高原流雪如同烟云一般缭绕飘散,深厚的冰层下沉睡着一具巨丽的昆仑胎,婴孩的轮廓已初见端倪,甚至连眼睫都清晰可见。 没有由来的,陆朝灵隔着冰层勾画他的轮廓,鬼使神差地一声“泽澈”喊出口,自己都无端心惊起来。 昆仑山莫名颤动起来,冰层里的婴孩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听见了呼吸声,静得像整个昆仑都在呼吸。 “泽澈,泽澈,泽澈……岳清然。” 千丈冰层咔擦裂开一道沟鸿,昆仑天脉在剧烈晃动,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手推了一把,他坠落下去,流浪了一生的鸟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地。 手腕猛地一紧,他愕然抬头,梨涡浅浅的岳清然伏在冰层裂缝边伸手抓住了他。 “我抓住你了,这一次,不会再放手了。” ——【完】 分卷阅读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