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桃花》 正文 第一章 天凉好个好

九月,天高气爽。

红彤彤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一反夏日的霸气侧漏,换上一副温柔缠绵的面目,与茵茵绿草勾勾搭搭,极尽**,黄灿灿的金桂不甘寂寞,醉人的香甜一路攻城掠地。这次第,怎一个“美”字了得!

在那半山腰上凸出的一块平坦石头上,摊着一个大字人形,枯黄的头发从束发的布带中乱窜出来,迎着风招摇,让人难看清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的五官,无论从一身靛蓝洗得发灰发白的粗布短打,还是已经露出白嫩脚趾头的破布鞋,都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瞧身形不过八九岁年纪而已,近了看却觉得这个判断有点不可靠。那孩子一手支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截嫩白的茅草根,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着若有若无的甜,整个人一派慵懒,云淡风轻。对了,就是这神情,与一个八九岁鸡厌狗嫌的孩子完全不搭界!

一片不大不小的树叶打着卷儿飘下来,好巧不巧的落在她的左手中,乔言扭头瞥了一眼,嗯,不难看。顺手盖在两眼上。太阳不烈,但晃得眼花,还是遮上好。

秋光澹宕,氤氲透骨,乔言很快就昏昏欲睡。星球宇宙浩瀚起伏,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玄幻,有几个人能活得明明白白?这样的美好,不经意间是否都付与断井颓垣?就乔言自己可没敢想像:自己一个为三餐?……为升值?……其实想想又不知道为了什么都快昼夜不分的小老板,有朝一日,会无所事事的躺在美好的秋日里晒太阳!

不管怎么说,这是美好的事情,是每一个成年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终极梦想。但是,明明二三十岁的人却依附在一具九岁的小身板儿里,这事儿就上升到惊悚的高度了!

其实人的适应能力还是蛮强的,三天,才过了三天,乔言已经想出了上百条理由来解释及说服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尽管闭着眼心里不停的说着各种有利的理由,但睁开眼看看周围,还是不由得想骂人,天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为了一个策划案连加了两个通宵的班而已,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具陌生的身体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身体倒罢了,好歹年轻了不少岁不是;陌生的地方这也罢了,咱一新时代新青年,生存能力那是杠杠地!貌似还处于万恶的封建社会呢?这也罢了,谁的祖先不是从那会儿过来的;偏偏还是一无所有的农家呢?这也认了,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那这具随随便便唤桃花的瘦小身体还是个女孩呢?这……这也算了,不是没办法么……

但凡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无一不告诉人们一件事:构成社会阶层的金字塔每低一层,就多一道地狱之门!其……其实这还没完,如果说在十八层地狱里再排个名次呢?就比如说这乔桃花,在老乔家老少一十五人里,由大到小排行十三,(不错了吧,还好没垫底。)但第十四乔小满是男孙,第十五乔朵儿还在吃奶,那名次还要再往后点。(哎!……)

哦,卖糕的!耶稣上帝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谁来告诉我,这么底是怎么一回事?

佛说:有因必有果。

可……可这这到底是一场善缘还是报应?

乔言都有对着苍天赌咒发誓的冲动:小女子绝对,绝对是个好人啊,从没偷过鸡,也没摸过狗,更没杀过人,也没胆放过火!

小时候学雷锋那会儿,还扶过老奶奶过马路,虽然她老人家不需要过去,后来不又给扶回来了嘛。捡过钱,都交到了警察叔叔手里边,虽然,虽然是自己存钱罐里的……

茫然、无措、愤怒、绝望?在无比清晰的现实面前,一切似乎都无济无事了。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最终只是小声呢喃……“天凉好个秋啊!”

乔言现在所处的这块石头,晒太阳是个绝好的地点,不当风,不背阴。只须微眯着眼,睛球转个九十度,村里村外尽收眼底。无论是打家劫舍,踩点望风哦不,欣赏美景,观察村情之必争之地。

由东往西,逶迤的玉带山延绵起伏,莽莽林海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而这处,就是由玉带山延伸出的一道矮岭毛花岭上,由这处远望,波光粼粼的恒河由玉带山中蜿蜒流出,在这道岭头转了个弯儿一路向东而去,与它相伴而行的就是大余县城连接恒河府城唯一的官道。由此处居高临下,官道上挑担买卖的贩夫走卒,华车骡马的富足商贾,或是策马狂奔的官衙小役虽不是往来繁忙,但都会时有所见。人生百态也不过大致如是。

水口村不大,被玉带山毛花岭环抱在怀,恒河水有意相瞒,致使即使行走在官道上,也难窥其貌,唯有攀上这道山岭,才得见六七十户茅屋竹舍四散在一片葱笼中,隐隐见着一角两角调皮的茅草屋檐。村内鸡鸣犬吠,妇人呼儿唤女,蓬勃的生机清晰可闻。此时太阳还未当顶,就能见着三两家勤快的村妇,已升起袅袅的饮烟,清新的草木烟火味儿分外好闻。

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隐蔽又不封闭,水口村实在算得上得天独厚。这里以种植水稻、棉花为主,参考目前的气温,乔言猜测应该是大中国的华中一带?

现在身处国是大唐。就是大唐,乔言没搞错,虽然山村农家,对于那把椅子上的人是谁还不及田里的产出门儿清,可桃花娘小王氏不止一次的说她是在大唐新皇登基那年出生的,是个有福的,肯定不会半路夭折了去。但此‘大唐’绝非彼‘大唐’!虽然乔言的这段历史课确实是体育老师教的,不过人家好歹也是知识渊博、底蕴丰厚的历史老师的相好好吧,怎么也不会教学生大唐的中原地区盛产棉花的,这点可以肯定。

在村里寻找目标,一般都以居中的一个泥墙青瓦小院为中心,毕竟在成群的茅草屋顶里那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不用介绍,都知道那是水口村老大,里正乔有寿的家。再一路往北,至到村子靠近玉带山的边缘,明显比一般人家破败些的那个小院,就是乔言,哦不,应该说乔桃花的家了。

此刻,那个小院附近喧哗得很,尖锐的、低沉的、暗哑的、高调的……各种出处不同的女声交汇在一起,具体说着什么乔言这个位置听不太分明,但无疑是在吵架。

“桃~花,桃花……”一个鸭公嗓的家伙急冲冲的过来,枯叶草茎在他的脚下**。

呃~!该说害羞呢?还是害羞呢!这么富有风情的名字,乔言抚额,能表示很有压力不?

心底里那个三天来一直响的声音又一次习惯的响起:没事,没事!不是还有“人面桃花相印红”的娇美、鸿“桃”大展的好意图嘛!还有那么多的单身男女盼着那一株粉色的桃花养活了多少算命的真假瞎子呢,虽然乔桃花这小身板犯桃花的年龄还没够,是不是预示着点什么呢?(这个可以有!)……可能有点想多了哈。

正文 第六章 赚大了!

“说你咋地,家都让你给败完了,我这么大个人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乔德喜也火了,翻身坐起。

“讨不上媳妇儿还是我地不是?也不看看你那懒样儿,谁家看得上你?我怎么啦?我这不也是为家里好?赢回来的钱你没花怎地?”

“家都穷成这样了,有哪个人家看得上?现在说我,不想想你做下的好事?”

“好你个老四啊,我是你哥,有这么跟哥说话的吗?看我今天不教训你……”两兄弟争红了眼,转眼就是一翻亲密肢体交流。

乔老四虽然其貌不扬,但整个人铁塔似的,长得相当壮实,乔得旺与他扭在一起,完全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见乔老四只挥了两拳头,乔得旺就已被掀翻在地动弹不得,只有叫唤的份了。

“干啥?啊!当你爹我死的?”乔老头猛然站起来,龙精虎猛的一喝让乔老四忙不迭后退。

“爹~!”

“爹~!儿子知错。”两声虽然是同时起,但乔得旺的声音自然是最后才收的那个。一下子院里静得只听得到乔有粮粗重的喘息声。除了两个垂头丧气的儿子,其它的人有多远躲多远。桃花跟狗蛋更是果断的缩在灶房不出来。

“啊!老天爷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天杀的,怎么不收了他们去,要祸害我个老婆子……”不一会儿,屋里传来老婆子呼天抢地的哭骂声。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

“嚎丧呐!”老爷子怒目圆瞪,冲屋子吼了一嗓子。顿时鸦雀无声。

吼完,老爷子把那尺多长的烟锅子在磨盘上磕了磕,慢条斯理的又装了一锅旱烟,点火猛叭嗒两口,踱出了院子,出去了。

两兄弟低着头站了一会儿,冲对方瞪眼哼了一声,各自进了房,嘭的一声关了门,不过门并不厚重,听起来到更尖锐些,有些刺耳。每个人的动作收放自如,如行云流水,毫不生涩,一看就知道是惯常练熟的啊,看得桃花目瞪口呆,这是现场版微电影吗?没一会儿,刚刚还呼天抢地的王氏出了房门。

桃花自穿来前两天都是在床上过的,熟的只有王氏的声音,这回才见着真人也算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个奶奶。虽然儿孙满堂了,但王氏应该还不够五十岁,满头的乌发服帖的梳于脑后,用一根木簪子束一个大大的发髻。面皮白净,虽然身着粗布衣裳,但也干净整洁,比起乔言身上穿的这件百衲衣不知上了多少个档次。难得的是在食不果腹的年代,身形还微微有点发福的样子。

此刻正向院里张望,目露精光,桃花有点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忙收回探到门外的头,直觉被这个老婆子发现准没好事,而狗蛋早已缩回灶间,面无表情的扒拉着柴火。

“三月,死哪去了?小小年纪学你娘个懒婆娘,偷懒耍滑。”几个呼吸间,王氏高吭的骂声又起。

“奶,我在收拾屋子呢。”一个怯懦的女声低低的回应

“收拾,收拾,一天到晚躲在屋里头收拾个啥?有金山还是银山啊?还不死去做饭,要饿死我啊?一个个没良心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就晓得你跟你娘一个德行,盼着我死呢,黑心肝的,早晚天打雷劈……”

“奶,我这就去做。”女声有点惊慌失措。

“学哪个不好,偏学你娘那个石磨都压不出一个屁的娼妇,老乔家好吃好唱的供她这么些年,蛋都下不了一只,白白糟践粮食……”

狗蛋的大姐乔三月进灶房的时候还在用衣袖抹着眼睛,门外王氏的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兴起了还把自己个儿的大腿拍得清响。乔言有点无语,狗蛋已点了灶,灶膛的火光印着一脸狰狞。

这种场景,乔言是有印象的,王氏最不待见的就是大伯娘张氏,时不时一场骂,有理由要骂,没理由找个由头也要骂。

晚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归了屋,说说笑笑没事人一般,完全看不出刚才小院里还有硝烟的痕迹。

乔家吃饭是分桌的,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伯娘张氏分管男人那桌,乔三月就在女人那桌忙活,分碗筷,上菜。桃花干坐着不好意思,纠结着要不要去搭把手。

上首王氏四平八稳的坐着,桃花娘王大兰手里抱着一岁多的小女儿朵儿稳稳的坐在王氏的下手,小姑乔枝儿坐在王氏的另一边,嘻嘻笑谈着中午的那场架。

“娘,您老是没看到,陈老婆子那脸啊,可是好看了……”

“哼,叫她横,早年仗着她是大儿媳,尽刻薄人。”王氏也是笑脸盈盈。皱出了一朵花。就这个话题,娘几个热热闹闹的好生说了一回。

“娘,平常没看出,咱桃花也是个不马虎的呢,要不是她灵醒,今儿我们要吃亏。那该死的根老大根老二两个爷儿们好意思跟我们动手!”桃花娘转头望着乔言笑道,眼角的一团青紫清清楚楚。

王氏也看向桃花,只是神色不明,桃花的解读竟觉得有一丝丝……怜惜?不过并没让她纠结多久。“哼,这才像我们老乔家的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听得桃花满头黑线,感情我现在就成了泼妇级别?

“娘,还有我呢,那蠢春花,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今儿看到她也去菜园,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的,看,还白白赚回来那么大一篮子菜来。”乔枝儿立马巴上前去,扯着王氏的衣袖撒娇。

“娘的好闺女,哪能差了?哼,不像有些人,干吃饭,没出息!”一边安抚自己老闺女还不忘损大媳张氏。

“……”

啊?神马情况?那春花偷菜是冤枉的?桃花找不着北了,还亏得刚才跟着这伙人唱念做打搞得那么热闹!还自诩高智商、高情商、高逆商的新世纪三高人才呢,竟被几个山野村妇哄得团团转!瀑布汗,跟着冤枉人就算了,反正从来就不是做圣母的料,只是平白还挣了个泼妇的名声回来,可是‘赚大了’!

其实晚餐的菜除了一陶碟齁得发苦的咸菜干,就剩一碗现炒的没油的像白菜的菘菜了。一人一副碗筷摆好,收拾好桌椅,等人上了桌,分饭就没三月什么事了。一大盘不知名的野菜粥就摆在王氏的面前,由王氏一勺一勺分装了分派到个人。

三个大碗先紧着王氏、乔枝儿装满后,又装了满满一大碗给桃花娘小王氏。余下的碗要小些,桃花分到的那碗虽是小碗,可也算将将的一碗,最后分到三月跟张氏的时候就只给了每人半碗,这屋里人的地位在一碗粥里分出了上下,不同的是今天桃花的排位明显是得到了提升的。王氏是个偏心眼儿,俗话说:少疼长子,老疼幺儿。可这王氏却不这样,一直都偏疼老二乔得旺。有别于一屋子的黑粗型,乔得旺稍稍长得柔和点,带着王氏的影子多些,一张嘴巴巴的甜,娶的又是王氏娘家的堂侄女。

大家都止了话头,低头吃饭。秋天的野菜都老了,又苦又涩又割喉咙,想想自己个儿干瘦的小身板,桃花准备放下的筷子又捏紧,皱着眉头勉强喝了半碗。转头发现旁边的三月早喝掉了自己碗里的粥,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伸着舌头舔着碗底,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偷偷的拽了拽她的衣角,把手上的半碗粥飞快换到她的手里。十五六的大姑娘了,一天就喝两顿粥,还只有半碗,哪里够吃!

正文 第二章 泼妇骂街的精髓

“桃花,你在这儿呢,都快吵翻天了。”

“和谁?”

乔言都不用睁开眼睛,除了这具身体大伯家比自己大一岁的馋嘴狗蛋还有谁?果然,放在右手边的茅草根划动了一下,等乔言再摸时,小山似的一堆已经稀拉得没几根了。耳旁尽是牛吃草似的咀嚼声。

“汪二婶子。”忙里偷闲的声音口齿不清的传来。

“哦。”身体没动弹。乔言穿过来,是带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的,只是毕竟还不到十岁的小屁孩看问题的角度明显还看不出什么玩意儿来,更不要说一个长年缠绵病榻,家里人都没把握养不养得大的孩子,知道的很有限。不过这家人与这汪二婶子家那是宿敌,两家的恩怨真是说来话长了。

真要追根朔源,得从乔桃花爷爷的父辈说起,听说桃花爷爷乔有粮父母生了不少子女,各种原因存活下来,还都住在水口村的最终只有乔有粮和乔有根两兄弟。两兄弟娶亲生子后都是一个家里住着,在一口锅里吃饭。话说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不说这一大家子人,日子久了便纷争不断。至到没了老人后才分的家,由村里里正作主,两家人一个把家安在南头,一个把房建在北头,这才减少了不少的口角,但两家现有的田地也是由一家分出来的,边挨着边,界搭着界,大争小吵也没断过。至于是否有无桃花奶奶王氏所说的如祖宗偏心、兄嫂刻薄那样大事件就无据可考了。

说到纷争就不得不提到战果。一切没有胜负的战争都是不道德的,毕竟双方都费心费力干了一场。哪怕多骂了对方一句话那都是好的。而决定胜负的关键是——人。这点乔有根的婆娘陈氏特别窝火,以致于有一段时间竟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忍气吞声了好几年。那是因为乔有根家人丁不旺,忙活大半辈子也就留住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那大儿媳李氏却是个不争气的,连生了三个丫头,硬是没生出个儿子。李氏感觉脊梁骨都快被人戳破了,哪敢高声叫骂。好在小媳妇汪氏终于让她硬气了一回,头胎就生了个带把的乖孙子。俗话说:压得越重,弹得越高。伙同伶牙俐齿的小儿媳狠狠地在村里出了几回气,性子一下张扬起来,对妯娌王氏更是针尖对麦芒,对于狗子说现在又吵上的事,乔言是习惯成自然,半点不惊讶了。

“我们去帮忙吗?”狗蛋打断了乔言游离的思绪。

“帮谁?”乔言脱口而出。

“桃花,你啥回事?”狗蛋很不解的白了乔言一眼。这丫头今天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乔言微微一窘,这反应,跟以前相比是有点反常啊,代入感确实不强。瞪了眼狗蛋,这吃货人倒机灵。就是个头瘦小了点,光着膀子的小身板在阳光下黑得放光。像足了水沟里的黑泥鳅,滑不溜手。

“怎么吵起来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小姑去菜园子摘菜,抓住春花正偷拔我们的青菜,就吵起来了。”

“关我娘什么事?”

“小姑骂了春花,汪二婶子出来帮腔,小姑吵不赢,回家搬的你娘啰!”笨!狗子丢给她一个鄙视的表情。

“那现在成骂群架啦?”

“可……可不,里里外外都是人呢,刚才我娘也去了。”狗蛋说话的功夫嘴里也没闲着。

“走,看看去!”乔言翻身坐起,一扫之前的慵懒,瘦骨嶙峋的小身板顿时充满力量,两眼放着光,像看见肉腥的饿狼。这……这真的不能说明什么,与女人天生的八卦什么的不沾边哈,谁知道会被流放到一个精神文明、物资文明的沙漠呢?日子缓慢的像蜗牛爬。

吵架地点就在桃花家后面的菜园子旁边。不用狗蛋带路,尖锐的女声老远就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估计现在哄动了整个村子。

目前对战双方经纬分明,各站一方,乔有根家出战的主力是老婆子陈氏、小儿媳汪二婶子、孙女儿春花。旁边呈半包围式的是亲友团,有根二叔、根大伯两兄弟,根大伯家的另两个丫头和根二叔正在摇晃着学步的儿子,根大伯的媳妇李氏搭拉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客串一下。这是全家齐上阵了?

而另一方就显得单薄多了。主力只有桃花的娘王大兰和小姑乔枝儿两人,亲友团也少,后面只站着狗蛋的娘张氏,也就是桃花的大伯娘和桃花的两个哥哥满仓和满园,一个十四,一个十二,两个半大小子。

其实能促使乔言赶这趟热闹的关键因素就是:看大伯娘骂架。用奶奶王氏的话说:那是磨盘都压不出一个屁的人

场上虽然力量悬殊,但战况却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乔枝儿与乔春花及另两个妹妹一组,毕竟都是女孩子,多少抹不开脸面,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辨偷与没偷,或偷与拿的关系,言语没什么特点,但神色都认真无比,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争得面红脖子粗。大伯娘张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失望。

桃花娘与汪二婶子和陈婆子这组就有看头多了!

只见桃花娘右手菜刀,左手揽着砧板,骂一句用刀背在砧板上敲一下,声调抑扬顿挫,极有韵味,此刻正一脸笑容越骂越欢实,面对强敌那是毫无压力啊!

汪二婶乔言还是第一次与真人对上号,那是一个短小精悍的年轻女人,一副能干样儿,虽说嘴唇有点厚,骂起人来却丝毫不见影响,嘴皮子上下翻飞,虽架不住桃花娘拉得下脸,但有陈婆子在一旁帮腔,与桃花娘倒不差上下,只是桃花娘突然用上了道具,两婆媳在气势上慢慢的就有点落了下乘。

不过也就一会儿功夫,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家的春花气喘吁吁的抱着菜刀砧板跑来了,汪二婶子忙不迭的接到手上,立马上手,不曾想,她家的砧板是用一个老树蔸锯下来的,超厚实,一只手哪里接得住?扑通一下砸地上,差点砸到脚,陈婆子手忙脚乱的帮小儿媳妇抬砧板,也就这么一打岔,原本很流畅的配合程序,就有点打乱,同不了步了。两婆媳常常接上同一个话题,发现重了,双方又都略停顿,再张嘴开骂时,桃花娘早已调转了话题,就这么一会儿空,桃花娘又骂了几句,发现吃了亏的两婆媳又急急的回嘴,往往又落下风。结果是桃花娘越骂越顺畅,陈氏两婆媳越急越不顺,嘴上吃了不少亏。

今天天气不错,村子里的劳力大都干活去了,战场外围着厚厚的人墙中多是老幼妇孺。或长身而立或抱臂斜倚,却无一不神情愉悦。

“我一刀剁你个贱人不得好死……我两刀剁你个贼婆娘没心肝……偷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烂肚肠,算我好人积德,帮你斩了罪孽,下辈子变只好狗,给我好好看门口……”

桃花娘嘴皮子利索,额~这文采!考状元的节奏么?

汪氏则完全乱了方寸:“你……你个恶婆娘,我剁、剁死你……剁……剁不得好死”嘴皮子不利索,只能手脚快些,使劲儿地去敲砧板,可惜到底年纪轻了些,只学了个样子,没学到泼妇骂街的精髓,错把菜刀刀刃狠狠的剁在砧板上。结果用力过猛,菜刀深深的嵌在砧板里拔不出来了,口里顾不上念词,手里又得去用力拔菜刀,结果用力过猛两婆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大乱了方寸。

正文 第三章 出人命的节奏

“哈……”人群中哄堂大笑!更有几个夸张的妇人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是先捂肚子好还是先抹眼泪好。

这功底,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乔言也没心没肺地在人群里裂着嘴笑。比起当年看过的港版无厘头电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桃花娘受了人群的鼓舞,越发的兴奋,似一个得胜还朝的将军,趾高气扬啊。

陈婆子是个好强出了名的人,被众人哄笑了几次,越发着急了。自己骂又词穷,眼看着窝里横的小儿媳又落了下风再不中用,只得朝旁边木呐站着的大儿媳李氏瞪眼裂嘴。

李氏被婆婆瞪得发毛,不得不壮着胆子开腔:“你个恶婆娘,生的儿子没屁眼!”

“唷,这是谁啊?有屁眼的儿你个臭娘儿们能生个给大家伙瞧瞧?这会儿还在这想没屁眼的呢,也是,好歹下个蛋也强过绝了户!”

“王大兰,你骂谁呢?啊!骂谁绝户呢?……”一旁当亲友团的根大伯立马眼红,大声嘶吼。“看我不撕烂你个毒妇的嘴……”直奔过来。

场上战况立马升级。这妇人吵架,向来是动口不用手的,男人也不得插手,这是水口村一向的惯例。但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骂没儿子的人绝户,是个禁忌,气极了会拼命地,桃花娘今天骂得有点太爽,过线了。

一见气氛不对,围观的人都过来拉架,要真升级为你死我活这事就不得了了。几个半大小子出来拦腰把根大伯死死抱住,几个大娘婶子拉了桃花娘往家扯,一群人带劝带拉的向结束这场戏发展。

“没儿子怎地,好歹我也养了几个好女,哪像你家桃花那个短命鬼,我咒她长不成人,成了人也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是绝户的命!”

全场顿时哑火了!呆呆木木的李氏突然高声来了这么一句,着实惊着了全场的人。

“哇~老娘跟你拼了……!”本已回头的桃花娘这回也不回去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拉着她的人,带着哭腔扑向李氏就要跟她拼命。

乔言还在回味中,身边的狗蛋也已奔了出去,已趋向平和的战场如今真成了战场,立马一群人就乱作一团。

李氏这一嗓子犯了大忌了!

骂人绝户,是禁忌,让人吃心,但毕竟绝了户的只是很小的一撮人,大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避开也就是了,咒人女儿,而且还是绝户的人来咒,这情况就不同了,一向被视为最不祥的事。

咒人不能咒孩子,这是常识。这时代医疗落后,子嗣艰难,桃花的奶奶就生了十二胎,最终成人的也不过三男三女,这在村里还算兴旺的人家。

女孩子不能咒嫁不出去,这也是常识。这时代虽然女子地位低下,但嫁不出去,不但表示这个女孩不行,就连整个家庭都有污点,家里别的女孩议亲都会被婆家嫌弃。

如果一个女子嫁出去生不出儿子,让婆家绝了户,不单女子日子难过,娘家人同样也都受害,家里有其它未嫁的姊妹都有可能被质疑是否能生出儿子而没人娶。咒人女儿这事,比骂人绝户要严重得多,毕竟谁家都有可能有女儿。而李氏本身又没生出儿子,迷信的说法是命中带煞,是煞星,咒人很灵的,也不怪得王大兰听到李氏咒桃花要去拼命。

所谓战场上瞬息万变,也不过如是,对战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以大无畏的精神和勇气,奋不顾身,热火朝天的积极投入到肢体的亲密接触中……,连狗蛋都冲出去,此刻正同桃花的二个哥哥一起跟乔有根家的人扭成一团。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唷喂,表这么暴力好吧。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动上手了呢?乔言被这个阵仗吓得有点小哆嗦。

桃花娘小王氏也是个泼的,一把揪住李氏的头发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李氏恶狠狠的说出那句话后,还心情激动不已,被小王氏揪住头发还在发懵,春花见她娘被打,猛扑过来推攮桃花娘,只是相比桃花娘的身强力壮来说,春花的小身板根本就不够看。只见桃花娘反手一推,春花就一屁股蹲在地上,一旁的根大伯眼见女儿老婆被打,这会儿也顾不得好男不跟女斗神马的了,过来拳脚用力招呼在桃花娘的身上,桃花娘是气红了眼,被一大老爷们揍也不放手,死命揪住李氏不放,碗大的拳头两个女人都挨了不少,眨眼的功夫,两人身上已是一片凌乱,桃花娘脸上都见了血,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围观的人是多,但大都是老人小孩,拼命的架式根本拉不开。汪氏家以九对六,还有两个壮汉子,反观以桃花娘为首的这边,吵吵还能输人不输阵,打起来就没多少还手之力了。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哇!来真的啊?这边狗蛋那脸……血!被春花的两个妹妹挠得一脸的血!会不会破相啊?怎么连小姑娘都这么野蛮啊,乔言心里哀嚎。

“住手!”

“哇~~娘~~呜~~!”

“富贵!”

“富贵!”

汪氏和陈婆子两婆媳同时惊呼,场面终于平静下来。

汪氏的儿子此刻正被乔言用菜刀架着脖子,屁股上被狠狠的掐了一把,痛得哇哇大叫。

“谁再动手试试?不想要富贵的命就动手!”尖细的声音让乔言自己都觉得想笑,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的话。天知道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吧,这具病病痨痨的身子实在有够糟的,嗓门都小得可怜,手中明晃晃的菜刀到底有多少震摄力真是未知数,还好富贵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掐痛了屁股只知道哭,而且平日里被全家大小娇惯得厉害,这会儿受了痛疼更是哭得凄惨。

眼珠子似的宝贝正被乔言拿刀逼着,春花全家都吓了一跳,竟真的无一人敢再动弹,酣战双方都停了手。

“想干嘛?死丫头找死?”根二叔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冲乔言吼叫。

“我胆子小,都别冲我叫,吓得我手抖出了人命可怨不得我。”乔言边说边做手抖的动作。一把有不少锈迹的菜刀在那细小的脖颈处晃悠,真有触目惊心的效果!

还真能唬住人,场上的人都定住了。

“狗蛋,去找里正来,水口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天理了,做贼的都这么嚣张?”不让事件恶化,情急之下乔言能想到的,也只有向村子里的老大――里正乔有寿求助了。

狗蛋望着乔言,收到乔言的示意,答应一声飞快跑了。

乔言这一招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却也不是平白无故的,这个小身板桃花就是个作的!虽然一副病痨身子,在家里又没地位,但却没人敢欺负她,不为别的,就是她下得了手!

旁的不说,光她手下被石头砸破头的孩子就有两三个,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她的死,那完全是作的,不但作了,还把自己给作死了,让乔言捡了个便宜身体。起因不过是两个哥哥抢她的东西吃。结果不顾自己病得动不了的身子,非得爬起来拿根木棍猛追,结果一头栽到门槛上一命呜乎了。

“桃……桃花,把刀放……放下。”桃花娘想到给人赔罪的过往,心下大骇!伸着两手,向着闺女缓慢移来。

“别动!”乔言高呼。

现在这点上了,还能放吗?看看富贵爹跟大伯那两个壮劳力血红的眼和那一家子整势待发的女人,真放了,估计娘几个骨头都难剩下。

正文 第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哎,狗蛋你个吃货,平时的机灵劲儿,这会儿死哪去了,倒是快点啊,姐我快坚持不住了!此刻乔言心里苦啊。一开始手抖确实是故意吓唬人的。可现在是真的抖啊,大病初愈的身体坚持一个动作快一柱香的时间了,能不发虚发抖吗?现在是骑虎难下,最担心的是万一一个手抖,伤了富贵心里那关也过不了啊,活了二十多年鸡都没杀过一只的,真见人血,哪有那个胆啊。纯粹是声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前世那是文明社会,这么血腥的打斗场面哪里亲历过啊,能使出这招也不过是一时血气壮人胆,赶鸭子上架而已。

瞧着自家闺女突然迸发的气势,桃花娘也不敢动了。刚刚还在附合着劝桃花的其他人都被乔言的气势吓住了,全部看用畏惧的眼光看着乔言,真怕她一个拎不清,把富贵的头给割下来啊。

其实真有点冤了狗蛋,这会儿七十八岁高龄的里正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在这里,能活过七十的那都是罕见的寿星公了。

“狗……狗蛋,慢……慢点,上不来气儿了。”

“里正爷爷啊,要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狗蛋那一脸的血,看来确实是万分紧急,老里正咬咬牙跟上。当人群中呼到里正来了时,乔言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颓坐在地上,与白着一张脸大口喘气的里正遥相呼应。

“你……你们这是,闹的哪出?”虽然年老,但经年的里正工作看来业务还是很熟练,一开口那气势就很有范,乔言无形中又松了一口气。

“有寿大哥,你可要给我作主啊,有粮兄弟一家可着劲儿欺负人呐,连桃花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杀了我家富贵啊,老天爷啊~这是要绝了老乔家的根啦……这天杀的咋有这么狠的心啊,还让人咋活哟,祖宗保佑,我家好不容易留了条根,这是……”陈婆子忙过去揪了里正的衣角一屁股墩到地下,另一只手拍着大腿噼噼啪啪响,向里正呼天抢地的哭诉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陈婆子的一番唱念坐打,确实用了心,堂堂里正大人虽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官老爷,但对于祖上三代难见个官的乡下人来说,在水口村那是唯一的存在,乔有根与乔有寿虽说五辈上有些亲戚关系存在,到了这辈份上,哪个人不是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声里正大哥呢,一上来就攀亲套热乎,又示弱扮可怜拉同情,两兄弟都吵得恨不能挖了对方的祖坟,这会儿还兄弟兄弟的叫得欢实,难怪桃花奶奶恨得她咬牙切齿,估计这些年的交手,也没讨着多少好去。

“到底咋回事?”好好在家歇个晌,还被逼得差点喘不上气赶过来,一看又是这两家在折腾,喘匀了气的里正火气也上来了,陈婆子的这一出,哪怕再用上几分心也用处不大。

陈婆子闹得那叫一个热闹,这边的人倒好,里正一出,一个个成了哑炮,乔言左右看看家里的那些人,刚才还一脸霸气,声势夺人,一场以寡敌众的架打下来,虽然一个个被撕扯得蓬头垢面、鼻青脸肿,那也是输人不输阵啊,可这到关键时候了却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官威官威,当官三分威,这话真不假,那份威严即使只是个里正,一般的平头百姓也有畏惧之心。再说这乔有寿对于桃花家这边最年长的大伯娘张氏来说还高一辈儿呢,就从长幼有序来说,也得怵了。看来,冲陈婆子那份不畏官威来说都不是个简单的,乔言心底对陈婆子的评价又高了两分。琢磨归琢磨,乔言心里哀叹一声不得不开口了。

“劳烦里正爷爷了,大中午的打扰爷爷歇晌了吧,多大的事儿啊,瞧大奶奶说的吓人。”乔言早扔了菜刀,揽着富贵向里正走过来。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爷跟大爷爷,那可是亲兄弟!这不大人们拉扯不清楚,我怕把我富贵弟弟给磕着碰着,带一边照看着呢,咋还成了……成了杀人呢?”乔言望着里正一脸迷茫相。装傻卖萌,现代生存必备之良品啊,只是二三十岁的人了,还来这么一回,有点汗颜啊。落在里正眼里,一个黄毛小丫头,说话大方又贴心,让刚刚升腾的火气都服帖了不少。

“好你个丫头片子,刚就你要杀人,那狠劲儿,那泼……”汪氏恨得牙痒痒。

“住口,吵吵什么吵吵?有话好好说,杀人?人命关天的事这就么瞎咧咧?”当一村里正,管的事儿不多,但就怕村子里出作奸犯科的人,出杀人放火的事,

“里正爷爷,既然劳动了您,就由您给评评理,我大奶奶家菜园紧挨着我家的园子,这大家都是知道的,成日里不是少了葱就是丢了蒜,我们都没吱声,吃了就吃了,也不是旁人,可今日这事做的,家里青菜若不够吃,春花姐你吱个声啊,来好生扯两蔸就是了,没得偷菜还带糟蹋的,好好的菜,硬是踩坏了不老少,就这事,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可大奶奶家竟然仗着人多把我们一家打得……呜呜,您老晚点来,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乔言边说边拖过狗蛋,捧了他被春花妹妹挠花的脸给里正看。配上轻声的呜咽,那张脸在现场每个人眼里又惨了三分。

“谁偷了,谁偷你家那点破菜?”春花梗着脖子不服气。

“小丫头片儿,红口白牙的,瞎说什么玩意儿……”汪氏也不甘,又一窝蜂的上。

“汪二婶子哪能说我是瞎说呢,那菜地毁成那样,大家伙都看得见的呢。其实这都不是大事,可这偷菜被逮着还仗势打人的事万一传了出去,坐实了我们水口村蛮横跋扈的名声可就成大事了,往后我们水口村的姐姐们谁家敢娶啊,水口村的哥哥们哪家放心嫁呢?”这会儿速战速决才是王道,家里人一个个呆呆的,指望不上,乔言哪还能容忍汪氏再乱攀扯。再说那菜地也是被践踏了不少,那是春花跟小姑乔枝儿两个争论的时候弄上去的,没办法,只能算春花一人头上了。

围观的总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多,至古到今都是一样的理儿。一群人都是谁说得热闹听谁的,真有几个知根底的,也犯不着出头啊,人家两兄弟吵架,再说又不是头一回,还有谁较真儿啊。一时人群嗡嗡的说开了,都赞桃花说得在理,更有好事者亲自到菜园里见识了一番狼藉,出来后一脸肉疼,庄户人家,每一粒粮,每一颗菜,无不是心血浇灌出来的,见不得浪费,见不得糟蹋。

再说还扯上婚嫁名声,哪家没有几个年轻小辈,在这个把所谓名声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的时代,哪个敢马虎?

一时间,连之前见识桃花架刀挟持心生不满的人都找着了可以忽视的理由。所有的舆论呈一边倒的趋势。叽叽喳喳无一不对春花一家指指点点,一家人顿时懵了!这么点事,两家人哪次不吵个你死我活啊,旁人干看热闹不吱声,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严重了呢?陈婆子活大半辈子,何时受过这种排挤?

“你个小丫头片子,都敢拿着刀子杀人,小小年纪嫁娶的事也好意思说出口,还晓得要什么名声?谁坏得了你的名声?”这是打算先毁了她的名声?乔言心里直叹气,这东西论斤称吗?一个个这么呼着抢着。

正文 第五章 感觉神马的,最不靠谱了

现场的人也有直视着乔言,看来刚才的明晃晃的刀子着实吓住了人。

“大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我杀人?我杀了谁?大奶奶,您老可别吓我!”小手儿拍着胸口,一副受惊样儿,“至于名声,怎么说您也是有见识的老人了,连我这个小丫头都知道的事,您老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故意要诋毁我呢?但不管怎样,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名声而仍由整个水口村都坏了吧?真到了那一天,我自己的名声也保不了不是?”

果断歪楼,再在刀不刀的上面纠缠,让人想到桃花的过往,说不定还真被训一顿。大群的围观者,再看看围在人群中间瘦瘦小小的身影,那分明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嘛,一众人又不由得信了她的话,刚才的霸气侧漏难道只是……错觉?

这个头既然已经出了,就容不得现在再退缩,当怪物看也是看,乔言彪悍了一辈子,现在要求她刻意忍让,还真不习惯。

“你……”

“你什么你!一把年纪还不如个孩子灵醒,你这一家子都活狗肚子上了?”里正及时的拿出了主事的派头。跟陈氏家到场的十人开起了教育大会。桃花娘也醒过神来,向着村长好一通申诉、对陈氏的讨伐,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啊。两方人马又再一次从多么恶毒的诅咒回到偷与没偷的起点,没完没了。

一场架吵得乔言热血沸腾,果然泼妇才叫活得肆意啊,冲狗蛋一呶嘴,两人溜进菜园。找着小姑留下的菜篮子,到春花家揪了满满一篮青菜。不过一趟菜园行,又一次刷新了她对贫穷认知的下限。这个世界物资那叫一个贫乏,满园除了几垄韭菜、葱、蒜,还能看,就只有一些不像白菜的青菜了。满打满算,种植的蔬菜品种不足十种。俗话说:小菜半边粮,本来粮食就严重不足了,现在像样的小菜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乔言不由得为她的前路开始担忧。

里正的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人群开始散去,春花家的大大小小都被训得垂下了头,富贵也回到了汪氏的怀里,哭得有点累了,应该是睡着了。乔言的娘跟大哥二哥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誓必要为他们的亲人桃花讨回公道,让绝户头李氏怎么怎么收回她之前的诅咒,让陈婆子还桃花的清白。小姑与大伯娘紧紧的攥着手,脸涨得通红,牢牢的跟在桃花娘的身后。这就是乔言出了菜园看到的一幕,心无来由的有点小悸动。

“里正爷爷,其它就算了,这一篮子菜,就算是大奶奶家给我们的赔偿。”看着里正已经有些发白的一张脸,乔言开口解围。惹恼了里正可划不来,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交好比结仇可明智得多。

“那,是我家的菜!”春花这丫头有点傻傻的,十六七了,怎么就这智商啊。

“春花姐,我可是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看在里正爷爷年纪一大把还为我们奔波的份上,这点菜怕是补偿被你偷的还不够吧?真要我们一五一十的算帐?这点只不过给你们点小教训罢了,现在当着里正爷爷的面可说好了,如有下次,叫你们家菜园里草都不剩一根!”乔言真有些火大。

“对,一点不剩!”狗蛋在一旁帮腔。

“说什么呢?小娃儿家家的。”乔有寿瞪了这两个小娃儿一眼,庄户人家,祸害东西听着都心疼。

乔言时刻观察着乔有寿的脸色,此时当然看出乔有寿的不满来。忙拉了狗蛋乖觉地开脱,一副小儿女相让乔有寿非常受用。

“对,桃花说得在理,毁了老大块菜园子,是得有赔偿。”族长本来就被乔言一句句恭维得舒舒坦坦。现在见她乖巧懂事,还主动提出了结方案,哪有不借驴下坡的道理,真心吃多了撑的,爱理这些破事?“我说,你们两家好歹是骨肉兄弟,天天这样闹腾个啥?给村里人看个笑话倒也罢了,真闹出有损村子名誉的事,我可不饶!”

里正发了话,相当于一锤定了音,余下的收尾工作就好做多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谈的,反正热闹已经没得看了,只是‘自家’的人挨了几下打,乔言心里有些不舒服,特别是狗蛋扬起那笑得灿烂的‘花脸’。

“桃花,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明天一准好!”狗蛋满不在乎的说道。“再说今天还白得了这么大一篮青菜呢,还是我们赢了!”裂着嘴呵呵的笑。

“不过,我从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里正爷爷都听你的?”

“哪是听我的?就是这么个理。”

“那你咋知道这个理呢?”

“知道就是知道,你个小屁股孩,废话真多!”乔言忍不住伸手点了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狗蛋的额头。

“嗷~小丫头,我是你哥,你哥知道不?”狗蛋不干。伸手来掐她。

“小模小样,还哥呢,咯~咯~”

“站住,别跑……”

“追得上我再说……”

打打闹闹跑回家,嗯,感觉还蛮好!桃花,乔桃花,以后要用这个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了,心底默默的为自己加油。

当然感觉神马的,最不靠谱了。这是乔言,哦不,乔桃花看到自家小院后才想起来的。

一簇低矮的小茅草屋在高照的阳光下都没亮堂起来,屋顶上几丛有些枯黄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稀疏的竹篱笆有好几处豁口,凭着想像才能看出是个小院的围栏。

进得院来,头一个看见爷爷乔有粮斜在正屋门口的磨盘上,旱烟杆叭嗒叭嗒响,整个小院上空都迷漫着一股老烟叶味儿,有点炝人。而桃花的爹乔得旺正抱着手臂依着正屋的门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屋里的奶奶王氏有说有笑。另一边西厢的屋檐下躺着的是家里还未成亲的小叔乔得喜。这家的男人差了一个大伯乔德财外,都齐了。

“作死啊,见天儿的找老娘要钱,这么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支派不开了,哪还有钱给你!”突然的女高音让正与狗蛋在灶房放青菜的桃花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菜蓝子掉到地上。狗蛋倒是处事不惊,还不解的望了她一眼。

“娘,我这不也是为家里好嘛,今儿手气肯定好,赢了钱还不是给你老花?”乔德旺声线柔和,怎么听怎么带撒娇的味道。一个大老爷们撒娇?咦~让人头皮发毛。

“你个讨债鬼,哪里想得到你的钱花?”王氏的声音低了下来。

“娘,可不带这么说的啊,前次不是赢了二十多文回来?”

“那倒是难得,一年也没几次。”

“怎么说也是有啰,快点儿,我可赶时间。”

“没有!”王氏果断的回绝了他,不过语气并没多恼火。

两母子一回一答说的热闹,敢情这便宜爹还是个赌徒啊?桃花的心底直感到凉凉的。

“哼,二哥你也好意思说赢钱,哪回不是拿出的钱有去无回?”乔言出得灶房,听到的就是躺着的乔得喜吐字不清的声音,似还未睡醒。

“有你这么算帐的?哪有本钱都舍不得还光想赢钱的道理?”乔德旺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

“你晓得啥道理?天天只晓得要钱去赌,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哟,老四,了不得啊,天天睡,天天睡,怎么不睡死你,还出息了,敢说你哥地不是?”乔得旺一改刚才的伏低做小。

正文 第七章 皮薄馅足的包子

乔三月愣了一下,没经住**,仰头把桃花的半碗也喝了下去,完了腼腆地冲桃花笑笑。乔三月身量很高,差不多一米六了,就是瘦,跟个竹杆似的,皮肤一如乔家的传统色,黑油油的,不过浑身上下拾掇得很干净,清清爽爽的,要是再长点肉,倒能成一耐看的乡下妹子。性子也是随了老大两口子,没口没嘴的。

女人这桌都差不多吃完了,张氏还没有过来。桃花把目光转向家里的另一群成员。

相较女人的这桌,男人的那桌就要‘惨烈’得多,那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场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完全找不到另一个词代替。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桃花的大哥乔满仓今年快满十五、二哥乔满园也快十三、狗蛋十一,加上桃花六岁的小弟乔小满四个半大小子根本就没上桌,端着饭碗见缝插针,看准机会就抢一筷子菜,兄弟几个你来我往,抢得好不热闹,只是弄得汤汤水水撒了一桌子,引来乔老二得旺和老四得喜不时吆喝一嗓子。

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如果是食物充足倒也罢了,现在明显连难以下咽的野菜粥都不够的情况下,桌上的下饭菜,多吃一口是一口不是,哪里管得这么多,大人骂到自己头上了,也不过嘻皮笑脸,毫不耽误菜饭往嘴巴里扒啦。眼看桌上的菜饭不多,两个父叔辈的也坐不住了,蹲坐在条凳上尽量伸长筷子向桌中间的菜碗而去。上首乔老爷子重重的咳了一声,两人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到底是老二得旺机灵些,趁着空档夹了一大筷菘菜到碗里。老四狠狠的瞪了他二哥一眼,也不服输的夹了一小筷,顶着他爹的目光放进嘴里。

桃花看得直想笑,这叫前世那些追在小祖宗屁股后面喂饭的家长情何以堪啊?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张氏从灶房过来。可刚才还明明摆在桌上的那半碗粥早已不见了踪影,张氏只是低头停顿了一下,就又开始收拾碗筷。看来今天没晚饭给她吃了。可无论是王氏还是乔枝儿或是桃花娘小张氏,没一人出声,看来这样的事不是头一次了。桃花想看看张氏受气,她丈夫乔得财是个什么表现,睛珠子转了一圈才发现乔得财根本就不在家。

山村的夜晚是宁静的,也是单调孤寂的,桃花直挺挺的躺在一堆稻草铺成的床铺上,不敢动弹,稍稍活动一下手脚,身下就会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在前世当乔言时就有个怪毛病,睡觉时对声音特别敏感,偶尔出差没遇到好酒店,身下的席梦思床垫弹簧发出的声音都会让她彻夜无眠。现在的条件,夜晚实在难熬。家里现在一穷二白,不可能点灯熬油,只能天夜就睡,这与晨昏颠倒,日夜不分的前世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完全搭不上界,本来就没有睡意,这会儿更是一种煎熬了。

不得不分出所有的注意力去感受周围的环境。月光很亮,柔柔和和的撒落下来,透过泥土墙壁洞开的窗子,似一道银色的匹练落到乔言的床边。乔言伸出手,触摸那丝光华,立时显露一只苍白的小手的轮廓。

天上的那轮明月,尽看人间悲欢离合,见证沧海变桑田,是否也光临过另一世界的夜?此刻在那一片夜空里,是否还有人把自己挂念?那对儿劳燕分飞的父母知不知道还有个女儿又被孤零零的抛弃在了比乡下更遥远不可及的另一个时空?

思绪不由自主的把她引向那些不愿回首的过去。那对当父母严重不称职的成人却是有非凡的生意头脑,当改革开发的春风吹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乘风而去了,把她这个包袱丢给了从乡村教师岗位上退休的老外婆。随着她家经济越来越好,乔言看到父母的机会越来越少,年幼时还期盼过父母能早点接自己回家,可至到两个都腰缠万贯,各有追求的时候,也终于明白这个目标没实现的可能了。知道唯有自己努力的活着,唯有自己才能依靠。可这会儿,为什么还是会心痛,脸上的濡湿擦也擦不尽?

“吱~嘎——”小院柴门的开合声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

“回来啦?咋弄这么晚。”很快听到张氏特意压低的声音。

“这几日天气好,趁早把稻子收回来稳妥些。”一个男声小声回答。

“还是早点回来吧,我怕你身子吃不消。先吃点饭吧,我帮你热热去。”

“哎,不忙,你都吃过了吗?”

“唉,吃……吃了。”声音渐行渐远

“咋地?今儿晚上又没吃到?”男声略高了些。

“反了天了,还告阴状咋地?是要你建了房还是推了雷啊?还值得告状了?”冷不丁一声高亢的女声突兀的在院子里响起,

“啥告状不告状的,娘你老都说哪里去了。”桃花记得那男声是大伯乔得财,正急忙向王氏解释。

“哼,告状她也配!养只鸡都晓得下个蛋,老乔家还对她不住吧,要不要立个长生牌位供起来啊?”王氏仍不依不饶。

“娘,咋能这么说三月她娘呢,这不生狗子时坏了身子吗?”

“哪个女人不生娃?谁家媳妇不是一连串的生,就她身娇肉贵?你娘我还生了十二胎呢,也没见这么个毛病?”乔得财就这一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王氏轰的一下火起。

“天杀的啊,你个不孝顺的,还敢为了这么个娼妇跟娘顶嘴?……”

“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你们兄妹几个,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个没良心的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天爷啊,睁开眼啊,看看我这辈子做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逆子……”

听到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桃花有点恶趣味。闷头笑了笑。

王氏还在继续,听得乔得财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往灶房方向去了。初初看到小王氏跟汪氏的骂战大开眼界的乔言,这会儿对王氏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能一口气接一口气的骂,还不带重样的,情绪再一激动就能拉着老天爷拍巴掌,自己个儿不嫌手疼也要考虑考虑老天爷是否忙得过来啊!

整个小院一下沸腾了,不管睡着地没睡着地,这会儿都不得不起床往王氏屋里去,毕竟不孝顺老人,在这乡下地方,可是顶了天的罪过。可桃花没兴致陪他们折腾,还好她现在有“病号”的身份顶着,可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听戏,过了好久,乔得旺舌灿莲花的劝说、一屋子后辈子孙环饲,老大两夫妇小心翼翼认着错,由着王氏骂了个够,估计快词穷了,才渐渐消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了,乔家的一切声响随着月亮爬得越来越高而渐渐归于平静。小王氏在隔壁安抚着桃花被惊醒大哭的小妹朵儿的声音越来越低,间或能听到村子里哪家被惊了的狗叫声,或老鸦偶尔的啼叫。

“……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其夫呓语。遥闻深巷中犬吠……”没来由的,桃花就想起了读书时学过的课文《口技》,与此情此景是那样的合拍,平静,接地气儿。虽然与以前的生活天差地别,桃花却也没觉出丝毫的违和感,生活貌似原本就是这样的。

正文 第八章 缘份这么虚无缥缈

旁边的偏屋仍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应该是张氏在偷偷抹眼泪。原本大伯一家是住东厢正房的,因着老二成亲被赶到西厢,不久前老四又藉口房都没间,对象不好找,又打发这一家人在东厢盖了间偏房住着,就紧挨桃花的床边,泥草间墙自然没什么隔音的效果,好半天,才听到乔得财叹了口气,低低的说:“天儿不早了,你早些歇了吧。”没人回声,桃花猜大伯娘张氏此刻正就着月光捻棉线,听得到石头做的锭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响动。这里盛产棉花,庄稼人身上的粗布衣都是自产的,而做粗棉布的原料就是一根根细长的棉线,全家老少的衣着都要赖家里的女人没日没夜的捻线、织布再缝制。

哎,好大两只皮薄馅足的包子!不过自己是个包子,就别怨狗跟着,桃花也只能在心里替大伯这一家叹叹气。

第二天早上,桃花醒得很早。准确的说:是饿醒的!

饿这个字,在做乔言时的字典里一直只是个字而已。虽然那对父母不太称职,但在经济上从没刻待过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纵容,用大把大把的钞票来代替他们对子女实尽的义务。回想起来,乔言能长成那么正常的一个人,绝对是一个奇迹!

当然在成年后,为了彰显自己的气节,自己创业的时候忙得狠了,一天只吃一顿也是搞过的,但一般都是工作太投入了,不知不觉中错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太饿的感觉,即使有点感觉,也会分神去考虑等下是去吃法国牛排还是必胜客披萨,来点星巴克咖啡还是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根本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受。

可现在呢?晚上咬着牙吞下去的小半碗野菜粥早就被折腾得没货了,而且本来桃花的这具身体就亏空得厉害,再一想到早餐还没有着落,饥饿的感觉便如蛆附骨,越发的难挨。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太阳还在地平线上挣扎,小院里不闻人声。桃花急急的钻进灶房准备寻点能吃的东西。

“桃花?怎么这么早起?”乔枝儿显然没习惯每天缠绵病榻的桃花会这么早出现在灶房,挽着一篮子野菜愣在门口。

“啊~”桃花吓了一跳,灶房里很暗,此刻乔枝儿站在门口,挡住透过来的晨曦,一大团狰狞的黑影堵在那儿,感觉很压抑。

“都好啦?头还痛不?”

“嗯,还好。”对于乔枝儿的关切,桃花把握不稳。搜索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桃花对这个小姑的印象也不多,准确的说,经常躺在床上养病的桃花对家里谁的印象都不太多。只知她是王氏的老来女,今年十五了,比三月还小一岁,平日里能使上点小性子,家里的活计万事有大伯娘张氏跟大堂姐乔三月撑着,她也算不得有多劳累,但该做的活,也少不了,农家女儿,没有一个养尊处优的。

“就说祸害害千年,说的就是你。”乔枝儿放下篮子,恶声恶气的说。“亏得你奶还念叨了好几回,怕你过不了今年呢。”

“……”桃花有点看不清她的喜怒。

“一大早往灶房钻,怎地,想偷吃?”唉,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咋这么冲呢?真心不讨喜。

“饿了。”破罐子破摔,桃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干干脆脆承认,要吃的就是要吃的,管你怎么想,再说一八九岁的小破孩,不就得是这样吗。

“吃,吃,吃,都是些光记吃不记干活的,像你娘一样惯会偷懒耍滑……”话还没说完,乔枝儿自己倒先收了口。只不过她说的这话,怎么有点耳熟?桃花转念一想又好笑,可不是耳熟吗,哪天她奶不一遍遍这么数落大伯娘来着,这乔枝儿嘴快顺滑就出来了,估计自己也想起来这是骂张氏的话,才止住了话头。看,这就是言传身教的力量,完全一泼妇养成啊。

没心思再跟她呆一起,勉强灌了半葫芦瓢凉水,出了灶房。听得灶房里乔枝儿弄得叮叮咚咚的响,心里越发烦躁。

软绵绵的趴在院子里的石磨上,一门心思怀念着各种好吃的,不由得满心凄凉。

“还不拿着,得让人喂吗?”冷不丁一只有点豁口的陶碗递到跟前。那是一碗黄澄澄的南瓜汤,正冒着丝丝白气,清新香甜的味道像无形的小手,撩拨着桃花的鼻子,刺激着桃花的神精,敢说,前世今生,从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对南瓜如此的有好感。闻到那股香味如此的亲切。

其实前世最不喜欢吃的蔬菜就是南瓜,没有之一。乔言自出生就被爸妈像包袱一样丢给乡下的外婆带,一直长到十二岁上初中才进城,那时候的乡下日子过得也清苦,学校食堂一年到头都煮南瓜当菜,任再美味的食物,连着吃了六年,看到也腻了。果然是没有绝对的爱,也没有绝对的恨啦。

“啊~好烫!”桃花吐着舌头跳脚,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吃不了热南瓜。乔枝儿在一旁咯咯的笑。

桃花不由得脸红,前世好歹勉强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吧,现在为了一口嫌弃得不行的南瓜汤,失态成这个样子!身子变小了,灵魂也变小了?应该不是吧。怪不得弗洛伊德说的一切文明都建立在性上,这个观点会为东方文明所不容,那他肯定是没饿过肚子!现在桃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切文明都建立在不饿肚子的基础上!

“啊!什么文明,桃花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说这个南瓜汤真好喝。”没想心里的话竟脱口说出来了。

乔枝儿噗哧一笑“哈……饿死鬼投胎啊?还想转身给你拿双筷子,怎么就吃完了。”

丢人,丢姥姥家了!

“哎,能吃就好,看来病是真的好全乎了。”不毒舌的话从乔枝儿的嘴里说出来也不是太违和,还顺手接了桃花手里的碗去洗。

乔枝儿的个头算不得高,长相随老爷子,该细的粗,该粗的也不细,菜色的脸上点着几点雀斑,不难看,反倒增加了几点俏皮。话多人直爽,除了继承了点王氏的那张嘴外,看来心地并不坏。

昨晚睡着前还在为被乔枝儿当了回枪使生闷气,这一早上受了她一汤之恩,无来由的印象逆转。人与人之间,讲什么缘份这么虚无飘渺,不过一付出一接受而已。桃花在心底自嘲,自己也就一俗人,何必要免俗。

接下来的日子无风无浪,一家大小秋收齐上阵,乔桃花也正在一天天适应她的新身份,一如继往的低调,一如继往的平静,家里的伙食因为新粮的收获,终于有所改善,无论是糙米干饭还是南瓜稀饭,不知是桃花因为新身体的改变还是乡村家常饭,赋与了几分山村野趣的内涵,总之是都能填饱肚子了,身体正向健康的方向大步前行。以致于能在秋收的浩大工程中分担一部分责任。

秋收是一场全**动。家家户户都忙得热火朝天,老乔家除了王氏看家外,全家老小都要下田,就是王氏也要负担起照看乔朵儿跟做饭的工作,桃花常看到地上爬的乔朵儿弄得一地的棉线,王氏手忙脚乱的边织布,边收拾,嘴巴里不停的呵斥,小砍头的、小报应鬼……还是没有重样的,只是再顾不上找大伯娘的岔子。

张氏难得的过了一段清静日子,虽然地里的活很累,桃花还是感觉到张氏脸上曾出现过好几次笑意。

正文 第九章 真真正正的累并快乐着

其实张氏长相并不差,圆盆大脸,头发乌黑,只不过长期皱着眉,额头过早的刻上了一个川字,一天到晚转得像个陀螺,打理一头黑发的时间都没有,拿了帕子一包了事,风一吹活一干总有头发露出来,看上去就似一副愁苦样儿,不太精神。其实人憨厚,身手利索,又吃苦肯干,怎么就不得婆婆欢心呢?要说她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天天被婆婆骂生不出蛋的鸡,也没驳过嘴。

桃花着实有心想八卦一下,但看看周围的人跟张氏的陌生不相上下,也只得作罢。按前世名人的说法: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或许对于张氏来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天天被婆婆骂同样的话,日子长了自己也觉得合该就是这样的人?

收获的季节是喜悦的,同样也是劳累的,水田里的稻子要收割,脱粒、晒干、扬场、归仓。每一个环节都是要全力以赴,最终做到颗料归仓,才算是对一年的耕种有了交代。桃花前世虽然在农村呆过,但各种流程完全没有可比性。一场秋收桃花算是见识到了生产力到底有多低下,无论哪一个环节,都是纯人工完成。村民脸上的笑容说明今年是个丰年,乔有粮家的粮仓里确实堆了不小的一屋谷子,但当桃花知道那是三十亩水田的产出后,只能用无语来表达她的心情了。除了感叹田地的广阔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当她知道那些富户的田地都是按十顷、百顷计算的时候才真的狠狠感叹了一把地广人稀是什么概念。再想想记忆中的北上广上百万的鸽子笼,到底是说你幸福呢还是他幸福呢?

单单是收稻子不会让村民们累成这样,旱地里的棉花也到了收获季节,棉桃分批成熟,刚炸开的棉花雪白雪白的,是采摘的最佳时间,过了夜沾了露水后会变黄,成色变差,收购的时候会被人压价。农人辛辛苦苦等到收获的时候,自然不想在这最后的关头损失收入,大家都是天不亮就下田、下地,卯足了劲收获着真金白银,真真正正的累并快乐着。一时间村里闲着没事吵架玩的人没了,处处一片和谐景象。

终于到了官府收购棉花的日子。

天气也越来越凉了,桃花窝在稻草铺成的被窝里贪享着不多的余热,桃花娘在隔壁扯着喉咙叫了好几声,床上球形的一团才不甘不愿的伸展开来。

说来也奇怪,经过一个多月的农忙后,桃花睡不着的症状消失无踪了,尽管一上床,那床还是沙沙的响。

“桃花,你个懒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桃花娘半天没见人,冲进屋来叫人了。随手一把掀开梆硬的盖被,瘦胳膊小腿立即裸露在凉凉的空气里,桃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桃花娘看了看瘦小的女儿,又帮她把被子盖上。“快起来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你爹他们要出门呢,别坏了规矩惹你奶发火。”语气柔和了不少。“快起来啊。”

桃花坐起身子,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目光还是不太聚焦。唉,越来越像个九岁的孩子了。连觉都老睡不够。

套上粗布短褂,身上还是冷得发抖。脚上还是那对露出脚指头的破布鞋,经过一个农忙季,口子开得更大了,整个鞋里外都是泥。桃花上下看了看,不由得苦笑,那个娘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需要换身行头呢?

天才蒙蒙亮,白雾浓稠,稻草铺的屋顶上白白的一层霜,看来又是一个好天。

今天村子里似乎比往日醒得更早些,这会儿鸡鸣狗叫,人声喧哗,一缕缕的炊烟在晨雾中飘散不远,只得在各家院子上空流窜。烟火味儿扑鼻而来,出了房门的桃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又温润,这是记忆深处的味道,如果耳边的老妇人说话再温柔些的话,桃花一定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快乐无比的童年。

“作死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的,桃花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搭把手。”一听就是王氏的声音,这一早上不知道已经发作了多少人了。

其实灶房里已经忙活很久了,三月正在闷饭,菜已经炒出来放在锅里热着只等摆碗筷开吃了。桃花还有点踉跄的钻时灶房,三月被锅里热气烘得亮亮的眼睛望着桃花打趣的笑,也没言语,拿了个盆从灶头陶瓮里舀了瓢热水递给她。桃花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热水,好好梳洗了一番,舒服了不少。才帮着三月把饭菜拿到堂屋摆桌开饭。

家里的其他人都在正房的另一间库房里,那里堆着满满的棉花,全是一家人一朵一朵采回来晾晒干后堆放进去的,现在一家人又拿自制的粗布大叉口袋一包包装起来,棉花体积大却并不吃重,为了多装一些,只得尽量压实。怎么才能装得多,却是个技术活儿,得用巧劲儿不能蛮干,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得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

桃花家里现在装袋的人是乔老爷子和大伯乔得财,桃花爹和四叔乔得喜分两队各装一只袋子,到一半的时候再由乔老爷子和大伯接手。桃花大哥、二哥、狗蛋、小姑和大伯娘拿着簸箕一下一下的把棉花运过来。连小满也在里面凑热闹,一不小心拌了个大跟头摔在棉花堆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刚爬起身子,狗蛋和满园又故意扒拉一堆棉花往他身上泼,小小的身板又跌坐到软软的棉堆里去,小满也不恼,扑腾着又爬起来接着干,一屋子人乐呵呵的,尽管外面白霜皑皑,干活的人额头都见了汗珠,快乐因为收获。

今天是出棉花的日子,虽然跟交租税一样都是交到官府,但却有回头钱收,确实是个喜庆日子,一家人劳碌了一年就指着今天的收成,接下来的一年生活质量就看今天的回头钱。桃花家的早饭吃得分外祥和,王氏难得没骂人,还好心情的给大伯娘多加了一勺饭。

吃过早饭,家里的男人们齐齐整整的挑着花包担子出院门,老爷子是家长,跟往年一样还是他领头。大伯乔得财紧跟其后,桃花爹乔得旺排第三,桃花总觉得两个丈长的花包压得他有些脚步不稳,老四乔得喜身长个大,那两个花包也比旁人更大些,此刻正斜眼瞄着乔得旺不屑地笑。孙辈乔满仓也十五了,在农家不大不小也算个劳力了,毕竟官府十六就算成丁,这会儿也跟在后头,挑两个小花包摇摇晃晃,桃花跟着小心脏忽悠忽悠的,担心什么时候把他给压趴下。满园和狗蛋年纪还小,只得两人合抬了一个小的,两人脸上带着兴奋、骄傲。一溜儿花担在小院里一字排开,女人孩子都出来送行,一岁多的乔朵儿这会儿都抱在小王氏的怀里,小眼珠儿滴溜乱转,望着热闹的小院兴奋得直扑腾,惹得她娘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才老实些。王氏难得的郑重,站到院门口嘴巴一开一合,“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早去早回……”溜出一长串的吉利话儿。

乔老爷子抽完一锅烟,抬起鞋底板磕了磕烟锅子,不慌不忙地别好烟杆,回头望了望一溜儿精气神十足的儿孙,一脸满足,中气十足的吆喝一声:“起担!”。所有的人都兴奋的应和一声,把担子搁上肩头,起身出发,女人小孩紧随其后。

正文 第十章 胆小少言的姐姐

老乔家的人出得院门,一路往南,陆续跟其他的村民汇合。对于水口村的人来说,今天无疑是个大日子,基本上全村的男丁全部出动,女人孩子或跟在后头,或伴行两侧,留出中间的大路让男人们通过。很快一村人齐聚村头。

里正乔有寿早已等在那里,村头那棵老樟树下支了张桌子,上头摆了两盘粗制的糕点,并一个大大的红纸写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里正燃了一柱香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话,桃花有心想了解一下这种风俗,虽然场中很安静,无奈离得太远,张着耳朵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好一会儿,里正才说完并做了揖,把香插在牌位前的瓦钵里后跪拜下来,呼啦啦一阵响,所有的汉子都跟着跪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仪式很简短却很庄严,磕完头,里正扬了扬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汉子们纷纷担子上肩,仰着笑脸踩着满地的碎红,一行队伍这才浩浩荡荡出发。

这支队伍带着的不仅仅是棉花,还有全村人的希望。棉花是经济作物,当不得吃食,唯有卖出去,换成银钱,才能换取其它所需,可这棉花又不是谁想收购就能收购的,朝廷早有规定,每个棉产区都由官府定时定点收购,而负责水口村今年新棉的收购点就是距村子二十多里地的河头镇上。

至于今年的棉花能卖到什么价钱全在于这一家之言,多少带点听天由命的感觉,农民们只知道辛辛苦苦劳作是自己能作主的事,其余就要看老天命是否怜悯了,也唯有出门前拜拜神佛祖宗求个心理安慰,保佑这一行顺顺利利,卖个好价钱。看得桃花有点心酸,当个农民多么的不容易,一年的日不出而作,月上中天才歇,是积谷满仓还是颗粒无收要看老天爷的意思,到头来侥幸收获了,能否卖个好价钱还要托请神明保佑!自己做不了主的事也唯有听天由命了,所谓的信仰这是多么的无奈啊。

男人们带着收获跟希望出门了,女人们也没功夫闲着,成色上乘的棉花都装进大布袋由男人们挑出去卖了,余下一些哑瓣的,虫害的,就是家里一家老小过冬的冬装和被服,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中,巧手的妇人们在开源节流中节流的表现那是登峰造极的。

三三两两的妇人相继离开。桃花情绪不太高,垂着头跟在小王氏的后头,进院门的时候脚拌到一颗石子,顺脚就踢过去,忘了大脚拇指这会儿还露在鞋子外面呢,“啊哟!”痛得她抱脚直跳。

她娘回头瞪了她一眼,抱着朵儿直接走了。旁边乔三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了看周围的家人,立即捂了嘴低下头来,犹豫了一下,一把拉住目光还撵着小王氏的桃花,直接拖到偏房里,从她平日做针钱的箩筐里翻出一双布鞋来,往桃花怀里塞。

“给。”

“给……给我的?”那是一双白底黑面的毛边鞋,鞋面是几块碎布拼成的,做工算不得精致,但千层底儿纳得十分密实,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试试。”

桃花跃跃欲试,看看自己的光脚又有些为难,三月直接拿了鞋放地下,示意桃花穿上,又伏下身经验老到的按了按脚面,挤了挤脚尖和脚后跟,才满意的起身。自己拿了针线布片儿,忙活起来。

新布鞋大小正合适,温暖又舒服。桃花没想到整个家里能看到自己的是这样一个胆小少言的姐姐。还记得早上,她单衣薄裳的流着两管清鼻涕站在她娘面前叫冷的时候,小王氏有多嫌弃的叫着讨债鬼,说了一堆埋怨的话才丢给她一件补丁累补丁,也不知道是哪个哥哥穿小的一件夹衣。当时桃花嚷脚冷的心都没了,正愁着去哪弄双鞋呢。活到老,学到老,看来开启异世之旅的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学习女红!怎么着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被冻死了吧。

说学就学,师傅都是现成的,只是这个师傅也太少言寡语了,除非必要的时候,一般都是发单音节,一上午都没学会走直线的桃花,绝不认为自己没天赋,肯定是师傅不对路,以致于没有完全激发她缝布片的潜能,很大一部分针眼都戳手指头上了。

不行!桃花突然意识到,她的语言功能是不是也要退化了,自刚来那会儿帮着吵了一架时长篇大论说了一通,之后也没什么言语,会不会也跟三月一样?完了完了,越想越心惊,人生才开始呢,就要这么在沉默中死亡?

“三月姐?”

“嗯。”

“三月姐?”

“嗯。”

“三月姐?”

“啥事?”

“你咋不爱说话呢?”

“……”

“你咋不爱说话呢?”

“说啥呢。”

“有啥说啥呗。”

“有啥好说的呢?”

……

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人,一问一答着白痴的对话,这还是桃花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训练的话痨养成。

可惜无论是怎样的话题,三月都是……少言寡语,桃花却快成白痴的话痨,至少她不用担心会在沉默中死亡了,没事就找三月练练呗。扎手指的次数随着针眼的增加而呈减少趋势,一对为自己做的布袜在三月的“指点”下已初见雏形,只是有一针扎得狠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见着血珠冒出来。这具小身板贫血那是一定的了,现在又发现另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情,那就是练就强壮的身体,前世跆拳道的功底一定要练出来。不用急,反正这身体还小。

重生啊!多小的概率哦,就这样被自己轮上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上一辈子多少遗憾的、不尽兴的经历可以得到弥补,这又怎么不能认为是冥冥之中的造化呢?想通这点后,桃花仿佛看到美好的生活向她招着小手,俏笑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桃花正在制定各种宏伟的计划,勾勒各种蓝图,乔老爷子一行平安归来她都没有发觉。当然也不会有人专门跟她说卖了多少钱,家里收成如何。只是从一行人的笑容里看得出,应该不差,四叔手里还拎着一只肥大的猪头,惨白的猪头断口上可见猩红的血迹,看来很新鲜。

今天有得荤开了!估计全家的人都是这个念头。落到队伍后面的桃花爹却有点反常,桃花扫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了,紧皱着眉眼显然是有心事。当然桃花也没心情过多的关注他,毕竟有一个白晃晃的猪头摆在那儿还有什么更吸引注意力的呢?和尚当三年,猪头都赛貂蝉啊,有末有?

“老婆子,全弄了,今儿抿二两酒。”老爷子豪气的扬了一下手,叭嗒着他不离手的烟杆。活像一个掌控千军万马的将军。

“哎!”王氏难得心情好,还欢快的应了一声。转头冲儿媳妇们呶呶嘴。

“今儿真好呢,爷奶心疼我们朵儿有肉吃咧。”小王氏摇晃着小女儿嘴角都裂到耳后根。张氏是个直爽的,直接就动手收拾进灶房。

“吃、吃,就记着吃的货,这么大个猪头,你想就这么给老娘祸害了?”王氏盯着张氏的背影咬牙切齿。“好话都没一个,养条狗都晓得对你摇尾巴!”

所幸张氏已经习以为常。仍旧一声不哼的去灶房收拾做饭。

闻着满院子飘的肉香,无论是满嘴香的香辣耳尖、红油油的坨坨肉还是撒上葱花的骨头汤,一道道的猪头美食在桃花的脑海里翻滚着,折腾着她的味蕾,口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吃肉毕竟是上辈子的事了。可一想到张氏、王氏的手艺桃花其实很有去凑个热闹的冲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哎,还是算了吧,这么精贵的食材,都不知道张氏有没有份动手,一个九岁的小丫头片儿,王氏今天能让她进灶房都不可能。

正文 第十一章 不正常的乔得旺

桃花老爹不正常!绝对地。平常吃个饭两眼放光的乔得旺今儿个被老四挤对了几句,竟然没心思吃肉!

饭桌上所有的人似乎发现重大新闻,全部目光灼灼的盯着堵气放下碗筷的乔得旺,其实乔得旺在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这会儿被人注视反倒不太好捡起筷子来。

“哈,二哥这是好人啊,晓得把肉留给爹和几个侄儿吃,我以前倒是看错你了。”老四夹起一筷白花花的,肥腻腻的大肉片往嘴里塞还不忘刺他一句。

“嗯,真好吃,二哥,爹买猪头的时候你拦着不让,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坏心眼儿呢,现在做好了都舍不得吃一口,看来真是省钱过日子的,往后我们家想不发达都难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舍不得钱那肯定是,发不发达那也得看你干活不?啧啧,吃得满嘴流油,干活咋没见你这么起劲?”

“啥活儿我没干呢?哪少了我不成?”

“干,干过啥?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成的玩意儿。”

“哎~,啥啥玩意儿……”老四脸色不对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老二懂事了,过日子就得省着过,细水长流才是正经。今儿这餐大家伙放开了吃,往后都醒点事儿。”老爷子抿了口酒眯着眼睛接着说“老四,往后也要放勤快些,争取说个媳妇。”

正懊恼着的乔得旺顺着梯子就下来了,朝老四狠狠瞪了几眼,飞快地拿起筷子划拉得特别起劲,那架式,似乎要把刚才的损失找补回来。

三二两酒下肚,乔老爷子话也多起来,像单位领导开年终总结会似的,说了一大堆。微眯的眼看着满堂儿孙,扫过这边,又看向那边,最终直直的定向门外,目光微醺,一脸的憧憬。连带着桃花的心情也一片晴朗。

尽管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无法真正的融入“桃花”的生活中,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但又有谁会拒绝过上好日子呢?虽然上辈子努力的活过,各种生存本领学了不少,可现在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子,能做些什么呢?在这个人口可以当商品随意买卖的时代,不想被人卖了数钱,至少暂时还别想脱离这个不怎么样的家庭。再说貌似在这无污染、无雾霾的古代乡下,过过有钱又有闲的小地主生活也不错哦!

日子似流水,不管不顾的向前,老乔家因为棉花的丰收,一家老小的气氛还算和谐,一家人自秋收后一下子也闲不下来,收拾田地里散落的稻穗,漏采的棉花,收拾过冬的秸杆柴禾等等,总有得忙,毕竟要过冬了,老鼠过冬都免不了好好筹备。但比起秋收时的辛苦来说,已经是算不得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桃花总觉得她爹不正常。这是桃花经过仔细观察的结论。当然凭着多出的那么一大截经历,看错的可能性不大。比如一向油头滑面的人,竟装上了深沉,时不时的“思考”一会儿,时而冲屋里孩子吼一嗓子,把个朵儿吓哭了好几回。更有一回,竟然直着喉咙顶了小王氏,气得小王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好叫了一阵老天爷,不过在老爷子一脸欣慰:这才像个爷们儿!之后,小王氏也没了脾气,乖乖的爬起来哄孩子去。

小王氏乖了,老爷子欣慰了,家里别的人事不关己,只是看得清楚的桃花,见她爹就只能躲了,继续做她若有若无的存在。在她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究竟是个什么妖,貌似跟她关系不大吧。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怎么就不记得这句经过千锤百炼的话放之四海皆准啊!说出这句话的大神,真给你跪了!当然这是桃花后来的感慨。

那是一个没风没太阳的日子,秋风吹在身上还不是很冷,那是早上桃花开始打扫院子时的感觉。

“……就是这家!”

一阵吵吵声由远及近,一群骂骂咧咧的汉子转眼停在院门口。

“哗!~”

只一脚!那个由几支小儿手臂粗的木棒子做的简易院门就四分五裂的光荣退休了。七八个男人凶神恶煞的涌进院来,一下子把茅草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乔得旺!滚出来!!”

“个狗娘养的,还敢躲?不晓得马王爷三只眼啊!”

“……”

桃花下意识的后退,脚后跟撞到屋檐下的石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巧屋里出来的乔满仓一个抄手,才抓住她的衣角,把她拉到身后。

一时间,屋里等着吃早饭的人都被惊出来。

“万大爷,今儿您老怎么得空上小老儿家来?”老爷子顶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匆匆出来弓着腰站到来人中身体滚圆的矮个男子面前。

“哼,谁他妈稀罕上这烂地,脏了爷的脚!”小矮个高高的扬着头,眼睛盯着半空。桃花看着这人,对于他远望半空很是理解,如果他保持平视的话,估计视线出不了他的肚子。那脖子粗实得有些不像话,以致于他的头像是缩了一半进脖子里。而且大肚子向前凸得老远,从桃花的视角看过去,一双短腿也只能看到一小截。看惯了营养不良的乡民,乍一见到这人,让她非常惊讶!这时代还有这么需要减肥的人?

“那是,那是,不知万大爷……”老爷子陪着万分小意的笑。

“费话少说,乔得旺呢?那兔崽子死哪去了?”小矮个很不耐烦,瞪着眼四处打量。

桃花这才发现,刚才还嫌早饭太迟的她爹这会儿并没在人群里。

“拿钱来,拿钱来,狗东西,还让万爷亲自上门,他长本事了啊?”旁边窜出一光半边膀子的年青男子来,光着的半边膀子上刺着一团团墨色的花纹,看不清具体图案,但纹在虬结的肌肉上,配着古铜的肤色,很有几分气势。

“真他娘的晦气……”

“……”其他的人这会儿也开口配合,大嘴一张,骂骂咧咧的,这一群人痞气十足,十足一群混混!

桃花家里人老的老,小的小,妇女还占大头。这会儿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桃花打量打量家里的人,里头就数乔得财跟乔老四是男劳力,可这会儿,乔得财白着一张脸,完全吓傻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派不上用场的。身体最魁梧的乔老四,缩在老爷子后面,比平日里看着矮了不少。不过还是把小满和乔枝儿护在身后,顺势还拉了桃花一把。

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压抑,最小的朵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王氏抱着朵儿,惊慌得不知所措。对面的这群人里就有不耐烦叫嚷起来的,带头冲进屋里去找人。堂屋桌子上放的早饭第一时间遭了秧,“哗啦~”一声,掀了个底朝天,粗瓷陶碗碎了一地,粥水菜汤混在一起使得原本就不平坦干爽的泥地更泥泞了,狭小阴暗的茅草屋里没地儿可以下脚。没找着人的**们更不罢休,在小院里横冲直撞。一时间男人的吼声,小孩的哭声,妇人的惊呼求饶声,响成一片。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间茅屋里全变了样儿,灶屋里的锅盘碗盏摔得到处都是,房里的被褥铺盖被一股脑儿的丢到院子里。找人,顺带着把家里也抄了个底儿掉。桃花完全有理由相信,找人是个晃子,抄家才是实质。

可惜翻完了也没翻出丁点儿值钱的东西!**们骂骂咧咧的火气更大了,便开始恶意破坏,桌子凳子经过这一阵风浪后,几乎没了一件全乎的,连灶屋角落里的一口大水缸都没能幸免,被个**一棒子砸了个稀巴烂,哗哗的水流出来,浸过灶屋,又流向院子,整个家都成了一片泥泞。

正文 第十二章 说好的梁山好汉呢

米桶里的糙米也被打翻,混在泥里,被人你一脚他一脚的踩进泥里,桃花看得心直抽抽,本来这个家里就没什么东西,砸光了也没什么,可那粮食糟蹋得让人着实心痛!才刚刚告别野菜的人更了解那点糙米的珍贵。

一家人还在那里瑟瑟发抖,桃花顾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只想着能多抢点米出来,一捧捧的把米放进衣兜里。这个举动本不惹人注意,却不想还是被一个乱翻半天没砸着东西的小年青看到了,跑过来一脚踩在桃花的手指上。

嗷~!钻心的痛疼立马由指尖传来,桃花本能的想是不是来个转体后踢腿好解救她的手指,只是还没来得及,一个影子忽的从身后闪过,她的手顺势就解放了。直起身来就看到乔老四鼓着双眼瞪着那个小年青,一双大拳头攥在身前,紧咬的牙关让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很有几分气势!那小年青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身形并不高大,在乔老四面前足足矮了一个头。小身板单簿得很。本来仗着同伴的势,还有几分痞气,这会儿被身形完胜的乔老四盯着,往前的步子不自觉的后退了回去。

“你……你……你等着!”手指点着乔老四,胡乱的挥了几下手臂慌忙撤退回同伴的队伍里去了。

同来的**有几个边搞破坏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马就有人嗤笑起来。

“哈……王三儿,个老子的孬种,丢兄弟们的脸!”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弄个那个叫王三的小年青恼怒不已,一双死鱼眼气冲冲的瞪了瞪桃花家人这边。

“王三儿,上,弄个小丫头回去洗脚,享受享受女人的滋味,保准你色胆能包天!”有为恐天下不乱的也跟着起哄,言语越来越露骨。

乔枝儿、三月听着**们的调笑,吓得往父兄的身边挤,这样一家人被逼到了墙角。乔老四刚才的气势这会儿全收敛起来,一脸畏惧,也往后挪了挪。桃花还在检查她的手指,还好那地上浸了水,表皮松软了,不然那一脚,得够她受的。拂着手上的泥巴,还不知道被护着的身子无形中脱离了保护圈,又被乔老四一把抓到身后。

一群砸完了东西正无聊着的**,似乎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慢慢就欺近墙角的这一家人。

情况已十分明显,结局不外乎受辱或反抗。

其实奋起反攻的话,应该有几分胜算啊,除了那个有纹身的难搞一点,好歹家里也有两个男人,好几个半大男孩,还有女人呢,打不死你,挠也能挠残你。对面的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桃花心动了,拉了拉乔老四的衣角,呶呶嘴。

“桃花,别乱动,这些土匪惹不得!”对着桃花耳语。乔老四明显明白了桃花的意思。

神马?这……这是土匪?土匪做的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勾当吧,是不是应该有高大上的感觉?就眼前这一群……混混儿?没那王八之气啊?说好的梁山好汉呢?绿林侠盗呢?

“搞没搞错?”心里怎么想,直接就问出来了。

“一线天的土匪,狠着呢。”这次乔老四没有回答,说话的是满眼畏惧的狗蛋。

不过受辱还是反抗的局面都没来得及出现。

“嘭~”只听得一声闷响,那纹身男人不知从哪里出来,一扬手抛了个人到小院当中。

“肖爷饶命~万爷饶命!……”那人爬着向那群人,跪在地上不停的讨饶。原来,那人就是要找的桃花爹乔得旺!

正主出现了,墙角的人暂时安全了,‘土匪’们的注意力都回到正主身上。

“哼~欠了爷的钱不还,还敢跑?”万爷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绸缎长袍,迈着正步走到乔得旺近前。

“爷饶命,……饶命,再不敢了……不敢了……”乔得旺只一个劲儿的讨饶。

“肖兄弟,你说,是废了他哪条腿好?左边……还是右边?”万爷背着手,伸出矮短的肥腿,踢了踢乔得旺的腿。

“费什么事,我说来个干脆的,两条腿都给弄折啰。”纹身男人双手抱臂,不屑地开口。“哥儿几个,动手!”

这会儿乔得旺吓得面无人色,求饶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且慢,且慢,万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还钱……还钱。”乔老头跑过来,护住乔得旺。

“有钱早说嘛,害得老子腿都站麻了。”万爷看不清眉眼的脸上挂着笑,只露出一口黑黄的牙。“拿借据来!”

“嗯,我看看,这个……这个本钱加利钱,一共欠多少?才十五两?”一双胖而短的手捏着一张毛边纸,上上下下翻转了好几回才慢悠悠的开口,手指头上硕大的金戒指在纸片翻转时很碍事儿,不得不每转一下都高高的抬一下手。

“啥?”

“啥?”乔老头跟乔得旺还有老乔家所有人同时惊呼!

“我说,一共欠十五两。”万爷好脾气的重复了一回,还伸出一指肥手指停顿一下再伸一个巴掌晃了晃。

“怎……怎么可能?万爷,我当时明明只借了一两啊!”乔得旺反应过来。

“嗯?~你当爷不识数啊?”刚才还挂着笑的脸立马泛一层寒霜。

“你……你……”乔老头指着乔得旺,又转向万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爹,爹,我真没借这么多,真没有啊。”乔得旺更慌神得厉害。

桃花觉得那万爷肯定是个不识字的,但要价十五两,绝对是个识数的!借高利贷的戏码,在哪个时代不是这样啊。对于这个渣爹,真是词穷了!好吃懒做,还有赌博的恶习,现在还扯上了高利贷!人才啊!这么作死的人才……哎!

“借是借的一两,可你算算,你这都借了多久?啊!当时说得好好的,当天还,只收你一两半,可你怎么说来着?”万爷不紧不慢的说道“求爷再宽限宽限,利钱翻倍。是也不是?你个不讲信用的狗东西!爷好心容你到现在,怎么?想不认帐?”声音渐渐高起来。

吓得老乔家一众人等跟着直打寒颤。

“认,认,可……可家里真没……没这么多钱啊!”乔老头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没钱?跟个老家伙还啰嗦个什么,直接把这狗东西打死算数。”旁边一猥琐的男人在一旁叫嚣。

立马窜出几个男人架住乔得旺就要往外拖。

“爹……救命啊爹……救命啊……”乔得旺真是吓破了胆,死死的扒拉着地嚎叫,但架不住拖的人多,很快留下一行清晰的湿印子在地上蜿蜒。

“三儿!”

“孩他爹!”王氏、小王氏终于忍不住,不知是不是亲情的力量终占了上风,两人向乔得旺奔过去,死死拉扯住他。架他的人一时吃重拖不动,抬腿就给他几脚,踹得他嗷嗷叫。

“老头子啊,快救救三儿,真的会要打死了啊。”

“爹,求求您老救救孩他爹吧呜……”王氏、小王氏又害怕又心疼,呜呜的哭上了。

小满跟朵儿本来就在哭,这会儿嚎啕得更厉害起来,满仓跟满园也哭着给乔老头跪下了,求爷爷救救他们的爹。桃花往后面缩了缩,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跪了下来,顿时院子里哭声一片,整个儿一场生离死别。

架乔得旺的人早就停了步子。“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怎么搞,还钱不还?”有一个人恶声恶气的冲乔老头吼叫着。

老乔家原本还站着抹眼泪的人这一吼也都跪下了。

“爹,还是救三弟要紧……”老大乔得财冲着乔老头求情。

“冤孽啊!怎么出这么个混帐东西……”乔老头瘫坐在地上,一只手使劲锤着胸口哀嚎。

正文 第十三章 卖个人来抵

万爷并没有让他发泄多久,在一屋子土匪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乔老头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进贴身的里衣里,从腰间解下一个摸得乌黑的小包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一旁的人抢了过去。

乔老头的目光紧紧的黏着那个钱袋,整个人都在哆嗦。乔老头活到这份上,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早年间,家里孩子多,劳力少,张张都是要填的嘴,难得现在孩子大了,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且棉花价也不低,家里才积攒下这些钱,每每夜里走了困,都得掏出来数一数,整整齐齐摆放一遍才睡得着。

可……可现在,就这样落到别人的手里,离自己而去!犹如舍了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孩子……,曾经似也有这相似的一幕,虽然刻意的不去想起,但那种入了心的哀伤,又怎么会真的会彻底忘掉?种种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叫乔老头如何不心如刀绞。

那人对乔老头轻蔑的哼了声,把小包在手里掂了掂,转过身一脸讨好的双手托了小包呈给万爷。

“嗯?不够啊,还差了二两。”

“求万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儿子吧,这……这是小老儿全部的家当……。”

“你个老东西,竟敢蒙哄万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有那急于讨好万爷的小喽啰开口吆喝。

“不……不……不是,真没了,真没了。”跪在地上的乔老头吓得赶紧辨白。

不管乔老头磕了多少头,说多少好话,那群土匪只是不依。

“真没了?真没了就卖个人来抵。”万爷还是一样说得淡定,就跟说卖只鸡鸭似的毫无压力。

可这话听到桃花的耳朵里,那却似惊雷般!虽然有想过贫穷的人命不值当什么,也在心里调侃过自己别被人卖了数钱,但当这句话明明白白的有人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她能承受的心理预期。

“不,不!我家不卖人,不卖!”最先动作的却是一直在那哭哭啼啼的王氏。王氏一下情绪激动起来,爬过去扯住万爷的袍角求饶,被一旁的人一脚踹开。乔老头也不肯卖人抵债,围着万爷说好话。

那些人就像没听到般,更有人走向乔家人呆的角落,像看牲口般一个个打量起来。乔三月跟乔枝儿两个的脸越发苍白了,身子往家人后面挪了挪。不由得她们不害怕,这一家子真要卖人的话,她们两个首当其冲是最合适的人选。成年人是家里的顶梁柱,那肯定不能卖。满仓、狗蛋他们是男娃,要传宗接代的,也卖不得,那就只有她们这些没地位的女孩子了。

“啧啧,这两个丫头长得真拿不出手!”

“可不,卖到楼里去都没人要。”

有两个人竟自顾自的交流起来,也不理吓哭的两个小女孩儿。

“我家不卖人,你听到没。”乔老四往前挺了挺身。那个之前惧乔老四被同伴讽笑的王三得意的瞪了乔老四一眼,上前膀子一甩,把乔老四撞得一个踉跄,被护着的桃花立时就露出了身形。

“嗳,这个倒不错,虽然年岁小了点,模样儿倒不差,白白净净的,将养几日肯定能看。”正被惊雷轰听的桃花还在神游中,却不想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跟前。

一只猥琐的手准备去捏她的下巴,清醒过来的桃花一个闪身就避了过去,没碰到桃花的王三也不恼,回头冲万爷谄媚的笑道:“万爷,您看看,这个,这个怎么样?”

“嗯,是不错,就她了。”

听得这话,一直以来都云淡风轻的桃花也hold不住了。看中她!本来就是地狱般的生活了,再被卖为奴?那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走路啊,前世时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小时候学校的忆苦思甜革命教育,那是斑斑的血泪啊,估了价的牲畜,那是个什么下场?管你是重生的还是本土的,结果都不会有改变。

“不行,不行,还是打折我的腿吧。”没曾想一直瘫在地上咽咽呜呜哭的乔得旺飞快的跑过来,护在桃花的身前。其他的乔家人也把桃花团团围住。

“不卖……咱家不卖人……”

“嘁,打折你的腿?有什么用?”

“不卖人?你们这个破家拿什么抵万爷的银子?”那些土匪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着。

见闹得也差不多了,万爷示意众人住口,对着乔老头说:“不卖人也行,谁叫爷就是个大善人呢?只要拿出能值二两银子的东西,抵了也就是了,没得坏了爷的名声。”

能看出,那万爷这是想做了**又立牌坊啊,大善人?放高利贷的土匪还做大善人?乔家里里外外,刚被抄了个底朝天,会不知道有没有值二两银子的东西?

乔老头这会儿面如土色,除了不停的哀求万爷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实在没有,粮食也行啊。”万爷在一旁开口提点乔老头。

“粮食?……粮……粮食…”看得出乔老头的犹豫,桃花此刻正巴巴的盯着他。乔老头肯定是要犹豫的,屋里头收的谷子交了田税,还存了多少粮食他是一清二楚的,转眼就是冬天,也是一年最难熬的时候,如果没了口粮,叫一家大小怎么活啊?卖个人只是舍了一个,抵了粮食说不定就要了一家人的命,这个帐他肯定会算。可万爷他们看中的是桃花,这……又不得不重新思量。

“老头子,不能卖人哪,呜……不能啊。”王氏拉着乔老头不停的哭。乔老头不耐烦的一扯衣袖,也是苦闷。

自己的命运转眼就全权掌握在乔老头的手里了,桃花岂能不着急。“爷爷,别卖了桃花,桃花以后乖乖听话多干活,一定孝顺爷爷!”小王氏、乔得旺也都开口求乔老头,“呜~我要姐姐,我不要卖掉姐姐,呜……”乔小满别的没听明白,要卖掉他姐还是懂的,也扯着桃花哭。

对着老乔家一家人的生离死别,一群土匪嘻嘻笑着,全不在意,让桃花苦闷不已。好在乔老头并没有犹豫多久,不知道是王氏的哭求起了作用还是桃花的保证打动了他,但结果是好的,桃花也没功夫深究了。

一群土匪涌进装谷子的屋子,拿各种用得上的器物满满的装上,连桃花家包被子的被单都成了包袱皮儿,这些‘土匪’终于像了一回土匪。

望着满载而归的一群背影,桃花的心沉到了谷底。不久前还想着过过有钱有闲小地主的逍遥日子,这会儿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摆脱了前世劳心劳力的压力,看来一时的精神松懈,丧失了生存的警剔。想想在高度文明的法制社会想要生存得逍遥,那都是如此的不容易,在这草菅人命的时空,想求得逍遥,更会是何等的艰难!不过,这反倒是激起了她内心快睡着的斗志!没有高难度挑战又哪来的成就感呢?

桃花转头看向仍有些瑟瑟发抖的乔家人,突然有些看不明白。平日里那些那么自私、那么凉簿的人,会在关键时刻保全了她!

其实这群所谓的‘土匪’,也不过是群扯着虎皮做大旗的混混而已!桃花在听取了好几个人的解说之后总结出来的结论。这万爷名叫万金钱,祖上也就是个有几亩私田的小地主,前几年族里出了个混不拎的族兄弟,进了玉带山,投靠山里的土匪。

正文 第十四章 找条活路

其实真正的土匪都挺忙的,像六七十户穷乡民的水口村,他们真顾不上,但万金钱看得上啊,仗着他背后的土匪兄弟,聚起一众油手好闲的二流子,就在河头镇上兴风作浪,开赌坊、放高利贷,虽然河头镇附近的乡民都是穷苦人家,没多少油水,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遭罪的家庭多了,也是一必不小的进项。

其实手段也不过像对桃花家这样的搜刮,实在刮不出来的人家就被逼着卖妇人卖闺女,只是那些老实巴交的乡民,看重个欠债还钱,在觉得自己个儿理亏的情况下,更害怕那些二流子的淫威,一天天的把个万金钱传成了十恶不敕的土匪头子,越发的由着这帮人横行乡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不是在这里也可以活套活用呢?

最后,乔得旺没被打死,也没有谁被卖掉,但家里再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了。乔老头攒了不知多久的钱全拿出来了,还差二两凑不齐,只得拿家里的余粮顶了债。接下来的乔家人,除了要面对一院子的破烂要收拾之外,更要考虑往后一年的口粮在哪里。

家里刚刚才因收获而和谐些的气氛荡然无存了。农忙期间都会偷偷溜出去的乔得旺这下彻底老实下来了,连带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小王氏都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变故,让家里的人都有了变化,大伯娘张氏更可怜了,王氏的叫骂随着心情的起伏越来越频繁,隐隐上升到家里不顺的一切根源都是因为张氏扫把星的威力!三月和狗蛋只得缩在屋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敢出屋。唯有乔老四乔得喜似乎翻了身,成了家里除乔老头、王氏之后,家里第三个敢发脾气的人。

几天不见的菜饭又上桌了,眼着快入冬,野菜想挖也没处寻了,菜园子里的青菜管饱过冬,显然是不现实。整个老乔家上空是一片愁云惨淡。

早上,一家子吃着菜粥,乔老爷子喝了几口停下来,对着家里那桌男丁开口了,“今年征丁的事儿日子定了。”偏头吹了下粥,接着吃。

吃饭的几个男人都住了嘴,“爹,我去。”乔得财闷声闷气的接口,若无其事的接着吃。反正往年都是他,理所当然的,都不带考虑。

“爹,今……今年我去吧。”乔得旺干脆放下筷子,望着他爹。乔老头看了他一眼,没出声,仍旧喝粥。

等了半晌,乔老头都没有再发话,乔得旺一脸忐忑。乔老四看着乔得旺嘻笑起来,“三哥就你这小身板?怕还得备套薄木板子准备着。”这乔老四说话越来越损了。这意思不是说乔得旺去,就是个埋骨异乡的意思么?

乔得旺瞪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回顶。不过乔老头却是一脸寒霜的望过来,直直的盯着他,乔老四顶着他爹的目光,也不些不大自在,低下头躲闪着,哗啦了几口粥抬头,见他爹仍盯着他看,“要不,我去吧爹。”

“嗯。”这次乔老头却回应了,“都去。”

“啥?”这边桌子上王氏惊呼出声。

“嚷嚷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不得找条活路。”乔老头冲她吼吼。“不光他们兄弟仨去,我也去。”

“那怎行?你把老骨头还有命回来。”王氏开始抽泣起来。

“看看,看看,老娘儿们没见识地,这还好好的就嚎上了。”乔老头把喝完粥的光碗用力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惊得全家都安静了,在老乔家,乔老头就是绝对的权威。

对于征丁这回事,桃花还是有印象的。那肯定算不上是条好活路。记得前世有个故事里孟姜女的老公就是征丁征去给秦始皇修长城修没的。

在这个国家征丁算是赋税的一种,也可以说是人头税,土地的赋税是交棉花或稻谷。实在交不出的也可以用银子折现。这人头税征丁是以家庭为单位,四丁抽一。有四个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成年男子的家庭,每年都征一人做工,或修路、或筑城,也有可能上战场,这个根据需要来定,不过危险系数都蛮高的,有不少的人去了都带伤回的,还有的再也回不来了。家里有些余钱的,宁愿花点小钱请人代赋税。

“今年只是到大余府城修路,活计轻省。”乔老头已经抽出烟杆,装了一袋自制烟丝,点上火吧嗒起来。

“这还是里正大哥知道咱家……遭了难,关照的,一天能吃三顿,算一个自家服役,再多去一个算多一个代赋税,一场忙活下来,该有五六两银子。”在乔得旺作下的这场事上,乔老头明显不想多说。还就在万金钱一伙离开那天晚上,乔得旺被叫到上房,传出鬼哭狼嚎的认错声后,除了乔老四偶尔背着乔老头奚落过他外,家里再也没人敢提过。

“爷,我也想去。”乔满仓站起来跟他爷才说落音,那头王氏、小王氏齐声反对。这代赋税可不是那么好代的,高强度的体力劳作,没多少油水的饭菜质量,遇上紧急的事,还得没日没夜的赶工,就是壮年汉子都吃不消,乔满仓才一十四五的娃,哪里知道这事儿的厉害劲儿?

“爹,你老别听他小孩家的胡乱说,他晓得个啥?”小王氏肯定不能让他大儿子去受那份罪。

“满仓,大人说话小孩儿听,莫要胡乱插嘴,知道不?”小王氏是真心怕乔老头捎带上她儿子,转头就教训起儿子来。

乔老头白了小王氏一眼,把烟锅子在桌上敲了敲,没好气的说“也是十五六的大小伙了,去练练也要得,别一天到晚的被娘儿们宠得,落得跟你爹一个样!”

小王氏这回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多了那句嘴,又怪儿子不省心。只得向她婆婆王氏求助。这头乔满仓听得他爷的话,心满意足的应下了,王氏瞅了瞅老头子跟儿子们,心下明白怕是劝不动了,当下也没吱声。

任凭小王氏心里怨怨念不说,征丁们出发的日子还是来了。

一大早的,一家人又齐聚村头樟树下。村里各户都要去人的,这会儿村头也是满满的人。出丁的人,大都一户一人。现下人家,大都几世同堂,讲究个父母在不分家,有些家里劳力多的,也有出两个的。只是与老乔家不同,别人家都不会全家男丁出动,故而送行的队伍也没老乔家浩荡。

小王氏拉着乔满仓不放手,左一句右一句交代不完的话。王氏捂着块帕子呜呜咽咽的哭。乔老头伸出扯过帕子,胡乱帮她擦了把脸。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儿孙们都看着呢,哭哭个啥?在家仔细着门户,等咱爷们儿做活回来,扯块花布把你过年。”

桃花看着乔老头的温柔小意很不习惯,却也在意料之中,别看他动不动吼王氏一嗓子,却其实待王氏很好的。如若不然,在这一家老小的面前,王氏能那般为所欲为?

出丁的人走出了老远,送行的人也在陆续的散,王氏带着的一群老小眼眶都还红红的。

“呦~送个人么,搞这么大阵仗呢,又不是去了回不来。这家里不还有劳力嘛,哦,也是哦,如果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可怎么过活哦?”阴阳怪气儿的腔调,一听就是王氏的老对头陈婆子。

听得这话,有谁不知道陈婆子故意刺激王氏呢,周围的人听了,也都呵呵笑,三言两语的附合。

老乔家出的那事,虽然劝和的人都没有,但都是知道的,小院外围着的一圈圈都是人呢。他们怕万金钱的淫威,当时不帮忙的情况还可以理解,可事后满村子对乔得旺吓尿的怂样传得有声有色就不厚道了,桃花对这群人也不待见,不过想想王氏婆媳连带乔枝儿的那张嘴,别人这样对她们,也算情有可缘。

正文 第十五章 果然是艺多不压身

看来王氏今天没心情吵架,闷声儿就走了。一行人回到院子里,王氏就交**了,“把门关好,别没事出去乱嚼舌头根子。几个小的都好好呆家里,你爷他们不在家,当心惹出个什么祸事来。”交代了媳妇又交代孙子。看来陈婆子的话,她还是在意的。男人们不在家,底气确实不足。

桃花倒是乐得清静,村里那些三姑六婆的,也不愿去招惹。每回跟三月或是枝儿去洗衣服都落得远远的。瘦弱的身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刻意锻炼,渐渐有了起色。只是营养还是缺得厉害。玉带山,是时候去闯闯了。自从早前挖野菜时起,桃花一直对玉带山就抱着深深的向往。不由得不向往啊!这么穷困的生活总要想办法改善一下才好。

按说水口村靠山临水,不应该穷困成这样才对,可这好山好水的,对水口村村民来说,也只能是应个景,完全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沾不上边。只因这山、这水都是有主的!那一线天的土匪盘据着呢,连官府都不敢惹,立了禁山令,这等于变相的默认了他们的合法存在,哪个老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土匪?早年村子里还有几个好猎手的,这会儿怕是连手艺都荒废了。

王氏交代好,就缩进屋子,每日里纺线织布,再不管外头的事,吃喝浆洗,都由媳妇孙女操持。满园、狗蛋、小满是男娃子,总关在家里肯定关不住,趁大人一不留神就哧溜出去,滚得浑身是泥才回来,见也没出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了。乔枝儿、三月要帮手干活的,也总是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王氏的交代就成了一句空话。

一开始桃花还要负责照顾小妹妹朵儿,可几天之后,小王氏亲手接过了这个工作。俗说话:小孩像把伞,即可偷机又可躲懒!现在男人们都不在家,所有的活计就落到了张氏跟小王氏的头上,虽说没了什么重活计,但乡下人过日子,哪有干得完的活呢?没几天小王氏就受不了了,现成的理由要看顾孩子,张氏本来就没话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桃花就彻底闲下来了。

桃花难得的逮住这个空闲时间,兜里塞了几个菜饭团,用竹筒带了水,准备了几日的玉带山探险之行终于可以出发了。

阳光撒向大地,白皑皑的霜花在叫嚣着,欢腾着,在金色的世界里闪闪夺目,呼出的热气很快凝结成雾,似飘缈轻柔的白纱。

眼瞅着要入冬了,裹着寒气的晨风吹来,桃花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灰不拉叽的粗布短衣很单簿,腿上的裤管只能遮挡一半的小腿,九分裤还不到。不得不加快脚步,好让浑身发起热来。

行走小半个时辰后,植被明显的越来越密聚,不一会儿,就看到半山腰竖立着一块半朽的木牌,朱红的字迹有点斑驳,远远的看不大清楚,桃花迈开大步,往前凑了凑。

“嘿!桃花!”

突然这么一声,在空寂无人的山林里特别突兀,桃花惊得倒退了两步,才发现从木牌后的荆条丛里钻出一个毛蓬蓬的脑袋,黝黑的脸蛋上挂着得逞的笑。

“啊!好你个狗蛋,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里?”桃花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哈……胆小的桃花,你也忒慢了吧,等你好久了。”

“等我?等我干嘛?”

“早就晓得你想进山,还想瞒着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狗蛋抱着两手,扬了扬头,得意得不得了。

‘猛兽出没,乡民止步,如有违者,予自任之’桃花看了看木牌上的字,呶了呶嘴。“谁要进山?不要命了,官府的令牌就立在这里呢。”

“嘁,你少糊弄我,这几天你没少盯山上瞎打听。”狗蛋一幅了然于胸的样子。

本来这次上山,桃花是偷摸着的,毕竟要真有猛兽出没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冒冒险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连累他人。没想到被机灵的狗蛋发觉了,看来计划要搁浅了。

“走了,磨叽什么。”狗蛋看出桃花的犹豫,“要没我带路,你还想进山?哼,不是我小瞧你。”伸手拉了桃花一把。

“不去不去,有猛兽呢,就你那小身板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说你胆小了吧,只要不往深里去,这片儿根本没事,这条道儿我不知走了多少回了,你就放心吧,包我身上!你都带着干粮呢,还不承认,仔细我回头跟奶说,看骂不死你!”狗蛋吃定了她的样子。

唉,被一小屁孩威胁?算了,一起就一起吧,说不定这皮孩子真晓得路,大不了今天就在外围转转。桃花想通了,由着狗蛋拉着她走。

禁了山,乡民上山的少了,以往被人踩出的一条小路越往里越不显明了,两旁的杂草越长越长,现在大都枯黄,有些软趴趴的垂下来侵过小路。不一会儿,前行的路就得靠狗蛋拿着从家里偷带出来的镰刀来清扫了。

“怎么样?说得你得靠我吧。”狗蛋抹了把汗,回头得意的笑着,露出白白的小牙在阳光下发光。桃花不由得有点愣神,想起‘黑人牙膏’的笑话,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惹得狗蛋一脸不快,哼了一声,又往前走,手下的镰刀使得更大力起来。不曾想惊得草丛里的一窝鸟扑棱着翅膀乱飞。

狗蛋咂巴一下嘴,满脸遗憾,桃花的眼前仿佛一只只红烧鸽子肉,清炖鸽子汤飞走了……

“没事笑什么笑,好好的鸟肉飞走了……”狗蛋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估计口水都流出来了。

嗖~!的一声,草丛里一道黑影飞逝而过。

“啊,一只兔子!”狗蛋兴奋得哇哇叫。一扫惊走鸟的颓废,急急的追了出去,只是哪里还有兔子的影子?狗蛋懊恼得不行,耷拉着脑袋却也不甘心,仍是拔开草丛,撅着屁股一处处的翻找。

“哈……还找什么?兔毛吗?”桃花忍不住打趣他。

“嘘!看看能不能找着兔子窝,说不定能找着一窝小兔子呢!”狗蛋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

桃花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但心里却是一动。这里的野生动物不少啊,打打猎也不错啊,是挖陷阱好呢,还是……桃花用目光清点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装备,铁器倒是有一件,那就是狗蛋手上拿着的镰刀,砍砍草还行,挖一个能困住猎物的陷阱不定哪年哪月呢。

弓箭!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弓箭试试?

果然是‘艺多不压身’啊,当初那对嫌她累赘的父母,所有的课余时间就是把她丢在各种各样的补习班里,连所谓的君子六艺都有涉猎!难道他们那会儿已经预感到她会玩儿穿越?太有远见了!

在山林里穿行了半天,桃花没有任何收获,结了果的物种不少,只是大都不是她熟悉的,在竹筒里的水喝完后,狗蛋倒是找着一种能吃的叫倒儿毛的黄褐色浆果,小拇指头大小,皮色光滑,里面一颗大大的黑色种子,没多少肉可以吃,味道酸涩,但很解渴,只是吃的时候要小心顶尖一长簇毛刺,一不小心碰到嘴唇,会很辣嘴,就像桃花现在的嘴巴一样,肿了半边。

狗蛋在一边跳着脚的笑。

很快两人都饿了,桃花带出来的饭团本来就少,再加上添了狗蛋这一张嘴,哪里够吃?即使是后来又寻到了一种叫“八月炸”的小果子。

那是一种形似小个土豆的果子,紫红的果皮裂开露出灰白的肉,有点像香蕉的味道,很好吃。只是这种果实并不多见。两人在林子里转得精疲力竭了,也才收了一小包,狗蛋用衣服包了背在背上。

正文 第十六章 东窗事发

说不失望是假的,本来满腔的热情,在一天的劳累之中烟消云散了,桃花实在认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物种。现在两人已经很深入了,桃花现在已经不敢再往里走,招呼狗蛋找了个枯朽的树桩坐下来休息,手里用镰刀斩下的一截树枝和草藤抽筋做的弓箭已基本成形,只是太过粗鄙,发挥不了什么力量,又被狗蛋嘲笑了一通。桃花顾不得狗蛋的笑话,定定的趴在草丛里,边休息边守株待兔。

不知道是桃花的运气太好,还是因为鲜少人上山打猎,山上的小动物多了起来,在坚持不懈之下,竟真的发现目标!

那是一只落了单的有漂亮尾巴的雄野鸡!

桃花发现目标的时候狗蛋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弄出任何声响。那只野鸡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仍不时的偏偏头,发出“柯—哆—啰”清脆的叫声,目标越来越近了!更近了!桃花不敢轻易的出手,毕竟工具射程有限,肚子正咕咕的叫,这只野鸡是势在必得,一定要一击即中。

桃花只觉得手心里冒出了汗,手指不由得微微松开,散散汗,可那野鸡却是非常的警醒,突然暴发出尖锐的“咯咯”声,拍打着翅膀就要遁走!说时迟,那时快,桃花立即出手,一只剥光了皮的枝条做的箭矢飞快的向野鸡而去,只听得野鸡咯咯乱叫,翅膀翻拍,就见它在那儿扑腾着。

隐藏着的狗蛋忽的窜出草丛,朝野鸡飞奔过去,一把扑住野鸡,拎了回来。裂着嘴呵呵笑。

其实这只野鸡猎得很悬,箭矢刚刚射中鸡腿,刺入并没多深,只是箭矢突发的冲击力使野鸡失去了平衡,一下没有扑腾起来,狗蛋神速扑过去,才抓住了它。

在秋天里,即使是野鸡,也相当肥硕。桃花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没有了猎人出没,这些小动物都没了忧患意识才活得这么安逸,才这么轻易被捕获?

美味当前,要饿着肚子的人想什么都是空谈,寻到水源,两人手脚麻利地清理了那只野鸡。整了一顿没盐的叫花鸡一人一半分吃了。虽然缺盐少味,但还是让好久没有吃过荤腥的两个人大快朵颐了一顿。

桃花是狼吞虎咽,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还意犹未尽!狗蛋却是越吃越慢,到只剩一条鸡腿的时候,不舍得吃了,看了又看,受不住**小小的咬了一口,回味完口里的余香,又忍不住再去咬上一小口,如此反复再三,最后清洗了一片树叶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衣兜里收了起来。桃花知道他肯定是带给他姐的,只是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太阳已经西斜了,再前就要进入密林,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白天都阴森森的,狗蛋吃了野鸡肉,信心大涨,还要趁兴追击,但桃花好歹已经过了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年纪,这么冒冒失失的事怎么可能会去做?换作平时,狗蛋必定不干,但现在听了桃花的决定,也转了身,放弃了。

他的心里很乱,野鸡肉的味道很好,再去守守说不定还能再猎一只,但身旁的桃花决定不去了,要趁着太阳下山,心里却还莫名的愿意听她的。隐隐约约只觉得桃花不同了,以前老躺在床上病秧秧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从来没注意到她会知道那些不同的东西,比如会从泥土里挖出好吃的根,会说族长都相信的道理,现在还会猎到野鸡!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这山里自己能取的东西也不外那些小动物,好好的做套弓箭出来。桃花边往回走心里边盘算着,狗蛋也在想着自己的事,不时用疑惑的眼光看看旁边比自己还小的桃花。

“桃花,你什么时候学会射箭的?”

“瞎碰上的。”

“怎么可能!那么远,你还射得那么准。”

“……”我能说是你扑的准吗?

“桃花,有一张好弓,你肯定能打着猎!”狗蛋还在这儿打转。“要不,下次把奶收的那张弓给偷出来?”

弓?这家里还有弓?闻言桃花倒是很意外,那敢情家里还有人会打猎的?那是不是可以再找个帮手来?

“家里谁会打猎?”

“倒是没人会的,只是我在奶屋里看到过,奶还宝贝着呢,有回看她还擦灰来着。”

还没来得及让桃花把这个弓的事情弄清楚,他们两人偷摸着上山的事就东窗事发了!

“桃花,奶……奶让你过去一趟。”桃花正在房里检查她小腿上被枯叶划拉的小伤口,狗蛋吞吞吐吐的在门口叫。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认。”狗蛋压低声音交代桃花。

两人几步就跨过小院到了王氏门前,两个犯了事的人想窜个供都来不及。

王氏的屋子,桃花自打穿过来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间屋子算是整个小院的上房,稍稍齐整一点,泥土墙糊得很厚,一点缝隙都没有,风是窜不进来,光也进不来,比起桃花住的东厢小屋要暗得多。一进门,只觉得屋里尽是人影,眼睛闭合了好几次,才见得王氏一个模糊的黑影端坐在上首的床上,张氏、小王氏抱着朵儿、三月、乔枝儿、满园正扯着呜呜哭的小满,齐齐聚在上房。

“跪下!”一声高吭的女声响起,把毫无准备的桃花吓了一跳。

“胆大了啊,奶的话都不听?今儿咋回事?”哎,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就训上了。桃花也不矫情,跪着就跪着。形式比人强啊!

“奶,今儿上山的是我,桃花什么都不知道。”狗蛋倒是英雄,一力承担上了。

“桃花,你说。”王氏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奶,今儿我们是上山了。就在外围转了转。没去深山里。”上了就是上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有些话说开了还好,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往后上山还就得光明正大。

“奶,您老放心,我们心里自然有分数。现在爷他们都不在家,家里的粮食也没剩多少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们总要想想办法。田地里是啥出产都指望不上的,独独山里看看能不能寻着些吃的。我们今天也只是去探探路……”

“啥!你也去了?真是气死我了!”王氏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容不得桃花说完。“还犟嘴!那山是你们两个小砍头的能进的?那是土匪的窝!山里有野兽出没的,找吃的?送给野兽吃啊还是打野兽给我们吃啊?”扯着她招牌的嗓子一个劲儿地骂,这会儿她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个孩子没有听她的话,出了门,还进了山。

“我也要吃鸡腿!呜……”一旁的乔小满哭闹着只是不干。

“桃花,啥回事?哪得的鸡腿,啥没给弟妹带?”小王氏的侧重点明显就跟王氏不同。

狗蛋生怕再连累上桃花,一五一十的代劳了,哪想到小王氏听得两个猎了只野鸡,还自个儿吃了,虽然狗蛋说是他的主意,但仍让小王氏火冒三丈,比起王氏的光打雷不下雨来更可怕,直接奔过来就要打桃花,还好三月枝儿够机灵拦住了她,小王氏这下算是憋了口气在心里,出又出不了,指着桃花破口大骂,连带着张氏、狗蛋、三月都好一顿数落。

原来罪魁祸首还是狗蛋嘴里省出来的那只野鸡腿。狗蛋吃鸡的时候就想到他在家里经常饭都吃不上的姐姐,忍了又忍才省下点鸡腿,回来自然是拿给他姐三月吃,可三月哪里肯吃弟弟的东西,正在那儿推让着,就被小满见着了。要死要活的闹到小王氏面前,这才有了这一出。

小王氏听了原委,哪里肯依,从骂自己闺女吃独食到张氏居心不良,抢占她这房活命的吃食。她那张嘴叭哒叭哒的,闹腾得欢实,连王氏都插不进嘴。当这场孩子嘴馋的事件快上升到一场战争的时候,王氏出面喝止了。

正文 第十七章 有什么不能有病

一场热热闹闹的闹剧以桃花关在家里禁足为止。狗蛋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的向桃花飞过来,桃花心里也有点后悔,这家人哪个是讲道理的呢,从最后受罚的只得桃花一个就可以看出,重男轻女的情况有多严重,早叫狗蛋一个担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其实她们闹得欢腾,桃花看惯了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在王氏的屋里,还真发现了狗蛋口中的那张弓。

记得上六艺课时,教射箭的老师说古弓以桑木、榆木、紫檀为上品,弓弦以熟牛筋编织,不过,她们学习的时候用的是复合弓,对于古弓箭,并没有什么了解。眼前的张弓,全身乌黑,油光发亮的,弓弦也是用动物的皮编织而成,箭囊里整齐的插放着一排箭矢。虽然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材质,但明显被保养得不错。这会是谁用的呢?

接下来的日子,桃花就被勒令在家帮着做家务,哪也不让去。至从鸡腿事件后,小王氏对桃花的态度越发冷淡了,好不容易上升到能吃上大半碗粥的代遇又降到小半碗的水平线。

没什么不能没钱,有什么不能有病!可偏偏没钱的人最容易有病。老乔家短暂的平静,是在一个傍晚打破的。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乔小满有气无力的歪在小王氏身边,至到天快黑了这个当娘的才发现儿子的不对劲来。

接着王氏、小王氏、张氏都跟着忙活起来,只听得她们折腾着,桃花几个孩子被赶回屋子睡觉。睡觉之前桃花有听过乔小满的症状,发热,叫头痛,估计是感冒了。见惯各种形形色色的感冒的桃花还没放在心上。乖乖的回屋睡下了。

天还没大亮,就被小王氏屋里传出的哭声惊醒了,过了一夜,烧符水也灌了,打小人也打了,乔小满非但没有好转,还全身抽搐起来,一屋子人围着昏睡不醒的乔小满身边急得没法。

水口村偏僻又小,连个郎中都没有,家家都备着从庙里求的鬼画符的符纸,有家人病了就烧两张燃成灰烬和在水里给病人灌进去。也有说法是遇了小人的,拿出病人的衣服找个墙角用鞋底板狠狠抽几下,称赶小人。

王氏早已打发乔枝儿跟满园去了二十多里地的河头镇上请大夫。这会儿除了一趟趟到门口张望,都没了主意。

桃花这些小辈的仍不允许进小王氏的屋,这里生病称病邪入体,孩子们阳气不足,突然过了邪气。这话虽然说的不科学,却很有道理。无论是病毒还是细菌,可不都容易传染啰。

看着六神无主的三个大人,桃花觉得再旁观下去,良心都安不了了。无论这一家子人是什么样的,好歹现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里的孩子夭折率高得惊人,由着乔小满这样烧下去,不丢了小命也会烧成个傻子。

桃花进得屋来,只见乔小满躺在床上,一张小脸儿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开始不稳,手、脚在簿被下不时抽动一下。看来是烧得脱水了。小王氏看得心疼,伸手就把他搂到怀里呜呜地哭,王氏和张氏也团团围在床边,狭小的屋子挤得透不过气来。

桃花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就支起窗子,大开房门,叫王氏和张氏出去,扯开小王氏,让她放开乔小满。这三个人也是急得六神无主了,竟不知不觉的都听从桃花的支派。高热的孩子本来呼吸不顺,哪还经得她们这惊扰。麻利地松开乔小满的衣物,拿了个草枕把他的头抬高,使呼吸道畅通。之前叫三月烧的温水也送到了,桃花拿块棉布帕子,拎半干,细细的给乔小满擦了一遍身子,特别注意颈窝、腋窝、腿窝、手掌、脚底及后背这些散热快的部位。

再吩咐三月烧点开水来,放上少许盐晾凉,再用木勺一点点喂乔小满喝。医术这些桃花也不懂,但前世生病,外婆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比起王氏、小王氏、张氏三个还是专业点,桃花有检查过乔小满的嘴,整个内壁通红,喉咙处两侧扁桃体肿得老大,这症状十有八九是感冒引起扁桃体发炎了。可这里没有感冒药,也没法打吊水啊,治疗的工作看来还得等大夫来。

经过桃花一遍遍的擦试,冷毛巾敷头,乔小满的体温略有下降,灌下去小半碗淡盐水后,也不抽搐了。当下,一家人心里大定,也就由着桃花在旁护理了。桃花心里还是很着急,乔小满的烧热还没有退下来,扁桃体发炎,一点药都没吃肯定好不了,可大夫还是没来!现在一趟趟到门口张望的换成了桃花。

快晌午了,才看到乔枝儿和乔满园一前一后从篱笆边过。

“大夫来了!”桃花惊喜得跳起来,急急的向院里张望。

乔枝儿对着桃花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进了院子。王氏、小王氏和张氏也闻声出来。只听得乔枝儿说没请来大夫,王氏就吼开了。

“你这么大个丫头,有什么用?大夫都请不来一个?”

“娘,没钱哪里请得到大夫?”乔枝儿委屈地说。

“奶,我跟小姑在医馆求了半天,别人理都不理,叫伙计赶出来的。”乔满园小声说道。

“没钱?不是叫你去你二姐家借点吗?你个死丫头,怎么搞的。”

“哼,还说她!住着那么大的屋子,做着那么大的买卖,硬说一个钱都没有。”乔枝儿也气大了。

“怎么会,你没说跟她借吗?等你爹回来就还她,借给小满救命用的?”王氏还不相信。

“说了,小姑都说了,二姑说……说救急不救穷,她自己个儿都快穷死了,哪来的钱打水漂……”乔枝儿都不想说了,还是乔满园在一旁解释。

王氏听着这话像是她那二闺女说得出来的,当即信了几分,扯着嗓子就骂起来。

“好个没良心的乔二妮,当她自个儿白大的啊,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二姑啥能这样说呢?怎么就是打水漂儿呢?”小王氏跟王氏还一唱一合。

……

哎,别人就这样说了,还就这样做了,你能怎样?都这会儿了,还计较这个!看看床上体温又开始上升的乔小满,桃花只觉得脑仁疼。

哦,是了,桃花家还有一门富亲,嫁到河头镇上开杂货铺子的二姑乔二妮。不过,脑海里仅有的印象好像不是很好啊,她一年也回不了娘家一次,少有的几回倒都是衣着光鲜,看上去过得不错,感情还是个这么冷血的主?想想老乔家家人的的德行,也说得过去。

“奶,说这些有用吗?”桃花火大的冲王氏吼了一句。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段跟着乔家人脾气都学坏了。转身坐到乔小满的床前去。

院里王氏听得桃花突然一嗓子,也住了嘴。是啊,当前最紧要的是她的小孙子,跟老头子一辈子,他最看中的就是儿孙满堂啊,他这前脚出门,后脚就丢了一孙子,回来怎么跟他交代?再想想自己疼爱得眼珠子似的二闺女,养得如花似玉,当初好不容易许了镇上的人家,怕她往后日子不好过,还陪了那么多的嫁妆,为了她的嫁妆,自己跟老头子顶着干,白白舍了一个懂事的儿子……看看现在,这般的嫌弃娘家,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酸,泪水止不住的就出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下,伤心伤意地哭了。

正文 第十八章 乔满仓回来了

等着的大夫没影了,一切希望成了泡影,小满看着好转了,其实桃花知道,扁桃体发炎没药吃根本很难自愈,还不要说小满长期营养不良,自身的抗病能力有限。

没抽搐后的乔小满烧得满脸通红,张着小嘴呼气,那一开一合的,就像缺水的小鱼。这可怎么办呢?桃花伸头使劲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桃花的心里,还无法做到对生命的淡漠。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一下包围住她,没来由的抱怨这折磨人的穿越!学这样,学那样,为什么就不学学医呢?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退烧用什么?用温水……用冰敷?有酒!对了,用酒。上回乔老头沽回来的酒应该没喝完!

院子里王氏已经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悲伤里回不来神了,小王氏不知道跑哪去了。桃花转了一圈才找着坐在角落里掉泪珠儿的乔枝儿。

“小姑,家里还有酒吗?有酒就能快点帮小满退了热。”

乔枝儿出去一上午,求爹爹告奶奶白求了一上午人,没得到一点想要的结果,肚子里的委屈肯定不老少。这会儿听得桃花说能帮到小满,立马就起身帮桃花找酒去。

酒倒是酒,味道寡淡得很,浓度绝不会多高,不过也好,省得再去兑水了。浅浅的一层刚够盖住罐底。不过湿个帕角还是够的。

“桃花,真的管用吗?不然白白糟蹋了你爷可不依。”乔枝儿虽然配合着找出来了,这会儿心里倒不安起来。

“没事,管用的。”虽然桃花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还是要给别人一个定心丸。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做做看,她也不会死心啊。

小满的皮肤还很幼嫩,桃花一上午已经帮他擦了好几遍,皮肤都微微有点红了。桃花拿帕子蘸了酒,小心翼翼的覆在他的小身体上,动作轻柔,生怕酒会烧坏了他的皮肤。

果然还是酒好使,半刻钟不到,周身的温度就正常了。昏昏沉沉的小满慢慢也清醒过来,平时满嘴脏话的小屁孩,这会儿乖巧得很。只是望着桃花叫着头痛,全身痛。是了,药还没有得吃下去呢。

“嘿~怎么忘了它!”桃花突然一拍脑袋。

“咋了?”旁边坐着的乔枝儿不解的望着她。

“有办法了,没大夫开药,咱自个儿去山上采,小姑你帮我看着小满……”桃花等不及把话说完,窜出房来,到灶房拿了把菜刀就往山上跑。

板蓝根啊!从非典时起闹得沸沸扬扬,身价倍增的神药!怎么把它忘记了。记得上回跟狗蛋上山还看到不少棵呢。

板蓝根是两年生的植物,这个季节根应该不粗壮,也不知道能用不能用。所幸山里的植物都是野生的,好多年也没人挖这个,虽然桃花找到的时候叶子都还不大,可土里的根不知道是去年还是前年留下的,特别粗壮。比起非典那会在药房买的干根片剂要壮实不少。桃花一时内心不知道有多感激那场非典,那一阵虽然弄得大家人心惶惶,但却给全民上了一堂草药课,“板蓝根”一词绝对是百度上最热门词条。桃花也是得益于那一堂科普,板蓝根从叶到花到根彻彻底底的印在了脑海深处,穿越都没穿掉。

对于桃花的折腾,全家人都由着她,反正也没个大夫给看,大家都没了主意。倒是桃花几弄几弄的,小满的烧热还真退下去了,在山上刨了一堆白白的根回来,煎了一大碗给小满喝下去,倒让他又睡了一觉,呼吸也平顺了不少。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桃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隔壁小满被小王氏逼着喝桃花煎下的药,正灌得哇哇叫。

叫唤的这么响亮,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桃花微微一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真好!乔家的人,都不是好奇心重的,倒了省了桃花为能治好乔小满一事去解释什么。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家人就能乐呵起来。

傍晚的时候总是事多!一家人为了乔小满吊着的心还没有收回来,院门被吱的一声推开了,半月不见的乔满仓灰头土面的进来。

乔满仓回来了!这让全家人非常惊讶,征丁要做满三个月才能回来,乔满仓怎么就回来了呢?小王氏那是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乔满仓就跪在王氏的面前。

“奶~……!”未语泪先流。

这一下子,吓得王氏不轻,忙拉过乔满仓问怎么回事。满仓只是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满仓见着家人,这几日一路的惊吓、劳累都释放出来,收也收不住。

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原来他们这次征的丁出了问题,原本计划到府城修路的,不知道怎么突然队伍开拔,竟成了上战场的兵!还是乔老头、乔得财、乔得旺、乔得喜拼死保护下,满仓才得以逃出来。

全家人都惊呆了!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如果这个时代也有的话。上战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乔家四父子还有多大的希望回来?

满仓是瞒报年龄被征的丁,也在征兵的范围内,乔家一门五丁都上了战场,留下家里一群妇孺,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乔老头父子四人合力,把满仓偷偷弄了出来,这样虽然是当了逃兵,被抓回去是生不如死,不过上战场也是九死难生,横竖都一样,至少逃得出来的话还有条命在。

这一路,满仓逃得也并不轻松,毕竟统治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高压手段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十六岁不到了孩子,能平安回到家来,倒还是要有几分机灵的。不过也到了极限,回到家里全身都松懈下来,吃着热饭菜呼呼就睡倒在饭桌上了。头一回,老乔家半夜还有人没睡。

三个女人围坐在王氏的上房里,张氏、小王氏征走的是两人的丈夫,而王氏一下没的除了丈夫还有三个儿子。家里的顶梁柱去了高危的战场,生死未卜,这对于留守在家的这三个女人来说,跟天塌下来了没什么差别。三个女人前所未有的同时想着一件事,怀着一样的心情,哭得稀里哗啦。

桃花也有了危机感。首先,家里人心心念念等男人们挣钱回来好买粮食的计划落空了,接下来整整一年的粮食下落不明!再者,在这个道理靠吼,打架靠手的时代,家里没有一个成年男丁,一群妇孺怎么活下去?旁的不说,就同村子里的人争个边界,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欺负死人。

第二天一早,桃花逮着乔满仓去找里正乔有寿。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那四父子上了战场,就算幸运都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这么一大家子,势单力孤,好好活命谈何容易?好歹水口村里,乔姓是大家族,看能不能念在同族的份上,借点势。

里正家很大,不同于老乔家豁口的篱笆小院,四四方方的小院围着半人多高的泥土院墙,搭了盖顶的门檐,一扇木板门遮挡住外边探询的目光。

应门的是里正的大儿媳妇黄氏,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下一届里正娘子。桃花扬着笑脸脆生生的问着婶子好,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老话就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气氛活跃了,提出见见里正,也容易多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绑在了一处

第十九章绑在了一处

乔有寿,确实是难得的高寿,不过却并没有糊涂。见过满仓和桃花,听过村里劳力的去向,也大为震惊。口中呢喃“还是太和四十八年打过仗,这都太平三十多年了,啥又要上战场呢?”

哪一个王朝的建立和守护,不是垒垒白骨。老乔家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小农家,确实给了桃花不小的庇佑,现在都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桃花此时只觉得无力,看来不想当炮灰,唯有发奋图强。

“里正爷爷,我家爹他们这一走,那什么时候能回啊?”

乔有寿见桃花眼巴巴的望着他问,只觉得心里像被揪了一下。是啊,这好好的劳力上了战场,可能有几人活着回来?这有粮兄弟一家子留下的一家子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哎,当初还是看他家遭了那难,想照顾一下的,没料到却出了这茬。

“里正爷爷,我爷爷跟我们说过,在村里,里正爷爷一家都是好人,叫我们要知恩图报,好好孝顺里正爷爷,还说现在大家都不宽裕,叫我们少来麻烦您,可……可现在我爷他们都不在,桃花好担心,好害怕……”桃花说得可怜,满仓虽然没听他爷几时这样说过,但此刻家里靠山都不在,也是心酸,一个两个或低头抹泪,或黯然神伤。

“好孩子,别怕,这不还有里正爷爷呢,什么少来麻烦,别听你爷的,有事儿来说,里正爷爷为你们做主。”一看这两个孩子的架式,里正也难受。有粮兄弟这婆娘讨得不咋地,可他心里还是个明白的。知道别人的好,怎么说也是一个族里的人,再说虽不是故意的,但人确实是自己给送上战场的。这一家子妇孺,那嘴……,哎,就没一个讨喜地,往后在村子里可怎么过啊,里正心里已经暗自决定,能看顾点就看顾着点吧。

里正这话说得这么上路,桃花满意了,又是对着乔有寿好一翻扮乖卖萌。里正毕竟是里正,比起目不识丁的乡民来说,了解的东西还是多得多的。借机,桃花的认知终于走出了水口村,走向大余县、迈向恒河府。

这个坑姐的朝代真的是大唐。与大唐势均力敌的还有一个瀚元国,就位于玉带山的另一边。桃花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传说中的边境,听里正说,早些年两国谁家遭遇到点天灾人祸,受害的就是这边界附近的老百姓。十年里难有五年安,自大唐的这任皇帝登了大宝,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边界之地才难得的太平了近三十年。

桃花从里正家回来后,当天村子里就召开了村民大会。对于这一次村民被征兵的事,村民都很吃惊,却也有些年轻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立马上场杀敌,都说富贵险中求,乱世出英雄,战事离他们已经远去了近三十年,多少残酷的画面都被传颂成了英雄传奇。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却是忧心忡忡,摇头叹息:好日子过不长了。毕竟那些失去亲人的痛疼、那些逃难的颠沛流离虽已隐身于记忆长河里,却并不曾轻易就忘记。

无视那些村民的摩拳擦掌,或是老人们的苦口婆心的劝诫,抑或是妇人们即期盼又担心的纠结。桃花的心情却是沉重。自皇帝登基算下来太平三十多年,算算皇帝也到了老年了,这下任之争,历来是血雨腥风的,还加上虎视端端的境外强敌,身处这小小边界之地,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啊。

桃花心里有事,低着头往家里走,冷不丁被人拦住了去路。

“唷~~,这不是那家的那个谁?这是往哪儿去?”

一抬头,入目的小年青有点眼熟。

“你家那个大块头在哪?通知他一声,说他三爷来了,叫他来饲候着。”小年青扬着头傲慢的说。

怪不得眼熟!这……不就是上次那群讨债的混混里吃了瘪的王三嘛!桃花这才正儿八经的打量一下,六七个半大小子呈扇形分散在王三的周围,个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是干嘛来了?找场子?

桃花是真心没放在心上,打量了一圈,抬脚就走了。

“嘿!这个小丫头!莫不是个哑的?”王三见桃花没答理他,多少觉得有点没面子。

“是,肯定是。看她那傻样。”有一个机灵的立马回应。

小院仅有的一个简易柴门在上次万金钱带人来讨债的时候就被一脚踹散了架,一时没人顾得上收拾,就留了个框晃悠悠的吊在那儿。桃花看了看身后跟的那群尾巴,哎,就是这个柴门没坏也挡不住啊。

“大块头呢?不会是缩着不敢见人了吧?”

“王三爷来了,还不快出来?”

……

屋里的小王氏听得有人叫唤,伸出头瞅了瞅,见得是群混混,顿时脸都吓白了,啊呜一声扯腿就往王氏的上房窜。

很快一家人都齐聚在王氏的上房,紧闭房门,屏着呼吸从合上的窗子缝隙里偷偷的往外张望。

王三今天可是带着新收的手下专程来找场子,没料到到了老乔家正主没遇着,心里有股火气出不出来,再看看老乔家一家人躲在屋里都不敢露面。既得意又助长了他的气焰,立马豪情万丈起来,对着手下挥一挥手,学足当老大的范儿,“给爷搜!”六七个人,分散开来,又准备对着各个屋子来个大扫荡。

结合目前的状况,桃花已经想明白了,她跟老乔家现在是绑在了一处,一方遭难,另一方也要受罪,虽说这个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给他们祸害,可翻乱了也要好一通收拾不是?真正的土匪,她现在还没能力对抗,可这么几个半大小子,自问也是不怕的,今天如不能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怕是以后的好日子就是一句好笑。

“砰!”紧闭的房门忽然大开。

“滚!”一声还稍显稚嫩的童声很有气势的吼出来。

当即,满院子逛的混混都住了手,盯着上房门口一个矮小的身影。目光都停留在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箭头上。

桃花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从容的弯弓搭箭,铮亮的箭头对准王三,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如是有个老猎户在场,就会发现,桃花看似随意的那么一个动作,却如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生涩和不规范。

在王三他们一群人看来,那张弓跟桃花的人差不多一般高,高抬着手才勉勉强强离地,看上去很是不对称。连带着寒光闪闪的箭头都没什么威慑力。

“哈……大块头自己不敢露面,就让你个小丫头来顶事?”王三一见桃花拿弓箭对着自己,顿时就乐了。一群小啰啰也围着他笑。

“咻~”羽箭破空而出。忽然,所有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的忘了笑,更有张着嘴笑的,一时反应慢了,此刻就这么大大的张着。

不可能吧?!

只见得一尾白翎颤悠悠的停在小院没了柴门的门框上,一截衣袖被它死死的钉着。顺着衣袖往上看,它的主人正是王三!那只箭矢离他的手腕,最多五寸远,稍有一点偏差,此刻被钉在门框上的就是王三的手!

“你……你……”刚刚才嚣张的王三吓得语无伦次,唰的脸变得惨白。他的位置距小丫头所处的正房至少有三十多步远,这一箭,射得那么精准,如果她想要自己的命的话……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桃花这一下吓着了!啊的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的同时发出。

桃花丝毫不为所动,两只手不慌不忙的动作,又一只箭矢搭上弓弦。

正文 第二十章 个个都是有主意的人

开始认为那么个小孩子拉着大弓,不对称的感觉一下消失了,可现在看桃花的动作,只感觉到满满的力量,弓弦拉得差不多全开。每个人都感觉到,箭矢似乎随时都会向着自己飞驰而来。毫不怀疑如果桃花想取他们的性命,绝对是轻而易举!

那些半大小子们都是在家游手好闲惯了的,眼馋王三跟着万大爷他们的威风,才跟着王三做了几天的小喽啰,哪里见过这阵仗?都吓得不敢再移动一步,生怕下一个被钉住的就是自己。

“还不走?”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

呼啦一下,院里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出去了,王三这会儿再也顾不得所谓的面子,跑得飞快,只听得哧的一声,半截衣袖留在门框上,它的主人已经看不见踪影。

屋里的人也着实惊着了,不太相信一场大祸事怎么就转眼间化解于无形?

“哈……哈哈!”狗蛋和乔满园、乔小满这些男孩子胆子到底大些,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望着狼狈逃去的小混混们哈哈大笑。

桃花放下手里的弓箭,双手无力的垂下,脱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射中了王三。虽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当时心里真没底。虽然前世的时候练过,还练得不错,可到底是上辈子的事了。王氏墙上挂的这张弓也不知道是谁使的,对于桃花现在的个头来说,用起来真不称手,瘦小的身板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勉强强拉得开,如果王三再坚持一会儿不走,桃花觉得自己下一刻就坚持不住,当面就露了怯。

一屋子的人都奇怪的盯着桃花看,突然受到这么多注目礼,桃花显然不自在,摸摸鼻子,还在琢磨着怎么给她们个解释。却不想三个大人只是盯了桃花一会儿,都很平静的移开视线,除了王氏丢下一句:好好保管。就各做各的去了。

让桃花有些好笑,有些挫败。一群小的倒是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好奇,围着桃花转悠,特别是狗蛋、满园和小满,三个活泼些的男孩子很是激动,拉着桃花问东问西,满仓这会儿虽然没说什么,也是看得两眼放光。狗蛋和满园两人还轮流试射了一轮。可惜没人拉得开满弓,馋得小满上窜下跳。

至到黑夜来临,也没有人提起,或者准备说点什么。

这样的一家人!连点好奇心都没有吗?哎!可桃花不能再等了,眼看着就要入冬,家里人喝的粥虽然一天比一天稀,但存仍是到了可以按顿来算的地步。

趁着一家人一天中临睡前的最后团聚时刻,桃花准备开个家庭会议。

“咳咳!”桃花清了清嗓子,“奶,我们家现在这么个情况,大家是不是要好好合计合计?”

……沉默!

“奶,往后我们家怎么办啊?”

……沉默是金!

这情况同,跟上辈子公司开碰头会全然不一样啊!

“奶!你们倒是说说啊!”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

这回有反应了,屋里人齐刷刷的把头转向桃花。

“作死啊!吵吵这么大声!”王氏一如既往的高调。禀承着大人说话小孩听的优良传统的一屋子孩子,对桃花竟敢主动招惹王氏是一脸不解。小王氏、张氏还沉浸在各自的悲伤里,自然没话要说。一屋子又归于沉寂。

活人不会被尿憋死!这话真对的。其实个个都是有主意的人。

桃花整整计划了一晚上,天亮前才迷迷糊糊睡去。“啪!啪!!”一阵急乱的拍门声把她惊起。

“桃花,救命啊,桃花!”狗子的声音!

“什么事?”桃花醒眼惺忪。

“桃花,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你一定能救她……”狗蛋抓住桃花短了一截的袖子。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姐,我奶……”狗蛋越发急得说不出来“反正你去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狗蛋扯着桃花直奔上房。

难得的,上房里有客人在!王氏的屋子旁边有一间空着的屋子,叫堂屋,平常鲜少活动,是待客的地方。

此刻,堂屋两侧的条凳上都坐着人,王氏坐在上首主人位上,右手边入目的是一个打扮很夸张的老妇人,一身儿褚石色粗布裙装,花白的发间还簪着一朵红绒花。桃花一眼就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媒婆?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夸张的笑着,挤成了一朵花,很有喜感。此刻正与王氏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那媒婆边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稀疏的头发有刻意梳理过的痕迹。面瘦无须,嘴唇左上角一颗大大的黑痣,黑痣上倒是翘着几根黑毛,这会儿,他正伸着干瘦的手不停的捻着那几根毛。一对儿眼睛不大,倒是溜儿圆。直直的睁着对面的张氏母女。

张氏搂着三月,正咽咽的哭着。桃花回头望了狗蛋一眼,示意,这是怎么情况?

“奶要把我姐卖了。”狗蛋附在桃花耳边小声说道。

这媒婆上门,给三月提亲?狗蛋说要卖了他姐,难道说?提给那老头?想到这里,桃花望了望三月又望了望那老头,看得直打哆嗦!不是吧,亲孙女呢!这得大多仇啊?

“老姐姐,我阎婆子做事,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稳妥,对您家这孙女儿,我可是上了心了是不。”

“那是,那是,有劳有劳。”看来,两个老婆子是达成了一致?

“老大媳妇,就这么着了。回头给丫头收拾收拾。”王氏对张氏说。

“娘,不行的,娘,三月还小。我……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张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什么小,过了年都十七了,正是嫁人的好时候。有哪家的闺女不嫁人的?”

“娘,不行的,这……”张氏也不敢说别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奶,我姐怎么可以嫁那么一个老头呢?”倒是狗蛋着急了。

“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姐夫。”

“姐夫?哪有这样的姐夫,比我爹还老呢。”狗蛋不管不顾,冲王氏就嚷上了。

“哎唷!老姐姐,合着你家里人还瞧不上贾大爷呢?这我可不是吹啊,贾大爷家底殷实,多少家闺女求着我阎婆子说合,我都没应呢,便宜了你家,倒好,还瞧不上咋地?”那阎媒婆怪声怪气的开口。旁边姓贾的老头脸也拉下来。

“哪会,哪会,这都小孩子家家不懂,胡乱咧咧。”王氏陪着小心。

“可不是不懂,贾大爷家可是河口镇上的,住的那是青瓦大屋,家里铺子开着,现下肯出一两银子娶了你家闺女做继房,大媳妇,你把握可是要拿稳了,你闺女过去就是享福呢!”阎婆子转头又对王氏说:“人家家里人丁兴旺,男丁可不老少,儿子好几个,那助力可不小。”

“老大家的,劳你阎婶子费心,给丫头说的也是好人家。”王氏冲阎婆子点点头,对张氏说道。这事,看来王氏是打定了主意。

“噗通!”张氏一下就跪在王氏在前。“娘,求求你,放过我三月吧,不能让我闺女往火坑里跳啊!”

“你胡说什么!什么火坑不火坑的。”王氏高声喝斥。

“不,我不能,不让这样对我闺女。”平日里见着王氏从不敢说个不字的张氏,这会儿跪在地上死死的磕头,就是不松口。这算不算为母则强呢?看来再包子的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任凭王氏怎么样的指责和劝说,张氏都咬着牙不同意。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那可真是火坑啊

“好了老姐姐,消消气,跟个小辈计较没得失了咱的身份。在家里,哪个小辈能犟过长辈去,一个孙女的亲事,哪里由得她们小辈出声?也是老姐姐和气,通知她们一声也就是了,再说这说下的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着,到时候自然感激都来不急呢。”见两婆媳僵持着定不下来,阎婆子在旁煽风点火。

“哼,你们眼里都没我这个老人了?我说定了就定了,明儿个就来接人。”王氏咬牙切齿。

“娘!……”

“奶!……”

“奶!……”张氏、三月、狗蛋都跪在王氏面前惊呼!说道理可以,可摊上不敬老的名声他们三个无论是谁都背不起啊。

那媒婆见事定了,得意的给贾老头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脸轻松。贾老头走到三月跟前,直勾勾的盯着三月看。

“贾大爷,这三月丫头,也是个能干的,家里家外的活,可都是一把好手。往后,贾大爷可要疼惜些。”阎婆子嘴上跟贾老头说话,面上却是带着笑望着王氏。桃花在旁边听着,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听着像**的**推销姑娘啊。

“那是一定。”贾老头伸手就要去扶三月,下手的部位,不可谓不敏感,眼看着直奔三月的腰去的。旁边的桃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男儿的头,女子的腰,可是看得摸不得的,这要真让那老头得了手,三月的名声算是毁了,不嫁他还能嫁谁?这个老不休,还打着这么个主意!说时迟,那时快,桃花飞起一脚直接踢到贾老头的手上,突然的袭击,让贾老头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桃花心里有火,下脚没留余力,贾老头手上这一脚挨得不轻,捂着手呜呜叫。

“好你个丫崽子!咋下这么重的手,看看,贾大爷这手怕是要肿了,啧啧……”阎婆子忙帮着贾老头看手,边说。“我说老姐姐,你家的这些小辈可是差了教养。”

“走,走,我们走,这算什么事儿?”阎婆子不干了。

“教养?有教养的人能做那事?那脏手要往哪伸呢?”刚才这一幕,狗蛋可是也看得清楚,只是离得远些,出手没桃花快。

“哼,这媳妇老子可是娶定了,摸摸怎么了?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什么继室,给个小妾算不错了。”贾老头看来是痛糊涂了吧,把个泼皮的本色都显露出来了。

桃花扶起三月,狗蛋也拉起他娘,任由王氏在那骂骂咧咧说小兔崽子坏了事,桃花看都懒得看一眼。

“狗蛋、大哥二哥,抄家伙!别再让这个腌臜家伙脏了我家的地儿!”恶狠狠的瞪着贾老头,桃花真算是气得不轻了,就算女人永远是弱势群体,可两辈子加起来还从来没见这样的泼皮无赖。

“好勒!”三个男娃子看来都憋了气,听得桃花一声招呼,拿的扁担的拿扁担,拖扫帚的拖扫帚,呼呼啦啦一哄而上,虽说对付的是两个成年人,但也架不住四个小孩狂轰乱炸啊,而且又是直接上家伙,让贾老头想反抗也抓不住人。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招架不住从堂屋里退出去,桃花挥了挥手里的竹扫帚,让大家住了手。毕竟是王氏参与整出来的事,比不得杀王三威风那会儿,一群人闹到院子里也不好看。

“丫头丑点就丑点,看那屁股大的份上,老子再加一石谷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掂量掂量清楚。”可贾老头真是个拎不清的,临出门了还叫嚣一句。这下不用桃花吩咐,四个小子立马就冲上前去。

“这倒霉的什么人家,小娃娃儿家家的这么恶……”吓得閻婆子抱了头,急急的冲出院子去。

果不其然,等桃花安置好张氏母女出得堂屋,就见到篱笆院外围满了人。在这个鸡犬相闻的小村子里,谁家有个芝麻绿豆的小事都逃不过被围观的下场,这下事儿闹大了!

“啊呸!破落户儿,往后你家的闺女烂家里也别再休想老娘上门!”阎婆子出了院子,看到里外三层的围观者,胆气也足了,直着喉咙开始反攻。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越想越火。

这时候男女婚嫁,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父母之命,大都也是要听信媒妁之言的。虽说媒婆的地位不高,作用却大,一般人家都不敢真得罪媒婆,不然孩子们的婚嫁之事可怎么办?再说这媒婆职业联盟做得好,得罪了一个媒婆,其它的也不会说好话,万一说坏了名声,那就真的成了问题。

那贾老头反应慢了些,吃了好几记闷棍,这会儿才出得院子,围观的人见了,不少人惊呼起来。

“怎么是这个老东西?这不是镇上卖包子的贾老头吗?”

“可不,他可不是好东西。”

“咦?他不是有婆娘吗?怎么会到乔家来提亲?给谁提啊?”

“不会是他自己吧,好像去年新娶的婆娘又被他打死了。”

……

这些议论都入了桃花的耳朵,怎么回事?这贾老头还是这么个东西?那可真是火坑啊,王氏是真不知情?

“哼,一屋子没家教的,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真是狗坐轿子,不受抬举!”那贾老头梳得整齐的头发这会儿全散乱开来,露出里面包着的几缕白发,好不狼狈;脸上也被竹扫帚划了好几道印子,有的都有血痕了,这会儿正辣辣的痛。

“老乔家的女子也是你个老泼皮能肖想的?再咧咧一句试试,打得不够痛吧!”桃花怒目圆瞪,背着竹扫帚就出来了。贾老头也是个怂的,听得桃花放狠话,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桃花说得不错!”

“咱老乔家的门槛可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能进的?阎婆子,往后你物色的那些货色,就别往咱老乔家带了!”里正乔有寿慢慢从人群后面进来。

“哎呀!乔里正啊,可不是我阎婆子做事不稳妥,这,这不是老姐姐自己个儿要找个富足的吗。”

“呦,什么时候镇上摆包子摊的贾老头也成了富户了?你也不看看,老得都可以当三月那丫头的爷了,你也说得出口啊?”说话的是桃花隔壁家的李婶子,心直口快的一个人,这会儿也看不下去了。

“还不快赶了出去?什么人都敢在水口村胡乱咧咧啦?”乔有寿一开口就赶人,阎婆子本来就有退意,这会儿听人赶,还不走得飞快啊。贾老头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村里的男人们你一推他一挤的,绊了好几跤才出了村子。

“咋地,老乔家都没人了?”处理了那两个人,看来乔有寿并不打算罢手。冲围观的人说叨起来。

“那谁?有根家的老二?乔福庆,还有那柱子,你、你、你,怎么,你们都不是姓乔的啊?别人儿都跑上门来打脸了,你们在干嘛?”乔有寿伸着指头一个一个指过去。

念到名字的,指到的人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垂了头。

“连桃花这么小孩都知道,咱老乔家的女子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你们倒出息啊,由着人打脸!这有根一家四男都上了战场,保的是我们大家伙的家,卫的是我们大家伙的国,留一屋子女人孩子,你们不说帮衬着点,还合着伙的看热闹?这就是我乔家人的骨气,这就是我水口村的骨气?”

“里正叔,我们做得不对。”

“是,是我们错了……”

里正这一席话说得精彩,明着说乔家的人,连带所有水口村的人都有份,一口一个咱老乔家,明摆着替桃花家撑腰啊。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灰溜溜地走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姑上门

等余下院子都是乔家人的时候,里正才找王氏说话。、

“有根家的,你这是干的啥?你自个儿嫡亲的孙女,怎么往那火坑里推?”

“里正大哥,是老婆子瞎了眼,听信那阎婆子的话。你晓得,老头子他们这一走,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也是没办法……”王氏呜呜地哭着。“家里头连个撑门户的都没有,昨儿个一群小泼皮打上门来,还是桃花那丫头给……给挡着。老婆子心里……心里不好过啊。本以为是个好人家,多少也是个助力。哪知……”

“你啊,你,都活这般年纪了。哎!”毕竟是族弟家里的内人,这内外有别,乔有寿也不好多说什么。

“桃花,不是说有事就去找我吗?昨儿个怎么回事?”

“也没……没什么事,几个小混混儿罢了,应付得来,没敢惊动里正爷爷。”桃花习惯的摸摸鼻子。难道好意思说表扬我吧,表扬我不?

“桃花丫头是个好的!记着,以后有什么事就打发小满或是屋里的谁去叫我一声。”乔有寿盯着桃花看了好一会儿,才蹦出这么句‘表扬’!

乔小满在一旁对着桃花挤眉弄眼。那个求表扬的态度更是不加掩饰啊,逗得桃花噗嗤就笑出声来。

“今儿多亏有小满,及时的请到里正爷爷来家,才没让阎婆子哄骗了奶去,没让那死贾老头欺负了我们老乔家。小满长大了,也成男子汉了可以保护家人了。”这话很好用,小满脸上透着自豪,小身板都挺直了。

王氏看了桃花一眼,老怀甚慰,这所有的过错都是那阎婆子骗人,可不关她什么事儿。

狗蛋、满园也往跟前凑了凑,“我们呢?我们呢?”

“那还用说,你们表现也不错!几棍子打得那贾老头抱头鼠窜。还有大哥。我都不知道大哥力气那么大的。”被表扬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任何小孩都不能免俗。记得有一回帮朋友带小孩,看过一本育儿书《好孩子是夸出来的》,讲得真不错,牢牢抓住了孩子的心理,简单一句话,连表现沉稳自认是大人的乔满仓都笑了。

其实桃花之前除了跟狗蛋有过接触之外,跟家里其它的孩子并没有多少交流,不过这两天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无形中获得了这群孩子的认可,隐隐有唯她马首是瞻的味道。

其实这些孩子都还不差,除了跟王氏、小王氏学了些嘴上不干不净说脏话的的陋习之外,还是蛮讨喜的。也有正义感,跟陈婆子吵架知道维护桃花,今天为了三月跟贾老头动手。如果能得到好的培养,应该都有出息。

里正离开没多久,就派他大儿媳妇黄氏送来了一袋糙米。

桃花望着那袋米,心底是真心的感激,本来是抱着结交的心思去的,结果人家能帮到这份上,心底如何不感动!

家里闹成这样,小王氏和小姑乔枝儿都没露面,看来这一天是都没在家。果然,在天黑透之前,两人抱着朵儿风尘仆仆的一前一后回来了。

一进门,小王氏把朵儿就丢给桃花抱着,自己跟乔枝儿直接去了上房王氏的房里。

也不知道娘仨商量什么,一开始谈话声低低的,慢慢声音越来越高,言词也更激烈了,只是三个人的说话声传到外面来,就听不大清楚了,但可以感觉得到,应该是抱怨某人。

桃花习惯不来听墙角的事,狗蛋和满园主动请缨,小满也屁颠屁颠儿的跟上去。三兄弟一个趴台阶上,一个贴门上,一个扒着墙角躲窗子底下,好一会儿才回来报信。

原来小王氏跟枝儿今天是出去走亲戚了。想拉外援?

家里还有两个外嫁的女儿,这个桃花是知道的。乔大妮是王氏跟乔老头的大闺女,现如今就嫁到水口村背后的山岭村,距离并不远,只要翻过村后的毛花岭就成,脚程快的一个半天能来回。

桃花搜遍记忆,对乔大妮的印象还是很模糊。可见虽然离得不远,这大姑也是鲜少回娘家的。

“走亲戚回来怎么啦?”对于上房里的火气,桃花也是有点好奇。

“大姑家不理络人。”满园抢着开口。哦,是不大热情的意思?

“大姑家还算好,二姑家门都没让进呢。”狗蛋撇着嘴接话。

难怪!这两个姑家住得一东一西,相距可不近,两人还带个孩子奔波一天不说,还没得着个好脸,是人都有火气了。赶紧招呼几个小的,离得越远越好,降低存在感才是王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桃花就被小王氏叫起来见客人。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妇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满脸的风霜。此刻正与王氏拉着手哭泣,从外表来看,说是两姐妹比两母女要贴切些。

看来大姑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三弟妹,昨儿个委屈你跟枝儿了。大姐家婆母就是那么个人,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见得小王氏等一众人到了,两母女分开来,乔大妮起身对着小王氏说道。

“可不敢。姐姐家那是什么门槛。”小王氏也不去看她。竟自找了个座坐下。空留得乔大妮站在那儿,尴尬得很。

“兰儿,胡说些什么,你大姐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王氏喝到。

“大姐,不是我说,那家人那样儿搓磨你,你是面团做的人吧,怎么也不晓得回嘴。”乔枝儿倒是看不下去。

“你知道什么!你大姐那也是没办法。人家一脉单传的,那哥儿生下来多欢喜,就那样儿没了,心里哪个会痛快?你大姐后来又一个女儿接一个女儿的生,最后也就落下个安哥儿,哎,女人的命啊!”

“那大姐不也前前后后生了两个男娃,她婆母怎么可以开口闭口说她不会生娃?”

王氏与枝儿两母女一回一答的,桃花弄明白了,怎么跟张氏的代遇那么相似呢?满屋子搜寻,都没见张氏的身影。

所有孩子都来见了面,一屋子亲人团聚,倒是落得泪水涟涟。乔大妮嫁的人家本来条件不错,那姑父家一脉单承,对乔大妮头胎就生了儿子很是欢喜,却不想,三个月不到的时候,因乔大妮年轻不会带孩子,一时疏乎,孩子被被子生生捂没了。

孩子夭折的情况村子里也很常见,只是她后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都没能再生儿子。婆家对她就刻薄了,好不容易再生个安哥儿又因没能得到好好照顾,结果早产坏了身子,再不能生养。此后在家轻则被呼来喝去,重则棍棒相加,饿个一顿两餐是常有的事。

今年是个难得的丰年,家里多收了几两银子,更令人生气的是,这会儿就动了花花心思,公婆想为儿子再买房小妾来开枝散叶!昨天小王氏跟乔枝儿去时,正赶上这事。她婆母一听是娘家来打秋风,那哪能有什么好话?好一通热嘲冷讽,气得小王氏两姑嫂回头就走了。

“大妮儿,好歹你为他梁家生儿育女,没犯那七出之条,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能忍就忍着点吧。现下你爹兄弟又都不在家,可是出头的人都没一个……”说着说着,王氏的泪又掉出来。

“没事的,娘,你老别操心,安哥儿爹不会这样对我的。”

“嗤~,昨儿个他那样儿……”乔枝儿气不过。

“枝儿,没有的事,安哥儿爹还没点头。这事成不了。”乔大妮急忙打断她的话。

“娘,天儿也不早了,家里还有事呢,我就先回了。”娘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能背一袋米过来,还是偷偷摸摸的。自己的糟心事,说出来也只能再跟着添堵,乔大妮也不想再呆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见死不救的乔二妮啊

现在天才刚见光,乔大妮就要走,可见她来得多早,指定是背着家里人来的,哎,可怜哦。

“大姐,先吃点茶垫垫肚子再回去,这一路饿回去可得够呛。”不声不响的张氏端了个碗过来。

“大弟妹,你看我又不是小娃子,你还……还烧什么茶吃,给孩子们吃吧。”乔大妮不接。

张氏不依,一个劲儿地塞给她。这里所谓的茶,是家里来了客人最高礼节的招待,也就煮一碗荷包蛋。有条件的放点糖,一般都是放点盐。

“家里没有好东西,这蛋还是你送来的。我也没多放,就三个,吃了好赶路。”就说刚才怎么没见着张氏,原来是去烧吃的去了,可能她早就料到乔大妮是偷摸着回来的,呆不久。同病相怜的人总是了解更深刻些。

“你大弟妹给你烧了,你就吃吧,也是家里条件不好,让你受苦了。”王氏望了张氏一眼,低下头说道。

乔大妮最后拗不过,分了两个出来给朵儿和小满,才勉勉强强吃了一个。一家人红着眼眶送到院门口。

乔大妮抹了眼泪转身挥了挥手,让家人都别送,很快瘦削的身子就淹没在清晨秋雾里。王氏转身回了上房,头一回看着收拾碗筷的张氏没有出声。

同一天里,乔家的两个闺女都回了娘家。

乔二妮是中午时分到家的。相比乔大妮,乔二妮的派场就算得上高调了。

那会儿,三月正准备做乔家一天中的第一餐饭,枝儿跟王氏、小王氏正在纺线织布,张氏已经下田去收最后的一批棉杆回来做烧柴;桃花跟一伙男娃子正围着院里的磨盘琢磨她的弓箭。

村子里一群小孩围着一辆驴车呼呼啦啦的跟到桃花家小院外。驴车是敞篷的,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稳稳的从上面下来,对着赶车的老汉说了什么,然后笔直的往小院来。

妇人一身天青色碎花袄裙,同色绣花鞋莲步轻移,手拎一个油纸包,缓缓的在院门外停下,空出右手摸了摸头上发髻上插着的一支簪子,掸了掸平顺的衣裙,才向桃花等人的位置望过来。

“院子里是谁?满仓吗?哎哟,长这么大了啊?”妇人的声线很柔美,如果不是故意那么夸张的话。

桃花的目光对上满仓,这谁啊?

满仓也是满目迷茫,不知道啊。

“满仓,你奶呢?家里来客了呢,傻站着干啥?我是你二姑呢。”

二姑?见死不救的乔二妮啊!桃花低下头,没反应了,满仓哦了一声,冲王氏房里喊了声:奶,二姑来了。就算通报。

最有趣的是满园的反应,本来见着妇人进门,脚步上前了一步,听得她跟他哥打招呼,就停住了,现在干脆退回去,缩在桃花后面,头都不露了。

王氏在房里没有反应,倒是小王氏急急的从房里出来。

“他二姑来了啊,快,屋里坐。桃花,快去给你姑倒碗水来。”小王氏满脸挂着笑,忙过来请了乔二妮去上房。

桃花端了水进上房的时候,乔二妮已坐在王氏的下首,小王氏站在一旁,看来已经是寒暄过了。

“死不了,这一时半会儿的。”王氏脸色很平静,但言语仍谁都能听出不满。

“娘,二姐关心着你老呢。”小王氏两头陪笑。

“二姑,先喝口水吧。”桃花不由得摇了摇头,巴结得这么明显,怕是两头都讨不了好吧。

“嗯,桃花啊?三弟的大女儿?长得真稀罕人呢。”乔二妮接过桃花手里的陶碗,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可那眼睛却落在碗上看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喝。略一停顿又顺手放在条凳上。

“娘,听说又要打仗了,现下镇上乱哄哄的,也不晓得打不打到这边来,什么生意都没了。”乔二妮叹了口气。“我们家田地没种一分,今个冬还不知熬得过熬不过呢!这是镇上有名的杨家铺子的点心,买来给你老尝尝。”乔二妮边说边起身解了那油纸包给王氏看。

“费那钱买这贵的吃食干啥。”王氏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孝敬自家老娘还说啥贵不贵呢!”乔二妮真是很会讨人欢心,才三言两语,王氏就心里蜜甜了。

“你镇上的生意真差了?”

“可不,真兵荒马乱的,谁还买啥东西,逃命都来不及。”

“那,不会真打过来吧,你也没田没地的……”

桃花真无语了,昨天是谁在那气得跳着脚骂人的?这会儿几句话就打发啦?老太太真好哄!你没见你女儿一身精细棉布衣裙吗?头上的发簪是纯银的吧?哪只眼睛看出像要逃难的?这算不算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母女在那不一会儿就唠得火热。小王氏插不上话后,把家里大大小小都叫到堂屋,给二姑见礼。哎,昨天没让进门的是这二姑吧,小王氏忘性什么时候这么好啊?

“唷,这是小满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个命大的孩子!弟妹,你可别生我气啊,那天的事我听枝儿来说时手里正忙着,生意也不大好,窝着火呢,等我忙完还专程去找过她两姑侄,这两个倒没影儿了。哎,你说我怎么当人姑、当人姐的都忙糊涂了。”

“真是该死!”做势伸手就敲打自己的头,“还好孩子没事,不然我可大罪了。”乔二妮边说边拉过小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副心疼到肉里的样子。

“行了,孩子也没事,晓得你也不容易,真要有事可不饶你。”王氏慈爱的看着一女一孙开口道。小王氏也在旁上应和着。

乔枝儿是真受了委屈,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看,枝儿还跟姐呕气呢,都不搭理姐姐了。”乔二妮伸手去拉枝儿,被她一摆身躲过去了。

“枝儿别闹了,你姐好不容易来一趟。再也你姐也不是存心的,刚才都跟我说了,家里条件也苦,两个娃还要上学堂。”

“嫂子,家里劳力都不在,你可是受累了,娘年纪大了,你要多担待些。”这是对张氏的话。

“满仓,你爷跟爹爹、叔伯们都不在了,你是家里的长孙,可要把家里给担起来。你奶、你娘跟弟妹们可就看你的了。”乔二妮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一个慈爱的长辈。可这话说的!都不在了?还没战死呢,是心里话还是口误啊?

……

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啊,比起村里的妇人来说,乔二妮高了不止一个段数,拉着家里每一个人都是一番说道,态度亲切得不得了。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这要是没有打着什么主意,桃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自古圣人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吧,这乔二妮今天来到底是要干什么?这家里现在除了有几个人,还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费心的?桃花不动声色,就在那儿等着。

“三月丫头翻过年该有十七了吧?出落得越发稳重了,可是许了人家?”最后话头落到了三月哪里。

王氏只是叹气,这话头可不好起,那贾老头的事,虽说阎婆子顶了缸,说到底,她也脱不了干系。

“爹跟哥都不在,亲事该赶紧了,耽搁不得。”乔二妮不在意无人回应,仍自顾自的说道。

“可不是呢,她二姑可是有合意的人儿?”张氏难得主动开口一回。

“唉,这事,哪轮得我做姑的说话啊。”乔二妮表现得为难。

“你见的人多,面儿广,自家的侄女儿,说这些外道的干啥?还有你妹子也大了,你有合意的就吱声。”王氏说着,望了枝儿一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被掂记的三月

枝儿听得扯到她的头上,红着脸扭头也追着三月躲出去了。在这地方,女子得矜持着,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那是羞于启齿的,唯有听命的份。

“桃花也出去玩吧,你也不小了。”小王氏瞪了眼正在各人身上扫描,感叹着女人不易的桃花。

莫名其妙的就遭了池鱼之殃的桃花,出来就出来了,只是有些好奇接下来的戏,乔二妮到底要怎么唱呢?

不过,没有让她好奇多久,屋子里传出声音远远高出了她的耳朵能正常接受的分贝。

“什么?那个贾老头?她二姑,你没弄错吧?”张氏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高声音过。

桃花摸了摸鼻子,呵……原来搁这儿等着呢!有点意思啊,这事儿还没算完?

话说那贾老头见过三月,回去后还真掂记上了,不是说大部分的男人都有那劣根性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得到了都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得不到的才挠心挠肺。一想着在水口村受到多少的羞辱,就越发觉得乔三月有多么的可人,左右打探,好不容易打听出是乔二妮的侄女儿,屁颠屁颠就托到她的门上。

就在小王氏跟乔枝儿前脚刚走,贾老头后脚就上门了,拎着大包小包的礼,收拾得人模狗样的找上乔二妮。

凭着贾老头的名声,不说乔二妮不能让他进门,就是认识他的人哪一个能跟他客气?可人家就能混得风声水起,在河口镇自自在在,显然,人家不凭这个!凭什么?河口镇镇长贾大为,富甲一方的豪绅,河口镇老大,那是人家族兄!

乔二妮嫁的也不过老实生意人,家里做的小买卖,那认识镇长这样高大上的事肯定没格,可乔二妮是个有心眼的女人啊,为这事没少左右钻营打点过,可门路不通,一直发愁来着。

这下见得贾老头登门,颇有瞌睡遇到递枕头的味道,立马热热闹闹的迎进门来,上宾之礼相待。

“妹子,听说水口村的乔家是你娘家?你娘家有个侄女儿倒是不错。”贾老头也是个见惯的,开口就把来意挑明了。

“上回可能闹了点误会,现在我出五两银子,外加一石大米为聘礼,明媒正娶为正妻,这事儿想劳烦妹子你……”

“哎哟,贾大爷这话说的见外不是?别说那老些聘礼,就是贾大爷的正妻之位,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这等好事落到我娘家,那是看得起我,哪有啥劳烦不劳烦的。”

“这事儿,贾大爷您就等好吧,一准没问题!”乔二妮当场拍着胸脯就应承下来。

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家里出了那样的事,生活有多困难,想打秋风的娘家人才走呢,这会有人一张口,那就是五两银子,还有一石大米,没有不答应的理不是?娘家人能得银钱,自己能搭上贾家人这条线。一举两得的好事,哪去找。这才乐颠颠儿的回了娘家。

没曾想,自己好话说尽,一向木讷少言的嫂子张氏这会儿竟似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感恩戴德的一口答应下来,还指责自己把娘家侄女儿往火坑里推!自家老娘也不出声相帮,由着张氏大闹,这是什么情况?

“嫂子,我可是为了娘家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光五两银子,一石大米,可够一家子过好些日子了。还不说那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你们没见过,也该听说过,那可是河头镇有名的大户,一镇之长那都是贾家人,人上赶着巴结都赶不上,瞧瞧你们倒好,生生往外推啊?”

“她姑,那贾家那样儿好的人家,就给你家静娘留着吧,我家三月可高攀不起。”张氏今天特别反常啊。

“张氏,你说的什么话?枉我拿你当嫂子,白费一片好人心也就算了,怎么地还扯着我家静娘头上?你家三月咋能跟我家静娘比?我那样花本钱培养着的女儿,怎么可能嫁那老头……”维护子女,真是为人母的天性,精明如乔二妮扯上她的女儿也不免丢了理智,当即大为光火,言语激烈起来。

“这不结了,这就是你安的好心?什么枉你拿我当嫂子,我不本来就是你嫂子吗?今儿都张氏了?”呦!可真小看了张氏了,不包子的时候也很犀利啊!桃花听得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从没想过张氏会如此的了得,乔二妮在娘家哪里受过这等挤对?本来耐着性子好言劝说,结果就是没人松口,要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那里还有耐心在这里对着一屋子短视的村妇好言好语?那呆傻的张氏竟还搭上她女儿说事,心里的不满,一下就似找着发泄口,所有的怒火,倾泄而出。

“哼,你们做下的那些个事儿,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想当我嫂子?想当我哥?那也得看看都做了些什么人事!”

“一个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做了啥正经事?这下好了,把家底都填进去了,你们自己倒霉倒也罢了,跟你们沾亲都跟着倒霉,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别人会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你们从来只有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可给过我一分助力?在婆家拼死拼活的算计,到头来还不因为你们被别人笑话?兄弟出息得,尿都吓到裤裆里。”

“这会儿也是看你们饭都没得开了,有人出大价钱娶三月,好心好意来说,竟受你们这样的挤况,我图什么?呜……”乔二妮越说越委屈。

镇上的人家兴讲究个门当户对,她这个穷家小户出来的闺女,终是让人看轻了去。还有这不着调的娘家人,别看现在回村里还能风风光光,当初在婆家可没少受婆婆姑子的闲气。

“咋……说啥呢,这不也没说你什么,那贾家……里正都说不是个好亲。”王氏见不得女儿伤心,出言解释。

“好亲?啥样才是好亲?人家给钱,又给粮,还给名份,三月是个金样的人儿?这还不够?”

“她姑,我的闺女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拿她换富贵?只求她一世平平安安的就好。”张氏到底是个心软的,见二妮真是伤心似的,也看不过眼,好言好语的开解她。

“人家又不是让你卖人,人家是求娶,咋还这么为难了呢?大嫂,算是帮帮我,我都答应人家了,想我也是吐口唾沫成钉的人,这事就这么地吧?啊!”乔二妮见着张氏语气缓和下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大嫂,要不……人家也不少给聘礼。”小王氏掂记着五两银子,还有大米,心里也火热了,在一旁解和。

“是啊,是啊,如果你嫌礼少,我再去说和说和。”有了小王氏的相帮,乔二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两眼巴巴的望着张氏跟她娘。

张氏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女儿三月,多能干,多好性子的闺女,怎么就被说得那得不堪?就只配得上年过半百的贾老头?更别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老头名声有多坏,老婆都被他活活打死了三个,那哪里是找老婆啊,闺女嫁过去就是当他家的老妈子,伺候一家子老小不说,动不动就打骂不给饭吃,哪有知根知底的会把闺女嫁过去?当初自己不晓得这回事,只是觉得年龄太大都快能当三月爷了才坚决反对的。

现如今她二姑明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德行,还极力游说她婆婆,这不明摆着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二妮,那也是你亲侄女。”王氏也有点看不过去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当哥的尊严

三月好歹也是乔家的大孙女儿,乔二妮这样当着面儿看不起她,王氏的心里也不得劲儿。没经过上回贾老头在乔家的一通闹腾,看在那么多的好处上,王氏可能真就答应了,可那是个啥样的人亲眼见了,亲耳听了,还受了里正乔有寿的敲打,现在自然不会由着乔二妮。

“她姑,这事不可能,你还当三月是你侄女儿,你就别费那心了。”张氏的话里隐隐有乔二妮再提,就绝交的架式。

“好,好,你们都是好人,就由我一个来做恶人!是我不顾三月是我亲侄女!就你们这一家子人,活该遭这样的罪,我乔二妮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有你们这样的娘家人!”乔二妮算是彻底爆发了。

“当初三哥不行正,家里就没人管管,不然何至于弄到今儿这个地步?现在好好的劳力都上了战场,这会儿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这都关我什么事啊,好死不死的多这事,惹上这摊子的麻烦,里外不是人……”

“往后家里有啥事,也别拖累我了,你们就当没我这样的亲戚!”

“乔二妮!在你眼里,你娘老子就是你的拖累?这些年可是苦着你了?我……我为了你……”王氏听着乔二妮的话,一下子惊住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闺女,竟为有她们这样的娘家人为耻!

“娘,我……我也不是说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娘啊,我怪谁也不会怪你的,这次我来,还想接了你去我那儿享享福的。”看着王氏苍白的脸,乔二妮一下就清醒过来了,这还有个老娘当面呢,忤逆不孝罪名大过天,背上了这样的名声叫儿女们如何相看亲事。

“你走吧,我哪也不去,老话说的对,‘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往后老乔家的事,再与你无关。”王氏沉默半晌,才幽幽的叹口气说道。这就是自己向来疼爱的闺女,娘家左右无靠的时候会直接划下道儿来,不通来往。眼眶一下就红了,掏出看不清颜色的手帕,使劲地揉擦眼睛。

“娘,你……”

“回去吧。往后你也别来了,只当我没生你这个闺女。”王氏是真的心寒了,老头儿子都上了战场,死活不知。一家子的生计毫无着落,这两天来度日如年,心里一团乱。还指着这个女儿能帮衬些,没想打发二媳妇小闺女上门去,屋都没给进。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今儿一见她能欢喜地回来,心里还想着自家闺女还是自家闺女,到底舍不得自己吃苦受累,什么怨都没了,没想到结果她竟能说出不来往的话,生生刺了她的心窝子。当下就打发乔二妮走。

“娘,你得替我想想,这都应了别人的事,叫我啥交差啊?”

“三月是你孙女儿,我还是你亲闺女呢!没见就这么偏心的吧。这不我也是为你们一家子嘛,等这事订下来,你老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啊?……娘!……娘~”

乔二妮心里着了急,一个劲儿地向她娘告罪,只是王氏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不想看到乔二妮。

乔二妮伏低做小,又磨了好一阵,王氏这下铁了心地只是不理她。

“娘,啥就对我这么偏心呢?我可是你亲闺女,这么见死不救!完了还给我安个不孝的罪名不成?”乔二妮觉出无望,心头火起也不得不起身出上房,临出院子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就势准备扔给追出来的小王氏,想了想又缩回手去,从钱串上数了十来个大子儿下来,再丢给小王氏。

“我就这么点钱了,只当打了水漂,你们拿去花吧。”

小王氏就要往怀里收。

“哼!”不知什么时候,王氏已经出了房门,此刻正一手扶着门框,重重了哼了一声,小王氏忙把钱拿出来捧在手上。

把人看得一文不值,又怕别人说不孝,拿点钱出来打发叫花子一般的施舍,不得不说乔二妮这事做得,真让人咽不下。桃花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一直怀惴着当旁观者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越来越融入到乔家的生活。

“你的钱拿回去!我们不需要。”没等得及桃花有行动,乔满仓抓起小王氏手里的铜钱,就扔回给了乔二妮。

“哼,好得很,比你爹有骨气。回头可别说我不给你们钱花。”乔二妮接了钱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上了来时坐的驴车,气冲冲的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小王氏瞪了下满仓扭身回了屋,张氏自然不会在意乔二妮的去留。唯有王氏,扶着门框一动不动望着门口远去的驴车,眼光一下黯淡下来,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身板,桃花觉得这一刻微微的佝偻了些,看着这个老人,不知道该说她可恨好还是可怜好了。

第二天早上,东厢小屋门口隐约的人影,把晨练回来的桃花吓了一跳!

“桃花,你要上山,就带上我们吧。”

“我们不是懒骨头,我们不是废物,我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桃花,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叫干啥就干啥。”带头的是满仓,声音低沉而稳重,与往日里顽皮的模样大相径庭。到底是年纪大些,经过家里这么多事之后,稳重了不少。满园和狗蛋言语悲愤。

望着眼前的人,桃花有些吃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大姑、二姑相继上门,彻底断了乔家向亲戚求助的路,而乔二妮的一番话,更是震惊了这三个半大的孩子。被人当着面儿瞧不起,骂懒骨头,除了没了尊严的乔得旺之流外,一般的人都受不了。看来乔二妮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当然,当乔二妮后来知道那这番话的作用后,又是怎样的闹腾,那是后话了。

桃花心里乐了,面上却半点不显。也不出声,凛冽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扫过来,扫过去。这招在前世当小老板时可没少干,大多心里没底气的人都受不了这种高气压,意志不坚决的大都会打退堂鼓。

扫得桃花自己都有点挺不住了,这三人不但没有退缩的迹象,反倒一个个更挺胸昂首,信心满满。

“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是,一定听你的。”回答的是满仓,他边回答边转头看了看两个弟弟,两人也都点头答应。

桃花还是没有出声,倒是狗蛋着急起来:“桃花,你主意多,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爷跟爹他们都不在,我们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桃花的心情都跟着激动起来,平常没少窝时斗的三兄弟终于意识到,只有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把日子过下去。而桃花的向往的美好新生活,也只需要有人的支持才有实现的可能。

“大哥、二哥、狗蛋,你们要想跟着上山,首先就要学会弯弓射箭,不然还怕不能自保,连自身安全都成问题。不过,要学好可不容易,你们真吃得了苦?”

“家里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啥更苦?上次土匪的事也不知道他们还敢不敢再来,总不能我们当哥的还叫你保护。”满仓倒是都考虑到了。

“是,我们不怕苦。不过……不过桃花,我比你大,你也得叫我哥。”狗蛋急着应下,还不忘当哥的尊严。

“哦,狗蛋哥?!”桃花有点无语,这么点小屁孩也是自己哥?无奈形势比人强啊。狗蛋倒是在旁边心满意足的应得热闹。

家里的口粮不多了,几个孩子都是心知肚明的事,狗蛋的意思倒是急着上山打猎去,可桃花心知这事急不得。四个人中除了她自己有点基础之外,都是门外汉,力气还小,进了山也顶不了事,再说那山里明明白白有猛兽出没,一不小心送了小命都不希奇。桃花不敢犯这样的险。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割草盖屋顶

而且入秋以来,雨水一直都少,根据这两天的云层及风向来看,一场秋雨怕是跑不了的,家里低矮的茅草屋顶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的茅草已经腐烂瘫塌下去,都露出了橼子。上回屋外下小雨,屋里已经多处漏水了,转眼就要入冬,从目前的气温来看,估计冬天不会很暖和。首先这个屋顶就撑不住。

第一天桃花就安排哥仨去割茅草,希望能赶在雨期来临之前修补好屋顶。这里是水稻产区,本来稻草就是铺建屋顶的好材料,但这里生产工具落后,收获的时候只收割了稻子的稻穗部分回来,又是敲打,又是石滚碾,好不容易才弄下谷粒来,剩下的稻草长度不够不说,还被弄成了瓤瓤的一团团,防水层也被破坏掉了,当不得用。那漫山的茅草就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要是能铺上青瓦就再理想没有了,看看里正家的气派样,桃花有点小小的眼馋。不过,这个小小的目标应该不难实现。看着哥仨高昂的情绪,跟着也很受感染。

地广人稀,真正的地广人稀,因为生产方式的落后,村民们一家种几十亩田地已是极限,日复一日辛勤的劳作,也没有多少的结余,那些没来得及开垦的荒地,就那样长着蓬勃的茅草白白的浪费在那儿,其实深耕开沟之后,也算是不错的良田。真浪费啊真浪费,看得桃花心里直抽抽。好在那些野生的茅草虽然当不得大用,却给村民建行简易的草房子提供的充分的材料。

三个男孩平时为了一口吃食,动手打架是经常的事,这会儿都似乎一夜长大了般,家里镰刀就两把,正握在满仓和满园的手里,三人不争不吵,割草的割草,整理的整理,进行的有条不紊。桃花抢不到镰刀也没想争这事,农忙时弄得满手都是泡的惨痛经历还没忘记,自虐的事抢着做,可不是她的作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工具实在在太不趁手了!如果真要当个小地主的话,改进工具是必不可少的,看来有空得好好琢磨琢磨一下这事。

割茅草并不是很容易的事。茅草的边缘上生有细小的锯齿,再怎么小心都会弄到手或脸,划拉得生痛,几个孩子身上不一会儿都被划破了皮肤,有血珠渗透出来。几个孩子虽然平常懒散了些,年岁又都不大,但好在都是农家做惯农活的,认起真来,做事也是有模有样,大半天的功夫,身后摆了长长的草堆子。

桃花在后面把他们割下的草整理齐整,薄薄的摊开,忙得满头大汗,她的行为让满园很是不解。“桃花,你这是做什么?一捆捆弄好,我们好挑回去啊。”

“不用,先铺在这里晒干了再弄回去,又轻省又能立即派上用场。”可不是,这些草虽然枯黄,却并没全部死去,青青绿绿的杆子水分还很足,不能马上盖在屋顶上不说,还死沉死沉,几个孩子的小身板想弄回可不是件容易事。

家里在房子虽然不大,但横竖也有六七间屋子,需要的茅草不是一点两点。一天的劳动成果显然不够。

桃花的预测不错,第二天天就阴下来了,让她的心也跟着沉下来。俗话说久晴必有久雨。如果来一场连绵的秋雨,对于这个已无存粮的乔家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有了第一天的合作,大家的热情都还很高,狗蛋还说动了他娘张氏帮忙。这让桃花很欣喜。自从上次上了山,桃花就觉得光靠弓箭来打猎有点不靠谱,还不要说她那点技艺还没到百步穿杨的地步。这次是不是可以用上别的手段呢。

几个孩子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家里人的注意。三月跟枝儿一早上也要跟着出门。桃花自然是不让的。干活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只是他们昨天干了一天,并不剩多少活了。十五六的女孩也算是够了出嫁的年龄,已经不太方便出来抛头露面。惹了闲言碎语会有损名誉。

“小姑,三月姐,你们就在家吧,过冬的衣服就指望你们了啊。”看得出这两个女孩子也不是懒得没救的人。桃花打量了一家人的穿着,不但单薄而且补丁累累。

两人听了都开心的表示会加紧赶工。桃花心下点头,这个家的人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堪。

小王氏在门口探头探脑,几次想开口说话,最后还是缩进房里去了。桃花想着她的便宜娘,有点头痛。在家里仗着有王氏撑腰,做事真是偷懒耍滑,对乔二妮这样的人都是巴结讨好,只想占点便宜去。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惹了不少口舌官司。

本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找点事让她忙起来,少惹点是非。“娘,你手那么巧,帮我跟哥哥做套棉袄过冬吧。好冷呢。”

桃花还真没说假话,小王氏人是比较懒,但一手针线活却是做得不错的。听了桃花的话,小王氏没吭声,人却是去了上房放纺车的屋子。

王氏直从乔二妮登门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对于家里的事情一言不发。六神无主的一家子三两下就被桃花安排妥帖,各忙各的去了。

今天有张氏的帮助,桃花盘算了几天的计划决定实施了。好一通收拾,背上之前准备好的绳索、砍刀、弓箭出门,压得弯都直不起来。张氏微微笑着全部捞到手里,不费吹灰之力拎着就走,就是山路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桃花跟在后头一顿好赶,累得像吐着舌头的小狗。内心满是挫败。

这张氏也真是个命苦的,娘家没人了,嫁到乔家完全是当男人使啊。就算是乡下地方,哪家媳妇这么能干的,自从家里男人出门后,田地里的大小活计都是她一个人弄的。还受王氏使劲儿搓磨。见过乔大妮之后,桃花总有种感觉,王氏的**跟乔大妮嫁得不如意有很大关系。似乎自己闺女过得不如意,她也不愿意让张氏好过。张氏回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桃花,笑着慢下了脚步。

桃花寻着上回做下的记号,轻车熟路就到了有动物出没的地方。有个力气大的成年人帮忙就是不一样,这次在张氏的帮助下,桃花自然是不放过,方圆几亩山地被井井有条的布置上陷阱。这里还算得上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割茅草的时候都会惊起一两只兔子,现在设下天罗地网,没道理没收获。

桃花再仔细检查一遍两人大半天的劳动成果,心里还是挺满意的。张氏却是大开了眼界,无论是各种各样的套索还是坑底削尖的竹枝。都考虑得周周道道。比如绊脚套索边间隔几步再设深坑陷阱,开始的时候让张氏摸不着头脑,桃花解释,如果是小猎物,一个套索足以应对,如果是体型大的猎物,就起不到作用了,旁边再考虑动物绊倒之后的惯性,再设一个深坑陷阱,底部竹尖的排列稀疏也有讲究,还不能太密,不然小动物掉下去伤了皮毛……说得头头是道。实在有点不明白,桃花一个天天生活在眼皮底下九岁大的小丫头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不过却无来由的觉得她的作法是对的,对她充满了信心。

桃花检查完,下到山脚时,满仓三兄弟也把四周晾晒着的茅草收拾整齐,大大小小捆了二十多个草垛子。这会儿正歇了手等张氏来一起挑回去。

茅草经过晾晒,重量轻减了不少,两个半人高的垛子挑起来都不够百斤,对于张氏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张氏猫下腰,放在肩上就走,手里还能提着一串刚挖陷阱时翻出来的土疙瘩。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能干的张氏

桃花比较好奇。刚才张氏在林子里到底翻到的是什么,这会儿挑着东西也不撒手。“大伯娘,什么东西啊这是?”顺势也想接到手上让张氏轻松点。

“别碰,这东西沾上手痒。”张氏甩开头,不给桃花。

桃花越发好奇,张氏弄这么一个东西回去干嘛?“那丢了吧。”狗蛋瞥了眼张氏,凑到桃花身边小声说:“这玩意儿吃着没味,但可管饱。”一听就知道狗蛋没少吃。

能吃?这下彻底勾起桃花的好奇心了。死缠着张氏给她看看。

到底是什么呢?小心掰开沾在上面的泥块。不规则的形状,有弯弯曲曲像棍子的,有一块大疙瘩的。桃花轻轻刮开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肉,却是滑滑的,黏黏的。咦,怎么越看越熟悉啊?

这是……山药!没错,这肯定是山药!幸好前世有自己做过饭,超市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铁棍山药旁边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疙瘩块,价格高不说,销得还比铁棍山药好,说是野生的多年生野山药。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素有“神仙之药”的美称,健脾养胃,可以调节身体抵抗力,延缓人体衰老。无论煎炒烹炸还是水煮煲汤,那都是既营养又美味啊。桃花直觉口腔的润滑滋润了不少,担心一个不小心,都会有分泌物掉出来。不过她前世吃的都是厨师精心烹调过的成品,自己动手的机会却不多,毕竟山药好吃皮难剥,滑溜溜的黏液沾到手上痒死人,差一点就与这样的宝贝擦肩而过了。

狗蛋个吃货,还嫌没味?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好不好!就说山里不可能没宝贝吧,上回还失望而归,桃花不得不吐槽自己见识少,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不过看张氏那么熟悉的样子,一定没少吃。怪不得在家经常吃不上饭还有力气干活。

顾不得肚子饿,桃花发动满仓、满园跟狗蛋满山去寻山药藤。当然桃花肯定不会说山药如何如何啦,家里确实揭不开锅了,能吃的东西找回去充饥也无可厚非啊。一众哥哥果然是毫不好奇,得了命令就行动,被桃花当小弟使得很顺手,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物以稀为贵,那是不是也说明好东西肯定不多呢?在山上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寻着几株。当然,好不容易寻着的那是下手毫不留情,山药豆也是好东西好吧。可惜,本来是出来割草的,两手空空,把狗蛋上身剥了个精光,也不够用啊。两个比自己大一截的哥哥,桃花没胆敢开口剥他们的衣服。

当再一次欣喜后,不管不顾的一顿扫荡,收拾的时候望着地上的一堆犯了难,桃花苦笑自己跟那只掰玉米摘西瓜的猴子没什么两样了。果真是越过越回头了,从现代都过到古代去了,能不是回头么?

哪想到桃花还在那里心思千回百转,眼睛左顾右盼,地上的一堆战利品已经被收到了一只丑不啦叽的篮子里。那绝对是个篮子!还是柔软的枝条现编的,尽管做工粗糙了些,从外形上还是篮子的形状,功能上也错不了。桃花才发现,老乔家人才辈出啊,乔满仓竟有这么一手绝活儿!“这算得了啥,大哥编的竹器那才叫好呢。”满园与有荣焉。怪不得桃花做什么都没人好奇呢,敢情个个都深藏不露?

下山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多左右,天越发阴沉了,几人急急的回家,张氏已经把草全堆到了院子里。饭是顾不上吃了,晾晒好的干茅草正是铺盖的好时候,要是一场雨淋了个透湿,又得白瞎功夫晒不说,屋子里一团泥泞怎么过日子。

王氏自受了乔二妮的刺激,成天在上房呆着,真真正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王氏,哎,抱着朵儿站在那儿东逛西瞧的,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几个孩子大点的三月跟枝儿是女孩,这上房的事除了张氏也没别人可指望了。满仓跟着打下手,满园、狗蛋在下面接接递递。本来桃花有心请村里处得好的搭把手,可仔细一回忆。住得近的哪家没吵过几架?都被王氏跟小王氏得罪光了。

所为之事不是谁家的鸡进了谁家的院子,祸害了东西,就是小王氏今天跟张三说李四在背后讲你,明天又跟李四说张三昨天怎么怎么骂你,搅得人家不得清静,事后一齐找上老乔家的门来。这会要叫人帮手,真是不知道可以找谁去。家里的男人一个好赌、一个好懒,别人躲得远远的都来不及,根本与人没什么交情,也就大伯人缘稍微好点,却是个不大说话的,也仅限于不讨人厌而已。这奇葩的一家子,在这水口村就如他们所处的位置,偏远得与村民隔离的边缘人物。

众叛亲离啊,桃花对于这一家子的处境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其实乔老头大毛病也没有啊,在村里怎么混成这样?不得不说娶回来王家的两个女人功不可没!泼辣不说,把孩子都给教歪了,娶妻娶贤!这话太有道理了,不过这会儿操心这事很是多余,孙辈的好几个到了婚配的年龄,那儿子辈的还光着呢。哪里由得着老乔家发话是选贤还是选什么?别人根本就是看不见。

乔得财跟张氏两口子在乔家算是不折不扣的异类,两口子性格是对着了,都是没口没嘴的,张氏一句话没有,吭哧吭哧几下就上了屋顶,身手麻利干脆。手里的耙子几划拉,屋顶上陈旧腐烂的茅草纷纷落下来。张氏好像很熟练,看来往年也是有做过的,桃花吊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点。可屋子虽然不高,但实在不结实,整栋房子土砖都没几块,好多背风面竟是用柴草混了泥涂抹而成的。看张氏颤颤危危站在纤细的房梁上,桃花的心是落下去又提上来,直逼嗓子眼儿,结结实实体味了一把七上八下的感觉。

张氏确实是能干的。一把把茅草在张氏的手里像变魔术似的妥帖的平铺在屋顶上,用两三寸宽的竹条子压住,用草绳绑牢,一层压一层,整整齐齐码放。屋子经不住踩踏,满仓把着梯子站在最靠近屋顶的地方,依次下来是满园、狗蛋。三月、枝儿和桃花在下面递草把子上去。进行得有条不紊。如果时间充沛的话,应该能圆满完工。只是天色越来越沉了。一家子不得不加快手脚。

好在秋天的雨没有夏天的来得急,飘起毛毛雨了还能赶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却也没有一个人叫出来,大家都明白当前最重要的是赶在天黑大雨来临之前把屋顶铺好。

“快,快,绳子没了,快拿绳子来。”

“来了。”三月跑过来,递过一大把刚搓出的草绳。手掌被茅草边缘上的锯齿磨得通红。

“狗蛋,这边,递草把子过来。”满仓急得不行,这会儿也顾不得安不安全,上了房顶,与张氏分两头行动。进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秋冬的天色本来就黑得早,这会儿又是阴雨天,眼看天就要黑了,而雨又越下越大,每个人心里都急了,桃花脸上水珠滚滚,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狗蛋今天在山上钻得一身泥,这会儿拿袖子往脸上擦,一下子糊了个花脸。还是惹得大家一阵笑。桃花娘小王氏安置了朵儿也出来帮手。一家人齐心协力与时间赛跑,很累很饿,气氛却是老乔家从没有过的轻松。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张氏出事

只差几块大石头被放上屋顶,压住边缘的竹条,桃花提心吊胆了好久的屋顶翻盖工作就要宣告结束。现代的别墅小洋楼是想不着了,要是能起间青砖大瓦房也好啊,不过暂时还是别想了,好在终于把屋顶翻盖了新草,过一个有屋顶遮头的冬天也是一大进步。

天也完全黑下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湿了,又累又饿。屋顶盖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量仿佛随着那口气烟消云散。桃花很没形象的瘫坐在屋檐下,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厨房里王氏在煮晚饭,淳厚的烟火味儿里夹杂着米粥的香味,引得肚子咕噜叫了一下,心里却无比的松快和满足。

“咚~!”只听得的一声响,还搭靠在屋檐上的梯子不知怎么就斜倒下来,一个黑影直直落到院里的磨盘上,再缓缓滑落在地。

不好,出事了!桃花松驰下来的身体跟不上迅速紧绷的神经,等人冲出来的时候,就见得张氏倒在地上,身子弓起,已经直不起来。“先别动!快点火把来。”桃花急吼吼的吩咐。看情形张氏摔得不轻,这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行动不当,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三月举了火把来,火光映着张氏苍白的脸,豆大的水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分不出是汗水还是雨水。桃花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摔着头。张氏就着她的手还能动,手臂上有擦伤,正流着血,看相吓人了点,不过是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但扶着腿却动不了了,张氏呼痛。桃花也没法仔细检查,好在身上其它地方没事,几个人连抱带抬弄进屋去。

张氏平躺在床上,表情非常痛苦,桃花唬了一跳。这腿是不是断了啊?怎么办?果断送医院啊,可……这哪里有什么医院?叫个赤脚大夫都没处叫去啊。一屋子的人像无头苍蝇,三月急得眼圈发红,狗蛋直接就哭上了。

小王氏直接就要上手去查看伤势,幸好桃花手疾眼快,一把拦住了,不然被小王氏一摆弄,那还不是伤上加伤?厨房做饭的王氏听到响动,跑过来,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神,见张氏只是痛得厉害,并没有晕厥过去,就埋怨上了“只会吃饭的东西,什么事做得好?怎么没见吃饭一口噎死你?”……哗啦啦就是好一通数落。

“天爷爷,这日子叫人咋过啊,作死的老头子诶,好狠地心,丢下我老婆子……”除了动不动就扯着叫老天爷,现在又多了一个乔老头,这是王氏自满仓回来后做下的毛病。也是,在以夫为天的时代,没了乔老头的疼宠,王氏失了主心骨,心里恐惧也是正常的表现。只是都这时候了,还在这里添乱,有点让人受不了,好在一家人早就习惯了这阵仗,除了桃花,并没有人表现不同来。

“桃花,快,快帮我娘看看。你肯定有办法的!”狗蛋哭了一会,从乱糟糟的人群中拉到桃花的衣袖。

室内人的目光唰的望向桃花,三月也过来直盯着桃花的脸,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湿懦的眼神如受伤的小兽,看得桃花越发的难受。什么叫你肯定办法,这次我是真没办法!上辈子、这辈子,几辈子都没学过医啊,她比她们多的仅仅是千百年沉淀下来的一点点常识而已,可这话说不出啊,上次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小满,这会被人家当成救命稻草了。人体骨架多多少少学过生物课还记得一点,但怎么医,这不是开玩笑吗?就这腿到底是断了还是折了,都分不清。

其实不管她推辞不推辞,这痛疼都得张氏生生的受着,桃花是真不懂,前世一辈子接触都没接触过这样的事。不过架不住那两姐弟企求的目光,她还是过去小心的检查张氏的腿,毕竟比起一屋子骨头架子是个什么样都不懂的人来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生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办法呢?缺医少药的,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桃花来到床边,仔细的一寸一寸模索。按动其它的地方还好,到了左腿脚裸处,张氏就越发受不住,桃花也不敢活动她的脚,只是从外形来看,连接处没什么突兀,不像完全断开的样子。搜肠刮肚,桃花也只是对骨伤后的石膏板有些印象。

找了两片光滑无竹节的竹片小心的固定住脚裸,用布条缠好固定住,只希望固定后,骨头自愈得更快些。心底里暗暗为张氏惋惜,怕是好了都会落下残疾。

这事也是凑巧,本来事情已经做完了,张氏赶了满仓下来,自己不放心,又把边角压的石头再次整理一下,底下的人以为屋上没人了,扶梯子的都走开了。加上张氏一整天除了上午吃过一碗粥,现在又空着肚子做了大半天高强度的体力活,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到脱虚。见事情做完了心里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软了,却没留意到雨水把梯子都打湿了,上面很滑。一脚踩在上面的时候才发觉不妙,脚底打滑,整个人重心不稳,梯子带着人摔倒下来。

其实屋檐到地面的距离也就两米不到的样子,就是自接从上面跳下来也不会受什么伤。只是好巧不巧的,张氏慌乱中下落的姿势是倒栽葱,摔下来的位置正是院子里横卧的石磨!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跌落下来的位置点偏移,在石磨上着力的是脚,要是万一碰到的是头,张氏今天可能就直接交代了。看现在的伤势,伤的只是腿脚,性命之忧倒是不必担心。不过卧床休养是一定的,老乔家唯一的劳动力就这样倒下了。桃花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忧心忡忡。原本还指望有张氏的帮助,上山打点猎物凑和着过段日子呢。这下犯愁了。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都没停的迹象。好在屋顶赶着翻出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雨下一整夜,家里绝对没干地儿。一场秋雨一场寒,早上的温度明显低了好几度。风吹到身上一阵阵的打哆嗦。桃花抱着双臂立在屋檐下,眉头都打了结。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光了,这几天的吃食还是上回里正乔有寿和乔大妮接济的,尽管粥越来越稀,菜粥里的米粒越来越难找,可米缸里的存粮,还是越来越少了。现在张氏又病倒,大小王氏又是不管事的,这一家子的活路迫在眉睫啊。也不是桃花要显能,要操心,只是再没有进项,一家老小非得活活饿死,到时候还哪有美好的前程?上辈子就没活够呢,总不能这辈子还这么窝囊着挂了吧?哎,坑姐的穿越!

这场秋雨没完没了,一连下了三天,到了中午才慢慢小了,后来暂时停了。不过天空仍阴沉得厉害,似乎能拧得出水来,一时半会儿显然还不能雨过天晴。这样的天气出门是一件冒险的事,如果你还没有足够的衣服可以御寒的话。不过就算不为一家老小的生活着想,桃花也不打算呆在屋子里。王氏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骂人不带歇的,吵得桃花头痛,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哦。桃花搓搓手,跺跺脚,使身体尽量热乎起来,准备挎个篮子出门去。山上有她设下的陷阱,还有药中人参之称的山药,桃花急切的想要开拓一条路出来,能自己挣钱,早点摆脱老乔家这一家子。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上山之行

院子里到处是一滩滩的水,那对露脚指头的破布鞋穿着也跟光脚区别不大,脚一伸进去就冰凉冰凉的。当然三月给新做的布鞋肯定是不舍得穿出去的。桃花立在那儿踌躇着。

“给,穿上这个吧。”一双稻草编织的鞋子出现在桃花的面前。

乔满仓自己脚上穿着一对半旧的草鞋,背着一个竹筐从桃花旁边的小屋里出来。桃花的屋子算不得独立的一间,是从满仓、满园和小满三兄弟的房间里隔出的一个四五平,除了一张稻草铺成的小床外什么也没有的窝。其实他们几个孩子住的就是一间屋。

“你自己做的?”桃花的眼亮了亮。下雨天穿这种草鞋倒是不错!稻草有一层防水的角质层,不怕打湿,还不怎么沾泥,要知道在泥泞的地上行走,走着走着,连脚都抬不起来。一脚都是泥。

满仓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出声。这孩子的手还真是巧!上回见识他现场制作装山药豆的篮子后,桃花回来还专门找了他做的篮子来看,果然做得不错,如果手工再精致一点,做了卖钱也不是不可能啊。哦!卖钱!桃花心思一转,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哦。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做什么款式呢?到哪里卖?嗯,要好好计划计划。

“走啦。”桃花还在那里盘算,满仓已经快走出院门。

算了,这事急不得,慢慢想。山上还有她的陷阱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有猎物在等着她了,当时布置是挺精心的,桃花还是比较有信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一场秋雨不止凉了天气,前些天还黄黄绿绿的树叶,挨过风雨的摧残还坚挺在枝头的不多了,落叶的归属一直都是大地。忽然之间多了老些光突突的枝丫看得桃花挺伤感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世间就是这样,谁也逃不过两样东西去,一是因果,二是无常!就算你呼天抢地的悲愤莫名,都无济于事,唯念静能生慧,智者无忧;尽人事而顺天意,随遇而安;意志坚定固守本心而已。叹了口气,紧跟在满仓的身后。

泥泞的山路很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说,还要防着脚底打滑。桃花这会儿已经心思清明,一心一意在山路上充满斗志。深吸口气,特意把胸膛挺了挺。山风吹在身上也并不觉得如何受不住。果然是意志坚定,才能英勇无畏啊。(其实风还是很凉的,任凭谁的两条腿在泥泞里挣扎了半个时辰也会出一身热汗好不好。)

“小心脚下!”满仓话不多,却时刻注意着桃花这边。刚才要不是被他一把拉住,这会儿桃花可能就滚成一个泥人直接下山了。接收着满仓翻过的白眼,桃花很无语。二十好几的人接二连三的被狗蛋鄙视不算,现在又遭到满仓的白眼,真是挫败。很想伸直脖子吼一嗓子: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还好满仓不是一个狠心的哥哥,把桃花挎的小蓝子都收到了自己背后的筐里,折了一根树枝给她做拐杖。纵是这样,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桃花差不多半边身子都搭在满仓的身上。

这个哥哥还不错,穿到这里来,桃花忽然有赚了的感觉。

来到这里做为桃花快两个月了,平时不到万不得以,桃花是不跟老乔家的人交流的,不是她矫情,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特别是两个哥哥,那可是抢妹妹的东西还直接要了她命的罪魁祸首!那样的皮孩子桃花直觉吃不消。不曾想满仓经了家里的那些事,特别是从征丁地逃回来之后,简直换了一个人,完全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要求自己。果然是没压力就没动力?乔得旺跟小张氏自己都没懂事,肯定不能教育出好孩子,看乔小满小小年纪就能对着别人破口大骂,满嘴脏话就能看出,那教养什么地多么反面。满仓的这个意外结果总归也只能归功于‘歹竹出好笋’来解释了。

前些天还葱葱笼笼的山,现在已经萧瑟一片,足下落叶厚厚的一层,倒省了沾泥的烦恼。山上空气很湿润,桃花深深吸呼,丝丝轻凉好像肺都清洗过一般,说不出的舒服。当然,上山首要的任务就是迫不急待地检查她之前布下的陷阱。不过有些遗憾,接连看了三个都一无所获,还有一个薄薄的伪装被雨水冲开了,让桃花小激动了一把,结果凑近一看,里面除了半坑水,什么也没有,还不得不无奈的再次把它修复好。地上随处可见各种动物的爪痕,其中以野鸡和各类鸟禽居多。可这种动物是很难捕获的。

野鸡的习性桃花倒是知道一点,天将将黑的时候最容易逮,如果有手电的话,一照一个准。野鸡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就呆呆傻傻的站在那儿由着你捉。可现在哪来的手电?陷阱不进,这个办法也行不通,有点伤脑筋啊。

“桃花,快来!兔子!”满仓在前边大叫。

有收获?桃花心里一惊,急急忙忙向满仓跑过去。果然!一个陷阱塌了半边,满仓正伸着脖子朝里面望,“看,有四只兔子。”

坑上盖的树叶塌了半边,里面落了不少雨水,四只兔崽子紧紧的挤在没水的角落里,身上的毛湿漉漉的,一只只冻得瑟瑟发抖。此刻听到动静,一只只琉璃似的水水的眼睛慌张的张望。萌得桃花心动不已。

“这也太小了吧!”桃花哀嚎,兔崽子虽然很萌很可爱,可她的肚子更饿好不好。

没理桃花的纠结,满仓已经下到坑里,把四只小家伙抱了出来,并脱了身上的夹衣帮它们仔细的擦干身上的毛。好好的安置在他的背篓里,还一直呵呵的傻笑。果然还是小孩子!这下好了,不要说兔崽子没二两肉,就是桃花下得了手,满仓那架式也是吃不成了。

不得不说桃花的运气很好。在她差不多要认为今天没什么收获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野鸡!前世听说过下雨天野鸡飞不起来的事,果然是真的!淋成落汤鸡的七八只野鸡正在觅食,一下与桃花两个遇上了,冲满仓使了个眼色,两人很默契地分开,蹑手蹑脚地向两边包抄,直向不远处的陷阱赶过去,受了惊的野鸡虽然不能飞,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时间一群野鸡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在两人的有意追赶下,慌不择路的野鸡果然向陷阱而去。

大自然优胜劣汰,物竞天择,野鸡能横行山野确实有它过人之处,落入半人深的陷阱里,还能扑出来,眼前所有的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两人同时跳下去,用身子扑向鸡群,死死摁住,才抓住了三只,其它的还是飞扑出去,逃走了。

“你的手出血了?”满仓的手上一抹鲜红分外明显,桃花看得心惊。

“没事。”他伸开手掌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看看两人手上的野鸡,咧开嘴呵呵的笑。

拿树滕捆住野鸡的肢膀和脚爪,放在背篓里放好,小兔子就没了位置,满仓小心翼翼的把它们转移到桃花的小篮子里。

正文 第三十章 败家娘们儿

这次的收获还是比较满意,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一到家,惹得在家没去的狗蛋和满园眼红不已。小满年纪要小很多,对哥哥们的谈话有兴趣也凑不上,只是趴在满仓搭的简易兔子窝边挪不动脚。

“三月,把几只野鸡都炖了,好久没吃油荤了,嘴里淡得没味,今儿得好好吃一顿!”小王氏乐呵呵的围着几只野鸡打转转,伸手掂掂这只,摸摸那只,其实秋天的食物好觅,几只野鸡都长得挺壮实的,到底是没法做取舍,小王氏最后觉得干脆全炖了才能解馋。

“都吃了?那下顿吃啥?”枝儿白了小王氏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米缸里哪还有下餐粮。”乔老头在家的时候,乔枝儿不说养得有多金贵,但家里要吃要穿这些庶务是没让她担心过。现在王氏又不理事,苦日子过下来,现在也晓得要操心了。

“这不都我家满仓能干猎回来的嘛,没了再去猎呗。怎地,他老娘我要吃还不让?”小王氏满脸高傲。

这得是个多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儿啊!“还有我家桃花,下次再猎是吧。”小王氏转头望见垮着一张脸的桃花,又补了一句。

“你当那么容易啊,为了这几只野鸡,哥的手都破了。”桃花本不想出声,望着小王的嘴脸,实在忍不住不说,不然下次不定还弄出什么要求来。“这几只野鸡得去换粮食,一家人能多糊几日口。”野鸡也确实难猎,不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对,换糙米应该能换不老少。”乔枝儿很是赞成。

桃花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宰杀一只自家吃了。一屋子的孩子都瘦得皮包骨样,家里唯一干得动活的劳动力张氏现在受了伤,怎么也得补一补,要不一场腿伤下来,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小王氏一个人坚持不过,最后也由得乔枝儿去了,不过到底是杀哪只,她倒是费了好一翻思量,左挑右选,最后气哼哼地丢了最肥的一只给乔枝儿才罢休。

“红烧吧,红烧的够味儿。”小王氏一副回味的样子。

结果没人理她,乔枝儿跟三月是真不知道怎么弄,以往有好肉好菜都是王氏掌勺。

“怎么做?我去问问你奶吧。”乔枝儿有点拿不定主意,对着三月说。

“炖吧,回头多放点萝卜一起炖。”就这点儿还想吃个什么味啊?一屋子人一人够一块不?桃花发了话。

要是往常,乔枝儿肯定不会听桃花的,不过现在野鸡都是人家猎回来的,说话自然有份量了,三月又是个基本不出声的。桃花一句话的事儿,野鸡的事就有了定论。

为了一顿野鸡宴,桃花也下了厨房,三个女孩子忙活起来。

乔枝儿跟三月是做惯家里的饭的,只是这会儿弄这么高档的食材,有点怕下手,切个肉都是小心翼翼的,看得桃花既心酸又好笑,那仔细样儿,整得跟国宴差不多了,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饭啊,天都黑了,桃花可还空着肚子呢。实在看不过眼,接手把做菜的活儿包了下来,正好那种烧柴的土锅灶她也弄不好。

肉不敢剁得太大,不然真每人分不到一块。鸡皮割下来炼了油才下肉到锅里翻炒,家里什么佐料都没有,熬汤味儿又有点寡淡,只能炒到金黄的时候放一大锅水烧开,等鸡肉差不多软烂了再放萝卜丁进去煮。习惯了没油少味的饭菜后还能闻到肉香,让一家子都非常兴奋,小院里响起久违的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小王氏做饭的时候就走开,等灶房里传出香味的时候过来转了好几趟。最后还直接拿起锅铲伸进锅里挑了块肉吃,嘴里振振有词,“我尝尝味,你们都没做过的,好东西可不能让你们祸害了。”吃完一块还待再挑,被桃花一把抢了锅铲。灶房里小王氏辈份最高,一个是未出嫁的小姑子,一个是侄女儿,即使看不过眼也不好出声,由得她胡闹,可桃花是真的被恶心到了,锅铲上沾了口水,又伸进锅里去搅,你让别人怎么吃啊?

小王氏瞪了桃花一眼。“你娘尝个味儿你还抢什么抢?”

“尝尝就行了,奶还没吃呢,当心奶不快活。”蛇打七寸,小王氏在老乔家能为所欲为的支柱就是王氏,最怕的就是王氏厌烦她,上回找亲戚借钱,小王氏也是回了娘家的,可惜家里的嫂子太厉害,半个子儿都没借出来,王氏没声张那是因为小王氏的娘家也算是她的娘家,心里有气忍着呢。

桃花的话噎得小王氏没了言语,重重的放了锅铲出去后再没进来。乔枝儿跟三月坐在灶前的土墩子上捂着嘴吃吃的笑。

“桃花你厉害!”乔枝儿望着桃花真心的笑。大家都是少吃荤腥的,小王氏尝味的时候,两个女孩也是伸长脖子望着咽口水,自己是没胆子去尝,对小王氏又敢怒不敢言,这下小王氏被桃花一句话堵走了,心里很解气。

晚饭好了,真的很晚,天都黑了。现在男人们都不在家,家里就不用再分桌吃饭,孩子们团团围坐在桌子旁,眼巴巴的等着开饭。王氏现在已经没事不出房门了,吃饭都要单独盛了送到她的房间去,张氏伤了腿,也出不了屋。一桌坐下来也不挤。一大陶盘萝卜野鸡肉,应该说是野鸡萝卜,很对大家的胃口,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个个吃得肚子滚圆,心满意足,连声夸赞桃花好厨艺。其实真心与厨艺神马的无关啊,是他们的要求真的好低好不好,一盘沾了荤腥的萝卜就能让他们开心得像过年!好情绪是能感染的,桃花觉得拥有这样的好情绪是难得的事,她不介意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点。

第二天天还是没晴,只是雨已经没有前两天下得大了,嘀嘀哒哒的却总也不停。桃花跟满仓等了一早上,实在等不下去了,还是决定去一趟镇上。一是野鸡关在家里越养越瘦,到时候卖不了好价钱,毕竟这里还是以肥肉为贵的。二是小王氏老是掂记着鸡肉吃,早上想方设法的要杀鸡,把王氏要补身子都拉出来做幌子了,很难想像剩下的两只野鸡还能不能留到明天。

满仓找了两件乔得旺的衣服出来,给自己和桃花各披了一件,冒出雨就出门了。

二三十里地不算远,开车的话,也就十几二十来分钟的事,可现在要一步一步的丈量,加上桃花人小步子也小,确实是个巨大的工程。哎,真心对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的时代不适应啊。

好在走到半道的时候雨停了,两兄妹扶持着总算走到了桃花向往已久的城市——河头镇。

这……这是‘城市’?几簇低矮的房屋聚在一起,站在入口一眼能直接望到出口,一条道儿的城市?失望?有点!桃花低头看了看满仓背篓里的两只野鸡跟四只兔崽子,开始伤脑筋,这叫我卖到哪里去啊?

“到了。”满仓的语气里倒是透着兴奋,“我长这么大,还是上次跟爷卖棉花来过呢。这里卖什么的都有,热闹着呢。”

热闹?!哎,桃花指了指他背上的猎物,“这,要卖到哪里啊?”

满仓这才觉得有点为难,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嘿……嘿嘿……我没卖过这个。”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镇上行

好吧,两眼一抹黑了。本来桃花还憧憬着有个大酒楼什么的,这么原生态的山珍野味,不敢说比拟现代社会的野味,大好几百块钱还难求一只,怎么也得值俩钱吧,现在好了,像样的店子都没有一个,谁吃你的山珍野味啊。

之前想好的酒楼营销,没了用武之地,当街吆喝倒是可以,但也得要有人围观啊,走街串巷?想得不错,问题是也得有条巷子给你钻啊!

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一无所获,满仓也觉得事情难办了。这里连个集市也没有,满仓垂头丧气地望着桃花没了主意。桃花最受不了的就是家里几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像被遗弃的小狗,任你再狠也硬不起心肠。当下只得自己去想办法。

所有的店铺一溜儿望过去,有只卖包子稀饭的小食店,有布匹店、粮油店……镇子虽然不大,认真看来,确实跟满仓说的一样,需要买的都有,只是桃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她野味的店子,不过都到这里来了,不问问总是不死心。

“嗯,这活野鸡倒是难得见啊,屋里大人抓的吧。”问了大半条街,终于除了不要的驱赶之外,有一个人表示出欣赏的迹象。

“不是,是我们自己上山猎的。”满仓急忙解释。

出声的粮油店的老板面露讶色,“真是我们猎的,我们挖了陷阱把野鸡赶进去才抓住的。”满仓生怕他不相信,把什么老底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听得桃花直抽抽,哎,要不要这么老实啊!

“呵……不错啊,小孩子家家的都能猎到野鸡了,是个能干的!”那人不过中年,一张圆圆的脸很富态,和和气气的,一看就是生意人。

满仓得了表扬怪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再偏头看看桃花气定神闲,又把手放下来,“叔,你买吗?”红着脸嗫嗫着开口,毕竟自己是男孩子,总不能每次都叫桃花出面不是。

“鸡是不错,可我家今天没准备……”

“哪来的野鸡?这么瘦小,塞牙缝都不够啊。”旁边窜出一尖嘴猴腮的男人,两只小眼直直的打量着满仓提在手上的背娄,却一脸的嫌弃。

“呵……才老板这就外行了不是,这时候的野鸡是最肥美的时节,这孩子手里的野鸡可不错了,你看那毛色发亮,一看就知道油水很足。”被打断了话的粮油店老板不但没生气,还乐呵呵的指着娄子里的两只野鸡给他科普。

“也就是只野鸡,十文钱吧,两只十文,我帮你收了。”尖嘴才老板说完,背了双手,一副抬脚就走的模样。

“这……这也太少了吧。”满仓小声说道,望着桃花拿不定主意。

当然少了!这简直就是欺负人。桃花这一路打听,虽然野鸡没卖出去,行情还是打探到不少的。十文钱,也就二十个包子的价,两只鸡就值二十个包子?还不如让小王氏炖吃了呢。

“老余,你早上不是说明天来客吗?这正好俩孩子捉了两只野鸡,来瞅瞅?”粮油店老板是个热心的,听了才老板给开的价钱,直接就冲隔壁布店嚷嚷上了。

一会儿布店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男人,“野鸡啊,肉太少了吧。我想着买两只肥母鸡。”

“这会儿的野鸡食水足,个顶个的养得肥,野物味儿还鲜些,城里大酒楼卖得可贵了,做成菜一盘听说得一两银子呢。这个待客不丢面儿。”

“看这两个孩子小小年龄,自己上山猎的,看看,比你家小子还小呢。”粮油店老板真是个和气人儿,敢情是两个孩子的可怜样儿让他生了怜悯之心。

叫老余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很严肃,四方的脸盘上浓眉大眼的,抬头打量了两个孩子一会,点了点头“也行。”

“行什么啊,这瘦巴巴的野鸡,一看就没几两肉。有什么吃头,待客还是肥母鸡好。”尖嘴才老板眼见着这单生意要成,现成的便宜捡不着,有点着急了。

“那什么价?”老余冲满仓问道,对于尖嘴才老板的话,就当没听见,可见这不是个招人待见的主。

满仓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应答。

“看着叔就是和善人,我们年纪小,没做过生意,也不知道卖多少钱合适,您就看着给吧。”桃花真是不知道什么行情,这话说得也留有余地,你和善就开合适的价,不合适咱不卖也是可以的。

“眼下家鸡是六文一斤,一只肥的也就二十文,野鸡还是小些,十五文一只也还合适。”粮油店老板望着桃花笑了笑,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六文一斤,共二十文,那一只鸡才三斤多啊?也是,人都吃得不饱,喂的鸡也瘦骨嶙峋的,像现代四五斤的都不叫肥,看来当只鸡都是学会投胎啊。

“这野物,还是拿到城里卖才划算,我们乡下地方,想吃都上山自己寻去了,哪个花冤枉钱去买?也是余老板明天要待客,正好遇上了。”粮油店老板见桃花没出声,以为她嫌少,又解释了一遍。

桃花当然明白粮油店老板的好意,当下就点头同意了。看来是自己考虑不周,来错了地方。

那余老板虽然是个严肃的,心却善,把两只野鸡掂了掂,当即付了三十个铜板,又多数了五个出来递给桃花,“拿了买糖吃。”

满仓满心感激,冲余老板不停道谢。桃花见粮油店老板人不错,是个热心的,正好对这个异世一无所知,自然不愿意错失了良机,那粮油店丁老板难得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言语有条有理,心里也是欢喜,当下两人谈得很是投机。野鸡已经有了主,才老板自然也不会再留下,轻哼了一声,扭头冲对面的寿材店去了。

“丁叔,这镇上的人家自家都有田地?”

“当然,做生意好是好,但还是田地靠得住,家有余粮心不慌啊。”与一个小女娃娃谈论这样的话题,三十多岁的丁老板却没觉得丝毫怪异。

“那,那镇上林记杂货铺的东家就听说没田地的?”桃花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乔二妮说家里没田没地的事,其实也是心存侥幸,希望镇里还是有需要农副产品的人家,这样才有财路啊。

“林家啊,他家日子这得红火,田地就数他家最多,自己都种不过来,佃给人种了。”

哦,看来农产品还真来镇上卖不了。就凭两条短腿,还得上城里?桃花有点心发虚。

两人告别丁老板,手里还有四只兔子呢,照丁老板的话说,太小了,没人出那冤枉钱。可手里就捏了三十五文,最糙的米都四文一斤,十斤米都买不到,一家人可是伸长脖子等米下锅呢。就算是再抓到野鸡来卖,也不定能遇到第二个余老板。

满仓用手摸了摸这只兔子,又摸了摸那只兔子,很是喜欢。当初捉回来的时候兔毛湿哒哒的,个个冻得瑟瑟发抖满仓都爱不释手,现在被他打理得干干爽爽,几只兔子毛光水滑,很是好看,一路上青菜叶子喂得饱饱的,现在更是精神抖擞,活泼可爱。

看着满仓的样子,桃花心里有了主意。拉着满仓到镇东头书院附近,正巧吃过午饭的孩子三三两两回书院上课,两人在路边放下背娄,拿了青菜叶子喂起兔子来,呼啦啦立马招了一圈的小观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买米

果然是任何时候都是孩子女人生意好做啊,一窝兔崽子转眼就一个不剩,二十文一只还不带还价儿的,比一只成年的野鸡贵多了。再穷不能穷孩子,自古到今的父母把这一条都执行得非常好。

看着乐呵呵数铜板的桃花,满仓心里很服气,干脆把所有的钱都交到了桃花手里。

“走,买粮食去!”桃花吆喝得豪情万丈。

“去哪家买?”

“当然是丁老板家,今儿没人家帮忙,咱的野鸡可能卖不出去。”满仓有点小纠结,往常家里缺少个什么都会上乔二妮的杂货店,但张了张嘴没出声,丁老板是个好人,他也知道。

从东头书院往西头走,必经过乔二妮家的的林记杂货铺,桃花虽然知道林记,却并没在意,那样见死都不救的亲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事也凑巧,乔二妮忙完店里的活计,出屋来一抬头,就见着了风风火火的两兄妹。

“咦,满仓,上镇上做什么?”

“二……二姑啊,家里没吃的了,买点粮食回去。”满仓向来是个好孩子,虽然知道桃花没打算在二姑家买,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带钱了吗?”乔二妮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往满仓身上,上上下下扫描了几遍,像要看出浑身上下哪里能放着钱。

“带了。”

“还不进屋?傻站在门口干啥?你这孩子。”当下亲亲热热的要迎两兄妹进店去。

站在门口?哪只眼睛看出两个孩子站的地儿是她家门口?明明已经走过了好吧,桃花本不想去,架不住满仓又望过来的小兽似的眼睛,再说了,进就进,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

进了屋,桃花就开始打量这个小小的林记杂货铺,里面的货品果然整齐,不怪得丁老板说他家是过得最红火的。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布匹粮油摆放得满满当当,虽算不上品种精细,也是色色齐全。

“家里没吃的了啊?带了多少钱?”乔二妮和颜悦色。

“总共,共有一百多个钱。”刚才听桃花说的是这个数吧。

乔二妮没再出声,进屋翻出个旧布袋来,围着最大的木桶用一个四方的木升子舀了几升米进去,就递给满仓,桃花看得清楚,这个木桶的米最差,全是黄黄的碎米。

“呶,一百个钱,我多给了半升米,一家人我也不好赚你的钱。”

“婶子,你这米卖什么价啊?”桃花心头火起,打退满仓伸出去要接的手。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要想坑人,坑谁都成,本小姐一波三折才弄到这么几个铜板,你还想坑?行,也得有这本事!还多给了半升呢,这么一小袋,满打满算不过十几斤,这种四文一斤的米,怎么也得买二三十斤吧,还亲人,有这样的亲人吗?脸皮都不要了。

“喂,桃花,怎么叫人呢,我可是你正经的二姑,我能亏了你们?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啊……”

“我们走!”不待乔二妮说完,桃花拉了满仓就走。你有力气套近乎,本小姐还没心情听,都大下午了,还空着肚子呢。

“喂,喂……”乔二妮完全没想到桃花说走就走了。

两人前脚进丁老板的店,乔二妮后脚就跟上来了。

“哟,不好意思,娘家两个侄儿,不晓事登错了门啊。满仓、桃花这就跟姑家去。”笑嘻嘻地向丁老板打招呼。

“二姑啊,今儿就不去了,这都下半天了,咱们还空着肚子呢,等着买了米好回去。”桃花干脆收回脚,退到路上,大声说话。

镇上一条所谓的街道实在不宽,退两步就到了路中间,桃花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周围探出不少听热闹的头来。

“说什么傻话,没吃饭当然是去姑家吃。”乔二妮看了看周围的人,有点下不来台了。

“可不行,我们还得买米呢。”

“姑家有,去姑家买。”早点拉了回去早省事。

“不行咧,到时候姑不肯收钱,没得叫姑赔了本的。”

“哎呀,二妮,你娘家小侄儿小侄女年纪小小,可真懂事呢。”围观的人说道。

“原来是二妮你家侄女啊,不错,很懂事。去吧,你姑帮衬你们,别冷了她的心。”丁老板在一旁开口。桃花冲丁老板点了点头,心下记住了丁老板的人情。

“那二姑,我们刚刚问过老板白米四文一斤,你怎么也得收一半的钱啊。家里钱不多,都在这里了,姑要是不收,我们就在这买了。”桃花好像生怕她反悔不要钱似的,当着大家伙的面急急的把一百一十五文钱放到乔二妮手里。

乔二妮心里呕血,可周围四邻多少眼睛看着呢,现在不答应她真在这里买了米,得让人如何戳脊梁骨啊,还要不要做人了。真半价卖给她,心里又不甘,一时间恼火得很,怎么就头脑一热追出来了呢,死丫头一直病病唠唠的,怎以这会儿说话这么大声。莫非回娘家表演得太过了,误让人觉得自己是那么重情谊的人?

无论她心里怎么想,还不得不回去好好称米给桃花。半价算下来,那可得五十七斤半啊,边舀米,那心可是在滴血。

“二姑,家里人等米下锅,我们就不多待了,饭也不吃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凑个整数六十斤算了吧。也好让家里人都跟着承姑的情,多吃上一碗。”看着乔二妮的神情,桃花心里很满意,忍不住再上点眼药。

“呵……小女娃稀罕人,小小年纪就晓得想着家里人,多懂事啊。”左邻右舍总是多热心人,还不知道有没有同行多嫉,了解乔二妮的为人存了心给她添堵的。

“这不老少的,你们也背不动,先放一半在这里,下回我送过去。”乔二妮现在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了。

“没事儿二姑,我背得动。”满仓这个诚实的好孩子真不错。

“听姑的,你还小,别伤了身子骨。”乔二妮不死心。

“这点算什么,上回交棉花,爷还让我出担呢,过了年我就十六了。”桃花默默在心里给满仓点了个赞。

实在寻不到由头,乔二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兄妹背了六十斤大米走了,除了得到左邻右舍的几声称赞,啥实质的好处都没捞到,而且那称赞也是给两兄妹的多。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没落下刻待娘家人的坏名声。

望着两上个孩子的背影,乔二妮还没明白过来,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叉子,本来盘算着赚几个铜板是几个铜板的,怎么白白折进去三十来斤大米。

桃花自认不是刻薄的人,与乔二妮本又没有实质的矛盾,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欺负人年纪小,打她铜板的主意,能让乔二妮吃吃瘪,心里还是非常痛快的。六十斤的重量,两兄妹累得够呛,实际一大家子也吃不了多久。看来还得另想他法。

丁老板的提议桃花确实心动,野味的消费群体还得往城里寻。

官道自西向东,由水口村一路向东二三十里到河头镇,再向东五十里才到大余县城。而从水口村反向西百来里路却是大名鼎鼎的边城恒河府。

无论是去大余县还是恒河府,桃花都有点犯难。以她的小身板儿,不带歇气一天也赶不了五六十里路,从日出走到日落也到不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对于桃花跟满仓能带这么多的米回来,一家人的眼光都变得热切,竟管小满看着装兔崽子的背娄空空如也,有些郁郁寡欢,还是桃花看不过劝慰了半天,再三许诺下次逮到兔子一定帮他留一只才算完。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贾老头再上门

接着到哪里去讨生活来源,桃花有自己的考量。按说到大余县城的路程要比恒河府城近一二十里,但去哪里都是一天无法到达的,再说边城大城比一个小小县城应该是繁华吧,首选目标自然就定在了恒河府。

有了目标,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猎物,必须是活的,死的或有伤的一路跋涉到府城,不放坏也不受人待见,弓箭自然就派不上用场了。为了这事,桃花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翻来覆去试验了几天,才弄出个了捕兽器。

用竹枝变成半圆弧形,用卡簧固定四根长长的竹枝,如果野鸡或野兔误踩到四根竹枝上,立马就会被反弹卡在卡簧里,最多受点轻伤,无伤性命。这个捕兽器虽然简单,却很实用,小心隐敝放在动物出没的路上,一般都会有收获。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为了一大家子的生计,桃花忙得四脚朝天,家里的人也配合得越来越有默契。家里的三个男孩铁定跟着桃花上山,看陷阱、下套子,忙得不亦乐乎,满仓休息的时候也不停手,削了竹条编小物什,越编越熟手,筐筐篓篓的模样儿越来越周正。

家里经过上次万金钱带人一通好闹,早已家徒四壁,连个收拾杂物的家伙都没有了,这些筐筐篓篓正好派上用场。三月跟乔枝儿也跟着上山搜寻一切可以做为吃食的物种,山药虽然难寻,但也不是没有,家里大大小小也囤了两筐。逮到的猎物,活的养着,受了重伤的一律宰杀烘干,留着过冬。

看着囤粮越积越多,笼罩在老乔家的乌云慢慢散去,王氏偶尔出屋来活动活动,帮小王氏拉扯拉扯朵儿,对大伯娘张氏也不那么恶语相向了。小王氏也不大往外跑了,大家都在外面找吃的,她把家里做饭浆洗的活计都包揽了过来,张氏伤了腿脚,不便下地,但也没闲着,每晚都捻线到很晚,每个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奔日子的劲头儿很足。

“桃花,哥,不好了,你……你们快回去……回去看看吧。”大中午的满园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桃花的面前。

桃花每天早出晚归已成习惯,中饭大都由满仓满园或狗蛋吃过后再带上山来吃的,这样好节省时间。今儿个轮到满园下山,没多久的功夫,满园又回转,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出了啥事?”满仓忙丢开手里活计钻出来问道。

“那啥,那贾老头又来了。”满园伸手拖着满仓的衣角,又急急的去推桃花“这事闹得大,你们快回去吧。”

“贾老头?”满仓狗蛋两兄弟齐齐叫出声。

那猥琐老头的样子看来是深入乔家几兄弟的心了,几人顾不得多问,急急往家里赶,心里都明白是三月的事儿还没完。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乔家小院围了一圈的人。

“三月姐,三月姐!”桃花最担心的就是三月有没有事,匆匆扒开围观的人群,就见着三月被乔枝儿半拥着站在门边,正低着头在那儿抽泣,巴掌大的小脸吓得惨白惨白。浑身颤抖,如果不是乔枝儿拥着,估计站都站不稳。这样一个善良内向的女孩子,怎么就有人狠得了心要伤害她呢?桃花看得很心疼。

“哼,你们还有什么好说,难道还想不嫁不成?”院子里一个男声叫嚷着。

桃花转头就见着贾老头正在院里站着,身边围着三个相貌跟他很像的年青男人,每个都神情据傲,刚才的话就是其中一个嚷嚷的。

“到底怎么回事?”桃花压低了声音询问,三月明显被吓住了,这会儿除了哭着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老不要脸的上门来要人,说是摸了三月的身子。”旁边的乔枝儿气愤非常,圆瞪的杏眼喷着火似的盯着贾老头一行。

啊?!怎么回事?

“那老东西糊弄人的,三月是隔壁李大哥送回来的,根本就没,就没……”乔枝儿道“今天我真该死,咋就没跟三月一块儿呢。桃花,我是真没想到这老东西今儿会过来。都是我不好,咋就想着圈啥鸡圈。”乔枝儿既自责又懊恼,说着话,脚下狠狠的跺着。

狗蛋三兄弟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抡扫把的轮扫把,找扁担的找扁担,立马就要去拼命的架式。

“慢着!”桃花喝住他们。

“你说李大哥送三月姐回来的?”桃花转头向乔枝儿,有人证!有人证这事儿就好办了。虽然桃花心里并不怵贾老头耍什么把戏,可三月一个小姑娘何罪之有?被贾老头这样一说,还不生生给糟蹋了,坏了名声的闺女将来还有哪家娶啊。毕竟这里是封建时代,女子的清白大过天呢。

“嗯!”乔枝儿望着桃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桃花立马在人群里搜寻。满院围的都是人,虽然上次的事被里正训过,但现在听了贾老头的话,也没人吱声。这次这事儿还真怪不得村民不帮腔,如果贾老头说的是实话,三月就得嫁定了他。当前的重点就是要证明贾老头诬陷,一是证明三月的清白,二来得到村民帮忙。

桃花的目光飞快的在人群里扫过,隔壁李大哥,到底在哪儿啊!

“快,收拾了东西跟我走,还杵在那儿干啥。”贾老头越发的嚣张起来,竟想动手抢人!

“呵……贾老头,活到这老大把年纪,越发没脸没皮了啊?”桃花都被气笑了。“我家三月姐凭什么要跟你走?”

“哼,她现在就是我的人,小娃儿家家的知道什么,你家大人都没吱声,你说什么说?”贾老头记得上次就是这个小女娃招呼动的手,当下心里来气。

“是哦,大家伙都知道我家大人没在家,感情是上门来欺负小娃娃来了?”

“啥叫欺负小娃娃?你家姐姐被我爹摸了身子,还能是谁的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双手抱胸,极为不屑地道。

“一屋子不要脸的上水口村找揍来了啊,啥叫我姐被你爹摸了身子?有事没事你们随随便便就上水口村来摸女娃啊?当咱们水口村什么地儿啊?”原来是父子啊!桃花真是为这一家子的智商捉急了。

围着的人听得桃花这一问,也不淡定了,这事不是明摆着欺负水口村没人吗?立马就有几个乔姓族人上前来。

“不是不是,这乔三月不是跟我有了婚约的吗,有媒婆提过亲的。”贾老头吓得用手抱了头,在三个儿子身边躲躲闪闪寻求依靠。

“谁答应你提亲了?上次挨的那顿好打都忘记了?再说有谁看到我姐被你摸了?这颠倒黑白,抹黑人家女儿的事也做的出来?”桃花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气势咄咄逼人。

“我们,我们都看到了。”贾老头的三个儿子忙回道。

“你们,哼,你们也是人?”桃花伸手向三人一指。

“各位乡亲,可别听他们父子四人瞎说。”桃花清了清嗓子,向围观的人道“这几父子趁我家人不在,偷摸着想做什么龌龊事大家伙都明白,亏得隔壁李大哥相助,今儿我三月姐才没被他们毁了清白,这会儿还在这里抹黑我姐,这也太不把我们村子大家伙放在眼里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又见土匪

话虽然是这么说,桃花心底对于隔壁的李大哥是否会出面做证,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毕竟两家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而且扫视了好几圈也没见着印象中的李家人啊。

“胡说,这父子都不是好人,欺负人都欺负上门了,吓着人乔家妹子,还是我给送回来的,哪里有……有啥事儿。”还好桃花的话刚说完,就有人从外面挤进来,开口作证了。

那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明显是刚刚过来,走得急,呼吸还粗重着。人长得健健壮壮的,性子倒腼腆,说到摸身子的事还有点不好意思。

有了李大哥的证词,贾家父子的话就站不住脚了,乔家族人推推攘攘着就把人往院外赶。那父子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的话不干不净,满仓三兄弟本来就气得眼圈发红,这会儿更不惧怕,拖了家伙什儿就招呼过去,院子里一团乱。

桃花过去安慰三月,心底里还有些烦躁,这贾老头不好好收拾一顿,还怕他再生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嘿,什么事儿什么事儿?”突然院外吊儿郎当的男高音响起。

很快,院里风平浪静,骚动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自动闪开一条通道来,一行六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进来。

哎!当面的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啊?桃花对于突然的变化有点不适应,到这里也没多久啊,认识的人并不多。

“这不是贾老头吗?到这里祸害谁来了?”那行人里有一个人突然提高了声音。

“求爷饶命!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刚才被水口村村民群殴都不曾服软的贾老头父子几人,对于这个突然的声音跟见着催命的阎王似的,吓得当即就跪了下来,跟捣蒜似的拼命磕头求饶。

这是神马情况?

“小的有眼无珠,来错了地儿,不是……这都不是小人的主意,是这家的姑奶奶乔二妮出的主意,不然……就是给小的……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抢人。”这下倒好,桃花还没弄清局面,贾老头倒是老实,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了。

敢情还有这么一出啊?什么是小人,桃花算是开了眼界,乔家嫡亲的姑奶奶,怂恿一老头来抢自己的亲侄女!桃花心里寻思着,不会是那二三十斤米惹的祸事啊?果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得不说桃花真相了!

乔二妮上回回娘家,贾老头托付的事没有办妥,失了面子,心里积了一肚子怨气,还没消停呢,又被桃花讹了二三十斤米去,那口气日夜咽不下,折磨得她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正巧贾老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乔家拒媒,对三月的渴望更是高涨。再说在河头镇能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实属不多,那股欲望横在心里日子久了,也形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有天在路上巧遇了乔二妮,直接就冲乔二妮发出来了。乔二妮是什么人?哪会乖乖代人受过?为了讨得贾老头气顺,直接就出了这么一馊主意,贾老头也是色胆包了天,带上三个儿子不管不顾就奔水口村来了。

三月跟乔枝儿年龄大了,桃花并没有安排外出的任务给她们,可两个懂事的女孩子看着家里的情况心里着急,想着能分担一点是一点,挖点野菜,收集野果和挖山药,一直都相安无事,也就放松了警惕。当天乔枝儿见桃花逮的野鸡野兔多了,就想着圈个窝,不得不留在家里,让三月一个人出门。

贾家父子四个偷偷摸进水口村,对上次的事还是有所顾忌,不敢直接进乔家门抢人,正在村子外围徘徊,就遇见了挎着小篮四处寻野菜的三月。介于老乔家在村里的位置跟地位,家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独自行动派,虽然这个时候挖野菜的人也有不少,但三月却是独自一人,看着三月高高瘦瘦的身姿慢慢靠近,贾老头心花怒放,当即领着三个儿子堵了她的去路。三月虽然胆小,但人也是个刚烈的,见了这四人,拔脚就跑。

贾老头觉得三月就是只煮熟的鸭子,也不急着追赶,不远不近的吊在三月身后开心的看着。

三月慌不择路,一路狂奔,不知不觉中早已偏离了回村的大道,反倒上了进山的小路,贾老头乐呵呵的近前,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觉得三月的路线选得很好,人烟稀少,他行事就更没了顾虑,最好是当下就能生米煮成熟饭,成了好事,还怕小媳妇不到手?

眼看贾老头越来越近前,三月体力越发不支,脚下虚浮,步子踉跄,再也顾不上矜持羞涩,大声呼救。

好在三月命不该绝!这条小路虽然隐敝,却正对着老乔家那头,隔壁李家也是沿这条路上山的。三月的呼救,村子里别的人听不到,正好上山砍柴的李大哥听得真真的。当下显身出来喝退贾老头父子,并护送三月回家。贾老头见好事被人撞破,也不敢把办闹大引起村民公愤,此行的目地已经达到也不纠缠三月,回头进村直接就上老乔家大门要人。

李大哥送三月到了家就转身走了,贾老头父子四人到乔家的时候就只见得三月趴在乔枝儿身上哭泣。小王氏见贾老头上门,哪里敢冒头,带了朵儿跟小满躲进王氏的房里,声儿都不敢吱。张氏听得院里的喧哗急得不行,只是腿伤未愈,下不了床,在屋里眼睛哗哗流。

一切都比预定的好,贾老头说不出的开心,面对围观的人群毫无压力,还大张旗鼓的把跟三月的关系渲染了一遍,村里人听了也不好出头,只不过他没料到家里几个小孩子赶回来坏了他的事,桃花一个小女娃几个问题问出来,事情就来了个大翻转。不过他贾家也可不是吃素的,被水口村这一群土包子围住他也不怕,这事不算完,只要他咬定摸了三月的身子,不怕没人给撑腰,三月这小媳妇还是能娶上。

千算万算,没想到在这里被一群活阎王撞见了!贾老头心里所有的念想一时间烟消云散。听这人的口气,来者不善啊!想了想还是乖乖的把所有责任给推干净才是上策。

“桃花,怎么办?来的是土匪!”狗蛋三兄弟趁机挤回桃花身边,眼巴巴望着桃花讨主意。

土匪?哦!怪不得眼熟,可不是嘛,领头的那人不就是上次被桃花一箭钉院门篱笆上的王三儿吗?他们还上门干什么?上次还吓得不够?

桃花心中疑惑,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来回打量。带路的王三对上桃花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垂下脑袋,不敢与她对视,看来心里的阴影还没消除。桃花弯了弯嘴角,看来这群人倒不像是来找碴的。

“早就跟你说过,老乔家的女娃不是你能肖想的,还不快滚!”桃花冲贾老头父子大喝一声,顺手就近身到那群土匪跟前,伸手向其中一人道:“把你的弓箭借来一用。”

那人也不迟疑,取下背上的弓就递给桃花。弯弓搭箭,一支白羽长箭“簌”的一声,带着残影一晃而过,直奔贾老头而去。

待众人醒过神来,贾老头杀猪似的尖叫一声,软趴趴的倒在地下,一头束得整整齐齐的发被利刃割断,零散下来,而那只箭矢带着束发带牢牢的钉在了篱笆桩上。

众人大惊,贾老头的一个儿子离得近,摇了摇地下的贾老头,“爹!爹~”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女扮男装

贾老头翻着白眼,半晕未晕,被儿子一摇,惊醒过来,拍打着自己个儿的身子“我没……我没死!”瞬间惊喜大呼。

啪啪啪,“小妹妹果然好身手!”土匪群里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欢喜地走上前来,拍着手掌道,亮晶晶的大眼睛热切的望着桃花。

桃花心中正忐忑,本就担心贾老头不肯死心,不知什么时候再使什么龌龊手段,这下看到人人畏惧的土匪现身,似乎又不带恶意,当即决定扯上虎皮做大旗,顺带着来一记敲山震虎,把贾老头父子全震住,以绝后患。

“滚!还不快滚?”小少年两眼放光的望着桃花,却见桃花眼里只有贾家父子,上前来给贾老头就是一脚。

“谢谢……谢谢各位爷,小的再也不敢,再也不敢……。”贾家父子哪里还有什么胆气,当下四人磕头做揖,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围观的村民也有受不了土匪带来的压力的,顺势对贾家父子痛打落水狗,闹闹哄哄的就跟着去了村口。

看好戏的围观者都走了,乔家本家的几位族人还在院外徘徊,想进去看看老乔家的几个孩子,又畏惧院里站着的几位,其中隔壁的那位李大哥就位列其中,目光追随着院中的几个孩子,带着关切,身体处于戒备状态,似乎只要几个土匪有所行动,他们也会随时上前来。

这些人让桃花很是感激。锦上添天易,雪中送炭难!在老乔家困难重重中,嫡亲的女儿、嫡亲的姑姑都落井下石,而明知院里有让人胆寒的土匪,还站在院外默默声援的外人如何不教人感动?

“多谢各位叔伯兄长!现下没事了,各位的相护之情,我乔家兄妹记下了。”桃花领着满仓三兄弟,朗声冲院外的人行礼道谢。院里站着的几位虽看不出什么恶意,但毕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到底有什么目地,还不清楚,桃花也不想牵扯上维护自已的人,再说桃花对这几个人内心并无反感,万一被村民误认为与土匪勾结也不是好事。

这边桃花致谢送客,那边王三儿一群也是站着默不出声。

“喂,都走了,都走了!”人群散尽,之前开口的那个小少年又开口了,“你不错哦,箭怎么射得那么准?”

“这位姐姐过奖了。不知到我家有何见教?”桃花的箭术早非吴下阿蒙,自然底气十足。慢慢悠悠踱过来,在少年身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哎~你!”一只白玉似的手打横过来,一把捂住桃花的嘴。

“桃花!”

“桃花!”满仓兄弟几个大叫。

本来兄弟几个正按桃花的吩咐给院里站着的几个人搬凳倒水,眼睛余光却是时刻注意着桃花这边,毕竟导致老乔家落到如此田地的就是这帮子土匪,这会儿见桃花被人捂着立即慌了神,顺手抄家伙就要过来解救她。

王三儿一行也被突然的状况惊了,左右观望,不知如何应对。

“没事,没事。”桃花拉开那只白玉手,冲兄弟几个安抚道。

‘少年’大惊失色,在桃花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眼前的女孩不过十一二岁,身子长得高大,却并没有怎么发育,一身细棉长衫罩身根本发现不了女性特征,一对滚圆的杏眼水汪汪的,白皙的脸上一张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高挑的眉毛黝黑浓密,大大咧咧的举止乍一看不就是一**跳脱的公子哥嘛,只可惜桃花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原装村姑。对于前世上了妆迷死人,卸了妆吓死人的完美妆容不知见过多少,那刻意描过的眉,那高梳的发髻下细腻光滑,曲线优美的脖颈无一不说明她就是一着男装的女娃。

女孩见桃花不出声,紧抓了她的手不放摇着压低声音追问“从哪里看得出?”

望着眼前少女不自觉间流露出来的小女儿态,一看就是哪家骄纵惯了的。桃花暗自好笑,看来这个女孩很有趣。

双手被她抓得生痛,只得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耳垂。

这时代的女娃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扎了耳朵眼,有钱没钱的人都会把耳朵装饰一下,三月跟枝儿的耳朵上还挂着一串红艳艳的草果呢。一般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都会很明显的有一个耳洞,虽然眼前的少女耳洞不显明,但仔细看还是有。桃花曾观察过村子里的女孩,除了她这个特例外,其余的人都有,不知是小王氏头回养女儿不知道还是忘了,反正她的耳朵上完好无损,真是很庆幸,天知道她怎么地就是对扎耳洞这事很敏感,跟裹小脚一样被排斥。

女孩恍然大悟,但随即恼羞成怒。

“哼!”气冲冲的挥挥手,带着原班人马风一般的在乔家小院消失了。

“咋……咋走了呢?”狗蛋回过头来吃惊地问。

桃花也是讶然。

“桃花,这……这怎么办?”满仓忧心忡忡。

“没事。”桃花头也不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老乔家这惨样儿,还能再惨点么?

其实桃花是真的没放在心上,照那姑娘刚进门的那语气,不但不像找碴的,倒像找玩伴的,对桃花箭射贾老头那一手更是欣赏,只是桃花被上回万金钱那作派隔应得慌,实在提不起气来搭理她,哪想到那么个骄纵的小丫头面皮子这么薄,戳穿了她女扮男装的把戏直接挂不住了。

老乔家危机解除!三月进了张氏的屋子,两母女好一顿抱头痛哭,大小张氏才白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这次的贾老头事件让桃花为老乔家的人际关系深深担忧,要不是马家大哥不计前嫌,仗义出手相助,三月这辈子怕是毁得干干净净了,光想想都后怕不已。

大小王氏、张氏现在是指望不上了,桃花叫来满仓三兄弟、三月、枝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解说了一遍,个个唏嘘不已,也充分的意识到和谐的邻里关系很重要,对于桃花提议的送礼拜访的外交政策都没有意见。趁着天没黑透,几人分头行动,对后面几个没走的乔家族人家里都分别送出份量不等的野味肉或野鸡蛋、小野兔之类的谢礼。至于直接相救的隔壁李家,则是桃花带着满仓和三月亲自登的门。

满仓做为老乔家顺位继承人,家里目前最大的男丁出面,显得足够重视,三月自己登门够诚意,而桃花,只不过是被拉去壮胆的。

乔李两家近邻,按说远亲不如近邻,最为亲近才对,可老乔家的大小王氏硬是把两家的关系过得势如水火。两家人如有照面,那只能是一种情况:‘战场上见’。不争不吵,不打不闹时根本不可能相见。就三月的性子,啊敢上门?满仓也很别扭,毕竟两家好多年没正经说过话的,更何况王氏在听到桃花安排去李家道谢时,还恶狠狠的吼了一嗓子:不许去!

李家人口比起老乔家算是单簿,当家人李顺两口子也就跟乔家大伯年纪相仿,领着三儿一女过活。大儿子李大和二儿子李二都已年满十六,今冬抽丁出的是二儿子李二。三儿子李三跟狗蛋差不多大,最小的女儿李四丫才六岁不到。

乡下日子过得都很凄苦,李家也是茅屋小院,不过却收拾得很利落,入目的篱笆围栏,整齐有序。满仓一行人叩开柴门,可见院子泥地用石滚碾过,平平整整。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破冰之旅

“找谁?”应门的是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娃,此刻扉门半开,正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询问眼前的三个陌生人。

“四丫,是谁?”满仓还没来得及应声,屋内传来一个变声期男孩的声音。转眼,一道黑影窜出,‘砰’的一声把柴门又关上了,幸好桃花身体反应灵敏,柴门在她的鼻尖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停下来,才得以避过一场‘血光之灾’。

“你们来干啥?我家早就鸡都没养一只了,还有哪里招惹你们了?”关门的黑影是李家的三儿子李三。一见是老乔家的人,立马关了柴门,上了栓还不放心,又找来一根圆木棍撑住柴门,手里抓一根棍子,对桃花三人怒目而视,桃花毫不怀疑如果她们敢前进一步,里面的棍子就会落到她们的身上。得,被邻居防盗贼一样防了。

满仓憋红了脸也没说出一句话,三月低垂着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李家三哥,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今儿你家大哥帮了我姐,我们是专程来道谢的。”桃花解释道,又冲男孩指了指满仓手里的兔子和野鸡。

“不用了,我娘早说了,我大哥帮人是冲大家同住一个村的份上,别让人把咱们村瞧扁了,与你家无关。”小男孩丝毫不为所动,显然是大人早有交待。

“你哥确实帮了我家三月姐,这份情我们记下了,这点野物是我们自己打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收下。另外请转告李婶子一声,开了春你家多喂点**,我家的篱笆会扎紧的。”屋里人影晃动,明显有人在听着,却没人搭腔,看来李家人确实不待见她们,桃花只好高声交待后离开,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破冰之旅,怕是不那么容易哦。

好在村里其余的人家还得罪得不够深,枝儿领着狗蛋送出的礼都收了,还都或多或少的回了老乔家急需的粮食做回礼。乡下村民,还是很淳朴的。本来人情往来,有往有来的事,哪有王氏说的吃亏上当之说?顺带着桃花领满仓又去了里正家一趟,这个同族里正,还是很靠得住的,在里正的劝和下,这一次村民的围观明显比上一次多了仗义在里面。

里正乔有寿年岁太大,过了今冬,明春接着上任的是他的大儿子乔云,此刻两父子望着两个孩子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小声的说话。

“云儿,有粮家看着可是要败了,只是这小丫头爹看不透啊。”乔有寿摸着白花花的胡须摇头晃脑。

“哦?不就一小丫头嘛,有啥。”乔云对他爹的话有点惊讶,这样点评一个小女娃,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啊。

“哼!你啊你,还是没经过事的。看人的眼力劲儿还在哪里?有粮家是一屋子什么人?村里人帮了忙,几时见他们有那出息道过谢的?”乔有寿的目光盯着桃花兄妹刚送上来的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道。这点东西虽然不值当什么,但好歹是一番心意,而且桃花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家里男丁没一个,日子还撑着,那女娃才多大?听那话说得有条有理,她哥对她服服帖帖的,你就没看出点什么来?”

“也是哦,爹你不说我倒不觉得,这有粮叔在家撑着都落得卖儿的地步,这些日子倒风平浪静!”乔云做恍然状。

乔有寿瞥了儿子一眼,摇了摇头。这儿子还是太嫩啊,往后这水口村可是就要交到他的手里,终是放心不下啊。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为一村里正,村里的情况你要摸清,有什么事心里也亮敞。”

两父子的言传身教,桃花这个被当成教材的当事人自然是不知道,她在新里正心里不知不觉的就挂上了号。

桃花的这一次破冰外交很有成效,第二天乔枝儿和三月出门挖野菜就有了好几个同伴,一开始很有意见的大小王氏收了各家各户的回礼之后,也没了声息。只是桃花上府城的计划被打乱了,积攒了下来准备拿到府城去卖的野味大都送了人情。

对三月有大恩的李家显然没那么容易交好,送出的野味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回到了老乔家的院子。小王氏拿了猎物乐呵呵的,嘴里却念叨着李家人不识抬举什么的,又准备开骂,被满仓一把扯进屋,才慢慢歇了气,桃花点点头,看来小孩子根上歪得不是太厉害,及时矫正还来得及,昨天跟满仓几个的解说还是有成绩的,但当那些野味再次出现在在老乔家的餐桌上时,就叫她有点哭笑不得了。

当下也唯有安排满仓狗蛋几个多砍些竹子木材回来,趁着冬天农闲,把家里菜园子的篱笆修整起来。昨天既然应承下别人的事,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好在小王氏吃得满嘴流油,并没有计较桃花抢了当家人的饭碗,事情就这样顺利的定了下来。

围篱笆的工作真开展起来也是不容易,毕竟没有劳力帮手,几个半大的孩子能力有限,光是把砍下的竹枝树枝运回来都费不少事,还要围着院子开一道浅沟,再把枝条插紧,并用竹条绳子固定住,整道篱笆要严丝合缝,免得小鸡小鸭这些家禽钻进菜园里祸害蔬菜,否则就失去了篱笆的作用。

一家子小孩忙得热火朝天,隔壁的李婶子伸头看了看,虽然依旧是冷口冷面,但眼底的神色还是柔和了不少。这个李婶子桃花还有印象,贾老头第一回上门来闹时,可是帮着说过话的,一看就是面冷心热的主,跟这样的人做邻居桃花还是很满意的。似为了印证桃花的想法,中午李家大哥从山上打柴下来,就给送来了大大的一捆枝条。两家人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但仍谁都能看出往日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缓解了不少。

时间不等人,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已是农历十月底,隆冬腊月就在眼前,如果大雪封山前老乔家还没筹到足够的粮食过冬,一家人的活路就成大问题了。桃花心里着急,又经过三天的筹备,尽管只有十几只野鸡的收获,也不得不准备起程去一趟府城了。

“桃花,这次打的猎物够多,留几只家里打打牙祭吧。”小王氏大早上的赶到门口拦着桃花开口道。其实至从桃花跟满仓背回六十斤大米后,一家人对桃花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再经过贾老头的事,桃花在老乔家隐隐有默认为一家之主的趋势。小王氏大大咧咧对桃花的猎物要吃要喝已经收敛了不少。这回估计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回送李家没送出去的一只野鸡一只野兔,结果被小王氏一锅焖了,肚子都难得填饱的人狠狠吃了一顿荤腥之后,那还不牵肠挂肚?看桃花接连三天都有打到猎物回来,却半点吃不上,心里着实难受。

桃花看了她一眼,没出声,摊上这样的娘,真是吐槽的心都没了。

“三嫂,桃花打的猎物都是要换粮食的,镇上换不了,这回要去的地儿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乔枝儿拉了小王氏的袖子,小声的跟她诉说着自己的担忧。上回的事,乔枝儿听满仓说过之后,对能给家里的生计还来希望的打猎之事充满了担心,桃花能有这几天安静的时间,都是乔枝儿暗地里照应的。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月黑风高夜

十几只野鸡连带一个背篓,不轻不重也有三四十斤,桃花提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沉。

“我来。”再回头,那个背篓已经背在了满仓的背上。

“早说好的,你得留在家里。山里的套子还得有人守呢,那可是咱一家人的口粮。”桃花对于满仓突发的行动很不解。

“没事儿,家里的活我有和狗蛋呢,可别小瞧咱们,抓鸡逮兔,咱们也行!”满园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脯。

“桃花,让满仓哥跟着去吧,咱们保证不耽误事儿。”狗蛋也急着保证,桃花这一段时间的行动,这些孩子都有参与,对于家里的现状可以说比大小王氏还清楚,个个都有当家人的觉悟。

“你个小丫头逞什么能,那么老远的,找不找得到路?”乔枝儿是个急性子,关心的话也被她说成那样。

三月的眼眶直接就红了,桃花这才反应过来,对于水口村的人来说,上一趟河头镇都算得上大事一件,上大余县城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桃花却要上府城,可想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家人这是担心了。

自己的小身板背负三四十斤上路,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看看一家人关切的神情,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到了府城,打听着点你爷他们的下落。”出门的时候,久不曾露面的王氏扒着门框也来送行。

“嗯。”虽然王氏的这个要求有点过了,但桃花看着这个失了主心骨天都要塌了的老人,只当给她个安慰,难得的点了点头。

走了老远,桃花回头仍见一家子齐齐站在村口,个个神情落寞,三月更是低着头抹眼睛,当即心下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弥漫,只记得上一辈子有人说:出门在外,有人把你牵挂是件幸福的事。

很快,桃花就没了纠结的心情。文人形容长途跋涉都喜欢用‘风尘扑扑’一词,这会儿她终于体会到了这个词的真谛!古代的官道,也不过是开拓出来的泥土路,当真是原生态的道路,路面尽是凹凸不平,沿途人迹罕至,从日出行到日落,也没遇到几个路人,偶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傲慢行人,走近了故意一扬鞭,马蹄扬起一阵浓烟滚滚而过,满头满脸尽是沙尘,典型的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

不过走了个把时辰,桃花猎奇的心情也一扫而光,全没了出远门见世面的兴奋。沿途大多是荒地,偶尔只可见零星开垦过的田地散落其间,隐隐约约可以想像有些小村庄远离官道,或许是边城的缘故,长期兵荒马乱造成的影响直接反应在百姓的居住上,个个村庄都跟水口村似的藏得很隐蔽。幸亏有小姑枝儿想得周到,背篓里水跟食物都有准备,不然口渴了讨碗水喝都成问题。还好这里不算山地,不然望山跑死马,一路走来更是盼头都没了。

最让桃花恼火的还是路,车辙辗压、牲畜踩踏弄得路上坑坑洼洼,被烈日晒得坚硬,没有缓冲力的布鞋行走在上面很是咯脚,再加脚上是三月特别为桃花赶制出来的一双新鞋,早上出门没觉得,下午脚发胀了,才觉得有点挤脚。迈动步子越来越坚难,估计脚上起泡了。

“得快点了,天都快黑了。”满仓一回头又发现歇息过没多久的桃花,又远远的落到了后头。

“来了来了。”桃花也急,紧赶慢赶又加快了步伐,可每走一步,就像在刀尖上跳舞,钻心的痛,特别是休息过后感觉更明显。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赶路也没别的折。

满仓这才注意到妹妹怪异的行姿和一脸的痛苦,明白过来可能是脚走起了泡,心里很是自责。平常什么事都难不倒似的妹妹无形中成了全家的依靠,连自己这个当哥的都忘了她不过才十岁不到的小孩子。

“急也急不来,干脆歇歇再走。”满仓望了望西斜的太阳心里发急,但还是叹了口气决定。

桃花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路走来,已经超过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了,这具破身体,虽然两个多月来她一直有加强锻炼,还是不够啊,年龄太小是硬伤,如果不是满仓跟来,这一天下来,她不知道能走多远,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满仓放下背篓,扯了把草扶妹妹坐下来,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鞋子。

嘶~!桃花痛得吡牙裂嘴,满仓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十个脚趾肚子上全是亮晶晶的水泡,两只脚后跟都蹭破了皮,原本白嫩嫩的小脚丫红肿一片,自家小妹这是怎么坚持下来走的一路?

穿着鞋还不觉得,现在鞋子脱了,肿胀的脚得到舒缓,痛疼得到无限的放大,再想把鞋子穿回去可就困难了,纵是两辈子也从未吃过这种苦头,桃花也只有无奈的望着满仓。

小大人似的妹妹脸上出现这种哀怨的神色,严重的取悦了他,嘴角弯了弯,眼光落到那对惨不忍睹的小脚上又满是心疼,当即决定不走了。反正今天也到不了府城,多走一段少走一段都是晚,原本两兄妹是想找个村子借住一宿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桃花除了脚痛,全身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恨不能瘫在地上就睡过去。满仓倒底是大些,又是农家劳作惯了的孩子,底子要好不少,歇了口气,缓过来了些。

等桃花有意识的时候,满仓已经挑选好宿营地,正背她过去。离官道不远就有片林子,落叶树早落光了叶子,林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既干爽又暖和,青叶树也有不少,两个孩子藏身其间,官道上也看不真切,是个宿营的好地方,她打量了一翻,放心的交给满仓去折腾了。

天冷了,日子也短,桃花睡过一觉醒来,天已经微黑了,面前一堆篝火烧得很旺,身上盖着满仓的破外衣,一点都没觉得冷,满仓确实是一把好手,周围一堆干柴足可以熬过一个晚上。他还折了不少青绿的枝叶过来,搭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窝棚,虽然不大,但两兄妹瘦小的个子还是可以窝得下。

十月底的天气,到底是冷了,在无遮无挡的野外过一晚上,确实很难熬,特别现在是晴天,说不定晚上会有霜,如果直接落到身上,明天一准就感冒动不了了,窝棚挡寒气的效果是差了点,但挡霜落到身上还是很好的,桃花不得不佩服他想得周到。

满仓见桃花醒了,拿出出门前小姑跟三月特意给两人做的菜饭团子,凑合着吃了一餐简单的晚饭,天就完全黑下来。

野外的夜晚极静,抬头也见不着星月。黑暗似张开的大嘴,慢慢的把一切吞噬,最后只留下眼前跳动的火苗。满仓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徒步一天,还背负三四十斤的东西,也是累极,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桃花之前睡过一觉,不是太困,到底是在野外,心里不大踏实,主动要求守夜,闲着无事,只能无聊地翻动火堆里的柴火。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不自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武侠小说名句,眼睛扫向四周未知的黑暗,背后毛骨悚然,一股冷意由头顶浇透向脚底,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随即自己又好笑,这样的荒郊野外,鬼影都没有一个,哪来的高来高去的侠士高人?小说真是多看不得。转念发现自己想到了鬼,心里又有点不确定,魂穿这样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些莫名的存在到底存在不存在呢?坚持了多少年的无神论彻底被颠覆,有点儿凄凄然,听着满仓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又给自己壮了壮胆,自己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正是杀人时

心里虽然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林子里夜行的动物弄出索索的动静,桃花还是忍不住张望,一惊一乍的有点草木皆兵的赶脚,暗自骂声没出息。起身把野鸡笼子用树叶掩了掩,好不容易弄到的猎物,万一冻死了可就不值钱了。回头坐下仍是不敢睡,往满仓身边靠了靠,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毕竟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赶。

突然,林子里似乎狂风大作,枝叶沙沙作响!桃花簌的睁开眼睛,四周还是一样的黑暗一片,但这种响动明显不同寻常,天生的警觉提示着有危险在靠近。连忙推醒满仓,满仓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状态,桃花示意他别出声,一把把他拉起,远离火堆,直奔一处稍稍隐蔽的地方藏住身形,才小心翼翼露出头来观察。

啊!刚刚栖身的火堆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几道人影!清一色漆黑的劲装短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是手中长剑映着火光,在黑夜里闪着熠熠寒光,四五道长剑同时攻向中间一个瘦削的白衣身影,那虎虎生风的招式,在半空中上窜下跳的矫捷身形,让桃花看得目瞪口呆,这是真的是传说中的武侠江湖么?

白衣人比起那些黑衣大块头来,身形上明显要吃亏不少,却胜在动作轻巧灵活,几个人缠斗在一起,身形上下翻飞,难分仲伯。只见寒光一闪,两兄妹刚才栖身的三角窝棚顿时四分五裂,桃花用枝叶掩住的野鸡笼子也被剑影扫中,十几只野鸡受惊高呼,飞扑四散,有的撞到剑下,血肉横飞,命丧当场,好一派血腥场面!

“啊!”满仓的表现就更直接了,不清醒的大脑立马当机,惊恐大叫!

桃花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到底是迟了一步,这么突兀的尖叫声在林子里分外分明,引得打斗中的黑影齐齐扭头望向桃花两兄妹藏身之处,虽然当桃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逃离了火光之处,但到底是距离有限,回头之人狰狞的脸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是不跑,更待何时!说是迟,那是快,桃花抓紧吓傻的满仓,飞快地爬起身子,扭头就跑。单簿的小身躯似飘零的落叶,周身感觉不到一丝重量,轻一脚,重一脚似踩在云端,完了!要交代在这里了!什么跆拳道、散打那都是狗屁,遇上天朝飞檐走壁的功夫,半点看头都没有,这是桃花此刻心中的唯一想法。

“刺啦!”身后有利刃入骨的声音传来,桃花回头看,温热的液体飞溅了一脸,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掠过她的前额,斩断她一缕枯黄的头发后失去了准头,随着掌控它的主人咣哐一声摔倒在地上,咚……咚,五个黑衣人无一例外。

时光似乎定格在那一瞬,白衣人跃在高空,手中长剑势如破竹,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弧,当场血花四溅。桃花的眼里只有她自己的那缕头发在空中飘荡一圈后,散落到地上,这……这要是差了那么一点,现在掉到地上的,就是她的项上人头啊!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鲜活的生命被收割,那种视觉的冲击不可谓不直接,直愣愣的被定住了!

眼前只剩下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双手握着长剑拄地,单簿的身子摇摇欲坠,微弱的火光里,一张稚嫩的脸在猩红血液的对比下白得吓人,白色的衣衫被血染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有刀剑划拉的口子,已经破烂不堪,勉强挂在身上,失血过多的唇紧抿着,乌黑的眼睛没有焦距似的扫过呆若木鸡的兄妹两人。

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周身却散发出嗜血的气息,与夜色中浓浓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当真是惊心动魄!

桃花不错眼的盯着他,更准确的说,是盯着那柄支地的长剑!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自己最快的反应能否快过冷洌的剑尖?

“扑咚!”对峙片刻,少年摇晃几下,终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倒。

还好,还好,桃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通身上下摸了一遍,完好无损,漏了一拍的心跳急烈的跳动起来。

“死……死了!”满仓睡梦之中惊醒,突遭如此变故,上下牙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此地不可久留!桃花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林子里很快平静下来,突如其来的生死相搏似星星眨眼,微弱的火光跳跃了几下,终化作一缕青烟,除了一地的尸体,再无半分生机。

难道,难道今天要就命丧于此了吗?是谁,是谁这么急着要我的命?白衣少年意识还在,只是眼皮再也抬不起来,浓浓的倦意很快袭卷而来,带着满满的不甘慢慢沉入黑暗之中。

桃花两人慌不择路的逃了一路,心跳慢慢回复正常,脚步也慢了下来。

“桃花,还跑得动不?”拽着桃花的满仓急切的问道,手上的力气又下重了几分。

桃花挣脱了他的手,干脆停了下来。貌似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是那个白衣少年吧,也不知道他断气了没有?自己就这样丢下人家跑了,是不是不地道啊?

哎,管不了了,半夜三更,被人追杀,还一出手就是五条人命,应该也不是什么好鸟吧。

哼,不是受他连累,一笼野鸡也不能全没了,这下好了,一家老小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样一想,内疚之心轻减了几分。

一时间,桃花心思百转,死里逃生的恐惧之后,是对接下来生活的深深担忧。

咦,刚才那几人衣着不俗,身上应该有钱吧,一家子好不容易逮的野鸡就这样被他们一剑砍飞了,是不是应该要点补偿?就算没钱,拿几柄剑回村里给狗蛋他们防身也不错啊,比起菜刀可强了不少呢。越想越有道理,嗯,可不能这就样走了,反正一地的都成了死人,还能爬起来砍人不成?

富贵险中求!事不宜迟,晚了说不定有同伙追来。下定决心,桃花跟满仓说了声,转身就往回跑。

“桃……桃花,算了吧,那可是死……死人。”满仓确实吓得不轻,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死人?如果我们带不回粮食,很快咱家全都会是死人。哎,你害怕就留在这儿等我吧。”

满仓迟疑了一下,四周的风吹得整个人透心凉,“等等我,桃花~”急急地追了过去。

放缓脚步,两人摸索着前进,之前的宿营地一片宁静,只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反胃作呕,桃花心里打鼓,十二万分的不想再靠近,但生活所迫,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寒夜的风伙同露水,根本不是凌乱的衣衫承受得住的,皮肤上留下的血凝结成霜花,刺骨的冷生生的把他冻醒过来。唔~,黑暗中一双深眸悄然睁开,浑身的伤痛再一次刺激他的神经,脑子更清醒一点。

入目的还是那片遇刺的林子,侧耳倾听,有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准备支起的身子又躺下,难道还有同伙?

“桃……桃花,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些人那么凶,可是横死的厉鬼……”

“没出息!你怕就在这等我。”

说话的是两个孩子,声音压得很低,一个说得嗑嗑巴巴,一个说得倒是流畅,但明显外强中干,底气不足,也亏得他耳力不错,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摸过来,在那群刺客的身上挨个儿翻找。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分道扬镳

“哎,好歹也是你救了我一命,谢谢你。”影子停在了他的面前低声嘀咕。

“只是这祸事也是因你而起,我还被连累了呢,有些东西反正你也用不上了,不如给我应应急,下辈子投胎平平安安做个好人吧,可别找上我。”童声哆哆嗦嗦,让他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接着一只小手伸进胸膛,在衣袍里挠动,脖颈微痛,挂着玉牌的绳子被拉动。

“身体是温热的!”小手飞快的离了身体,很是惊讶的低呼。“哥,快过来,这个人还有气儿!”

“快,把他带走。”

谁都没发现他放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松了松,刚才只差那么一点,就挥出去了。

“不是死人?”

“再晚点怕真的就成死人了。”

“不……不好吧桃花,他刚才可是杀了、杀了好多人,怕不是好人吧。”

“管他什么人,好歹也是条人命,刚才咱们两个的命还是他救的呢。总不好见死不救吧。”其实桃花没说出口的是,她直觉这么一个十四五的少年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电视里都演着凡是成群出现的黑衣人铁定不是什么好人,以多欺少,明显不符合君子所为嘛。

满仓有点犹豫,但桃花态度坚决,当下也不再磨蹭,过来扶起少年,桃花却一刻钟也不耽误,手脚麻利地搜光了黑衣人的身,连带着砍死在地上的两只野鸡也顺走。

“往哪儿走?”满仓六神无主,从没做过这样的事,甚至想都没敢想过出现在杀人现场。

桃花略一思索,“还是往府城去吧。这人明显是从府城逃来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量他们也没想过这人会回府城去吧。”

官道可不敢走了,沿着林子一路摸过去,满仓还背着一个人,要不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持,估计寸步难行。一路疾行,又翻过一座土丘,估摸着远离了好几里地,两人再没了力气,寻了个灌木丛猫着动弹不得,此处远离官道,又是灌木丛生,相对安全多了。

桃花也担心救回的那个人,干脆放下来看看。

仔细检查过,还好,虽然身上伤口很多,但都不致命,衣袍上的血多半是别人的。少年看似单簿,一身肌肉却紧梆结实,不像有啥问题,这会儿晕睡不醒多半是体力透支,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桃花才觉得浑身发软,两腿站都站不起来。

“这人怎样了?”可千万别让自己背了半天的是个死人啊,满仓心里打鼓。

“没事儿。伤得不重,睡醒了就好了。”桃花坐在地上喘气。

逃得慌忙,她的鞋子早就掉在了半道儿上,一双赤足上划拉了不少血口子,这会儿竟然感觉不到痛疼。满仓的情况也不比她好,惊吓过度,又一路负重狂奔,早吃不消了,但还是坚持着生了火。

就着火堆,把两只早就死得透透的野鸡埋在火里烤了,什么调料也没放,非常地道的‘叫花鸡’,吃着还挺香,两兄妹很快就分食了一只,哆嗦的身子吃了点热食,好转了不少,满仓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这个人要怎么办?”肚子有了货,满仓气力也恢复了。

“还有一只呢,先热着,等他醒了再吃。”

“那醒了呢?要带着一起走吗?”

“明天咱们早点走,这人惹不起。”

自己有几斤几两,桃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在救了她一命的份上,把他背出来已是仁至义尽,再说是好人坏人还不知道呢,毕竟是能以一敌五的彪悍角色,麻烦的事还是少惹的好。

接着是清点战利品。那些兵器好是好,但毕竟不是凡物,桃花还是怕落下后患,一样儿没拿,方便快捷的只有装钱的荷包,每人一个,那可是大小五个啊。

能统一制服的黑衣人果然财大气粗!桃花匆匆搜刮来的五个荷包都是沉甸甸的。大锭的银锭子共有七个,散碎大小不一的银疙瘩也有十个,可惜桃花自穿来还没见过银子,虽然计算不出这到底是多少钱,但也知道不老少了,铜钱倒是数得清楚,共一百八十个。一堆的银钱就这么放着,之前的一场死里逃生似乎都没那么压抑了,桃花无声的笑了笑,从来没有觉得这些黄白之物如此的可爱。

“咱们,咱们有钱啦?”满仓拼命睁大着眼,瞪着地上的一堆不敢相信。

“这么多钱?发财啦!”见桃花点了点头,他顿时满脸放光,大声的叫出来。

“嘘~!”桃花伸手压在嘴边提醒他噤声,还没彻底脱离险境呢,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得意忘形的哥哥,真让人头痛。

满仓正色哦了一声,低着头左右观望后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呵呵的傻笑着,桃花也没再管他。

把这些钱带回去,老乔家的危机算是暂时能解除了,可是以后呢?想着这些,桃花也是很无力。

手里摆弄着银钱,桃花心里盘算开了,或许是到了离开乔家的时候?这具身体小是小了点,可又不是真的九岁。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上千年的代沟摆在那儿,怎么可以在老乔家有归属感?生身父母乔得旺、小王氏?呵呵,别逗了!

嗯,就这么办,留下一大笔银钱给他们,应该能过好久的日子,开了春就能种地,虽然大小王氏指望不上,好歹有张氏操持,几个小的也懂事多了,应该饿不死了吧。她毕竟不是救世主,谁能拯救得了谁?自己重生的大好日子还没开始呢,跟那一家子纠缠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到底是享受了老乔家这些年的遮风挡雨,万一他们混不下去了,到时候再搭把手又不是不行。

主意打定,桃花自然是要跟满仓说了,一大堆银钱,桃花只拿了两锭银子和八十个铜板,余下的都包好,看着满仓分开藏了。满仓把玩着绣制精美的荷包爱不释手,桃花还是让他丢火堆里烧了,开玩笑!这种带记号的东西不来个毁尸灭迹,留着成祸害吧,看满仓一脸肉疼,桃花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老乔家一家人心思单纯,还是窝在那个小村子稳当。

“哥,等天一亮你就回去吧,有了这些钱,家里吃喝就够了。”

“嗯。”满仓一门心思在身上的银钱上。

“钱拿回去就你自己管着吧,千万别让娘知道了。买米就上丁老板家,那人不像乔二妮,一看就是厚道人。”真要分别了,心里还是放不下。

“好,不过钱还是你管吧,我、我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满仓扬起因激动而胀红的脸。

“你是男娃子,早晚要当家的,家里男人都不在,你要立起来。朵儿、三月姐和小姑往后可都要靠你,可别让她们落得跟大姑一样的下场啊。”那个苦命的乔大妮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会儿桃花把老乔家所有的人都记起来想了一遍。

“还有你,我也不许别人欺负了你。”满仓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姑确实过得苦。

这话听到桃花的耳朵里,心里一涩,满仓一直不是个话多嘴甜的人,能说出这么暖人心的话必定是真心实意的。

“平日里跟乡亲们多走动,人家有事搭把手,远亲不如近邻。里正爷爷家年头时节拿点礼去看看,东西不在多,意思到了就成,别让人觉得不知好歹,不是人家发了话,咱们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嗯,这些事你比我懂,照你说的做就成了。”

“往后你可得自己上心了,我还得上府城去。”

正文 第四十章 人生除死无大事

“啊!你不跟我回去啊?”满仓这时候才觉出不妥来。

桃花冲他点了点头,“爷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奶还交代要打听打听,再说这点钱坐吃山也空,不找出路也不成。”

“那不成,你才多大,要去也是我去。”说到爷跟叔伯,满仓也是黯然。

“你去?你有什么主意吗?”桃花一问,满仓倒是说不出话了,摸了摸头接着说:“要不一起去?”

“家里还等米下锅呢,再说府城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你还是早回早安心。”

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满仓心里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只是仍放心不下,“还有老远的路,再遇上这样的事咋办?”

“说什么傻话呢,也就差一天的路了,天黑前一准到,白天还怕什么?”

满仓只是觉得让桃花一人上府城不妥当,具体反驳的话又说不上来,桃花确定了自然不会动摇,两人这晚过得又惊又喜,又怕又累,没多大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就在他们睡着之后,一直躺着的伤员悄没声儿的坐了起来。

桃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只是一路跋涉受到四波刺杀,累得虚脱而已,两兄妹带着他过来,他都是清醒的,当他听到桃花说不能见死不救的时候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一路颠簸才小睡过去,烤鸡飘香的时候已经醒了,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故意没吭声。两兄妹的对话自然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皱着眉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叶子包着的烤鸡半掩在土里,诱人的清香裹着热气撩拨着他的感官,肚子适时的叫嚣起来,才想起逃亡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简简单单的烤鸡虽没有佐料调味却也美味十足,里外都熟得均匀,焖得烂透,外皮烤得焦黄,一口下去满口香脆,齿颊留香,此时觉得他吃过的任何宫廷美食都比不过这只‘叫花鸡’,不自不觉,一只野鸡囫囵个儿就下了肚。

“反之,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是了,使团被劫之后一路都是风平浪静,在恒河府亮明了身份,刺杀才接踵而至,迫使他逃离。喂饱了肚子,思维都要活跃些。反复思索这个孩子的话,顿时茅塞顿开!

目光灼灼望着小小身子倦曲成一团熟睡中的孩子,白皙的小脸上糊了好几道污渍,却也无损清秀,即使在睡梦中,好看的小眉毛也是微微皱着,听他跟兄长唠唠叨叨的像个操心的小老头,他的心不可查觉的硬不起来。自小就有师傅教诲: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现在他在人前暴露了行藏,知道不灭口对自己是件危险的事。

小声道:“小小年纪,见解倒是不俗,可惜了。”

可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罢了,只是个小村童呢。手里的长剑挽了个剑花,一团泥自剑尖上震飞出来,他笑了。

万金难求的无影剑会有一日被人拿来掘泥挖洞!还清晰的记得清脆的童音说得很是赚弃:这破玩意儿有什么用,挖个洞都不好使,亏得它在江湖中这么高的地位。还取个这么没品的名字,剑同贱,哥你以后学什么可千万别学贱!

当桃花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无论有怎样的戒心,小小的身子到底是承受不住那样的疲劳。等适应了阳光的照射才发现晚上背回来的受伤少年已不知所踪,原本还打算早起把人家抛下的,哪曾想着人家直接把他们给甩了。桃花习惯性的检查自身的家当,啊!怀里揣着的两锭银子不翼而飞了!

“哥,快起来,看看你身上的银子还在不在?”急切的叫声把满仓惊得色变。

跳起来就往身上摸,六个小包都被掏出来,还好,全在。

“没事,钱都还在这儿。”满仓舒了一口气。

“好心没好报!救了一只白眼狼了。”桃花说得咬牙切齿。照这情形,肯定是那个少年顺走了,好不容易弄两锭银子准备做为异世美好人生的启动资金的,这下全没了,叫她如何不气愤!

“咦,这是什么?”满仓有新发现。

有字?‘百兵之皇岂能贱’桃花凑过去就见得泥地上一行利刃刻就的字迹苍劲有力。

呦嗬!讨论剑与贱的问题不是一开始为缓和满仓的情绪说的个冷笑话吗?这家伙救的,敢情早醒了啊?那知道姑奶奶好心救了你,还顺走姑奶奶的银子?果真是贱人!一下子,桃花就明白为什么自己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而毫无压力的原因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瞧这幼稚得,还较这么个真儿了,弄这么行字,他觉得俩乡下穷孩子看得懂?

“桃花,这个好漂亮啊。”满仓举着一物什,递给桃花看。

“哪找着的?”桃花拿过来细看,那是一块长不过五厘,宽不过四厘的白玉牌,玉质温润细腻,洁白无瑕,并有凝脂感,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

玉牌整体呈蝉形,圆眼外突,嘴部有一象鼻穿,背部双翼饰祥云纹,周边为回纹,成为既生动又被美化的玉蝉,腹部及腿等细部特征均有刻画,形象逼真,琢工精湛。

翻转过来,光滑的背面上刻‘风扬’两个小篆,不知是雕刻家的落款还是持有人的名字。东西倒是贵重东西,只是一个被人追杀得满世界跑的人所持有的,有可能直接或见接证明身份的东西,你叫人怎么敢弄出去换钱花?换了钱也要有命花才行吧。

“就这儿呢,还画了一行什么花儿。”满仓指了指字迹处,果然是不认字的。

看来是补偿她那两锭银子的?可这就一定时炸弹啊。丢了?……心有不甘。算了,姑奶奶我就当玉器鉴赏教材了,贴身稳妥的收着吧。

宝剑被人嫌弃也就算了,那本是顺的别人的东西,要是那个人知道桃花对他的贴身玉牌也这么看不上,那可就真要炸毛了,这个清白玉蝉牌可是大有来头,虽比不上皇家身份命牌,但也差不多了,一般人都知道那是他的信物,只可惜这次遇上的可就不是一般人。

到底两个孩子算是救了他的,当时如果不是他们的尖叫分散那五人的注意力,他不可能有机会一举击杀了那几人,虽然功夫比他们要略胜一筹,但逃了一路,早就体力不支,早晚耗也得被他们耗死。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身上的伤还收拾得蛮齐整。决定不出手除了他们后再得人家两锭银子就觉得有点亏心了,本来想留点东西还了人情,可搜遍全身也无长物,忍痛割爱才把清白玉蝉牌留下来,日后收回还他们些银子也就是了。

当然他没担心过他的玉牌会收不回,两个乡下穷小子听着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不得早晚送当铺去啊。结果好些年全国搜寻仍是音信全无,那是后话了。

这些内情桃花当然是不知道的,如果她晓得有那么一个时刻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怎么还会去计较那区区两锭银子呢?

金钱虽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什么皆可抛!走什么狗屎运才赚得这么一辈子,还计较什么,她现在的人生信条那就是:人生除死无大事!这条小命可得好好保管好啰。

现在身上也就叮当响的八十个铜板,桃花整个人蔫巴得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劲。什么东西得到了,高兴,失去了,不高兴,如果是好不容易得到了,还没捂热就失去了呢?算不算人生大悲之事?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风花雪月的繁华

满仓见不得她的难过劲儿,数了两锭银子出来硬要塞给她。想想那张着嘴等的一家子,本来就是想断了关系的,活命的钱又怎么好多拿,况且还不知道这银子到底算是多少,能买多少粮食。只是哎,金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身上没钱肯定也是不行,勉强收起一锭,其余的仍叫满仓收好带回去。

太阳明晃晃的,官道上行人还是不多,但行走其间还是依稀可以看到人,想来昨晚林子里发生的事要么还无人得知,要么已经被人收拾了,反正杀人的人死光了,被追杀的人早跑了,也没人知道还漏了两个目击证人。担心了一夜的危机算是解除,满仓返程的路应该是安全的,桃花吊着的心全部放松下来,两兄妹好一番相互叮嘱,就此分手,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人果然还是喜欢光明的生物,此刻行走在路上的桃花全然没有了夜里的一惊一乍,草木皆兵的压抑,经历生死之后,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怎么想都是兴奋的事。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是特别的明媚,就连那个偷银子跑路的‘贱人’都觉得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如果不是那家伙离开的时候多添了把柴,兄妹两人露宿下来,非冻病不可!

满仓现编的草鞋大小正合适,受伤的脚趾头都露在外面,一路行走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几十里的路对目前的桃花来说还是太远了。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日暮西山前远远的看到地平线的终点有一座城池的模糊轮廓。

恒河府城,我来了!文明的气息近在眼前,桃花心花怒放,一切的疲乏不堪,一切的饥肠辘辘都是值得的。

仰望眼前的庞然大物:长!非常的长,蜿蜒的城墙望不到头;高!非常的高,垒垒青石墙斑驳不一,从旧到新一层层递减,可见是一辈又一辈人的努力才造就了如此浩大的工程,有了如今差不多现代四五层楼高的成果。

城门之上,两层翘角门楼高耸,圆洞形主城门紧闭,厚重的朱红大门上铜钉密布,在夕阳的余辉里,闪闪发光,如同怒目的金刚,穹顶之下,雄立一方。墙城上垛口林立,似一个个负箭而立的士兵,震摄着来袭的敌人。青苔是时间逝去的痕迹,威严雄壮的城墙它就雄据在那里,经历了多少凄风冷雨、悲欢离合,见证了多少刀光箭影、血雨腥风,时间的摧残赋予它的沧桑古朴气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桃花眼眶热热的,既震撼它的雄伟,又伤感它的沧桑。或许这就是边城特有的沉淀,见证过它千年之后物是人非的悲伤,又

何其有幸能亲眼见证它风花雪月的繁华!

“站住!哪来的小毛娃娃,乱闯什么?”现实果真是骨感的!怀揣着朝圣的心情一步步走向城门,很快就能触摸到岁月的沧桑,却不想一声当头棒喝,感伤的心扑通摔到地下,碎成了碴碴。

只见得一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手持带红缨的长矛拦住了她的去路。原谅她对古代的兵器实在没什么概念,那光闪闪的尖头玩意儿跟抗日片里的红缨枪有得一拼,不过看那丈长的乌铁杆子,大汉肌肉虬结的手满手一握的粗细,再低头瞅了瞅自己豆芽菜般的小身板儿,再也不敢动弹一步。肯定不是胆小被吓住了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明显武力值不对等好不好。

“小五,一个小娃娃,别那么大声吓着他。”大门旁边洞开的一扇小门里适时走过来一位面容略清瘦的汉子轻声的说道。

“嘿、嘿……”叫小五的汉子面容发红,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的笑。

“对付敌人就要拿出这样的气势,很不错!”

“是,队长!”小五挺身站好,高声大喝,声音大得犹如旱地惊雷。

那队长笑着摇了摇头,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娃娃,天快黑了,快家去啊,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队长弯下腰对桃花轻言细语。

“叔叔,我要进城。”同样是铁甲钢盔,同样是大胡子拉碴,这个人给桃花的感觉就是亲切,很容易滋生亲近的情绪。

“进城啊?这是北门,你来错地儿了,得去东门。今儿天晚了,等你到东门怕是城门也关了,还是先家去吧,明儿赶早。”

嘿!激动糊涂了,诺大个恒河府,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城门,这可是尊卑分明的封建时代。瞧瞧北门这高大气派紧闭的朱红大门,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出入之地。

那队长望着孩子远去的瘦小身影,心底一片柔软。该死的翰元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好吗,老折腾什么,哎,自家的虎子也该这般大了吧,不知道又过了三年未见,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爹?

该死的,一个城池有事没事修这么大干什么,怕目标不明显别人不来抢啊?揉了揉干瘪叫嚣着的肚子,迈步子的力气都没了,又走了大半小时了,东门,东门的影子在哪儿啊?

天慢慢黑下来,今天进城是没希望了。果不其然,当桃花要死不活的来到传说中的东门,只看到斑驳的木门紧闭。身有银钱心不慌,心慌啊,桃花除了欲哭无泪还特别心慌。身上白花花的银子倒是有老大一锭,可……可进不得城,住不了宿,买不了吃食啊,冷冰冰的夜要怎么过?

气死人了,两块破石头都敲了半天了,火星子都不冒一个,扬起手把石头狠狠的砸得老远。呼呼,好冷啊!紧紧身上单簿的衣衫,怎么也挡不住夜里的寒气,桃花沮丧的蹲在城门口。

还是中午途经一个村子讨水喝,好心的大婶送了半个饼吃,这会儿前胸贴着后背,滋味难受啊,老乔家穷是穷,好歹到点还有碗菜粥塞肚子,现在连一碗菜粥都成了奢望,就这样离开老乔家是不是莽撞了?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真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啊,也不知满仓到家没有,狗蛋跟满园套到猎物回来没,是不是被小王氏一锅炖了?还没感叹完,桃花惊觉不知不觉间,在心底里把老乔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队长好!”

“耿队长好!”

“好,好,怎么样,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城头上巡逻的兵士在说话。

“一切正常。”

“大家伙打起精神来,仔细些。又到冷天,北边如今也不安静,兄弟们多辛苦,可别在我们这儿出了差子。”耿队长说。

“哎,耿队长,这同北边是不是要干上了?”

“上头的事,谁知道?不过也不好说,听说西大营那边儿操练起来了,是吧?”寒夜难熬,什么人都喜欢扒扒八卦。

“打不打现在还不好说,咱们也管不着,管好这摊子再说。”耿队长一脸严肃,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不是。我都出来三年了,原本指望今年能回家去一家团圆,上边儿又来了通知,回不去了。”其中一个巡逻兵面带伤感。

“没事儿,说不定又是虚惊一场,开了春就能回家。”耿队长安慰他。

巡防营负责整个恒河府的安防,每个城门四个兵士值守,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兵士列队巡逻,把整个边境重城防守得滴水不漏,共分十小队两班轮值,耿队长全名耿忠,是个好人,手下也管好几百号人,一点架子都没有,每天都亲自巡查,大家伙儿爱跟他亲近,有什么话也跟他说。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进城

“咦,那儿怎么冒烟了?”有个眼尖的兵士指着城门口喊到。

大家忙止了话头,从城墙上的垛口观察,更有谨慎的兵士已经弯弓搭箭。

“是个小孩吗?”

“大夜上的,一个小孩子在城门口干啥?生火吗?”

“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兵士门七嘴八舌的议论,这个情况太诡异了,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啊。

小孩子?!耿忠认真的看了看,两地相距并不远,看着这身形有点熟悉啊,偏头想了想,哦,不是在北门遇到的要进城的那小娃娃吗?看来是被关在东门外了,怎么不回家呢?

桃花现在就是一悲摧的小屁孩!哪里知道自己现身在这里,已经引起不少人的警觉,甚至如临大敌啊。撅着屁股跟两块石头和一堆干草较劲儿,本就杂乱无章的头上再加上一头枯黄,跟个鸟窝有得一拼。燃了燃了!心中小鹿乱撞。哎,一道烟飘过,火星子都没留下一个!老天爷,被你玩死了,刀耕火种不算完,还要来个钻木取火,您老不如更干脆点,直接来个茹毛饮血得了。

要是能看到个人就好了,别的支助没指望,借个火也好啊。可惜天黑得很彻底,在这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的时候,这会儿大半的人都在被窝里与周公相会了吧。

四周黑漆漆的,天幕挂着几点星星也是孤寂,若隐若现,若即即离。夜风吹过,四野的枯草发出沙沙的轻响,犹如某种软体动物蜿蜒滑行,想到那种冰冷的物种,不由得直打冷颤!还好这只是脑补过度的结果,都入了冬,蛇也是要冬眠的好吧,尽管有十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这种念头还是会不时的就划过脑海,毕竟自己这么不可思议的存在都有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恐惧往往会使人失去正常的判断,有很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危险本身让人失去了生命,而是因为恐惧引起的错误行动轻易的弄了性命。桃花估计她现在就因恐惧产生幻觉了。

因为听到有人声向她招呼!这不可能,也不科学。

但还是抬头四周望了望,除了一望无边的荒凉,连个那什么影都没有,硬要说的话,前方城墙上倒是能偶尔见着火光晃动,那是巡城的守卫。不过那有也跟没有差不多,人家是铁血的军人,干的是保家为国的事儿,一个孩子饿死冻死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有几个脑袋敢劳人大驾?再说北门惊心动魄的气势还没这么快忘记呢。桃花之所以把宿营地选在离城门最近处,纯粹只是想冲这点人气儿,借个胆。

“喂,小孩,这边!”

这次的声音有点大,桃花支着耳朵好听了一会儿,终于能确定这不是幻觉!对面的城墙上火把处真有人,而且应该是冲自己说话。这个发现让她很兴奋。但也就那么一会儿,想要搭个讪都费力,毕竟中间横了一条波光粼粼的护城壕沟呢。

“嗖!”的箭矢破空声,一支长箭颤悠悠的钉在桃花面前!她小小的身形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目测了一下城头到她所处的位置,相隔老远的距离,这箭就这样射过来了?百步穿杨的传说真的存在!自己十几步射个野鸡都落空,这就是专业同业余的差距,感慨才进行到一半继而心头一紧,巡防守卫给自己来这么一箭,是几个意思?不会是把她当成图谋不轨的敌军探子了吧?大晚上的在城门口晃荡,不就是守卫管的事吗,要不要藏起来?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茬,这日子过得,神精都粗了。

不太对吧,那箭上还带着东西?凑近一看,果然有个小小的布包挂在上面。里面一个香香的馒头!还有……这是生火的东西?

香!那馒头的麦香直钻进心里,顿时热泪横流。如何夜不是那么黑的话一定能看到桃花的脸红,丢人,太丢人了!从当初穿过来的一碗南瓜汤,到现在别人施舍的杂面馒头,貌似没什么进步啊,年纪一大把,穿越到异时空,既没能维护世界的和平,也没有勾心斗角,在皇家**闯出一片天地,每天除了饿肚子还是饿肚子,不禁悲从中来,我拖了穿越大军的后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精心养育了我的党……。

漫无目地的行走在古朴的街道,昨天被城墙激荡过的心情又有了些波澜。可能是晚上有了馒头垫饥,又有火烤,还在护城河里梳洗了一番的缘故吧。

看过河头镇一条街贯穿西东,再来到这里,忍不住低呼一声:这才是城市啊!这里小街深巷交错纵横,一路上人流如织,沿街都有小摊贩贩卖种色物品,热情的招揽顾客,更有大胆的,以唱曲的形式吆喝,听得围观的人大声叫好,早点摊上热气腾腾,各种香气扑鼻而来。两边商铺林立,全都是青瓦为顶,原木为壁,装修讲究的还有雕梁画栋,古朴端庄,这会儿正开张,小伙计脸上喜气洋洋,整理货物,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漫步人群中,与一个个衣着或光鲜或简朴的古人擦肩而过,犹如身处历史画卷。

太阳初升,万丈霞光普照,整条街道,整座城都镀上金色的光辉,随着青石路面一路蜿蜒,满耳或婉转或粗犷的人声喧闹,似回到刚筋水泥的城市一般,莫名生出几分亲切。

桃花正闭着眼,深深呼吸着重回人群的空气,“打死你,打死你……”前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探身望了望,才见一群男孩子正在打群架,半大的小子热血沸腾,变声期的低沉吼得声嘶力竭。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所有雄性动物都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点型的男性荷尔蒙分泌过剩,和是男人还是男孩无关,扭回头,桃花打算走开。

“啊,出血了!”有人惊呼。

“胆小吧你,死不了。”

“叫这小子平时那么嚣张,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人群没有散开的迹象,动粗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桃花忍不住再回头看,被围殴的只有一个身形,已经被打趴在地,仍有不少的孩子拳打脚踢,虽然只是孩子打架,这么下死手,看得还是心惊,一个不好,也会闹出人命来!

“官差来了!”一声吆喝冲口而出,打人的孩子似受惊的鸟雀,四方逃散,转眼不见了踪影。

地上的孩子蜷曲着身子蠕动,咳、咳清咳两声挣扎着坐起身,头发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红肿一片,左脸明显比右脸高出一大截,额头破了一大块,血顺着鼻子流下来,身上补满补丁的衣衫皱得不成样子,上面全是鞋印。

一个被欺凌的孩子!虽然桃花不想多事,但看到这样一个跟狗蛋差不多的男孩被打倒在街头,还是伸手扶他起来。桃花扶着男孩步履蹒跚的走了几步,也没见官差的影子,便有胆大的逃散孩子意识到被人哄骗,从背角旮旯里伸出头来偷偷打量,看着桃花扶了男孩走,倒也没人再回来动手。

“你没事吧?”

男孩应该只是受了皮外伤,这会儿缓了过来,甩开桃花的手,“谁叫你多事!”红肿的脸面目狰狞,红着眼眶恶狠狠地说。

哟嗬?这么个刺头儿,真是……该揍啊!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柳氏姐弟

“呜……”男孩突然蹲下来,毫无征兆的呜呜哭上了,像头被遗弃的小兽。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都没事了还哭什么?”原本想走开的桃花停了脚步,还以为是块硬骨头,刚刚被一群比他还大的孩子揍得半死,眼泪倒金贵,这会儿没事了倒哭得伤心。

“都是你,多什么事!”半晌,男孩脸上挂着泪珠,抬起头冲桃花发火,那额头的血已经越流越多,和着泪流成一条线淌下来,有几滴落在衣服上,触目惊心。

男孩再多的话也不说,两手抱着头哭得伤心,“没用……叫你没用!”一边嘀咕还不时敲一下脑袋。

这孩子,该不会脑袋被打坏了吧?还是我的脑袋坏了?哼,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大人不懂,还是走吧。

“承志,承志你怎么样?”背后一少女急切的跑上前来。

“姐,你怎么跑出来了?”蹲在地上的男孩听到叫唤,急急的扯着衣袖猛擦了把脸,忙起身迎过去。

“啊!你……”少女抓住男孩的衣衫,却身子后仰,软软的倒在地下。

“姐,姐……”男孩急了,拼命的摇晃少女。

哎,又是一出悲戏。只是孩子你这么摇真的好吗?

桃花扒开男孩的手,用力的猛掐少女的人中,入手的感觉好烫!少女在发烧。“嗯……”少女微微**,却并没有睁开眼清醒过来。

“我姐姐没事吧?啊!”

都这样了,能没事吗?桃花白了他一眼,“快扶回去吧。她正发高烧呢。”

“哦,哦。”男孩显然已经六神无主,这会儿也不嫌弃桃花多管闲事。拉扯着少女起身,只可惜人小力微,怎么也扶不动比他高一截的姐姐。

桃花微微叹口气,还是上前搭把手,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少女踉跄着往前走,一头钻进小巷,七转八拐还没到地儿。

“还、还有多远?”桃花已经累得不行。

叫承志的男孩紧抿着唇,也不做声,只是把少女的身子又往自己肩上移了移。走出了好几十米,站于停在一扇破门前。

好不容易把少女安顿在床上,桃花才有力气四处看看。这是一间破旧的屋子,年头已久又经年失修,木墙壁已有几块腐朽脱落,外面的光从洞口透射进来,室内上首放着一张老旧木床,上面挂一篷看不清原色的蚊帐,日积月累的补丁倒针脚细密,下首也支着一张床,连蚊帐都没有,两床之间隔着一张三条腿的小方桌子,上面一个破旧的针线箩筐里搭着各色丝线,一幅才动工的绣品就放在桌上。进门处就是一个灶台,放着简单的锅碗等做饭的家伙什儿。唯一的这么一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儿一目了然。

“打盆水来,给你姐降降温。”

床上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柳叶眉轻蹙,零乱的乌丝散落着,遮掩着细嫩修长的脖颈。好看的脸上布满不健康的红,此刻吸呼急促。

姐姐千万别有事啊!承志急急的打了一大盆水过来,放到床前,乖乖的听桃花吩咐。只见眼前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有条不紊地拧帕子,给姐姐探试手脸,把湿帕子敷在姐姐的额头上。

眼前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总不好直接脱了人家衣服给擦身子吧,发着烧还晕倒了,这到底是什么病呢?病得不轻啊。桃花也在琢磨。

“咕~”熟悉的肚子饿发出不满的抗议声。承志见桃花转头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饿了?”

“我跟姐姐都两天没吃饭了。”承志勾着头,蚊子叫一般小声说道。

怪不得会晕倒!好好一个人饿两天都受不住。

原来桃花还真‘坏’了承志的事。男孩叫柳承志,少女是他的姐姐叫柳兰芝,前几年母亲就出世了,前不久久试不中的秀才爹也生了重病,为了给爹看病,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连遮顶的屋子都没保住,可惜花光了所有钱财,秀才爹还是没留住,一命呜呼,留下两姐弟相依为命。还是邻居胖三嫂好心借了这间柴房给姐弟暂住,才有落脚之地,平时都是姐姐做绣活换口吃食,哪知几天前姐姐也生病发烧,一下断了生活来源。

看姐姐受苦,承志很难爱,正巧长丰街上平日里打不过他的小孩又来欺负他,说如果乖乖让他们打一顿出气不还手,就给他两文钱,承志想着有了两文钱,就能给姐姐买两个馒头充饥。谁知‘多事’的桃花经过,吼了那么一嗓子,把那群孩子都吓跑了,两文钱也没了着落。

桃花听得又无奈,又好笑。昨天晚上受了守城兵士之恩,才能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她虽不在意所谓的因果报应,但人心本善,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数出十个铜板递到承志的手里,叫他去买点粥和馒头。

不一会儿承志买了一点米和四个馒头回来,还找了四个铜板给桃花。多实诚的孩子!承志手脚麻利,立马生火开锅,抓两把米熬了一大锅晃得出人影的粥水来,自己没来得及吃,扶着他姐一口口喂她喝粥,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桃花初来乍到,对恒河府城一无所知,到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照这样的购买力,身上的钱应该能做不少事,就准备先摸清情况再说,正好这两个孩子也可怜,不如就跟他们一起,先帮一把是一把。当下把这个想法跟承志说了。

承志平白受了桃花的银钱,心里正过意不去,肯定是一百二十个同意桃花住下来。兰芝喝了半碗粥水,很快恢复了些生气,只是烧热还没有尽退,人的精神也不好,昏昏噩噩的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趁机,桃花向承志打听恒河府的情况,一早上在城里转了个圈,都没摸着什么头绪。

“哈,你想了解恒河府啊,算是问对人了,这条街上的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我爹本来想叫我攻书考功名,可我一看到书就头疼,每天都偷溜出去玩,怕他找着,城里的哪个犄角旮旯我没躲过?”到底是小孩子,填饱了肚子,又说到他在行的事,承志立马眉飞色舞起来。

“先跟你说说东南西北五城门……”承志跟着秀才爹,多少还是学了不少东西,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一打开话匣子,收都收不住。

恒河府依水而筑,东西北三面各三座城门,南面临着恒水河,所谓水陆交通,先水后陆,在道路不畅的古代,畅通的水路比陆路更受重视,南面就建了两个城门。这五座城门功能也是各不相同。

说到恒河府的五座城门,有句民谣是这么说的:“上南门高,下南门低,银子出在河街里。北门的马,东门的牛,西门的轿子撞破头。”

上南门又名神鼎门。“神鼎”是鼎的美称,是上古帝王建立王朝时作为立国的重器。由此可知,上南门在恒河府城中的地位不凡。一府的府城衙门就坐北朝面正对着上南门,此城门建得高大,门外是客运码头,迎来送往的都是高门大户,士族公门中人。

下南门相对上南门要低矮一些,门外是最繁华的水岸商埠,聚集着本城最有钱的富贾商户,城门高低,这也是暗合士农工商地位等级。

‘银子出在河街里’指的是从上南门连接下南门的河街是“流金淌银”的地方,被称为“银子街”,也是府城最繁华的街市。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府城城门

‘北门的马’,北门为府城最大的城门,门外连着各条陆路官道,接通各县城乡下的阡陌交通,也是直面北方翰远国之处,若有战事,此处易守难攻,是府城第一战略堡垒。它的外面驻扎着军营,操练和检阅军队的地方,往来皆为军务驿马或守城军队军营将士,等闲人等不得靠近,为战马通过最多的地方。

‘东门的牛’,东门算得上普通老百姓的地盘,小手工业者的梦工厂,这里的民众十分勤劳,经营各种餐饮小吃,摆卖各种农副产品或制造多种手工业品,但各种条件局限了他们的发展,大多生活不富裕,出入城门多为农忙时耕地,闲时拉车的牛车。

‘西门的轿子撞破头’,西门又名清平门。“清平”乃清廉太平之意。紧挨着繁华的银子街,又邻着军队,地理位置既安全又方便。那一片大都住着声名显赫的名将官宦或文化名人,家里家眷众多,出入轿子代步。

果真是高手在名间,几句通俗易懂的民谣,把府城概括了个清清楚楚。城内街道虽然阡陌纵横,但大体上可以说是按‘井’字排列,把全城的居民分成三六九等。

而柳家姐弟所处的位置就在东门的范围,并处于东门最破旧的贫民区。柳承志又是民谣,又是画图,让桃花对于恒河府大致上有了很直观的了解。具体细节是什么样的,也唯有亲身去体会一下了。

家里有兰芝这么一个病人,承志肯定是走不开的,桃花连着两天赶路,晚上又惊又吓,现在又收获颇丰,对前路有了一定的了解,放下心思,不一会儿趴在下首的床上也睡了过去,承志按桃花的吩咐,细心的照料姐姐,不停的更换帕子,多喂加了盐的凉白开。

等桃花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兰芝只是太累着了点凉,又饿着肚子,严重低血糖才晕了过去的,现在吃过东西,又加上承志的精心照顾,烧已经退了,此刻正拈了针线,就着洞开的墙壁透过的微弱的光斜在床上做绣活,承志又熬了粥,等着桃花起来一起开饭。

兰芝也就跟枝儿一般大,还没够十五,身形要比枝儿高一个头,这会儿已经梳洗过,一头乌发结成两个发髻,打理得整整齐齐。站坐行走摇曳生姿,举手投足端庄大方,柔弱间又自带一缕刚毅,虽然是粗衣布裙,但通身上下收拾得利落,苗条身段也是婷婷玉立。并没有觉得桃花年纪小而有丝毫怠慢,说话道谢礼仪十分周到,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看得桃花眼前一亮,好一个古典美女!

不过轮到桃花自我介绍的时候闹了一个笑话,当她介绍自己是个女孩的时候,两姐弟圆瞪着眼睛,一脸不相信。桃花有点老脸发红,她现在一身不知是满仓还是满园穿过的旧衣,原主满头营养不良的枯黄头发实在结得没法打理,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被她一剪子绞了,现在的长短跟个刚留头的小子似的,八九岁本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连耳朵上男女最大区别的耳洞也没扎一个,被错认是男孩子实在怪不得别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是容不得有半点损伤的,绞头发这事,桃花也是后来才发觉不妥,看看小王氏得多大意啊,女儿走出来都会被人认成儿子,自己就没在意过?不过也是,就她那性子,肚子都填不饱,哪有这闲功夫管这些。桃花低头想了想,当男孩也不错啊,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注定要自己讨生活的,女扮男装……好吧,不如就将错就错?

晚饭也是稀粥,不过里面加了白菜混着一起煮的,份量增加了不少,两碗下去,肚子也塞满了。

“你们自己种了菜吗?”桃花很是好奇,之前明明没看到这个家里有可以吃的东西啊。

“没有的,白菜是胖三婶送的。”说到这个胖三婶,承志语气很尊敬。

现在柳家姐弟住的屋子都是人家借给他们住的,其实胖三婶家也不宽裕,一家子就靠两口子卖菜为生,还要养活三个孩子两个老人,经常接济一点没卖完的菜给姐弟两人,嘴里说着反正卖不完的,放着坏了也就坏了。其实两姐弟都明白,卖不完哪里会坏掉,一家子也有不少人呢,只是照顾他们的面子,故意这么宽他们的心罢了。

兰芝的手很巧,连带着桃花也开了眼界,古代一针一线的刺绣根本就不比现代机器绣的花样差,相反还多了一股子的灵活劲儿。古代没有方便的塑料袋,也没有那么多皮包背包,装点什么东西都得用布做个袋子,光秃秃的布袋拿出来毕竟不太体面,都兴在上面刺个花绣个朵儿的,所以大户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躲在家里就是做绣活。绣品市场需求大,绣娘的需求量也大,这就为小门小户的女子提供了一些就业机会。

兰芝正着手的是一个荷包,富户打赏用的,也就跟现代的红包功能差不多。城里有不少卖这些的绣坊,年头时节这种需求最大,家里女人做不过来,就到绣坊来买。除了这些红包外,绣坊还订制衣服花样,结婚用品刺绣、大件装饰品等等,每个绣坊都有专门的绣娘,活多得做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外发一些给外面绣活做得好的女子。

兰芝这个就是从绣坊取回的半成品,在家里加工的,正绣着的是一枝梅花,梅红的花瓣栩栩如生,嫩黄的花芯,似有暗香浮动。虬曲的枝杆风骨傲立。整个绣品似要活过来一般。

“兰芝姐,你绣得真好!”桃花这话是真心的,还记得当初跟三月学针线活,手指头遭了不少罪,硬是没学好。

“那当然,我姐的手艺比我娘还好!”承志听到夸奖他姐,比夸他还高兴。

“才没有,我娘可是府城有名的绣娘,比起她我还差远了。”提起娘,兰芝眼里闪过黯然。

兰芝娘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嫁的男人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秀才,一家子的生活全靠着她出色的绣艺不说,还要支持丈夫读书,读书这事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件奢侈的事,就算在现代社会,供一个大学生,乡下地方不也倾家荡产啊。只是可惜,高强度的劳动终是压垮了她的身子,早早的就过世了,确实是个女强人,听得桃花也唏嘘不已,既为兰芝娘不值,又为她爹这么不懂事气愤,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没能中个进士,显然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堂堂一个男子汉,养不活老婆孩子不说,还叫妻子日日劳作,就为圆你的当官梦,这就是个无底洞好吗?当然这话,桃花不可能说出来,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子被要求的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正所谓‘士民工商’,有多少人为了士那个高大上的理想,贫困潦倒还甘之如怡呢,再说当面诋毁人家老爸多少也有点不礼貌是吧。

“哎,还不是我爹那迂腐性子。”额,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桃花对承志的这句话百分百的赞同。看来这小子承不了他爹的志了。

“休得胡说,柳家还要靠你呢,这几日别到处疯去,在家好好看书。”被他姐给抓包了。

“姐,看书看书,你知道我不爱这个……”承志满脸委屈。

“你说什么?咱爹的遗愿你就忘了?”兰芝杏眼圆瞪,温婉的性子也发真火了,眼眶刷的就红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又一个放高利贷的

“好,好,我读,我现在就去读,姐你别生气,我也就这么一说。”承志立马软下来,狗腿地拉拉兰芝的衣角。

“读书让人知事,让人明礼,多读些书是好的。”两姐弟神情尴尬,桃花在里面和稀泥。现场的气氛慢慢好转。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兰芝再看不到绣帕才收了工,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肯定没有点灯的油。姐弟都是开朗的人,桃花觉得很投缘,三人唠唠叨叨又聊了很久,桃花公开了女儿身份,便与兰芝一床,承志上了下首那张简易床才各自入睡。

“砰!砰砰!”第二天桃花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屋子里兰芝正就着晨光做绣活,承志不见踪影。

“谁?”桃花被砰砰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嘘!”兰芝冲桃花做了个手势,神色很紧张。

“屋里有人吗?”门外一大汉粗大着嗓门说着,咚咚又是两声重响。

“你谁啊?”门外一直响着,至到门外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兰芝的神色才放松下来,轻手轻脚的下床,透过门缝向门外张望了一下,把门打开。

桃花这才看清,门外来了三个男人。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人并排站着,正保持叫门姿式,稍后一点立着一个深蓝色直缀的中年男人正与一粗壮妇人说话,那人长相阴柔,面白无须;一对儿鱼泡眼似常年没睡醒,吊着青色的大眼袋。双颊削瘦,颧骨高耸,见房门打开,移步过来,人还未近前,身上一股廉价脂粉的香味直接就冲过来了,刺激得桃花啊啾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个怎么看都是一眠花宿柳的角色啊,这会儿跑柳家来是要干什么?

“兰芝妹子,你看你爹欠下的银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就给清算了吧。”来人直勾勾的盯着兰芝。

“我、我没钱,还望孙员外宽限些时日。”兰芝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我一定会还的。”完了突然抬起头来又冲那人大声的说。

“小娘子,你拿什么还?我家员外可是真金白银的借你钱财,到头来,还求着你还帐?”其中一个家丁态度极为不屑,声音也很大。

“哎,你个奴才怎么说话呢,吓着兰芝妹子。”孙员外的眼就没挪过地方,脸上笑脸极为猥琐。

这戏码演的,一红一白啊。

“我家员外好说话,那也不能让员外白贴钱你不是?你倒是说说怎么还?”刚才那个家丁接着又开口。

兰芝低着头,耳朵尖都是红的。

“小娘子,你一无房产,二无田产,又没钱,还有一个兄弟要拉扯,日子过得也是造孽,我家员外看了心疼不过,上次那……”

“别说了,绝无可能!”另一个家丁话还没说完,兰芝张口就打断了。

“哼!我家员外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乖乖听话,有的是好日子过。似这般不识搬举,大家撕破面皮有什么好?”唱红脸的那个家丁气势凶凶。

“孙员外好事做到底,兰芝欠钱还钱就是,你且容她几日。”胖妇人见来人变脸,挤过来笑脸相劝。

“我本好意,兰芝你怎么就不领情?”孙员外还是盯着兰芝看,只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家父有训:宁当穷人妻,莫做帝王妾。”兰芝说得斩钉截铁,大病初愈的身体站不住多久,身子轻晃了下,桃花忙走到她身后,扶住她。

好!有骨气,桃花在心底为她叫好。妾,不就是前世的小三吗?那可是既可怜又可恨的生物。想想前世火得冒烟的xx传,一群皇帝的小三小四整日里勾心斗角,不可悲?不可愤?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哼哼~好一个有骨气的书香之家!那成,今日就把钱还了,拿不出钱来,我也不勉强你做什么妾,为奴为婢总可以吧?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那孙员外完全变了一副嘴脸。最后那一话可是冲旁边的胖妇人说的。

说罢,冲家丁伸出手。“拿来!”

那唱红脸的家丁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孙员外。那孙员外拿了纸,伸手弹开,拿到兰芝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你爹的亲笔签名,欠帐十两银,速速拿来!”

“十两?怎么会是十两?”兰芝大吃一惊,身子摇晃得厉害,桃花使劲儿顶住她的背,才没有倒下去。

tmd,到了这里第二次遇到这样的事了,剧情这么老套,又一个放高利贷的?这个国家的皇帝怎么当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当初说好的,借五还十,这儿有你爹亲笔签名,还能有假?”桃花对他的唯一感觉就是,那纵欲过度的老色鬼伸着手指头对着纸上的字指指点点,面目可憎。

“啊,街坊四邻的,怎么收这么高利息啊?”

“是啊,这孙扒皮真是名如其人。”

“这兰芝姐弟可怎么办啦?”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围了一圈的街邻。纷纷对着那孙员外指指点点。

“孙员外啊,你说兰芝姐弟两个哪弄这么多钱还你啊,这也太多了吧。”胖妇人也是吃了一惊。

“没钱拿人抵啊,又没逼着她给钱。”孙员外说得倒是好听,你这几个意思啊,目地不就一个,想拉兰芝小姑娘上床呗,绕这么多弯!

“姓孙的,钱我会还,但现在没有,为奴为妾这事休想。”兰芝是个明白人,那孙色鬼打什么主意,估计她早就知道了,毕竟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上门。

“哟,小娘儿们够烈啊?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倒成孙子啦?”嘿嘿,家丁兄弟,你还真真相了!千把年后的世道就这样子滴。姐还有不少外债在熟人手里没回来呢,要又拉不下脸,不要又肉痛……呵呵,扯远了,扯远了。

“欠债还钱,没钱你今儿就得跟爷走。”孙员外恶狠狠的丢下这么句话,后退转身出去,看样子接下来就是两个家丁狗腿的活儿了,看来是要来硬的?

“别过来,你要人就给你个死尸……”话还没说完,兰芝转身就往墙上撞去。啊!这是要出人命啊?桃花反应极快,她人本就在兰芝的背后,窜过去就要拦在她的前头。砰!桃花只觉得眼冒金星,屁股生痛,估计裂成了八瓣。整个人飞一样撞到墙上又反弹到地上。耳边听得众人惊呼,天啦,这丫头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啊,带着个人撞墙都能撞这么猛,看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还好,还好桃花拦得及时,当时就挂在她的身上,起了缓冲,但她的额头仍是触到了墙柱,一抹鲜红的血立即就冒出来了。人摔倒在墙角,尚还清醒。

“兰芝~兰芝,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啊。”胖妇人急急的过来,说话都带着呜咽之声。

“还寻上死了?动手,生是我孙家的人,死也要做我孙家的鬼。”那孙扒皮似乎也被唬了一跳,而后又可能觉得丢了颜面,终于恼羞成怒,这是要直接动手了?

“大家伙快拦住他们,想害人命啊?”围观的四邻就有出来帮忙,连忙拉住那两个家丁,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反了反了,这些个穷鬼胆子不小啊,这是想干啥?报官去,快去报官,全给我收拾了。”孙扒皮被众人拦住,两个家丁吃了不少闷拳,这会儿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他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剁手的冲动

毕竟报了官,动过手的人都要受罪,当下众人安静了不少,民怕官,千百年来封建制度强压下养成的奴性,一时半会儿怎么改得了,孙扒皮看了众人的反应,得意起来,当下揪着先前的话题不放,还是要带兰芝走。

“快滚,快滚,谁也不能带走我姐姐!”正僵持着,承志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背着一捆柴进来了,哗啦把柴丢向两个家丁,人直直向兰芝扑过来。

哎,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柳老爹,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把好好的一对儿亲生儿女害到如此地步。那孙扒皮是铁了心的要得到兰芝了,看兰芝那刚烈的性子,活过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去,兰芝完了,承志看样子也没活路了。桃花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圣人,可这会儿看到两姐弟如此模样,心里怎么会好受?伸手摸了摸贴身的那锭银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几两……。

桃花还在那里纠结,孙扒皮手下的两个家丁看没了拦阻,又欺近来,想要拉兰芝走,承志不让,被两人一下推倒在桃花的脚前。

“姐!”承志吼得声嘶力竭,爬向他姐,兰芝抓往墙壁不放手,指甲深深的抠到木头里。

桃花看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蹲到承志面前,“这是几两?”

“十,十……”承志没回过神来。

“好了,不就是要钱吗?给你就是,你十两银子就想买条命啊?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不值钱吗?”稚嫩的童音响起,在好多人的心底像春风温暖的拂过。

“呵……呵,不就是要钱吗?好大口气啊,哪来的无知小儿?”显然孙扒皮被突然的变化惊着了。

“我兰芝姐不就是欠你十两银子吗?还给你是不是就钱债两清,相安无事了?”童音继续。

“那是当然。如果你拿得出十两银子的话。”

“好说,好说。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立一份字据,说明至今日起,柳家欠债已清,对柳兰芝不得再存半点非分之想,如有骚扰,交送衙门,由官府处理。据成付银。”

“哼,无知孩童,竟夸下如此海口,如若无银,该当如何?”

“凭你处置。”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拿不出银子,连你一起跟我回孙府,大家可都亲耳听到,可别说我孙某人不仁义。”孙扒皮认定柳家拿不出十两银子,倒是有持无恐,立起字据来,大笔一挥字据就成,并签上自己的大名。

得意洋洋的抖了抖,冲桃花挑衅的扬了扬头。

对了,出头的就是桃花!说的时候说得干脆,这会儿伸手掏银子才发现有剁手的冲动。出什么风头啊,拿命换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就这么乖乖的掏给了人家。

更可气的是,柳家的纸笔虽然不怎么样,可你家伙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那字也太丑了吧,我那么大一锭银子,就换这么个东西?亏得慌啊我……。

那孙扒皮是怎么走的,街坊四邻们说了什么,桃花全不知道,一门心思在那里纠结啊,纠结,心都快拧成麻花了。当她醒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姐弟虔诚地跪在她的面前,口中大称什么多谢救命之恩,兰芝哭得梨花带雨,承志两眼含泪。

得,得,起来吧,起来吧,上天让我们人类生了大小腿相连的那玩意儿是用来迈坎儿的,可不是用来服软的;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银钱的价值就是于它的流通,放在家里压箱底,跟个石头疙瘩有什么区别?……区区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天生我才必有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桃花脑子一发热,安慰的话冲口而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上辈子在学校学的东西还记得的都窜出来了,说到动情处,大手一挥,大有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意,不知道在她抑扬顿挫情绪激昂的演讲中早已呆若木鸡的姐弟两个有没有被说服,反正她自己是被自己拥有的高尚情操及远大抱负给感动了。

胸中荡气回肠,在这屋里有点憋得慌,不行,得去外面舒缓舒缓。其实吧,也就想找个角落好好哭一场,为逝去的那十两银,还有现在孤单的在那响叮当的全身上下仅存的七十四个铜板。

“言哥儿,言哥儿”

“啊?!叫我?”桃花望着对面的妇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啊,言哥儿,我家大壮跟你一般年纪,有空一起玩啊。”

“哦,好的好的。”

“言哥儿,好样的!”

“还好,还好。”

“言哥儿仗义啊!”

“呵,一般一般。”

一时间,整条回龙街的街坊都跟她打招呼。言哥儿?怎么回事?

急急推开门,被桃花忽悠傻的两姐弟这会儿正在嘀嘀咕咕着什么。

“怎么、回事?”桃花觉得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刚才的怪异事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至于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自己都说不准。

“哦,是这样的,刚才街坊们问起你的来历,昨天你不是说女扮男装方便些吗?我就说你是我娘那头远房的表弟,家里遭了难,带着全部家当来投奔我娘的。”兰芝到底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子。

哦,投亲表弟!还好,还好说的是兰芝娘的远亲,若说成是柳老爹的亲戚还不恶心死人!你说你都病得快死了,还借什么高利贷?害儿害女还连累到本姑奶奶这抹千年之后的孤魂。

“你给我取的什么名?”

“言,心声也,言,口之利也。乔言。”秀才的女儿都能拽文!只是这乔言二字听到桃花耳里,那是……

纳尼?猿粪呐!叫了快三十年的名字,这回儿在这里捡回来了!兰芝姐姐,你确定咱俩上辈子真不是熟人?!

“怎么?不喜欢吗?”兰芝被桃花一楞一楞的弄得心里难安。

“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谁能不喜欢?

“喜欢就好。”兰芝顿时落下心头大石。

兰芝本就在病中,这下又受了伤,虽然伤势无大碍,那也得好好休息才行。再说那孙扒皮守不守信用谁知道啊,万一再回来抢人可怎么办?承志自然想不错眼的盯着他的姐姐。

桃花也不急了,家里堆放了不少邻里送来的菜和米面,七十四个铜板暂时是安全的。还是古时候的人淳朴实在啊!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这才叫远亲不如近邻!想前世她对门住了十多年的邻居长什么样儿都记不全,又不由得为中华民族的美好传承在物欲中流失而痛心,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刚才为了十两银子纠结成那样而脸红,俗!太俗了。

兰芝做起绣活来更拼了,桃花跟承志劝了好几回仍是不肯歇手,“惯做的活计,不累人。”

承志沉默了一会儿,也动手去翻柳老爹一辈子存下的宝藏,——床底下那口脏了吧唧的旧木箱子。旧麻布包了几层的是一摞书。

桃花才想起,姐也是读过书的人啊,要不要考个状元什么的玩玩?

“言哥儿也识字?”望着桃花翻找的小手,承志有些吃惊。那些撇捺点折的太难学了,桃花可比自己还小,不可能认识吧?

“那当然!不信啊,不信我读来给你听听。”桃花神气活现。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卖身契

伸手翻开一本,这字怎么缺胳膊少腿的啊?哦,受墨不均,有些没印上,原来是没印好的次品啊。承志是不知道桃花在心里对这些次品书的不屑,不然非得吐血三升不可,为了这些书,他老爹可花了大价钱,当命根子一样保存一辈子,还反复交代承志要一代代传下去呢,没见两姐弟揭不开锅了都没打它们的主意吗。

咳!清了清嗓子,桃花郑重地翻开第一页,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远酒代马山……”

“扑哧!”两姐弟同时笑出声来!

哦,是有点不对,古书好像不是这么读地,读反了读反了。

“怎么样?我识字吧,逗你们开心一下呢,看,不是都笑了?”拿着书不知道倒顺这么丢脸的事绝对不能承认。

慢长斯理的把书翻到最后,从右到左,由上至下,再念一次。

“绨络缣练素帛蝉,绛缇絓釉丝絮绵……”

“咦,言哥儿你好厉害!真会读书呢!”承志惊呼。

“说了会,还当我骗你啊?”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只是心里暗暗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看这本书了!认识,当然认识啦,繁体字而已,只是它们站在一起,谁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承志哪知道桃花是在虚张声势啊,这会儿都崇拜得冒星星眼了,低了头,认真的读起书来,一个人在那里还摇头晃脑的,看得桃花不得不神游太空,寻找脑海里老学究的样子。当然桃花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给了柳承志多大的刺激,以致于往后花了很大的心血才把这孩子重新掰回到向往铜臭的正途上来。不然,打死她,她今天也不显摆那么一回。

承志的样子严重取悦了兰芝,做起绣活来更带劲了。桃花彻底的被乎视,只能带着欣赏的目光一件件的翻看兰芝的绣品。第一次惊为天人,第二次视为精品,看得多了就发觉,这绣活好看是好看只是花样太普通了,完全体现不了兰芝精湛的手艺啊。你比如说,鸳鸯那彩色翅膀的鸭子,活灵活现的,它就只能老老实实在一圈涟漪里呆着,就不能换个地儿?那傲雪寒梅,就不能再配上首点睛之诗?而且桃花在心底里还是觉得,这样大小的荷包图案,除了这些写实的图案,还是前世憨态可掬的卡通图案来得可爱些。

闲着也是闲着,当即从灶膛里寻了根还未烧尽的烧柴仔仔细细的削了,就着柳老爹留下的遗产——半张草纸,埋头创作。

如果没有穿越的话,现在应该要过羊年了吧。想到羊,脑子里立马窜出涂毒了无数儿童的那部永远没有结局的国产动画片,进而是里面那只吃草都能肥得走不动道的、头上顶坨翔的、动不动就眨着水汪汪大眼睛卖萌的懒羊羊。

“啊!这是什么?好可爱啊。”兰芝拈着手里的图纸,惊讶得合不拢嘴。

是什么?当然是桃花一下午的创作哦不,借鉴精华。画了一只卖萌的羊还不够,顺手把十二生肖来了个q版大聚会。

“这,这是鼠吗?看,它还眨着眼冲人笑呢。”兰芝一眼就看中了卖萌鼠。

“这是蛇。这个、还有这个,兔子还在放风筝呢。”承志也来凑热闹。桃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用功读书啊,古人不是说头悬梁,锥刺股吗,到他这里是什么定力啊,根本听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言哥儿,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这些东西都跟小娃娃似的,越看越有趣。”虽然才两天相处,桃花觉得能让兰芝感兴趣的东西真不多。

“如果把它们用彩线绣出来怎么样?”

“那肯定好,我现……只是现在不得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桃花的提议兰芝是立马就动心了。只是她到底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了,考虑到家里的现状,有弄这些个玩物的时间还不如多绣块帕子,多绣个荷包,也好多赚二文钱。

兰芝的顾虑桃花自然是明白。看兰芝的反应,貌似这东西做出来会有市场,是不是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呢?嗯,明天去街上实地考察一下。

这一夜,桃花想得有点多,到府城都呆了两天了,前路未见任何起色,留着做本钱的银子还没了。在城市里白手起家要从哪里着手呢?前世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混的?辗转反侧过了四更天才睡过去。结果可以想到,第二天又起晚了。果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前两天在路上还能戒备着,这两天在柳家姐弟这里落了脚,天天睡过头。

粥菜还在桌子上,兰芝仍旧是做绣活,承志在门外劈柴。见桃花起床,兰芝给她准备洗漱的东西,桃花冲她尴尬地笑笑,伸了伸懒腰很是无奈啊,穿过来日子也不短了,古人闻鸡起舞的作息实在让她没法适应。

等桃花打理完自己,才发现今天的早饭气氛有点不一样,平常虽然也会谦让,可今天两姐弟齐刷刷站在桌边,动也没动!

“呵……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桃花伸手摸了摸鼻子,吃个早饭还要人等,是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觉悟啊。

没曾想两姐弟声也不出,直直的冲桃花就跪了下来!桃花刚准备搁条凳上的屁股像坐上弹簧似的跳起来。这是闹哪样?

“小姐在上,请受奴婢一拜!”兰芝神情平和,带着弟弟柳承志平平稳稳的行了大礼才不紧不慢的掏出一张纸双手呈给桃花。

纸上写着啥?卖身契?正经八百的加了官府大印的卖身契?

“奴婢姐弟两人的命都是小姐救下的,小姐大恩无以为报,唯有贱命一条供小姐驱使。只是柳家现就家弟一根独苗,求小姐开恩给个自由名份,好为柳家开枝散叶,再无他求。”

“小姐放心,承志虽没签卖身契,但一辈子都跟着小姐。”承志全没了往日小孩子的跳脱,语气极诚恳。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起来慢慢说。”弄得桃花真的手忙脚乱了,这两姐弟好好的弄的这是什么事儿?

“现在小姐是主,我们是奴,这是该当的礼数,小姐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兰芝答得不卑不亢。

你这还是奴,有这么霸王主人的奴吗?自己还吃上餐没下餐呢,我能当哪门子的主?

“那你还是跪着吧。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当你的主人?”开玩笑呢吧。

“奴婢姐弟不要小姐养活,奴婢自认为自己的手艺能养活自己,会认真干活,不让小姐饿肚子的。”

天啦,五雷轰顶啊,俗话说端人碗,受人管,哪有人卖身给别人还顺带管饭的?桃花仔细回想,帮姐弟俩还了十两银子的外债是小小的纠结了那么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应该没做出要人家报恩的表现吧,这得说清楚。

“兰芝姐,那十两银子的债,是我自愿替你们还的,没别的意思,如果你过意不去,等有钱了还我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我真收了你的卖身契,跟那孙扒皮有什么两样?”甚至比他还可耻,落井下石啊。

“那孙扒皮怎么能跟小姐比……”

“停,别小姐小姐的,你们不是叫我言哥儿吗?”就说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小姐这词在前世都被玩儿坏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银子街

“是,言哥儿人虽小,却气度非凡,我们是自愿跟着你的,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让我姐弟二人过上好日子。”兰芝改口很快。

“你哪来的自信跟着我有好日子过的?”头痛,姑娘你什么眼光。

“言哥儿心地良善,十两银子那么大笔钱为了我们姐弟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年岁不大,却识文断字,见解过人,以后定会闯出一片天地,跟着言哥儿才是我姐弟的福份。”

“大手笔花钱,你就不认为是败家?碰巧识得几个字而已,算什么本事,你们姐弟诚心待我,大家做个好朋友就是了。”桃花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当我潜力股了?呵呵……那是当然,姐早晚得过逍遥日子。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奴仆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言哥儿你就收下我们吧,我姐现在已是奴籍,你不当她的主人,她也要当别人的奴仆,万一遇上那、那孙扒皮般的主人,我姐就没活路了。”承志带着哭腔。

这下桃花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兰芝看着聪聪明明一小姑娘,怎么做下这么个傻事啊?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权神马的可言,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可以任由主人打骂,甚至买卖,跟养个牲畜一般,姓不了自己的姓,承不了自家的香火,估计柳承志要不是柳家唯一的男丁,这会儿也就一纸卖身契了,就为着十两银子?古人做事怎么这么实诚啊。

这下不收也得收了,难不成真叫兰芝卖入那豺狼之地?桃花抱着头,真是压力山大啊,虽然自己自信早晚得发达,可现在不是还没着落吗。

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主朴三人草草吃过早饭,桃花火烧屁股般的带着承志出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七十四个铜板。东门三街十二巷转了个遍,确实是热闹,担挑买卖,唱戏杂耍,跑江湖卖大力丸的,三教九流全聚齐活了,又没有城管骚扰,一时买卖尽兴,人潮如织,摩肩接踵。

承志家房东胖三嫂的菜摊子就固定的设在东门最热闹的菜市,据说全城的蔬菜供给就这么一片儿,可以想象拥挤到了什么程度。已渐入冬季,所有的物种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严寒,存储够了足够的养料都缩了起来,就连菜摊上的菜蔬也没了多少种,胖嫂是个热心人儿,慈眉善目的,热情的招呼着生意,她的摊子上围的人也特别的多些。大媳妇小妹子的,围了一圈,其实摊子上菜也就那么几种,倒却被胖三嫂收拾得精神,绿油油的青菜,白白的大萝卜水水的,还有一些夏季、秋季收获的菜干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倒也琳琅满目,只是比想桃花记忆中的菜摊子,品种着实太贫乏了。

胖三嫂未语人先笑,呵呵的跟桃花承志两个孩子打招呼。

“承志,这里青菜四斤,萝卜十二斤,送方府,嫂子忙不过来,帮我跑一趟?”

“好嘞!”承志开心的吆喝。看来是惯做的,承志也不问地址,拧了包袱就要走,临了才想起自己如今得听桃花的吩咐,转头无声的讨她的主意。

桃花伸手拧了四斤的青菜就走,承志咧着嘴跟在后头。

“三嫂一家都是好人,没少帮衬我和姐姐。”承志终是觉得有必要跟桃花解释一下。

桃花低头顾着脚下,没功夫搭理他,心里盘算着,这里的销售模式不赖嘛,送货上门都用上了。

“那,那我以后不来帮三嫂送货了。”

“为什么不?”桃花这句话倒是听到了。

“你,你不反对?”承志心上心下的。

“为什么要反对?不要说三嫂真心对你姐弟,就是你要外面多跑多看,也有好处啊。”

得到桃花肯定答复,承志放下心来,呵呵笑着上前领路。除了‘井’字状的几条主道,其它的街道都不是很宽,承志混在人群里如鱼得水,滑溜得很,全没了拿着书本时的呆痴模样。看得桃花不由得摇摇头,兰芝的一番苦心怕是要白费了,古人只推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没几个真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记在心上,但凡有一丝的机会,都会逼着孩子埋头苦读,比起前世应试教育下苦不堪言的孩子,这才叫苦呢。

道路渐宽,周遭的环境也有东门那块有些不同了。

“这就是银子街!”承志凑到桃花耳边小声说道。

‘上南门高,下南门低,银子出在河街里’,这里就是河街啊!果不其然,两边的门面装修豪华很多,房屋也不再是低矮的单层瓦房,大部分都是两屋木楼,甚至还有三层和四层的存在。门脸儿里面的货物不再是东门乱糟糟摆放着的日常用品和菜蔬。清一色门头都挂着招牌匾额,东门到处飘摇的布幡明显不同,高大上多了。

河街上行走的人也与东门不同,东门活动的多为贩夫走卒,大部分都是粗布短打,做活计的人,为了耐脏,多选用深色布料,整条街上也不见多么鲜艳的色彩。这街上到处莺红柳绿,长衫飘飘,有几个穿丝绸裙装的女子,叽叽喳喳笑闹而过,生生把秋冬厚装穿出了夏天的飘逸。

“那是春满楼的姐儿。”可能是看桃花盯着不错眼,承志好心的凑她耳朵边解说道。

“好哇,你小小年纪读的是圣贤之书,却对楼子里的姐儿分得清清楚楚,看我不告诉兰芝姐去。”看他拘束不安的样子,桃花忍不住捉弄一下。

当下承志耳朵尖都红了,还挂着青紫的脸顿时肿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没,没,我没有。”桃花无良的哈哈大笑,承志更是勾着脑袋,恨不能再也不抬起头。

清纯的好少年!不过话说回来,这部份的女子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在引领着时尚的潮流,个个美得赏心悦目,再加上古代**都要学琴棋书画,你想这不是现成的红颜知已吗?掌握男人心思的能力哪里是深宅怨妇能够比肩的?职业不分贵贱,好歹这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不要说还有在这行混得令多少文人骚客传诵的柳如是、苏小小、李师师、陈圆圆之辈,桃花虽然不太认可这份职业,却也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反倒觉得里面也有不少的奇女子。只是从古到今都有不少假**真下流的假卫道士,明面上对她们叫嚣得深恶痛绝,背地里巴不处日夜出入其间,遇人间绝色,成就千古佳话。

瞧瞧身边这个小小卫道士,桃花觉得任重而道远呐。

银子街果真是名不虚传,宽阔的青石大街并排走三辆马车还空余两边人行道,即使是车水马龙,却并不见拥堵,就连店铺伙计招揽客人都是轻言细语,让人感觉很舒服。街面上干干净净,并不见得比前世的卫生文明城市差什么,看来前世高度发达的文明,在不断创造的同时,也在不断的破坏,造成许多求而不得在祖先那辈却是司空见惯的,不单单只有最无争议的纯净空气。

从银子街中途拐进一个巷子,不远就到了方府,那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三进宅院,承志带着桃花绕过院墙,来到一扇低矮的小门前。此时门正开着,有不少伙计打扮的人拿着大包小包进出。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供下人行走的小门。承志偏身进去,里面是一个单独的逼仄小院。几个仆妇忙着归置物品,清洗菜蔬。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葱花饼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腆着肚子坐在一张方桌前,手里拿着一把小壶,吱溜吱溜喝着茶水。有伙计送上物品,打开来给他看看。轮到承志两人的时候,院里送货的人差不多都散了,承志人也不大,十来斤的萝卜很吃力才摆到桌上,那人看也没看,等桃花一齐交过去,他挥了挥手,下手出来一人收了,他问了一声承志多少斤两,就直接从桌上的大荷包里取出十六文钱来,交到承志手里。

出了门,桃花还觉得不可思议,那人一没验货,二没称量,怎么就直接给钱了呢?也不怕送货的人以次充好,短斤少两吗。承志听了桃花的问题,望着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大家都是老主顾了,哪能做那样的事?这话让桃花很是汗颜,看来前世的现代人丢了的东西又多了一样——诚信。

两人两手空空一身轻,遂决定从西到东好好游一次银子街,桃花笑着叫承志低着点头走,说不定能拾着银子。承志对这个之前还有点小崇拜的新主人一下就失去了信心,姐姐给他灌输的为奴为仆准则都给丢了,给了桃花一记大大的白眼。桃花却乐了,这才像小孩子应有的样子嘛,自从这两姐弟认了主,整个人就拘紧起来,说话做事恭恭敬敬,让她浑身不舒服。

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算是南门,富庶繁华之地,要从东门绕到南门再从西门往东门走,横穿银子街,这绝对是个耗费体力的事。桃花实在没估计到恒河府会这么的——大。好在兰芝手巧,早有用承志鞋底改了双软布鞋给她穿,不然走不走得动道,那真是个问题。说实话,桃花对收兰芝两姐弟当仆人的事,她到现在都没有这个自觉,其实他们给她的帮助也不小了,一到府城就寻着了落角的地方,第一天洗漱过后,兰芝就改了全套的衣服给她穿。一纸卖身契,桃花自然不会当真,也不过就是连系着三人的纽带罢了。

日上中天,两人被堵在了临近银子街的巷子里。府城的巷子虽然都不宽,但错个车轿还是可以的,两人被堵住,只因前面施工,荒芜的一角在起新房子,一大堆的木料土坯和石块堆在那里,拦住了去路。

两人不得不由工地蹒跚穿行。初冬的天气里一群赤膊的汉子忙得热火朝天,虬结的胳膊闪着亮亮的古铜色的光。在桃花他们快要穿出来走上大道的时候,为首的工头正发话让大家伙儿午休,于是上百号成群结队的汉子收拾工具,擦着汗水撤出工地。三三两两的到自己存放衣物杂件的地方坐下。

桃花顿时感觉自己也迈不动步了,“承志休息会儿吧。”两人就地坐下。

“你饿了吧,可这些铜板都是三嫂的,要不我们早点回去吧。”承志见桃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汉子吃午餐。

呵……桃花被当成看嘴的小毛孩了!其实当她看到那些汉子大口吃着自己带的干粮,噎得直着脖子,挺为他们难过的。脑子里有什么一晃而过,却抓也抓不住。

“我这里还有钱,拿这一文去买两个馒头吧,我们一人一个,吃了接着逛。”

“不,不,我不用,我不饿。”哎,这不老实的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都被桃花听到了,还死鸭子嘴硬。望着承志的背影,桃花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么好的孩子既然被自己遇上了,就一定不能让他们再受苦。

汉子们午休都快结束了,承志才垂头丧气的回来,两手空空。

“怎么啦?”桃花很吃惊。

“这周围我都转遍了,就没一个卖馒头的。”承志不大好面对桃花,怕她笑话,之前信誓旦旦说府城他最熟,结果现在买个馒头都找不着地儿,其实这真的不怪他,长这么多,也没在外面买过几次吃食,这府城有几条道,有多少可以藏人的犄角旮旯他是门儿清,哪里有卖吃食的,他就是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到啊,反正又没可能去买来吃,记在心里徒增记挂而已。

“这,这周围有没有卖别的吃食的?”桃花好像抓住了什么。

“没,这周围都是大宅子,一进连一进的,卖啥的都没有。”承志回答得干脆。

“哈,机会来了。咱们吃饭的钱来了。”承志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要死要活走不动道的人这会儿那叫一个龙精虎猛啊。街也不逛了,拖着他一路直奔东门。

第二天西门仁德街上的建筑工地上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忙碌,百多号汉子挥汗如雨。日上中天,工头惯例的放大家伙儿吃饭午休。有嗅觉灵敏的使着劲儿抽了抽鼻子,咦,怎么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大叔,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请您尝尝看味道如何?”工头一转身,就有个孩子站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块金黄的东西,香气袭人。

“我见大哥大叔们劳作辛苦,也没口可口的吃食,天天吃那噎死人的干粮,哪里受得了,特意做了点这个,还炖了骨头汤,配着下饭最好。顺便、顺便也让小子赚俩零用钱花花,嘿嘿,多多捧场!”

“好,我就尝尝,若不好吃,我可不买啊。”工头望着眼前这个还未及他腰高的直爽小子,心情大好。伸手就取了往嘴里塞。

“嗯,好吃,这个有什么名头?”工头一块还没吃完,口齿不清的问道。

“这个叫葱花饼,面粉做的,好吃又管饱。”小小童音,答得有条有理。待工头把饼全塞进嘴里,一碗乳白色的浓汤就递到他手里。

薄薄的葱花饼煎得两面金黄,香葱味儿十足,入口酥脆,唇齿留香;白菜骨头汤味道鲜美,细细的白菜丝儿入口清爽,先吃了饼,再喝了汤,那工头只觉得神仙美味也不过如此,大呼好吃,连碗底残留的几条白菜丝儿都举着碗舔下来才住手。

在外做工,每天都是啃干粮,连口汤水都没有,大家都这么过的,虽然难以下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行,但现在吃了这小孩做的葱花饼,喝了那汤,再回头去啃干粮,着实下不了嘴了。

工头当即又再要了一张饼,咔哧咔哧干上了。其他的人眼见工头大吃大喝,直呼过瘾,闻着那股香味儿早就按捺不住,一窝蜂似的向小摊子围拢过来。

“这个饼怎么卖啊?”有心急立马问上了。

“这个饼两文一张,用了酥油煎的,好吃又管饱。”

“两文啊,有点贵哦,两文钱馒头都能买四个了。”还是有精打细算的打了退堂鼓。

“言哥儿,会不会要价太贵啊?”承志小声的对桃花第四次提出这个疑问。

这个摊子当然是桃花跟承志弄出来的啦。昨天桃花打探过这里的行情,拉着承拉畴备了一天,张罗了葱花饼出来,当时柳家两姐弟尝着味儿恨不能连拿饼的手指都舔进肚子里。虽然对这个饼的味道很有信心,但是对桃花订价两文一张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兰芝绣两个荷包才得两文钱,就这么几口吃了,她舍不得。

“怕什么,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桃花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到底都是做苦工的劳动人民。

“那,先给我来张试试。”见工头吃得有滋有味,也有想尝味儿的,伸手掏两个铜板过去。

正文 第五十章 知恩报

“好嘞!”桃花欢快的应着,舀了满满一碗白菜骨头汤递过去。“买饼送汤呢,尝过就知道啊,这绝对比吃干馒头划算,既顶饿,又美味,油水还足,大哥大叔们吃好午饭,下午干活精力足不劳累。”

有人眼巴巴地望着工头跟第一个买的人的反应,也有的人等不及直接就掏钱来买了。一大摞饼以看得到的速度在快速减少。买了的人吃得欢畅,喝得痛快。未买的人啃着自己手里的干粮望着别人的吃相,心里也是难捺,那股子香味越闻越诱人,终于也忍不住上前去买一个,还送过来一碗热热的汤,清爽可口,就着手里的干粮都咽得顺滑。

结果一顿下来,大部分的人都吃撑了。

“小子,明天还来啊。”工头临上工前还回头交代,这么可口的吃食,自家婆娘都做不出。

桃花跟承志当然是乐呵呵的应下。

“言哥儿,明天要不要多做点?”承志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一大堆的铜板,从出生起算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铜板,现在就揣在他的身上呢。

“还是别加了吧,这么多也够了。”毕竟都不是富裕人家。一顿饭花两文怕也是好多人的底线了,有好吃的固然是好,但日子久了怕也受不住。买张葱花饼,就一碗热汤,再垫巴点自家的干粮,吃着就很舒坦了,其实有好多人就是冲着这碗汤来的。“明天的汤再多熬点。”

“汤可是白送,没收钱的呢。”承志有点奇怪。

“咱们赚的不少了,也得给人点好处。”做生意讲究的是双羸,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可不是赚了不少吗,摊饼的用的可不是细白面,而是普通的灰面,才花四文钱一斤,一斤能做十个,今天做了十斤面粉的都卖光了,肉是贵买不起,不过剔得光光的大棒骨头却是半卖半送的,四斤才花了十四文钱,还送那么大一坨板油刚好用来煎饼。细细切丝的白菜也就用了两斤,才两文钱。合计下来,成本也就五十六文,可是卖了二百文呢,连那送给工头吃的后来人家都给了钱的。这样算下来,刨除成本,净赚了一百四十四文钱。

一百四十四文钱,在桃花看来,离自己的目标还差得太远,可对兰芝姐弟来说意义可就大了,绣一个荷包才两文线,那是七十二个荷包才赚得来的啊,就兰芝的手艺,都得两个月,桃花一中午就给挣回来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大包的铜板,就那么随手一丢,让兰芝保管。

这个主人果然不凡,心地善良,有才学,现在还多了一条——会赚钱!兰芝再一次庆幸自己赌对了。看到兰芝庆幸不已的表情,桃花的心里一直都知道,兰芝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卖身为奴这事肯定不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当然能拿银子帮姐弟俩还债,兰芝肯定是感激涕零的,而甘愿自降为奴籍却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在冒险赌上一把,看桃花小小年纪能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而且有那般非同一般的见识,识文断字,出口成章。柳老爹过世了,家里这样的条件,弟弟想要出人头地,可是难了。这般考量下,经过一夜的合计,才做下的决定,当然,就算是赌输了,桃花有理由相信兰芝会跟她自己说的一样,宁愿自己饿着也不会少了桃花一口吃的。

跟聪明打交道容易多了,特别是能曲能伸,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桃花没什么不满意的。

赚了钱,做事的劲头就更足了。第二天早早过去,更是不用费昨天的周折,汉子们自然围拢过来,更有风趣的说昨儿吃了就想上了,今儿上午做事都没心思,就盼着两兄弟过来。引得大家伙儿哈哈大笑。桃花也不是小气的,送起汤来更大方,硬是有那条件差买不起葱花饼的,也送一碗汤给他就干粮,一时间两兄弟在工地上大受喜爱。

只是卖完了饼,跟汉子们聊天的时候,有一个过来说:“饼是好吃,可拿回来就凉了,香味儿差远了。不过也把我家孩子馋得,交代我再给他带。”一听就是个疼孩子的好父亲,有一口新鲜吃食,第一天就带回去给孩子尝鲜,这样的父亲让桃花很感动,为那家的孩子开心,毕竟就这点上,自己两世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前世的父亲眼里只有钱了,这世的父亲乔得旺,不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她。

当下头脑一热就答应他,晚上专门送一趟方便带回家的葱花饼过来,这一决定竟意外在现场受到欢迎,好些人都叫着预订。

捎回家的就不用送汤了,但再少价也不太合适,桃花特意增加了份量,还挖空心思切出好看的图形。一是让饼增添情趣,第二个也是考虑到家里人多,你一口我一口的不像个样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食起来更有乐趣,如果在这些小细节上能给人带来欢乐,桃花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这时候的人活得真是太苦了。

到包装的时候却有点犯难,刚才也注意到有些舍不得吃的人都是拿衣服草草包着,让桃花看了有些恶寒,饼是加了油煎制而成的,沾在衣服上满是油印子难清洗不说,那进口的东西就那样包着也不卫生不是?

最后还是土著柳承志有办法,花两文钱买了一叠草纸回来,整整齐齐裁了包上才算完,虽然桃花对这种包装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人家包点心都是这样的,也就这水平,有什么办法?只是非常怀念前世被人批评不环保的塑料袋。

结果黄昏的时候送过去,汉子们一抢而光,好几个人没抢着直埋怨送得少了。到底是桃花低估了这时候人的心意,这时候的人大多孝顺,桃花做的葱花饼松脆可口,比起杂面馒头软和多了,不少人想着让父母也尝尝,那种所谓的馒头,桃花一直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做出来的,跟石头差不多,完全不跟香香软软的馒头搭界。这种需求,完全超出了桃花的预算。

日水平静如水般缓慢流淌,若大个府城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戏码,芸芸众生各自经历着相似的幸福,默默承受着不同的不幸。唯独府城东门却出了一件怪事。

某一天,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提着据说是葱花饼的吃食送给守城兵士吃。据传那饼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吃过的人无不称奇,大叫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都是猪食!

拿钱去买,人家还不收,说是专程感谢东门兵士城门外相助之情。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巡防营都传遍了。

“你说,那什么葱花饼真有那么好吃?”有人疑惑。

“可不,人家就送东门,那些守东门的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有人愤慨。

“到底是什么相助之恩啊,小小孩子,这么知恩图报?”有人质疑。

这事到处说得热闹,却给巡防营第三小分队队长耿忠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巡防营值守虽然是轮流制,可具体哪些小分队守哪道城门,那是固定的,比如他的第三小分队和第四小分队,负责的是东门和北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手下的兄弟们吵着闹着要换东门去,甚至更有人愿意多轮一个班也要换,人员都快安排不下去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结拜兄弟

“大叔们好!”

“小哥儿今天又带了这么多葱花饼啊,饼是好吃,只是叫俺们如何好意思白吃你的?”满脸络腮胡的胡大力为人很是直爽。

“大叔说的哪里话,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们送我馒头跟火条,我都冻死了,还说什么白吃不白吃的。”

“都吃你好几回饼了,也没查出到底是哪个送你的东西,这、这饼你还是拿回去吧。”

“无论是谁送的都一样,咱东门的守城兵士大叔都是好样儿的,要那晚是你胡大叔,也一样会送我东西是吧。”

“那肯定!”胡大力葵扇大的巴掌把胸拍得啪啪响。

“胡队长,到底什么回事,送什么东西?”有一个新换值来的兵士好奇的问道。

等桃花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人惊呼一声:“哦,那晚的事啊!我记得,我记得,当时我也在呢,小哥儿你好大胆啊,城门口突然冒了股烟,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个蟊头贼子呢,刚要一箭过去,还是耿队长拦下了,原来就是你个小娃儿啊。”

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转机,耿忠被手下弟兄带到东门,才知道最近工作不顺的源头出在哪里了。而桃花看着眼前比其他兵士要温和很多的队长,也是记忆犹新。

“哈……感情还有这么一段啊,那真是天意。耿老哥救下了小哥儿,俺们才有这么好吃的饼吃。”胡大力满嘴胡吃海塞,胡子上挂着饼渣渣也全然不在意。

“小兄弟不错啊,百里寻父,义救两姐弟,还做出这劳什子的葱花饼真他娘的好吃。够仗义,对我老胡的脾气!”胡大力等桃花跟耿忠叙过之后,很是感叹,很豪气的拍了拍桃花的小肩膀,“你这个兄弟,俺老胡认定了。”顿时只觉得肩头被一柄大锤击中,整个身体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痛得桃花龇牙咧嘴。

“来,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俺们就在此结拜,结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额,这是怎么回事?桃花被拍得踉跄着的脚还没放稳,胡大力又来一记重磅炸弹。

胡大力大手一捞,桃花完全无招架之力,被他一把扯到一边,按倒在地上,学着他的样子单膝跪地,就听得耳边震耳欲聋的声音说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胡大力”旁边又是一指头把桃花推得东倒西歪。“他乔言,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永不相负!”桃花着实反应不过来,思路还停留在胡大力认兄弟的时候,转头明明该她的那句台词也被胡大力给抢了。

这厢桃花还在纠结姐一女娃娃跟你一五大三粗的兵汉结为兄弟,靠谱吗?那厢已经礼成完事,还好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经典台词没有出现在这里,不然姐一个九岁的奶娃娃跟你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相差一二十年呢,同日死可就亏大了。

不过就这么结拜了,算不算得了数的啊,桃园结义,七侠五义……那些经典里就多有描述,古人多有结拜的习惯,果然是这样!但不是都说要沐浴焚香,歃血为盟吗,这么简简单单一跪就搞定了?

“呵……恭喜二位结兄弟之好。”耿忠抱拳冲两位呵呵笑。好吧,恩公都发话了,估计这盟就这么结成了,小说、电视还是不太靠谱的,能参与一下就不错了。

“兄弟,你这饼是如何做的,这般好吃?”

“嗯,香,脆,就是份量小……少了点。”胡大力这才刚跪完天地,手里又拿上饼开吃了,满嘴的吃食,话都说不利落了。

大哥,你确实真是看上咱够仁义跟咱结拜,而不是看上咱的饼吗?桃花有种被绑上贼船的赶脚,稀里胡涂认下的这大哥,貌似也就见过两面,相处还没顿饭功夫吧?对他的了解除了知道是巡防营第四小分队的队长之外,就剩下双眼所见,膀大腰圆,九尺高的汉子铁塔一般,浓密的眉毛下俩眼瞪得像铜铃,虬结的胡须牢牢占据了大半张脸,声音像洪钟,中气十足,一身兵甲穿在身上,很有铁血军人的凶煞之气。

“恩公大叔,你也快吃。”如果手脚再不快点,估计待会儿什么也剩不下了,桃花热情的把余下的饼分发到耿忠及周围几人的手上。

“跟他客气个屁,都是自家兄弟。”对于桃花明显的区别对待,胡大力有点不爽。

“就是,就是,小兄弟不要这么客气,我痴长你们几岁,你也跟大力一般唤我耿大哥就好。”耿忠文质彬彬的,很有君子风范。

“嗯,果然好吃……”分到饼的几个兵士吃得赞不绝口。

胡大力很是不雅的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这群没见识的货,老大我是个分不清好坏滋味的人吗?”伸腿就是几脚,踹得那几个兵士捂着屁股嗷嗷叫。

桃花看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一脚是踹在自己身上,那还有命在吗?坏了,这下真上贼船了!

“呵……大力,你小子省着点,看把言兄弟吓得。”耿忠冲胡大力喊。胡大力扭头看了看桃花,果然小脸惨白。

“嘿嘿,没事,没事,兄弟们皮实着呢,天天踹也踹不坏,你看,没坏。。”大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憨笑着,“装什么装,一群杀才还不快起来。”扭头冲地上抱成一团叫唤的兵士吼到。

几个兵士果然嘻嘻笑闹着爬起来,一点事儿没有。

“小兄弟找着了恩公,下回这饼我们可吃不成了。”有一个兵士爬起来飞快的抓起一块饼边往嘴巴里塞,还能抽空感叹。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也点头附合,这葱花饼没了很是遗憾。

“这有何难,既然言哥儿做的就是这门营生,咱们大家伙的生意自然也是做得。”没由桃花开口,耿忠就支招了。

“嗯,就是,兄弟们想吃的,来报个名,明天叫我兄弟做了送来。”胡大力很积极,当即就做上了宣传,并不由分说掏了一两散碎银子做订钱,硬塞给桃花叫她只管明天做了送来。

桃花没想到,无意想到的这么个简单吃食,在大唐的繁华边城会这么受欢迎,葱花饼的生意在胡大力、耿忠以及一群热心兵士的交口称赞下,很快就从东门做到了整个巡防营。可以想像这时代的美食还处于多么蛮荒的时期,内心窃喜不已,穿过来一直食不果腹的日子似乎都没那么难了,毕竟吃得饱的,吃不饱的待遇也都差不多嘛。

日子一下子充实而忙碌起来。承志每天除了帮胖三婶送趟菜,还得出摊送货,余下的时候还得出城砍柴。西门那处建房工地中午、晚上都要送一趟葱花饼,现在还接了巡防营的单子,活多得桃花跟兰芝两人忙得歇脚的时间都没有,但稍一有空,兰芝还是会拈着针线做绣活。桃花劝了很多次,她都不听,老说赚两文也是钱,桃花知道她是觉得自己赚钱少了,两姐弟全成了桃花的负担,心里过意不去。

勤劳是一种美德,桃花从不否认,但像兰芝这样日以继夜的,肯定是过头了,年纪轻轻的熬坏了眼睛,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这里还没有近视眼睛配。最重要的是,两文绣一个荷包,完全体现不了兰艺的手艺,这种不能让价值最大化、并且要付出健康为代价的勤劳,完全是一种浪费。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第一次购物

华夏的子孙骨子里就是爱学习的劲头,模仿的能力特别强,不然也造就不了后世山寨大国的地位。桃花葱花饼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不久之后,在西门的建筑工地边上出现一两家卖杂面馒头的或是仿版葱花饼骨头汤什么的摊子,实在不出意料之外。直到某一天承志送了巡防营的货回来。

“言哥儿,今儿收货的换成了胡大哥。他叫我往后都送他那里去。”承志开口说道。

“我在后伙房打听了一下,听说营里也供上了葱花饼,只是没咱们家的香脆好吃。”承志想了想,又接着说。

“从明天起,巡防营那边就不要送了。你去跟胡大哥说一声,就说咱们忙不过来要歇几天。”桃花想了想吩咐承志。

“咱们哪里忙了?西门那边你不是说快完工了,也不准备再出摊了吗?”承志不解的问道。

“咱也累了这么久,让你休息休息还不愿意啊?”桃花好笑,伸手做势要敲承志的头,可惜身高不够,也就做做样子。

“休息休息也好,只是两头生意都停了,家里就没什么收入了。”兰芝刷着锅回头冲桃花说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银子哪里赚得完的,你也不数数你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钱了。”说到这个,三人都呵呵笑。自从做了生意,兰芝就多了一个数钱的习惯,无论多忙,多累,每天至少数两遍钱袋的习惯雷打不动。

吃过午饭,三人集体补觉,兰芝再一次数了数手里的银钱,十三两又八百个铜钱!放在二十多天前,她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她会数到这么多钱。之前跟承志两个可是一日两顿粥都喝不起的主呢。望向趴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四肢蜷曲,不知什么时候被子已经没了一半,兰芝轻手轻脚的拉出被压在身下的被子,仔仔细细压紧被角。睡觉都不老实呢,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有好几回听到她在梦里大叫‘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两处活儿都没得做了,忙碌惯了的两个人午睡起来有点不知所从,第三个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桃花睁开眼的时候就正对上两双迷茫的眼。

逛街去!桃花小手一挥,三人浩浩荡荡奔向街头,开始桃花在府城的首次购物。当然钱袋觉得位置,东贫南富、西贵中清高,桃花三人的腰包注定走不出东门的范围。

风刀子呼呼的刮着,天上一轮日头只能发出惨白惨白的光,显然在两者交锋中没占到多少便宜。满大街的行人大部份双手抱臂,紧紧的搂住裹在身上不多的寒衣。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兰芝说今年的天有些怪,入冬的天了,怎么还没下场雪,桃花望了望天,带着不正常的晕黄。天黄有雪,人黄有病,老天都黄成这样了,还没飘点儿雪,估计病得不轻。

钱财壮人胆,咱们现在也是有钱人呢,桃花呵呵一笑,带着柳家姐弟出入布行,身上的衣衫太单簿了,床上的被褥硬梆梆,再不换身行头,这个冬天铁定过不去。

“小哥儿姐儿是买布还是买棉花?”小二哥标准的问话,露着八颗牙的笑容让人看得亲切,还好不是一个只敬罗衫不敬人的主,都被人赶出来三回了,桃花望着黑瘦得有如非洲难民的小二哥只差没热盈眶,好人啊!满大街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害得老姐钱都快花不出去了。

“看看,看看,都要看看。”

“好嘞!咱家的棉布细腻软和,麻布结实耐穿,绫罗绸缎品种齐全,洁白的棉花堆成山,客官慢挑慢选。”小二声音洪亮又专业,很有喜感的吆喝很带劲,是个机灵的伙计。

年老的掌柜听得小二招呼,从点了炭火的内间伸出头颅来往外瞧,见是几个穷小孩,立马就缩了回去,下颏上稀疏的山羊胡须在布帘子后翘了几下不见了。

“嘿嘿,小哥儿看这边,密细的棉布,好料子啊,做里衣也好,做被褥也好。”小二忙伸手把桃花盯着右边的目光引向左边。

其实,我只是想弄条秋裤。有一种思念叫做望穿秋水,有一种寒冷叫做忘穿秋裤。‘假如一个国家穿了60年秋裤,就再也没可能脱下它了。’这可是一个有名的遗传学家说的呢。真的,秋裤太重要了。如果两条麻杆腿儿没有在寒风里打过颤,真不能理解那个钱多得烧包的‘秋裤大楼’建造者的狂热。

“棉布,一定得要棉布,弄条麻布秋裤,腿上的皮还要不要啊。”脑子在神游,嘴上就脱口而出了。

“啊?”

“啊?!”兰芝不明白桃花说什么。小二哥心下暗喜,看来有桩大买卖啊!

“小哥儿好眼光,棉布又舒适又暖和。”

“一尺棉布都能买两尺麻布了。”兰芝扯了扯桃花的衣角,小声说道。

“棉布多少钱,麻布又多少钱?”一定要弄条棉布秋裤!穿了快三十年的秋裤一下没得穿了,都快魔障了。

“咱家的棉布不贵,才二十五文一尺。麻布都要十三文呢。一匹棉布四十尺有余,小哥儿一家都够用了,划算得很。”店小二是个会做生意的。瞧着避重就轻运用得,谁说古人忠厚老实的?

兰芝倒着急了,一个劲儿朝桃花使眼色,坚决表示她们姐弟不用买。咱现在也是老板呢,这么好的员工好意思刻薄?当即大手一挥,好,就买一匹。店小二喜上眉梢,拿货的时候都用上一溜儿小跑了。

再选被褥的时候,兰芝死死的抓住桃花的手,让她挥不起来,不办法,只能买两匹麻布凑和了。

“棉花十斤,靓蓝棉布一匹,天蓝麻布一匹,褚石麻布一匹,小哥儿对对,东西都齐活啦?”明显的最小的孩子才是拿主意的,店小二低下身子直接望着桃花说话。

“暂时齐了吧。算算多少钱。”

“棉花十斤一百文,棉布一匹一千文,麻布共一百零四文,统共一千两百零四文。小哥儿买得多,零头就抹了,就按一千两百文算。”店小二嘴皮子利索,报完数,帐目就算出来了。

“小二哥都说了,咱买得多,就抹个四文钱是不是太少了点儿啊?”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的算得什么买卖。上辈子逛街的朋友特别多,分享快乐的时候大部份都是显摆砍了多少价下来,不然哪来的成就感。

“这……这都是实打实的价儿。”麻溜的小伙计都被难住了,看来这世道不兴砍价?

“价码没得少,总得送点什么吧?”桃花有点失望,平时的柴米油盐都是兰芝操持,现在自己的第一次购物严重失败啊。

“泼猴儿怎么办事的呢?好说,好说,小哥儿买得多,小店尽量让客人满意。”山羊胡子老掌柜出来了,吼了小二哥一吼子,转过头来对仨孩子笑呵呵。

“价钱没得商量了吗?”桃花还不死心。

“小哥儿你看,小店也是小本经营,做着左右街坊的生意,您去打听打听,小店的价钱那一直都是全城最低。”老把式就是老把式。

“那也成,我姐爱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看掌柜的能不能送点边角余料啊?”

该当是三个运气好,小店真有代客人做衣服余下几个半尺的缎料。桃花跟掌柜的又磨了会嘴皮,白得了好几块。桃花还在为没讲下价来自怨自艾,没注意到后面背着棉花找着布匹的承志兰芝满目的崇拜。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赔本的买卖

花掉一千二百文,三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一千二百文,那就是一千二百个铜板啊,古代的货币制度很坑,只要有点钱的人,就会被压得直不起身来,现在花了这么多出去,身上松快了不少,心里也空虚了不少,兰芝一个劲儿地说太花费钱了,但她满脸的笑藏都藏不住,抱着两匹布,手里还不闲着,过一会儿就去摸一下掌柜的送的几块布头。缎料光滑的手感让她很激动,往常绣荷包就是这种面料,可那都是绣楼的,现在手里的真真儿的是自己的,让她如何不兴奋?心里盘算着可以绣多少个荷包,还可以做几块丝帕。

承志背着棉花走在最前头,十来斤的重量根本就是小儿科,顺手还能把桃花手里的一匹布夹在手臂下,嘿嘿的傻乐,心里热呼呼的,寒风刮在身上似乎都没那么冷了。

购物确实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两姐弟的快乐感染着桃花,跟着往家走。

“晦气!都快死了,往咱家店里凑什么!”

“呀,这人怎么成这样了?”

“造孽啊,铁定是活不成了。”

“……”

一大堆人拦住了前路。承志三两下钻进人堆里,兰芝慌得去扯他的衣角,却什么也没抓住。围观的人来了又走,包围圈就没见小,华夏人看热闹的劣根性那是深入骨髓啊,兰芝一个半大姑娘,桃花一个大人芯子,都不太好意思往人堆里凑,只是站在圈外隐隐约约听着人们发出感叹。

看来又是一个可怜的人。这里受苦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不同的悲剧在上演。药铺门口围着,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花见识过这个时代人命的轻贱,如果说在老乔家第一次听万金钱叫嚣着要她几两银子抵高利贷,让她震撼,那小林子里五条人命在眼前随意被收割之后,现在再看到什么,都只能是麻木,能侥幸活着真是太有难度了。

“姐,那个人看来是活不成了,腿上的肉都烂了。”不知什么时候,承志终于舍得回来。

桃花很无语的看了看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前面的人群慢慢散了,道路通畅。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躺在路中间,蜷缩成一团,看不清模样身形,但规模应该是个成年的汉子,一条裸露在外的左腿肿得老粗,身上不时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是血腥味混着腐肉的气味,这么的浓郁,让桃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却被后面的承志完全误会了,“言哥儿,你看,这人还成不?”

这人成不成的,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医生,你没见刚是从药铺里扔出来的吗?

“这人看着年岁不小了,家里或许还有父母家小,就这样横死在这里,家里人该多伤心啊。”兰芝在旁边忧忧叹息。

“或许没家没口呢?你见这么多人看,也没见着他的家人啊。”桃花白了两姐弟一眼,这一个个是当圣人的节奏啊。

“不会的,你看他的打扮,明显是军伍之人,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征来的兵,家人哪里会知道?”兰芝观察仔细入微,那一身黑乎乎的破烂衣衫能看出身份?“言哥儿,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你就看看他吧。”两姐弟眼巴巴的望着桃花。

自从桃花‘治’好了兰芝的感冒后,家里都严格按照桃花的要求,不喝生水、勤洗澡换衣服,受了寒还晓得去药铺买姜烧水来喝,果然三人都身轻体健,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这两姐弟从此就对桃花懂医术深信不疑了,简直还有一种盲目的崇拜,觉得这样的病人也应该会手到擒来。

自己几斤几两不是清楚的,桃花转身就走。不想衣角被扯住,承志小狗似的望着她,挣了几下都没挣脱。

围观的人都走了,像看死人一样的看了地上的人一会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那人怕是已经死了,药铺的人都没办法。”桃花不得不说明白。

“还有气儿呢,行不行的,你看一眼嘛。我爹那会儿……”承志的眼睛水汪汪的,兰芝也是面带戚色。

看来柳老爹的死,是两个孩子的心结啊。乔得旺也被征兵在外呢,心里头不由得想到了这个,桃花的脚不由自主的向那个人走去。

这是哪里,已经死了吗?四周很安静,没有同伴的嘶吼,没有北风的咆哮。眼皮很沉,使劲抬都睁不开。

“他醒了!”一声男孩的惊呼。

“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别乱动。”挥动的手臂被人按下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三个孩子。

“言哥儿,你真厉害!”受不了承志的星星眼,桃花主动远离一步。

床上的男人晕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只是自己到底救的是个什么人桃花还真不好说,浑身都是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利刃所割,满手的老茧明显不同于耕田种地的人。不过生命力却是真的强悍。最重的一刀受在左腿,几可见骨,已经发炎感染,周围的皮肤肿得透亮,一直高热不退。在这感冒都没什么办法的时代,破伤风只有死路一条,好在这个人命大,被桃花死马当活马医,还真挺过来了,显然还没到破伤风那一步。

“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啊?”男人一言不发,一双闪着寒光的眼在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桃花直觉得背脊发凉。心底突然窜出无名火,果然就不是善茬。

“你救了我?”声音低沉沙哑。

“你被药铺的人扔在大街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回来。我家言哥儿为了救你,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承志听出桃花的火气,也不再惧怕男人带来的压力,能让自己的主子发火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望着桃花的眼里闪着既畏惧又敬佩的光,既骄傲又气愤,小刀子在火上烤烤,就能在那个人的身上割肉,一团团的血肉割下来,眉头都不皱一下,胆子真大,尺长的伤口,用针线一针针缝起来,像姐姐在布上绣花似的,自己的主人无所不能。

“谢谢!”男人打量半晌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桃花才松了一口气,后背都湿透了,她完全相信刚才三个人是在鬼门关前逛了一个来回,那个男人身上带着很浓的杀气,尽管他还带着伤,要她们三人的命比捏死三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男人起身下地,一包药递到他的面前。

“你若不想残疾,这药还得继续用着,这是吃的,这包是外用的,把包布拆开,每日换一次。”童音清脆。

男人接过药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桃花长长了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全然没了刚才的镇静之态。

“这人,这人就这么走了?”承志望着早就看不见的背影目瞪口呆。

“不然呢,你还想他砍你一刀再走?”桃花有气无力,还好不是农夫救的那条蛇,已经是万幸了。本来看到他手上的老茧时,桃花就要把他再扔出去。只是兰芝跟承志两人苦苦求情才做罢。

“以后这种乱捡人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啊。”警告一下两个烂好人很有必要。

“他这样走了,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再……”兰芝不在担心他!

“别人自己都不担心,你操心什么?为了他,打了两斤烈酒,买的药还是咱们出的钱呢。”想着赔本的买卖就亏得慌,还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小命都差点不保。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包饺子

那个男人像风一样的消失了,没留下半点痕迹,主仆三人的日子还是照常过。葱花饼的生意已经烂大街了,就连西门大街都有挎着篮子叫卖的,一时间府城各条街道葱油飘香,连山头的野葱都快揪干净了。

对于这个现象桃花既生气,又开心,财路虽然断了,但也证明恒河府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强啊,她别的资本没有,上一辈子满大街的东西到了这里可都是新玩意呢,就不信还能饿死。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惨白的阳光都受不了,缩了起来。早上的冷风嗖嗖的直往脖子里灌,棉衣棉裤还只是半成品躺在半芝的三脚桌上,单簿的麻衣完全扛不住寒气的入侵。不一会儿,两条腿就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的在迈动,两管清鼻涕缩进去又流出来,本来看到别的孩子做这样的动作感觉很恶心人,等到了自己的小手完全不听使唤之后,如果不想让它流到嘴巴上,最有效的办法也只有使劲儿的缩回去了。桃花觉得如果能围着火炉,品品香茗,绝对是人生第一美事了,至于空调房里吃西瓜的事不似在人间啊,哎,可以忘了。

“胡大哥!”一抬头,从巷子里转进来的铁塔似的汉子不正是结拜过的兄长?

“家里出啥事儿了?三四天也没见承志那小子送饼过去?”胡大力使劲蜷着身子,双手袖在军服宽大的袖筒里,毛绒绒的皮毛帽子下就露出一把毛躁躁的大胡子,使劲儿看,才能发现两颗瞪圆的眼珠。见了衣着单簿的桃花,伸手就去解军服腰上的绳结。

“没事,家里正做棉衣呢。”桃花拦住他脱军服的手。

胡大力哪里肯听,三两下扯开绳子,把袄子披在桃花的身上,单簿的身子在宽大的军服晃荡,再套两三个人都不成问题,胡大力的短装生生让桃花穿成了裙子,胡大力穿着单衣,搓着手望着桃花不伦不类的模样咧着嘴笑。

带着体温的棉袄包裹在身上,立马就暖和了。

“快做了饼送去,兄弟们都想吃你家的饼。”

“近来生意太好了,家里人手太少,都累得够呛,好好休息两天,往后改行做别的。”不改行也不成了。

“说啥傻话?家传的手艺,说丢就丢了?大哥我别的能耐没有,手下一帮子兄弟吃你几个饼的钱还是不缺的。”胡大力圆瞪的眼发起光来很是明亮。

“一口吃食而已,当不得家传之宝,大家都学会了也是好事,都能吃上口好吃的。吃食方面小弟我不是吹牛,会的还多着呢。走,家里去,今天叫胡大哥好好见识见识。”桃花不由分说,拉了胡大力就往家里去,歇了到街上逛逛的兴致。

人要有知恩图报之心,这是桃花准备在菜市大肆采买的时候跟兰芝说的。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想找籍口招待胡大力,好好打打牙祭,毕竟兰芝的厨艺仅展示过熬稀粥外,还没见过她有别的本事。当然那种想好好招待胡大力的心情也是虔诚的。如果没有胡大力的宣传,巡防营的兵士们哪里知道这个葱花饼?虽然二十来天的生意有点短暂,好歹也让桃花赚到了在大唐朝十多两银子的第一桶金。

现在满府城都是卖葱花饼的,巡防营被别人攻陷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回承志回来说货是被胡大力收的,桃花心里就明白了,那些饼应该是全都进了东、北两门的兵士的嘴,也不知道那么多饼,他们是怎么咽下去的,估计现在看着葱花饼都反胃。想到这里桃花有些想笑,这份人情很珍贵啊,怎样大鱼大肉的招待都不过份。

菜市的人气跟天气有得比,一天天萧条起来,大部分的人都开始猫冬了,这里的冬天还是蛮冷的。胖三婶站在自家的菜摊前闲着,远没了二十多天前的忙碌,菜摊上的菜更少了,仅有的几把绿叶菜也是蔫巴巴的。她常年在乡下转悠收货的丈夫这时候也没出门,都守在菜摊上。这个季节田野上一片荒凉,什么也收不上来了。

胖三婶冲她们笑了笑,向来乐观的脸上明显带着愁容。是啊,冬天是淡季,田地里没有收成,人们都只能吃秋天存下来的腌菜。而摆摊子的租金还得照常交,到了冬天,大部分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桃花本来有几分雀跃的心也冷到了脚底,一文一斤的大白菜都涨价要三文了,肉菜那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吃得起的。一圈转下来,才发现兜里的钱就置办不了几样相样儿的菜,不过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也没必要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十八文一斤的猪肉挑肥瘦相当的称了三斤,三文的大白菜也来上两斤。

到家的时候胡大力带着承志正在修整房子。胖三婶家的柴房日久失修,已经四处漏风,上回跟承志一起在缝隙里塞的草已经有很多被风刮掉,外面起大风,屋里凉飕飕的,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一夜都很难捂热。

桃花兴致很高,也不要兰芝帮手,把白菜细细的切成小丁,肉剁成沫,可惜调料很少,撒了盐沫和好,再找了个陶盆和面、擀皮子。兰芝对桃花的举动很好奇,围着看,桃花现在人小力微,又加上好久没动过手,操作起来很生涩,笨拙的样子让兰芝笑个不停,屋外的承志听得声响也趴个脑袋过来看。

“君子远庖厨,你小子怎么抢上娘儿们的活了?”胡大力也在那里笑,一屋子开开心心的,气氛很好。

嘿嘿,‘好吃不过饺子’,猪肉白菜馅的,看看等一下你们怎样流口水!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包好放在盖帘上,兰芝张大着眼睛看得目不转睛。手艺生疏,准备工作做得有点久,等胡大力和承志忙完了,饺子都没包完,桃花是铁了心的要大吃一顿,料都准备得足足的。

洗完手的两人看到白白胖胖的半月牙鼓鼓囊囊的卧在那儿,都很好奇,承志都忍不住动起了手,可怜桃花擀出来的不太规则的皮子被弄破了好几个,硬是没弄出一个成品。

锅里的水滚开,饺子下锅,像一群小鱼儿在水里欢腾跳跃。不大功夫就有扑鼻的香味传出来,承志一副好吃相,头都快伸到锅里。惹得兰芝看不过眼,沾了面粉的手直接拍在他的头上,小脸上立马顶上半个白巴掌,承志也不示弱,一双手就往兰芝身上扑,毕竟都还是孩子,家里有了余粮,性格开朗了不少,眼看着又有大餐在望,心情都愉悦起来,两姐弟追追赶赶咯咯的笑,不知什么时候达成联盟,一人偷偷的伸出一只手都抹在桃花的脸上,灰白的面粉沾在脸上弄得跟唱双簧的似的,连胡大力都跟着一起闹,大手一揽,承志脸上也一个大花脸,小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

桃花笑着笑着,心底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百里之外的水口村老乔家,心底有些黯然。

其实老乔家这会儿正闹腾着。乔大妮一大早哭哭啼啼的又跑回娘家,王氏正在发火。“他梁家太欺负人了。”地上一只摔碎的陶碗就躺在乔大妮的脚边,乔大妮哭倒在地上。

“银子,银子呢?银子也没啦?”小王氏红着眼推攮着乔大妮问。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大棉袄,二棉裤

乔大妮只是哭着不出声,“你倒是说话啊!梁家要休了你,那之前给的银子呢?”小王氏大声吼叫。

“他们,他们叫我再拿十两银子回去,不……不然就不准回去了。”半天乔大妮才嗫嗫道。

“老天啊,这是要逼死咱们啊,欺负咱家没人,你爹跟兄弟都不在,这是明抢啊,咱家哪里还有钱!”王氏拍着大腿哭上了。

张氏柱着木棍站在墙角,三月扶着一起流泪,小满跟朵儿还小,愣愣地看着家人伤心不知所措,旁边满仓、狗蛋和枝儿气得不行。

“娘,那可是四十两啊,四十两银子!是满仓和桃花赚来的活命银子啊,全给了他们怎么能还不知足?我的桃花……我的桃花这么多天了音讯全无,还不知道咋样遭罪呢!唔~”小王氏是真的伤心了,鼻涕眼泪横流,推攮乔大妮的力气都没了,哭倒在王氏的面前瘫做一堆。

“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桃花一个人去府城。我去找她,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满仓含着泪跪在堂屋中间,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让妹妹一个人去府城呢。

“早就说不能给他们钱,梁家那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狗!去,咱们打上他的门去,钱是没有,命就一条,看他敢要不敢要!”枝儿脸胀得通红,挽起袖子就要去拼命。

“拉住你小姑”王氏急了,冲满仓狗子喊道,大女儿已经这样了,小女儿再有个好歹,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

老乔家一屋子人闹得人仰马翻,桃花当然一无所知,一锅饺子热乎乎吃得舒坦尽兴,几个人连汤水都没剩下。

“真他……好吃!”胡大力摸摸滚圆的肚子,张口的粗话说到一半又生生的咽下去,兰芝一个十五六的大姑娘还在跟前呢。拿眼扫了兰芝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桃花看着他好笑,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心倒是细。承志那家伙根本就吃得走不动道了,抢得最厉害的就是他,现在桃花才相信一条街的孩子打架都不是他的对手。瘦骨嶙峋的,身手倒是灵活,装一碗饺子的速度都快赶上光速了,着实担心他会不会撑出问题来。

缓了口气,桃花撵了胡大力和承志出门去消消食,三斤猪肉,两进白菜还有两斤灰面粉连带一大锅的汤,四个人竟然一餐全给吃下去了!当时是怎么吃下去的?如果不是那两人扶着墙走的动作,桃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头兰芝也在打着饱嗝,望着桃花看过来的目光相视而笑。

“下次不能再这么吃了,当心撑出毛病来。”桃花起身艰难的跟兰芝两人收拾碗筷。

“撑死鬼总比饿死鬼好,我娘到死都没吃饱过。”兰芝说着说着,泪就出来了。

桃花看她伤心的样子,情绪也有些低落,“放心吧,往后咱天天这么吃。”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却够不着,勉勉强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小姐,都是你,我跟承志才有饱饭吃,这辈子我姐弟二人做牛做马都跟着你。”兰芝声音压得低低的,虔诚的对桃花说。

那样的目光,实在太严肃了,兰芝向来都是有风骨的人,难得说这样的话,弄得气氛很沉重。“一顿饭而已,要不要弄得这么煽情啊。”桃花有点受不了,装模做样的东张西望,“还有啊,什么小姐,哪来的小姐?”

“噗~是,言哥儿。”见桃花又在插科打诨,伤感的情绪一下就没了。是的,有些话不合适放在嘴上,放在心里就好了。

“兄弟,你的手艺比娘儿们还好,做的吃食啧啧,下回叫上耿大哥再整一次啊!”胡大力披上军袄,吆喝着慢慢回兵营。

“早知道就不弄给他吃了。”得,又接了做饭的活计。桃花故做颓废的坐下,逗得柳家姐弟对着她笑。

这话当然是说笑而已,不过一想到菜市的萧条,桃花心思转上了,天气越冷,绿叶菜就越没了,还有老长的一段日子呢,难不成以后每天都要回到稀粥配咸菜的日子?

温室大棚,是不可能的,想想,再想想,上辈子冬天的菜还有什么。桃花傻傻的发呆,柳家姐弟已经见怪不怪了。屋子经过胡大力的修整,缝隙都被堵住了,风再也难得刮进来,烧过火的屋子热气一下还散不了,趁着暖和劲儿,兰芝急忙拿起针线赶工,桃花身上的衣衫太单簿了,今天都被胡大哥说了。承志本来想让桃花看看昨天做的几道算数做对了没有,但见她一动不动,不得不拿起老爹留下的识字书看起来。

桃花发了会儿呆,还是没弄出点头绪,就见着兰芝正在裁衣裳,拿着她自己的棉袄在那里比划。问清是做给她的,桃花忙叫住兰芝下剪的手。

“幸好,幸好,我再叫慢一点儿,这布就要废了。照着你的样子,这两匹布也就够我做一套衣服的,你们两个还穿什么?”一件棉袄做成裙子的样子,袖口又粗,交襟的领子又松又大,这也太费料了吧,而且这么宽松的设计真的能保暖吗?还是东北的大棉袄好,又省布料又暖和,至于样式嘛,这时候了谁还在意那玩意儿。

说实话,对缝纫这活不在行,不过没吃过猪肉就没见过猪走路?前世那么多diy的达人秀,还是看过的,大方得体的时装没把握做出来,东北大棉袄也不算个技术活儿吧。由不得桃花不精点细算,当时买布的时候发现一匹布挺多的,有十二三米呢,可是拿回来才知道,这宽度坑姐的才二尺来宽,按面积算真没多少。

咱就做东北棉袄,紧身窄袖的,又暖和又省料。可兰芝死活不同意,自家主人怎么可以着奇装异服呢,让人笑话。算了,千把年的代沟,跟你说也不懂。干脆撇开兰芝,自己动手。剪出后幅、前幅,弄了袖子,本来想弄个套头高领的,可惜拉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明出来,其实弄个立领也不错。

当她大概弄出衣服形状的时候,兰芝也看出效果来,本来由着桃花高兴,实在浪费也没办法,没想到她几剪几剪真弄出个模样儿了。伸着脖子在旁边看,桃花嘿嘿笑,只要不是顽顾派就好,正好拉了来缝针。裁剪什么的难不倒她,拿针线就是个大问题了,这种活计仅限于纸上谈兵,她还没做好把手指头戳成筛子的准备。

之后的工作两个合作得非常好。兰芝不愧是心灵手巧,惯做女红的,飞针走线看得桃花眼睛都花了,在没有缝纫机的时代,一件棉袄加一条棉裤只要大半天功夫,快得桃花都不相信。

桃花一身新衣服穿上身上,喜滋滋的怎么看怎么舒服,细棉布做里,麻布做面,两截裁的棉衣棉裤暖和又灵活,可落到兰芝眼里就觉得怪异,全身上下一根带子都没有,特别是木头做的什么扣子竟然不散开。等桃花拿旧的夹衣再套在外面,兰芝也不再说什么怪异的话来,确实是保暖一流的好衣服。开玩笑,大棉袄,二棉裤,这道具都没有,还当什么村姑啊,要是衣服上再印上几朵大红花儿,几片绿叶儿就喜庆了。

桃花的设计还是很成功的,买回来的材料一人做了一套新衣不算,还均了两床被子。按兰芝的话说,就是衣服的样子怪了些,桃花拗不过她,只能穿在旧衣服里面,好好的新衣服见不得光,很有锦衣夜行的味道,这让桃花有点挫败,姐这么时尚的设计竟见不得天日?早晚有一天,叫大唐的人都这么穿着。好歹冬天挨冻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就连心里怨怨念的秋裤都弄了两条,只是这里没有橡皮筋,老有提裤头的冲动。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只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兰芝在家吗?”一听就是胖三婶儿的大嗓门,承志忙去开门,就见胖三婶端着个土陶碗过来。

“三婶儿过来了。”兰芝正在收拾刚赶工出来的新衣服。承志开了门,特意三两步蹭到兰芝面前,把他的新衣服拿手上翻来覆去的看。

“呦!志哥儿有新衣服啦!”果然一下就吸引到胖三婶的注意,她放了陶碗在桌上,伸手就去看承志的新衣。桃花抿着嘴笑,昨天还抱怨她给他设计的样式怪,没法穿出去见人,一有人来就拿出来显摆,标准的人来疯,到底是个孩子,有了新衣服心里哪有不乐呵的。

承志得意的仰着头盯着他的衣服,一扭头看到桃花在笑,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咦,这是哪里出的样子?倒是省料子啊。”三婶一抖开就发现衣服的好处来。

“可不,不仅省料子,还暖和呢,这都我家言哥儿折腾出来的。”兰芝满脸自豪,向桃花方向呶呶嘴。

胖三婶大奇,立马拉过承志当模特,前前后后猛瞧,胖三婶油盐柴米当家过日子的人,不比兰芝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哪里看不出这衣服的好歹来?家里老少六口人,也不是年年都做得起新衣,现在有这种省料的样式,说不定就能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做一身暖和的。她一下就看中了这种款式,向桃花和兰芝讨教,桃花怎么说?总不能说千年后都这么穿衣吧,干脆一股脑儿的往兰芝身上引,好在兰芝也是巧手的,桃花年纪又小,胖三嫂也不奇怪,两人一会儿就说得热热闹闹起来,至于她来是干什么的事,早就忘没影了。

桃花瞅了瞅桌上的乌漆嘛黑的陶碗,想想都知道多半是送点干菜什么的过来的,胖三婶一家面善心热,接济三个孩子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三婶儿,这碗里是菉豆吗?”承志趴着桌子看了一眼,好奇的问。

“哦,是,你田二哥犯了傻,好好的菉豆,不知怎么地掺了水进去,我今儿个打开来准备去卖,哪晓得都出芽子了,还咋个卖?大伙儿分点赶紧煮了,兴许还能吃。”说到她的儿子,胖三婶唉声叹气“你说他那么大个人,做点事都做不好,被他老子扒光了揍了一顿好的。”

承志听得缩了缩脖子,看来隔壁个头不高的田三叔不是个吃素的。菉豆?是个什么玩意儿?桃花听得好奇,凑过去看了看,陶碗里满满的个头小小的种子,因为发了水,膨胀得厉害,绿绿的外皮崩破露出白白嫩嫩的口子,这不就是绿豆吗?

“三婶,田二哥铁定也不是故意的,就别打他了,家里发了水的这菉豆多吗?不如都卖给我吧。”桃花眼冒精光,巴巴的过去问胖三嫂。绿豆芽啊,不就是个好菜?被田二哥歪打正着了。

“也就一小袋子,街坊几家送送就没了,再多了还不被他老子扒了皮!”说到这事,胖三嫂还是恨恨的,贫苦百姓过日子不容易,哪里经得起糟蹋。

“哼,多大人了,做事就是不经脑子,不打不长记性,你也别理他。”胖三嫂只当桃花替她儿子解围,祖祖辈辈都信奉棍棍棒棒出好人,哪家的娃子不是打大的,她根本没往心时去,继续跟兰芝讨论做衣服的事。

没了,就得这么一碗。一碗就一碗吧,好久没动过手了,不知道还生得出来不。桃花翻出一个竹编的筐子来,找块麻布洗干净整整齐齐的铺好,豆子均匀的放在布上,再用厚重的麻布弄湿了盖在上面。

竹筐整个儿放进木盆里,捂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现在的气温很低,自然生长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出芽,桃花想了想,还是把灶里的热灰扒拉了一下,把锅里的水温了温才淋了些在竹筐上,并把整个木盆放进锅里。弄得好就是一条财路啊,桃花自然做得精心。豆芽可是个好菜,做起来又方便,无论是清炒、凉拌还是下火锅都是好的,营养价值比绿豆还大。模样儿又水淋可爱,口感嫩脆爽口。上一辈子有个朋友嚷嚷着要减肥,外面卖的又不放心吃,天天自己发豆芽,连带着桃花也操作过好几次。

胖三嫂跟兰芝忙着学做衣服,承志围着时不时打听一下田家二哥挨揍的事,桃花忙活了半天他都没有发现。瞧他乐呵呵的,朋友之间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只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家里没了进项,着急了几天的桃花心下也定了,只是每天三四遍地给她的绿豆芽浇温水,眼看着嫩白茁壮的芽芽一天比一天喜人,柳家姐弟虽然看不明白,但也全力支持她,再也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怀疑她的时候。

长时间灶里烧火让豆芽保持温度,一筐子豆芽四天就已经长成。当桃花揭开筐子上盖得密不透光的布后,满满一筐白白嫩嫩的豆芽齐齐整整的冒出来,一根根立得笔直,白生生的茎杆上顶着两片嫩绿色的叶片,怎么看怎么喜人。兰芝跟承志看得爱不释手,但桃花说是好吃的蔬菜,却是半信半疑。菉豆发芽长在地里都是知道的,这个怎么吃真没吃过。

桃花也不多说,一把把揪了下来,去根留茎,在滚水里过一遍立马捞起来,再把猪油烧热,放入姜末煸香,刺啦一声淋到装盘放着葱花的豆芽上,冲两姐弟伸伸手,示意她们赶紧开动。

“嗯!好吃,太、好好吃了。”对于承志的反应桃花是意料之中,如果是滴上两滴陈醋,再加上几段辣椒,那滋味才叫足呢,可惜家里什么也没有,马马虎虎凑合吧,总比咸菜腌萝卜强多了。

“好吃吧?”

“好吃,清脆爽口。”兰芝笑眯眯的冲桃花点头。

“这个菜还有好多种吃法,这个叫凉拌,夏天吃才最好,还能清暑热,解暑毒呢。冬天炒着吃也不错,做汤下火锅才是美味。怎么样,咱们种出来卖不错吧?”

“那这个菜叫什么名字?”承志还没弄明白,这么好吃的菜怎么就扯到卖钱上去了,但显然,这个东西府城里还没有出现过。

“如意,绿如意。”包装,任何时候包装都很重要,一个好听寓意好的名字更是重中之重。上一辈子酒楼里一盘红烧猪蹄改个横财就手的意头名,价格就能往上翻一翻,还不要说黄豆芽貌似就有个如意菜的花名。

白嫩嫩的茎杆托着弯弯的豆瓣和叶子,不就像一柄如意吗?两姐弟对桃花取的名字毫无异议的认同。

桃花让承志趁着还有热气,赶紧端了一碗给胖三嫂家送过去,毕竟绿如意能不能在恒河府换成钱,胖三嫂家的菜摊是关键。

好在田家也是识货的,当即随承志回家的就有田家两口子。本来入了冬,菜摊上没有新鲜蔬菜卖,生意冷清了,现在桃花突然捣鼓出这样的好货来,胖三嫂两口子自是喜出望外,忙过来商量,准备大干一场。

生个豆芽也算不得技术活儿,比做衣服还容易些,不过桃花这次没打算过早的传扬出去,就算胖三嫂一家是好人也不行。衣服大家伙要是觉得喜欢,谁要学都好,可豆芽菜是准备卖钱的,免得落到跟葱花饼一样的下场,弄得满城都是,到时候也值不了几个钱了,知识产权确实要保护一下的,虽然桃花是从上一辈子剽窃过来的,但好歹也是独一份啊。可桃花生出的豆芽就准备专门让田家去卖,也算是对他们关照的一种报答,而且田家忠厚老实,也是合适的合作伙伴。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绿如意

承志到田家的时候,胖三嫂跟田三叔两人正在发愁。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菜摊上没了生意,一家人和生活没有着落,虽然年年发愁年年过,可现在孩子大了,现在的日子越发难熬。老大转眼就十八了,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可看看家里的情况,唉。

田家屋子并不宽裕,老少六口人挤在三间小屋里,却能拿出一间柴房给柳家姐弟容身,确实是很不容易的。回龙街上卖菜的街坊不少,这也是桃花为什么会选择跟田家合作的原因。

承志端来的菜让两口子吃惊不小,白嫩脆爽青葱点点,吃过一口便忍不住了,急急忙忙过来看看。

这菉豆,也就是绿豆,市价才五文一斤,一斤绿豆生成豆芽可以生四斤,怎么卖都是赚,不过具体要怎么操作,桃花还是想听听田家的意见。

田三叔不愧是做生意的,听桃花说了个大概,把未下锅的豆芽拿在手里看了看,折断一根放嘴里嚼了一下,就把豆芽定位到高端位置,十五文一斤!兰芝捂着嘴不敢相信,一斤豆芽都快赶上肉价了。

“会不会有点高?”胖三嫂高兴是高兴,听了丈夫的价有点担心。

“这你就不懂了,听言哥儿说的,生出这绿如意不容易,产量不会多,而且这菜你也尝过了,味道怎样?”田三叔很是兴奋,还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豆芽好生,但要求温度啊,现在是冬季,要烧热水要保温,在这样的环境下确实很难做到量产。物以稀为贵,放眼整个府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事儿,价钱不往高了要,天理不容啊。

“言哥儿,你这绿如意如何卖?”柳家的日子自桃花来了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田三叔自然知道拿主意的是桃花。

“三叔也不是外人,绿如意生出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三叔,这买卖该当三叔做。我生好卖给三叔八文一斤,您看怎样?”十五文的卖价,一斤能有七文的赚头,应该可以了吧。

“言哥儿能想着我们已经太好了,我们怎么能要这么高的赚头?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又要买豆子,又要生出来,你们赚什么?”胖三嫂的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这么大的便宜可不能占。“别人知道还不定说成什么样,不是叫我被人戳脊梁骨吗?”

桃花有点无语,还有人赚利润高的?这还真应了前世‘人心不古’这句话了,没被金钱腐蚀的古人真可爱。一斤豆子赚二十七文钱已经让桃花觉得不错了,豆芽发了出来就得及时卖,卖不出去就废了一文不值,两家利润对半分也应该啊。田三叔也是不同意,在两人的坚持下,提价到十文一斤才勉强接受,而且还让他家的两个儿子包了柳家所有的烧柴才罢休。这点桃花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冬天生豆芽,必须提高温度,柴肯定不少烧,就承志那小胳膊脚儿,也有困难,还想着出去买呢。

田三叔果然了得,把桃花剩下的豆芽拿出去转了一圈,立马拿回来四十斤的订单,这下轮到桃花着急了。货不愁卖了,可货还在哪里呢?家里做饭的那口小锅小灶弄着玩玩还行,大规模的生产哪里够看?

豆芽生得快,就得要高温的环境,大面积的高温……哦,有了!北方人的土炕不正合适?在屋里团团转圈的桃花眼前一亮,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前世去北方旅游,外面下雪屋子里温暖如春,火烧旺点,如夏都有可能。

说干就干,抓了田家三父子做苦力,按照想像中不完全的样子,再加上桃花自己的理解,七拼八凑,好不容易用泥土弄了一个四不像的成品出来,主要是砖石太贵,非一般的人家买得起。柳家的屋子小,拆了承志的小床才挪出的地方,盘个炕也就四五平的样子,还大多用的泥沙,都花了快二两银子。

兰芝看着明显瘪下去的腰包直叹气,望着桃花欲言又止,掏钱的时候像割肉。桃花虽然也有些肉痛,但倒不担心赚不回来,在旁边看着兰芝的财迷样呵呵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好一个清高的秀才女儿,这才几天就被她带得铜臭味十足了。

盘个炕倒让桃花对砖石生意上了心,烧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这么贵还供不应求,明显是条大财路啊。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桃花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个身体太小是硬伤啊。

盘好的炕虽然模样不太周正,却非常实用!灶里的火烧起来,炕上糊的湿黄泥突突的往外冒热气,一点烟都没透出来,看来还是蛮成功的。田三叔自己做的活计,来回转了好几个圈也没弄懂,桃花要求来来回回的那些道道有什么作用,只听得桃花说成功了,也不再纠结。柴火堆成了小山,田家两个儿子力气大,出城几个来回就是满满的柴。承志再也用不着省着用,把灶洞烧得旺旺的,一个晚上,炕就干了,小屋子气温升高,桃花的新棉袄都穿不住了。

“言哥儿,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东西来的?果真了不得,好暖和啊!”承志伸伸懒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床被拆了盘炕,现在被满炕的豆芽筐子占据着,他只能在地上搭个床铺。还好屋里烧了炕温度高了,不然非冻出个好歹来,桃花叹了叹气,得快点赚钱啊,什么时候才能在府城有间自己的屋子。

“当然暖和,你也不想想那可是银子,二两呢。”兰芝还在为瘪下去的钱袋不平。

“你也别光想着心痛银子,别的不说,看你绣花的手都快了不少呢。花得值的钱还是要花的。”桃花不得不提醒她,光有个守财奴的性子,不懂投资可不行。

“那是,一点儿都不冻手。看看这个绣得怎么样?”兰芝呵呵笑,手里的活计一点不放松。上次买布送的缎子大部分都绣成了荷包和帕子,上面清一色桃花描画的卡通生肖图案,个个憨态可掬。现在桃花不让她再接绣楼的活儿,难得有自己能做主的布料,第一时间就把这些心怡已久图案绣上去。

“这些图案太小了,体现不了你的手艺,等有空了给你弄个大的,那才叫漂亮呢。”看着兰芝绣的荷包,桃花很有信心她能绣大幅作品。前世的她虽然不耐烦做女红,但流行的十字绣还是非常欣赏的,有朋友嫌卖的图案不出彩,缠着她手绘过好几幅,两三米的大图绣出来挂在墙上才叫精美呢。

“真的?”兰芝眼睛亮亮的,这些已经很漂亮了,如果大幅的,那还了得?她做惯绣活的当然知道,绣店里别人定制的大屏风大绣品那都是天价!可就是花样难得,如果有图样,她肯定也能绣出来,自家主子聪明绝顶,画出来的花样肯定不比那些镇店之宝差,如果她也有机会能绣上一幅,那得挣多少钱啊?想想都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土炕,桃花的豆芽大计进展快多了,嫩生生的豆芽三天就能出一茬,每天都有不下六七十斤供给田家的菜摊,并且产量还在不断上升,这还供不应求,绿如意在府城算是混出个名堂。六七百文的收入对柳家来说被形容成日进斗金都不为过。田家每天也有好几百文的进帐,再也不肯多要一分利润,桃花只得想方设法给打柴的两兄弟多改善点伙食。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糖炒栗子

现在有了收入,桃花稀饭配咸菜的日子算是一去不返了。自穿过来就饥一餐饱一餐,野菜团子咸菜罗卜,真是吃够了。肚子好像受够了饥饿要补偿似的,动不动就咕咕做响,一天三餐,干饭、饺子总是吃不够。

家里每天都有铜板进帐,屋子里又暖和,除了给豆芽淋淋水,也没什么活儿好做,坐下来没事就想着做吃的。前世没机会动过多少次手,现在大有找补回来的架势。饭菜的香味吸引得田家哥俩来了就走不动道儿,两兄弟也是性格开朗的,乐呵呵的等着桃花做好吃的。

“言哥儿,看看今天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人还没有见到,田老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传过来。

两兄弟经常来蹭吃喝,开始的时候胖三嫂很过意不去,狠狠训过两个孩子,不过日子久了,见柳家姐弟跟言哥儿都是真的不在意,喜欢跟她的儿子交朋友,也就由得他们去了。有时候还捎带一份回来给家里人吃,尝过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做的吃食太见不得人,干脆有好的食材就给她们送过来,省得在自己手上浪费了。

不用想,今天肯定是寻着宝了,只要听听田老二兴奋的声调就知道,田老二也不过十二三岁,家里的老小,多少惯养了些,性子跳脱得很。兰芝继续满脸期待,桃花却在一次次的打击之后,淡定下来。如果来人是胖婶子的话,不用猜,送来的肯定是荤菜,如果是田老二的话,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她已经收到过两窝不同的鸟蛋、几兜酸掉牙的山果,一大把松塔里剥下来的松子,最大件的要属一株旱芋头之后,专门吩咐田老二多给她搜寻些平常不常见的东西来,希望能找些大有用武之地的物种,比如绿豆什么的。很遗憾,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超出她的认知和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过。

“看看,真是好东西。”田老二扯了扯桃花的衣角,完全以邀功的姿度望着她。“毛栗子!外面要卖十文一斤呢。”

“哟,都冬天了,你哪寻来的?可是稀罕东西。”兰芝伸头看了看,惊奇地说,把手里的绣活都搁下了。

真是栗子,不过个头怎么那么小?只有桃花印象中的一半大小,不过倒是颗颗饱满,红褐色的果皮光亮光亮的,都是熟透的果子。

“言哥儿,尝尝,可甜了。”一只剥得光光的栗子递到面前,兰芝真是有耐心,栗子的细皮最难剥了。

“嗯,好吃!”脆爽甘甜,比前世吃过的要甜些,“这么大一兜,不错,今天给你们露一手。”桃花兴致一下高起来,仿佛闻到街角糖炒栗子的焦香,那一颗颗炒好的栗子油光锃亮、香甜可口还皮脆易剥。

田老二见桃花豪气地大包大揽,冲后面进来的他哥得意的挺了挺小身板。桃花对吃的讲究,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教会兰芝后就做了甩手掌柜,毕竟年纪小,动手能力欠缺。这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凡是能得她亲自动手的,必定是美味。今天能让她亲手操刀,田老二很有成就感。

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捡石子的、给栗子割口子的,一一分派下去。田老二摊到捡石子的工作,还要小拇指头大小,模样一致的,这个工作很奇怪,他摸了几遍脑袋也没弄明白,不过这挡不住美味对他的**,乖乖听从吩咐就得了。糖炒栗子其实没石子用粗盐代替也是可以的,只不过盐贵重多了,哪有白捡的石子划算?田老二只是摸了摸头并没有提出异议,桃花也懒得跟他解释了。

听说又做好吃的,承志练字的沙盘都不收了,蹭过来抢活儿做。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一屋子人围着桃花,看她很奇怪的把石子放锅里炒热,把糖化成水撒在里面。

“言哥儿,你不是做栗子吗?怎么炒上石头了?”田老二心急了,伸手就去拦桃花撒糖水的手。好好的糖放在石头里多浪废啊。

“别出声。”承志现在总是无原则的相信桃花,把田老二推开别让他打岔。

等桃花再一次把糖水撒在石子里翻炒的时候,田老二在外围都急了,跳着脚提醒桃花弄错了。好在时间不长,桃花终于把泡发并淅干水的栗子放锅里用石子捂起来。

空气中不一会儿就飘散出炒栗子特有的焦香味儿,等桃花再撒过糖水的时候田老二淡定多了,可能是觉得反正一大碗糖水都被她祸害光了,也不怕再多点。桃花恶做剧的故意把糖水放到他面前晃了晃,引得屋子里的人呵呵笑,糖在大唐还算是个精贵物什,桃花其实并没有放多少糖下去,只是不加糖的糖炒栗子还算什么糖炒栗子?

加过糖水的栗子明显起了变化,本来还灰扑扑的外壳变得乌光锃亮,那股甜香味更浓烈,一时间屋里尽是咽口水的声音。

“熟……”桃花的话还没说完,田老二的手就伸到热锅里,虽然灶膛里的水被撤了下来,可早就烤得滚烫的石子是吃素的?提醒的话还没出口,田老二已经抱着手在那里嗷嗷叫了,还好他反应快,没伤着。

“心急能吃热栗子?”面对桃花的取笑,田老二也不生气,咧着嘴嘿嘿笑,一个劲儿地催桃花快起锅。

桃花也不再逗他,抖落石子,把栗子捞起来。香气扑鼻而来,一颗颗饱满的栗子裂开口子,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无论是色还是香都很诱人。

“啊,这个壳真好剥,一掰就开了。”兰芝拿到手上并没有放到自己嘴里,一气儿剥了好颗给桃花先吃。

兰芝什么都好,就是时刻保持做下人的觉悟这点让桃花很有压力,说了几次都没有效果不说,还说一次伤心一回,非理解成桃花嫌她下人工作做得不够好,按说她做下人也是半道出家,怎么就这么有觉悟?就连皮猴子一般的承志现在在桃花面前也收敛多了,看来封建社会的尊卑教育做得很好,深入骨髓。有些事凭个人之力是没法改变的,没能力改变就只得适应,好好的朋友非得弄成主仆,桃花也只能由着她们自己舒坦了。

糖炒栗子的反响非常好,连田家老实持重的田老大都赞不绝口,“好吃,比闻香斋的果子都好吃。”

闻香斋,桃花这段日子也是略有耳闻,那是银子街上最大的一间零食铺子,听说他家的品种最齐全,什么好吃的在他家店里都能找到。

“这种栗子闻香斋有得卖吗?”桃花有点好奇,号称品种最齐全的零食铺子到底有多齐全呢?

“没,这种没。”田老大到他家帮过工,他这么肯定应该是真没有。

嗯!没有好啊,是不是可以给他再增加一种呢?桃花心思一动。绿豆发绿如意的生意现在是红火,等到春天绿叶菜下来,怕是没办法卖到这么好的价了,好不容易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又会结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是该好好合计合计一下了。

入了冬,城外山林里再寻栗子也不太可能,田老二他们能扒拉这点回来已是大运气,如果买十文一斤的回来炒过再卖,显然不太可能,桃花手头上的钱根本不够租店面做生意,几十文一斤的糖炒栗子沿街叫卖太**份,卖得出去才是怪事。唯有与有实力的商家合作才是出路。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回不去了

说干就干,桃花觉得有必要发挥前世的工作作风。

吩咐承志出去再买两斤栗子回来,就着现成的家伙什儿,把栗子炒热,捂熟,做得更用心,香甜的味道更浓。

银子街桃花上回来过的,只是当时脚步匆匆,印象只是停留在那是府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的认知上。见惯物资过剩的繁华大都市,再来看这里贫瘠落后的地方,算不得有什么**,一直也没想着再来逛逛。这会儿得了闲,一间一间店铺好好的浏览过去。才惊觉,之前的印象太片面了。有些东西虽历经千百年时间的沉淀,仍掩不住它的奢华精美,比如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集多少前人的心血而成的物品,绝非流水线上的产品可以比拟的。

布庄里出售的锦缎,无论是提花不是暗纹,无一不精美而密实,纤细的金丝银线交错织就的一幅幅图案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品,不敢相信那是一根纱一根线人工织成的。银楼里的金银器皿饰物,华光闪闪,精美绝伦,那一根小小的发簪上缕空刻画,图案灵巧生动,水滴形的吊坠轻摇,流光溢彩,绝非树脂塑料可比。

街角人来人往,舒适而惬意。街角画糖人的摊子上插满了玲珑精巧的小糖画,有飞天的龙凤,惟妙惟肖的小动物,憨态可掬的娃娃。只见画摊老板右手轻扬,一勺糖稀倾斜而出,手腕抖动,一个扎双髻的娃娃跃然于画案。神态自然,栩栩如生,衣角裙带纤毫毕现,有如大师作品。

“小哥儿来一个不?”老板完成创作,抬头见桃花不错眼的盯着瞧。没有油腔滑调的推销,只有憨厚温暖的笑容,一如他的作品,踏实、认真。

桃花左手一支糖葫芦,右手一支糖人儿,嘴巴忙不过来,还不停的东蹭一鼻子,西瞧一会子,看到小娘子两眼放光,走过了还扭着头回不来。有些脸皮簿的小姑娘被瞧得低着头轻笑,羞红了脸。跟在后面的承志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与他的主人保持安全的距离。这十足就是一个纨绔啊,还是一个没钱的纨绔,说难听点那就是泼皮!她年纪小还不太打眼,要是自己跟上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挨一通老拳。

圣贤书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自家主人也是读过书识字的人啊,怎么这么个德行?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真要怀疑她的人品了。

“啧啧,这个小姑娘身上真香,擦的什么香水?”

“承志啊,这个小姑娘的衣裳好看吧?”桃花嫌承志纠结得不过瘾似的。

“……”

桃花自说自话半天也没人搭腔,扭过头来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跟班承志正背对着自己,朝人潮里钻。那急切的模样只差没往地缝里钻了。

“喂,你哪里去啊?”

“言哥儿,你……你别说人家……姑娘什么的行不?”

承志一张小脸红得像滴血的猪肝!“我,我没说什么啊?”桃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天啦,冤枉,天大的冤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桃花大呼,我真没轻薄别个小姑娘的心思啊,只是了解市场而已好吧,你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头脑太不单纯了,要不要这么早熟啊。承志的反映大大的取悦了桃花,干脆恶作剧地往妇人堆里窜,拉着承志不放手。

铆着铁片的木轮马车嘎吱嘎吱的在青石板上滚过,精致轻巧的轿子在街道上串行,偶遇行人挡道,也只是停下略等片刻,各守其礼,各行其道,不用担心突然一声汽车喇叭嘶鸣。看着招揽客人的伙计说说笑笑,桃花不自觉的想起装修豪华的门店上挂着惨白的白纸,上面张牙舞爪的写着‘最后一天,亏本处理’或是‘老板跳楼大洗货’,红红的颜料嫌不够渗人似的做出泼墨效果,宛如滴落的鲜血。打了一个冷颤,快速回神,这里古色生香,一砖一瓦在桃花的眼里就是活着的古董,全没有仿古城粗制滥造的浮华。

站在街上,身旁是摩肩接踵的古人,桃花才惊觉自己已经成了这景中人。前世历历在目的记忆,已成过眼云烟,消散而去了。她知道自己是穿越了,三个月前就知道了。一直为了温饱而挣扎,只是无论是水口村差点被抵了乔得旺的赌债、为了一大家子人的口粮打猎,还是府城搭救柳家姐弟、做葱花饼、卖豆芽菜,甚至是五口鲜活的人命转瞬消失在眼前,都让她没有任何真实感。

这会儿挤在人流如织的街头,孤单的情绪有如汹涌的潮水,慢慢的将她淹没。再也回不去了!

“言哥儿,别哭了,我……我再也不躲你了成不?”承志很是想不明白,刚才哈哈大笑的人,怎么下一刻就哭得稀里哗啦呢。小小的人儿蹲在地上抱着双臂紧缩成一团,让人看着莫名的心酸,承志内疚得不行。

“好了,不哭了。”桃花觉得自己哭得够了,收拾好收情站起来。难受又有什么用呢?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经典不是白学的,路是人走出来的,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走,去闻香斋。”带着承志精神抖擞的向闻香斋而去。

闻香斋座落在银子街的中段,一间装修漂亮奢华的店子,远远的就看到三层高的小楼上高挑着红底金字的丝绒布幌子。近得前来,带胡桃木纹的原木柱子分立两边,端正的门脸上方挂着黑底金字招牌,‘闻香斋’三个斗大的隶书金光闪闪,那绝对是金粉做的,这里可没有代替的颜料。

有钱啊有钱,桃花望着那三个金字招牌流口水,这么招摇难道不怕有人晚上偷招牌吗?

“小哥儿有事?”由不得她多臆想,店小二把她拉回了现实。

“哦,我找你们掌柜的。”谈生意当然是找老大啦。

店小二望着桃花好好瞧了瞧,从哪里都看不出这个客人有多大能力需要掌柜的出动啊。

“小二哥可是快些去通报吧,可别误了事,我等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个小二都震不住,这生意也没法谈了。

“啊,好的,我这就去。”这个小二也是新来的,胆气不够,还真被桃花的样子唬住了。

店里货品真的不少,一排排陶瓷瓮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都有大红的帖子,写着各式糕点名称,小巧的竹箩筐里放的是各种果饯干货,地面清扫得纤尘不染,确实像个做吃食的样子。

“你个傻东西不长眼,什么人来都叫掌柜的啊?”刚才上楼的小二哥被骂出来,虎着脸看向桃花的眼里都恶狠狠的。

“掌柜的请留步!”楼梯角有一个青色的衣角转眼就将消失。“小子这里有好吃的吃食,特来跟掌柜的谈生意的。”

“哟?呵呵,跟我闻香斋做生意?”桃花的话说完,青色衣角慢慢的扩大,一个中年汉子出现在楼梯口。

那汉子细细的打量桃花和承志,心里刚刚勾起的好奇心一下去了大半,还以为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来闻香斋踢场子呢,谁知是两个黄口小儿。

ps:我以为我能安静的码字,一直一直下去,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没有亲们的支持,孤独像潮水一样的汹涌而至,似要将我淹没。看文的亲们,能动动你们的小手,轻点收藏吗?推荐神马的……好吧,我有些贪心了!

正文 第六十章 闻香斋

“我的东西掌柜的不看看么?”桃花见那汉子往下的脚步止住了,就知道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自己被人小瞧了。

哎,没办法,谁叫自己现在才十岁不到的小模样呢,这实在怪不得别人。转身从承志手里拿出炒好的糖炒栗子来,向那人扬了扬。

“是什么?小孩子玩闹回家去,这里可不许你胡闹。”掌柜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人还是一步步下楼来了。

“包管掌柜的满意,这是小子家传的吃食。”桃花不得不陪上笑脸。

那人是个识货的!糖炒栗子一入他的手,明显眼神放光,迫不急待的剥了一颗放在嘴里试吃。

“哼,不就是栗子吗?我还当什么宝呢。”这个掌柜的绝对是个人精。试吃时的表情桃花可一瞬都没错过,那种惊喜,怎么可能是现在语气里表现出来的无所谓?

“掌柜大叔,栗子当然是栗子,这么好吃的栗子那就不同了吧,您家的蜜饯果干不也都是果子做的吗?”桃花也觉出这人不厚道,不过生意人也就这德行,还想着跟他周旋周旋,毕竟有可能掏钱买她这个方子的也就这家了。

掌柜不出声,又拿两颗尝了尝,品得很慢。桃花明白他可能在想配方和制作方法,不过桃花不担心,这个连炒菜都不太流行的时代,用石头捂栗子应该没那么快就被你尝出来吧。

果然,等了一刻钟后,掌柜的面色松动了。承志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孩子太紧张了,在家说好要上闻香斋的时候就不敢来,刚才一直就吊着口气,大气都不敢出。

“嗯,这味道不错,怎么做出来的?”掌柜的弯下身子,态度和蔼地问桃花。

“掌柜的如果有兴趣那就好说。小子我带货上门就是想把这好吃食的方子卖给闻香斋,添齐全了才不枉贵店品种齐全的称谓不是?”晕,真当她小孩啊,怎么做出来的?不想花钱白得啊?太奸了吧。

掌柜的听完桃花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孩子。一身天青色的麻布衣裤,倒是干净整洁。五官还没有长开,瘦削得很,枯黄的头发挽一个小包包,身量不过八九岁,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又跟旁边蔫巴的年纪大些的孩子不一样,明显气度雍容,自信大胆,话说得有条有理,这两个孩子中拿主意的是谁一眼看去就错不了,莫名其妙的竟给他一种面对成人的错觉。

“好说,好说,看上我店里哪种吃食?定叫小哥儿吃个够!”虽然桃花这个人让他有点吃不准,但他还是觉得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好糊弄,给点好吃的,就能把家里传下来的秘方骗出来了。

“既然掌柜的没诚意,就算了吧。”桃花接过掌柜里的布包,收起糖炒栗子就准备往外走。

“嗳,别,别急啊,没说生意不做啊,小店里的吃食在府城可是有名的,送给小哥儿吃还看不上?”掌柜的边使眼色让门口的小二拦住两人,一边急急的跟上来。

“你说,你开个价,合适咱们就成交,你看如何?只是不知小哥儿直否真的知道配方?”掌柜的做生意的老江湖了,忽悠别人常有的事,被别人忽悠了那不可能,这么小的孩子到底知道不知道秘方啊,他心底还是有疑问。

“掌柜的大可放心,这个栗子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价钱嘛,掌柜的出得了什么价?”桃花只想说,我真不是小孩子,好好谈一谈生意成吗?太费力了。

“真的?小哥儿这么能干?好,你要多少钱叔叔都给。”看到掌柜的低三下四两眼放光的嘴脸,桃花真是恶心到了,有回头就走的冲动。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忍!

“我也不多要,二十两银子就好,掌柜的应该知道,这个货摆到你闻香斋,那是什么利润,我的货怎么样,我还是有信心的。”桃花实在没心思跟他在这时耗下去了。

闻香斋的东西那就不是给贫民吃的,利润高得吓人,桃花在东门菜市卖绿如意赚十几个铜板就把她给美的,对人家来说那就不是个事儿,二十两银子就把这糖炒栗子的方法给卖了多少有些划不来,毕竟是独一份的生意。不过对于桃花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顺道剽窃来的而已,现在安身立命急需要本钱,难得找着个买家,少点就少点吧。

“二十两?”掌柜的听了桃花的话愣了一下。承志急忙捅了捅桃花,怎么能要价这么高呢,看把人吓着了吧。

掌柜的其实很纠结,一方面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只值二十两?太划算了。如果承志知道掌柜的是被这么低的价吓着的,不知道会怎么想了。另一方面又心里不舒服,这么小的孩子,一出口就是二十两银子,口气真大啊,他就怎么敢叫这么高的价?最多一包糕点打发了。

这种矛盾的心理放在任何朝代它都有。就好像一件时装,出现在明星大腕的身上粉丝们还嫌它太便宜掉价儿,如果出现在一个打工妹的身上那别人就肯定认为是仿版,东西没变。只是身份变了,拥有它的人不同而已,这种题无解。

“好,二十两就二十两,小哥儿现在就教给我们的师傅?”掌柜的眼睛乱转,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桃花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用教了,我把方法写下来就成。”桃花想了想才开口。

“小哥儿还识字啊?可是哪个府上的?”掌柜的吃了一惊,府城有权有势的人不少,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可划不来。

桃花看掌柜的急切的样子,心下大定,什么也不说,故做深沉,扯上个不知名的人家的虎皮做大旗,能让她顺利的入帐二十两银子那太好不过了。

果然,掌柜的见桃花稳稳的表现,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立马吩咐小二从帐房领了两大锭银子恭恭敬敬的摆放在桌子上,又上了茶水来,才拿纸笔让桃花写配方。

桃花打小就练书法,一篇簪花小楷那是手到擒来,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递向旁边虎视眈眈的掌柜。桃花每落一笔,那掌柜的都看得真真切切,这会儿拿着方子,还是看得非常认真,左手抚上颏下不长的胡须轻轻晃动,可见他的内心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掌柜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会儿,还是很大方的拿起桌上的银子递给桃花。“小哥儿的字写得真不错,这银子就是小哥儿的了。不过店里的师傅都是些蠢笨的,不及小哥儿一二,可否方便当面指点指点?”

既然卖给了对方,银子也收到了手,而且人家堂堂掌柜的,好歹也管着几号人,对你一个孩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人家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桃花点了点头。

“那请小哥儿稍坐。”掌柜的立马入后院准备去了。

门口的小二哥不时的朝里面观望,见桃花果真得了掌柜的青眼,面上的表现也丰富起来,见桃花朝他看过不,立马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二哥是店里的老伙计?”干坐着有些无聊,桃花跟伙计闲聊起来。

“不,不,我才来不久,店里的老伙计都有统一的行头。”见客人动问,店小二顺势就进来答话。

“哦?统一的行头?”普通老百姓穿衣都成问题,这里就有统一制服?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徽号

“是的,小哥儿你看。”店里还有另一个伙计正在整理货物,蓝得发黑的麻布短打干脆利落,倒是真与站在门口迎宾的小二身上洗得发白的土灰衣服不同。

“小哥儿看清楚,不单单是衣服颜色不同,胸前绣的图案正是我们店里的徽号。”看来店小二对他的这份工作非常骄傲。桃花仔细看了看,那深蓝衣服上果然有白色绣图,那是‘闻香斋’三个小纂字体呈图章样组成的图案。

“有这个徽号的店家,在府城可不多,只有京城的大商号才有。”店小二望着同事的衣服目光灼灼。这时代的能人也不少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标志,让手底下的员工这么有认同感。

“小哥儿这就请?”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准备好了。不愧是府城数一数二的零食铺子,要用什么材料在这么短的时候内就能准备好。

桃花跟着掌柜的进了后院,才发现银子街街面上看到的商铺只不过是小小的一部份,后边还有两进的院子。院子里支着一口锅,显然是刚才掌柜的才进来准备的,一个红脸膛的师傅穿着店里的深蓝制服,正围在锅边琢磨着,清洗干净的小石子已经放到锅里。

那师傅也不言语,完全依照桃花所写的步骤一步步来,加糖的时候冲桃花示意一下,桃花点了点头他就继续往下做。做惯的师傅其实不需要怎么教,本来做个炒栗子也不难,有人开了头,自然后面的也就一通百通的事了。只是在熟透了起锅的时候桃花给了点小建议,不然过了火候又干又焦,就不好吃了。

过程很顺利,观掌柜的意思也很满意。桃花怀揣着二十两银子回家的时候,承志更满意。小子乐得找不着北了,一路上呼呼喳喳的,这么大笔钱啊,不要说他从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呢。由着他开心,不过桃花心底总是不太踏实,那掌柜的言行举止前后太不一致了,总觉得他后面答应得太爽快,一开始可是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啊。

看看天色还早,桃花一把拉起承志往西门而去,“咱们不回家吗?”承志对桃花突然改变方向有些不明白。

“天色还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逛会儿也不错。”桃花只是心里不踏实,自然不会去吓唬承志。承志对于身揣巨资有些担心,望着桃花欲言又止,还是乖乖的跟在桃在身后回头。

街上热热闹闹的,现在有了钱,桃花向来又是个大方的,东家铺子看到西家摊子,收获不小。承志毕竟年纪不大,不一会儿就喜笑颜开,再不提回家的事,两人混迹人群,如鱼得水。只是桃花高竖的耳朵表明她根本就没有放松警惕。

……

“大哥,你说掌柜的不是多此一举吗?”两个成年汉子悠闲的晃荡在街头,只是两人不时躲闪的身形看出,他们现在做的事并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别瞎说,掌柜的话自然有道理。”身形高大些的低声叱责了一声旁边的矮小同伴。

“这俩明明就是西市贵人家的孩子,还跟什么跟。”同伴不满的嘟囔着。

高个汉子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同伴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的咬咬牙,“你小子净想偷懒!”

“本来就是嘛,穷人家的孩子饭都吃不饱,哪有能写字儿的?”矮个儿还是不服。

两人才短短交流几句,高个汉子瞬间脸色一变,“人不见了!”

矮个儿还没回过神来,见高个大哥慌了神,也急急的追随他而去,踮着脚尖向前望了望,前面人头攒动,可哪里还有那两个孩子的影子?

高个汉子定了定神,挥挥手就往旁边的小巷里窜,紧追几步,现前又出现一个三叉路,纵是高个汉子沉着冷静,这会儿也淡定不了了,巷子里的岔道儿狭小弯曲,在路口张望,无论是哪条道都不见要找的人影。

“哎!”高个汉子一锤锤在自己的手掌上,很是懊恼。“你看你费什么话,这下好了。”

“跟没了就没了呗,反正也是在西市附近跟没的。”矮个儿口里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有些理亏,低下头小声说道。

“蠢货!掌柜的要问起是哪家,你怎么说?”高个汉子瞪着他眼都红了。

“那,那你说怎,怎么办?”矮个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没了主意。

“你们两个是在找我吗?”

啊?!两个正懊恼着无计可施的汉子猛抬头。一个孩就站在他们几米远的位置,小小的身姿站得笔直,一双小手臂反背在身后,不急不缓的望着两人问话。

“是你们掌柜的找我有事?”小孩脸上带着揶揄的表情,不但不怕,竟然踱着方步慢慢向两人靠近。

两人本就被突然出现的被跟踪人吓了一跳,此刻见那小孩有持无恐的样子,问的问题又这么直白,更是严重打乱了阵脚,两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小爷好心好意便宜你们掌柜的一条财路,他不要怎地?”小孩傲慢的抬着头。

“什么掌柜的,我们不、不知道,没,没有的事。”两人点头哈腰,突然觉得自己个大老爷儿们在这个小孩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人家那派头完全辗压他们。

“哼,想跟爷玩儿,叫你们掌柜的下次派个聪明点的来,至少把这身衣裳扒了再来。”

两人对于自己的暴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听了小孩的话,上上下下往身上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啊。两人相视对望,还是不明白。

“还不滚是想把爷的银子抢了才走吗?”小孩大喝一声,引得周围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张望过来。

所谓做贼心虚,两人本就被震住了,现在在路人的目光下哪还敢再停留?两人猫着腰,一溜烟地就跑了。

转过街角,看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两人才敢放慢脚步,惊慌失措的样子,完全把角色弄反了。“大哥,我们不抢他了?”

“抢个屁啊,那样的贵人能抢的?”高个汉子的大手掌啪的一声拍在矮个的头上,像是要给刚才受的惊吓找个突破口,劲使得不小,把矮个拍了一个踉跄。

“干啥又打我?”矮个刚才也受惊不小,现在又被拍,火气也上来了。

“老底都被人摸清了,还抢个屁?蠢货!”

“那你说,他咋知道咱的身份?”两人又低头往身上瞅了瞅,没问题啊,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换下深蓝色店服才来的,想不明白。

那边小巷里,桃花迅速向另一个岔道奔过去。承志正在那里等着呢,见了桃花,两人大道也不走,专拣七弯八拐的胡同往里面钻。

“主子,你怎么知道那闻香斋的人在后面跟着呢?”承志对他们被人跟踪很惊讶。

“那掌柜的一看就是个有心眼儿的人,突然那么干脆就是不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就是?”承志也有同样的疑惑。

“你也笨啊,我不是说了吗,他俩衣服告诉我的。”想到刚才那两人的憨样,桃花忍不住想笑。

闻香斋的那个徽号,确实让店里的员工很骄傲,穿着带徽号的衣服走出去都扬眉吐气,恨不能所有的衣服都留上这么个记号也无可厚非,可出门做强人还穿这玩意儿就是不打自招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想通了没有。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捡人

打劫不成,不知道闻香斋的掌柜的知道后会怎么样,但桃花现在不爽,很不爽!要不是自己早有警觉,这会儿岂不是身无分文啦?面对那两人的时候还能强撑着镇定自若,这会儿回想起来,心都砰砰跳,人小力弱,万一一个没震住场子,下场是什么?都不敢想。

做人太卑鄙,简直欺人太甚!出师未捷差点身先死,就这么忍气吞声?不可能!回到自己熟悉的时代已经无望,这里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委曲求全可不是姑奶奶我的作风,这事彻底把桃花的脾气点着了。

桃花回到家什么也没来得及干,直接吩咐承志、田老二去召集孩子,把回龙街上所有半大不小,家里挣钱还派不上用场的小孩子全往家里带。承志不明白桃花要干什么,只是刚才一出胡同口,就见她一脸的狰狞,与人有深仇大恨般,样子很是吓人。也不敢多嘴,跟田老二乖乖去叫人。

兰芝坐在桌边做绣活儿,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满脸戾色,竟反常的什么也没说,一头趴在桌子跟一大堆绣布绣线较劲。眼前桃花给她新绘的花样实在太精致了!

一株盛开的牡丹跃然纸上,硕大的花冠,仿佛丰腴的贵妇,姿态雍容。或浓或淡的绿叶脉络清晰,似下一刻就会随风翩然起舞。绿油油的叶片衬托下,层层叠叠的花朵格外显眼,兰芝觉得已经无法准确形容那花瓣的色彩,说它是粉红吧,又似乎有一种淡淡的白色镶在边缘;也无法准确的形容那花瓣的质感,说它浓妆淡抹吧,它又显得那样清新雅致。还能看见几颗晶莹的露珠静静地躺在花瓣上,摇摇欲坠,似乎被风一吹,就会从花瓣上滑落下来。

整株花就像活的一般,就算是最巧手的绣娘也难绣出其一分的神韵。不过兰芝现在信心满满,一定不能让主人的心血之作在自己的手上白白糟蹋了。不是她有什么绝活儿,而是这幅花内有乾坤。如果凑近来观察,就会觉得这画与其它的画作大不相同。整幅画都是由一个一个颜色深浅不一的小点点构成的,绣线颜色变换分配得细致入微,如果有识货的人在的话,肯定能认出来,这完全就是现代流行的十字绣的蓝本。

兰芝一门心思的扎进去了,至于家里其它人在干什么她一概不知,眼里手里只有她的绣线、她的绣品。

桃花忙忙碌碌的,承志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他也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只是隐隐的觉得,或许跟那两个企图抢劫他们的人有关。

不过这种状况没并持续多久,在一个寒冷的早晨被打破了。

“咚~咚咚。”柳家小屋的门板有规律的被敲响。

桃花扯了扯被子把整个头都埋进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咚~咚咚。”门还在响。床上的人形都团成了球状。

“咚……”声音还越来越急了。

“吵死人了!兰芝,是谁啊!”桃花咆哮着,有杀人的冲动。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这么冷的大早上不睡热被窝里,瞎跑什么扰人清梦!

“嘿嘿,我就差一点了,主子你去开一下门吧。”兰芝拥着被子坐在床头,手里忙着绣活,嘿嘿笑着头也不抬。

真是魔障了!平日里尊卑要求严格,兰芝姐都不让桃花叫,这会儿竟支使起主子来了?胆儿肥了?

“来了,来了,承志你个死小子,没事起这么早干什么?”桃花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哆哆嗦嗦穿衣起床。不知道怎么回事,桃花坚持锻炼了这么久,体质还是很差,特别怕冷,现在屋里烧着炕,还是让她难以忍受。

不用想,在外面敲门的应该是被桃花支派出去的承志无疑,这几天给他安排了活计,他干脆就不回来了,直接跟田家老二混一块儿。

桃花气冲冲的打开门,准备直接来上一脚出出气。

“嗳?喂~怎么回事?”门一开,伴随着冷空气进来的还有两个不支的人影,直接就朝门内撞进来。

“累死了累死了。”田老二掀开压在他身上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大叫。

“来搭把~手。”后面承志的声音还在门外,上气不接下气。

晕死,一大早又捡了人回来,还一捡捡俩!

“承志,你小子怎么又捡人回来?”桃花大叫,上次捡个凶煞,这次还敢捡?

“不,不是,这哥俩怪可怜的,肯定不……不是坏人。”承志气都没喘匀,连连冲桃花摆手。

桃花顾不得看,忙收拾好给承志临时架的简易床铺,才示意两个男孩把人放床上。

“嘿嘿,脏的是你的床,我可不……”嘴里说着,手下动作猛然停下来。“满仓?狗蛋?!”

桃花看了两人一眼,立马惊住了,床上躺的两人怎么是他们?眼没花吧?使劲揉了揉眼,床上的人没变,确实是他们俩。一身粗土布袄子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头发蓬乱,脸色青白,又目紧闭已经昏厥过去了。桃花探了探鼻息,还好,虽然微弱,好歹还有。

“快,快烧水,快,快熬粥。”桃花觉得自己手足无措起来,说话也语无论次。

“言哥儿,是你认识的?”田老二很是惊奇,虽然言哥儿比他们都小,却是少见的老成,连他爹娘都夸。可这会儿惊慌失措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见过。

“快,快,把你家的大木盆借一个过来,要快!”语气又急又快,一口气带上三个快字,可见她的心有多么的慌乱。

这两个傻子,大冬天的出现在这里,明摆着就是来寻她的,弄成这副模样,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这可恶的落后时代,缺医少药,两个人都这个样子了,可怎么办啊,万一有个好歹……,想到后果,桃花直打冷颤,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兰芝被桃花的模样吓着了,急急下床烧水,同她一起找衣服翻被褥。

水烧好,两个大木盆一字排开,桃花亲手把水温调好,调到差不多三十四度的样子,吩咐承志和田老二分别把床上的满仓和狗蛋放到温水里浸泡回温。

“言哥儿力气小,别在屋子里碍地方,这里有我们哥俩保准没事。”承志一边帮满仓脱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一边往外赶人。

这么小的小屁孩还防什么,还不要说是自家亲哥哥,可兰芝跟承志知道桃花女扮男装,怎么也不让她留在屋了,桃花拗不过,只得出去,站在门口心上心下,掐着时间叫里面的人添热水保温,给灶膛加柴熬粥。

冻伤的人一定不能处于高热环境下,只能慢慢回温,满仓跟狗蛋两个目前情况就已经很危险,稍有不慎,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也会落下病根。过了大约一二十分钟后,承志在里面说两人脸上有了血色。桃花这才放下心来。

安顿好哥俩,桃花才有心情盘问起事情经过来。原来承志今天一大早跟田家老二还有几个街坊的小孩子一同商量好去城外捡石头,结果一夜的大雪说好要去的小孩都打了退堂鼓,承志不忘桃花的交代,坚持跟胡老二一起上路,路经荒废的土地庙时就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初时还以为同伴跟他们闹着玩,结果刚刚靠近,靠在一起的两人一头栽倒,承志跟胡老二吓了一跳。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家人

这么冷的天,由着这两个人冻在这里肯定会出人命,承志犹豫了半天,还是顾不得桃花的交代,和田老二一人一个,给扶了回来。本来田老二的意思是送回田家,可他爹他娘都在菜摊上,承志还是相信桃花的医术,这才把两人送回家。

承志嗫嗫说完,怯怯地望了望桃花,不确定会不会挨一顿骂。结果却大大超出意料之外,桃花直勾勾盯着承志,一把按住他的手,连声说谢谢。

真的很庆幸,如果不是承志两人心地善良,又恰好经地,她两个哥哥就要命丧黄泉了。莫非真是天道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跟兰芝两人小心翼翼喂他们喝了些粥水,半天时间,两人慢慢清醒过来。

“桃花!”满仓一睁眼看到眼前的人大吃一惊,使劲再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

狗蛋就没那么镇定了,拉着桃花放声大哭,把连日来受的苦和委屈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满仓也跟着红了眼眶。还好两人冻伤不是很厉害,缓过劲来也没有高热和并发症。

安抚好半天,两人才渐渐平静下来,哥俩十多天前就出门来府城寻桃花。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达府城,才发现府城远远比想像中的大,两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一时间晕头转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上哪儿去找桃花?

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哥俩慌了神,身上带的几十个铜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摸了去,这十来天流连街头,夜宿土地庙,到处打听桃花的踪迹。偶尔遇到心善的人才能得到一口施舍的馒头什么的渡日。两人虽然寥寥几句话语,桃花脑海里却能勾勒出兄弟俩流落街头,忍饥挨饿的凄惨画面。

承志跟兰芝都是苦日子泡出来的孩子,对那种日子都是感同身受。兰芝感激的望着桃花,如果没有遇到她,自己跟弟弟过的日子也差不多,当真做了孙扒皮的小妾只怕还要更惨,屋里气氛一时低落。

“包袱!咱的包袱呢?”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满仓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包袱?”桃花问道。

承志也是一头雾水,“刚才只记得救人了,也没留意什么东西。”

“咱从家里带来的包袱,家里人给你捎的东西。”顾不得身子虚弱,满仓就要下地去寻找,承志一把按住他,问了一下大概位置就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承志一身风雪夹着一个蓝布包袱回来,满仓打开来一件件递给桃花。

“这是娘给你新做的棉衣。”灰色的土布大棉袄上针脚细密,还绣着两枝白梅。花样虽然粗糙,但桃花似乎能看到小王氏一边绣花,一边哄朵儿的样子。

“这是小姑跟三月姐给做的新鞋。”一双单鞋,一双棉鞋都是清一色的黑土布,模样赶不上兰芝的针线,但板底子扎得密密麻麻的。

“这是大伯娘亲手熏的腊野鸡,现在咱家不愁吃喝了,小满都能帮手下套子。”当满仓拿出一个枯黄的干荷叶包时,桃花惊住了。

“你们还留着?怎么不吃了它。”

“都没找到你,谁敢吃?或许你也好几天没吃的了呢?”狗蛋习惯性的翻了桃花一白眼,“奶说打听不到爷他们的消息就算了,叫我们早点把你找回去。”

两兄弟宁愿自己饿到晕倒,都不肯吃一口带给她的口粮,在那一瞬间,桃花的心轰的一下,被什么塞满了,温温的感觉上升到眼眶。人活在世上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还需要一些牵绊。有人需要你,有人记挂你,一生就完满了。连日来的孤独、失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前世苦苦挣扎着,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向自己的父母证明自己的优秀,想让他们在意自己的存在吗?

亲人、家人多么亲切的字眼,也就这一刻,桃花才对它有真切的感知,真真正正得了来自家人的关爱。

“大伯娘的腿好了吗?”

“好了,能下地走动,只是坚持不了多久,不然会肿起来。”

“奶的脾气好些没有,是不是还一天到晚骂人?”

“娘还有没有跟别人吵架?”

“小满长个头没?”

“朵儿能自己吃饭了吧?”

“……”

桃花发现,原来,自己心底并不想表现的那样无所谓,家里的人和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水口村当成了能依靠的所在。

好半天,满仓满怀内疚的抬起头,望着桃花,“钱我没管好,有四十两银子没了。大姑也被休回家。”

“什么?”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桃花没听明白。

满仓支支唔唔,左一句右一句,狗蛋从旁补充,桃花终于弄明白个大概。

原来满仓平安全到家后,听了桃花的话,并没有把银子交给大小王氏保管。给家里买了足够的粮后准备再出门寻找桃花,可就在这个时候家里却出了事。

老实巴交的乔大妮回娘家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她的丈夫梁老实。梁老实也就名字取得老实,实际上是个极不靠谱的人,这点桃花在水口村的时候从小姑乔枝儿的嘴里就听到了些音讯。

小姑的担心果然成真了,上回乔大妮回娘家后不久,梁老实就把同村的一个**弄回了家。乔大妮见娘家日子过得艰难,自己这事也只能忍所吞声,苦哈哈的在梁家熬日子,老乔家一直都没得听到什么风声。没多久,那**就称怀了梁家的骨肉,在梁家的位置如日中天,风头无俩,乔大妮完完全全扮起了佣人仆妇的角色。田地里的活计没了,还要操持一家人的家务,连带照顾丈夫怀孕的小妾。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突然那**就流产了,听说产下的还是一个已成形的男胎!原因是乔大妮嫉妒成性,蓄意谋杀梁家子嗣,这事闹大发了,乔大妮被毒打了一顿,并被梁老实押送回娘家讨要说法。

面对气势汹汹的梁家人,一屋子妇孺都吓坏了,乔大妮只会一个劲儿的叫冤枉。那梁老实抄根棍子在乔家耀武扬威的乱抄乱砸一通,非要老乔家拿钱子赔偿他小妾的汤药费,不然就休妻,报官拉乔大妮坐大牢。

满仓被他诳住了,把四锭银子都拿了出来,那梁老实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都拔不出来了。一把推倒满仓,抢了银子就想走,大王氏牢牢抓住他不放,他才放言原谅乔大妮的过失,收回休妻的文书。

尝到甜头的梁老实哪里肯就此罢休?从此以后,每隔几天就拿那小妾伤了身子说事,动不动就打发乔大妮回娘家要钱,满仓拿回家的也就那么些银子,散碎银子都买了粮食,整锭的都被梁老实抢走了,哪里还有?

乔大妮被逼得没法,有一回实在受不了,生生被逼得寻了死路,结果人没死成,却再一次被梁老实一纸休书赶回娘家。

小王氏气听满仓说起改版后的原委,知道那钱是满仓跟桃花在路上救人所得,(当然满仓不会照实说)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梁家心里本就不甘,再看到姑姐还是被休弃回家,哪里还忍得住,非逼着乔大妮上梁家把钱要回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徐怀仁

入了虎口的肉还有得退的?梁家自然不会退钱,还把乔大妮打了一顿赶回来。桃花听得火冒三丈!心里刚把那一家子纳入自己家人的范畴,这下听到被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哪里还受得了?当即决定要回水口村去给家人讨个公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兰芝已经很了解主子的个性,跟桃花配合起来很有默契,当即去准备行李。满仓和狗蛋两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桃花只等他们恢复就走。可哥俩听到桃花的确定,那是热血沸腾,强烈要求回家。自己家受了欺负,两个少年心头都是怒火,只是无奈自己没那个讨回公道的本事,现在好了,有桃花领头,两人摩拳擦掌,恨不能两腋生翅,飞奔回家去,哪里还躺得住?

桃花很无奈,天气寒冷,再加上两个病号,上百里的路程怎么回?

“那有何难?胡大哥他们肯定有办法。”兰芝在一旁呵呵笑着说。

桃花当然知道城门守卫比起自己来肯定办法多些,只是那么随便的一个结拜,委实没办法放在心上,虽然耿忠和胡大力偶尔也来串门,关系处得还不错,真要麻烦上别人,桃花总觉得不好意思。

看两个哥哥吃不香睡不好的样子,桃花也有些不放心,他们出来也有十多天了,没给家里捎去半点音讯,家里人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最后没办法也不得不求助胡大力。

胡大哥豪爽得很,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

果然第二天的晚上就送来消息,明天上午就有回大余县的便车,可以捎哥仨一程。

桃花带着两哥哥出现在东城城门的时候,城门旁停着一辆青油马车,一匹棕褐色短腿马在雪地里打着响鼻,万般不耐地刨着微微有些上冻的地面,喷出的热气一瞬间凝成白白的雾,似散非散的,煞是好看。

刚靠近,胡大力铁塔般的身子就猫着从值守门洞里出来,他今天不当值,专程守在这里为他兄弟送行。紧接着从他身后又出来一个人,当真是墨画的鬓角,刀刻的眉,象牙般的肤色很是精致,一身天蓝暗纹织锦长夹袍,腰间勒一条同色掌宽腰带,衬得整个身形修长挺拔,好一个翩翩公子!

那公子手里拿着一顶翻皮帽子正往头上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年纪。与强健粗犷的胡大力并排站在一起,太闪眼球了,现场版的美人与野兽啊。

“兄弟,这就是徐记的少东家徐怀仁。他今儿回大余县,正巧可以捎兄弟几个一程。”胡大力一掌拍在那少年的肩头冲桃花介绍。让桃花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胡大力手下有多大劲儿,她可是早有领教,人家好好一公子哥,哪受得了你个兵汉的**,晓不晓得怜香惜玉啊。

“徐公子好,这一路叨扰了。”桃花凑上前见礼。

“言小兄弟客气,胡大哥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徐怀仁似乎没受到那一掌的影响,上前回礼,凤目带笑,面容很是和善。看来胡大力早就给他做过关于桃花的介绍。

“那是,那是,徐兄弟也是豪爽人,兄弟你别跟他客气。”胡大力哈哈大笑,声音洪亮。

等几人分别做了介绍,胡大力接过满仓手里的东西放到马车上,几人才依次上了马车。那马车看着不大,里面空间却不小,厢壁挂着厚厚的毡毛帘,丝风不露,把寒气牢牢的挡在车外。四个都只能算半大的孩子,还不要说桃花根本就是个小豆丁,安置下来,还不碰着中间摆放的小几,当然,如果换成胡大力那种吨位的,只怕两个就能塞得满满当当。

等几人安置好,车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已经坐在驾驶位上准备出发。胡大力跟桃花挥手做别,车夫“驾——”的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慢慢远离城门而去。

那徐公子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上了车就取出一本书来,看得津津有味。这边狗蛋跟满仓都是从来没有坐过马车,新鲜得不得了。满仓要老沉些,只是端坐着抬头上下打量,狗蛋就闲不住了,东摸摸,西瞧瞧,屁股像上了螺钉,坐都坐不住,还忍不住掀起帘子偷偷向外张望,结果冷风嗖的钻进车厢,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急得满仓敲打他的手,忙把帘子放下来,钻进来的冷风吹动徐公子手里的书哗哗作响,狗蛋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那徐公子只是冲他安抚的笑笑。

从桃花的角度看过去,那一笑硬生生看出无限风情!樱花般的唇角轻扬,狭长的凤目水光潋滟,宛若雪后初晴的阳光,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妖孽!一个小男孩没事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马车啊,可是个奢侈品,看来徐家家境不一般,传说中的‘高帅富’哦,有没有?有福了,这一趟走得划算,桃花内心窃喜,九岁的身体正好可以掩盖欣赏美男的成年心啊。

桃花也是第一次坐马车,只可惜她做不来徐公子的云淡风轻,也做不来两哥哥的新鲜好奇。华丽丽的美男子近在眼前,连凑过去套套近乎都不行,该死的,她一上去就晕上了!

那十八道弯般的官道上凹凸不平,上一刻还似在云端,下一秒就跌到了低谷。木制马车根本就没有减震一说,心里除了怀念她前世的那辆路虎,就再没力气生出别的念想。

紧闭双目,身子无力的依靠在车壁上,脑袋随着车子的摇摆左右晃动,只觉得眼前天昏地转,胃里上下翻腾,不一会儿,脸色已经惨白,冷汗淋淋。

“言兄弟这是?不舒服?”该死的,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让徐公子见笑了,有些晕车。”桃花很艰难的开口,实在担心一个压制不住,翻腾的胃就要造反。

满仓跟狗蛋这才发现桃花不对劲,齐刷刷望过来。

“老赵,停车休息一下。”徐怀仁忙叫停车夫,车子缓缓停下来。

“没事,我还坚持得住,不可耽误了徐公子的行程”桃花急忙摆摆手。能让别人捎上一程,已是很大的麻烦,怎好意思再拖后腿。

“不妨事,当下已近午时,也是吃午饭的时候,停下略做休息也好。大余县已不远,今日必定能到。”徐怀仁不由分说,先行下车,再搀扶桃花也下来。

前两天下过雪粒子,随处可见未完全融化的雪堆,野外的寒风肆无忌惮,一阵冷风吹过,桃花翻滚的胃似乎都被冻住了,呕吐的欲望生生被压了下去,头脑也清醒过来,感觉确实轻松多了。

“麻烦徐公子了。”看着徐怀仁关切的眼神,桃花被看得老脸都挂不住了。

“说的什么话,这路也是崎岖了些。”很是善解人意的人啊。

满仓跟狗蛋下车扶住桃花,徐怀仁便走开跟车夫到旁边不知捣鼓什么去了,桃花整个人就像大病了一场,自然也没心情去注意。只是不一会儿,一杯滚烫的姜茶塞到手里,才知道两人趁机烧了一壶水。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说好的男神呢

桃花也吩咐满仓取出自己带来的包裹,拿出兰芝之前做的糕点来吃。因为在府城还有绿如意的生意,尽管兰芝很想陪同桃花一同回家,也不得不留下来照顾生意。只是一早就按桃花之前教的方子,做了很多适合在路上吃的点心吃食带来,不得不说,兰芝的确是聪慧的人,桃花教她什么,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现在桃花基本都不再管厨房的事。

吹了阵冷风,桃花感觉好多了,上车喝了热姜茶,晕车的症状基本消除,整个人慢慢恢复过来。满仓打开包袱,取出食盒,里面层层包裹的脆皮绿豆酥并没有凉透,还带着余温,香甜味一下飘散出来。徐怀仁拿着烧饼的手顿了顿,顺手接过桃花递过来的绿豆酥。

“嗯!好吃,外皮香浓酥软、入口即溶,馅心沙甜清香,整个饼香甜而不腻,这是如何做的?”徐公子像变了个人似的,热切的望着桃花,一脸惊奇,一个饼扒啦几口就吞下去了,哪里还有云淡风轻的的模样?

还好,还是这样来得真切。这么一个美男子,老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岂不是可惜了,桃花在心里吐槽。

“这个绿豆酥可是我家家传的手艺,徐公子,怎么样?不错吧。”桃花有点小得意,她别的没有,‘家传的手艺’那是一堆一堆的。

“嗯,何止不错,人间美味啊!”嘴里的糕点还不及咽下就忙不迭的开口。

“咳~咳咳~!”果然,被呛住了。上一瞬的陶醉状还未换下来,脸上就胀得通红。

“徐公子慢点,可没人跟你抢。”桃花忍住笑,递了一杯水过去。徐怀仁一把抓了直接灌进嘴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也就那么短短的时间,好好一个美男子的仙气荡然无存,眼前的人完全就是一个调皮促狭的男孩。

“言兄弟,你我何须这么分份?为兄痴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声徐大哥或怀仁哥哥都好。”徐怀仁一边说着话,也没耽误吃饼,碎末糊在脸上也全然不觉。

“那我就叫你徐大哥吧。”桃花撇了撇嘴,怀仁哥哥,坏人哥哥,这名字……还是算了吧。只是说好的男神呢?果然是成神不易啊。

见他吃得欢心,干脆把糖炒栗子、桃酥饼,还有专门做的小蛋糕全摆了出来。

桃花自从穿到这里,口腹之欲饱受催残,现在手头稍有结余,就成天想着在吃食上琢磨,吃货的品质越来越明显,这家伙明显也是个吃货,这下志趣相投了,之前一路上都没言语,这会儿有了好吃的,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话匣子全打开了,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徐怀仁心里也是惊讶。之前巡防营的东城守卫胡大队长打听到他要去大余县,说是捎带他兄弟一程。为着徐家世代经商,每年多少货物进出,城门守卫是万万不可得罪的想法,不得不答应下来,心里还是有些隔应,怕也是个粗鲁的兵汉,一路肯定无趣得紧。没想到见面却是个幼小的孩童,面目清秀,行为举止都彬彬有礼,已是满意。

再听胡队长称赞他兄弟做的吃食如何的美味时,也只是以为是他吃惯军中粗砺的食物之后,再当什么都是美味的错觉而已,根本就没当真。想他徐家是什么人家?在府城也是数得着的商贾之家,徐记酒楼本就是府城美食的代表之一,他徐怀仁做为徐家长子,更是打小就是美食堆里长大的,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哪里想过这个孩童果真了得!随便拿出一种,都是他闻所未闻的美食,味道更是妙不可言,吃起来齿颊留香。

满仓跟狗蛋埋头猛吃,见识过桃花在府城女扮男装混得风声水起,还有守城的队长为结拜兄长之后,再见到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此刻满几上摆放的美味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

桃花得知徐怀仁家是开酒楼的以后,态度更是热诚了几分,她脑子里可是菜谱一大把呢,自己现在开不了酒楼,能把菜谱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啊,有了上回闻香斋的经历,自荐上门的事,想想还是没胆,如是相熟的商家,那就不同了啊。

徐怀仁跟桃花的对话,越来越让他心惊,实在惊叹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那么多?两人从小吃聊到煎炸焖煮,甚至能聊到诗词歌赋。随着话题的一步步深入,与一个幼童交谈的别扭感越来越淡,仿佛自己对面的根本就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朋友,继而又觉得在某些见解上比自己理解得更透彻,慢慢需要带着求教的态度。

而桃花的感觉就直观了,当每一个话题让徐怀仁瞠目结舌,她就觉眼前有白花花的银子长着翅膀向自己飞过来。没见过的点心?好啊!我会;没吃过的菜?那太好了!我也会。当徐怀仁得知他家酒楼需要定量供应的绿如意就出自眼前这位之手后惊讶的样子,桃花就更开心了,陪徐怀仁聊聊理想,谈谈人生更是精神十足。

不知是热姜茶的做用,还是兴奋心情的影响,反正桃花在后面的路程里晕车的症状与之前那是判若两人。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整个小脸上似乎发着光那里有半点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

当马车行至水口村里,才惊觉百十里的路程怎么这样短?徐怀仁也是难得觅到知音般难舍难分,好些的美味被桃花渲染得垂涎欲滴,恨不能当场就制作出来好好品尝品尝。桃花心里嘿嘿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鱼儿上了钩,还怕没银子花?

进村的时候村子里已经饮烟袅袅,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候。虽然冬日里村民一日两餐,晚饭做得有点早,却也到了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尽管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古人的日子,但桃花对于子丑寅卯的时辰名称还是弄不明白。百把里路坐马车还弄得这么晚,完全是徐怀仁为了照顾她的晕车症,特别放慢了速度的结果。

大冬天的,人们已不大出门,藏在屋里猫冬。稀疏的低矮茅屋四散,枯藤老树晕鸦,夕旬西下,偶尔几声狗吠在村子里回荡,入目尽是萧瑟,桃花一行进到自家小院附近都没遇到一个熟人。狗蛋老远就大声呼叫,小姑枝儿跟小满已经迎到院门处,见桃花一行进来,小姑冲对面的桃花就是一拳头。

“死丫头,出去那么久都没个音讯回来,是要急死谁啊?”拳头来势汹汹,但落到身上却是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桃花含笑握住她的手,小姑伸手就把桃花拉进自己怀里抱了,暖暖的怀抱很舒服。

“作死啊,手冻得跟毛铁似的。”小姑撇撇嘴,对桃花一脸嫌弃,却一路拉着她的手不放。

自己冻了一路的手肯定很冷,桃花不好意思的往回缩了缩,想挣脱出来,不想小姑往自己方向更用力的拉了拉,就是不放。小满仰着头缠着满仓跟狗蛋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很是兴奋。

“娘,满仓他们回来了。”小姑大声吆喝。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王氏的房门敞开着,人影绰绰。桃花第二个遇到的人是小王氏,她身上穿得单簿,哆哆嗦嗦站在门外,见着桃花,一把拉过去细细打量,摸了摸胳膊摸摸腿,“玩野了,都不晓得回来!”嗔怪了一句,掉头去接满仓手里的东西,乐呵呵的进去了。

“可不是,比在家的时候养胖了不少,怕是日子过得好,早忘了咱们吧。”小姑斜靠在门框边刺了一句。

桃花嘿嘿笑,这段时间跟兰芝想着法儿的弄吃的,小身板确实养好了不少。

进了屋子,才发现全家都在,王氏的目光最先盯着的是满仓,再看狗蛋,见孙子们都是全须全尾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再看哥俩带回来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更显平和了。不过她的模样倒叫桃花吃了一惊,也就不过月余不见,王氏苍老了一截,满头的乌发白了一半,原有些小小发福的身形瘪了一圈,背都微微有点驼了。

张氏也站在那里,刚才应该在捻线,身上沾着很多棉花绒,一根木杖斜放在旁边,正与狗蛋说话,三月站在她身后,见桃花的目光望过来,就腼腆的冲她笑了笑。

环视一周,在王氏床上的角落里,隐隐坐着一个人,被纹帐半遮半掩,桃花目光一沉,不用说那肯定是被休弃回家的乔大妮。

房里没有生火,冷清得很,桃花一行的回来,让屋里热闹了不少,狗蛋是第一次离家,满仓也是第一回到府城,两个人出门转了一圈后平安到家,兴奋极了,在家人面前大吹特吹一路所见所闻,听得一屋子的人惊叫连连,小姑和小满不敢相信,扯着桃花求证;再说到流落街头差点在破庙冻死,幸亏被柳家姐弟搭救,又是唏嘘不已。当然柳家姐弟与桃花的渊源,连满仓和狗蛋都不知道,她也没打算跟家人说,只说自己也是被他们收留的。

“老天保佑,出门遇贵人了!往后好生在家哪里也别去了。”难得王氏没有迁怒,和颜悦色的冲桃花说了一句。

府城肯定是要去的,桃花这时候也只能乖巧的应承下来,不适合跟王氏说道说道。翻出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把送给家人的礼物一份份拿出来。

“奶,这是给您老买的。”桃花最先拿出来的是一块枣红色的细棉尺头,触手光滑柔润,色泽沉稳透亮。

“啧,啧,桃花挑的这布色,娘穿最合适了,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呢。”小王氏看了惊讶得很,在连上摸了又摸。“娘,你摸摸,多细啊。”

王氏停了一下才接过去,“费那钱干啥。家里织的土布还结实,耐穿着呢。”话虽是这样说,但那轻抚在布上的手和舒展开的脸,以及亮亮的眸子,显然很开心。

“上回陈婆子得了一件,灰不拉叽的,还显摆了好一阵呢。哼”王氏口中的陈婆子那就是她的死对头老妯娌,“个败家娘儿们,老贵的料子……桃花,这得不少钱吧,退回去退回去。”说着说着,王氏脸色越来越严肃,后来干脆不要了。

别扭的老太太,这是心痛钱呢,“奶,您就放心吧,我跟着人家在城里卖菜,生意还行,往后挣了大钱,这细棉布咱天天穿都穿得起!”

这是跟满仓狗蛋哥俩早就串通过的说词,桃花这些天在府城蒙柳家收留,跟着她们卖菜。本来事实也差不多,至于能赚多少,谁都没说,连满仓跟狗蛋都瞒着,也不为别的,光那些本事,解释起来麻烦。

“做那卖菜的营生苦不苦?”

“习惯了也没啥,就是起得早点。”

王氏眼神暗了暗,伸手在桃花的手背上拍了拍,起身放箱子里了。瞧她那模样一时半会儿没打算做成衣服穿。

给张氏跟小王氏买的也是棉布尺头,两人接过料子很是欢喜。三月跟小姑的虽然是麻布料,却颜色鲜艳,一个青葱色,一个鹅黄色,很衬少女的年纪。男娃皮实,棉布还不如麻布耐穿,家里男孩子多,桃花干脆买了一整匹,一人一身还有多,连做鞋的料子都有了。朵儿在里屋睡觉,她最小,皮肤也娇嫩,细细的水红棉布最合适。这一通买下来,桃花也就是给家人过新年穿新衣的意思,毕竟过年的日子也快了,家里的人一人一身新衣,一个也没漏下。

铺子买的各色干果点心分发下去,个个惊喜不已,小姑直呼过年都没这么多好吃的。桃花最后拿了一块翠蓝的料子送到乔大妮的面前。

屋子里的热闹似乎与她无关,呆呆愣愣的靠在床边上,连桃花站在面前也毫无知觉。本来就饱经风霜的脸更削瘦了,眼眶深深下陷,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唉,你大姑可遭老罪了。”王氏推了推乔大妮,靠着她的肩膀眼眶就红了。

小王氏扯了扯桃花,“别惹你奶伤心。”屋里的气氛一下僵住了,个个低垂着头不说话。

“奶您别伤心,他梁家欺人太甚,咱老乔家也不是好惹的,这个公道定要讨回来。”吃个鸡蛋都要留给侄儿侄女的大姑,才俩月光景就成了这副模样,看着都心疼。想那梁家的作派,桃花怒火中烧,姑奶奶辛辛苦苦弄回来的银子,想平白吞了去,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三月早就去灶房熬好粥,一家人围着就着点心吃了。其实满仓准备的粮食不少,一家子过冬没问题,只是赔了梁家四十两银子后,王氏才下令家里又改喝粥了。

吃饭的时候,满仓凑到桃花的耳边,“桃花,你说替大姑讨回公道,要怎么讨啊?”

“吃饭,吃饱了随我出门。”

“我瞧着大姑这几天又瘦了不少。”桃花没个准信儿,满仓心上心下,瞧着大姑也是伤心。

唉,寒冬腊月的,跳水的决心都有了,心里得是如何的绝望啊。望着大姑生无可恋毫无生气的样子,桃花恨不能打上梁家,来个斩尽杀绝。

天色还大亮,桃花带着满仓第一站到的是里正家。冬天对于老人来说是很难熬的季节,七十八岁高龄的乔有寿,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干脆把里正的工作全部移交给了儿子乔云。

接待桃花两兄妹的正是新里正乔云,其实乔云也到五十多岁了,在别人家那也是老人怡养天年的级别,只是他还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爹顶在上头,还是小辈儿。桃花上前见了礼,首先问候了老里正,顺带把带过来的礼奉上。一块藏青色细棉尺头,外加一封松糕,那是给老人的礼,一大盒兰芝自制的绿豆酥那是给新里正一家的手信。

“太破费了!可当不得这么大礼,快拿回去。”桃花的大手笔,着实叫乔有寿和乔云吃了一惊。乡下地方,身上穿的大多是自家婆娘自制的土布,那精细的细棉布二三十文一尺,这么老大一块尺头少说也得百多文,再加上那些精致的糕点,在大部分物资自给自足的乡下,好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够用了。这叫里正两父子如何不心惊。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三大理由

“云叔跟有寿爷爷这就见外了不是?咱爷他们不在家,你们帮忙打了多少招呼,哥哥老跟我念叨着,要记得里正爷爷的恩情,上回家里断顿还是婶子送的救命粮;我三月姐出事儿,也是有寿爷爷给撑的腰。件件都是雪中送碳的事呢,多大的礼都当得,只是家里现在只有这条件,就让小辈儿表表心意吧。”桃花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里正娘子黄氏手里边塞。

几人又是一翻推让,满仓也在边上劝,见两个孩子都是真心实意,乔云只得吩咐黄氏收下了。

上了茶水几人坐下叙话。桃花如何跟满仓在半道救了人,得赠银钱,满仓回转给家里买下顿粮,自己为了打听家人的下落,到府城流落街头,忍饥挨饿,几欲丧命,又如何承蒙柳家收留一起卖菜的事儿,由头至尾叙说了一遍。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在乔有寿面前的,完全就是一个在外面受尽委屈回到家里在爷爷面前哭诉的孙辈儿。把由死人身上寻摸的几十两银子完全洗白了。

乔有寿跟乔云听得很是动容,连忙安慰,对桃花和满仓的态度亲切得完全像自家的小辈。唉,桃花心里堵得慌,实在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可是现在也是没办法。

光手进门,狗都不闻,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送多重的礼,办多大的事儿。可老乔家穷得哐咣响,桃花出手这样的礼物太扎眼。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对于身份地位、物资财富比自己高到需要仰视的人,只有满心的畏惧,巴结逢迎,对于同一水平线的人来说,只要你过得好那么一丁点,别人眼睛就会充血,正所谓:只要你过得比我惨,我就平衡了。这算不得桃花恶意揣度人心,实在是这样的人和事前世见得多了。

“桃花,你家赔给梁家四十两银子是真有其事了?”乔云一脸不可致信。

“是啊,梁家趁我家没人,把别人赠的银子全抢走了。”桃花神情黯然。

“你大姑真被休了?那事都是真的?”乔有寿双目圆瞪。

“我跟哥哥来就想跟云叔和有寿爷爷讨个主意。我大姑在梁家生儿育女,侍奉公婆,老实守礼,这是有目共睹的事,那梁家也不曾挑出她的不是来,可如今,硬生生的被休弃回家,是何道理?”

但凡村里有什么事,做为一村里正,那都是有权管的,出嫁在外的女儿被休弃回娘家,这事非同小可,影响小到毁了一家的门风,大到坏了一村的风气,这么大的事,王氏竟然没跟里正通过气,桃花很郁闷,不过想想她也就一窝里横的主儿,外面的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新旧两任里正听得乔大妮被休弃之事由桃花和满仓确实,也是怒不可遏,自己治下出了这种事,不光光是老乔家的事,自己面上也无光。

“之前也听到村里有些风言风雨,也没见你家来人说明,只以为是捕风捉影的谣传,这事怎么个经过,你们详细说说。”乔有寿不愧是老里正,经验丰富些,并没有一味地愤怒,毕竟处理这事儿也得讲个理字。

等满仓慢慢的说完,桃花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十里八乡的穷汉子,哪里有纳小妾的风气?我大姑在梁家也是儿女双全,他们凭什么折辱我乔家女儿?”

“栽赃陷害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小妾进门才多久?就能落下能形的男胎?如果不是早有奸情就是另有隐情,就算几十几百双眼睛看到是我大姑害她落胎,这事也做不得准。还到乔家来抢钱,四十两银子都可以买几个小妾了,这由头起的,告到官府去也没理吧?”

“桃花丫头,小娃儿家家的,有些话可不能说。”乔有寿瞪了桃花一眼,完全是训小辈的样子。

“有寿爷爷,桃花知错了,实在看不得他梁家的做法,把咱们水口村、咱乔姓一族可有放在眼里?气愤不过有些口不择言,下次不会了。”桃花乖巧的垂下头,一副受教的样子。一个小孩子,还是女娃,开口落胎奸情,闭口小妾官府,实在有些惊悚了。不过桃花也就在这里一提,这屋子里的都是明白人,整件事来龙去脉就都清楚了,乔大妮的公道,还必须依仗里正及族人才有可能讨回来。桃花还没自大到有能力去讨伐梁家。

穷汉子纳妾,女方还并无大过,族人有足够的理由出面。

小妾进门两月不到落下成形男胎,早有奸情无媒苟合那是要浸猪笼的,这是男方的错。

以赔偿汤药费为幌子,抢走乔家四十两银子,超出小妾本身的价值,性质就不是赔可以视为抢。

光凭这三大理由,里正帮忙出面就有理有据,梁家怎么也要给个交代,至少四十两的银子不能白白丢了,这是桃花心里想的。

果然,两位里正立即表示一定要给乔大妮讨个公道,族里出面去找梁家解决。里正这里发下话,余下的就是找族人帮忙,光说动里正还不行,势单力簿打上梁家门去气势也不够啊。

满仓拎着点心包,新任里正乔云亲自带队,村里血缘近些的族人家进了个遍,乔大妮父兄不在,本来这事理应由族里出面,还不要说满仓礼数周到,大家外敌当面,全都不计王氏等妇人的前嫌,入夜的时候齐聚里正家,共同商讨如何讨伐梁家之事。

看着里正家攒动的人头,桃花心情很澎湃,大家听了里正的转述,个个气愤难当,纷纷要求到山领村讨个说法。

“有粮家现在没一个主事的,这个说法自然是要族人帮忙去讨,乔家人的脸面没得由着他梁家这么扇的。”乔有寿一发言,屋里的人都住了声。

“那是,那是。”

“没得让人小瞧了去!”

“那梁家算个啥,穷家小户的还学人家纳什么妾?”

“他还真当乔家没人啊!”

“……”族人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嚷嚷开了。

“大家听我说,这个事儿肯定是他梁家做得不地道,咱们明儿过去,肯定是要讨个说法的,但要如何说,先要弄个章程出来。”乔有寿目露精光,抚着稀疏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见他们已经开始步入正题,桃花被黄婶子拉到一边坐下,族里的男人们商量大事,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今天晚上这样的讨论会,本来应该聚在老乔家,可现在老乔家没一个主事的,满仓年纪还太小,故而只能以里正家为中心了。虽然这样抛开苦主,商论为她讨公道的事有点怪异,但桃花还是有些小感动,那里面竟然还看到铁青着脸的乔有根父子,那样的火气怎么看都是出自真心的维护。

最终聚会解散回家,桃花也没弄清楚他们具体的行动章程,听满仓说过也只知道明天会出动二十多个族人去山岭村梁家,能讨到怎样的说法,最起码是不能让乔大妮背负被休弃的名声,降低对水口村未嫁女的影响。至于乔大妮要怎么安排,大家都没在意。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族人

“银子,银子一定要拿回来!”桃花叹了一口气,乔大妮自被休回家,已经如同傻子一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二天一早,族里果然出动了二十多人,齐齐等在里正家。满仓做为老乔家最大的男丁,肯定是要去的,桃花把他送到里正家,他胆小而怯弱,频频回头向桃花张望,尽管晚上桃花已经说过好几遍要他力争的事,但她不在身边,总是觉得心里没底。

“桃花也去吧?”犹豫了好久,他还是没忍住,向带队的乔云提出来。

“好,一起吧。”乔云并没有做过多的考虑,马上点了头。不知是不是桃花的错觉,他对她态度现在很亲切。

“去,咱们娘儿们也去几个,好好闹他一闹!”一旁站着的陈婆子高声吆喝。

“陈奶奶出马,一个顶俩,那是个顶个的角色。”有妇人笑着说道。

“顶不顶俩不晓得,自个儿侄女受了欺负总要出个头,真当娘家没人怎地。”这话从陈婆子口里说出来,桃花免不得高看一眼,王氏输她妯娌一头真不是意外。

“里正叔,我们也去,多去几个。”有妇女一起起哄。

“说啥呢?咱占着理,找他讲理去,娘们跟着瞎闹腾啥?”乔云冲妇人们吼一嗓子,立马安静了,新里正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有这么一大群人,桃花有心不去,可满仓不停的拿眼扫过来,可怜兮兮的,让她不忍拒绝,想了想,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家,逼得乔大妮落到如此地步,点头应了。

天还是很冷,雪是没下,但昨天下午雪融了的积水在夜里冻成了冰,路面滑溜溜的。往山岭村去要翻过毛花岭,崎岖的山路很难走。根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旁边,伸手拽住桃花的胳膊,才让她勉强跟得上队伍。

水口村背靠的就是梁家所在的山岭村,翻过毛花岭,出现稀稀啦啦的毛草棚子,袅绕的炊烟在村子上空盘旋,偶有几声鸡鸣狗吠在村子里回荡,跟水口村相差无几,这里不临官道,比水口村更偏僻些。这一行人到得很早,庄户人家的第一顿饭才刚刚开始做。

梁家就位于村子中部,也是茅屋竹篱小院儿,只是相对老乔家要齐整一点,篱笆小院上装有简单的木院门,门框两边已经有些泛白的,不知被哪个调皮孩子扯破的残余红对联,显示着这家前不久过了喜事。

“咣当!咣当~”上前几脚踹在院门上的是根二叔。“有人吗?死出来。”

“来了来了,哪个作死的大早上踹这么响?踹坏了……”一个老妇人尖声尖气叫着,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那扇木门实在不怎么结实,在根二叔的脚下,已经自动打开,门栓只余一截茬子耷拉下来。

“你们是谁?要干啥?……老实,老实他爹快出来。”老妇人大叫。

二十多个壮年汉子齐刷刷出现在自家门口,简易的草房子显得不堪一击。妇人吓得不轻,转身就往屋里跑了。白底蓝花的裙子在风里打了个卷儿。桃花从人缝里扒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道背影,那样清丽的花色而且还是裙子,配着老妇人的嗓音,说不出的别扭和违和,乡下老妇人大都着肥大宽松的短衣裤,穿裙子的并不多见。

“啥事啊老娘?一大早的惊惊乍乍。”一个汉子慵懒的出来,打着哈欠的嘴还没合上。

不过他的嘴一时半会儿也合不上了,因为乔家一行二十多人已经进了院子,那可都是清壮汉子!光那把院子挤得满满的气势就很有威压。满仓打头走在前边,近前来又回头望了望桃花,见桃花微微的对他点了点头,顿时挺直了脊梁,直面梁老实。

“满……满仓?”梁老实应该是蒙了,瞪着眼,张着嘴,打哈欠捂嘴的手都不晓得放下来。

“你就是梁老实?”有一个年轻的乔家族人开口,“兄弟们,砸!这狗日的敢欺负咱乔家没人!”

乔家族人那都是憋着火的,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间,小院里只听得劈劈啪啪的响。

“住手!哪来的土匪?报官拉人,砍头地……砍头地怎生得了哦。”之前进去的老妇人又奔出来,想拦着不让砸。

从堂屋里又出来一个老头,一个年轻妇人,左右拦着,小院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很是热闹。

这个打砸其实只是乔家人的一个策略而已,被砸的不过是院里的的凳子柴禾之类的,只是想造大声势,引人围观罢了,根本就没想抄了梁家,真砸了值钱东西就理亏了。

梁家的动静很快就引得大群的围观者,乔家有人叫着要见山岭村里正。毕竟乔家出动的可是里正级别的,山岭村里正不出面这谈判就不对等,失了身份。

水口村与山岭村近邻,相互熟识的人不少,很快就有人认是这是水口村的乔家人,飞报山岭村里正。不一会儿,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汉子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梁家院子里。

“住手,住手!哟,是乔老哥来了啊,梁欢未曾远迎,见谅,见谅!”那汉子声音洪亮,一身短打干净利落,一进门就冲站在一旁的乔云说话见礼,两人显然是熟识的。

“你就是里正?来得正好,好好的给咱评评理。”乔家族人收了手,围过来吵着要评理。

乔云很有里正范儿,举手制止了众人的吵嚷。“梁兄弟,我乔家闺女莫名其妙被人休弃这事你可有听说?”

那叫梁欢的里正也是惯会做人的,连声陪着不是,拖乔云往梁家堂屋去。“乔老哥有话咱屋里好好说,好好说。”

看他那样子,梁家的烂事不可能不知道,人家乔家找上门来,梁家吵吵闹闹的被围着看怎么说都不是体面事,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梁家的屋子并不大,乔家来人加上自己家里的几个人挤都挤不下,桃花远远的站开,压根儿就没法往前凑,连带几个族人也没挤进去,干脆站在小院里跟外面的人聊起来,有从水口村嫁过来的妇人相熟的,热烙地打着招呼。这下见乔大妮有人撑腰,来的还是水口村里正,当即有什么话平日里惧梁家威不敢说的就都说开了。

“唉,大妮苦命人啦,那娘家娘老子也没个撑腰,任梁家死命搓磨。”

“梁老实不是个东西,老早就跟佟寡妇有了首尾。”

“家里田地的活计都是她做,在梁家做牛做马的……。”

“……动不动就拳打脚踢,那是往死里打,哪有当自个婆娘待。”桃花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听出,乔大妮在梁家过的是什么造孽日子,越听越心酸,越听越火,扒着往门里张望了几回,门里谈得火热,可惜个头太小,看也看不到,听又听不清。愤愤的在院里找个没砸彻底的凳子坐下来。

堂屋门口一个妖妖娆娆的妇人来来回回的晃动,肥硕的臀部扭来扭去,头上的白银发簪晃得人眼花。想必那就是佟寡妇吧。当她再一次在桃花面前晃过的时候,实在受不住了,抓起一根被砸短的凳子腿怒吼,“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寡妇吧?再在姑奶奶面前晃悠,打断你的狗腿!”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真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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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佟寡妇被吓了一跳,一只手抚在胸口,回头看是个小不点,立马准备呛声。桃花不怵反进,整个小身子紧绷,目光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去,佟寡妇顿了一下,左右看到直直睁着她的乔家族人,身子一拧,往东厢去了。

桃花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乔大妮悲哀,为这个时代的女性悲哀,甚至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迷茫。

“……银子一定要还!一分不能少。”屋里隐约传出一些不太完整的话语,看来谈叛已经进入到实质阶段,满仓并没有忘记桃花对他的交代。

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名显有分歧,很快就嘈杂得听不出一句有意义的话。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来抢咱家的钱!”一个石头伴随着话音滚落在桃花的脚边,抬头见一个六七岁的花脸小男孩正敌视着她。

见桃花抬头望他,他又捡起一块石头使劲地朝桃花丢过去,只是人小力气小,丢出去的石头一点准头没有,还没近桃花身边就落了地。看到桃花站起身来,鼓着气呼呼的腮帮子,急急的往回跑了。

东厢的门口还站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姑娘,十三四岁年纪,崭新的花裙子更衬得面黄肌瘦的脸越发不齐整,乱蓬蓬的头发堆在头上,就像顶着一个鸡窝,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穿着新衣的乞丐。一对小眼正鼓鼓的瞪着桃花,阴冷的目光,似乎对她有天大的怨言。随着佟寡妇在东厢门口探头探脑一闪而过的影子,桃花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了。

孩子的表情做不得伪,那样的眼神里是浓浓的化解不开的敌意,桃花的心里除了怒火,更多的是心酸及不可言状的哀伤在蔓延。那就是乔大妮痛到肉里,割舍不下的命根子!

乔大妮嫁到梁家生育了三女一儿,两个大的女儿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小女儿和一个后得的儿子,这个桃花是早就知道的。看来佟寡妇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下了功夫,而且还收到了成效。不过仅仅也就是表面功夫罢了,身上虽然都是新衣,但一个真心痛爱孩子的继母不可能让孩子这么邋遢。

那都是大姑的孩子,可桃花一点跟她们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又坐下来,继续思考或者什么都没想。

过了好久,堂屋里终于有人出来,这表示谈判已经结束。桃花窜进屋里,梁老实正万般不愿的把一包银子递到满仓手上,两村里正在旁边监督。

“桃花,这……这银子不够了。”满仓见桃花进来,把银子往她的方面递了递,脸上不太自然,觉得自己没能完成任务。

“怎么回事?”

“还有脸来要银子?那个娼妇可是害死了我的孙儿……”梁老实娘又在那里尖着嗓子叫喊,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泥地把一身新裙子染得惨不忍睹。

“住口,还烦丢人不够啊?”旁边山岭村里正梁欢喝断她。

“桃花,这银子他们花得只剩二十三两了,家里目前也实在拿不出来,我跟你梁欢叔劝和一下,还有十七两等他慢慢凑,凑齐了一并还给你。”乔云在边上解释给桃花听。

看他们家满身的新衣,桃花就没指望他们能完完整整的归还四十两银子。“那我大姑怎么办?”

“梁家的意思还是接回来过。只是这寡妇都进门了,我乔家闺女还受这份折辱?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的意思是和离。”

乔云是真心为乔大妮考虑过的,这个结果也是桃花的意思,毫不犹豫点头同意。只是这梁老实一家就这到轻易的放过了?显然乔云不大想管了,水口村的名誉影响不大已算幸事。毕竟关于那个成形男胎的事谁也没见着,梁家又来了个抵死不认。

“好吧,不是叫唤着要赔汤药费吗?你梁老实让我兄妹俩好好揍一顿,给我大姑出出气,那十七两银子咱也不要了,就算赔你的汤药费如何?”桃花双手纂得生痛,压抑的怒火找不到出口,都快凝成实质了,如果不发泄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被自己的怒火烧死。

“好!”满仓怒目圆瞪,紧紧的站在桃花的身后。

梁老实的娘刚才还趴在地上嚎叫,这会儿听说不用还钱,一咕噜爬起来,内心窃喜,只差没举双脚赞成。四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啊,瞧这几天家里新添置的东西,真好啊,可惜还没过够有钱的瘾呢,该死的乔家人,还上门来讨。抢走了二十多两不说还生生欠下十七两银子的债!虽然她也没打算再还,可旁边里正盯着呢,到时候又得闹,多费劲啊,“这可是你乔家人说的,咱可没说不还啊!”两个小毛娃子,细胳膊小腿的,能打得多痛?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思维,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就成了知道的,也不管那东西是怎么来的。

梁老实也是面带喜色,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让两弟妹打,乔云扯了扯桃花的袖子,对这个建议很是不赞成,十七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普通农家好几年的积蓄也就这个数,再说一个小女娃子,动手动脚的像个什么样子?桃花冲他摇了摇头,径直跟了出来。

满仓拎起桃花之前丢在地上断凳子腿儿,上前就是一顿猛殴。到底是力气小,棒子落到七尺高的梁老实身上,他是满不在乎,虽然不是很强壮,但长年做农活的,浑身都是腱子肉,满仓拼尽了全力,面色胀红,不一会儿就气喘如牛,可这样对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桃花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冲上前去,踮起脚尖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巴掌,虽然并不是很痛,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俗说话,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梁家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要钱都不要脸了,还给你留着干嘛!再几拳下去,呼!好硬的肉,手有些受不了。桃花甩了甩手,再打划不来,自己手遭殃。

“打肚子,撞膝盖……这女娃娃倒不像她姑,是个泼的。”

“泼点有什么,还是孩子呢,大了就好了。”围观的人也是看得好笑,都觉得让两个小孩子出出气也是要得,当下更有好事者,大声吆喝指点。现场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

揍了几拳心里头倒是舒服多了。桃花狡黠的笑了笑,这些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十七两银子的汤药费呢,不花完怎么行?揉了揉手,活动了一下腿脚。

右边,第四根肋骨,桃花毫不停顿,轻点地面,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小小的脚尖直奔梁老实前胸而去。

“咔嚓~”轻微的细响,桃花点点头,很满意!跆拳道的功底还在。

“算了哥,饶了他吧。”桃花扯了满仓撤退。

“哎哟!哎……!”梁老实突然瘫倒下来,捂着胸大叫。

“哟!老实,两个孩子打得你多痛啊,这也要装?”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立马梁老实所有的表现都定了性。装!桃花恨不能仰天长笑,哈哈哈,肋骨断了呢,你就好好痛吧。还好姐仁慈,没想要你的命,连心脏都给你避开了。(我的小说《村姑桃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七十章 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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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乔家族人一个劲儿的埋怨桃花不该自做主张,十七两银子呢,白白送给梁家了。乔云有些失望,心底感叹,还当这丫头与众不同呢,原来也是个拎不清的,乔有粮家算是完了。

各人心里怎么想,桃花不在乎,不过口袋里揣了二十三两银子,可是耀眼得很,族人们不止一次拿这事打趣。桃花也干脆,叫满仓请客吃饭,定在第二天把大家伙儿都请到家里,好好搓一顿,这样气氛才和谐下来。

老乔家对于这次讨伐梁家的结果反应有点冷。当满仓把休书换成和离书拿出来的时候,竟没人有什么反应!

“你姑这是没处去了,造孽啊。”好半天,王氏才悠悠的开口。

也是,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这女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再嫁的机会都渺茫。

二十三两银子掏出来时,全家人脸上才有了颜色。

“是真的吧?”小王氏连忙接过,拿到手里就往嘴巴里送,至到银子上出现一个月牙形的牙印子才嘿嘿笑着放手。

乔大妮躲在帐子里的身形也探出来看了看,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被夫家抢起了娘家活命的银子,她心里也不好受,连日被二弟媳妇念叨才想着寻死路,这下要回来了,心里自然踏实了些。

“大姑别怕,还有我们呢,就算养一辈子又算得了什么?”那样的憔悴,满脸的沧桑看得人心痛,再加上山岭村村民的话,桃花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再受苦。

“是,我们不会不管大姑的。”满仓也表态。那一家子的极品,满仓是直接面对过的,自然更清楚。

王氏抹着眼泪点了点头,乔大妮木木的没什么表情,但眼角却有泪流出来。还好,还没有真傻。

不过当得知十七两银子买了梁老实一顿揍之后,全家人都骂起来,桃花这个当事人只得灰溜溜地逃。

“十七两银子,你当梁家真这么老实会还?揍一顿出口气也值了。”满仓忙着解围。

“你个败家子,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做主?”小王氏一鞋底板抡过来,满仓也只有逃的份了。

好不容易在稻草堆里刨了个坑准备把自己藏起来,才发现桃花已经躲在了里面,难兄难妹两个相视一笑。

“桃花,你真厉害!”满仓是真心佩服了自己这个妹妹。

“嗯,你也不错。”

为了偿还族人的情谊,也为了二十三两露了头的银子。桃花敲旁侧击,劝说了好久,第二天一早,王氏才扣扣索索的支了一两散碎银子出来,很是肉痛,看了半天才交给她去安排请客。

村子里什么也没有,要吃肉都得去镇上买,这点很让人头痛。还好请客饭定在下午,时间还很充足。而且经过这件事后,桃花对村子里的人熟悉了不少。村子里王春家有头牛车,农闲了没事会跑镇上拉客赚几个小钱。

桃花去镇上,满仓自然是亦步亦趋,狗蛋不甘心,也嚷嚷着要去。桃花想了一下,要买的东西不少,而且枝儿和三月还没去过镇上,干脆大手一挥,连枝儿、三月一起带了,小满也哭着要去,只是牛车坐的人数有限,他也太小了点,天气又冷,好说歹说,答应了一大堆不平等条约之后才收了声。

老乔家半大小辈五人,包了整辆牛车,河头镇一个来回也就十五文钱。虽然连着几天都没再下雪,但气温太低,积雪一直都没融完,晚上一上冻,更是晶莹剔透,寒光闪闪。冷,呼呼的北风刮得脸皮生疼,紧裹的棉衣似乎被风吹透,凉气直往身上招呼。冬天是风和雪的世界,风和雪才是这天这地的主宰,一切活动着的东西都是它不容许的存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就是挑衅者必须承受的怒火。桃花压低了身子,尽量不让它发现自己的存在。

“噗~,桃花你这是要睡在牛车上吗?”枝儿是个活泼的性子,笼着手,用腿脚踢了踢桃花朝天撅着的腚,忍俊不禁。

桃花估计自己的老脸已经火红了,脸上的潮热都觉出来了。冷!好冷好不好!没良心的,为了你们这一家子我容易吗我?斜瞪的眼应该是没什么威摄力量,枝儿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连三月都捂着脸笑得肩头耸动。

“还是三月姐好,小姑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桃花嘀咕的时候已经被三月拉到背后了。满仓跟狗蛋呈三角之势,把桃花牢牢的围起来。

“得了得了,怕冷就出声,少埋汰人。”枝儿一边故做气鼓鼓的样子,一边拉了桃花来靠近自己。

有人墙的保护,确实暖和了不少。桃花本来就怕冷,这么大冷天的出门实在是遭罪,趴在小姑腿上做驼鸟,头都不抬起来。狗蛋和满仓还好点,他们两个好歹是进过府城的,枝儿和三月从没出过门的就闹腾上了,一路看什么都稀奇。明明路边上的那株绿叶树毛花岭上大把也要惊呼一声。几人说得热闹,连带赶车的王春也舒心不少。一路行来,说说笑笑的,个把时辰就到了河头镇。自然又引得两个小姑娘一阵稀罕。

大冬天的,镇上也没什么菜好买,除了猪肉就是鸡,活鱼都少见,干菜咸货家里也有不少,现在紧要买的还是肉菜。主意打定,下了牛车,几人直奔肉铺而去。桃花坐得久了,腿脚有些麻,三月耐心的扶着她慢慢走,枝儿如脱笼的小鸟,拉着满仓和狗蛋飞一般的跑了。

冬日里到处都萧条,但镇上比村子里要好不少,铺子都还开着,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镇子,现在没农活做,不怕冷到镇上闲逛的人不少。肉铺前也有好几个人。

“这些是什么人,我不认识。”

桃花跟三月走到近前的时候,就看到枝儿和满仓狗蛋三个直直的站在门外,对面一个梅红袄儿配翠绿裙子的年轻小姑娘挎着小篮子望着三人对旁边做伴的另一个小姑娘说道。

“静娘,我是你小姨,怎么会不认识?”枝儿一脸不解。

“呸!哪来的小姨,我们都断亲了,还来充哪门子的亲戚!”小姑娘很是激动。“就你们那穷酸样儿,也配是我小姨。”抛了个不屑的眼神,拧着身子走了。

“静娘……”枝儿叫她不住,捂着头就哭了。

三月朝桃花使了个眼色,桃花没看懂,这什么情况啊?

“二姑家的。”狗蛋小声解答。

哦,原来是乔二妮花了本钱培养的闺女啊,“断亲?什么时候断上亲了?”之前好像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大姑……大姑赶回来的时候,咱奶叫我来找二姑,二姑说怕影响静娘说亲,就那时候说的。”满仓忙回了话。

还有这一出啊?想来也是,乔二妮这人,娘家出了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有麻烦她还不躲得远远的啊。

“这样的人,断了就断了呗。”桃花实在找不出安慰的句子,也找不出安慰的理由。有些事唯有自己想通,旁人是没办法的。当然这对于刚才在路上还念叨着看二姐的枝儿肯定是个打击。(我的小说《村姑桃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要命的架式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村姑桃花》更多支持!)弄了这么一出,大家伙的兴致都不高了,桃花手脚麻利的买了一个猪头,割了十多斤肉,外加两副猪肝。自从满仓和狗蛋跟着去了府城,家里的野鸡套子就没人下了,鸡也要买几只,请客吃饭,几碗菜还是要的,鸡蛋不能少,家里没有的干菜也要买。一路过去,再没人提去看乔二妮的话,草草买完就去寻了王春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近晌午,家里还有一堆活儿要做,低沉的情绪才稍稍缓解,对家里人谁也没提。倒是王氏问了一嘴,家里请客,怎么不把二姑请回来?满仓嘟囔了一句什么,桃花也没心情去听,这事就揭过了。

等王氏出来见到桃花买回的肉菜之后,大发雷霆,一个劲儿地骂败家,死活要把肉留一半下来不肯做菜。这下让桃花头痛了,自己做惯了主,一时忘了老乔家当家做主的是王氏,这是老理儿,谁也越不过去。

真听了王氏的,那桃花好不容易让老乔家给村里人建立起来的一点好印象哪够她破坏的啊。张氏只顾着埋头做自己那份事,小王氏不知躲哪去了,厨房里就王氏一人在大发雌威。

“奶,没有这帮族里的人,你手里的银子哪里要得回来?花一两银子请人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爷他们又不在家,谁说得准哪天就有求人的时候?”受不了她大吵大闹是小事,这马上要误时辰等客人到了就不好看了,就算桃花如何不想,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好啊,你个小丫头片子,教训起你奶来啦?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没曾想桃花这样一句话尽然戳了马蜂窝了!自家里出了事,男人们上了战场,王氏着实沉静了一阵子,动辄破口大骂的事已经很少发生了。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对王氏昨天收了银子在怀里,腰杆子挺直不少的样子也没在意?看来有了银子,又有了掌家大权这么回事。

“我还不是为这个家好?小气叭啦的,怎么跟人处!”你要掌家就掌家,要大权就大权,这是拿我立威?立威也成,可不能拿这个家开玩笑不是?再说也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桃花心里也有火。

“你个小娼妇,……唉老天爷啊,这还反了天了!”王氏有了被挑衅的感觉,吼得更是大声。

“娇儿不孝,娇狗上灶,不孝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王氏一改往日光打雷不下雨的作风,竟挥舞着锅铲,迎面就过来了。

“桃花,快走!”满仓听到厨房的动静,暗叫不好,拖着发呆的桃花就往外跑。

只是桃花发呆的时间过长,或者是王氏的动作太过麻利,一个错身,锅铲锋利的边缘还是划破了手背,腥红的血顺着手指流下来。伤口并不严重,只是破了点皮,但热血滑到指尖的时候已经冰凉,这种凉直透心底,让桃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一铲子直奔面门啊,如果不是满仓拖了一下,今天要么这张脸破相,要么割到喉咙一命呜呼!一句话罢了,这是要命的架式?

桃花呆呆的站着,盯着自己的手指,心境处在空灵的状态。烧火的张氏过来帮忙按住伤口,王氏也有些傻了,抬头见被桃花呆呆傻傻的,心里又是一气,“这么大个人像个木头桩子,挨打也不会躲躲啊?”

“桃花,别往心里去,你奶就是那么个脾气,过了就好了。”背着王氏,张氏按着手背轻声安慰她。

“嗯。”顶着张氏满含期待的目光,桃花小声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由着王氏折腾吧。窝在自己的小床上,一大早起来忙活,冻得够呛,这会儿爬上床就困得不行了。

客人进门,至到吃完饭,桃花都没有出现。到实在饿得睡不下去了才爬起来,天已经快黑了,家里的客人大多已经散去,三月跟枝儿在收拾,借别人的桌椅碗筷要一家家送回去,乡下人家,家家都不宽裕,除了自家吃饭用的家伙,并没有多少多余的,有请客吃饭的都要一家家借才能聚齐。

三月眼尖,远远就看桃花出了房门,三两步过来。“留了饭菜给你,在锅里热着,我去给你端。”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去吃。”桃花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真不要紧?”三月盯着她的手看。

“不要紧。”伸着手在三月眼前晃了晃。

睡醒起来就发现她的手在她睡着时已经有人给重新包扎过,灯芯草软软的芯子按住伤口,干净的土布条包裹住大半个手掌。

三月也没再坚持,家里要送的东西还很多,转身去收拾了。桃花隐隐看到帮她拿东西的身影有点熟,不像是满仓啊,隔着夜幕看不太真切。

留下的饭菜很丰盛,但味道比起兰芝的手艺来真是差太多了,大块大块的肥膘肉翻在那里,挺怕人的,有胃口那是太难了。桃花挑了两筷子,底下也是,干脆把肉片子挑出来,就着浸出来的油汤凑合着吃了一点。柳家姐弟在干什么呢?也不知道绿如意的生意怎么样,感觉头有点晕晕的,摇晃了一下,打水清洗又钻床上睡觉去。

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所有的前尘往事,排着队的来造访。前世那个慈祥的老人,总是温温和和的,把小外甥女儿护得如珠如宝,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想到八九岁的时候,一个真正的小萝莉跟一群乡下的小男孩骂架,轮着她的时候,一句骂人的话都不会,在同伴的鼓励下,憋了半天才故做恶狠狠的来一句:‘你们再骂,再骂我可要骂人了’。逗得一群皮孩子哈哈大笑,‘你骂啊,你倒是骂出来啊’。酝酿好久才蹦出一句至今想来都面红耳赤的‘脏话’:你家的南瓜没我家的甜,我家的放了糖的。

……

“桃花,睡了吗?”小王氏端盆热水过来了。

“还是我闺女行,今天你奶听你的话把肉菜全做了,刚才吃饭的人都夸好吃呢。”小王氏满嘴的油,看来今天吃得欢实。

小王氏湿了帕子,准备给桃花擦洗,虽然她已经自己清洗过了,但也没出声,由着她折腾。不知道小王氏哪根筋不对,竟想着来打理她大女儿?好像自这具身体没有这样的记忆啊。

“丫头,你奶这辈子强得很,今儿竟听了你的话,稀奇呢。打破你的手,应该是不小心的,明儿跟她认个错去啊。”哦,这么反常的举动原来为那一锅铲啊,也是,这时代孝顺老人大过天,孙辈儿当面顶撞老人有理也是没理,现在小王氏还专程来说,有什么怨言也该散了吧。近千年的代沟那不是一点两点,人比人,本就没得比啊,是自己要求高了。桃花虽然能理解,但不代表能接受,心里淡淡的,再提不起那热呼劲儿。

夜里又是一夜大雪,俗话说:实雪打底,准备柴和米。正好晚上下的是雪粒子,早上大团大团的下起鹅毛团来,看来会有一场大雪降临,本来想早日赶回府城去,现在也不得不歇了心思。(我的小说《村姑桃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讨公道讨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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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歇就是六七天,雪断断续续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老乔家没有生火烤,每天做完饭把灶里未燃尽的木碳都放在王氏的上房,一家人就窝在上房里说说话,做做针线,自从那天上镇上吹了风,桃花的头就一直晕晕的,估计是受了寒,喝过热水捂过汗,时好时坏的,浑身上下没劲。再加上桃花心里也有些挂念柳家姐弟,所以懒懒的,能不动弹就不动弹。这几天乔大妮人也清醒些了,但开始闹腾,整天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哭啼啼的,任人怎么劝都没什么用。担心儿女,记挂着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这也是人之长情,没解的事,自己想开了才好。

老乔家宴过一次客后,与村里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连平常不大出门的三月都会常被人邀出去玩,她翻过年就十七了,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多结识些人,结交些小姐妹,这是好事。小王氏就更不要提了,见天的不着家。能由着乔二妮闹腾的基本上只有伤了腿还未全好的张氏、懒得动弹的桃花和不得不留下的王氏,连朵儿都被小王氏抱着窜门去了。

雪停了一天了,有望明天就晴天,过年也只有一个月了,村子里的人都悠闲的准备过年。桃花心里越发急了,家里三十多亩田地,过了年就得春耕生产,家里的男劳动力音讯全无,明年的日子怎么过呢。

“娘,大姐的事当初全凭的里正一句话,人梁家当时可是要接回去的。”不知什么时候,窜门子去了的小王氏回来了,推门进来就是这么一句。

“什么!”王氏的惊呼把桃花彻底从冥想中拉了回来。“他咋可以这么办?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是里正也不能做下这样的事啊!”

“谁说不是呢?”小王氏唯恐天下不乱的撇撇嘴。

“娘,怎么办,我怎么办?”说着说着乔大妮又开始哭。

“大妮,你别哭,别哭,我去找里正问问去。”王氏就准备出门。

问什么?人家毁你什么亲了?被休弃改为和离,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这不是已经帮了大忙吗?这个问问是几个意思?

“休书都写了的,梁家接不接,又有什么关系?”桃花很不解。

“梁家接回去,就是还要你大姑,当然是回去啊。”王氏很耐心的解答她。一锅铲之后,王氏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虽然很有限。

这可不行!当初这事里正提出来,桃花也是点头同意的,那梁家就是虎穴狼窝,凭乔大妮的性子,进去还有骨头渣子出来?人家好心好意,一门心思为你考虑,现在这是怪上别人啦?这个大姑怎么回事?好赖话都听不进的?

“奶你别去,难不成大姑在那火坑里还没呆够,还要再往那火坑里跳?”桃花不得不拦着,这真不关人家里正的事。

“咋是火坑呢,孩子丢在那,原配的夫妻,肯定还要一处过,你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小王氏在旁边帮腔。

桃花总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是小王氏厌了乔大妮啊,就说怎么说上这事了,当初里正拿主意的时候边上可没几个人。当然有小王氏推波助澜,相信就没打听不出来的事儿。

“那寡妇早进了门,大姑是要进门给那穷汉子做小啊?在那家的时候一顿一顿的打,还没受够?个中滋味别人不知道,大姑你可是忘记了?奶你也别问里正,当初这决定我点了头的,当时那情况……”

“你个死丫头,你点头,你能点啥头?多大点人儿,咋啥都敢瞎参和?”王氏说着说着,又要动手,扬着手里正在纳的鞋底板就砸过来。桃花已经对她的习性有了些了解,闪着身子躲过去了。

“当时也是他们家不想退钱才有这么一说,哪有真心实意?大姑你放心在家里住着吧,又不是养不起。想儿女了就去看看。”桃花被撵得上窜下跳的,还想开导开导一下。

“呜~呜~我不住这里,我有家……谁叫你们这么多事啊,还把人给打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乔大妮哭得稀里哗啦的。

惊雷滚滚啊!多事?多事!貌似讨公道讨出麻烦了?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吧,被人休了难得有人出头还怪上了?当初要死要活的是她,现在要死要活的还是她?!都被人休了,别人的老公,你心疼个什么劲啊?

“你个娼妇,叫你多事,我叫你多事……”王氏拖了扫把照着桃花就没头没脑的砸。

好心办的事,早几天还是好事,这会儿就成多管闲事了?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子,桃花这会儿顾不上长辈不长辈的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那梁家就那态度了,你还上赶着干什么?总之不关人里正的事,要怪你就怪我吧。”

“你个死娼妇,本事啊,滚出去,上回咋没冻死饿死你,回来干啥?”听了这话,王氏的火气更大了。

“你别娼妇娼妇的骂谁呢,滚就滚,谁稀罕似的。”桃花是真的火了,这一屋子什么人啊!

桃花一头扎进雪地里,往外走了,头也不回。小王氏反应过来,跟在后头不停的叫。

“别拦她,爱死哪死哪去,屁大个人反了天了她。”王氏气急败坏。

连绵几天的雪,已下得老厚,桃花一脚下去,直接埋住了膝盖。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不一会儿身体的温度就把沾在裤腿上的雪化成了水,两条腿冰凉,全身直打哆嗦。心里总有一口上不得下不得的气在徘徊,既烦拎不清的一家子,又懊恼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这么冷的天能去哪里?官道上人影子都没一个,哪有人会长途跋涉上府城?搭不到便车,难道真要走过去?冻死到半道上是一定的事。

用力抬腿把脚从雪地里解放出来,金鸡独立的姿势让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心中无名火起,一脚把雪踢得飞出老远,松软的雪花逆着风扬起来,回头落了自己一身,冰冰的雪花沾在脸上,很快就化成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直流到嘴角,伸出舌头卷进嘴里,咸咸的,有点苦。

“娘,桃花她……”老乔家上房,小王氏抱着朵儿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

“行了,看你把她惯的,这么小就敢给我撂脸子。”王氏前胸起伏不定,看出气得不轻。

“这丫头是脾气大了点,可这么冷的天,能去哪儿?打小身子骨就弱,万一有个好歹……”

“哼,瞧她能的,她大姑的事都敢插嘴,还能冻死了她?别说了!”

小王氏就是想张嘴也不敢出声,怏怏的坐下,张氏在旁边小声归劝,“桃花机灵着呢,应该是去了哪家小姐妹家玩,过会儿就回来了。”

想想也是,那丫头自身子好了下床后,处处透着机灵,没道理自己会冻着自己的,放了心也不再理会。(小说《村姑桃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仗义每从屠狗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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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等,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也没人看到她。满仓跟狗蛋从外面回来知道就急了,顺着脚印一路追下去。到了村口脚印杂乱起来,也分辨不出桃花究竟去了哪里,在村子里寻遍了都没找着人。

“满仓哥,她不会去府城了吧?”狗蛋思忖半晌道。

“不能吧,老远的路,怎么去?大雪天的。”满仓也是一惊。

两人还是急急的直奔官道,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冷风刺骨,两人气喘吁吁突突呼出的热气在身前萦绕,迷糊了满仓的眼,只觉得眼眶湿湿的。

“奶咋那么狠,大冷的天儿把桃花赶出门。”狗蛋跺了跺脚。面前一行马车辗过的车辙痕犹在,车辙里的雪被压得很实,夜幕降下的低温把辙痕里的雪都冻成了冰,硬硬的,凝成实质的寒气像锋利的剑尖直指人心。

“你说,桃花有被这车带回府城吗?那人是好人吗?”满仓像是跟狗蛋说,又像是问自己。

心里像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一样,很慌、很乱。自己的那个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变得很不一样,只要她站在身边,似乎什么都不用怕,只要听她说就成,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有办法。可现在,心里空空的,就像这漫天冰雪覆盖的天地。

很冷,似跌进冰河,寒气由脚指头刮过头发缝里,骨髓都被冻住,而下一刻浑身上下如泼了油的烈火堆,火焰烧过每一块肌肤每一寸骨头,就要焚成粉烟消云散。整个人身不由己,又似在浩瀚的大海随波逐流,已经迷失了方向,这就是桃花此刻的感受。

“爸,妈……你们在哪儿……”

“少爷,言公子怕是不好,都说上胡话了,最紧要是找个大夫看看。”赶车的车夫躬身立在马车外。

“是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管不了那么多了,老赵你快点,早点进城。”车内传出清亮的男声。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急驰,车后雪花飞扬,车夫犹不知足,仍高举马鞭,大声吆喝。混沌天地间,一青油马车,一棕色短腿马如出弦飞羽,似要挣脱这束缚的混沌。

海面正经历着巨大的风暴,桃花只觉得自己渺小如尘的身躯似乎要被拆分成颗粒,还原成原子。突然身边出现一块凸出的礁石,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牢牢的攀附上去,用尽全身的力量。

徐怀仁端坐在马车里,怀里的小人儿正发着高烧,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感受到炙热的气息。通红的小脸上眉头紧皱,既像拘束不安,又似绝望无助,粗重的喘息声从口鼻发出,一张一合的小嘴像极了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一双小手用力的抱住他的手臂,尽管处于晕迷状态,只要手臂微微移动,他就会感知,整个人用力附上来,一丝一毫都不放松。

快点,再快点,他很难受!徐怀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面之缘的小兄弟,他紧皱的眉,他小脸上无助的神情,印在眼里,痛在心上。不想,一点不想让他这么难受。即使手麻了,腿脚也僵了,整个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唯愿他能舒服一点,好过一点点。

桃花觉得自己肯定在黄泉路上走了一回,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清晰的感知到有一条路在自己的脚下不断延伸,周边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场景,或记忆清晰或早已模糊,一幕幕,全都重头重温了一遍。现在,触手的是柔软暖和有触感的床铺和被子,闭着的眼帘上有通透的光亮,自己应该还活着,到底身在何处呢?心里默默念叨:二十一世纪,自己的小公寓!眼皮轻颤,可不敢轻易开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老天。

“小姐,你快醒来啊。你醒来了吗?”女声呜咽,有点沙哑,还有点熟悉。

唰——的睁开眼!唉,又颓废的合上。老天,你确定你没搞错?

“小姐你醒啦?你终于醒啦!呜~”女声哭出声来,那是喜极而泣的哭声。

“胡大哥,徐公子!小姐她醒了!”

“我说,兰芝,你声音小点成吗?吵……死了。”桃花很沮丧、很无力,更无奈。

“是,是,我小声,我小……”兰芝说得越来越小声,最后的尾音都消失在空气里。

“我兄弟……那个,醒了?”胡大力粗大的嗓门干哑又别扭。一对铜铃大眼布满血丝。

桃花想笑盈盈的望着他们,这可是这个世上真心关心着自己的人啊,板着脸或痛苦着给他们看,对得起谁?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脸皮总有些不听使唤,僵硬得自己都感觉得到,想伸手去扯扯,可小胳膊灌了铅似的沉重。唉,前世今生,都做不到心口不一,圆滑世故。

“别动,刚捡了条命,好好爱惜着吧。”旁边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唉?——”徐怀仁?他怎么在这儿?

“小姐,要不是徐公子救了你,你这回命真的没了。”兰芝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可你这么大声的叫小姐,真的好吗?

就着兰芝的手,喝了一大杯水下肚,嗓子舒服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被王氏赶出家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桃花的记忆还停留在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挣扎,心里纠结是前进还是后退的时候。之后的事都不知道了,因为她晕倒在雪地里。这是意外,绝对的意外,虽然也有想过如果就这样夭折了会不会再穿回去,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的。只是太高估了自己这个小身板的羸弱和低估了连着五六天低烧的影响。

之后就像有中彩票的运气,命不该绝,很巧的遇到了本来不打算回府城的徐坏人少爷。送到医馆急救,山羊胡子的老中医给灌了一碗黑乎乎的不知名的汤药后,颤颤巍巍的说这要尽人事以听天命。说人话的意思就是:死还是活,就看老天爷收不收了。

这么重大的事件,徐大少爷自然不敢不报,急急的差人通知了胡大力,结果两人守在桃花的病榻前不敢合眼。桃花出了汗衣衫尽透,两人商量着要给她换衣,结果被老中医一个白眼,男女有别!落到两人耳中如天雷滚滚。急急的到柳家把兰芝拉了过来,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嘿嘿~这个,这个我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啦。”顶着两双布满血丝的圆眼,桃花很有压力的说,“不过,你们当我是兄弟就好,啊,我不介意的。”

徐怀仁嘴角抽了抽,胡大力翻着白眼。好吧,被嫌弃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我一小女孩儿,混日子不容易啊!”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行了,行了,兄弟就兄弟,我老胡这对眼算白长了。”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果然诚不欺我也!桃花目光晶晶亮,哪还有那惺惺作态的样子?

“噗,做个温柔婉约的女子有什么不好?”徐怀仁望着那亮亮的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特别好笑。

“女扮男装而已,你怎么肯定我做不成温柔婉约的女子?”

“就是,我兄弟人仗义,有情谊,做什么都是个顶个的好。”胡大力呵呵笑。(小说《村姑桃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不作不死

徐怀仁面对着一个莽汉、一个古怪的女孩,很是无语,这在学堂夫子看来,这种行为完全是离经叛道!与祖祖辈辈的言传身教相去甚远。这事要是听别人说起,他绝对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是个笑话。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唯有顺势而为,没有别的选择。

“言哥儿叫起来不太顺口,往后就叫你小言吧。”徐怀仁叹了口气,还是表了态。

“好!我喜欢。风萧萧,雨潇潇,人在江湖飘,往后有两位大哥罩着,我要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兴奋是掩饰悲伤的最好籍口。一个人在病榻上还能笑得花枝乱颤。

扯淡的人生,本来也是那么回事儿,到了隔屁的那天,凭你挥多少次衣袖,谁又真能带走半片云彩?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肆意张扬的活着,一生结交三两知已,静时一杯清茶,动时圈地跑马。前世活得谨小而慎微,最后也就落得个活活累死的下场。图的是个神马?什么王氏乔大妮,关姐嘛事啊,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那得多蠢啊。

这算不算禅宗的顿悟?或者换个说话的方式——有慧根?胡思乱想,也只能呵呵了。

回到柳家的小柴房,等着桃花的是大吃一惊!短短十多天,回龙街俨然成了栗子一条街!一下徐怀仁的马车,就闻到空气中栗子特有的甜香味,使得徐怀仁那个吃货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

桃花望着承志扬得高高的得意小脸哭笑不得。做事要不要这么高的效率啊,这才几天功夫,弄得满城都是炒栗子,你确定真不是存心要给你主子我拉仇恨么?闻香斋的大腿就凭我这小胳膊能拧得动?

对于桃花的回归,柳家姐弟拿出了十二分的热忱,徐怀仁撇着嘴很是嫌弃,一遍遍问桃花要不要跟他混?弄得兰芝跟承志很不好意思,看着他就不自在。

我允许你对我的生活指点指点,可没答应你能指指点点,走你的吧。一通乱轰,终于把个由男神变八婆的人撵走了。是的,目前的条件有点不如人意,但那是姐自己的事好吧,‘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气节,气节这东西你造么?

那老中医看病是听天由命,要钱那可是不含糊,开价就是十来两银子的诊费。

“割龙肉做药引了吗?这么贵?”桃花是惊得目瞪口呆。

“呵呵……龙肉倒是没用,百年的老参整整用了半支呢。”山羊胡子拈着须微微笑。

“你就不怕我虚不受补?九岁的小孩你给开半支百年老参,你想要我命啊?”你就忽悠吧,还百年的老参,还半支呢。医者父母心,屁!越看越像个奸商。

“没,没事,你身体挺得住。”老中医笑容有点僵了。

“我身子不虚你还拼命的给进补,是你医德有问题还是人参有假啊?要不要到衙门里鉴定鉴定啊?”

“哎,就医还有讨价还价的,怕了你了,五两,五两总行了吧。”老头伸出一个巴掌正反晃了晃,气急败坏。

果然是个奸商,桃花还想再砍砍价,兰芝在一旁张大了嘴,立马五两银子就递上去了。一场感冒让桃花跟柳家姐弟的积蓄缩水了不少。

钱啊,钱啊,想要活得自在,没钱怎么行?桃花又陷入了挣钱大计的思考中去。念念叨叨的,都快魔障了,兰芝看得心里直抽抽。拿出一个装钱的荷包给她,“你用不着着急,上次你画的那些小动物的花样子,我做成荷包可好卖了,绣楼出了五十文的高价。十二个荷包,足足卖了六百个钱呢。往后,我多绣点,家里还有绿如意的生意,很快就成有钱人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当每回人家都给你五十文?一回二回的也就图个新鲜,花样子人家都有了,还要你的?开了春天暖气回暖,绿叶菜遍地是,绿如意还有这么好价?”桃花苦笑,果然是单纯可爱的好孩子,说好的奸商养成啊,要到什么时候才成哇。

道理果然是这样的,兰芝心里也没了底,不过着急的事还在后面。承志从外面回来紧张兮兮的关上门,小心报告了一件事,把人给惊着了。

“闻香斋找上门了!”

就知道会出这样的结果,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还不要说闻香斋那么大的招牌,还能做出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买制作方法还准备动手抢的小人行径。怎会善罢甘休?桃花也做得彻底,回来后,把回龙街打造成了真正的炒栗子一条街。家家都动手,家家都出去卖,茶楼、戏院、酒楼、菜市,哪里人多,半大的孩子就往哪里钻,既不费多大功夫,又不要多少本钱。一时间全城卖栗子的满地开花。

闻香斋的炒栗子最少二百文一斤,那是达官显贵们消费的地方,回龙街出品,二十个大钱一斤,品相一样,滋味相同,竟争力如何就不用说了吧,糖炒栗子很快走下奢侈的神坛,步入寻常百姓的时尚中,回龙街街坊个个喜笑颜开。

法不责众,况且这事当初桃花也没落下什么口实,一手交钱,一手交制作方法。心下也不担心,坐在家里边养病,边琢磨生财的路子。

不过,到底还是小瞧的闻香斋的能耐。这么小小的一件事,竟然惊动了府衙,一队捕快到回龙街上挨家挨户的查询,这有点出乎桃花的意料。好在事先有交代,大家众口一词,这就是回龙街上邻里都会的法子。如有不信,当街就有人炒一锅子,趁着焦香,大大方方的捧到名位差爷面前,好好尝尝吧。禁一家一户容易,禁一条街就不可能了。人人都会,不藏着不掖着,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谁还敢说自己的是唯一秘方?这下官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闻香斋追责问题只好不了了之。

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闻香斋你财大气粗,花二十两银子买个新吃食的方子,老老实实做生意,闷着头赚钱,谁管得了?退一步,就算出了回龙街仿制的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完了,你是高大上,别人草根小摆贩,消费群体都不一样,各赚各的,也没多大影响。可这下大张旗鼓的这么一闹,整个府城都知道糖炒栗子是怎么回事了,敢情是东门回龙街的老手艺,正宗货!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直接给回龙街栗子打了个广告,连带贵人们再吃栗子都问一句,这哪买的?东门回龙街的才是正宗。

闻香斋吃了个闷亏,承志小子可是开心了几天,叫你小心眼吓唬人!可桃花放下的心不久之后又被吊起来了。栗子事件闹得这么轰动,走得近的几人个自然是知道的,这天耿忠专程来访。

“小言,这事你做得欠考虑。闻香斋不是善茬。”

“当然知道他不是善茬,当初二十两银子还想抢回去呢。”承志在边上满脸不在乎。

“他现在肯定不会干休。你可要当心些。”

“呵呵,吃了哑巴亏也不说出呗,官府都没办法的事,他还能怎样?”

耿忠白了一眼得瑟的柳承志。伸手在他的头上狠敲一记,“这下可是惹祸了!你知道那闻香斋的东家是什么人吗?”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云勇程富

“有没有听说过大唐的云勇程富?这个闻香斋就是这云家在撑腰。”耿忠说完,一屋子的萝卜头盯着他茫然的直摇头。

耿忠不得不喝口水,一桩桩,一件件,从头讲来。

原来大唐国立国已经二百多年了,除了皇家的尊贵之外,还有开国功勋两大国公府贵不可言,地位甚至与皇家不相上下。

云家自开国起,一直手握重兵,被封大唐第一将军,威震四邻,是大唐国最有力的国防保障,御赐宁安国公府。程家商贾起家,是大唐太祖起兵最有力的财政保障,之后家族小辈乐善好施,济大唐苍生,诗礼传家,为文人楷模。御赐荣安国公府,能与皇权沐家分庭抗礼,可以想像这样的巨头大鳄,果断不是小老百姓能招惹的,尽管闻香斋听说只是云大将军的不知道多少房妾室的娘家……小姨子,的,什么人的产业。

果然,没多久邻居们前来通风报信,街口不时有混混泼皮晃悠,柳家小姐弟们出门要小心啊。白道玩了玩**,有钱有权就是任性啊,这是长期做战的节奏?

桃花淡定不了了,这是要躲在柴房里不见天日吗?打不过咱就跑,搬家,必须的。

被桃花取名《国色天香》的牡丹图终于完工了,兰芝很小心的拿出来。这幅作品完全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桃花满怀歉意的看着兰芝,如果不卖掉这幅作品,想在府城立足根本不可能。

兰芝伸出手,轻抚过每一片花瓣,每一片绿叶,抬头笑得灿烂,“小姐,我都不相信这幅绣品是我绣出来的,我不是做梦吧?”

“哎!如果舍不得,你就留下吧,办法总会有的。”兰芝绣这幅《国色天香》花了多少功夫,桃花是知道的,现在拿出去卖有多么的不舍,这很能理解。

“不,怎么会舍不得?绣品绣出来有人欣赏才有价值啊,小姐花样画得好,想要下回再绣就是了。”

确实是,一件艺术品的出世就是要得到广泛的认可,雪藏在家里那是对它的不公平。

自己一小屁孩上门推销这样的事,桃花再也没胆量去做了,一个二十两银子的方子都惹来这么大祸事,不要说这么珍稀的绣品了。身边熟人耿忠、胡大力都是不错的人选,但对于这种精美艺术品,好像不太合适呢,要是徐怀仁出马就好了,他那种富家公子哥不就专做这种事的?

只是能不能请到他帮这个忙,桃花心里也没底,上回还欠着救命之恩呢,可是这么难得的精品所托非人,那也太暴殄天物了,怎么样也得试一试啊。现在桃花和承志都不适合出门,听说街上混混泼皮成天拿着画像找人呢。胡家老二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去徐记酒楼请徐怀仁。

徐记酒楼并不在暴发户似的银子街上,而是在文人聚散地城中的文曲坊,胡老二到了徐记心上心下,眼前很有气势的三层木楼,红墙黛瓦,翘檐窗棂,无不雕梁画栋,清一色清衣小帽打扮的伙计忙进忙出。与回龙街一个天一个地啊,这,这里真有言哥儿认识的人?

胡老二踌躇再三,咬咬牙豁出去了,抬腿往里走。

“小哥吃饭还是……”有热心的伙计忙过来询问。

“我……我找人。”胡老二都憋红了脸。

伙计并没有因为胡老二不吃饭而冷落他,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好不容易才把桃花交代的话说完,把桃花写的要交给徐怀仁的书信转交出去。

徐怀仁下半晌就坐着他的骚包轿车,哦,不,青油马车来了。桃花换了一身棉布长衫,头发也被兰芝梳好,并用同色学士巾束好。这段时间桃花本来长了不少肉肉的,可这一病,肉肉全消了,不过头发倒油滑了不少。装扮一新后,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那么几分文雅的小模样。

徐怀仁看到的就是这副得瑟着的小样子,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还真当她是个出身书香的男孩呢。实在想不出,一个农家小户,如何能养出这样胆大的女娃来。

见到徐怀仁,桃花立马跳上了他的马车,毕竟柳家的柴房也太小了些,这么招摇不是存心当靶子嘛。上了车,桃花才徐徐展开《国色天香》图给徐怀仁看。

饶是桃花见惯写真画作的人都对兰芝的这幅作品赞不绝品,那对徐怀仁的冲击就可想而知了。

“呀!绣品还能绣成这样?好了,你也别到处卖了,卖给我得了。”徐怀仁见说了半天,对面的人声都没应一句,“我是说真的,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了找礼物,真快愁死了。”

见桃花抬头看他,“知府夫人腊月十九寿诞。”徐怀仁小声嘀咕了一句。桃花这才有些相信他的诚意。不担心别的,只是怕他存了想帮她的心思,白白让他掏钱不说,这幅精美的艺术品生生被他雪藏糟蹋了。府城第一夫人过寿诞,做为富商怎么能不送点小礼?官商勾结勾结这是必须有的。

当然以这幅绣品送礼,应该是拿得出手的,这点桃花还是有信心,色彩渐变能掌握得如此好,绣品表现如此逼真,至少在这个时代这技术还没到烂大街的程度。当然桃花也有些头痛,她脸皮薄,前世就怕做熟人生意,做不来杀熟的事,倒被人杀过不少回。送礼就需要包装,徐怀仁提议上趟装裱行,顺便核个价正好。

这回马车直奔中城,停在一间横挂“润宝阁”牌扁的店前,门楼翘角飞檐上挂着铜制的铃铛,正叮呤作响,红得发黑黑得带紫,紫得发亮的扁额廊柱,处处透着古朴厚重。

落地雕花窗棂蒙着透亮的绢布,让铺面宽敞又明亮,博古架分立两边,上面放着一卷卷书画作品。墙上室内,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精美的艺术品,书画绣品品种齐全,玉石纸帛,材料不拘,真真正正的古董啊,还这么琳琅满目,老板你这样炫富真的好吗?桃花心里吐槽,不妨碍微开的嘴角差点流口水。

老板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长者,花白的胡须密密实实的垂到胸前,干瘦的手捻须微笑着跟徐坏人打招呼,这两人之前是熟识。丫的,这才叫生活!一到这个大唐就天天饿肚子,还以为古装剧里的富人如何讲究如何奢华,衣锦玉食那都是假的。

徐坏人忙不迭的展开《国色天香》图,两颗脑袋凑到了一起,口里啧啧呼赞。桃花淡定的环视四周,早知道是这个效果,现代素描写真的画法,十字绣般精细的配色,再加上兰芝巧夺开工的刺绣手艺,平面的绣布上逼真的牡丹还着凹凸的质感,仿佛就是真的一般。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板神情激动,马上提议做一个插屏。嘴上说着,人已经转入内院,除下桃花瞠目结舌的呆在原地,年过半百啊年过半百,身手如此的敏捷?莫非真是传说是的‘白胡子的老爷爷’?

不一会儿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回来,手里捧着一大堆各色木块。

“这个太黑了,不衬。”

“酸枝会不会太哑了一点?”

“鸡翅木怎么样?”

“这个,这个,紫檀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萧老

“……”老头魔障般自言自语,桃花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妈啊,听听他都说的什么?酸枝?鸡翅木?紫檀?不是开玩笑吧,有名的木料他这里是大白菜吗?想想前世刨花板的时代,能表示很受伤吗?有个朋友弄了套水曲柳的家具那个显摆啊,弄得她内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桃花什么也没说,也来不及说,唰的一把夺过老头用里的木头片,天啦,真品耶!在这些珍贵品种绝迹前能看到真品,类个激动啊!值了,不枉穿过来吃这一趟苦。

木质细腻,湿润如玉,纹理如行云流水啊,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香味,虽然她认不出它们到底谁是谁,但并不影响她对它们的喜爱啊,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凑到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啊,不对劲啊,对面两人没声响了?抬头才发现两道目光直直的盯着她,那模样,像看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咳!咳咳~这样很丢脸的说。

“我想,用金丝楠可能更好一些。”桃花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在帮你们解决问题呢。也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刚才翻了个遍,这里貌似没有这种东东啊。

“啊!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老头顿时激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风一般的走了。咝!站在五米开外都听到响了,那脑袋用木头做的吧,拍不痛?老人家也算高寿了,悠着点吧。桃花咧着嘴替他头痛。

这回老头去得有点久,好一会儿才吃力的抱了几块木头进来。桃花定眼一看,立马呆住了。灭绝得果然有道理!要是漫天遍野长的都是这玩意儿,那还让不让其它的木头活了?金黄的、淡黄的、黄中带绿的上好金丝楠木,老头一拿就是好几块。桃花摸到上面的手,绝对是颤抖的。整块木头上的金丝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特别是那块金黄色的,云纹,那是一色的云纹!绝对是难得的老料。还做什么插屏啊,直接立一块在那儿就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好不好。

“哼,好!好!”老头比划比划,摸着胡子那个开怀,“不错!金丝楠色泽鲜亮,配这幅雍容富贵的绣品,确实配得,配得啊!”桃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何止配得,是《国色天香》配不得好吧。这个老头,动不动就摸胡子,就不会有别的动作吗?本末倒置啊!

“是呢,想不到小言你还有这份见地!”徐坏人也是惊讶。

嘿嘿,被人夸这个要接受下来,我就不告诉你,我对这绝迹的金丝楠仰慕已久。

那老头一个劲地不错不错,也不知道夸木料还是夸她,要不能淘点下脚料弄副手串也行啊!

见两人神神叨叨的谈得差不多了,桃花才嗫嗫的开口。

“要想手串我送你串玉石的,烂木头有什么用。”徐坏人皱着眉很是不解。

惊雷滚滚的不带这样的好吧,到底这个时代的富人都在玩什么?烂木头?送串玉石?还这么轻描淡写的,当真不当真啊土壕?

“各有各的价值嘛。这块金丝楠长成这样也是不容易,那得多少寒暑的积淀,这就是岁月的见证。”平白无故,谁敢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嗯,小哥果然有见识!”老头说话抑扬顿挫。桃花惊,不会把这诗算我头上吧。

“那可不,这《国色天香》的绣稿,就是出自我这小兄弟之手!”徐坏人仰着头,与有荣焉。

老头摸在胡子上的手停顿下来,似受了不小的惊吓。目光热得吓人,围着桃花转了几圈都停不下来。

“咳~那个,小子无心之作,无心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见笑了,见笑了。”实在受不了好不好,你个老头一大把年纪,像狗见着骨头般。哦呸,谁是骨头。

上一刻虽然疯狂,但那可以理解为是对艺术的追求,好歹还有几分仙气,等听了桃花‘谦虚’的说法后,老头不淡定了,情绪那叫一个激动,拖着桃花的小胳膊小手,问东问西,翻译过来那就是:小哥,来,来我们好好谈谈理想,谈谈人生……。

受不了,好像歪楼了是吧,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估价的吗?不行,不行,赶紧正回来。

“这个,不知这个价值几何啊?”桃花心里有点忐忑。

“嗯~”老头沉呤半天,没下文!

“无价!”桃花都冷了心,估计等不到结果的时候,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真是年纪大了,说话还带大喘气啊?

神马?无价?这是几个意思啊?这么半天说得热闹,不值钱闹腾什么劲儿?桃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看看旁边的徐坏人也是一脸迷茫。

“黄金有价,艺无价。我说值多少银子都不过份,这份逼真,太难得了!”哦,原来是这意思啊,老头你能不能一次解释清楚啊,这样害得人提心吊胆的,真的好吗?桃花长舒一口气。等等,多少都不过份,这定的是什么价?那我倒底要卖多少?不是白说吗。

“萧老说这是无价之宝就是无价之宝!”徐坏人神色激动,话说得掷地有声。

看来这老头来看不小啊,瞧这忽悠人的功夫。

“时下一方手帕大小的双面绣都能卖到五百两银子,更何况这栩栩如生的牡丹图还近三尺多宽呢。”老头摇头晃脑。

桃花心里咯噔一下,兴奋啊,双面绣,简单!就是异色异图异针的双面三异绣都看到过呢。财路啊,虽然自己拿针不行,拿笔绘画稿在行啊,而且顺便指点指点兰芝,摘摘几千年前辈的劳动果实也很好意思啊。

其实比起双面绣来说,这幅《国色天香》确实还要麻烦些,为了完美的处理颜色的过渡,最细小的变化甚至把一股绣线分成十二股再取其一来绣的,费时不少。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貌似不少了,怎么也不能让坏人吃亏,好歹有救命之恩呢。有了五百两银子的价位在那里撑着,生计问题桃花放心了不少。

只是萧老头一脸受伤,这么好的精品怎么就被人半路劫了胡呢?望着徐怀仁的眼光都带怨怨念,“还是不是老子的学生啊,半道跟老子抢东西?”得,草莽气息都出来了,怎么那些仙气啊,神气啊这么不经讲究啊。

“萧老请见谅,学生这……这也是急用。”徐坏人难得的一脸尴尬,微红着脸又做辑又赔礼。在他的身上,桃花看见过云淡风轻的男神范儿、见识过热情似火,一脸馋的二百五样子,这会儿再看他伏低做小,求情告饶,心里很是舒畅。

捂着嘴扑哧的笑,完全无视某人偷偷使的求救眼色。萧老头还是面带寒霜,桃花看笑话,徐怀人都急眼了,“小言!”

好了,好了,再笑下去估计坏人真得翻脸了。“萧老如不嫌弃,过些日子小子再送一幅双面绣过来可好?”

“双面绣?你有双面绣?”老头寒霜脸变得飞快。

“是的,小子家姐惠心巧手,双面绣实在难不住她。”

“果真!那好。”老头喜笑颜开,毕竟双面绣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大的?跟这幅一般大小?”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杀人利器

“好,跟这幅一般大小。”

“也要配上诗文!”老小老小,这老头,还跟个孩子似的得尺进丈撒上泼了。

见桃花点头,老头开怀大笑,“来,暖房喝茶!”徐怀仁这时才如释重负般轻松下来,上前带路,引桃花向铺子里间而去。

撩开门口挂着的厚重布帘,一般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室内明窗几净,一盆无烟的银丝碳火就放在中间。两旁靠墙立的书架上满满都是书本,窗前的梨花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似整间屋子都透着淡雅的墨香。桃花被迎上铺着厚厚软垫的靠背椅子,椅子很大,桃花坐上去,整个身子都窝在里面,温暖而舒适。有点感觉像坐回到她前世公寓里的那把懒人椅里。

刚才太在意绣品的价值和难得一见的金丝楠木,心里有些兴奋,现在到了暖房,桃花才发现整个人都快冻僵了。捧过萧老在一旁捣鼓了半天才由店里伙计奉上的热茶,轻轻启盖,一股清香萦绕于鼻端,琥珀色的茶汤清澈、明亮,里头似又夹杂着丝丝姜葱的辛辣,感觉暖暖的。

喝茶是她前世不多的习惯之一,现在有多久没喝上茶了?苦啊!用杯盖撇了浮沫,就着香味入口。“啊噗!”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入口全数被桃花喷了出来。妈啊,这是茶吗?怎么有一股姜葱味?天寒地冻的,祛祛寒算你说得过去,可那咸味是怎么回事?你放点盐也就算了,怎么还放那么咸,是要腌腊肉么?

“啊~”桃花的反应着实有些失礼,徐怀仁和萧老直直望着她,“这……这茶,味道怎么这么怪?”不是故意的啊,真不是故意的。

“呵……小老儿茶艺不精,小哥凑合着用吧。”老头低着头喝茶的脸上明显带着一抹可疑的颜色哦。

旁边坐着的徐怀仁小心的扯了扯桃花的衣袖,很小声的说,“别说了,萧老最恼别人评说他的茶艺,将就着喝吧。”

这是差不差的问题吗?你确定他真是做精品古玩生意,而不是贩盐卖的?桃花冲老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装了装喝茶的样子,但,请原谅,真的喝不下去。

突然福至心灵,回忆起古代流行的可不就是重口味的煎茶?还好没有放一坨什么油进去,不然刚才就不是喷出来,估计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多谢萧老的茶,只是小子自小家贫,此次头一回饮茶,无福消受,太失礼让萧老见笑了。”是真的冤枉人家了,比起那些杀人利器,多少还是温和些。

“小言,你的牡丹图绘得真不错。”桃花明白徐怀仁有心调节一下室内尴尬的气氛,只是,把话题往她身上引,真的合适吗?

“什么,这幅绣图是出自小哥之手?”萧老头很是吃惊。

“呵……萧老言重了,小子哪有这个本事?小子也就绘了个草图,都是家姐修改绣制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该低调的时候就得低调些。

萧老头哦了一声,心安的抚了抚胡须,可不,几岁的孩子啊,能有这功底?那就太吓人了。“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倒也别有一翻见解,不知小哥儿师从何人?”显然萧老头的注意力又回新回到《国色天香》绣品上。

“小子并无师从,打小跟家里人学了几个字,这诗句也是从别处看到摘抄下来的。”不是桃花不想贪下这才名,只是谁知道这个时空是不是有一个叫刘禹锡的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毕竟一切皆有可能嘛。

“哦?年纪少小,并无师从却绘得丹青,懂得诗句,确实难得!”老头已经淡定下来,完全没了刚才抽风的表现。一板一眼的坐在满室书香里,倒也有隐世大儒的风范。“如若得进厚德书院,你可愿意?”

嘛情况?招生?桃花没反应过来,徐怀仁倒是激动起来,碰了碰桃花的手肘,“快答应啊,厚德书院可难进了。”想自己当初托了多少关系,老爹使了多少银子才得以进去,如今萧老主动开口,这比开降红雨还罕见。

“厚德书院?没听过啊,比起恒河学府如何?”桃花悄声问徐怀仁,不想这句话把他噎了个半死,恨不能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书院,她竟然拿来跟恒河学府那个下三烂的书院比较。

原谅桃花是真不知情,上回拿起柳承志的书翻了几页就什么心思都歇了,找虐可不是她的风格。什么恒河学府也就听承志跟兰芝念叨过几回,听说让承志上恒河学府是柳秀才到死都没忘的宏愿,才误以为是了不得的高大上啊。

“快应下,萧老可是大唐数得着的大儒,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事。”徐怀仁见桃花还在神游状态,不由得着急,声音自然就大了点。

“呵……不急,小哥儿自然得好好考虑,都学你这般不求上进,到头来到处丢夫子我的脸。”萧老头含笑着骂徐怀仁。那小子难得一副腼腆相,乖乖受教。

这老头是徐坏人的老师?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老头是夫子?做生意的夫子?不是说古代商人没地位吗?夫子不都是摇头晃脑的穷酸吗?搞不懂了。

想不通就不想,何必为难自己的脑细胞呢,不过看样子,这老头任教的厚德书院貌似不错,“小子年纪还小,还可以等等,只是家里有一个兄长,做梦都想着读书,不知萧老可否行个方便,让兄长有机会得受教化?等家里条件好转,小子再读不迟。”桃花当即起身行礼,为承志求得这个机会也好啊。

老头仔细打量着桃花,这孩子言谈举止气度不凡,让人很自然忽略了他的着装,现在看他一身粗布夹棉长衫,确实不是出自富门,饮茶失礼怕也真如他所说,从未尝试之故。年岁虽幼,心里却能掂念兄长,是可造之材!毕竟篷门小户的供两个孩子读书是真的不容易,见他说得诚肯,所求之事自然点头应允。

不过徐怀仁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巴巴的凑到桃花跟前嘀咕,“小言,如果你是担心银钱不凑手没关系,我可以先借给你啊。”他总觉得错失良机不应该。桃花翻了个白眼给他,“你觉得我真的合适……吗?”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时代还没开放到女人进学堂的地步。姐姐我女扮男装你不知道啊?真是的,姐不要当祝英台,真要遇到个缺心眼儿的梁山伯最后还得化成蝴蝶飞走了,多亏啊?

或许是终于明白桃花的意思,徐怀仁怏怏的,不再作声。桃花却很是高兴,兰芝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喜极而泣了吧。当下豪气顿生,“多谢萧老成全,小子回家后跟家姐一定尽快赶制出一幅双面绣来。”听到桃花这个答复,老头原本被拒绝的那点小不自在也烟消云散,当即来了精神,眼巴巴的问她什么时候能完工。

“目前要找房子搬家,会比较忙乱,不过小子既然答应了,必定会全力以赴,尽快满意萧老的心愿。”老头恨不能马上就到手的表情让桃花很为难。尽管这萧老头是看在徐坏人的面上才对她这么和善,不过也不难看出,他跟闻香斋的掌柜不是一路人,这老头有些真性情,桃花还是觉得很对胃口。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风水宝地

徐怀仁这才想起桃花要找房子搬家的事,言简意赅的向萧老介绍了一下桃花的情况。不料老头听完这话,一拍桌子,巧了!正巧有个朋友上了京,家里空出的宅子委托他帮忙出手。这孩子家里人丁单薄,那个小院不是正好合适?

当下唤伙计取出钥匙,三人都坐上徐怀仁的马车去看房子。

下得马车,还没进门,桃花就对这个房子有了几分好感。旁的不说,院子外超大的广场就满意,还不要说对过就是府城闻名的‘厚德书院’正大门。学校商圈啊,有没有,前世多少人争破头的风水宝地。

徐坏人抢先下车,打开大门,最吸引人的自然是右手边一树开得正艳的寒梅,一丛幽竹,一台石桌,四个鼓形石墩,清清爽爽几件物什,在主人的巧思下,构成一个小小的庭院,自成一景。左手边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木梁泥墙结构,进门往前直走,正对着三间正房,青砖黛瓦,整齐洁净,只是可惜本来正正方方的院子,在正房边上生生用围墙隔出了一角,进门之前,桃花已经仔细探查过,缺的那一角上,刚刚好盖了一间卖包子的铺子。

简单来说,房子五间,院子不大,紧紧凑凑,竟然还有一口水井,对于桃花和柳家姐弟三人来说,绝对够住。唯一让桃花不满意的就是,前主人没事做什么小花园啊,那位置上盖成铺面房多好啊。不过询问徐怀仁,如果想改格局只要不超围墙面积,随你愿意,没人管你,规划许可证、建房证……都省了。

这下全满意了,最后剩下的问题只有价钱问题。萧老头听过徐怀仁的介绍,就对这个只有三个孩子的家庭很是同情,况且这三个孩子中两个好学上进,自己读书学字,大的女孩还有一双巧手,很快这种同情就化为欣赏,在房价上面,自动按他能做主的最少价开出,整座院子四百两银子就成。

四百两银子,在府城买中轴线上买到这样的一套房子,完全是不够的,桃花心里也有数,对于这个热心的老头好感备增。有徐怀仁在场,很快就完成交易。这个院子的前主人也是厚德书院的大儒,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很整齐,又是远上京城,家具一应都在,桃花现在买下来,完全是拎包就可入住。

打铁趁热,徐怀仁打发老赵去了一趟回龙街,直接把柳家姐弟接过来就算搬了家,那个柴房里什么都没有,拿身换洗的衣裳就没了。唯一让桃花舍不得的就是胡家父子帮忙盘的炕,新家炭盆倒是有几个,哪里有烧炕暖和呢。

尽管是拎包入住,搬个家三个孩子还是忙到大半夜。三间上房,一间做书房兼客厅,一间给兰芝,还有一间桃花住,杂物房清出来给承志,大概就这样分配了,整理好床铺却都兴奋得没有睡意,三人挤在一处叽叽喳喳感叹不已,柳家姐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他们以前未卖的家也不及这一半气派漂亮。

“兰芝,你的绣品卖了五百两,置办这房子花了四百两,这钱算我先欠着你的,有了就还你。”绣品是兰芝的,卖了钱未商量她就买了这房子,桃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自然是要跟她说明白的。

“小姐?公……公子!奴婢做错了什么?你这是不要奴婢了吗?”兰芝闻言扑通一下就跪倒在桃花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反应有点大,桃花弄得莫名其妙。“说什么话呢,怎么不要你?”伸手拉她起来,她也不起。呜呜咽咽的叫桃花原谅她。不得不说,兰芝婢女的角色越演越投入了。说了半天也说不通,承志不但不帮着劝,也在帮忙求原谅,傻姑娘,哪有上赶着被奴役的?看来新旧观念的碰撞不一定能撞出火花四射,没办法的时候也只能妥协。桃花答应不再提欠钱的事,两姐弟还稍稍放下心来。

屋里的欢乐气氛一时变得低落,兰芝两姐弟一副被遗弃的小狗似的样子,看得桃花既心酸又心痛。当下把承志能上厚德书院的事告诉了她们,气氛这才好转,兰芝开心得又是热泪盈眶,不停的向桃花道谢。这才相信桃花没有抛弃她们两姐弟的心思,只是尊卑的观念更强了,而且桃花还不得不由着她。人人都想过使奴唤婢当主子的生活,只是叫桃花这个被当主子的情何以堪啊。

现在的住处远离东门,生绿如意的生意是忙不过来了,胡家对她们三人多有照应,搬家的时候就交给了胡家打理。现在难得的没有事做,晚上又兴奋得睡不着,结果第二天三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终于有了容身之外,桃花也很感概,起床后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院子里到处转悠。

“这……这真是我们的家了吗?我不是做梦吧?”兰芝跟没睡醒似的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掐掐自己看痛不痛?”桃花忍不住要逗弄她。

兰芝伸手就揪住承志的胳膊,承志没有防备,一下被掐了个正着。“哎~哎痛!”

兰芝松了手,承志又不干了,非也掐她一把,两姐弟绕着院子追追赶赶,一时欢笑撒满院子,闻香斋带来的压抑一扫而光。

“咚~咚~!”正闹腾着,门口有人敲门。

三人对望了一眼,承志去应门。门口出现的是徐怀仁的车夫老赵。

“言公子,我家公子有事不能来,特吩咐小的给送来搬家贺礼。”老赵在门口很规矩的行了礼。

徐怀仁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昨天帮忙搬的家,自然知道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送来的米、面、银丝炭、棉被等物都是桃花正准备上街去买的当用之物。打着搬家贺礼的名头送过来,桃花当下也不跟他客气,招呼承志帮着登记好收了起来。

萍水相逢的朋友,挺难得的。人家送来了贺礼,热情的招待很有必要。下午就带着柳家姐弟大肆采购,准备整理好家里,好好琢磨出一桌好菜宴请一下几个相熟的人。

市场上转悠了几圈,确实买不到什么新鲜的食材,桃花都有些没耐性了,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要是……对了!火锅,这么冷的天气,打个热热的火锅就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打定主意立马就往药铺跑。为什么跑药铺?因为佐料这会儿都在药材铺子里当药卖呢。正巧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领着兰芝就进去了。可惜别的东西都还齐,只是这辣椒问了几家都没有,着实让人沮丧,没有辣椒打什么火锅啊?

“伙计,这里有辣椒卖吗?”这是城中最大的药材铺了,如果还没有,就得再改菜谱了。

“辣椒?没听说过。”伙计的头摇得拔浪鼓似的。“不过,洋辣子倒是有,小哥儿要不要看看?”或许是桃花眼里的失望太明显,又接着说了这么一句。

洋辣子啊?还带个辣字,也得看看。当伙计抽出药屉,那红红的,细长的……不就是辣椒嘛!

“好,这个洋辣子,给我来一斤吧。”桃花两眼发亮,心里有些小激动,这个时代真的有辣椒?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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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没想到伙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叫起来。玩意儿辣死人,这谁家小孩要干什么?

“啊?不行啊……”买你东西这么大声干嘛?

“不是,洋辣子哪有这么买的。”

不这样买?那要怎样买?

“哪有那么多,这东西也就制冻疮膏的时候用上一点点。其它药铺还没有呢,我们也就这么多,全在这里了!”伙计好心的解惑。

啊!这么少啊?怎么数也就二十个不到。拿到手里,浓郁的辛辣味很冲鼻子。桃花揪了一小片放到嘴里嚼了嚼。哼,是这个味。桃花的动作吓着了店伙计。

这么辣的东西,这小孩就这么放嘴里啊,看着自己的嘴巴里都像生了火,可桃花不急不慢的样子,还似乎很享受,他在一旁目瞪口呆。

店伙计拿出毛边纸才敢把辣椒全倒出来,这东西沾到手上会焦痛焦痛。把这家药店的辣椒全买完也才花了十五文钱,看来这辣椒在大唐并不畅销啊。

桃花乐呵呵的可算捡着宝了。新家已经收拾齐整,桃花请了徐怀仁、胡大力、耿忠来家里聚餐,厚德书院的萧老在找房子和承志读书的事上帮了大忙,也捎了话过去。桃花觉得他那脾性应该会来,那老头看上去高大上,芯子也是个老顽童似的,热热闹闹的聚一聚比单独请效果要好。

果然,相约的第二天晚餐,结果中午刚过,就有客人登门了。最先来的是耿忠、胡大力两兄弟。胡大力招牌的爽朗笑声在院子外就听得来。接过两人手里拎着的一大块猪肉和一包大米,桃花心里很感动。巡防营的工钱并不高,这两个身为队长的人又仗义,队里就有好几十号弟兄,哪里还有结余。两人每次过看她还都没空过手,饭点前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明显是有帮她解困的意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呵……我兄弟不错啊,才多久功夫,就置办上这么大家业了!”两人环顾四周,胡大力有感而发,他是由衷的替桃花高兴。承志带着他们到处观看,桃花自己领着兰芝在厨房忙活。

这里人的口味也食辣,只是茱萸的辣味哪比得上辣椒的浓厚?想了想,桃花决实做两锅锅底料。没有鸳鸯火锅,只得弄两口锅,一口辣锅,一口清锅。

趁时候还早,先把骨头汤炖上,把该泡的香料都泡上,辣椒切成段备用。前世爱吃火锅,自己也做过几回,可都是买的现成的调料包,这会儿要全程自己动手,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准备先做一个清汤锅底练练手。这里没有现成的鸡精、味精之类的成品佐料,只得凑合着自己配。把猪油化开,把胡椒、大蒜、姜片、等料炒香,再加清鸡汤做底,为了提鲜,加入了干虾、泡发的干菇等物,清锅不上火,还营养滋补,还特意加了大枣、枸杞和党参片。

没一会,小院里香气扑鼻,闻香入厨房的徐怀仁老远就夸张的叫着。随他进来的还有一条羊腿。羊肉在这个时代算是高档食材,普通人家还难消费得起,市场上也难得买到,桃花正愁着大冬天的没什么食材,这下又多了一个涮肥羊,她的火锅宴就更完美了。

清汤锅底熬好一边放着,桃花最看重的辣锅也很快出炉。浓郁的牛油化开,把泡发好的大料同辣椒一起爆香,放入剥好的蒜瓣,大酱、加黄酒,桂皮、八角、花椒的气味很冲,那股浓香一冲出来,吸引进厨房的就不仅仅是徐怀仁了,连仙风道骨的萧老都没忍住,往厨房蹭了好几回,让处于烟熏火燎中的桃花很有成就感。不过今天的重头戏可不在厨房,不得不把他们赶到客厅去,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客厅小几上的小吃食上。

那上面摆放着桃花精心制作的糖果、糕点。绿如意的生意也差不多断了,这一家子又没了收入来源,兰芝的绣活是做得好,但完成一幅绣品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过了年承志就要去上学,要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发家致富也不能光指望她一人。零食产业是多大的一块蛋糕,想想都诱人,哪有放过的道理。

这些小吃食那都是桃花花了不少功夫的,虽然没有前世机器时代做得精美,但在这大唐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果然,徐怀仁的心思都转在了牛奶糖、梅子糖上面。这也是上回桃花见他绿豆酥吃得欢实推断出来他好甜食才专门做的。大唐也有糖果,不过土糖里杂质过多,吃到嘴里有些发苦,味道并不怎么样,桃花做的时候都有专门去除杂质,糖果颗颗晶莹剔透,放到嘴里只有甜味或奶香,肯定不是大唐的土糖所能比的。徐怀仁吃得眼眼发亮,其他的几人也赞不绝口。

太阳西斜,桃花一切准备就绪。到客厅里拿两张小几拼了,放上两口炭火旺盛的红泥小灶,再放上清辣两锅汤底,客厅里顿时鲜香四溢。客人上了座,一时半会儿却没弄明白怎么开动。胡大力急不可待的拿筷子捞了几下,也没捞上什么东西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桃花跟兰芝捧了大大小小的盘子上来,上面整齐的码放着切得簿簿的五花肉片、鱼片、羊腿肉、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菘菜、绿如意……可是,都是生的!这下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小言,你请我们来闻香味啊?这锅里啥也没有?”胡大力性子急,闻得着香吃不到嘴里,直接就问上了。

“呵……没有给看不给吃的道理。准保让你们吃得尽兴。”桃花看着他们那样,信心十足。

“吃火锅讲究一个热乎,大冬天的正合适,大家喜欢吃什么菜就放到锅里涮,及熟即食。方便味美。”桃花一边用公筷做着示范,一边解说,“这边是辣锅,鲜香热辣,如果吃不惯可以吃清锅,这里加了益气补血的药材,好吃还不上火。”

对于这种新鲜吃法,大家都有无比的热情。一眨眼的功夫,胡大力就脱了棉袄,挽着衣袖上干得火热,耿忠虽然斯文一点,但也有限,跟两个兵汉哪有仪态可说?惨不忍睹啊,桃花只差没拿手捂着自己的脸,这里还坐着一个大儒呢!

萧老尝了几筷子,浓郁的香味引诱着他的嗅觉,热辣的气息刺激着他的味蕾,从没体验过的滋味很提兴致,抚着胡子大叫痛快!大呼着叫徐怀仁的车夫老赵上酒。

桃花凑上去一看,然后把自己在杂货铺打的二十文一斤的散酒偷偷的藏了起来,妈啊,这是什么节奏?比脑袋还大的酒坛子一溜排了二十几个,红绸泥封,上面大大的月字连桃花都知道那是府城有名的明月酿!自己准备的那么点点便宜酒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桃花自认为做得很机密,徐怀仁在边上撇着嘴偷笑。就知道这丫头没准备好酒,自己师傅可是酒中仙,没好酒哪成。

正文 第八十章 喝了酒的男人

果然人是不能看表面的,特别是喝多了酒的男人你就根本不能拿他当人看。两个兵汉,一个大儒,外加一个翩翩公子,这么一群奇葩的组合,共同围在一张饭桌上,每人怀里抱一个酒坛子,敬天、敬地、敬兄弟,不一会儿,估计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耿忠平常怎么看都是一个严谨持重的人,这会儿拉着徐怀人跟个话唠似的,那兵营粗话说得麻溜,声调都高了好几个分贝,十足就是一个兵油子。反倒是大大咧咧的胡大力闷着头喝酒吃肉,老老实实。承志看得好玩,也想凑过去喝两口,被萧老头一巴掌拍下来,并急忙把酒坛子往自己怀里揽,喝一坛占一坛,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儒的风范。

还好厨房准备的材料够多,桃花干脆另做一锅不太辣的,跟兰芝、承志、老赵几个自己围了又开一桌,不然就得饿肚子了,那片战场被他们折腾得针都插不进了。

热热闹闹的一餐晚饭,从日头西斜直接弄到天黑人静,太本事了!徐怀仁摸上马车就没了声气,直接睡过去了,两个兵汉还在骂骂咧咧的,在院子里把路走得七扭八扭。没办法,只得辛苦老赵一起送回去。

萧老头坐在地上死活不走,抱着院子里的梅花树长一声,短一声,吟着不知道什么诗,大声的叫嚷着这里他给起名叫梅园,他家里派过来接人的车夫拿他没办法,站在旁边不知所措。这么大冷的天,把这个老骨头冻病了罪过就大了,桃花没办法,只得叫住准备出发的老赵,合几人之力,才勉强把人给拖到他家的马车上,结果一回头,胡大力不知什么时候被徐怀仁一脚踹到马车下,累得筋疲力尽的几个人回头又得收拾他。好不容易才把几尊大神给送走,三个半大孩子都累得半死。

狼藉的饭桌都懒得收拾了,几个人倒头大睡,也不知道几个人是怎么吃的,准备的食材全霍霍光了,兰芝跟桃花两个胡乱海塞一碗饭后,就只顾得上给他们加菜了,还好今天是涮火锅,把食材收拾好放桌上给他们自己涮就好,不然光炒菜都会累死人。其实话说回来也就是因为是火锅,味道好又新鲜不然哪吃得下这么多。

第二天吃完早饭,兰芝很奇怪自家的主人抽什么风,老僧坐定般呆在书房不动,还一脸老神在在的,让人有些发渗。

“不是说好要去逛街的吗?怎么这回儿了还没动静?”兰芝跟承志小声讨论。

“说是不去了,要等人。”承志一早就收到风声,桃花有吩咐他听着点院子门上的动静。

“等人?等谁啊?”

“谁知道呢?”承志也是一头雾水,两姐弟商量无果,只能忙着收拾残局。

没多大功夫,院外果然有人敲门,来的是萧老头家的人,送上两匹布说是昨天招待的谢礼,还一个劲儿地为明天给添的麻烦道歉。呵呵,是收买名声吗?桃花背着人笑得直抽抽,不管怎么样,萧大儒在她的心里也就一老头的待遇,这下更改不了了。不过多少有些让她意外,徐怀仁怎么还不来呢?昨天醉得太狠了?就那酒的酒精浓度,不应该吧。

自己拿出昨天萧老头送的茶饼,掰了一块拿开水冲了一杯茶,耐头性子等。也不知道那茶饼怎么制的,冲出来没多少清香,倒是一股霉味,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比起萧老头的杀人利器还是好点儿。

大冷的天,书房里燃着炭盆,桃花忙着品茶,承志开始练字,兰芝在练习桃花指点的双面绣,摆脱了闻香斋的麻烦,小日子终于上了轨道。只要再增加点收入来源,就这么过下去,也是岁月静好啊。

城市向来都是有钱人的天下,别人不说,徐家在府城的产业就有一大摊,除了酒楼,银楼、米铺……还有杂货铺,经过多方打探,桃花终于弄明白,徐家在府城属于顶端的几位之一。

“你再不来,我都想着是不是要换一个合作伙伴了。”桃花望着门外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啊!你……你知道我要来?”徐怀仁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很是迷茫,完全把握不住的感觉啊。

“你家是开吃食铺子的,在我这里尝到了好东西你会不来?”桃花翻着白眼,这家伙看上去蛮伶俐的啊,怎么会动不动就犯傻啊。

桃花一句话就把他的想法给直接捅出来了,还是这么小一孩子,多少让人有些尴尬。桃花也不理他,径直就进了屋。也泡了一杯茶给他。

“尝尝看,味道如何。”

“你也会茶艺?”徐怀仁眼睛亮亮的。“可这是什么味儿?倒是有股清香。”

“比起萧老的杀人利器好点吧?”

“切不可胡说。”尊师重道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可望着桃花得瑟的小笑脸,徐怀仁端着架子也严厉不起来。不过师傅那手艺也真是有些糟,自己想想那咸味也有些好笑。

“我说这茶叶就没有另外的吗?比如一粒粒的?”

“也不是没有,只是那终究不是茶道正宗,上不得台面。你这茶是萧老昨天送来的吧?可是好东西呢。”

当然知道是好东西,不过也仅仅是你认为的好东西罢了。不过听到还有别的茶叶,桃花很上心,万一能发现这世上还有铁观音、君山毛山、六安瓜片或是雨前龙古那就赚了。

跟徐记合作的事也不急了,拉着徐怀人给介绍她所不知道的府城。原来在银子街靠城墙里边,还有一条叫陶街的小巷子,那里专门处理从恒河上南来北往的货物,北到瀚元的毛皮珠宝,南到海那边的海货都有。陶街啊,那可不就是淘宝街啰。好地方,一定得去逛逛。

不过话题总会扯回来的,徐怀仁相中了桃花做的火锅。引进徐记酒楼,说不定又是一大招牌呢。桃花真没打算靠火锅赚钱,做这个的水平,她也就是个凑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至于徐记打算用,免费送个大概制作方法没什么问题,只当还徐怀仁一个人情,至于具体的水平提高还得徐记的大师傅们自己去琢磨。

桃花明明白白的跟徐怀仁说得了。她的目的,还是在零食上,这是她的长项,在前世的时候吃零食比吃饭精道多了。徐怀仁被桃花的大方给惊到了,虽然他一直觉得桃花这小孩与众不同。

徐怀仁得了桃花的火锅配方,比得了什么还高兴,至于桃花提出的糖果零食产品,真心没往心里去,虽然他也承认在桃花这里吃的糖果糕点堪称一绝,但毕竟是小打小闹的东西,成不了气候。小生意才能赚大钱呢。对于他的反应,桃花一点不在乎,尝到甜头了兴趣自然就有了,再说她也没打算再卖方子,这样的做法怎么也算得上是‘杀鸡取卵’,做一单死一条路的事。

徐怀仁建议卖杂货铺的事,桃花也没同意。那种杂货铺子,真是花样百出,什么货都有,大到水缸家具,小到针头线脑,还不知道小吃食能摆到哪个犄角旮旯,珠玉蒙尘还算哪门子的珠玉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梅园取暖

桃花提议把自家院子推了再建一间铺头,专做零食小吃。当然这个计划必须与徐家捆绑在一起。原因很简单,建房的钱对于桃花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压力,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她现在的社会背景,光一个闻香斋躲都躲不及,哪还敢往风口浪尖上撞?当然由徐家出面结果就不一样了,徐怀仁得了桃花火锅配方这么大的好处,自然感恩图报的,对于桃花的要求,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亲兄弟明算帐,利润方面桃花提议五五分帐。不过到这里徐怀仁死活不答应,怎么也不愿意在这点小生意上占便宜,最后谈到他三成桃花七成才勉强点了头。不过等他明白过来什么是小生意之后,捂着脑袋想撞强,再死皮赖脸的缠着桃花要好处那就是后话了。

计划是定下了,不过却不能着手进行,现在已经进入腊月,建房的人手都找不齐,只有等来年开了春再说了。今年天气也是奇怪,平常十月就飞雪,偏偏今年雨雪少,冬月快结束了才下第一场雪,也就是桃花差点冻死的那场雪,可进了腊月后却冷得更出奇,接连的雪下了就不停,还是一粒粒的雪粒子,一层压一层,怎么也不化。

桃花家的新居所已经正式被命名为“梅园”。萧和靖萧大儒亲手操刀的牌扁就横挂在院门口。‘梅妻鹤子’的和靖居士难不成也穿越了?等建起房子,院子里没了这株梅树,桃花很担心,萧老头会不会找自己拼命呢?金灿灿的极品金丝楠木牌扁,送过来的时候桃花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嗫嗫道:“可以挂在我的睡房吗?”结果遭到徐怀仁和萧老头一致的白眼,这才万般不舍的由着他们把它高高的挂在大门口。

刚挂上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总掂记着会不会有人来把它偷走,至到最后终于明白,这个时代的金丝楠并没有想像是的那么值钱后才放下心来。不过每天还是要承志打开门看过几趟才安心,一众人都被她的这个笑话取悦了,现在每天拿在手上盘着的一百零捌颗金丝楠手串就是这样获得的。哼,让你们笑,姐还得了实惠呢,百千年传下去,那可是无价之宝呢,就是让你们笑笑又何妨?

桃花猫在梅园,成天乐得像只偷足了油的老鼠。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眉头也越皱越紧了,因为她怕冷啊!虽然徐坏人送的银丝碳够多又无烟,可还是架不住一层层往房里钻的冷气啊。

大雪的天不方便兴土木,想要盘个炕也弄不来,桃花只得埋头苦想,怎么样才能解决自己的温暖问题。

突然有一天,桃花拿出一个稀奇怪状的炉子图纸出来,心急火燎的把徐怀仁叫到梅园,两人关在书房里叽里呱啦聊了半天,徐怀仁满脸兴奋的走了。

当成品送回来的时候,兰芝和承志着实惊了一下,两尺来高的铁炉子,还有好几截铜管,两人摆弄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怎么安装,桃花还趴在被窝里头都没露出来。两姐弟摆弄了一下,没头绪,就随手丢到一边了。

“承志,上回我画的那个炉子还没送来吗?”桃花实在躺不住了,被窝里好像都是冷的。

“送来了,可有什么用啊?”

哎呀!不早说。桃花急急的跳下床,动作麻利无比,冷也不叫了。

这种取暖炉在前世乡村游的时候有看到过,具体怎么做没一点谱,不过效果那是刚刚的,丝毫不输空调房。不知道模仿了几分呢?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生铁铸成的炉身很坚硬。大小尽寸设计得都很合理,比自己草图上描绘的科学多了。至于出烟管的铁皮一直是她担心的问题,当时徐怀仁笑着打包票,绝对没问题,桃花心里觉得很不靠谱,难道说大唐钢铁的治炼技术那么发达了吗?这会儿桃花见到实物,才知道他当时真没有吹牛。簿簿的钢板是没有的,不过同样圆润导热的铜管也丝毫不逊色啊。

铜管做得很精细,每节相连处还设计了粗细不同的接口,安装方便又好用。就是桃花这么个孩子也能胜任。三两下把炉子连接起来,可烟管的去向却成了问题。在青砖上掏个圆洞出来可不容易,连个打孔的工具也没有。

正沮丧着,徐怀仁上门验收成品效果来了。

老赵使一柄大锤,三两下砸出一个大洞,等伸出铜管,再拿泥仔细的糊上,桃花却在一旁看得心痛,四百两银子买的房子啊,老赵万一一个失手,把整面墙给砸没了可怎么办?不过这话可不能再当着徐怀仁的面说出来了,不然还不被他笑话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桃花看财的性子无论是胡大力耿忠还是徐怀仁萧老头,竟传得无人不知了。

安装好,桃花急不可待的拿炭点火把炉子生起来,产生的热量顺着炉子上专门开出的口子一股脑儿的向铜管而去。

“嗨,还真是热的!”承志个楞头青,伸手就摸在铜管上。

桃花一把拉开他“还想留着你的爪子过年,就老实点。”还好,炉火才刚刚点燃,不然现在怕是能闻到烤爪子的肉香了,承志的莽撞把她吓了一跳。

效果肯定好,桃花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温暖如春,而得到这种效果的,不过是在南墙点一个炭炉子,伸一根铜管到北墙而已。这个超出思考范畴的东西,让徐怀仁很不解,但望着桃花慵懒的冲他抑着眉,求表扬的小心思,一下就笑了。

这个小孩子,准确的说还是一个小女孩,真是非常特别,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每一样拿出来还是那样的不同凡响。跟她相处,她完全能把握你的想法和思路,而你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点小挫败在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时,完全被取悦了,这才像个孩子呢。

“怎么?这个炉子是不是又要卖给我啊?”徐怀仁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不想桃花却一点没有被人识破的窘迫,喝着陶街淘来的绿茶,慢条斯理的开口,“原来还想关照关照你,不过仔细一想,你还真做不下来。”

“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做不下来?”徐怀仁逗弄不成,桃花一句话就把他给惹急了。自从拿到图纸,催着匠人紧赶慢赶做出来,本来就存了好好干一票,向家族里的人表明能力的心思,这会儿桃花却说他做不来?

“这炉子非大富大贵人家买不起,就你那点关系,能卖多少?”说着说着,桃花真的发现这是个大问题。

“这炉子成本满打满算才十二两银子,这还是匠人不熟练浪费了好些材料导致的,你要卖多少银子别人买不起?”徐怀仁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什么?”这下轮到桃花吃惊了,“才十二两银子?”这不合理啊,严重不合理。

那点生铁倒就罢了,可那铜管就是货真价实啊,那么老长的一截,做成铜钱都值十来两了吧。

“也就铁做的炉子部份值点钱,其它的都算不得什么。”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徐怀仁的烦恼

“怎么可能,这可是铜管!做铜钱的呢。比这么点破铁还便宜?”桃花觉得她的价值观被颠覆了。原来大唐治铁的技术不发达,得到点铁不容易,而且铁比铜坚硬,大多做为军备器械,受到严密的管制。身价自然比铜要高,铜虽然能做为货币,但货币却是只能由国家统一发行,没做成货币的原铜根本不值什么钱。

桃花掰正自己价值观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大唐的人真是良民!难道就没人生出铸币的心思?连防伪标志都没一个的铜钱,要造假不要太容易啊。

话归正题,两人都没了看谁笑话的心思。这个不同于别的买卖,到了冬天,哪家都用得上,还有立竿见影的新奇效果,而且消费群体都是有钱阶级,不宰他们宰谁啊?

当然桃花在合作过程中起的作用也仅限于发明并参与改良制作,就是徐怀仁借助徐家的势力,也就府城这块能吃下去,要想扩大到整个大唐,也必须要有别的依仗。桃花并不是真的年纪小,这其中的道道哪里不是门儿清?如果一次性买断,桃花肯定不会选,毕竟这项生意做开了可不是徐怀仁一个人的,卖少银子了划不来,卖多银子徐怀仁支付不出,徐家人看不到效益肯定也不会出,这不是让徐怀仁为难吗?

别看桃花平常坏人坏人的叫得欢实,其实内心对这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年轻人很有好感的,自然不会让他难做。更不要说现在好歹人家也是她的靠山。二八分成,占两成的份子不少了,一个炉子有好几两的收入,等徐家把炉子卖遍整个大唐,她坐在家里数钱就够了。

有收入就有动力,桃花立马动手,把生铁炉子也改了,改成陶土内胆外包铜皮,炉子上另配了一个铜水壶,好看又实用,最主要是成本降下来了,烤个两年烧坏了还能再卖一茬。石棉加锡纸保护加热管大唐是做不到,不过做个木架子把炉子和齐人高的铜管隔离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啊,这样就不会再出现承志那样的安全问题了。

随着府城取暖炉的悄然流行,桃花到大唐的第一个新年也要到了。

徐怀仁从府里出来,站在门口,无来由的,心里很闷。

“少爷,您这是去哪?小的去把车赶出来。”老赵见主子要出门,疾步上前询问。很奇怪啊,没听说主子有外出的安排啊。

“算了,我就走走,你别跟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闷得厉害,只想走走。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不过天还是黄黄的,估计不一会儿又会接着下,连日的低气温把地下的雪冻得很实,大街来不及清扫,白白的雪变成冰已经积得老厚,上人来车往的都碾不破。大冷天的都不愿意出门,有事不得不外出的,现在在冰道上也是小心缓慢的行走。只是小孩子们却欢喜得很,完全不惧寒冷,玩得不亦乐乎。前面一个半大小子,哧溜哧溜的在冰上滑行,两条小短腿儿不时的变换花样,引得同伴艳羡惊呼。

不想没等他得意的笑脸从同旁那边收回来,扑通——一声,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立马传来哈哈大笑。一个小丫头怯怯的跑过来,“哥,你没事吧?”

徐怀仁看着那小女孩,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单簿的身影,那丫头,也是好玩的年纪,怎么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呢?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肯定窝在她的小书房里,脚步都不肯挪一下。想到那个像小猫般慵懒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脚步一移,人已经往梅园的方向。家里实在呆不住,一屋子的人都在谈论着他的婚事,虽然跟方知府家结亲是家族里老早就提过的事,而且方家大小姐方依依人长得漂亮,性情也好,以前他自己也并没有多排斥。可现在正儿八经的摆上台面,却让他烦躁不已。

“咚~咚~”果然,梅园里安静得很。

来应门的是柳承志,这小子这两个月貌似长高了不少。

“过完年就要入学堂了,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可有温书?”那丫头为他争取入学机会,可不要白费了她的心啊。

“有的。”柳承志平常也是活泼的,但见了徐怀仁总是有些拘谨。

“我说,你就不要在我的人面前板着一张脸了吧,瞧你把他给吓的。”清脆的声音从正房内传来。

“我……”

“哎!!徐公子请走这边。”

徐怀仁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落在后边关门的柳承志就打断了他。抬起的脚都落不下了。看了一下,才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我说你也太懒了吧,院子里的雪也不扫扫?”谁家院子不把雪扫开,留条路出来,这里倒好,银装素裹的一片。而且整片小院连个脚印子都没有,如果刚才自己一脚踩下去,鞋子都拔不出来。

“不是我不扫,是主子不让。她说这样才好看。要被你踩坏了,肯定要挨骂。”承志急急的解释,可是为你好,不然到时候挨骂的可是你呢。

想想也真奇怪,别看徐公子高贵不凡,在主子面前,那也就只有挨骂的份。想到这里,承志腰杆子挺了挺。

徐怀仁翻了个白眼,感情是嫌弃我踩了雪地啊?还以为你好心帮我带路呢。翻过了又回过神来,这个动作也太不雅了吧。真是的,跟她混得久了,深受影响啊。

徐怀仁跟在承志后面,从厨房门廊前绕过去,转了一大圈才到正房,几步路的事,生生费了不少功夫,心里本就憋曲得很,见了桃花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就这样待客的?进了你的院子,路都没一条走的。”

“你不觉得这样很美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啊!”桃花正眼都没给一个,懒懒的拥着一个大抱枕,靠在书桌后面,面前摆着一本书。手里捧着一盏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

顺着她的目光,从半开的窗子里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正怒放的红梅和青翠的竹子。似有似无的寒香和着满园洁白的冰雪浸过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大冷天的,你还开着窗子?也不怕着了凉,下次要病得快死了可没人再救你。”真是的,到底还是个孩子,不会照顾自己。徐怀仁走过去关了窗子。

桃花很无语,屋里烧着暖炉子,空气干干的,不开窗要做脱水人肉吗?不过这家伙也是好心,看他一副别扭样子,就不跟他计较了。继续坐着喝茶看书。

兰芝给他上了茶,也接着回去绣双面绣去了。承志没再往跟前蹭,回自己的房间练字去了。现在每个屋子都有一个暖炉,却不比烧炭盆费炭,当然是各用各的,互不打扰好啊。

徐怀仁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厚厚的棉垫子软软的,坐下去有大半个人窝在里面。这梅园的东西就是新奇,每一样家具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好用又舒服。他的目光此刻正黏在兰芝刚才拿过来给他换的鞋子上面。宽宽大大的,脚后跟上什么也没有,脚一伸进去,拖着就能走,脚面上还绣着一只毛绒绒的兔子,活灵活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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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婚前恐惧症

“我要定亲了。”等了半晌,对面的人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心里着实堵得慌。

“喂,我说我要定亲了!”对面的人还是没反应,着实恼火,提高了声音又大声说道。

“啊?!哦,你还小吧,就要成亲?”这回终于是回神了,可明显没听明白啊。

“是定亲,不是即刻成亲。我都十八了,你几岁?还说我小?”徐怀仁有些挫败。

“是吗?那定亲都怎么做?麻烦吗?”桃花来了兴致,在流行快餐文化的前世,连婚嫁都只是流于一种形式,这个时代的婚嫁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古人果然早熟,这么早就谈婚论嫁啊。

注意力倒是被吸引过来了,小人儿比刚认识那会儿长开了些,干黄瘦削的小脸白皙饱满,眼睛亮亮的,直望透人的心底。那样明媚的眉眼,看得徐怀仁有些心虚。

“你几时定亲?都要做些什么?”桃花兴致高昂起来,可也发现徐怀仁板着脸貌似有股怨气啊。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恭喜你。”桃花整了整衣服,正儿八经的给徐怀仁行礼祝贺“恭喜徐大哥人生第一大喜。”

望着面前的小人儿狡黠的笑脸,徐怀仁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正常点的人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定亲的对方是谁吗?这家伙就是个看热闹的。他在心里暗暗摇头,自己烦恼的事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呢?还妄图得到什么安慰吗?

“哦?人生还有几大喜?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干脆不跟她较劲。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当然,后面还有什么就不告诉你了,想到这个桃花自个儿闷着好笑。

这时,门外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桃花怕冷,死活不肯出房门,兰芝刺绣练得走火入魔,开门的活计一般都落到唯一的男丁承志的头上。

这回来的是萧老头的书僮小元子。上回桃花请萧老头帮着找些游记、话本、闲散杂书来打发时间,没想到他打发小元子给送来了。正经书桃花是敬谢不敏,打发时间的杂书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主要是太无聊了,打发打发时间顺便了解一下身处的这个环境很有必要。

“言公子,这是我家主人让我带来的书。”小元子毕恭毕敬的给桃花见礼,递上一大摞书来。这时候的书可是精贵物什,怪不得柳老爹几本破书压箱底儿做传家之宝。

桃花接过来,《大唐趣游记》、《四时农务要略》、《落梅杂谈》还有一本《君子诗集》,看来萧老头压箱底的杂书不多了,连心爱的梅花书都借出来了。

不过书很对胃口,比起那些时政论文强多了。“主人说,请公子妥善保管,这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呢。”小元子在旁边畏畏缩缩的开口。

“说吧,这回要什么?”桃花看得好笑,自从跟爱梅如命的萧老头谈过梅妻鹤子的典故,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完全成了忘年交,那老头是个什么德行,那是一清二楚。不可能这会儿平白无故的叫小元子说上这么一句。

“是,主人想问问,上回那酒还有吗?”

“不是吧!”桃花都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了。好酒如命啊真是!

前几天萧老头送来了价值不菲的年礼,桃花实在觉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就她那点家底,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得多蠢才会干啊。干脆咬咬牙把府城名酒明月酿买了三十坛回来,自己动手蒸馏提纯了一下,最后也就落下一半十五坛子,这可是三十两银子啊,看得桃花心都滴血。干脆胡大力、耿忠、萧老头跟徐怀仁每人回了两坛。没想到一下就被惦记上了,兵营的两弟兄前天才抱走两坛,萧老头已经又拿走三坛了,家里现在就余两坛,到这会儿又来?!

“承志,把家里的酒都抱上来,一块儿拿走,省得再惦记了。”小元子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这是第三趟来要酒,都不好意思进门。

“我也要。”徐怀仁抢着开口。送给他的那份他还没喝过,不过萧老这么挂念的肯定是好酒。

“理由?”人家萧老头好歹还晓得抱几本破书来换,你大大咧咧的就要上了?没这么便宜的好事。

“那个,我过几天就要出远门上京城,当饯行酒就成了。”徐怀仁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勉强。

大唐的考试制度很健全,一年一度的秀才试在秋季,三年一次的举人试在春季,徐怀仁虽然对经商看重过读书,但身为大家族接班人,又是大唐有名的大儒弟子,中个秀才还是小菜一碟的事,早过了秀才试是应该要参加开春的举人大比。

“那行吧,一人一坛。”实在没办法,就剩这么多了。“不过坏人大哥,你去了京城,咱们的零食铺子怎么办?”桃花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后台靠不住了啊。

徐怀仁抢先勾过桌上的一坛酒,凑在封口处嗅了嗅,嗯,果然是好酒,酒香浓郁淳厚。听了桃花的话,也不回,伸手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啪的放在桌了,“这个名帖给你,有事叫上老赵,在府城里还没人敢不买帐。”

这么牛?桃花拿起来一看,也就是个木制名片。也不知道到底管用不管用,将信将疑的收了。

“弄点好菜,我今天要在这里一醉解千愁。”

“得了得了,哪来的愁?马上就要‘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了,要喝回家喝去吧。”连哄带轰的,把两拔要酒的都打发了,上回喝得烂醉,把桃花几人累得够呛,今天这酒可要烈多了,再喝醉了怎么收拾?这孩子怕是考前综合症吧,毕竟十年寒窗什么的很折磨人。

“我得多备点好酒,等你凯旋归来,为你庆功啊。”

“喂!……”徐怀仁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打发到门外。

徐怀仁今天有点儿反常,这桃花也看出来了,但当知道他马上要参加举人大比之后,一切就好理解多了。考前综合症,多大点事儿,再懒得跟他周旋。

至于他说的定亲的事,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事离现在她十岁不到的年龄还太遥远了。再说这时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是见识过的,徐怀仁的亲事自有他的家人为他操心,如果她明白徐怀仁别扭纠结的是这事的话,最多送一顶‘婚前恐惧症’的帽子给他。

不过她还是由徐怀仁的亲事想到了乔三月、乔枝儿,也不知道水口村那一家子怎么样了。一直大雪封路,连个消息都传递不了,过年是肯定回不去了。

徐怀仁出门散了趟心,回去后却更闷了。没来由的不顺心,一进门,丫头小翠就守在门口朝他行礼。

“成天没事干是吧?把个院子弄个乱七八糟的,好好的白雪扫了,露出黑不啦叽的地有什么看头?”

不想向来温和有礼的主子见面就是一通责骂,昨天才表扬过她小院打扫得干净,怎么今天就变了?小丫头吓得手足无措,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串,扑扑的向下掉。

徐怀仁看得越发心烦,心里一股闷气也不好老冲小丫头撒。扭头就往屋里去了,啪的一声,把房门关得山响。可怜的小翠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整个身子直哆嗦。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过年

这时夫人屋里的青儿见大公子回来,急急的来传话,只见大公子房门紧闭,伺候的小丫头站在院子里打哆嗦。

“公子可是回来了?”

“是,是呢,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公子发了好大一通火。”小翠向来跟青儿亲近,这会儿见了青儿委屈得直哭。

“好了,大公子脾气最好,姐妹们哪个不羡慕你?今儿难得发次火,你可问没问为什么?”小翠茫然的摇了摇头。

青儿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移步向公子房门去。夫人发了话,传不到可没好果子吃。

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烦不烦,没叫你伺候别往前凑。”却不想屋里传出一声怒吼,大公子从不发火,小翠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把公子惹得?青儿虽然吃了一惊,却没退缩。

“大公子,是奴婢青儿,夫人交代您回来了过去一趟。”毕竟是夫人得力的丫头,胆气自然要大些。

“知道了,你就回我累了已经歇下。订亲的事等中了举再说。”步步紧逼!徐怀仁更没好声气了,这事不好推了,唯今之计只好拖着。

青儿听了这话很是惊愕!向来孝顺有礼的大公子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连夫人的话都堵了!是什么情况?不过也论不到她操心,立马回夫人院子去回话。

至于徐家后宅闹得如何沸沸扬扬,如何结局如何收场,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这里过年的习俗是怎样的,桃花一点儿不知道,梅园也没个正经大人,全由着兰芝带着承志操持。胡大力、耿忠身为队长,要与属下同甘共苦,兵营里有安排,不可能随便离开的,徐怀仁那儿有一大家子,萧老头年纪一大把,自然是家长级别的人物,过年都不可能出门。梅园在大年三十晚上显得特别的安静。

天刚亮,兰芝都把桃花和承志都叫起来,像征性的让两人帮着收拾一下,到厨房打打下手。中午三人围着火锅热乎乎的吃了团圆饭。承志的字练了一段时间,已经像模像样,兰芝在一旁裁了红纸,承志精心的写了一幅迎新接福的对联贴到梅园大门上。三人歪着脑袋仔细瞅了又瞅,兰芝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她弟弟马上就要进厚德书院读书,会中秀才,中举人,当上官老爷,光耀柳家门楣!她好歹没有辜负爹爹的心愿。

这一切都是主人给的,都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孩变得不同!她伸手帮桃花整了整棉披风,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守护好她,哪怕用自己的命都不会退缩。

这会儿桃花的目光瞅来瞅去都是黏在那块金丝楠木牌扁上。‘润宝阁’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牌扁精致细腻,点点红梅活色生香;萧老头那大儒的名声也不是凭白得来的,梅园二字婉如游龙,苍劲有力。心里琢磨着这得值多少钱啊?只是怎么看怎么不配这小小的院子。

晚上要祭拜祖先,可桃花真不知道要拜谁,乔桃花的祖先她一个都不知道,乔言的先祖知道倒是知道,可都不在这个时空。也就由着兰芝去祭柳家的祖先了。

人不管多喜静,总有几个时候会觉得孤独,就比如现在的桃花。院子里还是白皑皑的一片,连同黑漆漆的夜空都带着微弱的光。更加让人恍恍惚惚的。

她对过年的记忆还停留跟老外婆在一起最初的那几年。那时候一年到头,最盼的就是那个日子的到来,老早的时候就天天掰着手指头望着,老外婆做好了过年的新衣新鞋,放在衣箱里,等着三十晚上给她一个惊喜。她的父母不管再忙,也会赶在这个日子到来之前回来与她团聚。那食物的香甜她已经没了多少记忆,在脑海深处,却深深的记着一对红缎带结的蝴蝶结。火红火红的颜色,轻盈飘逸的缎带做成的蝴蝶停在她的头上,映衬着她红彤彤的小脸。

“人家闺女有花戴,爹爹钱少难买来,扯上二尺红头绳,与我言儿扎起来……”

“扎起来……”父女两人边扎蝴蝶结边笑嘻嘻的唱《白毛女》里的红头绳。那是她的父亲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往后也不知送了多少,她却单单只记得这对蝴蝶结。

她妈就在旁边边忙活边指责,“大过年的,也不唱点喜庆些的。”

大概从那时起,他们就有了分歧吧。婚姻真是门让人头痛的学问,桃花叹一口气,上辈子没活到结婚生子,这辈子她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吧。

“主子,关了窗吧,外头冻得很,仔细着了凉。”兰芝抱了一个小包被把桃花围起来。

哎,主子不知道有怎样的过往,这会儿正伤心吧。上回来了两兄弟,可明显不像亲的。跟着回去一趟,再回来差点命都没了,大过年的也没有亲人在身边,她还这么小,心里不知怎样难受呢。

桃花回过神来,这会儿她们正守着睡呢,桌上摆着各种买的或自己想起来,兰芝帮着做的点心吃食,三人围在说话聊天,也不知道聊到哪儿了。“你们接着守吧,我去睡会儿。”

初一的习俗是去拜亲访友,只可惜她们住在这里的日子尚短,并不认识什么人,回龙街上的街坊倒是热情,可不知道闻香斋还有没有盯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了想,还是算了。三人并没有出去的准备。

兰芝很高兴能收到红包。自她娘去世,就再没人给过她红包了,现在虽然认了主人,但主人年纪比她还小,自然是没指望她能懂这个。桃花内在是一个成年人的芯子,柳家姐弟,在她眼里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当然能体会到做为孩子收到红包的喜悦,老早就准备了两个红包等初一的早上分别送给兰芝和承志。

这个年虽然过年冷清,但也充实,白米饭管饱,家里吃的菜连萧大儒都羡慕呢。承志一副小孩心性,乐得蹦蹦跳跳的,看得桃花很眼热,干脆拉着两姐弟,把院子里的积雪收起来,玩堆雪人。

一院子脚印都没一个的雪,晶莹纯洁,三个人撒了欢的在上面翻滚,桃花偷偷攥了一个雪球抛过去,正中承志后背,把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抓一把雪扬向桃花,雪粉纷飞,落到脸上化为微小的水珠,冰凉刺激,两人哈哈大笑,互相穷追猛打,不一会儿,兰芝也加入战团,小院里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扬。

谁都没有发现,院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咦!承志,你放了什么东西在这里?”桃花很奇怪,门口位置的地上躺着一个小木盒子。几家来往的年礼都是承志收拾的,她不记得家里有这样的盒子。

“没呢,我看看。”承志一溜小跑,很奇怪的看着这个盒子,伸手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同,还有些份量,里面是什么呢?

里面躺着一柄乌黑的匕首!

“啊!”兰芝吓得后退两步,捂着嘴惊叫出来,顿了一下又冲上前拉了桃花一齐后退。

“哐当!”盒子带着匕首从承志的手里一齐掉到台阶的石头上,刀盒分离,里面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神秘的匕首

桃花上前捡起匕首,触手冰凉,乌黑中隐隐透着红光,刀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纯流线型的构造却呈现出完美的比例。全牛皮的刀鞘一拉开,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映着满院白雪,似乎还要冷上三分。

虽然刀身简洁,但却无法忽视它的质感,这绝对不是一把便宜货!握在手上沉甸甸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铁?这么一件杀人的器具怎么会出现在院子里,而且是在院门关闭的情况下?

立威?桃花首先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词。可放眼整个府城,与她可以说算得上有怨的也就闻香斋一家而已,但不要说他们不可能知道她的新住处,就是知道了,凭之前的那点过节,用这么贵重的一把匕首来立威也有些说不过去啊。

那剩下的可能就真的想不出来了。想不出来就不想,这是桃花向来的原则。随手摆弄摆弄匕首,却是越看越喜欢。短小的刀身,可握可藏,仿佛专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自从上次在树林里差点被人收割了性命,她就很没有安全感,一直很想弄个刀具放在身边防身,却一直没有机会寻得合适趁手的。现在忽然从天而降的,不管是美味馅饼,还是能打破头的冰雹,先收了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玩雪的乐趣就这样生生的打断了。几人怀着忐忑的心思,一连过了好几天,梅园里都没收到任何风吹草动。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几个人天天小心谨慎的也不是办法。这个家里既没有与人结多大的仇,也没什么财宝值得出手这么大方的贼人惦记。想通了也就放下心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过了上元节,积雪开始消融,整个府城又活跃起来。柳承志已经正式成为厚德书院的一员,天青色的学员服加同色学士方巾,小伙子倒是人模人样了,比起桃花初遇的那个被人海揍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徐怀仁要去京城赴考,昨天已经启程。临行之前,又到梅园换走了两坛提纯过的明月酿。桃花的提纯酒在萧老头的推波助澜下,在小范围内已经很有市场,与梅完全不搭界的梅醉酒十两银子一坛还供不应求,整个春节桃花都不得不守在梅园的厨房里。

望着越来越晴好的天,桃花觉得她应该回一趟水口村了,无论与她们关系如何,但那里毕竟与这具身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是一屋子的妇孺。再说她也不想乔满仓几个小的百里迢迢,再一路走到府城来。

老乔家水田旱地有四五十亩,唯一的劳动力张氏腿伤还不知道有没有痊愈,眼下已经开春,马上就得春耕生产,劳动力缺乏才是麻烦。桃花想了想,觉得应该买头牛回去,水口村就王春家一头牛,每逢耕地的时候都是排着队等。老乔家有了头牛,以牛换工,估计田地里的活计都解决了。

有了这个想法,桃花第一时间去找胡大力,就府城的情况,没有比问他更靠谱的了。正巧今天胡大力轮休,听说桃花要买牛,大叫那是问对人了。

常年进出东门的牲畜贩子,哪个不是人精,与守城的队长都有几分交情。胡大力直接把她带到牲畜市场。这块区域位于东区最靠里的位置,空旷的一片场地,零星建了几个牲畜棚子。远远的靠近这片区域,浓烈的骚臭味扑鼻而来,桃花皱了皱着眉头,天气还冷都这么熏人,那要是天热起来还受得了?怪不得民居都退避三舍,周围一栋像相的房子都没有。

开了春的关系,市场上倒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买卖牛羊骡马、鸡鸭猪狗的都有,最小的经营者就是牵了头自己家的牲口,单匹交易,大的经营者甚至建有牲口棚,贩卖成群的牲畜。

之前还想着只是买头牛而已,一会儿的功夫,可桃花进了市场才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光牛的品种就有十好几种,还品相不一,调教程度也不一,好不容易看上一头健壮肥硕的,胡大力牵在手里溜了两圈,撇着嘴嘲笑她,你是嘴馋想杀肉吃吧,这牛哪干得了活?具体买哪头,这下真是两眼一抹黑,抓瞎了。

胡大力却丝毫不着急,背着双手在市场里瞎转悠。

“胡大哥!今儿得空逛牲畜市场?”

“胡大哥好!”

一路上不断有打招呼套近乎的,他半眯着眼,陶醉满意的神精,呕得桃花像吐血,这里气味也太难闻了好吧。严重怀疑他是否能帮她挑出一头合适的头来。

“老孙头!怎么你这牛要卖?”胡大力又遇着了熟人,桃花跟在后面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

“是啊,卖头牛给家里小儿子成亲。”一个憨厚的汉子裂着嘴笑着道。

胡大力围着他的牛转了好几圈,拍了牛的四条腿,又掰了牛嘴看。

“孙老哥牛养得好!”胡大力豪气的伸了个大拇指。

老孙头得了表扬更是乐呵呵的。“这头牛是我平常赶的那头母牛下的崽,正好是两岁的牯牛,已经调教过了,耕地拉车,也是一把好手了。”

“小言,这牛确实不错,你看看?”伴随着胡大力的话,那牛哼哧打着响鼻,一股青草味向桃花迎面扑来,硕大的牛头凑到她面前,差点没把她吓死。

桃花连忙后退,旁边的人善意的哈哈大笑。“小哥儿,我这牛可是喜欢你。”老孙牛更是笑得欢。

桃花哪晓得这牛错还是不错,比她个头还高的身架对她很有一种威压,两辈子加起来对牛这种生物也就看到过那么两次,第一回还是坐水口村王春的牛车,那会儿有主人在前边赶着,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这么近距离的亲切接触还是人生当中第一次!

既然胡大力觉得不错,自然就错不了,问她她哪懂这些。当即点头示意全凭胡大力做主。

“这牛孙老哥打算如何卖啊?”

“这,胡队长要买牛?”老孙头敢情这才反应过来。

“如果是胡队长要买,那价钱就看着给呗。”这关系套得,够近。

“呸,油嘴的老孙头,你卖别人多少,卖我多少便是,难不成还占你大多便宜!这牛我兄弟看上了,你好生出个价。”胡大力啐了他一口。

“那是,那是,胡队长啥样的人。这牛的行价都是十二两银子,既然是胡队长兄弟看得上,那就十两银子好了。”果真也是个老实的,报的价也差不离。

“十二两就十二两,没得叫你儿子讨不上婆娘。只是我兄弟住得远,还得麻烦你帮着赶回去,怎么样?”胡大力考虑得很周到。

那老头自然是高兴,特别是打听到桃花要去的水口村,与他家是同一方向,不过远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当即在他热情的介绍下,连牛车也一块儿配了,弄齐全也不过十四两银子。

这牛、车都买得顺利,办完手续出来还是上午,桃花干脆决定今天就回水口村去,带上早就备好的礼物呼啦啦的踏上了返乡之路。衣锦还乡啊,有没有,好歹现在也算是有车一族了,牛车也是车嘛。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重返水口村

只是这种高昂的心情持续不了多久,春寒料峭,呼呼的风还是很冷的。兰芝强烈要求同行,桃花没有同意。不过兰芝她确实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把桃花照顾得很好,车上垫着厚厚的被子,身上也裹着被子,全须全尾的埋在被子里还是吹不到风的。与第一次坐徐怀仁密闭的马车不同,敞开的牛车并不会让桃花晕车,车子有韵律的颠簸再加上老孙头激情的信天游式歌唱中,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老孙头是个开朗的人。儿女齐全,贵重的牛都有几头,想来家资富足,生活也是和和美美,一路上放声高歌,在桃花睡醒的见隙,给她说了不少的笑话。这一路走得很是舒畅。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仰望着天空云淡风轻,从胡大力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准。

翰元国一冬都没有丝毫打仗的迹象,开了春仗是打不起来的,那被抓了丁的老乔家的男人们是不是能活着回来了?

老孙头很尽职尽责,一直把桃花送到老乔家院子里,水都不喝一口就要走,桃花心里过意不去,拿了二十个铜板硬塞给他。桃花大雪天一去不返,老乔家的妇孺们还是很担心的,正巧这会儿回来了,不然满仓又要寻过去。可这会儿见到桃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小王氏却大方雷霆,抓起扫把,劈头盖脸的就往桃花身上招呼。

“你个死丫头,气性咋那么大,说几句还跑了,一去不回,存心让人担心死。”气势很吓人,扫把抽在身上生痛。乔枝儿和张氏冲过来抢了小王氏的扫把,小王氏也不管地上湿不湿,一屁股坐下,呜呜的哭起来。

桃花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摸了摸被打到的胳膊,不但不恼,心里仅有的一丝怨念也消散远踪了,她很诧异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受虐倾向?

“桃花你了不得,说跑就跑了,一家人跟着掉了多少眼泪,当你活不成了。”乔枝儿说话还是那副德性,狠狠擂了桃花一拳。

“傻孩子,大雪的天,咋说走就走了呢,让人多担心啊”张氏的腿已经全好了,不知是桃花接骨接得好,还是她运气好,长好的腿瞧不出一丝残疾。

三月冲过来直接就抱住了桃花,微微颤抖的身体传达着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满仓、狗蛋、小满和朵儿那群小的就兴奋多了,此刻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院子里那头牛和牛车上。

王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走了出来,望着桃花无喜无忧。不过见到院子里的牛车及车上的东西时,眼睛明显亮了。月余未见,又苍老了些。对于这个便宜奶奶,桃花真是没话说了,重男轻女,又自私,担不得大恶,也承不起大善,就那么一个乡下老太太吧,跟她较真儿没劲。

“奶,我打听着消息,这仗怕是打不成了,或许爷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您老放心。”不管这消息准确不准确,多给她个希望让她少折腾也是好的。

“真的?!”老太太这下来了生气,从房里快步出来,扯着桃花的手不放。

“嗯,我是从府城巡房营处得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桃花刻意的重重点了点头,好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或许是府城,巡房营的名头唬住了她,老太太立马朝天跪拜下来,虔诚的给老天爷磕头。

张氏和小王氏听了也是万分欣喜,呼啦啦跟着跪了一地。桃花满头黑线,这男人们回不回来,跟老天有多大关系啊?

桃花带着牛车回家,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把水口村一下炸开了窝,连新里正乔云都闻讯赶来,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的人,王氏小王氏迫不及待的把仗打不起来的消息说了出去,水口村里被抓丁的人虽然数老乔家最多,其他家庭也有一个两人,这下得到这个消息,大伙儿都挺高兴。当初听到打仗热血沸腾的人经过几个月的骨肉分离,也足够冷静下来,全都为亲人们能侥幸回来而祈祷。

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正好也省了桃花挨家挨户上门的事,拿出府城带回来的点心吃食招待大家伙,顺便把自家想以牛换工的事说了,当下不少人就要报名把换工的事定下来。也不怪得他们着急,水口村六七十户,也就王春家一头牛,农忙春耕的时候要想轻省些就得排队轮流,换工不算还要给些银钱,不然就只有自己家人自己做牛拉犁,这份辛苦是人都想像得到。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家动过买牛的心思,只是河头镇物资贫乏,想要买头牛得上大余县或更远的府城,路途遥远,花销更大,万一路上牲口有个什么好歹,那就血本无归,拿出全家多年的积蓄来冒险的事谁都不敢做。

桃花一回村,给村里人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别人再看她的眼光都变了。不过有之前的编造的理由在那里,这次接着用,牛车也是她曾经帮忙过的人送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好人有好报,内心里如何的羡慕嫉妒恨,她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院子的人慢慢散去,桃花才想起家里似乎还少了一个人。

“小姑,大姑呢?”想了半天,桃花终于想明白差的是谁了。

“哼,别说她,又跟着梁老实回去了,往后再出了什么事,你也别管她。让她自做自受去!”枝儿说到这个话题非常的气愤。当初的事满仓事后都跟家里人说过了,桃花在这件事里面确实扮演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看来乔枝儿虽然性子差了点,还不是个糊涂的。桃花也略微放心些。

这件事说来很好笑。能沾上桃花的影子,说到底,就是那一脚。桃花踢的那一脚看着没什么,实际上把右胸的第四根肋骨给踢断了,梁老实痛疼难忍,起初谁都当他故意叫的,可时间长了他娘也觉出不对劲来,请了大夫来治伤,可外面伤影子都没一个,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过了好几天,梁老实不断没见好转,反而痛得越发的厉害了。周围的邻居有风言风语说他那是损了阴德,招报应了。眼看着七尺高的壮汉生生的消瘦下去,这下一家人心里发了慌。佟寡妇是个心思活络的,跟了梁老实本就图个轻松自在,眼见着到手的银子没了,壮汉子只剩下半条命,还上有老,下有小的,哪肯再跟着过日子?哭着闹着说梁老实欺负了她,死活不跟他过了,还拿堕胎的事来说事,也不知那堕胎的事有什么猫腻,梁家竟真的放她走了。

梁家也不是没打过乔家的主意,想把病的事给赖到乔家满仓的头上,可他梁家人不要脸面,那山岭村的里正梁欢还要做人呢,当即出面阻止了这件事。梁老实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中药天天往肚子里灌,身上的痛疼也不见轻。大半个月拖下来,把家底儿折腾了个底儿掉。人才终于缓过来。本来桃花就没想要他的命,壮年劳力,断根肋骨,照顾得好,不移位的话,十天半月也就好利索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三月的亲事(一)

人是好了,可家里那条件哪还有当初娶小妾时的风光?家里要钱没钱,活儿又没人干,老的老,小的小,自己还病着,梁老实这才觉出乔大妮的好来,等身子能行动自如了,就领着一儿一女上老乔家来。没等说上三两句好话,乔大妮直接就跟人走了,还气愤得不行,直恨上满仓和桃花把她男人打得狠了。

桃花听完很是无语,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养的大女儿嫁人之后,娘家都不回,二女儿和小儿子被佟寡妇三言两语就能收服了,现在娘家人她也闹翻,那男人就更不好说了,真正落下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偏她不自知。救得了人的命也救不了人的命。路是她自己选的,桃花再没有提起她的心思。

“桃花回来了?”一个挑着水桶的年青男子腼腆的望着桃花打招呼,身上的担子也没落地,见桃花望过来,低下头,挑着水往灶房去了。

咦?这人好面熟,是谁啊?

“大哥儿,快歇歇,水缸都满了。”灶房里张氏迎上去接扁担挑子。

大哥儿?哦,难怪面熟,原来是隔壁李家大哥啊。桃花还未进灶房,就见三月用手帕捧着几块桃花带回来的糕点,匆匆过来。李大倒了水,一手拎着扁担,一手拎着两只水桶,昂首阔步的从灶房里出来。

两人在灶房门外相遇,三月低了头,把手里的帕子往李大手里递了递。

“你吃。”李大把扁担往掖下一夹,空出一只手来,使劲儿的摸自己的后脑勺,咧着嘴傻笑。

三月也不出声,把手里的东西再往前送了送,李大急了,“我真不吃,你吃就好。”蒲扇似的大手急忙往身前拦。

不想那大手不经意的,碰到了身前三月温香暖滑的小手,两人像触了电似的回避。三月“扑哧”一声轻笑,“瞧你那傻样儿!”轻嗔一声,又把手里的手帕往李大怀里一塞,红着脸转身跑了,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李大摸着帕子呵呵傻笑。

这是什么情况?!桃花看得痴了,这是她们家原来的那个乔三月吗?确定不是跟她一样换了个芯子?三月娇笑的脸,再一次刷新了桃花对大唐人早熟的认知。前几天还嘀咕着她的亲事呢,这会儿算是情窦初开吗?

没有给桃花任何八卦的机会,乔三月与李大的这段情事在晚餐后,就被摆到了老乔家的台面上。

“三月丫头和李家的事,往后别再提了。”一家人围在王氏的上房烤火聊天,王氏突然就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

“娘,这是为啥?”张氏惊讶不已。

“哼,为啥?你爹他们就要回来了,家里人丁兴旺,要结亲哪轮得到他李家?仔细你爹回来发脾气。”王氏头也不抬就给出这么个理由。

张氏听王氏这么说,似乎放下心来,把纳鞋底的针往头皮上蹭了蹭,“那有啥说的,李大好好一小伙子,为人行事怎么样,娘这些日子都落在您眼里,配三月那也不差,两家离得还近,往后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嗯,张氏考虑得周到,桃花觉得这事貌似也不错。

“啥不差?就他李家那穷样!能给几两聘礼?咱家现在有牛有车,图他家什么。”王氏突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直接就炸毛了。

天,这是什么逻辑?家里劳力回家底气就足了?嫌人家出不起聘礼,买不起三月?卖女儿的节奏?而且王氏所说的两个理由还都是桃花带回来的。桃花斜眼望了望,发现三月脸色立马就变了,心里叹气,你可别怨上我啊,真不关我的事。

“娘说啥话呢,这事经了大媒,过了明路的,要是反悔,往后别人怎么看咱们家?怎么看三月?”平常石磨都压不出一个屁的张氏这会儿也像换了个人。看来这段时间家里变了不少啊。

“该怎么看还怎么看,全村儿都求着借咱们家牛使呢,还能怎么看?总之这事就这么地了。”王氏把一对三角眼瞪得滚圆,精神抖擞,乔老头在家里的风彩又回来了!

这……这么霸气侧露的?角色变换也太快了吧?桃花第一感觉就是,完了,是不是这下把三月给坑惨了?

果然,三月面色惨白的哭着跑出去了,张氏忙追了过去。王氏冷哼了一句:没规矩。就真不在这件事情上再多做说明。

接下来几天,一家人都还处在兴奋之中,除了三月沉下去的脸和张氏满脸愁容。家里的当家权由无政府状态又重新回到王氏的手里,桃花没想到,王氏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以强硬的手段插手了三月的亲事后,接下来发难的对象会是她。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吃完早饭,桃花被留下来,王氏以从来没有过的和蔼态度对桃花嘘寒问暖,似乎连她出门后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都要详细汇报一遍。桃花不得不费尽心力来编造说得过去的说法。

“奶,您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问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歪楼的迹象,桃花实在有些不想应付了。

王氏抬起她的招牌三角眼,盯着桃花问道:“照实说,你救了那人,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还有没有银子你收着没拿出来的?”

听闻此言,桃花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稳了稳心神,才不致于出丑跌倒!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心思也太……狠了吧。

“奶,您孙女、孙子才多大?能帮人什么?那人惊了马只不过扭了脚受了点皮外伤,咱们恰巧路过搭把手,值当什么?那人见我跟哥年小家贫,好心接济,咱收人家四十多两银子已经收得很不好意思了。后来在府城遇到人家还给我找活干,这牛同车是那人看咱家没有劳力,耕做不方便,念在孙女我做工勤快牢靠,才特地送的,还能再要钱?”本来跟满仓套好的词就是这个,而且已经说给她听过几遍了。

桃花的这番说词又一次得到满仓的当场证明,王氏这才罢了休。满仓自然不是他安心做伪证,只是他了解的那一段过程实在太过惊悚了,说出来绝对会吓着人,所以才会善意的杜纂出那么一个不太血腥的惊马事件来。而且他也完全想像不出,也不敢想桃花会赚到钱,多到能买牛车回来,柳家姐弟的事桃花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也没准备跟他说,他只当是十两银子花这儿了。

王氏的反应不得不让桃花警醒。这个时代以老为尊,忤逆不孝为耻。自己挣的那么点家底如果被老乔家的人知道的话,一定不会给她留下一个铜板的,而且她还没有地方说理去。她与老乔家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也很无奈。撇开血缘不谈,还是一个户口本上的,走了你跑不了他,骂人都连一块儿的。(死一户口本)

其实桃花这趟回来,还想做一件事。在大唐以农为本的农耕社会,土地才是一切的根本。老乔家虽然有五六十亩田地,但那是属于国家的口分田,每年要征缴沉重的税赋不算,冬季还要征夫,一家老小一年累到头,田地产出留不下多少。即便是这样,好歹还能糊个日子,但这些田地却不能表示老乔家可以长期耕种下去,如果有富豪贵族看中,就只能被没收。只是水口村地处偏僻,这种情况还没有出现过。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三月的亲事(二)

最安全的做法是买土地,让土地成为自己的私产,既可以自由耕种,又是最理想的理财投资,而且这种投资是稳赚不赔的。作为私产的田地不用交任何税赋,土地耕作越久杂草生得越少,就是所谓的熟地,再次买卖价格只高不低。

桃花与徐怀仁合作的暖炉在府城遭到有钱人的疯抢,梅醉酒也有不少获利,过完年后,桃花也可以说是小有资财。做为一个有现代商人芯子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理财意识?可惜府城周边的土地大都被城里的富户瓜分得差不多了,桃花不得不把目光投到水口村来,可现在这情况,又让她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

老乔家想要出人头地,老一辈算是指望不上了,小辈儿可不能再养残了,当务之急就是送几个小的去读书,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至少也要做到能写会算、知事明理。可王氏把上次从梁家要回来的二十多两银子看得比命还重,指望她出钱送孩子们去上学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桃花现在已经很招眼了,这个钱自然不能再拿出来,这个得从长计议,闲着无事桃花便自己教着,毕竟她有过府城的奇遇,再会认几个字也没什么奇怪的。

满仓的牛车驾得有模有样,却偏偏对读书认字不感兴趣。桃花把满仓、狗蛋、小满三个男孩聚在一起读书习字,偏偏最大的满仓一点兴趣没有,一门心思扑到牛车身上,任凭桃花如何劝说,他只是听不进,这让桃花很头痛,可王氏却对家里长孙驾车的本事非常满意。

这日天气晴好,满仓早早起来就喂饱了牛,一家老小兴奋得比过年还热闹。河头镇难得的大集,王氏早就发了话,今年家里置了牛车,全家一起去赶集!

冲她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的举动,桃花很难相信她是去赶集而不是大搬家!细腻光洁的细棉布、各色被王氏收起来舍不得吃的点心这会儿全堆在牛车上。

“娘,这东西放着都没地儿坐人了。”小王氏纵是心里千不甘万不愿也只能隐晦的提醒。

“难得去趟镇上,去看看你二姐也不好光着手。”王氏一边摆弄东西一边道:“家里现在牛车都有了,她的日子还不定咋难过呢。”感叹完还往张氏身上瞟了瞟,“有些人就看不得她好,你可别学人眼皮子浅。往后家里几个小的亲事还指着她二姑呢。”

张氏垂着头背着身默不作声,小王氏回了声:哪能呢。干笑着接过王氏手里的布匹往车上放。那粉蓝色的细腻棉布是她女儿给她带回来的,她早就盘算着做一件襦裙正好合适,嫁到乔家十五六年了,还没有穿过一件相样儿的衣服呢。这偏心眼儿的老婆子,闷声不响的就要往她女儿家里送。不过小王心纵是心里闷着火,也不敢表现出来,在老乔家混日子还得靠着这个堂姑母呢。只是一双手捏着布匹半天舍不得松手。

“娘,上回在镇上见着静娘,她可是一点脸面不给,直说断了亲呢。”看来对王氏的做法不满意的不止小王氏一个,乔枝儿也有些隔应得慌。

“断啥亲?小孩子家家的话,你还听心上了,她这么说还不是让有些人也逼的?你二姐好心好意介绍的亲事,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撂脸子给她看,真是眼里没老人了,我看下次哪个再敢?”王氏瞪着眼恶狠狠的瞪着张氏,大有张氏回句嘴,就能把她活撕了的架式。

好心好意!这词安在乔二妮身上,桃花怎么觉得如此的怪异?“奶,我留下来看家,少去一回镇上也没什么,把奶挤着就不好了,万一踩脏了东西怪心疼的。”要去镇上自己去得了,跟王氏混一块儿真没心情,一想到还要见到乔二妮那副嘴脸还是算了吧。

“那三月也留下,多大个姑娘家,老是抛头露面也不好。”王氏望了桃花两眼没出声算是默认了,转头见着三月扶着张氏上车,心里很不舒服。

“难得赶一次大集,就让孩子们都跟去热闹热闹吧。大集上大姑娘小媳女多的是,谁会说什么。”张氏母女身形顿住。大伯娘竟然开口替三月说话?这让桃花有些好奇。

“你个丧门星,你二姐难得上门求一回,你硬是不答应,要不是你坏了心眼,你二姐过年都回不了家?还有脸让你丫头去不隔应人啊?我可怜的二妮哟,怎么这么苦命,摊上……”王氏说着说着,拍着大腿老一套又上演了。

“不去就不去,三月不去我也不去了。”张氏当真硬气,起身就下车。

“娘,那今天就不去了吧,满仓,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小王氏欢喜起来,当即吩咐儿子拿东西,自己一手就抓住那匹粉蓝棉布。

“去,谁说不去?”王氏变脸速度极快,伸手就把小王氏手里的布抽出来再放好。“今儿大集人多,你们要给二妮长长脸。”边说边整理自己身上新衣,用手拢了拢梳得光亮的头发。

桃花一下明白过来,一家人衣着光鲜,全都穿上桃花上次带回来的布制成的新衣,大牛新车,还带着一车的礼物,这是趁着集上人多好好炫耀炫耀给乔二妮长脸啊!怪不得张氏这么硬气,原来看准了王氏的目的。张氏代表的是长房长嫂,这样的日子,王氏自然是不能拉下张氏的,真要是张氏不去,外人议论乔二妮不讨长房长嫂喜欢是一定的。既然王氏打着替乔二妮长脸的旗子,这时候自然不会惹张氏不快。

“娘,你都好些年没去过镇上了,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上回才去过呢,留家里陪着桃花也好。”三月知道真把王氏得罪很了,遭罪的到头来还是她娘。

“要走走了,还磨蹭什么。”小王氏很不快的开口,婆婆她是得罪不起,把气撒到软性子的张氏身上还是毫不客气的。

张氏难过的望了女儿一眼,还是转身上了车。

一屋子的人坐上牛车,在村民们热巴巴的目光中离开了,世界一下子清静了。桃花伸了个懒腰,跟在三月的后面进了院子。看三月的神情很沮丧,也是,难得的热闹看不成,心情自然是不妙的。

还没进屋,就见李大挑着水进了院子,三月低着头不言语。李大径直的把水挑到灶房。乔家的水缸有些大,一担水装不满,李大继续去挑第二趟。这事桃花有些看不懂了。如果说是因为三月的亲事关系,乔家没劳力,李大来帮忙这还说得过去,可王氏已经发了话,这亲事不成了,还让李大天天帮着挑水,是何道理?

三月做事心不在焉,桃花有心指点一下她的剌绣她也不上心,一门心思放在院子里,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坐立难安。桃花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中毒了,中了隔壁李大的毒。可惜有得磨了,桃花叹了口气,干脆出门溜达溜达,也好腾出个空间来让两个小恋人说说话。

桃花出了门才发现,春寒料峭的天气真够她受了,小身板受不了——好冷!

想转身回去吧,刚才眼角瞥见李大进了院子,不回吧,寒风吹在身上冷得够呛。笨死了!桃花使劲儿擂了自己的脑袋瓜子两槌,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就不晓得多穿件衣服出来?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留着给猪拱的

赶集的人终是回来了,满仓吆喝着牛车有模有样。

“桃花,三月!”老远的路,王氏使着劲儿的叫着,兴奋的心情似乎压也压不住。

桃花跟三月两人迎到院门外,王氏不需要人扶着正在下车,狗蛋跟小满正淘的时候,两人扭着闹着,王氏对此视而不见。

“桃花,这下不得了了,你静娘表姐要当夫人了,大余县城里头的正经夫人呢!”王氏下得车来,头一个抓住桃花就说开了,完全像一个藏不住心思,急着向人倾述的小孩,似乎压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一个渲泄口,好词好句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啧啧,真正的贵人呢,家财万贯,权势通天的人家。”

哦?乔二妮娇养的女儿订亲了啊,瞧王氏笑得合不拢的嘴,还是高帅富?

等等,气氛有些怪异啊,现场除了开心的王氏其余的人反应不对啊!张氏的脸上除了习惯性的没表情,竟挎了一个布包径直走了,临进屋连三月一齐拉进了房。满仓低头牵头卸车,闷声不响,完全没有上路之前的兴奋,连一向紧跟王氏风向的小王氏这会儿也没任何表示,貌似兴奋不已的就只有王氏一人。

“这是我的,给我。”突然小满尖叫起来。

“哼,你的早吃完了,这个是我的。”狗蛋也不依,两个孩子终于由小扭小闹发展到大吼大叫。

“作死啊,饿鬼投胎吧,吃了也不怕不消化。”小王氏嚎一嗓子,推攮了小满一把,抱着朵儿也走了。

一个印有‘喜’字的糖饼掉在了地上。“可……可是很好吃啊。”小满挨了骂,目光黏在地上的糖饼上离都离不开。

“好吃吧,吃,可着劲儿的吃。”小王氏反常的态度王氏不但没介意,还亲自弯腰把地上的饼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尘递到小满的手里,又打开一个纸包,掏出一个递给狗蛋,又拿了一个给桃花。

众人不同的反应落到桃花眼里,赶个集这是闹哪样啊?不过等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吃惊已经上升到惊悚的高度。林静娘要嫁的人是——万金钱!给那个胖得看不见自己脚尖的收高利贷的做填房。高帅富果然只能是传说中的?

乔二妮娇养出来的菜果然是三月不能比的,人家原来就是留着给猪拱的。

尼玛的人口贩子!想到这个差点把她当牲畜买卖的人,桃花就有火,如果不是他,乔家就不会倾家荡产,没有倾家荡产,就不会举家男人被征丁,没被征丁,可怜见的,她还能老老实实过几年小孩的日子。

小树林差点一命呜乎的恐惧,城门外的无助,被闻得斋围堵提心吊胆的往事,一幕幕被引发出来,无限扩大,像风暴一样在心里蔓延。情绪是需要被转移的,就好像有些人注定要被迁怒,况且万金钱还是引导这一切的导火线。

尽管桃花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了!这让她不得不正视,一切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重要。重生在这样的时代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会儿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了。不过万金钱的出现,给她小富即安的心态敲响了警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数,唯有不断的变强变大才能过上她想过的日子。

“你说,她们哪有把咱家放在心上?好人家那么多,偏偏选那万金钱?”

“你爹受了他多大的作贱,你二姑会没听说?就一点顾忌没有?”

“你奶个偏心眼儿的,心都不知道咋长的,偏得没边了,你给买的好吃的,好衣料全给她女儿送过去。”

“最可气的是,吃饭连个席面也不给咱们上,偷摸着在灶房凑和,咱是谁?静娘正经的舅娘……”王氏呜呜咽咽说了半天,桃花总算是听到重点了,原来她最在意的是没吃上席面。

大大咧咧的小王氏拉着桃花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这是头一遭。桃花没好意思打击她,人家老早就宣布跟你断亲了,你一家子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又怎么会给你脸面呢?放着万金钱那么有钱有势的金主不选,还要考虑你的感受?若是没有那些礼物,估计门都不会让你们进,哪还有挑灶房的份儿?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跟着去凑热闹。

对于乔二妮把女儿嫁给万金钱这样一个半老头做填房,桃花很能理解,在前世的时候这种事看得多了,只有你有足够的资本,八十多的老头子娶个二十多的美娇娘也不是没有,还不要说在这个女孩本就不值钱的时代,一个人的付出能换来全家的好处,别说是填房,就是做妾乔二妮都会很满意的。

只是王氏上赶着高兴什么?自己家老头儿子因为万金钱的关系还生死未卜,不过听了乔二妮对她有别于两个媳妇的态度,桃花也明白过来。王氏见过万金钱的威风,现在突然就成了自家的外甥女婿,现成的金大腿,按她那爱占便宜的心态,自然是非常乐意的,能不能捧上就不是现在的考虑范畴了。

今天在二女儿家,乔二妮虽然不待见两个媳妇,却是让她坐了席面的,无形中帮她打压了两个媳妇,让她重掌老乔家大权又有了靠山的感觉,这应该就是她高兴的理由。

林静娘的亲事在老乔家就像一根导火索,对本来就已有变化的各人产生了量的影响,一心想立威的王氏肯定没有想过过犹不及的道理,乔二妮帮着实施的打压让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老乔家,终于有了分化的迹象。

小王氏、张氏两妯娌融洽了些,两人几翻秘会之会,张氏一改常态,在三月的亲事上以强硬的姿态与李家互换了庚帖,下了定礼,处理得快速而敏捷,等王氏回过味来,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完完全全一出包子逆袭的戏码,当然桃花绝对不会提她在里面起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任凭王氏在家里气得跳脚,三月与李大的亲事还是敲定了,而且明面上还挑不出任何的错漏。这事在媒婆的面前有她的首肯在前,一切规范程序在后,亲事订得合情又合理,根本没有忤逆她的存在。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紧捂着钱袋,不肯拿一个铜板出来给三月置办嫁妆。

张氏再一次给了让桃花吃惊的机会,赶集上车前那忍辱负重的眼神却是有不同的内容,一对精巧的银丁香出现在三月的嫁妆里。果然是为母则强,能在王氏强势的面前,为女儿争取到这样一件银饰,很是不容易了。

乡下人婚嫁,一般都在年头或是年尾,错开农忙季节。三月的亲事定得急,有王氏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为免夜长梦多,正月里定下来,成亲的日子也就订在二月十八。

好在一般人家嫁女儿嫁妆都不多,有了那对银丁香打底,其它的就好办多了,被褥铺盖都是张氏早有张罗的。王氏的为人,做了好几年老对头的李家人自然是清楚的,给出的聘礼足足有三两银子,这在乡下很是丰厚的,算得上对三月非常看重,张氏心痛女儿,打算把三两银子全陪嫁,这样就算王氏掌着银钱,在三月的亲事上,她也再无置喙的余地。

正文 第九十章 丁义

梅园那一摊子现在已经步入正轨,兰芝完全应付得过来。梅醉酒的库存还有一点,本着物以稀为贵、枪打出头鸟的原则,桃花在自己没有强大得能保住自己的劳动果实之前并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打算。现在她的靠山徐怀仁又不在府城,一切要抛头露面的事都不适合多做,建房的计划都停了下来,那把神秘的匕首还没弄清楚,桃花觉得留在乡下比在府城安全。承志已经上了厚德学院,柳家姐弟没了桃花这个变数,日子也相对安全。

老乔家难得有件喜事,桃花自然是要留下来的。纵然王氏对这件事多么的反对,现在木已成舟,也只能看着家里的小辈们忙前忙后,一开始还不停的嚎上一嗓子,村头村尾到处大骂张氏眼里没老人,骂三月不孝顺,但家里没一人理她,又有媒婆作证这事有她点头,这个话题在村子里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没折腾几天也就偃旗息鼓了。

这人呐,根本就没有你自己想像的那么重要,别人把你当回事的时候你才是那么回事,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屁都不是。这个道理失落的王氏不知道,桃花可是清清楚楚的,这也是能由着她窝里横的原因,料定她折腾不起三尺高的浪头来。

眼见着婚期不足半个月了,一大早的由满仓赶车,载着张氏、小王氏和桃花给三月去镇上置办东西。

让三月风光大嫁,目前桃花自然是有这个能力,不过她不打算出这个风头。有李家的三两聘礼,再加上张氏平日里积攒下的被褥铺盖、价值一两多银子的银丁香,三月的嫁妆差不多有价值五两银子,这在乡下也算是中上水平,没必要再做锦上添花的事。桃花打算背地里偷偷给她塞几两银子的压箱底,让她的日子过得无忧,比什么明面上的面子都强。

牛车很快到达河头镇上,今天要采买的物件有点多,什么子孙桶、喜箩、喜筛什么的,桃花也弄不明白,偏偏张氏跟小王氏就把她当主心骨,非叫她跟着跑这一趟。她这趟跟出来,纯属打酱油的。张氏、小王氏到了地方就急急的去采购,桃花只好跟满仓瞎转悠。

踏上这个小镇,桃花心里有些感慨,当初走途无路之时,在这里赚到了第一桶金,坑了乔二妮一把才让家人过了一段日子。在这个小镇上,还欠着一份人情呢。

“哥,咱到丁老板的店里看看去吧。”想到那个和和气气的圆脸丁老板,桃花心里很是感激。当初要没有他的介绍,两只野鸡还卖不出去,没有他的介绍,桃花也狠不下心来往府城去。

满仓点头同意,当初丁老板的好他也没有忘记,之前一直都是在他家买的粮食呢,人家还几次问起过桃花,没事去看看也应该,两人顺着唯一的街道过去。

“个老子的,打不死你啊,还敢来烦人。”

“看啥看?也想挨揍了?”

一阵人声嘈杂,街面儿的人微顿一下脚步,很快充耳不闻般各走各路,桃花和满仓抬头就看到两个孔武有力的年青人抓起一个人抬手就扔过来,那人翻了两个滚停在两兄妹面前不动,蜷曲的身子很单簿,身上灰不啦叽的粗布短衣褴褛不堪,一块块鲜红的血迹显示刚才挨了很重的打。

这……满仓望了望桃花,扔人出来的店铺显然就是当初丁家的粮油店,不过簇新的店招已经改了名。

“快走吧孩子们,挡在这里可没好事。”一旁匆匆路过的老汉低声在站立的两兄妹身边好心嘀咕了一句。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这丁家的店换人了?”桃花急急的跟上老汉,小声问道。

“哎,丁老板好人,可惜惹上这些活阎王。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别多嘴,快回家去。”老人怜悯的扫了地上的人一眼,快步走了。

趴在地上的人好半天才痛苦的**一声,慢慢的翻过身来,一张苍白的脸完全显露在兄妹两人面前。

“丁老板?!”满仓跟桃花两人大吃一惊,同时惊叫出声,地上躺着的那人形销骨立,完全没有印象中的富态相,要不是温和的圆脸上还有几分旧日特征,桃花根本不敢认。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飞快动作起来,一人一边,抬了丁老板放到后面的牛车上就走。瞧旁人路过这家店铺都不敢高声,就知道占了丁老板店铺的人不是好惹的角色,尽快把重伤的丁老板送去医治才是正经。

河头镇唯一的医馆不大,桃花两人把牛车往门口一停,里面自动出来两个小学徒轻车熟路的抬了丁老板进去,这种事显然不是头一回做了。白了胡子的老大夫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收拾药粉包布过来。

“哎,丁老弟,你这是何苦呢,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这样跟他死磕有什么用,怎么着你也得为你家庆生和庆年考虑,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老哥我劝你就这样算了吧。”

“呜呜……我不甘心呐!”丁老板紧闭双目,一双拳头捏得死紧。一堂堂男子汉,痛哭流涕。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丁老板的痛哭,非但不会让人看轻,反倒让人觉出深深的悲痛。

“你腿伤还未痊愈,现在又添新伤,这是何苦?”大夫掀开他的衣服,满身纵横交错的新伤旧痕,简直是触目心惊!

桃花不忍细看,背过身去,到底丁老板跟谁结下多大的仇恨?让人下这么重的手?

“丁老板这么好的人,咋就这么可怜呢?铺子没了,婆娘也死了,还被打得这样惨。”

“谁说不是,这林家也忒狠了……”两个小学徒在旁边压低了声音嘀咕着,桃花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情况。就有两个半大孩子风一样闯进来。

“爹!~爹!”两个孩子呜咽着往里面跑。

“有师傅给他治伤,没事的,你俩不要过去打扰。”两个学徒忙过去拦住。

桃花这才看清,两个男孩眉眼多像丁老板,大的已经十七八岁,小的也有十四五了,哥俩对着俩学徒连声道谢。

“这回救你爹的是这两兄妹。你还是好好谢谢人家吧,哎,把你爹看紧点。那家已经来人说过了,叫咱医馆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小学徒避过他们的礼。

“寻个合适的去处,远远的离了这里吧,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另一个小学徒开口。

两兄弟老实有礼,显然是受过学堂教育的。跟桃花道过谢,满脸愁容的开口:“这个理我们都晓得,只是土生土长在这里,一时半会儿的能到哪里去?”

桃花这才有机会了解了事情经过,大致听过也能想像出全貌来,而且貌似和她还有那么点关系。

丁老板全名丁义,土生土长河口镇人,今天不到四十,家有两个儿子,大的小丁庆生,小的丁庆年。在这里小有家财,与妻阮氏过得和和美美,自祖上就开了粮油铺子,为人乐善好施,在镇里颇得人缘,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六月飞雪

这事儿扯上了乔二妮嫁的林家,自父辈起,在河头镇开办的是杂货铺子,本来丁林两家相安无事。可自打乔二妮进了林家门并站稳脚跟后,林记的杂货铺子经营上就与上一辈有了些出入。不得不说,乔二妮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做惯了生意,觉得针头线脑、日用百货没有粮油赚得容易,积极扩张生意,近几年来,两家的生意越来越多交际,镇子就那么大,生意也就那么多,这样多多少少就生了些嫌隙,但也仅仅是暗底下而已,明面上并无多大矛盾,虽然双方都想吞并了对方只留下自己一家独大。但毕竟丁家几辈传下来的生意,口碑还是不错的,林家还无法动摇其根本。而林家品种齐全,每样取一点利,也并没有多差。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平衡,互相奈何不得。

但事情的转折可笑的扯到了桃花的身上。

桃花第一次上河口镇,卖了野鸡和兔子想买米,自然第一个就考虑到热情的丁家,结果一掺和下,乔二妮吃了个哑巴亏,铜板没赚到一分,不赔上几十斤米。满仓跟桃花她虽然恨,却没办法记仇,两个孩子,还是娘家人,可这一笔帐却记到了丁义头上,非得认定是丁义教唆的,不然凭娘家那两个她自认为知根知底的孩子,绝对不能把局面把握得那样精准。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仇恨就会疯长,日日盯着斜对过丁家的生意,每做成一单,她的心都恨得滴血,老是会想,如果没有丁家,现在赚铜板的可是自己啊。

光有念头没有执行能力也就罢了,可恨的是没多久,她就搭上了万金钱这条线。她的女儿林静娘与大余县臭名昭著的放高利贷的万金钱定下亲事。

万金钱本来就是靠强取豪夺发家致富,现在还能落下个对林静娘重视的说法,自然对乔二妮这个岳母的要求言听计从,莫名其妙的,丁义就欠下万金钱不少银两,不多久,家里的田产、房屋、铺子生意都被迫易了主,很大一部分被当成聘礼送给林家。乔二妮心愿达成,自然是万分高兴,仗着女婿的余威在河头镇那是独一份的存在。

丁义跟两个孩子都是上过学堂读书识字的,一气之下击鼓鸣冤把万金钱告到大余县衙。结果可想而知,自古官与商都有些不清不白,一个落魄的小生意人哪里是家财万贯的万金钱的对手?破家县令,再加上万金钱及那帮手下,就是大余县真正的土匪,官府的威风自不必多说,就万金钱的手段桃花是见识过的,乔得旺一个汉子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何况丁义的妻子阮氏性情温婉,惊吓之后一命呜呼,丁家真正家破人亡。

有困难找警察,与桃花前世三岁的小儿都知道打110不同。在大唐报个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告状首先要有状纸,上书被告人的罪状若干,这得要读书识字还会写的人才能胜任。光这一条,就有不少人被涮下来,上了公堂,大唐的律法规定原告被告各打十大板子,以示对律法的敬畏,不分清红皂白、有理没理这一通打,又令多少人畏惧,不是苦大恨深的一般不走这条路,就算是苦大恨深的,也不一定指望得上官老爷秉公执法,再来个六月风雪的事,那真比窦娥还冤的大有人在,官府衙门之类的存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就呼悠一下读过圣贤之书的丁义父子这样的人。

官司肯定是毫无悬念的,丁义的无奈之举却激发了万金钱的怒火,让他平白无故又出了好大一笔钱财才压下这件事。便派下来两个伙计,帮着林家看守原本属于丁家的铺子,见着丁义就打一顿,摆出不把他们赶出河头镇誓不罢休的架式。

“庆生、庆年你哥俩把你爹弄回去吧。”这边大夫已经包扎完毕。

两个少年忙止了话头,进到里间,桃花也跟了过去。

“还好这次只是皮外伤,腿骨还未长牢,下次别再出门了。我现在再开两付药,回去按时给你爹服下。”老大夫收了东西,边交代。

“是,多谢大夫,医药费,医药费请大夫放心,我会尽快还上的。”大孩子丁庆生咬着嘴唇,垂下头,声音却沉稳有力。

“哎,你们的遭遇我也知道,这次就算了,只是我这医馆也要在这镇上混口饭吃,下次……”

“知道了,下次我会看盯我爹,不再给您添麻烦。”丁庆生飞快的回答。

丁义还有腿伤未愈,自然不适合挪动,两兄弟的力气还不足以支撑他们把他们的爹弄回家。满仓二话没说,把丁义抬上了自家的牛车。几人来到镇郊一个临时草庐里。

帮着安顿好丁义,丁庆生哥俩很是过意不去,可惜家里像样的碗都没有一个,给客人倒碗水喝都做不到,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丁叔,到了这一步,你们怎么不离开呢?”桃花看着着实有些不落忍,而且这事还有自己弄出的由头。虽然没有她的存在,乔二妮也一样不会放过他们,但好歹是扯上了关系,而且这爷仨看着也是忠厚老实的性子。

“哎,不瞒姑娘,出了这事,也不是不想离开,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到哪里?”丁义满怀内疚的望了望身边两个儿子。“为父没用,害得你们都跟着被连累了。”

“府城离这里并不远,而且机会要多,何不去试试呢?”桃花说完,自己都觉得怎么就说出了,像历史上某位皇帝‘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一样的白痴言论。因为她很快看到父子三人绝望的眼神。都低下了头,丁义默不作声,摇了摇头,“府城上百里的路程不说,家里现在一个铜板没有,到了府城如何立足啊!”

桃花灵机一动,当下她要经营自己的生意,发展自己的势力,最欠缺的不就是人吗?这父子三人都是能写会算的做惯生意的人,为人又老实知根底,何不拢络到自己手下?既省却了自己年龄不足、女儿家身份不方便抛头露面的烦恼,又能帮扶丁家父子一把,一箭双雕的好事。

打定主意,回头支开满仓去放牛,转身与丁义父子商议。

“丁叔,上府城我倒是有个去处,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桃花不错眼的盯着丁义的表情。

听得这话,丁义不确定的抬头直视桃花的眼睛,望着清澈幽黑的眸子,不自觉的就信了三分,当初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很有好感。绝不会是个信口开河的孩子。再回想当初卖了两只野鸡才能买米回去渡日,后来却能一批批的买回去,是个有本事的,反正到了走途无路的地步,信她有何妨?

沉吟半晌,丁义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盯着桃花狠瞧。虽然这样被人盯着有些不自在,但她也知道丁义心里绝对有一番天人交战。自然大大方方的等着。

“生儿、年儿,过来跪下。”丁义突然唤过两个儿子,又对着桃花说“这两个孩子不是坏孩子,乔姑娘若不嫌弃,为牛为马都成,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话毕,做势要起身给桃花行礼。

桃花自然不能受,几人手忙脚乱的扶了他躺好,“那丁叔你呢?不跟我去吗?”丁义明显一顿,自己已经成了废人,一身的伤都难治好,一心抱了求死之心,哪还有活路。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雪中送炭

丁庆生、丁庆年见他父亲竟然把他们托付给眼前这个比他们还小的女孩,不由得很是吃惊,但桃花面上波澜不惊,不但没有惊讶,还淡定自若,大大方方的,慢慢的目光中都带了郑重,乖乖听从父亲的吩咐,老老实实跪在桃花面前。

“咳~咳!我已成了一个废人,只是他们的拖累……”丁义纵有万般不甘,也不得不认清事实。

“刚刚大夫也说过了,丁叔只是腿伤严重些,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三个月的休养,完了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必要心灰意冷的呢?真这样,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一个人没了斗志,没了求生欲望,即使活着跟个废人也差不多了。

“家里……连下顿余粮都没有,哎!”往日也是小康之家,落到这步田地,自然心有不甘的,他眼里的挣扎,桃花一丝都没有错过。人,只要有活下去的念头就好。

当下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她自制的碳笔,就着纸张,给兰芝写了一封信,具体说明了父子三人的情况及她的安排,再拿出一张纸写出了梅园的详细地址,才递给了丁义。

又从荷包里翻出一块五两的小银子交给丁庆生,叫他雇一辆马车,安排父子三人到府城去。丁义之前虽然做了决定,把儿子们托负给桃花,那只是走途无路之下,没办法的事,孤注一掷的心理大些。现在见桃花真拿出信件地址,还拿出银子来帮助他们,也是目瞪口呆。

真正的雪中送炭!出事至今,镇上的人看在他家平时与人为善的份上,也有不少帮衬的,只是近期迫于万、林两家的压力,大都不得不与他们划清界线。今天这场挨打,也是他自知活路无望,纯本着讨打的心思去的,只盼着他被打死了,能平熄万金钱的怒火,放两个儿子一条生路。

现在眼前这个小女孩能再给他们一个希望,不亚于重生父母,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所谓大恩不言谢,父子三人二话没说,却把这份恩情牢牢的记在了心底,待桃花离去后,为去府城的事分头行动。桃花念着丁义的一时仁义,无心插柳,日后却成了她有力的臂膀,那就是后话了。

桃花安排妥当,回头寻了满仓回镇上接张氏和小王氏不提。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八三月出门的日子。桃花本来还好奇这里的婚嫁习俗,可真到了这天,也就觉得气氛热闹些罢了。一般这样的喜事也就村子里相熟处得好的人家来串个门,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饭就成了。只是之前有桃花刻意的交好,家里又有了别人垂涎欲滴的耕牛,所以老乔家嫁女儿来的客人要多些,基本上全村人家每户都有派代表来。

这样一来,李家的开支就加重了不少。养儿娶媳妇,一直都不是轻松的话题,古今同理。桃花还依稀记得前世没个几十万的家底都找不着对象。

李家本就不是家底丰厚的人家,一下拿出三两银子的聘礼,又要准备成亲的屋子,还有成亲当天男女双方家里的席面。不过好歹是娶大房大媳,礼数做得十分周到。这让桃花对李家的品性很满意,李家人口简单,没有王氏这样的元老级泰山压顶,李大为人耿直仗义,又勤劳肯干,身强体壮,三月嫁到这样的人家也合适。

老乔家里里外外清扫得干干净净,院里亲朋满坐,连一向处得不和睦的乔有根家都很给面子的有人来。邻里之间人情往来不过几十个鸡蛋,三两尺布头,不过对于穷家小户也算是一笔财富,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着随礼的人对主人家的认可,与其说是一份礼,还不如说是一份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的情意。

登记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家里唯一能认会写的桃花身上,从始到终,王氏两个女儿乔大妮和乔二妮都没有出现。反正王氏板着脸呆在房里不出来,也没人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乔二妮与老乔家的纠葛知道的人不多,倒是之前乔大妮的事有请村里族人帮忙,结果闹成那样,大家也都知道,当面不好说,现在凑成一堆背地里不少嘀咕的,着实为帮了她不值。桃花却觉得没来也好,来了言语不对,少不得添堵。

每个女人当新娘子的那天,是一生中最美的日子,这话很有道理。三月的身形高挑,以前因为伙食太差,一直太瘦弱,自满仓带回银子,就没再挨过饿,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青春少女逢勃的生机已经显露出来,脸上的腊黄慢慢蜕去,白皙的皮肤紧致细密,干瘪的身材已经丰满起来,虽然没有弱风扶柳的风姿,但也有一股女性的自然之美。

一身青葱的新衫合身得体,褶子密实的八幅裙盖住脚面,绣着鸳鸯的鞋面在裙子里若隐若现。三月见着桃花,脸上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的轻抚头上刚堆起的妇人发髻,举手投足间,妩媚尽显。她的一头乌发浓密发亮,让桃花羡慕不已。桃花的一头枯黄,经过几个月的养护虽然有些改善,但还是毛毛躁躁的,像冲冠的怒发,一不注意就炸得满头是。

“三月姐今天真好看!”

“可不是。真是便宜李大那傻小子了。”不知什么时候,枝儿也进了房来,前些时候口里的李家大哥,这会儿已经是她的小辈,称呼自然就成了傻小子。

三月嗔了两人一眼,娇羞地偏过头去,脸越发的红了,村子里请的年长德高的本家婆婆豁着牙在一旁嘿嘿的笑,“枝儿丫头,等你当新娘子,姑婆婆也给你梳头,包管把你扮得漂漂亮亮的。”

纵是乔枝儿再大大咧咧,这会儿也绷不住脸了,“大姑说的什么话!”扭扭捏捏的一句话带着无限的娇羞与向往。

“哟,枝丫头这是害羞了啊,看来也是好喜将近啊!”几人帮忙的大婶子也在旁边凑趣取笑。

“嫂子们,今天咋取笑我呢,主角在这里呢。”乔枝儿向三月扬了扬下巴推攮着几人忙转移话题。

桃花才惊觉,这个小姑转眼也十六七了呢,定眼仔细打量,小姑今天穿着鹅黄的衫裙亭亭玉立,脸上挂上一抹嫣红,似初升的朝霞,最后会花落谁家?联想到她的两个姐姐的下场,心里不由得有一丝丝的伤感,这些在这个世上给过自己温暖的人,一个个都将离了老乔家,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啊呸!大喜的日子,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她们定能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还有桃花,小小年纪就能写会算,可是了不得,将来婶子一定给你找个俏郎君啊。”果然目标被成功转移,有妇人把矛头指向了桃花。

“婶子们,我还小呢,你们有得等了。”晓得妇人们是开玩笑,不然非得雷出个外焦里嫩来,跟不足十岁的小萝莉谈成亲的事,放在前世早恋会被老师叫家长的。

不过这时代的人生活坚辛,医疗水平低下,寿命普遍不长,一代代人为了尽可能多的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早早就成亲生子,没有晚婚晚育的要求,十六七岁成亲是主流,十四五岁成亲的都有。就像三月的亲事,原本老乔家男人都不在,就这样出嫁是不符合规矩的,只是三月已经虚岁十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就这样成亲别人也不再追究什么。成亲嫁人这个问题早晚桃花也要面对,不过现在考虑也太早了点,还是不要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送嫁

“美成这样,也不知道李大哥见了眼珠子还能转不?”桃花收拾心情,忍不住出声笑着打趣三月。

“小丫头片子,打哪学来的这些混话?”乔枝儿倒是反应快,冲桃花大眼一瞪,自己倒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摆出长辈的样子却更似姐妹间的娇嗔。

三月被打趣,羞得不行,姑婆婆刚给施好脂粉,那小脸儿满面含春,欲语还休,水灵灵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一汪刚被解冻的春水。媚眼如波。大喜的日子,本是穿大红衣服的,只是乡下人都比较务实,那样鲜艳的衣服并不太适合平常穿着,往往做一身普通的新衣就成,往后还能再穿。三月身上穿的还是桃花第一次从府城回来时送的麻布做的。现在出嫁连一身红嫁衣也没有,桃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她真的不适合再出挑,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记下,欠着三月姐呢。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准备过来,乔李两家住得近,李家那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乔家就收到风声,最开心莫过于狗蛋、小满和屁股后面带着的一群小孩子,立马巴巴的跑到院门口,守住院门,等新郎过来好讨要喜钱。一个铜板一个的红纸封让这些小孩乐得合不拢嘴,满院子都洋溢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发完喜钱,那些小屁孩一个个被讨好,李大才得已脱身,被人拥着挤进来,只见他身姿挺拔,头发高高束起,用方学士巾扎得整整齐齐。一身崭新的宝蓝直身长袍,得体修身,把一个壮实的农家汉子生生扮出几分儒雅的味道。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微醺的脸上泛着红光,好一幅人生得意图!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桃花看着眼前的李大,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徐怀仁,那货也定了亲,成亲的时候不知道会妖孽成什么样子,心里隐隐有种期待。

不一会儿,三月被狗蛋和满仓背扶出来,一块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娇颜,却遮不住玲珑的身段,李大的一双眸子果然黏在上面再也移不动,他的神情遭到周围人善意的起哄,闹了个不好意思,一张脸更是红得发黑。

桃花作为新娘的妹妹,自然是要随新娘一同送嫁到李家的。

两家相邻不足两百米,直接过去的话,可能前头新娘进了婆家门,后头送嫁的队伍还没出发,这肯定不能体现这桩亲事的热闹。迎亲的打头,干脆领着送嫁队伍沿着村子绕了一圈才进李家门。

发亲的炮仗一响,前排一对锁呐手就吹奏着欢快的迎亲曲开道,后面紧跟着迎亲的四个同村小伙,一路同围观的熟人喜笑颜开的打着招呼,桃花家的牛车立马派上了用场,牛头顶着一朵硕大的红花,被新郎牵在手里,迈着八方步,慢条斯理的前行。

三月这个新鲜出炉的新嫁娘稳稳的坐在车上,既怀揣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又有对未知的紧张,还有离开生养父母的不舍,照着哭嫁的惯例,抽抽咽咽的。李大看一眼路又回过头来往车上瞅瞅,也不知轻声对三月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她慢慢收了哭声,安静下来,李大这才有空不停的向周围道喜的人还礼,脸上挂着的笑容比蜜还甜。

后边尾随着娘家送嫁的人,送嫁的人还大有讲究,什么辈儿走什么位置。小王氏、乔枝儿连同族里分支的几个长一辈儿的人,是娘家主宾上亲,自然要走前头,桃花、朵儿外加几个族姐是新娘姊妹,位置靠后,男娃子都是舅哥,那是垫后的角色,满仓到底年纪大些,还沉得住气,老老实实的在后边慢慢走着,小满、狗蛋这两个皮猴子,在这么热闹的场合下,哪里还摆得出小舅哥的谱?一路追追赶赶,打打闹闹,几次越过新郎新娘跑到队伍最前头去,又被人轰回来,闹出不少笑话,一路欢声笑语,吉祥祝福不断。

李家确实是在意这门亲事,在意三月这个媳妇儿,低矮的茅草小院里竟披红挂彩,很是喜庆,这在乡下算是最高规格的布置了。马上升级为婆婆的李婶子并没有几十年媳妇熬成婆般端坐堂屋等着受礼,而是早早迎在院门口,一边热情的招呼客人,一边等新人进门。

满脸真诚的笑容做不得假,对三月的满意全写在脸上。桃花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错,看来三月往后的日子不会太难,心下又稍感安慰。说到底,三月的这份好姻缘还得感谢那贾老头!没有贾老头闹的那出下作戏,李大也没机会英雄救美。就是自那次英雄救美后,两家才能化干戈为玉帛,李家才惊觉邻家有女初长成,两家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来。

三月果然是有福的,成亲后,丈夫李大温柔小意,关爱有加,婆婆李婶子和气开朗,很好相处。三朝回门来,带着李家备下的厚礼,一脸娇羞,展现出来的风情已初见妩媚,与李大相处融洽。把张氏喜得合不拢嘴,顶着王氏刀子样的目光忙前忙后。

转眼二月已见底,冬天算是远去了。渐暖的空气,破冰的恒河水,渐绿的柳枝,吐芽的苞蕾,这些春的使者,驱散了料峭的寒风,送来了温暖的气息!被轻风簇拥着的春天,阳光和煦,蛰伏了整个冬天的生机,在这一刻全被唤醒,争先恐后唤发勃勃生机。

不管是任何时候的农民,永远都是可敬可佩的。如同最先知道江水还暖的鸭子,土地刚解封,就已经在为春耕做准备。新翻出来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桃花摇摇晃晃的坐在牛车上,微眯着眼睛,满眼金色的光芒,春天果然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一颗叫‘希望’的种子已经破壳而出,正在悄然生长。

老乔家情况已经好转,有了耕牛的帮忙,桃花根本就不需要为春耕生产担心,而且老乔家再也不是王氏能一手遮天的时候,张氏的抗争取得了明显的成果,小王氏也越来越觉得王氏的大腿靠不住,李家娶媳妇对她的触动很大,自己的长子满仓也已经十六岁,终于意识到要为儿女撑起一片天来。

桃花顺理成章的告别家人,踏上回府城的路。安定逍遥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在距离恒河府千里之遥的京城,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却气氛紧张而凝重,一时间人人自危。所有的危险气息来自城中心最高位置上坐着的那个人。

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出使翰元国归国途中遭到了刺杀并失踪了!所有的一指证据都指向狼子野心的翰元国。龙颜大怒,集结军队不惜发动战争都要为爱子讨回一个公道,正当群臣激昂,誓与翰元不两立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三皇子却突然回归,随之真相被揭露,这只是国内欲除他而后快的某个人的一个阴谋。这个阴谋要图谋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发动战争不是草率的事,后果有多么沉重,每一个当权者都知道,而当皇帝决定对翰元出兵的时候,回想到群臣的反应,几乎没有异议,难得的同仇敌忾。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这等缜密的心思,这么大手笔的布局,现在皇帝回过味来,惊得一身冷汗。此等谋算等同谋逆,任何掌权者都无法忍受。于是,一场大清洗雷厉风行般展开。

“这次你们实在太心急了些。”

阴霾笼罩、风雨欲来的大唐京都上京,富丽堂皇的宁安国公府邸中,有一栋原木造就的房子,相较各处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要质朴不少,粗狂的木头裸露在外,饱经岁月的沧桑却神奇的不见腐朽坍塌,细心留意,房子每一处都用上好的清漆保养得很好,那木头竟是清一色的紫檀原木,隐隐有清香散发出来,让人提神醒脑。任何人都不再会看轻了它的造价,哪来的简朴?明明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此时,在这间低调奢华的屋子里,一个年老的男人端坐在高背太师椅上,手捧茶盏,轻呷了一口热茶轻声说道。袅绕的雾气使他的面目显得很柔和,分不清喜怒。

“是,是儿子鲁莽了。还请爹指条明路!”他面前此刻跪着一个人,哆哆嗦嗦的说着,那人趴在地上老大的一堆,看得出身形很是高大,即使是跪在那儿,那股嗜血的肃杀之气也不容忽视。

“我云家世代公卿,又掌重兵,本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从龙之功实属多余,你又何必去凑那份热闹?真真是糊涂!”老人砰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狠狠按在桌上,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这些儿子都明白,只是今上坐位已三十余载,今仍身体康健,大皇子殿下已年近四十。未免难沉得住气。因着当初的一纸婚书,早把我云家跟大皇子牢牢的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实属无奈啊。”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不过舍一个女儿的事,值得这么婆婆妈妈?当真要拿整个云家来给她陪葬吗?”老人很是无奈,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事关自己的孙女。显然再多说也是无益了。

“爹,婉容已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也得保住她一生无忧才是。再说三皇子继了位,云家功高盖主,难保就不会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来……”

“罢了,罢了。雪儿也是我的亲孙女儿,难道我就能坐视。置她于不顾?只是与皇家的这桩亲事,不是良配啊。”老人叹口气,思绪已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去。

见儿子还小心翼翼的跪在自己面前,大手挥了挥。“去吧,自请戍边,躲一阵子再回来。”看来自己得与程家的那个老家伙好好商量商量了。养儿育女就是债啊!这个儿子刚勇有余。智谋不足,哎。怪只怪自家人丁单簿,就余了这么一个儿子,有什么办法。整个云家为大唐,为沐家天下,多少好儿郎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就生生折了三个儿子呢,到头来若是连个孙女都保不住,想来也着实太窝囊了。

…………

精致的阁楼里,一个十来岁的娇憨女孩儿跺着脚,拧着眉,“为什么那个该死的三皇子要活着回来?”

咄咄逼人的口吻把话一说出来,生生的破坏了那份美好,圆瞪着的眼,浓黑的眉,倒生出几分英气。只是下一刻,整个人跌落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我要当皇后……”

“好啦,好啦,皇后,一定当皇后,娘的乖乖不哭,爹爹一定有办法的。”旁边一个年轻美妇心疼得不行,急急的去哄。“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快把郡主扶起来!”两旁寒若惊蝉的婢女这才急急的去扶她。

大将军云鹏远望着屋里乱作一团的妻女,无可奈何。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怪只怪自己欠她良多。哎,要是婉容还在,就没这么烦了吧……想到亡妻,心里更觉愧疚。好在叶氏也算贤良淑德,这些年来对雪儿胜似亲生。

“雪儿这是怎么啦,爹爹看你来了。”压下心中的苦涩,踏进屋来。屋里的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哼,爹爹说话不算数。”女孩儿气鼓鼓的,大眼圆瞪,冲过来举起小拳头使劲擂在父亲身上。

“呵……怎么会?爹爹的话一向算数,雪儿就放心吧。”这样的力道,比挠个痒痒还舒服,云鹏元一把揽住撒娇的女儿,开怀大笑。

“真的?”小女孩闹也不闹了,“我就知道爹爹厉害,不会不管雪儿的。”小拳头立马改槌为揽的姿势,抱着父亲的脖子撒欢。

“当然是真的,我家雪儿还小,到时候一定是皇后!好了,在家里闷不闷啊?要不要跟爹出门游玩一段时间啊?”

“出门?!好啊,好啊,我要去。”小女孩得了许诺,笑得更欢了,铜铃般清脆的笑声,如花的笑颜,晃得人心底都酥了。

“将军这……要去哪里呢?”一旁的叶氏心思突转。

“哦,你也想想,还有哪处边城没去过的?可有想去之处?到时候一起去。”目前边境平安无战事,家眷随军出行也是可以的,云鹏远故有此一问。

“那恒河府呢?可是行?妾身好些年没回娘家了。那里气候舒适,雪儿去了,也是极好的。”

“嗯,那就恒河府吧。”

同在上京与宁安国公府地位并列的荣安国公府,就要祥和多了,上上下下一派喜庆,家里的表少爷中了举人,报喜的帖子都送到府上来了。

“呵呵,好小子,不错,没有污了我程家的门楣。恒河府也不必回了,接下来好好用功,准备明年开春的会试。”程老爷子老怀大慰。

徐怀仁心情复杂,中了举,又该烦心与方家的那桩婚事了,不过外公提议暂时不必回恒河府,又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这么久不回去,好像又有些放心不下的事,也不知家里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人家光耀的也是徐家的门楣,你个老头子得瑟个什么劲儿?”程老夫人含着笑,仔细的打量着自己气宇轩昂的外甥,边不忘隔应一下自己的老头子。

“外甥怎么了,外甥就跟我程家没关系啦?这孩子打小像极了他姨,聪慧……”程老爷子说着,说着,神情黯然下来。

“是呢,是呢,孩子出息好。金榜提名,洞房花烛,早点娶了外甥媳妇回来。”程老夫人就知道老头子又想到伤心事了,忙找话题叉开来。心里暗恨,该死的云家!

“怀仁一定努力,不负外公所望,力争金榜提名!”徐怀仁也上道,止了愣神,插科打诨立马逗得程老爷子眉开眼笑。

…………

无论天家骨肉相残,还是君臣相爱相杀,宫斗、宅斗的戏码对于乌缩在梅园的桃花来说,似乎都太遥远。她守着自己的三分自留地,稳打稳扎,为美好生活憧憬着,努力着。

丁义的伤在府城名大夫的精心治疗下,日渐好转,最后只剩下腿伤还需休养些时日。

丁家父子三人对桃花感激涕淋,而且对一个小女孩能铺这么一大摊子产业,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发誓一辈子追随左右,桃花也不娇情,正是用人的时候,承志进了书院,有了丁庆生、丁庆年的帮忙,梅醉酒又能重新开锅,两个小伙子打小对生意耳闻目染,年纪又大些,做事比承志还趁手,假以时日,绝对是得力干将。

掌柜的人选都有了,桃花觉得点心铺子可以动工了。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推倒了梅园的围墙,一栋三层的小楼正式开始由图纸向实体一步步实现。

兰芝很忙,要做饭做家务,还不舍得丢开手里的绣活,丁家兄弟二人包揽了煮酒做坊,从进货到煮酒到送货,从不假他人之手。连丁义养着伤都不闲着,坐着桃花为他特制的轮椅,在房屋工地监工,除了图纸是桃花绘的,其它的事基本插不上手,不过术业有专攻,有专业人员操心,确实比她强。

桃花现在是彻底闲下来了,整个一甩手掌柜。钱有人帮着赚,衣食还有人伺候,日子过得不但没有愧疚感,反倒很享受。不经感叹,人性果然是堕落的。

慢慢的天气转暖,春暖花开,桃花丢了一冬的身体锻炼又开始捡起来。不管十人敌不是万人敌,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多一点是一点,把身体练好一些不容易生病也是好的,这个世道确实太没安全感了。

厚德书院后头,有一条恒河的小支流,由护城河一直横穿府城,给府城的居民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便利,相隔不远都有石头垒成的码头,供人们挑水清洗。偶有文人雅士泛舟游赏,河水清澈见底,两岸绿柳成荫,芬芳吐艳,倒也有些野趣,自然也就成了桃花每天晨练的好地方。

天色微明,清爽的晨风吹拂在脸上,夹杂着青草的清香,带着蓬勃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蹬蹬的跑上一个来回,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起到很好的锻炼作用,又不会太过劳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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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包子铺

现在柳枝已经绿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细长的枝条上就染上了一层矇眬的绿烟,慢慢的长出叶蕾,舒展开来,一簇簇新叶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在晨风里婀娜摇曳,发出柔美的邀约。桃花有时跑完了步,还有力气再温习一下拳脚,早晨这里来的人很少,微风时而传来旁边书院用功的学子朗朗的书声,缥缈而恬静,仿佛世界原本就似这般岁月静好。

桃花也经常会为流连于此而错过早餐,梅园内各人有各人要忙的活计,断不能让他们久等,久而久之,她就成了旁边包子铺的常客。

包子铺也不全卖包子,油饼、窝头、还有近段流行府城的葱花饼、佐以豆花、稀粥,虽然没有兰芝精心时做的味美,但胜在品种齐全,倒是能兼顾营养。

店里的消费者大多是书院的学生,铺面不大,但胜在整齐清雅,一文钱一个的大包子做得并没有什么特色,比起天津灌汤包,狗不理那是差远了,好在店里销量极大,食材倒是新鲜,这里做生意讲究无信不立,肉馅包子就是货正价实的好肉馅,绝没死猪肉、病猪肉,绝对可以放心食用。包子虽然馅料不多,个头却挺大,两个包子下肚,估计中午饭都省了,桃花就从没吃下过两个。

承志却爱极了这家店的吃食,或许不是馋它的味道,而是求少年人之间的认同,他离家近,基本上每餐都在家里吃,与同窗共桌的机会少,每逢沐休就是等也要等着桃花一起去吃上一顿才罢休。

桃花照例的一份稀粥配肉包,承志葱花饼还没有吃腻。只是配上甜豆花,是个什么口味?今天沐修,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客人比较少,靠窗的位子还空着,两人径直过去坐下。

“喂!让让。”高吭的鸭公嗓突然在桌边响起,把桌上埋头讨论甜与咸混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的两人吓了一跳。

桃花抬起头。就见着一个身着学院服的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叉着腰怒盯着她们。浑圆的身子在原本宽大的学院服里微微有些发紧。中二期的胖子,她在心底默默的把眼前的人品评了一番,仍低了头喝粥。

男孩见自己的举动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很是恼怒,冲上前去,“啪~!”一掌拍在桌子上,“柳承志。老子叫你们让开,听到没有!”一嗓子吼得气势如虹。这一声吼把店里不多的几个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呀,是严霸王!”

“这个煞星怎么过来了……”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桃花都听到耳里。本来想想,中二病的孩子惹不起,能少一事算一事。可一听到‘严霸王’三个字,屁股就挪不动了。看看对面的柳承志,正望着她坐立不安。不断传递逃跑的讯息。

看来真被欺负狠了!承志上学不久,经常顶着鼻青脸肿回来。只是说跟一个叫严霸王的同窗打闹弄的,再往详细里问,他也不说。桃花也没往心里去,这么大的男孩,打打闹闹是正常的事,但现在见了这严霸王的作派,看来不只是打打闹闹的事了,根本就是双方不对等的欺负嘛。

桃花向承志使了个安心的眼色,仍不做出半点反应,埋头吃早餐。

那严霸王哪里受过这般对待,平日里,旁人见了他都要躲着路走,这会儿发了话,却有人敢理都不理,火气噌噌往上冒,动手就要掀桌。一双竹筷子适时伸过来,重重的敲在手背上,严霸王手背吃痛,飞快了缩了回去,火气更加的怒不可遏。

“还敢还手?”当即手脚齐上阵,庞大的身躯猛然冲过来。

周围的人都看着那个小很多的孩子倒吸口冷气,那可是闻明书院的霸王啊,躲都来不及,怎么还胆敢动上手啦?胆小的已经趁机麻利的溜走,还留在那里的不是胆子大的,就是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吓傻的,这会儿只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那样的身躯对比同龄人来说,那都是碾压一切的存在,而现在对手明显还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那血淋淋的下场似乎可以预见了,有人甚至已经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砰!”果然,一声巨响,接着传来杯盏陶碗等瓷器摔裂的清脆声。

“完了,完了,那小娃儿绝对受伤不轻,霸王手下出来哪有几个能全乎的,那家伙心狠手辣,夫子的话都不听的。”有热心的观众干着急,又不够胆去拉架。

“咦!好像倒下的是霸王!”另一个人惊呼。

此事不得善了,等那严霸王靠近的时候,桃花就已经知道今天这架非打不可了。屁大的孩子,满身的戾气,你要称王称霸,谁理你,可好死不死的,干嘛要找她的人下手?现在更是直接找到头上,如果再一味忍让,她倒没什么,只是往后承志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桃花的身子已经灵活了不少,替承志打一架还是很有胜算的。轻轻一避,严霸王注定扑空,使尽全力的一扑,当发现不妙的时候,身子已经收势不住,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整个人撞在桌子上,把厚实的木桌摔倒在地,桌上的豆花稀饭哗啦倒扣下来,糊了严霸王一身,满身狼狈不堪。

两人形势逆转,围观的人看得惊心,心里更是解气,此时顾不得惧他的淫威,嘻嘻哈哈的笑话起来。

严霸王盛气凌人惯了的主,哪里吃得了这个闷亏?眼光横扫了一下看笑话的人,也不管那些人收到他的目光,齐齐后退噤声,当即反转身子,伸出一手扭住桃花,准备试施近身搏击,只是人半扑倒,扭着身子发出的一拳着实力道有限。桃花闪身错过,躲过来拳,同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扭,一只手已经反剪背后,脚已经踢在他的膝弯处,整个人重重的跪倒在地。纵使严霸王气力大过她,这会儿姿势不顺,有力也难发了。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过顷刻之间,威猛高大的严霸王已经伏地被制服。

“你他娘的奸诈小人,老子还没准备好……”嘴里骂骂咧咧的严霸王也只能犹作困兽之斗。

“哈哈……好意思说这话,脸皮真够厚啊!”

“严霸王也就不过如此而已,连个小孩都打不过。”

“看他往后还如何逞威风……”威风一时的霸王吃了瘪,围观的人胆子都大起来,更有在他手里吃过亏的这会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话语毫不留情。

说实话,桃花这么轻易的就将严霸王制服,着实是因为严霸王轻敌大意造成。不然那么大块头,桃花还真没十足的把握,就是能制服他,也要费些时候。怪不得严霸王会轻敌,这么两个人,他根本就没法放在眼里,柳承志本来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刚才明明看他的眼神就有退缩之意,另一个比柳承志还小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不过在桃花看来,严霸王被制服,那也就是个时间长短的事,大块头多半没有大智慧,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还一个劲儿的只会使用蛮力,在把近身搏击术当防狼技练过的桃花眼里,还不够份量。其实动手之时,桃花已经有些没底,这个时代有些邪门,小树林的刀光剑影显然有些用常理解释不通。还好这个孩子只是凭一身肥肉持强凌弱。

“你爹娘送你进书院读书,可就是叫你这般持强凌弱的?”对着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桃花底气足了不少。

“严宽,你真够丢脸的啊。”说话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身着天青色书院院服,手里敲着一柄折扇一摇一晃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比他还高大的两个跟班,亦步亦趋。

店里刚才看热闹看得起劲的人这会儿见到来人,哄的一下撤退得干干净净。有一个跑到后面的,绊掉了鞋子都来不及捡,门哗啦的响过,只留下一只孤零零的鞋子滚了两圈落到一边。

“小言,快走。”刚才愣着的承志也醒过神来,扯着桃花的衣衫也要挤出去。

不过,前路不通,来人已呈品字形直逼窗边,想走也走不了了。承志哭丧着脸,内心心急如焚,出门叫人都来不及了,都是自己给主子惹下这个麻烦,心里懊恼。

“你……你们要干、干什么?”不管怎样,绝不能让主子受到伤害,当下心一横,往前一步,挡在桃花身前。

“一伙的?”桃花扭着严霸王反转过来,往他的肘上前用力的一压。看来有些麻烦,进来的人应该是比严霸王的名声更臭。

“哎哟、哎……”听得一声骨头脆响,严霸王惨叫连连。

“不是,这人我不认识!”小少年忙摇头否认,神情急切。

桃花觉得这个小少年好像有些面熟,想想却又不记得到底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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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打架

见他急急的摇头有些好笑,刚才明明是他叫出了严霸王的名字,这会儿却摇头否认,看来是不打算替他出头了?严宽严霸王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嘴里不干不净,这会儿见了这几个人却没了声响,老老实实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桃花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严宽推过去还给他们算了,忽然耳朵边有微风掠过,似有拳头的破空声隐隐传来,一切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鼻子一热,嗷!tm的,说好的不认识呢?

“啊!”承志已经被人掀翻到一边,“小心!”现在能做的只有冲着桃花大声疾呼示警。

到底神马情况?可惜容不得桃花想清楚,一只大拳头正迎面扑来。凭着自身对危险的敏感,险险的躲过去。扭过头来,才发现小少年身后的两个人齐齐出手,两人呈左右夹击之势攻向桃花。

喂!什么怨什么仇啊!桃花只觉得左手手臂钝痛,避过一人的拳手,却把左手生生撞到另一人的拳手底下。姐姐我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看在你们几个小屁孩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这是要做哪样?噢,好吧,姐姐我现在是具十来岁的小身板,这是要以大欺小?

那就不怪姐姐不手下留情啊。这是芯子与身体不是原配的典型麻烦,这么明白浅显的道理还非得费半天脑子才想明白。顿时桃花身子一矮,伸腿勾过一把凳子,人窜出战圈,抓起凳子劈头盖脸的砸向此刻扑向她,扑了个空而搅混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只是凳子快落下的时候又不由得缩了缩手。打架哦,一个不小心弄出人命就惨了。生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四有新人,脑子克制冲动的能力要强多了。

这两个人比起严宽来,那不是一个级别的,动作虽然不是非常狠辣,但绝不会近身扭打肉搏。勾拳扫腿。有板有眼。显然是练过的。桃花虽然拳腿也练得不错,那却是从没真正上过场的。机会稍纵即逝,些许的迟疑。凳子下面就落了空,她不得不在两人的夹击下左躲右闪,尽管动作不慢但仍挨了不少拳脚,整个人很快就落得狼狈。

围观的人一个都没了。承志这会儿正被严宽堵在角落里胖揍,桃花也只能干看着。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愿他能坚强些挺过来,不要伤得太厉害。小少年站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拿那把附庸风雅的折扇指指点点。完全把桃花当成被戏耍的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老子沦落到这个地方,已经够惨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要落井下石?一直压在心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上辈子跟人吵架都不会的人这会儿完全豁出去了。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桃花拎着砸坏的凳子腿儿,迎着一人挥过来的拳头,不再躲闪,照着来人的头,啪!的一下,还有半张的凳子在他的头上散架,伴着碎木屑横飞的还有点点殷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人的情绪不能压抑得太久,酣畅淋漓的爆发出来后舒畅多了。只是众人都被桃花的狠劲儿吓住了,呆呆的看着此刻围困在中间的小人发红的眸子,犹如杀红眼的野兽,小小的身躯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围攻她的两人急忙后退。果然是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哈……再来啊?不怕死的上啊?”这会儿面前的几个都被那发红的眸子盯得很不自在,她每进一步,那些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桃花拉起被打趴在地上的承志,两人相扶着在那些人目瞪口呆中往门外而去。最后挨的那一下,力道不轻,左肩上估计紫了好大一块,现在身体稍微一扯动,就痛得她龇牙咧嘴。

“喂,你等~等等。”那小少年追着叫,想要留下桃花。

桃花头也没回,他只得冲着远去的背影大叫。“我准许你当我的侍卫,怎么样?”

当你妹啊,哪个特权阶级的小屁孩没有拴好,跑出来乱叫!

“桌椅费找那些人去讨。”桃花递过一把铜钱给畏缩在店外的包子铺老板。虽然有些恼他架也不拉一个,但早餐钱还是要付给人家的。不过想想也释然,那些特权阶级又有几个人敢得罪?不过想找冤大头还是去找别人吧。

两人伤痕累累的回到梅园,让兰芝大吃一惊,承志耷拉着脑袋把一切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桃花说了不关他的事,也无法释怀。其实这真不关他什么事,而且承志的伤比桃花要严重多了,谁连累谁还真不好说。

挥了挥手,桃花蹒跚着进屋把自己关到房里不出来,轻轻脱了衣衫,嘶~!那一拳真是极重,左肩乌黑一片,还好没有伤及骨头。从打完架回到屋里,桃花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四下无人,松懈下来后,眼泪也哗哗的往下流,软软的坐在床上,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

听到兰芝的敲门声一遍又遍不死心的响起,直到再也受不了,桃花不得不起身去开门,如果不开,相信她绝对会一直不停的敲下去。

兰芝硬推桃花上床,轻轻拉开她系得不好的衣衫,左肩乌黑的淤青显露出来。兰芝捂着嘴巴,泪珠儿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忍着点!”边说边掏出一个布包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才放到桃花的淤青处。

“啊!”桃花大声尖叫,纵然是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突然而至的刺痛弄得受不了。

“那小子的事你别管,多大的人还那么没用,让人打死算数!”兰芝的手轻了些,却并不曾停下,呜咽着数落她弟弟。

“都说了不关他的事,别人都欺负到脸上了难不成还要把脸伸过去让他打?哎哟,痛、痛死了,别弄了。”受伤的地方本来就痛,再加上热盐的刺激,桃花眼泪都痛出来了。

“要活血化淤,这是最好的法子。”兰芝丝毫不为所动,手里的动作一刻不停。“忍一时风平浪静,韩信尚且能忍胯下之辱,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先让一让吧。”

“忍字头上一把头,忍到不可再忍,自然是……”余下的话,桃花也说不下去了,兰芝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最底层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说到底,桃花的行为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果真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味道。无论是跟闻香斋还是严霸王,真有些自讨的成份,乖乖的白送方子给别人,乖乖的让座位给别人,确实少些纷争。只是这样无底线的退让就真的就能活下来了吗?

“也不是所有的事,你忍他就行的。”那个放高利贷的孙扒皮,非逼着兰芝做小妾,这样的事总有人会遇着,如果当初没有桃花的出手,兰芝还能活吗?以她的心性,肯定是不成的。

是的,没有错。对闻香斋的报复至少惠及了街坊,对严霸王的出手给自己赢得了尊重。虽然惹下一堆的后遗症,那也只能说明自己还太弱小,是的,就是这个弱小,想要在这个人吃人的特权社会活下去,必须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这个社会也有好的一面,至少人的情义很珍贵。在听说桃花和承志被人打了之后,丁义父子气愤非常,如果不是硬拦着,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出去被人胖揍了。不是桃花不看好他们的武力值,只是双手难敌四拳,那一伙人绝对是她现在的社会地位还惹不起的人。

桃花深深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理想化了。

一切的随心所欲,只能建立在绝对强大的力量上,否则,那就是一个笑话!即使在是标榜为法制社会的前世,那些为生活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大众,仍逃不过蝼蚁般的命运,更何况在极度落后的封建社会。世道就是这样,按照它既定的轨迹一刻不停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你年纪还小就对你有特别优待。

变强!这成了桃花心中唯一的信念。

借助外力,是变强的最好捷径。只是目前为止,桃花接触过社会地位最高的人,就只有徐怀仁和萧老头师生。

萧老头人是不错,不过人家一介鸿儒,讲究的是满腹经纶。虽然生意做得也不错,但那只是大唐朝不歧视商人才弄的兼职而已,侧重于精品文物古玩。

她一个小女子,总不好学“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谁知乌纱罩婵娟。”的女状元吧,毕竟那是戏曲里的产物,真正出现了在以男为尊的封建社会,第一条欺君大罪是逃不脱的,到时不要说变什么强了,直接一刀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投胎。所以能借助的力度有限。

徐家倒是树大根深,听说生意做遍大唐,家族庞大,朝中为官的士人也不少。

徐怀人小小年纪性格随和好相处,原本打算着,商人重利,只要许以足够的利益,趁机傍上他家的大腿,混个逍遥日子什么的,只可惜那家伙跑到上京去了,写信过来说今年一年都无法回到府城,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杜灵儿

哎,桃花叹了口气,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的倒霉催?

不管心里如何着急,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正如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桃花的点心铺子正在一天一天建起来。

在莽莽玉带山里,经过狭窄细长、危机四伏的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茵茵绿草连天碧,翩翩蝴蝶流连舞,七彩繁花似锦,千年古树成荫,亭台林立楼阁成片,好一方世外桃源!云淡风轻,宁静淡泊,似遗世而独立。但,就是这颇有仙家气象之地,却正是山外人口里谈之色变的一线天土匪窝!

“爹爹,我身边的护卫就是太差了嘛,我就要他当我的护卫!”一个粉嫩的少女俏生生的撒着娇。

“哎!灵儿就留在家里,陪着爹爹不好么?怎么成天想着往外跑。”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孤傲的眼神此刻落到面前的女孩身上是满满的柔情,刀削般的五官温和又带着无奈。最最醒目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一头如瀑的银丝,只用白色锻带松松的系了一部分在脑后,整个人可以说得上瘦削颓废,却又透出强大到让人畏惧的力量。

“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只是没人陪我玩。”小姑娘抬头望了望自己父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父亲眼里的宠溺和无奈她不是不懂,只是这里的天地着实太小了,寨子里的孩子自懂了事,不是下山求学,就是到寨子里的铺子田产里做工。平日里,寨子里闲人都没有一个。

男子摸了摸女儿的头。满满的心疼,这孩子命苦啊!遗传了她娘亲的心疾,这辈子注定是不能动情嫁人生子的,关着她押着她也是为着她好,这番苦心又怎么跟她说呢。自己又是这副残破身子,能护着她几时?

“在书院里玩伴不是很多吗?”他知道女儿只是想找玩伴。

“可是那些呆子无趣得很,一点都不好玩。”小女孩嘟呶着嘴。

男子忍不住轻笑。这孩子打小聪慧。要是个男孩多好啊!

“水口村的那个女娃你不也觉得有趣吗?把她带来跟你玩可好?”

“不要,不要,她太聪明了。第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女儿身,比我还聪明,才不要呢。”

看着女儿摇着头,皱成一团的小脸。怎么也舍不得拂了她的心意。哎!罢了,能纵容她一时。便是一时吧。

“那他有何本事?能当得我女儿的护卫?”不过看着女儿坚决的态度,男子也不免好奇起来。

“他很厉害啊,连杜一和杜二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哦?”女儿在书院里并不会有什么凶险,安排的人杜一和杜二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佼佼者了,有能同时打败他们两人的?“年龄相差悬殊也算不得什么。”

“才不是呢,他跟我差不多大。应该比我还要小呢。”

看着父亲都吃惊的神色,女孩很是得意。想着那是自己推荐的人而与有荣焉。

“行,容爹爹好好查查,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不反对他做你的护卫便是。”

一线天的匪首杜臻也就在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杜灵儿面前才这么好说话。父女两人达成一致后,杜灵儿又笑嘻嘻的下山去了。杜臻望着女儿欢快的背影不由得苦笑,孩子大了,自己这个老爹在她的心中,地位还不及山外一个小毛孩子。不过只要她是快乐的,一切都值得。

山风吹起他的白发,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心爱的妻子为他诞下女儿却丢了性命,她到死都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两孩子,他一定要护他们周全。不知道回到上京的那个外甥可是无恙了。

梅园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有序,梅醉酒已经彻底在府城高大上的圈子里打出了名气。虽然利润可观,但桃花是绝不会把未强大起来的自己暴露在世人目光下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托萧老头的手,一坛坛十两银子的梅醉酒从梅园出去。

萧老头能主动帮忙打掩护,真金白银这些让桃花心喜的阿堵物,他的文人风骨是不允许他看上眼的,可显然旁人求酒时的阿臾逢承桃花当人情也还拿不出手,能担此重任的,唯有兰芝精美的双面绣和桃花偶尔画兴发了才有的工笔写实静物画。

数量当然不会多。物以稀为贵啊、欲壑难填神马的,桃花又不会真的只有十来岁。每回萧老头拿到东西乐得像偷了油的老鼠,付了大笔银子还得心甘情愿去推销,桃花真心觉得自己使唤这么一介鸿儒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也有烦心的事。

包子铺‘大展雄风’之后,确实带来了后遗症!

一个叫杜灵儿的‘小公子’成天往梅园跑。一个一线天土匪窝里出来的小女孩半点功夫没有,还护卫也不带一个,成天往梅园跑这是闹哪样?

“小言,小言,今天咱吃什么?”

“小心,你长了眼没,别往工地那边走。”望着冲进院子横冲直撞的小女孩,桃花扶额哀嚎,点心铺子起到第二层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砖瓦飞下来砸着了她,桃花不认为自己能落到好下场。

尽管她掩饰得不错,桃花还是很快看清了她的身份。女扮男装这事她自然在行,自己这一身都没几个人能看透呢,要不是兰芝嘴快,估计这府城知道的人一个都不会有。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桃花就想起她是谁了。水口村时土匪王三带来的,当时还帮着小小威慑了一下贾老头的不就是这小丫头嘛,就说在包子铺时看着觉得眼熟呢。

“什么也没得吃。”桃花没好气的回答她。

“那好,杜一,把鸡拿进来,咱们今天就吃叫花鸡!”小丫头冲院门喊一声,冲她贼贼的笑着,桃花觉得自己又掉坑里了。

天知道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包子铺一架后,没两天竟找上门来,非得让她做她的护卫,赶都赶不走。偏偏兰芝是个热情好客的,干嘛没事找事拿点心给她吃,尝到甜头后,护卫不护卫的话倒是不说了,只是成天来蹭吃蹭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口一个咱们说得比自家人还亲热。

桃花自己也不明白,脑袋抽了什么风,会觉得她孤单可怜,人家没娘不是还有爹吗?那可是土匪啊,高大上的职业,自己一只小蝼蚁被人踩死连出声的资格都没有,还蒙着脑袋往上撞,肯定是抽了,完了完了,当直捂了脑袋进屋,啪的一声关了房门。

“鸡拿来了啊,有十只呢,荷叶也放在筐里了,叫花鸡啊,本少爷今天只想吃叫花鸡。”门外声音不断。

“没、有!想吃叫你家厨子做!”

“哎,我只是想吃只叫花鸡而已,小言真要这么狠心吗?我吃不到叫花鸡,就会伤心,万一引发了心疾,我……我就要死了!呜……小言你真忍心看着我死吗?……”

桃花捂着耳朵,那脆生生的声音还是会钻入耳膜,“好了,好了,别唐僧念经似的没完没了,真是怕了你了。”

“早答应啊,每次都这样害得我口干舌燥。兰芝,倒杯水给我。渴死了。”杜灵儿早没了可怜兮兮的腔调。

兰芝微笑着答应一声,一杯水就递了过来,显然是早有准备。这样的戏码天天上演,看得过瘾的当属兰芝了。自己家主人年纪小小,为人做事却很有一套,连厚德书院的萧大儒都从来不是对手。不过能让她表现得像个孩子似的也只有这个同样女扮男装的杜灵儿。对于杜灵儿,她是很欢迎的,自家主人就应该这样有个差不多的玩伴才好,每天像大人似的为一大家子操心发愁,看得她很是心疼。

杜灵儿目的达到,乐呵呵的闲逛起来。小言的房间不要说关着门,就是开着她也是不敢进的。她知道这个小言人很好,对她也好,平常的时候贫贫嘴倒没什么,只是真要去触小言的逆鳞,她没这个胆。她自己也觉得想不通,明明自己要比他还大两岁,可当小言正经说话的时候,她就是打怵,像面对她老爹一般。

兰芝的房里倒是可以进,可兰芝一有空就埋头刺绣,都不带理人的,也忒没劲儿了。

丁庆生、丁庆年两兄弟霸着厨房的两间房子,防守严密,连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杜灵儿也知道怕是梅园的机密,当然不会去。现在梅园唯一对她开放,而她也喜欢的地方就只有听说是要做点心铺子的正在建设的二层小楼工地了。

一座两层的小楼在府城并不稀罕,只是梅园起的小楼明显与别家不同。具体怎样不同她倒没看清楚,施工重地不让进入,只是工匠们连连称赞很让她好奇。对这座即将建成的房屋期待起来。不愧是自己欣赏的人,处处都与众不同。

“公子小心些,莫要离得太近!”看着杜灵儿靠过来,丁义含笑提醒她。(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初见

丁义的腿脚已经好了,轮椅都已经不需要。每天仍守着建筑工地,做着称职的监工。上次听桃花说他们丁家报仇有望,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她说有望就是有望,桃花的话他不需要分析,第一时间反应的只有信任。除却对他们父子三人有活命之恩不算,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是发自内心的信服,他自认自己就做不到。

“笑言,明天就五月初五,你要肿么告?”杜灵儿拉扯着肥嫩的鸡大腿,嘴里含着鸡肉,满脸泛着油光。

“吃东西就吃东西,边吃边说像什么样子。”桃花满头黑线,这个丫头好歹也有十二岁了,大家闺秀这是怎么教的?性子跳脱得比她这个西贝货还厉害。哦,忘了,人家是土匪头子的女儿,豪爽些也是应该的。

“嗯~小言,你比我爹爹还麻烦。”小美女眉头深锁,叫人看得心痛。

“可你看看你,这都十二了吧,一点规矩没有,往后怎样嫁人啊。”桃花的本意是,咱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入乡随俗,替你操心罢了。

听了桃花这话,杜灵儿神色全然不同了,刚刚的故作哀怨这会儿已经消散,整个人陷入颓废中,周身迷漫着淡淡的轻愁,“我不嫁人的。”轻声的一句话,把一个青春少女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断得干干净净。

桃花恨不得去撞墙,这段时间绝壁是脑残了,特么的不正常!叫一个萌萌哒小萝莉伤心难过,罪不可恕啊。先天性的心脏病,确实不适合成亲生子的。在这以夫为天的时代,对于一个女孩是多么的残忍。

“那灵儿想怎么过?我陪你。”貌似能说的只有这个了吧。

“真的?那好,明天恒河上有赛龙舟,你一定会陪我去看哦!”身着男装的少女微粉的鹅蛋脸上笑容泛滥,乌溜溜的黑睛珠狡黠的转动着,哪里还有所谓的轻愁?

桃花不死心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就是一个灵动轻快美少女。此刻正挂着满面得逞的笑。“我可以说不会吗?”

“不、可、以!”杜灵儿跳着脚的叫道。转眼就要炸毛。

“好了,好了,主子逗你玩儿呢。”兰芝轻笑着安慰她。貌似让她说个不字都会心痛。

兰芝你知道你是谁家的吗?桃花怒瞪兰芝准备反攻,结果头一转才发现庆生、庆年、承志、丁义全都一幅看恶霸的眼神望着她,呃!好吧,“吃饭。吃饭。”埋头吃饭,几股怨怨念的眼神才散去。

这是要闹哪样?动不动要闹众叛亲离。小妞你狠!桃花怒瞪一眼装模作样的杜灵儿,结果人家正等着呢,触到她的目光,杜灵儿吐出一小瓣丁香舌。还挑衅的眨了一下眼,结果,桃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化悲痛为食量。就不信没收获。经过大半年时间的进补和锻炼,桃花的小身板终于如破壳的小豆芽。如愿的成长起来了,就是比她年长二岁的杜灵儿都矮她一小截。“兰芝,我要新衣服,我衣服都小了。”刷存在感,必须的。

“兰芝,我也要!”杜灵儿不甘示弱,“哦,对了,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的?”半天才想起这件事来。

哈……哈……,终于扳回一局,饭桌上的气氛好了不少。

逛街神马的真心累,而且还是挤人山人海,要是再出点坍塌事件、踩踏事件就更有喜感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桃花对这事都不感冒,小萝莉面孔下隐藏的是一颗沧桑汉子的心呢。

尽管料想得到极度缺乏娱乐节目的府城人对这类传统表演有多么的热心,可真身临其境,桃花还是不得不感叹,自己对这些人的热情还是低估了!

这摩肩接踵的人潮,确定都能从城门出去吗?不要一场端午过后,府城得重修城门吧?天气已经转热,桃花在兰芝的坚持下,身着雪白织锦纱袍,腰缠碧绿带,满头的黄发已经黑了不少,高高梳起,扎一个马尾晃晃悠悠的,整个人倒是神清气爽。兰芝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一柄折扇,非得塞在她手里,啪的一声打开,很有翩翩贵公子羽扇抡巾的味道。只是,这么白的衣衫,从河边回来的时候,做抹布可还能看得上眼?

杜灵儿与之相反,今天穿的是一身红,白皙的皮肤真正是吹弹可破,配上这一身红,越发的显得张扬跋扈,骄横俊美。整个人懒洋洋的半吊在桃花的胳膊上,人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拉紧了,一眨眼,可能就不见了,杜一和杜二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是要跟在杜灵儿身边的,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也不好让他们挨得太近,桃花自然不敢分心,只得牢牢护着身边的人。

兰芝、承志紧随其后,丁家兄弟着紧酿酒作坊,说什么也不出来,丁义的腿脚刚好,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只是这一行六人汇入到人流里,即使有心抱成团,也没坚持多久,就东一个西一个了。

“让开,快让开!”突然后面传来男子铿锵有力的吆喝。

随即,一辆精致的双辕马车从后面越过来,桃花一扭头的功夫,那车上彪悍的车夫细长的鞭子横扫过来,已经有不少人被抽到,眼看鞭子的梢尖直冲过来,就要抽到杜灵儿的身上。

那鞭子如灵蛇出洞,快速而敏捷,又出利剑出鞘,锋芒毕露。那驾车的车夫,绝对是一个使鞭高手!啊,不行,千万不能让杜灵儿受伤,这时候桃花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时候她知道,至于畏惧她土匪老爹什么的,完全是自己找的由头罢了,这么个活泼可人却又命运多舛的小女孩,她是真心的疼爱,想当自己妹妹一样的疼爱。

一把拉过杜灵儿靠后,自己的身形就显露到了鞭子底下,啪!的一声脆响,桃花的手臂不可避免的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

那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桃花只觉得发亮的乌黑一闪,自己的白衣就被割破,强烈的刺痛过后,就见鲜红的血顺流而下,染红了白衫。被桃花猛的用力一拉,踉跄往后,差点摔倒的杜灵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拉住桃花受伤的手臂怒火中烧。

“是谁?”小身板拦在桃花的身前,冲马车里怒吼,那份强横的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倒是与她的土匪身份很是相衬。

或许是她的气场太过盛大,还是车里的人被一路的龟速堵得不耐烦了,车帘果真一动,一双葱白似的玉手伸出帘外,示意车夫停车。

那伸出来手就没有再缩回去,轻轻的抚在帘子上,准备将那帘子挑起来。那手纤细小巧,柔若无骨,但显然是一个未长成的女子之手,只是露出这样的一只手,就可以联想到车内的女子是如何的美貌高贵。

周围的人本就多,这会儿挤过来这么大一辆马车,更加水泄不通。被鞭子抽到的人或家属见有人出头,都呼呼啦啦的挤上前来,意欲讨要一个说法,这会儿见到这么一只手,都静静的等着,等着即将出来的人。原本还有哭爹喊娘的,这会儿都屏气观望,没有任何嘈杂喧哗之声传出。

那车夫收了鞭子,勒停车辆。车帘终于被掀开一角,桃花首先看到的是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哎,被自己这一头枯草堆怨念得不轻啊,每回看人的第一眼就盯着别人的头了。虽然心里吐槽一下,但实际上还是被伤到了!

那头发真心漂亮啊,披肩的长发挽起一半于头顶结成髻,分出两缕编成小辨儿横拦如抹额,数颗鹌鹑蛋大小的洁白珍珠错落有致的散于发间,一朵樱粉的珠花发着熠熠的光,耳后再垂两缕秀发用金线束好,飘于前胸,整个发型端庄高贵又不失小女孩的俏皮可爱。

那女孩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着一件樱色的烟罗软纱裙,衣服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裙摆处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帘子轻颤,露出后面的她用那双水亮的杏核眼向外瞥了一眼,漠然的表情中透着几分淡淡的不屑。

“是我!”粉唇轻启,墨眉轻皱,娇稚的声音略带几分凌厉。

“当街纵仆行凶是何道理?”杜灵儿怒目圆瞪,小脸儿因为激动而胀得通红。

“道理?敢拦本小姐的路就是道理!”那女孩声音不高,却极其傲慢。

桃花算是看明白了,这女孩惹不得,就算杜灵儿是土匪头子的女儿也不行。

“你……”杜灵儿还欲再说,桃花飞快的捂了她的嘴,一把拉起她往后退去。

“小言!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怎么这回忍了?”到了安全地带,桃花才松开手,杜灵儿急急的责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没见人家车夫那鞭子都抽出来了吗?忍不了也得忍。”明显力量不对等,还不要命的往上凑,这不是做死的节奏么。(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又见特权

那马车上一主一仆没了对手,也兴味索然,“这样就走啦?这个小地方真是无趣得很。”车上的女孩不耐的嘟囔了一句,一挥手,车帘晃荡几下飘然落下,再也见不着车内分毫。

车夫一言不发,训练有素的依旧驱车而去。那女孩两句话透出的气势看明白的人不少,这时代特权阶级横行,普通百姓傲然风骨没学会,趋利避害那是求生的本能,深入骨髓。围上来准备讨公道的自然都散了,挡了路的忙不迭的退避两边,让出中间宽得足够跑马的路出来。

“怎么办,血还在流呢。”杜灵儿红着眼睛急得团团转。

那鞭痕虽深却创面不大,桃花的右手用力的按在左手臂上,除了手上血痕模糊有些吓人外,其实血已止得差不多了,毕竟那一鞭在杜灵儿的位置落空后,再落到后一步的桃花身上,力道缓了不少。如果杜灵儿当时没能避开,现在怕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桃花四周看了一下,正巧不远就有个药铺,两人快步进去包扎了一下。

“小言,还痛不?我们回去吧。”杜灵儿这时候乖巧得令人心疼,虽然话说的无所谓,但桃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想去看龙舟赛。

手臂上的伤并不重,老大夫撒了金创药粉,细细的包扎好,伤口上火辣辣的痛轻减了些。清洗一番过后,破损的衣袖用白手帕包扎起来,倒也不是太明显。

“走吧。现在去刚刚好,出城人少也还赶得及。”

“可是,你的伤……算了吧。”杜灵儿垂着头很是懊恼。“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还看什么看啊。”

桃花伸手拉着她就往城门方向而去,杜灵儿慌忙挣了挣,发现自己的手在少年温暖的掌心里,当即小脸微红,放弃挣扎,由着自己的手被他牵着。偷偷的从侧面望过去,少年面目柔和。气质干净。身上隐隐传来淡淡的馨香。莫名的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马车的插曲过去有一会儿了,涌向城门的人也少了不少。桃花二人完全是从从容容的出了南门。

“你看,现在人少。刚刚好吧。”一路上杜灵儿话少得不像样,桃花觉得很不习惯。

“啊?啊!”杜灵儿突然对上一对幽深的眸子,才惊觉自己走神了。

进出城门的人是少了,但恒河沿岸却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刚出城门。人声如潮水般涌进两人耳朵。壮硕的男人力挽狂澜,在人群里涌进涌出,为自己和家人抢占地盘,幼儿或被抱在家人怀中。或骑坐在亲人肩头,再大点的,被大人护着。牢牢坚守着已经霸下的领地,更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人群里大叫被踩掉了绣花鞋、挤散了发髻的。估计现在大半个恒河府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那场面。真是太有喜感了,桃花心里不禁想到前世听到的被挤怀了孕的段子,不过这里的人很淳朴,即使是这样的场合,也守礼守节的,并没多少混水摸鱼的事发生,她偷乐了一阵又有些为自己的猥琐思想汗颜。真是人心不古!怎么能这么猥琐呢?哈哈……

桃花有心想找一找失散的兰芝姐弟,和杜家的一二,看了一眼黑鸦鸦的人头攒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再望了望自己跟杜灵儿两人的小身板,乐观不起来了。瞧这情形针插不进,自己这两人跳起脚来连河水都看不到,是看人海还是看龙舟啊?

桃花真是傻眼了。

“跟我来!”杜灵儿似乎很乐意看到桃花吃瘪的样子,冲她俏皮的一笑。

桃花是头一回看龙舟赛,看到这个阵仗,自然是两眼一抹黑。杜灵儿却是土著,进了场如鱼得水,带着桃花七弯八拐很快脱离人群,来到一处有衙役值守的空地。只见她从荷包里翻出一样东西往衙役面前一晃,那衙役立马收起昂首挺胸的姿势,忙点头哈腰来请两人入内。

特权,又见特权。早就该想到自己身边这位不是个简单的主,官商都是明目张胆好一番勾结的时代,何况人家还是官匪一家亲的匪二代!桃花真心觉得自己刚才如丧考妣的心情真是多虑了。

此地位于恒河上游,视野开阔,一道圆木栅栏把特权阶级和普通民众完全隔离开来,也把拥挤和舒适完全隔离开来。

那临河的一溜儿平地上,搭起了好长一排排梯形高台,高台顶上搭设遮阳布,台上设有凳椅小几,不少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或三五成群扎堆寒暄,或围坐小几煮茶论青梅。虽然人也很多,但比起外面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了。

等桃花和杜灵儿近前的时候,空位已经不多。不过即使就是站在这里,那看龙舟的视角也是极佳的。杜灵儿没有停下的意思,默不做声,只是带着桃花一个劲儿往前走。

看来杜家除了在一线天独占天险之外,在恒河府城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小言!小言!”

桃花正目不斜视的跟在杜灵儿的身后,突然听到人有唤她。

一扭头,就见着一个一把花白胡子翘得老高的老头向她挥着手。哎,大儒哦,您老人家这么不含蓄真的好吗?枉费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步步跟在杜灵儿的身后,努力的降低存在感。她能说自己当了一辈子屌丝不习惯这么高大上的场合吗?

但有人伸出橄榄枝了,杜家的席位自然是不用去了,其实刚才还有些担心进土匪窝不自在呢。

萧大儒的人气真的挺高,瞧瞧围着他的一大圈俊男美女,桃花绝对有理由相信这老头就是受不了故意拉她去垫背的。

“小言,这里这里。你竟然也来看龙舟赛?怕是灵儿撺掇的吧。”萧老头一脸惊奇,随后一脸了然,不过猜得挺准。

一个劲儿的把桃花往他身边的坐席上让。桃花坚持不肯,老老实实的跟杜灵儿一样站在老人家的身后,做孝顺的学生、小辈儿。

开玩笑,没见周围吃惊的目光都变了味吗?得多想死才不要命的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老人家怎么行事都没关系,他是一代大儒,德高望重,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扮相凑跟前分宠爱,有几斤几两啊?

“这位是?”

桃花这才有空注意到,说话的是一个壮实的年青男子,随意的坐着,穿一袭暗纹深紫锦袍,只在袍尾袖口处伴以银线点上卷草花纹,低调而奢华,金镶玉腰带却华美而张扬;束鎏金翡翠发冠,能看清白石钗上雕着的君子兰花开。剑眉直插入鬓,脸型犹如被刀刻斧凿过一般的硬朗俊美,即使是与友人相谈,锐利深邃的眼中也带着三分森严五分警觉,淡淡的一圈络腮胡子恰到好处的烘托出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

哇塞!好men的硬汉帅哥啊!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桃花见过最美的男子当属徐怀仁了,但他的美也就是长相精致奶油小生的美罢了,比起这种阳刚之美、威严之美,简直就是不够看啊。

桃花在心底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暗示,她不是看颜值的肤浅之人,绝对不是!可那股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动仍不见丝毫轻减,当然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吸引,豆芽菜的小身板她还是很有觉悟的,只是这种心跳中,带着亲切,带着敬畏,还有些许的依恋,有点像……孺慕之思!

“哦,小言,这位就是威振四夷、大唐最勇猛的云大将军。这是老朽的忘年交,乔言。”萧老头轻飘飘的给了个介绍,“好久没喝到你的茶了,快来快来。”

桃花认认真真的上前见了礼。还来不及套点近乎,就听到萧老头的后半句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多点会死啊,这尊大男神到底什么来头啊,比如家住何方啊,是否婚配啊什么的。

不过还是听话的伸手接过他视若珍宝的那套桃花自己为他打造的宝贝茶具。自打喝过桃花改良过的工夫茶,他那套能当杀人工具的茶艺就再没拿出来现过。

萧老头对桃花别扭的性情那是了如指掌,看着她的不满的情绪哈哈大笑。“这孩子一手好茶艺,就是脾气有些怪,还请将军多担待。”

啊,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桃花闻言正进行到‘治器’部分,做着淋杯动作的手不由得一抖。好巧不巧的,手臂直接碰到小几上,扯动鞭伤,整条手臂痛得缩起来。

“小友这是?伤到哪啦?”正跟萧老头打哈哈的将军大人忽然脸色一正。

好灵敏的反应!不说萧老头没察觉,就连站在那里当背景板的杜灵儿都不曾看出桃花的不对劲来。

“小言,是不是弄到了伤口?”杜灵儿慌了起来,过来扯住她的衣袖不放,那用帕子系住的受伤位置就这样显露在人前。

“没事,真没事。”杜灵儿那傻丫头都要哭出来了。桃花忙收回衣袖。

只是挣了几下,手臂都纹丝不动,桃花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臂被一双阔大的手握住。(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章 有父亲了不起

帕子已经被解开,破损的衣衫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豁着口子。这形象毁的!在超级大男神面前这么失仪,是个人都会觉得遗憾吧。

“这是鞭伤。使鞭人力道不小,是谁向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云将军已经检查完伤口,戚着眉把药铺老大夫敷上的金创药清理出来,“这药不行,搞不好会留疤。”

说着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白玉瓶来,挑出一些半透明的药膏,轻轻的给桃花涂上,随即一股清凉之意自伤处传来,桃花惊喜得不可置信的望向云大将军,正撞上他温和的眸子,尊贵无比的大将军亲自给自己上药哦,还好温和好温和的说!只是激动着激动着,桃花突然有想流泪的冲动,被人这样捧在手上关心、照顾的感觉陌生又感动。

“喂!你是谁!”突然一个粉蝶似的女孩子风风火火的进来,挤在正在包扎伤口的两人中间。

“爹爹,你在照顾他吗?”女孩一幅不可致信的声调,猛的抽掉云将军手里的帕子,住小几上使劲儿的一摔,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身边。整个人就像一个护食的小狗,嚣张又霸道。

来人一下子把桃花窜上云端的心情打落到低谷。啊摔!男神怎么养出这么大一个女儿来?

“是你!”桃花的心思还放在千八百里外神游,旁边杜灵儿突然厉声的叫起来。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两只挡道的狗啊!”女孩儿高扬着下巴,瞟了杜灵儿一眼,很不屑的开口。

“映雪,怎么回事?”云大将军很严厉的冲自己女儿问道。

“爹爹。你凶我?”女孩态度立马变了,由轻蔑到委屈,一秒钟变脸。听着那声音,桃花脑补了一个无限委屈哀愁带怨,眼眶微红,泪眼婆娑的……女汉子形象。顿时打了个冷颤。

“没有,爹爹哪有。”

“就有。爹爹从来都是叫人家雪儿的。这会儿都叫上映雪了!”小女生嗲嗲的声音叫得鸡皮都起来了,可人家爹爹就吃这一套,刚才还准备主持公道的人这会儿忙不迭的去安慰自己女儿易碎的琉璃心。

“到底怎么回事?”不靠谱的萧老头到底还是有靠得住的时候。虽然是压低着声音询问,但满目的关切做不得假。

杜灵儿叽叽喳喳的忙着复述事件经过,桃花忙制止她,“一点小伤。不妨事。”

哎,云大男神再好。可那是人家的爹爹呢。有气也得忍着,有火也得憋着。

果然,父女两人上演着温情戏码,早忘了旁边这一摊子人。特权阶段就是这样。不要说只是抽了一鞭子,就是当时桃花被打杀了,也翻不出一个浪花来。人家到现在为止没有来追究她俩冲撞之罪估计已经看在萧大儒的面上了。残酷的现实桃花看得很清楚,只是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失望。

‘云勇程富’。桃花终于想起这云将军是谁了。先且不说心中惊艳的超级大男神先前还对她照顾有佳,后一刻就漠然冷对这种心里反差,就冲他一国之支柱,如此的纵容爱女是非不分,视人命为无物,桃花就开始对大唐的存亡担忧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对面的人是国家主席,她也敢撂挑子走人,可现在在这里,分分钟都有可能掉脑袋的,她不敢。尽管觉得手臂上的伤很痛,但在没人发话之前,她还得烧水接着沏茶,能做的,也唯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出一丝错处,让那对父女有半点不满。

“小言你手上带着伤不方便,跟灵儿去玩吧。”萧大儒终于发话。

桃花觉得这是认识他以来说过的最正确的一句话。毫不吝啬的给了个大大的感激的眼神,拉起一旁忿忿不平的杜灵儿飞快的逃离。高大上的圈子真不是穷屌丝凑得起的。

回头望了那对黏乎的父女一眼,哼,有父亲了不起啊!大不了咱也回水口村找乔爹爹乔得旺去。

是的,是了不起,她桃花就两世人都没找着那么好的父亲,不然也不至于云大将军温柔的给她上一回药就把她的心给俘虏了,人离开了还忍不住回头再张望一眼,那一眼正对上凌厉的黑眸。

端午龙舟赛被云映雪这么一闹,连杜灵儿都没了心思。两人胡乱的找个角落猫了一下,就回去了,甚至连夺冠的是哪支队伍都没弄清楚。

高台上云鹏远也是心神恍惚。刚刚离去的那个男孩,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

看着他受伤后的隐忍,心里竟有心痛,是的,是心痛。自己的这双手有多久没给别人包扎着伤口了,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动手了,下人就站在身边,想都没想过要假他人之手,也怪不得雪儿会吃醋了。

那孩子年岁尚小,眉眼都没有长开,但精巧的五官中却带着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萧老这个小友是哪里人氏啊?”

“将军是问乔言啊?他就是府城人氏。虽出身乡野年岁不大,却是少有的豁达率性。犹善丹青,于茶一道也有独特的见解。只是可惜今天有伤在身,不然,倒能让将军好好品品,绝不是老朽这粗制滥造可比的。”

萧老对于云映雪的行为非常气愤,但当着云将军的面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敲旁侧击的为桃花鸣个不平。

云鹏远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也有些赧颜。今天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女儿娇纵了些,伤了那孩子是应该道个歉的,只是雪儿死活不肯,他也没办法说服她。

云映雪又听到爹爹提起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子,心下气愤。在家里,就算是两个弟弟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分了爹爹的宠爱去,凭什么这个刚见面的小子让爹爹这么挂心?向来对自己说一不二的爹爹还让自己给他赔礼道歉,哼,门都没有。当即在旁边插科打诨,装傻卖萌,把话题给岔开了。

云鹏远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着实弄不懂自己对那孩子不同的原因。大致也就归于他与自己家女儿年纪相仿,见他受伤萌生出的爱惜之心吧。只是临去回望的那一眼,似满含依恋,还夹杂着淡淡的失望之情,只是那复杂的一眼,像极了十前年妻子临终前的眼神,印在心头,挥之不去。

等夜幕降临在梅园的时候,出门的人都回齐了,端午节就这样过去了,按兰芝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倒霉日,都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结果。本来主子送的最漂亮的一根银簪子被挤掉了就懊恼不已。结果回来才发现主子还受了伤。

都是自己不好,要看什么龙舟,不是她在旁边怂恿着,主子那冷淡性子怎么会出门跟人挤去?出门也就算了,自己还贪玩还把主子这么小的孩子抛到一边,如果当时自己在也不会让她受伤了。

杜家一、二的日子也不好过,身为护卫没护住主子的安危自然是失职了。杜灵儿可没桃花的好脾气,铺天盖地的给两人一通好骂,两个半大小伙子都抬不起头来。

“要训人回你家训去。”桃花这一天过得也是够了,见了一个威风跋扈的云映雪不够,回来还要听杜灵儿训人。

“还不是因为你受了伤!”杜灵儿撅着小嘴,满脸委屈的回去了。

大唐朝今年的自然灾害之一的干旱情况也在端节之后,越来越明显了。自开了春,就很少下雨,过了端节已进入夏天,连月来艳阳高照,气温猛升就是不见半滴雨水。

恒河府水稻都是种两季,现在已经到了早稻、麦子收获的季节,可灌浆期少水,子实都不饱满,减产是必然的趋势,甚至有些离水源远的田地里有可能颗粒无收。

这些东西桃花本来是不大懂的,但水口村有种田的一家人,自然就知道了。而且明月酿产出的酒不但升价,并且已经开始限量供应,这时候还没有酒精勾兑一说,酿酒用的都是纯粮食,今年新食减产,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酿酒业,自然桃花的梅醉酒也受了影响。桃花开始忧心忡忡,不过兰芝丁义他们却不大以为然,在靠天吃饭的时代,哪年没个旱涝的都不正常。

时间在人们的期盼中,慢慢挤进入了二伏的怀里,天气也像人们的希望一样,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太阳像个泼了油的火球,火辣辣的悬在天空中,向外散发着灼灼火气,就连仅剩的一丝遮蔽的云彩,也在太阳的蒸腾中,飞灰烟灭。中了暑的知了躲在大树的肘腋下,热得也有气无力的喊叫着。大地被太阳烤成赤铜色,地上的蒸汽顺着太阳的光束往上攀爬。田野里的庄稼也在闷热的烤炉里中展转挣扎,和焦急的人们一起等待大雨的到来。

在无奈的等待中,人们的希望也像庄稼的叶子一样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慢慢变黄,雨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到来。

桃花的点心铺子已经完工,原定的两层做成了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拔地而起,落地窗敝开式阳台,雕花隔断蒙上轻簿绢纱,精巧别致。不过桃花心心念念赚大钱的点心铺子却没有急着开张。(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梅园冷饮

头一个原因就是桃花这具身子,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坐在家里出气多,进气少,养了大半年才长出的一点点肉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如果成天泡在烟熏火燎的厨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了。不要说看得兰芝心痛不已,就是梅园的每一个人都不让她干。

再一个市场上粮食价格飞涨,做吃食就离不开粮食,以目前的价格来看,赚钱不易,赔本倒是可能。只是酒的生意也淡了下来,再没有进项,一屋子的人生活要成问题,桃花脑子也闲不下来。

一大上午的,太阳已经很是火热,桃花眯着眼望窗外,院子里的泥地已经被烤得白花花的。身上才换不久的衣衫已经又湿得拧得出水来,桃花一口气猛灌了一大杯水,那水自喉咙里流下去,似乎都没有任何阻碍,并不曾吞咽,那水已经进到了胃里,除了有很强烈的饱胀感,并不能明显的发现刚才喝下了一大杯水。

“要是有冰水就好了。”无比的怀念前世的冰箱啊。

“都怪我没想到,搬进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挖个地窖贮藏些冰的。”兰芝揽错的能力越来越强大,什么事都能想到错处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能将自称从奴婢改为我,已经是桃花尽力后的结果。哎,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冰?”桃花却眼前一亮!

刚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过心的,现在听兰芝这么一说,现在的富贵人家这个时候是有冰用的,那么就是现在她制出冰来。也并不是什么太惊世骇俗到令世人受不了的事啦?

商机啊,财路啊,绝对的!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着,但却是有那么一部分人,从来不会为这些操心的,他们过的日子没有最舒适,只有更舒适。

想想。好好想想。

“主子你小心些。别受了累饭又吃不下。”桃花突然打了鸡血般的态度着实吓了兰芝一跳。都是自己的错,没事跟她说冰干嘛。

桃花没心情注意到兰芝的碎碎念,一门心思陷入回忆里。虽然当年是学理科的。可自打学过就没用过,这会儿想捡起来还真得花些时间。

硝石,应该是这个!急吼吼的叫了丁义来一问,这东西这年头还真有。而且恒河府治下就有硝石矿,已知贮备还不少。目前的应用范围也就做炮仗、硝皮子的时候用点儿!老祖宗的四大发明哦,白瞎了。不过桃花现在顾不上了,这东西没人用是好事啊,至少她用起来就可以肆无忌惮。

量多用处少。价格自然不贵,听说如果自己肯花力气的话,自己去采都没人拦着你。这真是近段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丁义是个行动派。没多少功夫,一大筐黄黑扒拉的硝石就摆在了院子里。纯度是不够。但桃花那用处应该也可以了,把厨房里用的大水缸清理出来,装满大半缸清水,把硝石一股脑儿的投到里面去,再把一盆凉白开用木盆子装了直接放到缸里。

反正硝石不值钱,桃花也大方,放得多,吸热就多,温度下降极快,没多少功夫,一盆亮晶晶的冰块就结成了!

哈哈……桃花高兴得手舞足蹈,其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太神奇了!”兰芝张开的嘴合不拢。

众人围着看稀奇。丁义突然脸色一正,“主子这本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是了,事出反常即为妖!这样的手法虽然桃花觉得稀松平常,但在这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时候真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几人都严肃起来,丁义更是带头领着两个儿子跪在桃花面前赌咒发誓,兰芝姐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情,齐齐在桃花面前跪了一地。

“我父子三人的性命都是主子给的,主子这通天的本事也没防着我们,如今,主子你就收了我们的身契吧,总之这辈子,我丁家做牛做马都难报主子大恩万一。”

这丁义也是个死心眼,三天两头的举着卖身契叫桃花收下,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当,上赶着当下人,这是闹哪样?

借杜灵儿的威风,丁义的家财早已还给了他,按说日子过得还是不用愁的,可人家就是认准了她。从她豆芽似的小身板上哪里看出有前途的?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这思想在他的身上实践得太彻底了,就算是兰芝刚初还仔细盘算了一下呢。

这次桃花没再矫情。这个时代有自己的规则。虽然桃花没觉得多一纸文书与少一纸文书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要不那背主的下人怎么那么多。不过收下这张纸就能让丁义心里踏实也没什么不好。

见桃花收了文书,丁家父子齐齐舒了一口气。也因为这一纸文书,使得院子里的五个人对梅园都有了归属感,一个精诚合作的团队形成,这是桃花没有预料到的。

有了冰的日子那太不一样了!桃花的日子过得果断逍遥起来,屋子里四角都是冰盆冒着丝丝的白气,不管外面骄阳似火,屋子里却能凉爽如秋。放入冰盆冰过的粥桃花也能吃上一小碗了。体力精力都慢慢补回来。

有了力气,接下来自然就是考虑把这些冰怎样变成钱。

尽管桃花没有小瞧府城那些富人,但眼瞅着铺子外买冷饮的人排着长队,她还是小小的吃惊一把。那队伍确实太壮观了。

其实她最想做的事是把一盆盆的冰拿出来卖,那就是钱啊,只是未勉太招人了。你一个小小的院子,藏个十几、几十方的冰还有可能,但一盆盆的拿出来卖,就不正常了。挺而走险,或是强取豪夺这样的事任何年头都有可能发生。

梅园的铺子开张了,开的不是点心铺而是冷饮店。‘梅园冷饮’四个镏金大字端挂其上,桃花满头黑线,这萧老头,难不成就‘梅园’二字练得好?动不动就梅啊梅的,赚我不够倒霉是不?但人家好心好意送块匾来,总不好不收吧,而且还是大儒亲笔,省钱又有名,其它的还是少想点吧。

冷饮在府城,就算在大唐都是个稀罕物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生意。

为此,桃花还专门请人打造了一批模具,把水冻成各种图案,晶莹剔透的,好看又实用。研制出了刨冰刀,把冰块刨成小碎花儿,浇上精心熬制的糖浆,或牛奶、各种果汁。口味独特、品种齐全的冷饮店就开张了。

一杯加了菊花、枸杞子和红枣的茶,再放两块有颜色的晶莹小冰鱼儿,桃花叫到一百文一杯还供不应求。不少大家夫人、小姐或蒙了面纱到店里雅间消费,或遣了丫头小厮打了包以百里加急的方式快速送回去。

不过没多久,一般的人都愿意来店里消费。梅园冷饮装饰得非常有特色,一楼大厅空旷,用不少别致的隔断把座位隔开,自然形成一方小天地,尽管是大厅里也能确保足够的私密性。店里的屏风、壁画大都简洁大方,一支花、一丛草、一首诗、一阙词,无不透出风雅高贵气质出尘,再点上一杯刨冰或冰茶,入口清凉惬意,暑热全消。那些个文人骚客,富贵人家,讲究的就是个意境。只是让桃花觉得美中不足的是,那些器皿再精美也赶不上玻璃赏心悦目。

楼上的雅间窗户落地,视野开阔,雕花的窗棂上轻纱曼舞,既可以看到风景,又不会让人发现失礼。更绝的是桃花在墙壁夹层里放置了冰盆,进入的人看不到冰却清凉舒爽。尝到甜头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府城的有钱人竟以能订到梅园冷饮楼上包间为荣。

这时候桃花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赶脚。没事弄这么奢侈干什么?原本是想吸引些金主大户的,没曾想却大火大热,订到包间的霸着包厢不走,一赖一整天,虽然也有消费,但哪抵得上即吃即走,打包外带来得利落。

左想右想都是不划算,干脆大手一挥,楼上冷饮的生意收了不做了,不卖冷饮卖地方。不是看中那包间消暑纳凉好地方吗?那行,一个时辰十两银子,冷饮另计,里面的格局稍稍改动,能打牌、可下棋,姐妹聚会,朋友清谈,还是官商勾结一下,那都是既体面又实在的去处。

这下皆大欢喜,桃花满意,钱多的也不用愁钱不够多的老占位子了。只是那些钱不够多的有些微词。为了做到尽善尽美,桃花版蛋卷冰淇淋、老冰棍儿外卖应运而生了。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即使是在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在灾难面前也是一愁莫展,更何况在产业落后的时代,连日的干旱高温,已经致使不少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百里迢迢、千里迢迢只为一线生机。

府城里的乞丐越来越多,城门外已有徘徊的流民沿着恒河驻扎下来,只为有口能吃的水。这些人带来的粮食应该不会多,也不知道官府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再不下雨,粮食吃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乞儿

“主子,这些人这么多,咱们怎么雇啊?”

“先紧着半大小子吧。挑些伶俐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当初老乔家吃不饱饭的时候满仓几个多可怜。孩子才是一个家庭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不挨饿,大人应该是没意见的吧。对于桃花来说,孩子可塑性比较强,建立自己的事业力量,还是青少年合适些。

原谅她不是圣母,她只是商人,在考虑过自己得失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骄阳下萎靡不振的恒河府很快掀起了一股另类的热浪,一下席卷府城。一群干净整洁,身着一样的短褂的半大小伙子们,精神抖擞的背着木箱子,走街串巷,一根根冒着丝丝冷气甜津津的冰棍儿,一个个外皮酥脆,内馅香甜沙软,入口即凉的蛋卷冰淇淋把‘梅园冷饮’的名声,传遍各个犄角旮旯。上至耄耋老者,下至黄口小儿,就没有不知道的。即使是没钱的人家,两个铜板一支的冰棍儿还是会买来给孩子解解馋去去暑的。

“小子们,识相的快把那劳什子冰淇淋拿出来,给老子消消火。”

在一处略显偏僻的街道上,两个吊儿郎当的痞子伸手挡住了三个黑瘦孩子的去路。那三个孩子清一色的褐衣小褂,背一样的双肩木箱,上面梅园冷饮的标志清晰可辨。

“不,不行。”个头较小的一个瞪大了眼,接连后退。

“不行?!有种啊,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吃你的东西那是看得起你。”光着膀子嘴巴里叼着一根枯草的痞子步步逼进。

完了,又碰上强抢的了。在他们改变策略三人一组之后。痞子也成群结队了。三个孩子中较壮实的一个伸手把两个同伴护向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两个痞子,背后的手向两个同伴做着快跑的手势。

“格老子地,不信邪了,三个小兔崽子还敢硬气不成?”另一个也窜出来,伙同光膀子,两人伸手就朝跑在后面的个头小的孩子抓去。那孩子不及他们的前胸。自然很轻易的就像拎小鸡一样被揪着衣衫提起来。啪的一声。半边脸上立马被印上红红的巴掌印。另一个手脚不含糊的朝孩子背上的木箱子而去。

之前抢劫这些孩子只是图个口腹之欲,可现在不同了,那背上的木箱子可有值好几百文的货呢。现在遭了旱灾,收保护费都混不下去了。抢来一转手就是银钱,还有什么更来钱的?

见同伴被抓住,那壮实男孩扑上去照着那光膀子的手腕就是一口。这一口实着有些重,至到嘴里满是血腥味都不放松。光膀子吃痛。小个孩子哧溜掉到地上。

两个痞子没料到这个男孩的狠劲儿,稍一愣神,立马两人都对上他,拳脚全招呼在他身上。

“虎子哥。快走!”两个同伴也不是胆小的,围上来小拳打,小脚踢。想解救他们的同伴。

“别管我,快回去。别丢了货!”被打趴在地上的男孩捂着木箱子拼命冲两个同伴吼叫。

……

小伙计们收回来的钱款越来越对不上了,丢货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完全有别于之前的小打小闹,三人一队,五人一组的队伍动不动就全军覆没,连木箱子都没保住。桃花面前此刻正站着三个为保箱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伙子。

“不是跟你们说过要保护好自己吗?”

看着就有气,为了护住三箱冰淇淋,三个孩子被打得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这还万幸遇上巡城的兵丁,不然非得活活被打死。可就这样药钱都要花不少,大夏天的,又不利于伤口愈合,受罪不说,万一落下疤,那可就毁容了,

“他们要抢,不行。”说话的是耿虎,小不大,语气却坚定。这是她从乞丐堆里刨出来的孩子,听说随娘亲逃荒逃到府城来寻爹的,结果爹没寻着,娘亲还得急病没了。

“有什么不行?遇上坏人,第一时间就是逃跑,保住性命最重要,几个冰淇淋而已,哪值得白白丢了性命?万一今天有个什么好歹,叫我跟你们的父母亲人怎么交待?”平常看着挺机灵的孩子,怎么是个傻的?

耿虎仰头望了一眼桃花,心头嗡的一声震动。除了他过世的娘外,还从没有一个人说过他的命值钱!梅园的冰淇淋,那可是一般人家买不起的稀罕东西,现在眼前的这个孩子东家,却说抵不上他的命!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他蜷缩在街角,尽力勒紧两天粒米未进而磨得生痛的肚子,就是这个孩子东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向邋遢的他伸出手:你愿意跟着我干活吗?当时太阳也是那样的烈,不过那一刻似有轻风拂过,令他周身舒畅。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似乎散发出无限的光芒,就像戏文里救苦救难的菩萨。

在那一刻,他就暗暗发誓,跟着他,这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成。

他毫不犹豫的进他来了,洗去了满身的污垢,穿上新衣,每天吃得饱饱的。交给他的工作就是把木箱子里的冰淇淋贩卖出去,每卖掉一个,他就可以分到三股之一的银钱。

现在他已经攒下三两多银子了,有了这份差事和收入,就可以在府城生活下来,也可以继续寻找他的爹爹。他再也不要当一个任人欺凌的乞儿,他更不要仁慈的小东家有任何损失。

可他现在看得出来,东家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并没有丝毫的虚伪。他是真的把他们的命看得比稀罕的冰淇淋更重要。

“知道了。”被人胖揍都没掉下的泪水这会儿倒是哗哗的下来了。

桃花料到这门生意会火,却没料到能火到这种程度!眼看局面已经完全失控。萧老头跟徐怀仁的余威根本压不住场子,丁义虽然做过生意,却也还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走街串巷的孩子们不安全,店子里也不平静。

虽然有杜家的保镖现场维持秩序,但总有耍横不讲理或别有用心的,一天几场架打下来,那些建筑装修报废了不少。眼看着局面要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桃花也着急了。

恒河的水位又下降了一米有多,涨到二十文一斤的糙米也快断货了,整座府城弥漫着的慌恐气息越来越浓厚,都开始有造反或敌军攻城的谣言传出来。

看来方知府的处理灾年的应急措施除了祭祀龙王,也没多大指望了。府城里商人求利囤积居奇,物价飞涨人心浮动,到现在甚至谣言四起,而老天仍没有一星半点变天下雨的迹象。桃花有强烈的直觉:这个夏天不平静,府城将乱。

“丁叔,把铺子关了吧,孩子们多结点工钱,让他们回到家人身边去。”桃花有说不出的疲惫,第一次做点事,却就这么草草收场,做点事好难啊。

丁义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梅园冷饮不但是主子一手策划,大家也都花了不少心血,就这样关门,心里确实舍不得,可不关又有什么办法?他的心底升起一阵无心感,就跟当初万金钱强占他的家产时一样无可奈何。

“东家,我们没有家可……”说话的三个男孩中个头最小的韩勇,这三个孩子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是桃花当初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

这孩子抬着头乌黑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哎,也是,接下来府城将乱,这些孩子放出去,也不知道还没有没命活下来。

“丁叔,如果……如果是无家可归的,又愿意留下来,就让他们留下来吧。”沉默半晌,桃花还是开了口。这话不是那么好说的,毕竟现在不是风调雨顺的丰年,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个人的口粮,虽然之前有些储备,但不知道这干旱还要持续多久,如果再等个把月仍是不下雨,秋种播不下去,错过了农时,这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仅有的那点储备是远远不够的,到时候大家都得饿肚子了。

“丁叔,把马车的顶篷拆了,尽量多放点东西,上面放些柴草掩护一下,估计过不久想再进出城就难了。”

一大早的,桃花看着丁义装车。

但凡兵荒马乱,敌我双方抢占的就是城市。先不说发动战争的可能性有多大,光就那帮想不劳而获,却最终倒致穷途末路、挺而走险的的痞子爆动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凭梅园这段时间创出的名气,一旦城里发生爆动,必定首当其冲,不能幸免。杜灵儿已经回一线天,临走的时候反复要桃花随她上山,留在城里绝对不安全。

水口村依山傍水,旱情再严重倒不至于困难到吃水都成问题的地步,比起危机四伏的府城,反而应该更安全。最重要的是大唐目前并没有兴兵,不知怎么回事,乔得旺他们还没有回家。饥荒年景,留一群妇儒在家,桃花着实放心不下,她并没有打算藏拙到不顾家人的地步。虽然那家人与她也并没有多少感情。(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流民围城

这次回水口村的人就有些多了,兰芝姐弟、丁义三父子,外带十三个孤儿,连货带人出动了六辆车,才勉强装下,好在之前已经提前把梅园储备的粮食运回了水口村,不然这行队伍还要壮观。

流民围城,胡大力、耿忠兄弟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桃花经过东门的时候特意打听了一下,守城门的都换上了新兵,对两人的去向也是不知情。

东门目前还是依旧繁忙,进出城门,人来人往。只是进城手续上有了些变化,拿得出户籍路引和铜钱才行,这样是为了防止逃难的流民过度进城。桃花坐在车上遥望了一下高耸的城门,天空万里无云,到处似着了火,蜿蜒的城墙在烈日的照耀下,像一个饥渴的巨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守城的士兵身着沉重的甲胄,无精打采的立在城头上,默默承受太阳的炙烤,有身体虚弱些的,突然扑通就倒栽下来,再也起不来。桃花内心很不平静,当初也就是在这里,因为有了耿忠的帮忙,她才得以活下来,而现在,耿忠和胡大力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受着罪?身为军人,没有死在敌人的刀箭下,却倒在烈日里,确实太不值得。

望着远远抛到身后的城门,桃花默默的祈祷一切认识,不认识的无辜好人都能在这场浩劫中平安无事。

“你说什么?梅园冷饮今天没开门?”在云大将军的府邸,云映雪大力的把手中的团扇扔向面前的小丫头。

“是……是的,说是停业了。”小丫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话。

府里的佣人们全都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动。大小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自从到了恒河府,脾气更坏了,特别是进入伏天以来,那脾气完全跟火热的天有得一拼,每一次发火倒霉的总是他们这些下人,她是将军的心头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不要说体罚一下下人。就是要杀要剐。都不会有人给个奇怪的眼神。

云映雪自己也很郁闷,今年绝对是流年不利!

早就该死的三皇子不是说死了吗?怎么突然就回宫了,害得爹爹为了避嫌。要带她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城来。来了就来了,当散散心也好,可就这么个小地方,五月初五随便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小孩却能得她爹爹青眼。痛爱自己的爹爹破天荒的凶了自己,还让她给人赔礼道歉!她云映雪活了十来年。就不知道赔礼道歉是怎么回事,这要是传到上京,被那些小姐妹知道了,不定得怎样笑话她。算是把脸面都丢光了。

难得爹爹没再提起这事,结果这里还来场大旱,天天骄阳似火。快热死了,窝在家里哪儿也去不成。那些该死的奴才惯会偷懒耍滑,冬天都没储藏什么冰块,现在屋子里热得像蒸笼,让人受不了。

近段时间来,唯一让她比较舒心的是,这里的小吃冷饮竟比上京还有趣丰富。特别是那梅园出品的冰淇淋最得她心,每天冰淇淋、冰饮轮番上,日子才好过一点点。

可现在,听听,听听,梅园冷饮都关心停业了!这叫她怎么活啊?

“狗奴才,你可是打听清楚了?梅园冷饮真的关门停业?”带着一丝丝不死心,不甘心,再一次问了问地上的小丫头。

那丫头估计吓得狠了,轻应了一声,只趴到地上一个劲儿的跪头,做着无声的求饶。

或许是欺负一个小丫头再没什么新鲜感,也或许天气太热,她不想再多说话。挥了挥手,让小丫头起来,快滚出去。小丫头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就跑出去了,活像身后有一头猛兽追着撺。

旁观的下人们一脸艳羡,从大小姐发脾气时好好的逃出来,整个云大将军府的佣人,也就为数不多的几人而已,这丫头太好运了。

“娘,梅园冷饮怎么就关张了呢?快热死人了,还怎么活啊?”云大小姐像一条搁浅在河滩上的鱼,撵巴巴的来找云将军的继室夫人叶氏。这世上貌似没有这个娘解决不了的问题。

叶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痛得不行,这梅园冷饮太嚣张了!在府城弄得风声水起,名声传得沸沸扬扬的,竟然一点孝敬都没给将军府送,这倒也罢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将军貌似还挺赞赏那店主的,只是现在,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关张,算怎么回事?不知道将军府大小姐爱他家那劳什子冰淇淋啊?还给脸不要脸了?

当即吩咐下去,一队亲兵出现在梅园冷饮门口。只是整个梅园已经人去楼空,搜遍了屋内地下,半点冰的影子都没有。没了冰的储备,人家关张也说得过去啊,只是叶氏心头火气难消,你没有这个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啊,到这关口竟敢没冰了,之前闹那么大阵仗干什么?彻底的把梅园主人给记恨上了,可恼的是现在发个火还连对象都找不着了。

一声令下,砸!能砸的都给砸了,弄得整个梅园里一片狼籍。有人开了先河,接着跟风的就容易多了,不多少功夫,梅园就被抢得什么也不剩下,连墙上的木板都被抠下来。

抢劫这个念头就像潘多拉魔盒里住着的恶魔,一旦打开了缺口,就会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一时间,尝到抢劫滋味或没有手慢没有抢到东西的人消停不下来了,在不事生产的痞子们推波助澜下,由梅园开头,再漫延开去,整个府城立马处于主动与被动的战争中去,府城居民人人自危,风风声鹤唳,而开始这一切的导火线却是由保家卫国的将军府夫人开的头!

桃花一行人已经远离府城,正在水口村安营扎寨,对于无形中逃过一劫的事一无所知。

逃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朝水源靠近。水口村都一下子涌进了十多户外乡人,村里人人都知道外面闹旱灾活不了人了,桃花一行的到来,也就没那么奇怪了。只是老乔家的房子太少,一下子住不了这么些人,接下来买地盖房子成了桃花的主要工作。

早就想买地做地主的愿意这次终于要实现了。

村子里良田不多,这年月,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资本,虽然水口村的土地大多是口分田,是可以被买卖的,不过桃花可不敢买他们的土地。周围的荒山野地也不少,种上几年,种熟了也是好田地,只是要多花些投入罢了。

里正乔云对桃花的想法很支持。忙前跑后给划出了七八十亩成片的土地来,只要上镇里交了足够的钱办了契,桃花就成这一片的地主了。宅基地就不用这么麻烦,乔云就能做主,在这七八十亩地的边缘给划拉了一大块,立马就可以开工。

生产能力低下,没有抽水机的时代,即使水口村离水源近,收成仍有不少的影响。担水救禾不过杯水车薪,慢慢大家都歇了心思。单等老天垂怜,下一场如油的雨水。正好老乔家建房子,管饭还有三十文一天的工钱,呼啦啦,全村的壮年劳力都来帮工。

这次桃花以小管事的身份回来,水口村的人都啧啧称奇,这么小的年纪能得东家的赏识,实在难得,老乔家的人面上有光,看在她背后莫须有的东家份上,连王氏都没有再为难她。

满仓、狗蛋和小满已经在河头镇上了学堂启了蒙,原来桃花还打算歇了这个伏天,准备一起接到城来跟承志一块儿上学的,看来计划要推后了。听说桃花要上镇上,全都热情的站出来要当向导,其实是对桃花带回来的高头大马车垂涎三尺。

乐得见他们开心,上镇办契的队伍立马变得浩荡起来。赶车的活计一开始就被满仓包揽下来,狗蛋争取了半天,也就争取到同坐车辕的位置,小满太小,委委屈屈的缩到车厢里。男性生物对车、马的狂热真是跨越时间、地点都不变。

乔云贵为一村里正,也是头一回坐马车,兴奋之色不抑言表。一路上为水口村乔姓家族能有这出息赞不绝口,为自己的老父亲具有远瞻的眼光而自豪,弄得桃花很是汗颜。

天气太热,他们一行出门很早,到了镇上还是清晨,一路的习习晨风倒是舒服。

“吁!二姑这是上哪儿啊?”看来满仓又遇到熟人了。这家伙自驾上这马车人就变话唠了,一路上逮着面熟的人都招呼一声,桃花都由惊悚变得平静了。

“满仓?这马车哪来的?”车门一个女声惊奇的大叫。

“桃花带回来的。家里还有几辆呢。”狗蛋在一旁得意的炫耀。

“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要买块地,正要带里正大叔一起去办手续呢。”

“哟?这是……发达了?桃花挣回来的?这小妮子爬上主子的床当上小妾啦?”

“二姑你说的啥话?”

哦!妈呀,怪不得这声音有些熟呢,感情是乔二妮啊!等桃花掀开车帘,看到的是一张风韵犹存的妇人脸上挂着尖酸的讥笑。(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老乔家的隐私事

“说啥话?当初倒是小瞧了,病怏怏的很是有些本事啊!”乔二妮高昂着头,微眯着眼往车帘处瞄,那神情那言语把满仓三兄弟气得不行。

桃花便站出来大大方方的让她看。乔二妮看得有些心惊,这丫头真是不同了!上回买米见着还是黄皮寡瘦的呢,现在个头窜高了一头还有多,皮肤白皙,身形圆润,随便着一身乡下孩子的粗布裤衫,就这么落落大方的站在她的面前,气定神闲的,无来由的让她觉得不容小觎。

乔二妮的日子向来过得不错,女儿又嫁到县城里,虽然万金钱被真正一线天的土匪收拾了一下,把丁家的产业吐了出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还是过得去的。乔二妮也得到了不少好处,现在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杂货店伙计兼老板娘了,真正过上使奴唤婢的老板娘生活。

这会儿一身轻飘飘的水红色绸裙,手里捏一块白丝帕,带着个挎篮子的婆子,一步三摇的去买菜,自己家托了女婿的福,才刚置办上两辆牛车,心里正得意呢。

不想却看到娘家侄儿驾着马车过来,马车哦,在河头镇都是奢侈的存在,这着实叫她吃了一惊,随即心里又老大不平衡,那一家子怎么可能买得起马车?平常见到三个穷侄儿跟自己的儿子一同上学堂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这会儿更是驾一辆自己家都没有的马车来,叫她心里怎么受得了,当即考虑都没考虑,刻薄的话就出来了。

“乔二妮,你就那么见不得娘家人过得好吗?日子过得好当然是有本事的。只是你一不清楚二不问。直接就扣一屎盆子,合适吗?”桃花的语气很平静,简单直白的陈述句。不过她还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乔二妮怎么说也是老乔家的女儿,怎么觉得她非常想与娘家划清界线的感觉?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咱们好歹也是连着血脉的呢,你在夫家日子过得再好再如意又没人眼馋你。至于这么抹黑我乔桃花。抹黑老乔家吗?你送你儿子上学堂或许也是想他出息的吧,你娘家的名声坏了,到时候怕他考功名的时候。上官考核六亲那一关也不好过呢。就算咱们真能断了亲不影响你儿子,他有你这么一个不修口德的娘亲真的好么?”啧啧,桃花是真的挺同情她儿子的。

其实桃花也不知道什么六亲不六亲的,只是中国历史上封建王朝便于统治。一般都是采取宗族管理制,皇帝一怒就喜欢灭人三族、九族的电视上也没少见啊。有回从承志口里听了那么一耳朵,又从水口村的乔家族人替乔大妮出头就可以看得出来,家族、宗族还是很有地位的,这时候顺带着拿出来就这么一说。

“死桃花。谁教你的教养?对自家姑姑直呼其名的?”乔二妮气急了,也顾不得脸上扑扑往下直掉的白粉,死皱着眉大声吼叫。

“会有你这种有事没事诬陷自己侄女爬床当小妾的姑姑么?”话虽然说得针锋相对。其实桃花根本没往心里去,一点火气也没有。只是看满仓三兄弟义愤填膺的样子,才多了句嘴而已。这个乔二妮于她,根本就是外人。老乔家的两个外嫁女儿脑回路根本就与别人不同,较不得真。

说完,桃花直接往车里坐下了,也不管乔二妮骂骂咧咧的数落着。

“是呢,考功名都要考查亲族的,先且不说对你儿子有何影响,就这话乔大妮你说得也太过份了。都是自家人,这些影都没有的事,你咋能瞎咧咧呢。桃花现在是府城大东家的小管事,管好几十号人呢,那是真有本事的人。”乔云在旁边听不下去,都是乔家族人,按他的辈份,教训一下乔二妮还是绰绰有余的。

乔二妮不知是真信了桃花的话害怕影响她儿子的前程,还是见了里正惧怕了,态度立马转变。再不提前话,热热闹闹的上前跟乔云攀谈,很热情的邀请乔云去她家作客,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乔云也不再屑于理她,大声的催满仓上路。

满仓也发现自己的显摆显出了麻烦,心虚得很,扬起鞭子赶了车就走。留下乔二妮站在路上直接吃了一嘴的灰,更是怄得要死。现在整个河头镇谁见了她不恭敬的叫一声‘林夫人’?水口村的这群土包子倒好,一大早上的给她气受,连桃花这么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个娘家,绝对是她这辈子的耻辱!

哼!还想买地?想威风?想压自己一头?门儿都没有!乔二妮暗恼了一阵,买菜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甩了甩衣袖,转身走了。

乔二妮怎么想,这根本就不重要,没人会放在心上。桃花一行人早上出门早,到这时候肚子都有些饿了,几人商议干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去办事。

几个肉包子,一盆稀粥,几个人吃得津津有味。乔云虽然贵为水口村里正,这样的消费那也是不常有的,特别是今年天灾,荤腥之类的基本上在家里的饭桌上绝了迹。一餐包子稀粥几个人生生吃出了海参鱼翅宴的感觉,看得桃花心塞塞的。

不知是吃了东西有了力气,还是乔云吃了桃花的嘴短,总之话多了起来。

“乔二妮这些年做得太过了,那作派让人寒心呐。”

“不过桃花,怎么说她也是你姑,那是长辈,直呼其名还是不好的。让人知道了德行有亏的还是你。”乔云说得一脸郑重。

“是,当时也就气不过,下次记住了。”桃花很受教的点头应话。

“可别学你这个姑,你爷奶白养了个闺女不算,还白折了儿子,哎。”

白折了儿子?这是个什么典故?桃花看向满仓狗蛋,那两人也满眼惊奇。

“云叔,白折了儿子?这有何说法?”

“哦,这事……啊。”乔云变得吱唔起来,怎么说这也是人家家里的隐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当着人家家小辈连这些都说出来呢?乔云暗暗后悔。

“云叔,这事怕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吧,应该也不是什么做奸犯科的事,早晚咱都得知道的。不如今儿从云叔这里听到,还能听个全乎的。”桃花看出他的为难,也是,当着面儿八卦别人家的事,是不太好。

“这事倒是村子里大家都知道,算不得啥,只是卖儿卖女,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乔云低头喝了口粥,开口说道。

“卖儿卖女?”

即使说了,乔云也不是矫情的人,自然一股脑儿全说开了。

原来王氏在桃花爹乔得旺之前还有个没夭折的儿子,叫乔得福。听乔云的说法,那孩子却是与其他人不同,勤劳肯干,重情重义,小小年纪便射得一手好弓箭。只是那年乔二妮许了镇上林家的好亲事,又偏生年景不好,一点嫁妆都拿不出来。王氏向来心疼女儿,跟着着急上火,竟然把卖自为奴的意思在乔得福面前露了那么一下。

乔得福是个实诚人,为解家里的燃眉之急,竟真的自卖自身,为乔二妮换了一副体面的嫁妆。为这事儿,乔有粮大发雷霆,狠狠的把王氏揍了一顿,事后,王氏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二儿子,很是内疚。

哦,怪不得那次乔有粮宁愿拿出全部的粮食也不卖桃花,原来家里还有这么个故事啊!桃花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怪不得桃花显出会射箭的本事后,王氏的目光那么奇怪,会给她那张弓。心里不由得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叔有些好奇起来。

“那我二叔是被卖到哪里去了?”

“那哪说得准啊,卖给了人家,就没了自由,是死是活都全凭主家的一句话了。”这个话题让乔云有些沉重。

这个被卖掉的二叔,不单桃花不知道,满仓狗蛋也是头一回听说。自己一辈子就换乔二妮一副嫁妆!看乔二妮的样子,怕是还不领情吧,真心替他不值。

镇长的家位于镇子中部,一个方正气派的大院子。青砖黛瓦朱红门,也有些高门大户的气势。

镇长贾大为,四五十岁的模样,肥头大耳,满面红光,与乔云分宾主在厅堂里坐下,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眼睛却在站着的乔家四兄妹身上扫来扫去。

“镇长,要买地的便是这乔家娃子,我已经丈量了七十八亩荒地出来,专等镇长复核上册。”乔云边说,边掏出一卷水口村的田地图册出来,捧了过去。

“哦,这事不急。这么大热的天谁不要命的到处跑啊。”贾大为闲上眼,使劲的摇了两下扇子。

桃花听了这话,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伸手拿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往他身边的小几上一放,“大热天的难为镇长了,怎么也得请镇长大人喝杯茶水。”

贾大为看了看银子,抓在手里掂了掂,直接就收了起来。

当官真好啊!无论什么时候。(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上契

“这点银子,喝茶怕是不够吧。也行,这事就先这么着吧,等天凉了再去。”那贾大为说话,伸手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来。

什么?这还嫌少?这喉咙是多粗啊,五两银子就水口村的荒地可以买两亩了,

“镇长,这事您看,是不是……毕竟那是荒地,也就二两银子一亩,不值什么钱的,能赶早就尽量赶早吧,想赶上秋播还得花大功夫呢。”乔云也在一旁求情。

“你是在教我如何当镇长吗?”贾大为脸色一变,口气加重。

“哪能呢,瞧镇长说的,我是个农人,着急庄稼的事,耽误了农时就不好了。”乔云忙解释。

“买田置业,哪能这么着急啊,慢慢来,不急,不急。”贾大为轻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的把杯盏放回去,边摸着花白短髭边悠闲的说。

桃花神色暗了暗,“年景不好,秋种能不能播下去也是个事,置办点荒地也不是多大的家业。不过辖区内田地增多,对镇长的声誉怕也是好的。”再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用两根指头捏住,慢慢的放到小几上压了压才收回手。

话也给说透了,买这地就是个亏本的买卖,你还为难个什么劲儿。再说朝廷有提倡,多垦荒广积粮,你的治下田地增多,本也是喜事一件,你好我也好。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遇到这些鸡毛当令箭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钱就是好事。俗话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桃花的言行无一不在提醒他,见好就收吧,这可是能忍的极限了。

贾大为也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不当一回事。看了看银子,口风还是不松,只是端了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在那儿喝。

他不出声,乔云也在那儿装傻,稳稳的坐着也不起身告辞。满仓狗蛋和小满是第一次见镇长这么大的官,虽然胆小,这时候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头垂得越发低了。

自上辈子起。桃花就不是一个善长跟官府衙门打交道的人,最看不得跑到什么部门,办点什么事都要塞包烟。给个红包的习气。不过那时虽然是潜规则,但好歹塞的时候都还得弄个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神马的,现在这样明摆着要。还真是开了眼界了。五两银子嫌少,十两还嫌不够。还想咋地?给脸不要脸啦?

“哈……想必大人一心为民,是小女子误解了,怎么能拿这些阿堵物来污大人的眼呢?”桃花真是被气笑了,干脆径直过去。拿起小几上的那锭银子,飞快的收回来。

显然贾大为未料到桃花来这么一着,微愣了一下。就见着她把那锭白花花的银锭子收了回去。当下心里懊恼,只是为了摆架子。怎么就没及时把银子收起来呢。

“哼!”当下冷哼一声,你要收就收吧,这下就不要怪我让你吐出血来!乔二妮可是说了,这家人发了财,这地是非求着自己买不可的。

桃花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已经没耐性再跟他蘑菇,直接拿出一块精致的木牌来,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他身边的小几上。自己也是有够蠢,特权时代根本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怎么就忘了这么好用的东西?

“买家是徐家,还请镇长大人行个方便!”声音清冷而孤傲。

这年头,这么一块木牌牌却是不常见的,它代表着很多的意思。这会儿贾大为再没了刚才的悠闲自得,捧着牌子瞪大了眼瞧。

“徐家?哪个徐家?县城徐记?”这会儿贾大为急切得声音都变了调,全为了对升斗小民的优越感。

“是,也不是。”桃花不慌不忙的开口“县城徐记是分店,这可是府城徐记少东家的名帖。”

“哎哟,原来是府城徐家要在咱河头镇置产啊!那太好了,太好了。怎么都是荒地,没看上良田?咱河头镇别的不多,良田美地那倒有的是啊。”贾大为完全换了一个人,转变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当官也是一门技术活,上官、富户那些背景当倒背如流,才不致于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影响前途。就连万金钱到了河头镇,他贾大为一个小小的镇长就不敢得罪。

这徐家,乃是大唐名门豪族,可是不好惹的角色,家财万贯,财力之丰厚那自是不必说,听说整个大唐都有他家的生意,更了不得的是朝堂上也是人才济济,人家拨根腿毛都比贾大为腰粗,千万不能得罪。

“那些良田都是农户养家活口的根本,东家仁慈,不肯短了这些人的活路,只叫收些荒山野地慢慢种,熟了也是一样。”当然桃花一开始就没打算敢明目张胆挂上自己的大名的,徐怀仁远在上京,别的忙帮不上,扯上他的虎皮做个桃花的大旗还是可以的吧。借了人家的名头,再给他赚点好口碑,也是应该的。

“那是,那是,也就徐家才有这等令人敬佩的气度胸怀。只是……徐家可有派人来负责?”

贾大为虽然官不大,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名帖验看过自然是真的,只是眼珠子一转,总觉得不大对劲,怎么来跟自己说的是这么个小孩?就没个管事的跟着?

“哦,镇长有所不知,我乔家女娃现在是大东家的小管事了,领着一二十号人过来的。”乔云微楞了一下就接上话,语气自豪与有荣焉。

“原来是小管事亲自来的啊,小管事真是不简单,这么小小年纪就能得到东家的赏识。”如果是之前乔云这么说,贾大为肯定不会相信,这会儿见识过桃花年纪小小,一点都不怯场,话说得掷地有声的,也就信了几分。

“失礼了,请坐。上茶来!”忙起身把桃花往座位上引,回头冲屋里叫了一声,立马就有婆子端了跟他一样的茶盏出来。

乔云在一旁有些看不懂了,明明自己刚才只是低头喝了两口茶,怎么情况一下就变了。桃花刚才还添银子给镇长的,怎么一眨眼又拿回来了,说话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镇长也是奇怪,好言好语的说话他拿架子,对他不恭不敬倒是倒贴上来。同样迷惑的还有呆呆的三兄弟,情况是怎样逆转的呢?心里对桃花越发的佩服。

如果桃花这时候能听到里正他们的心声,回答他的只能是一句话:贱人就是矫情!

“镇长大人,还是请早吧,早日办好了,也好叫我们东家安心。”

等贾大为坐上家门口停着的高头大马车,心里更是百分百的信了桃花的话。有这样家底的人,非大家族不可,完全不是水口村一介小民能有的。

都是听了乔二妮的话弄的。其实桃花他们一行上门前,乔二妮刚走,一来就跟贾大为提他族兄上水口村提亲的事,那事他也是有耳闻,只是碍于那族兄做事无理,经常扯着自己的大旗在外胡来,女家也是穷家小户,炸不出油水,也就做罢。只是突然听乔二妮说她家突然有了钱,还要来买地,虽然是自己娘家人,可那娘家嫂子不识大体,连镇长的面子都不给,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非得给她个小小的教训。

虽然乔二妮的反应亲近得过份了些,但有面子,有银子的事,谁肯放过呢?只是这给自己传的什么信,这不是坑他吗?眼睛上上下下扫了桃花好几眼,还好来的管事是个孩子,应该好说话,没把人得罪狠吧。

“今天我听镇上的林夫人说起,水口村买地的是她娘家兄弟,我就说怎么可能呢。”想了想,贾大为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林夫人?桃花在心里对号,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把高大上的林夫人与乔二妮划上等号,车上其他人却神色异动。乔云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了。也是,前脚还热情的恭维你德高望重的人,一转眼就来使绊子下套子,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族人,量谁都不舒服。要知道桃花家又起新房又有马车,现在还买这么多的地,对于水口村、整个乔姓家族是多么荣耀的事,作为里正,作为族人,他乔云都脸上有光,可乔二妮还从中使坏,这得多不识大体!

虽然桃花仍是扮高冷,没表情,但看了乔云的表现,贾大为松了一口气,话说出来了,有人听明白就好,他也是有原由的,你们有怨有恨自己解决去吧。

有镇长亲自出马,事情还是解决得顺利的。不但乔云划出的那一片都上了户,连带着河滩一大片沙地半卖半送也挂在了老乔家的名下。哼,这是变相的堵桃花的嘴,要讨好徐家?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只是人家大富大贵,跟你一个小镇长毛关系啊?这样欺软怕硬,上赶着真的好么?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祖祖辈辈的人都在用实际行动检验着这句话的真伪。

水口村老乔家喜迁新居,村民们在这段时间一日三餐,还得了不少工钱。当整个村子还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时,府城的打砸抢之风已经达到白热化。(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烧杀抢掠

小股流民、爱占便宜的居民,上升到了歹徒的高度。歹徒们把升斗小民之家洗劫一空之后,终于把抢红了眼的目光投向了高门大户。当然,也就预示着他们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毕竟作为一个边境大城,该有的防备还是有的。

高门大户之所以叫高门大户,钱财肯定是不小门小户不可比拟的,但门第之高,也是不容亵渎的。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临时队伍,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强健有力的府卫和铁血军队的对手?之前由着他们小打小闹,不过是没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那样的小事件还不能构成军队出动的条件。

然后就没了然后了。

人到了绝境总会挺而走险,何况还总有那么几个在城里大清除中逃脱的漏网之鱼,一经煽动,城外苦苦挣扎中的流民似乎看到了希望,终于在天和地利人和俱齐的情况下,打砸抢之风由府城漫延开来,呈放射状向周边扩散开来。

水口村也受到了波及,但在一波波不成气候的小股流民侵扰轻易被平息之后,村子里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也松懈下来。摆在全村人面前的困难似乎只有天灾。对于人祸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修了快一个月的新家终于入住了!砖墙黛瓦,三进带围墙的院子。一一送别喝暖房酒的乡邻,桃花一头栽倒到自己房间的大床上,使劲儿的翻滚,心里莫名的满足,这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新家。青石地板,独立浴室、室内厕所,虽然粗糙。却处处透着熟悉的味道,这才是能住人的地方呢!

“小姐,头发还没干呢,快下来,仔细落下头痛的毛病。”兰芝不由分说上前拉人。

“你就是个事儿妈,我哪有那么娇贵?哇~好舒服!”再一次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虽然万般不舍。桃花还是没办法拒绝兰芝的好心。

“家里人都安排好住处了吗?”由着兰芝替她用帕子擦头发。一边问。

现在兰芝就是家里的管家婆,大小王氏不依闹腾过一回,桃花借着‘东家’的名头糊弄了一把。现在开开心心的住进新房子,没了二话。

“都安排好了,跟来的十三个孩子都住在一进院,丁叔父子跟满仓、狗蛋、小满和承志都要求住二进院。老太太、太太们都住后院,大姑奶奶今晚上没回去。跟大太太住一起。”

“太太?大太太?这都啥称呼?兰芝你不觉得绕口吗?”桃花惊悚的看了她一眼。“当奴婢越来越像样了啊?”

“本来就是啊,不然我怎么称呼啊。”兰芝心里明白桃花从来没拿她当下人看,心里蛮感动的,只是奴婢的本份摆在那儿。

“我怎么叫。你就怎么叫,别整这些有的没有,存心恶心我啊?”刚才还得瑟当上土地主了。被兰芝这么一说,毛骨悚然的就想到了记忆中声势浩荡的‘斗地主’运动。还叫人怎么活啊。

最主要的是,大小王氏在家里买田盖房之后,很是嚣张得意了一段时间,在桃花的敲打之下,才好不容易刚刚太平一点,大家伙再这么一叫,估计大小王氏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还有日子过?

兰芝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领教过大小王氏的奇葩,估计这会儿也想到了这点。

天已经不早了,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的,桃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懒腰,干脆打发兰芝去睡了。

桃花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床上垫的全是新做的棉被,软绵绵的,大夏天天气热,上面铺着蒲草编的垫子,凉快又舒服。明明已经很困了,桃花还是爬起来从床角里抽出几块砖,掏出一个小木盒子,仔细清理一遍。

房契、地契、银票,这可是她的全副身家。想想也挺满意的,一年时间不到,她就有了这么多家底,似乎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桃花笑眯眯的抱着盒子摸了又摸,又重新放回她特别订做的‘保险箱’里。

夜静了,整个水口村陷入沉睡中。村头的老樟树拧巴着黄黄的叶子,似一位久病的病人,无精打采的立在那,浓密的树叶掉得差不多了,树下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透下来的月光,阔叶树好多都已经脱了叶,光秃秃的枝条在昏黄的月色里,在地上留下狰狞的黑影,聒噪的蟋蟀都缺水似的禁了声,偶尔几声鸣唱也是声嘶力竭得让人发抖。

村口的枯草丛里,悉悉嗦嗦有动静,又似风拂过枯草相碰发出的声响,守夜的老黑狗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垂下头,躺在老樟树下的石头上耷拉着长舌头喘粗气去了。

桃花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里一片连天的火光,不知被谁在身后追赶着,却怎么跑也跑不快。双腿越来越沉重,已经连滚带爬的逃离,不敢回头,却觉得恐惧越来越靠近……。

啊!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双手轻抚上胸口平复心悸的感觉,隐约就听见院门咚咚拍得又急又响。

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接着兰芝过来急促的敲她的门。

“怎么啦,大晚上的。”桃花手脚发软的下床打开房门,就被兰芝的整个身体撞进来,把她压倒在地上。

兰芝向来稳重,是什么事让她这么慌张?桃花的糊涂劲清醒了一半。

“快,快,土匪进村了,正到处烧杀抢掠!”兰芝急得六神无主,衣服扣一半,脚上鞋子跑掉了一只,看来是得了信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报信的是大姑爷,刚从村子里来,杀人了,杀人了,杀了不少人了。”

“不要慌,去把大家都叫醒,尽量多带点粮食,向山上去。”桃花心里一沉,不会是流民爆动了吧?

桃花披了件外衣,扒出墙洞里的木盒子放在身上藏好,又从枕头底下抽出那把不知道是谁送到梅园的匕首别到腰间,才急急的出门。

院子里站满了人,看来家里的人都被惊醒了。小王氏也是刚睡来,衣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肚兜,朵儿被吵醒,正在屋里哇哇大哭,枝儿扶着王氏站在院子里直打转。

“桃花,怎么办,怎么办?”小王氏头一个就发现了桃花,上前抓住她手臂的手颤抖得厉害,显然是吓坏了。

“大家不要慌,快点把衣服穿好,把值钱的东西带上。”桃花边说,边往前院去。

那里丁叔正在安抚一群孩子,李大一身狼狈站在旁边。

“桃花,这次来的人好多,都带着家伙,见人就杀啊。屋子也被点上……”一见了桃花,李大就忙跑过来。

“丁叔,人都起来没有?快,带上粮食,能背多少背多少,不要贪多,赶紧往山上跑。”桃花来不及听完,就直接安排下去。

看来这次来的不是善茬,家里这群孩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好在桃花的新家住在村子最北端,离处在东头的村子有些距离,屋后就是玉带山,这些爆民多半为的是抢劫钱粮,藏进山里去,总比被人一锅端了要好。

还没来得及出去,大门就被人撞响了。

“兄弟们使点劲,这家房子大,肯定有钱粮,大家冲进去……”

屋外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大木头的撞击声沉闷而有力,即使是新装的大门,怕也顶不了多长时间。院里牛马受惊,一齐嘶鸣,更增添了惊恐气息。

前门被堵,想逃也逃不了了。

还好当初建房的时候桃花力排众议开了个后门,当即一群人偷偷从后门鱼贯而出,避过前门直奔后山。

“小姐,快点。”兰芝见桃花还未出来,使劲儿在门外催。

“别管我,去帮下我娘。”桃花扫荡了一下厨房,包了一包馒头,出来就见小王氏脚瘫手软的样子,连朵儿都快抱不住了。

王氏毕竟年纪大了,受到这样的惊吓,慌得走不动道。枝儿护着她两人跑得歪歪扭扭,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后头,照这样下去,连山脚都到不了。

“快来人,他们从后门跑了!”突然有人发现在后门的动静,大喊大叫。

这一声叫嚷,把王氏直接吓坐地上起不来了,桃花不得不跑过去,帮扶一下,同枝儿一起把王氏拉起来,架着往山上跑。

最先发现她们的男人眼看就要追上来了,真是越心急越见鬼,枝儿脚下一滑,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连带着王氏一齐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那男人举着木棍,就往她们头上砸,那根粗大的木棍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可以预见头破血流的景象,完了!枝儿已经认命的闭上双眼……

桃花觉得自己这会儿分外冷静,放在匕首柄上的手用力收紧,能感受到匕首上凹凸的花纹。

噗~!枝儿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心头一窒!可……可预想的痛疼没有出现,脸上却感受到一股温热,接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啊~!”王氏与枝儿同时尖叫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你杀了人

“扑通!”一声响,桃花已经收回染血的匕首,顺势飞起一脚,那个刚才还凶悍不已的男人此刻从脖子喷涌着血雾,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去。

好刀!真是把好刀!

“快走!”拉起呆住的两母女,飞快的往山里跑。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已经有那男人的同伴正向这边跑过来。桃花不认为自己还能幸运的再解决一个或几个。

刚才能解决那男人的确是有些幸运。那人为了使手中的一棒落到她们三人的头上能有力扎实,效果突出,不得不弓着身子,那身高无形中矮了下来,终于达到桃花一伸手够得着的位置,而且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王氏和枝儿的身上,没把矮小的桃花放在眼里,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快、准、狠的一刀直接要了他的命。

那在后面追过来的人见到同伴的尸体,再没追上来。

“你,你……杀了人!”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王氏瞪着眼盯着桃花,伸出的手指哆哆嗦嗦点出来又缩回去。

枝儿也是惊慌的望着她,好像看到一头吃人的猛兽。人真矛盾,刚才那瞬息之间,不是那人死,就是她们死。可现在的看这两母女的情形,竟把她当十恶不赦的恶人了,目光中都带着畏惧。

“没有,弄伤了而已,不然我们一个都逃不出来。”桃花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镇静,她并不觉得说个慌有什么大不了。

她伸开右手,那上面半干未干的人血,鼻端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脸上黏黏乎乎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满口都是铁锈的味道。就在刚才,她伙同手里的乌黑匕首,收割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那血溅得老高,带着生命的气息扑向她,弄得满头满身都是。

原本,她以为会很害怕恐怖。会下不去手。可现在却发现,那似乎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反而周身弥漫的血腥味让她的血液沸腾着叫嚣着,掌控人的生死的感觉。竟然……是快意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下冷颤!

害怕!为自己陌生的情绪。

她承认,有很多的时候,她都有在心里想过要一刀杀了某些人。可她不敢,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可现在。就这样杀了一个人,她不但没有害怕,竟感到快意!说起谎来毫无压力。

是人性本恶,还是。她本来适合当一个恶人?

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纠结的问题,等找着大家时,已进深入大山有一段距离了。

“小姐你怎么啦?血。你哪受伤了……”兰芝看到桃花就扑过来。

当初分别时,她得到的命令是帮护主子的娘。她已经完成任务了,丁叔说已经到了安全的范围。可主子左等不来,右等不见,她提心吊胆好久了。至到天色微明,才隐约见三人相扶而来,欣喜的迎上去,却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血人!

“没事,不是我的血。”

“怎么啦?怎么啦……”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人,在个个关切的眼神中,桃花又觉得,自己纠结了一路的事真是多余。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一切都要靠自保,为了自己想要保住的人或物,杀掉一个有危害的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善恶对错,原本就没有定论,连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还有什么标准可言?

“我没事,丁叔,接下来该怎么办?”桃花松了一口气,眼下的处境才是难事,唯一的成年劳力只有一个。

“这山里有猛兽的,再往里,怕是不敢去了。”丁义半宿没睡,连夜出逃又拖着一大群孩子,这时候眼珠布满了血丝。

桃花环视一周,那些孩子大都萎靡不振,背着粮食跑了半夜,确实累得够呛。

把背上背着的馒头拿出来,分着吃了,示意大家原地休息,补充一下体力。

“桃花,山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咱们得找个地方住下来。”眯了一会醒来的丁义挪到桃花身边跟她商量,现在还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一群人都是老幼妇儒,就他一个劳力,他不考虑谁考虑。李大已经回去找自己的父母家人,这会儿能支撑着他的也只有年纪小小的主子了,好在凡事主子拿主意,他已经当成了习惯,并没有觉得不妥。

这时候外面应该是骄阳似火的正午了吧,林子里大树遮天敝日的,倒是凉爽。不过长时间的干旱少雨,山里也受到了影响,草类、灌木类影响最大,爆露在树荫之外的基本已经可以拿来当干柴烧了,那些大树也凋敝了不少,野生动物都往更深的山里去,这里可以说难见踪迹了。这也是他们一行人这么轻易的敢深入进来的原因。

“先探探路吧,去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桃花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之前咽下去的半个干馒头似乎还卡在喉咙里,没什么不能没水啊。

丁义答应一声,领着庆生、庆年两兄弟带队,每人挑年龄大的各带上一人,从三个方向去寻找水源,不得走远,一个时辰内找得到找不到都得回来。

剩下的人慢慢醒过来,一夜的惊吓,让他们情绪都不好。特别是王氏,亲眼看着桃花用刀子割了人,虽然桃花说那人没死,不过那喷涌的鲜血还是让她心惊。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桃花手里那把带血的刀子在跟前晃的画面,吓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这个孙女太狠了,那可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小小的年纪就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时拿恐惧的目光向桃花身上望,等桃花回望过来,立马垂头闭目,连身体都僵硬紧缩。桃花感觉到她的惧意,也没打算去解释一下,这样也好,省得动不动就拿长辈的架子压人。

只是年老体弱,又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得不到休息,到下午的时候发起烧来。说着胡话,不是尖叫就是杀人了。整得大家都跟着神经兮兮的。这样不是办法,不然没死在爆民手里,她也会病死在山里的。

不多久探路的人陆继返回了。

可惜庆生、庆年组回来都是垂头丧气的,显然没有收获。渴得喉咙冒烟的众人翘首期盼,又失望坐下。朵儿已经扯开嗓子哭过几回了,这时候又一次被惊醒在小王氏的怀里大哭起来,大热的天,小王氏本就累得不行,朵儿再一哭闹,她也不耐烦起来,把她放到地上,由着她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没水喝又没东西吃,大人都已经在挨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住?再由着她这么哭下去,怕是真的要夭折了。桃花白了小王氏一眼,真不晓得这个便宜娘是怎么当的。

抱到手时才发现,自己很少注意到的小妹妹真是轻得不像话,三岁的孩子了,轻飘飘的,一点份量没有。自从桃花能赚到吃的以来,从来没缺过家里的吃食啊,怎么这孩子养得这么瘦小?

这孩子这时候怕是饿得很了,没水能喂点吃的也好啊。可是周围除了几袋米,什么也没有。那几袋米还幸好是桃花从府城带回来的,一包包没开过封,不然当时十万火急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带得出来。

“给,先垫垫吧。”突然一只手举着小半个馒头递过来。

桃花背出来的馒头不多,只能两个人分吃一个,这谁自己是一丁点没吃?望着眼前黑瘦的孩子很面熟,却一下叫不出名字。

这真是救了急了,桃花抱着饿得哇哇叫的朵儿,正一愁莫展。

小家伙见着吃的,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就要抢,急着往嘴巴里送。桃花急急的抢过来,可不能给她这样吃,现在一滴水都没有,噎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把她放到一边,把馒头撕成小片小片的,慢慢喂给她吃。有了吃的,她一下安静下来。大家因她的哭闹而心绪不宁,这下都平静下来,眼巴巴的盯着那点馒头。

“等下丁叔回来咱就有水了,找着宿营地就煮饭吃,到时候管够。”都是半大的孩子,必须给个希望,时间才好打发些。

大家听了桃花的话,看了看十多袋大米,不好意思的笑了。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晚上的惊吓似乎慢慢淡下来,气氛不再死沉沉的。

没多久,耿虎从树丛里钻出来,手里拖着的、脖子上挂着的都是青竹筒。

“水来了!水来了!”来不及抹去满脸的汗水,把水直接送到桃花的面前。

有水就好了,大家都兴奋起来,桃花把水一一分配下去,那群收回来的孩子个个都很懂事,抿一小口湿了湿喉咙就传给下一个人。王氏是病人,一个人喝了一大筒还不够,小王氏等得心急,从桃花手里抢了一筒,一气干了个底朝天,到最后没喝到水的只剩下桃花、兰芝和张氏了。

本来桃花对小王氏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看张氏拿到竹筒后第一时间拿给狗蛋和三月,最后到自己没有了,只有小王氏谁都没顾,还把女儿那份都喝完了。多少有些心塞,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作孽的世道

桃花看着兰芝干出皮的嘴唇忍不住吐槽,这丫头看着是个机灵的啊,怎么这么笨,自己跟这一班人的关系,不是主子就是晚辈,最不及也是妹妹或姐姐,当然要发挥一下领头人的高风亮节或晚辈的孝敬之心,姐妹的爱护之情吧,你一个丫头跟着起什么哄?

兰芝却并不知道桃花的想法,心里还美滋滋的,虽然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但能陪着主子一起渴着,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望向桃花的目光更热切起来,自己这个主子没跟错,宁愿自己渴着也会把水让给别人喝,这世上还哪有这么好的人?偏偏还被自己遇着了。

莫名其妙多了张好人卡,不知道刚刚杀过人的好人心里会怎么想呢?

丁义没有过来,只是派耿虎回来给大家带路。

王氏自己是走不了的,满仓早就准备,拿出用藤条和木棍编织的简单担架来,几个少年轮流抬着。只是背米的人手就有些不够了,不过这个时候,丢了什么都没人愿意把米丢下来,张氏、小王氏毕竟是成年人,力气比这些孩子还是大些,跟三月枝儿几人分摊下来,也就勉强可以带走了。

山路并不好走,虽然活着的草本植物没多少了,但根茎还在,有时候得钻进齐人高的枯草丛里才能继续前进,干枯的藤蔓类也不是善茬,错综虬结在那儿,一不留神就被绊一个大跟头。还好有丁义他们之前探路留下的痕迹,才不至于迷路。

其实水源离他们这一行人并没有多远,甚至站在高处就能望到,就在这片山脚下。常言道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如果是轻轻松松的一个人还好点。现在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老有小,还负着重。一直走到傍晚,走了四五个小时才终于到达。

丁义显然是早就料到这个情形的,他派了耿虎回去接引大家,他就留下来修整宿营地。

等这一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半山腰上整出一块平地。垒上了土灶。不过唯一的炊具就只有桃花仓促中连馒头一锅端来的铁锅。虽然是锅,桃花更愿意称它为罐,鼓圆肚。小口径,炒菜是不方便,可煮粥那是最好的家伙什儿。

尽管累得脱虚,到达目的地还是让人兴奋。一群孩子再也不嚷嚷。飞快的奔向山脚的水源,恨不能两腋生翅。早一点把自己泡在水里面。

啥?这是水源?看着眼前的小溪,桃花有些傻眼。气势磅礴的恒河水就是由这些无数的溪流汇聚而成的,想来不是淙淙流水,也应该是泉水响叮咚吧。可眼前的是什么?

两三米来宽的范围内雨草不生,原先应该也是奔涌欢腾吧,只是现在湿印子都没了。干干的咧着口子,唯有溪底一丝比麻绳粗不了多少的水流要断不断的缓缓流着。看得人心惊,大气都不敢喘,只怕万一呼吸重了,那点水流突然就断了。好在丁义先前掏了个水坑,现在已经蓄满了水,这么一群人省着点用,应该还可以顶几天。

之前想着泡澡的孩子都败兴而归,看着仅存的一点水,连脸都不舍得抹一把了。满怀希望到失望之后,再迈动腿的力气都没了。

张氏干脆垒三块石头,就在溪边煮上了粥。三月还想着能寻些野菜来一起煮,可惜注定是找不着的。

丁义的生存经验还是丰富很多,出门前随手拿一件防身的武器就是上山砍柴的砍柴刀。这把刀对于一群为了逃命身上衣服都没穿整齐的人来说,在野外生存是多么的重要。至少喝粥的碗就是他砍了两根青竹做出来的。

王氏喝够了水,吃了些粥,虽然烧还没有完全退,精神已经好了不少。现在用水最奢侈的就是她了,为了帮她散热,要不停的擦试身体,桃花也自觉,主动的离她远远的,好让她能安稳的睡一觉。

丁义挑的宿营地很好,离水源不远也不近。虽然白天没有看到什么凶禽猛兽出没,但谁知道它们藏在哪里了?万一晚上出来喝水,把宿在水边的人当了点心,找谁说理去?

宿营地还非常简陋,这时候大家也都累得讲究不起来,倒在地上幕天席地就要睡,虽然天气干燥,但桃花还是怕夜里湿气重,万一着凉感冒了就麻烦了。当即吩咐他们去扯些草来铺了再睡。

露营似乎不是这样简单,应该有不少的注意事项啊,可惜桃花想也只能是心里想想了,她的眼皮万般沉重,这一天来惊心动魄,体力严重透支,身体的疲惫战胜了思考能力,很快沉沉睡去。

好在丁义是个靠谱的,把整个宿营地安排得紧紧有条,年纪小的,女人都被围在中间,年纪大些的孩子守在外围,自己父子守前半夜,张氏带着三月、满仓和耿虎守下半夜。

只是没多久,桃花醒了,全身奇痒!她是被痒醒的。

随着夜幕降下来,山里的燥热也慢慢平息,蒸腾的水气被凝结成露珠,虽然比平常少得多,但也够蚊子聚餐的了,一团团蚊子成群结队而来,却意外的寻到香甜诱人的人血味道。记得在书上看到过,母蚊子繁殖才需要吸食人血,桃花只觉得这母蚊子太多了,果然是超强的生存能力,不愧是四害之一,绝对得得实值名归。

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叮得大包小包。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烟熏就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山下还没太平,大晚上的烟熏火燎目标太大,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杀上山来,还是小心点好,毕竟蚊子一下咬不死人。

睡又睡不好,桃花干脆起来陪丁义守夜,只想等蚊子饱餐之后收队回去了再补一觉。

两人坐着说着话,桃花左一下,右一下打蚊子,困得眼皮直打架,丁义看得好笑又心痛,削了一片棕榈树叶当蒲扇,在一旁帮她扇风赶蚊子。

丁义觉得这时候身边趴着的才是一个孩子,蜷曲着的小小的身子为了找着一个舒服的姿式在草堆里拱来拱去,眼看着又要从草堆上掉出来,丁义把她重新放到草堆上,回头,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头摇摇晃晃靠在一起快要睡过去。

看看满地的妇孺,丁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喃喃了一句:这作孽的世道!

月亮高悬在头顶,可并不明亮,发出的光芒仅仅只能看清大地的轮廓。老人们常常用一句俗语来形容这样的景象:“月亮长毛,干田上壕。”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下雨,丁义忧心的想,明天或许应该建座棚子。

四周极静,连能发出声音的小虫子都歇了。死寂一般,寂静的可怕,只有似鬼魅般的黑影把宿营地团团围住,夜凉似水,丁义一圈圈走过去,把干草往一个个孩子身上盖,这样好歹也会起一定的保暖效果。

突然,外面似乎有动静!窸窸窣窣的,似有大型猛兽经过或是……人?难道是山下那些暴民寻上山来了?

丁义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快步过去推醒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往声音来源处寻去。

近了,才发现前方黑影重重,那是……一群人!

“……云叔,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她们没什么得用的劳力,估摸着应该是往水源这边来了。”

丁义正在考虑是不是赶紧去唤醒大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谁?是李家小哥吗?”

…………

晨羲微露,当桃花醒来的时候,才惊觉宿营地多了好多人。全都是村子里的熟面孔,一个个衣衫褴褛,有的还带着伤。

原来老乔家在这场人祸中,是保存最为完整的。暴民们大半夜由东头进村,一路烧杀抢掠,还没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半的人家被灭了户。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还不及做任何抵抗,就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能逃出来的,都是住村子中间往后的人,他们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有只身一头扎进玉带山。

这些侥幸逃脱的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屠杀,又一天一夜粒米未进。里正乔云把村子里逃出来的人都一一找齐,最后在李大的带领下,才找着桃花一家。

这会儿大家已精疲力竭,张氏、丁义他们已经带人去溪边煮粥,这些人的状况都很不好,必须尽快让他们吃点东西。

乔云望着桃花欲言又止。

“云叔,没关系,大家先凑和着吧,慢慢再想办法。”桃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一下子增添了这么多人口,桃花他们背出来的粮食也有限,这样坚持不了几天的。只是大家刚刚才死里逃生,让桃花就这样眼睁睁的着着他们挨饿,显然是做不到。

乔云感激的点点头。

水口村全部幸存的村民就在这里汇合了。原本七十八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五十一户,就这五十一户里还有十二户家里有家庭成员损失。全村的财产,只有老乔家背出来的二百来斤米和一口铁锅。砍柴刀倒是有好几把,一般人冲出家门的时候随身就带了把砍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被困山林

等大家都安顿好,那几袋米已经空了一半。休息了一夜,王氏的身体已无大碍,这会儿正在米袋边骂骂咧咧的,拿着吃光了的米袋子气愤不已。指着张氏的鼻子大骂她败家,让刚刚吃了粥的村里人很不好意思。

桃花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人还是善良淳朴的,不然就凭老乔家这几个妇孺,别人都是身强力健的汉子,没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乔云能当上水口村的里正,是有一定道理的。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能把大家都聚齐了也挺不容易。很快的,他就把人员做了安排,展开自救。这时候如果不抱成团,后果更是不堪。

老人、孩子被留下来休息。男人们都出去寻找猎物,顺便再找找有没有更大的水源,这条小溪快断流了,已经供不起几百号人的生活、饮用。女人跟在男人后头,少了猛兽袭击的担忧,可以走得远一点儿,寻一切可以吃的野菜,乔云自己则把半大的机灵的孩子挑了几个,带着偷偷下山,去查看村子里的动静。

很幸运的是,再往前推进十来里,他们终于寻到了这条溪的上游,水面变得宽阔起来,当即决定在那里重新安营扎寨。那里还寻到了野生动物的踪迹,野菜也多一些。

水口村整村都搬到了玉带山里。

到了这里,乔云的抱团行动充分的发挥了优势。

不光水口村,毛花岭背后的山岭村、远一些的几个小村子都遭遇了相同的情况,幸存下来的人也都进了玉带山。

只不过,没有哪一个村,能像水口村那样有组织。有纪律。在乔云的带领下,村民们的相处非常和谐,人人分工合作,俨然一个新的自然村落形成了,虽然不能吃得多饱,但至少不会饿死人。

别的村子的人也学着水口村在附近定居下来,只是没有水口村人多。团结。人性本恶。在这时候充分的显露出来,没有吃的,为了填饱肚子。你打劫我,我打劫你这种情况很常见,但谁也不敢打水口村人的主意。那些体弱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活下来就很不容易,周围经常有人死去。

而在山外的村子里。那群杀进村的暴民赶走了村民,心安理得的住下来享受村民的劳动果实。可不久又有新一批人再杀过来,在不停的在强占与被强占中僵持,那里已经尸横遍野,如同人间地狱。目前还留守在那里的强盗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一批了。

就算是村民家中的家禽、牲畜、和粮食已经差不多消耗光了,那些人还是没有撤退的趋势,乔云也有些急躁了。他原先的估计是那些人吃光了食物自然就会离开,村民们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中过日子。可过去了一月有余的光景。那些强盗莫非还想长期住下来?

桃花这段时间看够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为了抢夺食物,跟外村的人也干过好几架,虽然没再让匕首出鞘,但也不会再为杀了个人而内心纠结。

原本还指望朝庭会出面来平息这场动乱,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心里直骂那只会收税的官府也太不靠谱了,强人都屠村了,连个警察都没出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只是说说的么?想起她买的上百亩田地,还没开始耕种,那个毫无信誉可言的官府会不会来个再卖一次?

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晨风中带来的热气已然十足,显然今天又是一个晴天。树木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叶子还是打着卷儿,还不下雨,这片山林也快保不住了。乔云在临时的村落里巡视,这是他每天的习惯,此时正在考虑是不是与桃花商量一下,山里的食物越来越不好找了,今天要不要派人深入大山腹地?只是玉带山延绵千里,神秘莫测,密林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猛兽,大家也不好说啊。

快九月了,盼得没盼头的雨还是没有下下来,乔云还在愣神,迎面就见桃花那丫头正交代做饭的妇女们怎样处理好火种。

乔云知道他们水口村能在大灾面前团结一致,一个不落的活到现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得归功于小小年纪的桃花。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孩子特别的会管理人,每个人她都能恰如其分的派上合适的用场。

大到外出狩猎的人员安排、狩猎方式,小到做饭搭配、清洁卫生。事无巨细,安排得有条不紊,就连村子里的皮小子都被训得服服帖帖,不但抢着干活,还跟着她带的人读书认字,这时候混和在晨风里的朗朗读书声,就是孩子们在用功。说来也怪,经她改动了的陷井和弓箭,猎回的猎物确有增加,还减少男人们的受伤的机率。

宿营地里,就数水口村的小竹楼干净凉爽又没虫蚁,吃食一天一个花样,有时候还找些药草给大家熬汤喝,说是抗病,也是,在这里一个多月了,大人小孩没一个生病的,别的村都不知道死多少人了。

现在这个小村落在强敌入侵、干旱少粮的大灾之后,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祥和,充满希望的。

桃花能让村民信服她自有她能让人信服的本钱。当初二百多斤大米,眼都没眨一下就给大家伙吃了,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在粮食这么精贵的情况下,有那份心胸、那气度在前,谁再争抢都不好意思。

食物的分配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她,也只能是她。

所有的事她做得妥妥当当,好像做惯这些的老手,分配食物公平合理,总是最后才分自己那一份,让人无话可说。如果不是看着她土生土长的,都不相信这是水口村养出的闺女。

这孩子最大的优点还不居功自傲,明明是她的主意,却要把功劳强加到他的头上,一点功都不贪。

“桃花。”他上前打了个招呼。天气这么干躁,万一着了火就麻烦了,好不容易才建起的落脚处,这点是他疏忽了。

“云叔,村子还没有官兵求援的消息传来吗?”桃花皱着眉照例开始每天的例行询问。

“哎,还没,那群天杀的也不知道啥时会走。”

“官兵没那么容易过来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就是他们不来,咱也不怕,靠山吃山,还能没有活路?”

乔云见不得她小小年纪眉头深锁,官兵的事她天天问,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官兵哪能到随随便便就到这么偏远的村子里来?其实不来也没什么啊,天气已经干成这样,田地里反正今年是不会有收成了。就在这里住着不也挺好?

“云叔,住在这里不是办法的。”桃花摇了摇头。

“久晴必有久雨,几个月来滴水未下,再下雨肯定是没完没了,已经入了秋,天气就要冷下来,这里建的竹楼太简陋了,挡不了风雨的。再说天天只吃肉食,对人的身体也不好,得尽快下山换些米粮。”

乔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肉吃还会对身体不好,但听到她说天气冷下来的事,还是忍不住望了望从树丛缝隙里透下的阳光,朝阳就已经炙热得让人难受了,心里完全想像不出寒冷的场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再一次,他觉得自己不如这个孩子!

“里正叔~里正叔,村里有消息来了!”负责村里望风的半大小子三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啥消息?官兵来了吗?”桃花急不可待。

“桃花,你咋知道的?”三子摸着脑袋懵了,自己这也是才得了消息,还没来得及说啊。

“来了多少人?结果怎样?”

“哦,老多人的,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好威风!衣服上面还有字,是承志哥还没教过的新字呢,领头的大人还骑着高头大马,比你家拉车的还要高大……”一说到官兵,那孩子涛涛不绝就收不住嘴。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派场呢,那么多人穿同样的衣服,黑鸦鸦一片,背着铮亮的大刀。官兵往那儿一站,那些抢了他们房子粮食的强盗全成了软脚虾,哭爹喊娘的求饶,太没出息了,还当什么强盗!

“结果怎样?”

三子很郁闷,当时身边的春生都吓跪下了,他可是挺得直直的呢,这话还没来得及说,桃花又在催他了。

“强盗被抓住了,官兵砍了好多人,把坏强盗抓起来了,骑马的大人喊话,说是官兵剿了匪,要乡亲们回村。”

“桃花,那咱们回吗?”乔云说这话心里没底,家里的粮食肯定没剩下的了,回去了还不知道咋过活呢。

“回,当然要回,这就组织大家回家吧。”

开玩笑,怎么能不回去呢?可怜她从文明社会倒退到封建社会,现在还直接退回到了蛮荒纪,体验一把也就够了,有机会回去还不回?就算进一步到封建社会也是好的。

再说了,跑江湖的都有句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人家官府好不容易来水口村这个山旮旯显摆一回威武王霸之气,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也得捧个场去,不然一个观众没有,人家的戏还要怎么演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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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官兵来了

三子果然看得清楚!这次官兵派来的人数还真是多。

当桃花奔出山林,就望见山脚下村子里一圈一圈围着的都是官兵,一个个穿戴整齐威风凛凛,把守着村子的各条通道,那些被制服的暴民统一被压解到村子东头。

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兵丁正在由山脚向山上巡察,所过之处,草木摇曳,蚁虫横飞。那架式不要说有歹人藏不住,就是飞出一只蚊子都能分出公母来。

村民的先头队伍已经与他们相遇。

“干什么的?”官兵气势如虹,手中长枪飞舞,直抵村民咽喉位置。

“我……”老实交巴的村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直哆嗦,双腿不直觉的就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磕头这事好像能传染,有人带了头,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几百号人被一杆长枪吓得瑟瑟发抖。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草民等都是下面水口村的村民。”乔云很有身为里正的自觉,连忙上前,双手一伸,把正对着官兵的族人揽到自己身后。

“你是谁?”那人声如洪钟,身形魁梧,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人开口,看来应该是个小头目。

“草民……草民是村里的里正。”乔云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也是……是乔姓族长。”见问话,一个劲儿把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头衔都摆出来。

桃花微愣了一下,想不到乔云还是族长啊,这个她真没听说过,她在水口村呆的时间不长,并没见他们行使过什么权力。看来……往后要记住打好关系。宗族制度下,族长的权利还是很大的。

“原来是族长啊,这边请,这边请,大人等候多时了。”听了乔云前半段的话,那汉子面无表情,但等他把说话。那态度直接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逆转。

亲手扶起乔云。哎呀乖乖。族长的名头这么好使啊?!村子里的人都恨不能把头垂到地底下去,让那些官兵们找不到自己头上来,自然是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桃花仗着人小,又被村民们护在人缝里,自然是敢东张西望打探情况的,那小头目因一句话。态度发生的变化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也对小头目态度的突然转换有些摸不清头脑,乔家的族长什么时候这么声名远播了吗?不过。这样的态度至少能证明他们现在没事了吧?

果然,那些官兵都很和气的叫村民们起来。

“乔族长,乔有粮是哪位……”

不知道那小头目与乔云在一旁嘀咕了些什么,村民们从地上爬起来的窸窸窣窣声盖过了他们的谈话声。桃花只觉得他们隐约的提到乔有粮。

“桃花,那人背上背的是个啥字啊?”

官兵们态度好起来,村民们不再那么害怕。大人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时间一长。孩子们的天性就显露出来,报信的三子就为了认不出那个字,被伙伴们一路上笑话了好几次,这次又见着了,自然不想错过,逮着桃花请教。

“兵,是个兵字。”桃花觉得孩子们有这样的求知欲是好事,水口村的下一代肯定有出息。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听到乔云在叫老乔家的人随他过去。

王氏忙走到桃花身边,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现在对这个孙女儿有害怕,也有一些喜欢,具体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跟着她会安全些,这是她打心底里的直觉。

“桃花,咱们怎么办?”排在前头的根二叔见桃花要走,心里有些急了。

村子里里正和桃花都先走了,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心里很慌恐,这叫他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没关系,大家跟我回去,登记一下就可以放各位各自回家去了。”桃花回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一个小兵接了话头,示意大家跟着他走。

根二叔、丁义等人的目光都黏在桃花的身上,显然对于陌生的小兵不信任。桃花点了点头,默认了小兵的话。既然是官兵,大家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不知道乔云叫老乔家的人要去哪里,到底要见什么大人?可能是因为她们家房子最大要征用才叫上她们的?桃花这样想。后面枝儿和三月却忐忑得不行,苍白着脸一人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桃花的两手。

前面满仓扯着狗蛋,大步走在前头,满仓的身形若有若无的遮挡着桃花,有几次桃花的脚差点踩着他的脚后跟。

后面枝儿桃花和三月呈半包围圈排成一排,张氏不断的往上挤,想加入进来,却都会被三月挡到后面去,小王氏抱着朵儿,扯着小满,还要护着王氏。见了她们摆出的队形,桃花总觉得有些像电视神剧里要去接受审讯的进步人士,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连三分惧意都淡了。

果然,她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老乔家新建的砖瓦院子。

院子周围守卫森严,院门口站着一排持枪披甲的兵丁,比起外边巡视的衣着上就胜了一畴,看来桃花猜的没错,自己的家再一次被官兵的首脑征用了。

老乔家一行人到院门口的时候,乔云已经先行进去见那大人了。

“得福?你是得福?”看来是熟人,乔云的声音都激动得变调了。

桃花看向亮闪闪的枪尖,还在踌躇,是要向里面的人通报一声,还是直接进去?冷不防身后的王氏猛的蹿出来,把桃花顶到一边,人已经闪身进了院子。

神马情况?王氏的身手这么敏捷?

等桃花尾随进得院子,从几堵人墙的缝隙里望过去,模模糊糊就见王氏已经搂着一个人。

“儿啊!”那叫声真有够大!声嘶力竭,吓了大家一跳。

还好那哭叫声发泄着无限的惊喜。不然,都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测。

等等!儿?得福?怎么有些耳熟啊?桃花偏着头想了想,正巧目光扫到墙角站着的乔云。

那得福……不就是老乔家被卖掉的儿子?

老乔家舍身成仁、杀身伺虎……哦,过了过了,就是乔云口中的忠厚仁义、勤劳肯干的乔得福?

乔得福出现在这里?怎么个情况!

使劲儿的挤开三月和枝儿,小小的个头终于重见天日,就见王氏拍打着一个魁梧身板的汉子又哭又叫,情绪激动。那人背对着院门,面朝王氏双腿跪地,微耸的双肩可以看出,他也不平静。

等母子两人激动够了,老乔家的人才一个个上前认亲。

桃花这时候才得以窥视真颜,乔得福的身形与老四乔得喜有得一拼。相貌嘛,还是一贯的乔家特色,不过在这人的身上,那种粗狂却是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一种铁血的气势。身上一套皮质甲胄与普通的兵丁明显不同,应该是个大头目。

不错啊!一个卖身为奴的人能混成个官兵头目回来,怎么说也算光宗耀祖啊。特别是一想到这个人是她叔叔,桃花就浑身激动!傍大腿啊,还是这么铁血的大腿,这个要抱紧了。

一想到在府城的时候受人欺负,那个伤心泪啊,恨不能泪撒当场。往后咱也有靠山了!瞧瞧周围这一排排青松似的兵丁,哪个流氓再敢惹她,直接叫她叔灭了他!嚯嚯~

可王氏是怎么回事啊?介绍个人而已,干嘛老是说不完,这么久也轮不到她呢?

显然王氏没接收到桃花的怨念,认亲也只是安排枝儿、小王氏两人,张氏这个大嫂级的人物还是乔得福主动要求的。连满仓、狗蛋和小满这些男孙都还没有顾得上,看来桃花是有得等了。

尽管她心情急切,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现在她们已经说到乔有粮等家里一班男丁的去向,王氏一把辛酸泪的架式,没个几天几夜估计说不完,看来是有得等了。

院子现在看上去整整齐齐的,牲口棚里除了栓着一匹棕红色的马外再无它物。而且这匹马身形高大,皮毛光滑,肯定是官兵首领之类人物的坐骑,明显不是桃花之前买回来拉车的短腿马,大牯牛也没了踪影。经过了一场暴民大洗劫,这些东西还能存下来就是奇迹了,桃花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趁着家人叙旧一时顾不上她,桃花觉得还是好好查点一下自己的个人财产。

屋子的新木门已有好几块破损,墙壁上也有烟火烧过、刀斧砍过的痕迹,可以想像得到,这段日子,在这座院子里,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争夺战,只是现在里里外外都清扫得很干净了,包括屋子里的床铺被褥,能移动的东西,半点也见不着了。

一直走进第三进院子,到桃花自己的房间,发现连套换洗的衣裳都没给留下一套。前两进院子已经有兵丁清扫干净,后一进还正在打扫,满地的污秽臭不可闻。桃花气愤不已,自己新建的房子,还没好好睡上一晚,就被那些人糟蹋成这样。

“桃花,桃花,奶找你呢!”满仓兴奋的一路寻进来,看来母子重逢的叙话是告一段落了。(未完待续)

ps:*****

多谢yangmingyuan给的意见,真是一语中的啊!其实我也不喜欢太肤浅的女主,只是……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实生活中帅哥太稀有了,能在书里yy一下不?当然我会注意别太过份的。(*^__^*)嘻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叫爹

前院正屋,外人撤离,亲人重逢。王氏喜极而泣,让她内疚了快半辈子的儿子终于回来了,还带着满身的荣耀。

乔得福也很是感概,当初离家的时候最小的小妹还没出生呢,现在都已成人。母亲已是两鬓霜华,父亲兄弟下落不明,好在现在一家能住这么宽阔气派的房子,应该也没受多大的罪。听说这都是一个叫桃花的小辈替人做管事落下的,当即对这个孩子心生好奇。

没让他久等,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乔得福看见从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眉清目秀,即使是猫在山林里避了近二个月的难,破衣烂衫的却不显得狼狈,小身板儿挺得笔直,就那样步履轻盈,面带微笑的走来,与一众或喜极或悲怆的亲人完全不同的表情,让人觉得恬静而美好。

“三叔好!”那女孩近得前来,盈盈下拜,很大方得体的行礼问好,坦然而守礼。

“傻丫头,你叫错了!”王氏抹了把红红的眼睛。

“叫爹!”

“啊?”

“啥?”

“什么?”

“……”

短短两个字的一句话,似一颗超级大炮仗,轰的一下在屋子里炸开了花!大家的目光都盯在王氏的身上,不明所以。

“老三啊,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娃!”王氏说出这句话,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娘,你说地啥话,这是……这是我家桃花啊。”

最先开口的是小王氏,今天这惊得着实够了!一出山,就被一群官兵指着喉咙。吓得半死,回到家里,见着一位官兵的首领,没曾想却是自己丈夫的同胞兄弟!这下以为日子有盼头了,可听听,自家婆婆说的是什么话?怕是喜糊涂了?

“大兰啊,你那孩子没能活下来。桃花是老三的孩子。”

王氏看向小王氏的目光。有些躲闪,虽说这事当时是为了她好,但毕竟还是瞒了她这么多年。

桃花的脑子也有些吃不消。自己的身世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对乔得旺、小王氏是没多好的印象,可现在突然换了个爹……貌似……只是,那个‘喜当爹’的人表现怎么也是一脸的迷茫?这不大正常啊。

乔得福也是愣住了。他十五岁那年也是个荒年,爹娘凑不出二姐的嫁妆。整天愁眉苦脸。家里兄妹多,填饱肚子的口粮都快没了。他自作主张跑去自卖自身,换了五两银子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当时也是他的运气,凭着往日上山打猎练出的一身力气,竟然被巡防而来的定国公看中。买回去当了鹏远公子的小厮。公子是将门之后,自然英勇威猛,不出几年就子替父职。当上了大将军。乔得福跟随云将军出生入死,立下累累战功。更有几次身负重伤,把将军从千军万马中解救出来,才得已被将军收为家将,掌管上万兵马。

其实他早就被云家赐了云姓,他现在叫云福,长年跟随将军征战在外,再也没机会回过水口村。这次能来也是因恒河府突逢大灾,奉将军之命,来恒河府驻防,以防境外翰元国借机生事罢了。

到了恒河府的地界,突然想看看自己的爹娘,准备荣归故里,不想半路见到暴民猖狂,好多村子都已遭屠村之祸。这才打着平乱的旗号,带兵一路过来。这场对村民来说天大的祸事,在上层将军、官员那里,却是无只字片言,一无所知。要不是乔得福突然回来,水口村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云福早在将军的撮合下成婚生子,他并不记得自己在水口村还有什么女儿啊?

“娘,怕是你记错了吧,我怎么会有女儿留在村子里呢?”

“就是,就是,娘怕是喜过头了,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娃怎么会是三叔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小王氏心里非常排斥王氏的话。

“娘,我这就找个大夫来给您老好好瞧瞧,这些日子让娘受累了。”云福似松了口气,望向小王氏的目光有些尴尬,这个二嫂他还是第一次见呢,娘说什么孩子是他的不就是说胡话嘛。

无法解释的穿越之类的狗血剧情桃花都接受了,当然不介意状况更混乱一点,给她再换一个厉害威风的爹爹也没什么不好啊。不过这事不太靠谱,怕真是王氏被惊过度了说胡话呢。

“不用,娘还没糊涂呢。”王氏摇了摇头,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明,“你个娃子,在外面吃苦受累,连这事都忘了?”

等王氏把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桃花的身世还真是……曲折离奇啊。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老乔家的二媳妇临盆了。因为是生第二胎,也没头胎那么在意了,王氏自己生了十多个孩子,满满的都是经验,产婆都没请一个。

只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小王氏痛了一天,那孩子硬是没有下来。等晚上王氏一摸,才发现孩子是个坐胎。妇人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的关口,正常情况下,孩子都是头先出来,就算是坐先露出来的是脚,只要不是头胎,都不算了不得的风险。偏生小王氏的这胎,孩子是屁股先露的。

情况危急了!这种胎位,孩子就没有活得下来的,如果不及早处理,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这时候小王氏已经力歇晕死过去。王氏当机立断,硬生生的绞了孩子保大人。当时她心里也难受,成形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拽出来。

正巧也是那天晚上,自卖离家的二儿子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跪在她的面前,说这是自己的孩子,被主家不容,请母亲收留。

自己的儿子为了奴,自然不能再承自家的烟火。现在突然有了孩子,虽然是个丫头,好歹也是他的后人,当然义不容辞的留下来。那孩子也是刚生下来不久,正好二媳妇又是痛失闺女,两下一并,也省了媳妇伤心难过。

这就是桃花的身世了。

小王氏得到了迟来的真相,很是痛哭了一场。

其他人没什么变化,只是满仓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亲妹子怎么一下就成了堂妹。

桃花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一个奴才孩子都生下来了,主家才想起来不容,不容的还就一个孩子,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啊。不过她懒得去纠结,旁边那个“爹爹”正震惊着呢。

看来云福终是想起来了。

吃惊的望着桃花,半晌回不了神。

桃花虽然内心很强大,可这么一个目光凌厉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好有压力啊,摸了摸鼻子,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上前,抱头痛哭,来一场父女相认的精彩戏码?

“娘,二嫂,那个……这事能不能就这样?”云福嗫嗫了半天,从语气上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高大威猛的战将说出来的话。

桃花、王氏和小王氏都楞住了。

“娘你看,我现在姓云,早已娶妻生子,这孩子也是二嫂喂养长大的,待若亲生,不如就这样可好?”云福接着解释。

看来,这是不想相认?桃花虽然认为有个威风凛凛的老爹是好事,可看那人一脸的纠结嫌弃就不能接受了,上赶着不是买卖。而且她并没打算靠谁过日子,衣服底下藏着的家当也不少了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内心深处,还是莫名的受伤。身子很诚实的做出了反应,整个人急急的从屋子里退出来,只想找一个角落,能容得下她的地方。

“主子……”兰芝、丁义刚踏进院门,迎面就撞上桃花白着脸往外跑。

屋里的人王氏回神最快,也是,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儿子早就是人家的下人,桃花就是主家不容才送来的,这事儿怎么能说出来呢。

“哎!都怪娘糊涂!这事……不会对你有影响吧?”王氏心里只有这个二儿子了,老乔家难得出这样的一个人物,可不能毁在自己手里了。而且老头子他们能不能回来,还要靠儿子呢。

“你们都记住了,这事就当没有,往常如何,现在还如何,可别往外说去。知道没?”王氏着重望了小王氏一眼。

水口村的村民们在官兵的指引下,经地简单的登记,全部回家。官兵已经押着被抓的歹徒撤离水口村,桃花收下的人也都回了老乔家,老乔家又热闹起来。

家里出了云福这个官老爷,老乔家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就连小王氏,也已经想开,自己那个的孩子没能活下来,那都是命,为她哭了一场,也算了了缘份。至于桃花的归属问题,这个已经被王氏下了禁令,没人准备再提起。

只有桃花躲在房间里黯然神伤。虽然她一直信奉刀落下来也就碗口大个疤,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但任谁一二再,再而三遇到同样的麻烦事估计都不好受,就怪不得她钻牛角尖了。

记得上学时老师最爱说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嫌弃、不喜欢你,有可能是别人的偏见,要是两个、三个人都不喜欢、嫌弃你,那你就要反省自己的问题了。

难道她真的就这么面目面憎吗?前世父母就嫌她是个累赘,穿到这里来了,结果亲身父亲连相认都不愿意。(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求关注

“主子,遇上什么为难事儿了?你别吓我,跟我说说吧,大不了咱回梅园去。”

兰芝看着桃花的样子很心疼。从来就没发现有什么事是能让主子上心的,兰芝甚至认为,这世上的事都为难不了她。可现在自己的主子却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一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样子。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能让她重情重义的主子这么难过伤心的,只能是老乔家那一家子!

想着就有火,一家子血脉相连的人,要吃要喝的时候就缠上来,完了还要指手划脚,理所当然的欺负人。冬天的时候主子病重差点不治就是从这个家里出去的,这个帐她一直记着,要不是怕主子难做,她兰芝绝不给她们半点好脸色。

“没事。”兰芝义愤填膺的模样儿取悦到了她,这世上也并不是没在乎她的人。至少乔有粮当初迫于万金钱的压力,都没松口卖了她。

虽然桃花不想说,但云福这个人确实还有几分能耐,也算有情有义。下午的时候,一辆辆满载粮食的牛、马车进了水口村。

水口村可以说现在一贫如洗,就算是村民回到了自己的家,那屋子里也是水洗过一般,一粒存粮没有,也是饿着肚子等死。

现在云福送来的粮食正及时。那些官兵按照上午统计的人数,各家各户排队分粮。官兵们精神抖擞,军纪严时,分工明确效率高,由一斑可窥全貌,云福的主子云大将军,练兵比教育女儿成功多了。

脑海里。不期然的,就会想起那个威严的男子,以及他骄纵蛮横的女儿来。现在想来,骄纵真不是什么缺点,那是资本,有人疼,有人宠的资本!想她桃花就想跋扈一回也没这个本钱。

视线不自觉的被牵引。那个一身甲胄的人已经换了衣服。棕青的轻质长衫,腰缠温润的玉带,背着双手。就在烈日底下随意的站着,也能透出爽利干练的威风。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爹爹吗?那娘呢?是否温柔贤淑,在多少个白天黑夜里。思念着她的女儿?或者他们因为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此刻就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她呢。

桃花仔仔细细的打量周遭的每一个人。只要谁看了她一眼,她都觉得那个有可能是她娘装扮起来偷看她的人。

“主子,回去吧,天快黑了。”兰芝实在想不明白。那些个粗鲁兵汉有什么看头,自家主子盯了一下午了。

“回吧……”桃花有气无力的回答。没有,一点异常也没有!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区别,以前不知道这一段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乔得旺和小王氏的女儿,想想满仓、小满、朵儿都跟她一样摊上那么一对儿父母,心里虽然偶尔有抱怨,并没有什么不平衡的。现在突然让她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亲爹连相认都不敢,亲娘是谁都不知道。这么久音讯全无,怕也是不在乎她的,心里就伤感起来了。

云福好多年回来这么一趟,自然是想新家人多亲近亲近。晚上就留在了老乔家的新宅里。

满满一大桌的鸡鸭鱼肉,白花花的大米饭,足已让在山林里风餐露宿长达二个月之久的乔家人为之疯狂。每一个人的吃相都不好看,云福在一旁看得心里也不好受,一筷子一筷子的菜分别夹到家人的碗里。不停的嘱咐孩子们慢慢吃,小心些别噎着。

一家人和乐融融,生活很有奔头。桃花并非十岁的孩子,自制能力自然要强些。不过她很眼热云福夹菜给身边的满仓时和气的样子,也拼了命的把饭往嘴里划啦。

只是她都噎住了,那人也没给个眼光过来。眼泪很不争气的叭嗒掉下来,她忙举起碗,把整个脸都遮住。喉咙里塞得满满的,似乎由心到鼻子都堵住了,没办法再呼吸一口气。

今天主子很反常!另一桌吃饭的兰芝不错眼的落在桃花身上。主子与老乔家一家人完全不一样,向来举止有度,仪态优雅,宛若天成,像今天这般吃饭,那是从来没有的事。那只碗举着都半天了,那样吃饭,饭粒不剩不说,瓷都得扒下一层来。

桃花收了收情绪,把碗放下来,顺势抹了一把脸,哐咣一声把碗重重的放到桌上。

“吃个饭手下都没轻重,碗不要钱买啊?”

终是有人感觉到桃花的存在了,不过今天出声的是小王氏,她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桃花了。上首的王氏和云福也往这边看来,王氏嘴角微张,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低头自己吃饭去了。桃花不眨眼的盯着云福看,他只是随意的往这边扫了一眼,目光不带一丝情绪,完全就像……看陌生人似的!

“不想吃就别吃,安生些。”小王氏或许是见没人搭腔,瞪着眼又冲桃花刺了一句。

她心里总有火,莫名的就往外冒,自己养了十来年的闺女,到头来却原来是别人的!

“不吃就不吃!吃个饭还不让人安静了。”桃花气鼓鼓的回了一句。

这样行事说话是很不符合规矩的,桃花边说边注意上边的动静。可惜,一切都很正常,就连小王氏难得的被桃花呛了回去,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再吭声。

古有孔子过庭之训,桃花觉得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有别于宠溺之外更深重的爱。或许云福还没有习惯怎样在陌生的女儿面前表达自己的意思,桃花心中那一丝丝的侥幸,而今,她在从大门大户出来,很有规矩的云福面前,做了很没规矩的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时,已经粉碎殆尽了。才觉得自己太幼稚了!

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莫须有的苦衷,从他躲闪的言语,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中,她早就应该明白的。她不过是个累赘罢了,搁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是上辈子,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注定就是个让人不喜的存在。

憧憬过了,向往过了,也争取过了,最后一般都能明白过来。

桃花不由得自嘲,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面前,学个孩子的样子去求关注,争宠爱。老天,她这是有多缺爱啊?

其实,那个魁梧威风的男人,那个传说中她的父亲,对她什么态度有什么要紧的。乔桃花是乔桃花,而她,是乔言!是一个跟他们毫不相干的成年人,早就不是一个离不开父母的奶娃娃。似乎是自己太入戏了,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完全的适应了乔桃花的身份,并为之而努力着。

感情的事,真是世上最弄不明白的事。明明是两份不同的感情,现在纠缠在这具小身板里,彼此融合,又矫情排斥,她迷茫了。

连着两天桃花神情恍惚,跟着她的人都察觉到了,那帮皮孩子都老实了不少,自己跟的男主子转眼变成女娃都有可能,如果再变成精经分裂估计他们都会老实接受。

丁义带领着他们除了做着跟在山林里一样读书认字的事外,现在还多了一样跟云福的亲兵习武的事。本来他们这群人就打着府城徐家的幌子,又有老乔家的小管事的面子摆在那儿,反正云家军军纪严明,无论战时还是闲时,每日的训练是丝毫不敢松懈的,那些亲兵们也乐得卖个人情,训练的时候身后再跟一群可容笑话的小兵蛋子,还可以摆摆老兵的资格,自然是喜闻乐见,练得风声水起。

老乔家三儿子当了官老爷回来,这个消息一下传开了,十里八乡受了官兵夺回村子恩惠的乡民们还在云福的争取下,领到了朝廷派发的赈灾粮。虽然还是滴雨未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似乎日子也没那么难了。在这场暴动中失了亲人的人,撒完伤心泪,埋葬了亲人,事后又开始汲汲营营的追求自己的小日子。

劳苦大众,活得顽强而卑微,像漫山遍野的野草,不管历经严冬、酷暑,只要再给一滴清泉,就是石头缝里也能扎根生长,生生不息。

自此,老乔家的门槛就没闲着,感恩道谢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丁义看得揪心,新做的樟木门槛生生被磨光了一层。

老乔家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自家的两个出嫁闺女自然没道理不知道。

玉带山里,水口村的村民离开了宿营地,其他村的村民也收到了风声,陆陆续续的出山去打探。

那些暴民的消息也很灵敏,水口村的事一了,都感到大势已去,急急忙忙的都散了,跑得快的留下一条命,跑处慢的都被云福的队伍一把收拾了。

村子里安全了,村民们自然还是回家去。山岭村梁老实一家也回家了,看着自家小院一片狼藉,梁老实的老娘当即叫开了。“天杀的,弄成这样,可怎么活啊?”

“还忤在这里干啥?有手有脚不会动,指望人伺候啊?”梁老实一脚踹到乔大妮的小腿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乔二妮的苦衷

看着自家的这个婆娘就来气,木木讷讷的无半分情趣,赶不上佟寡妇半分。

若不是她的族人来闹那么一场,佟寡妇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那些个族人都不是东西,生生掏光了自家的银子,逃难到山里,只有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虽然有顾着自家孩子老人一些,可却没他的份!讨上门去不但不给,那叫她家那个小侄女儿好生羞辱了一番。什么叫有手有脚自己不去找吃的?那是因为中了她的道儿,生生坏了身子!

现在想来胸口都会痛,那伤绝对有蹊跷,就是她弄的。可说出去就是没人信,哼,死丫头,早晚叫你好看。

乔大妮被踹得踉跄一下,还是顶着丈夫杀人的目光立即上前收拾。

“老实,老实!”梁老实舒舒服服的半躺在乔大妮刚才收拾出来的躺椅上,就听见院子外有人在叫他。

“哟,是他里正叔啊。”梁老实娘早听到人声应出来了。

“老实,你咋还搁家里躺着呢!快起来,快起来,带上大妮回娘家去。”梁欢一进门见梁老实慵懒的样子就有气,去年冬天吃了老乔家小字辈儿的孩子几拳头,他还好意思装病,装到现在还不瘾怎么地。

“这时节回啥娘家,满屋子乱成这样都要收拾,娶个媳妇回来不省心,还要替她做牛做马,累死老娘我啊?”首先不干的是老实娘。

“啥不懂,瞎咧咧啥?这可不是你家的那点破事儿。可关系着全村人的性命呐!”

这一场天灾加人祸,山岭村已经十室三四空,这家能全乎着一个不拉的活下来,还不是人水口村人看在乔大妮的份上暗中帮衬的。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羡慕红了眼,就他们自己还拎不清。

尽管心里有火,这时候也不是撒的时候,梁欢耐着性子给他们好好解释了一番,全村人的口粮还没着落呢。

“啥?老乔家翻身了?家里出了官老爷?快,快,老实。带上你媳妇咱们快去一趟。”老实娘这回反应快。自动自发的组织上了,拉起孙子孙女就要出门。

“婶子你这是凑啥热闹,上回的事把人给惹恼了。不定人心里还存着气呢!”梁欢有些头痛,“闺女女婿带外甥回去看看,到时候老实再赔个礼,看在血脉亲情上。或许那些事儿就过了。”

“老实,到时候你那舅子态度好了。再说说村子里赈灾粮的事。大家伙儿等米下锅呢。”梁欢的目地就是这个。

“哎,晓得了,晓得了。”这会儿梁老实急不可耐起来。

“儿啊,啥好吃的可要记得帮娘老子带些回来。这些日子可苦着了,肚子里没点油水。”老实娘跟在后头交代。

暴动动乱,河头镇上并没有什么防备力量。自然是首当其冲,乔二妮一家还好有万金钱护着。万金钱跟一线天。多少还是有些勾结的,手下一批游手好闲的人也没个正常营生,打架闹事那是经常练的。

那些暴民也是民,好多还是逼得没法了,只想活下去的老实农民,在用心人的利用下才走上这条路的,真对上正经的流氓,还是没胆儿。乔二妮一家虽然在庄子上被围困了一段时间,日子还是过得去的。这会儿官兵来了,危机也解了,自然自己娘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两闺女到达娘家的时间相差无几,正好撞上被派遣出门去送信的满仓、狗蛋。

姐弟重逢,免不了又是一番激动。

乔大妮的事云福听王氏说过了,见了梁老实免不了心生不快,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见着他姐比他娘年轻不了的容颜悲愤交加,把梁老实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梁老实伏低做小,一个劲儿的赔理道歉,赌咒发誓一定痛改前非,往后一定对乔大妮好。虽然面前的官老爷孔武有力,威风八面,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就听梁欢说过了,自己现在就是官老爷的姐夫,只要自己诚心道歉,往后对他姐好,应该不会把他如何。

他倒是有些憷他家的小侄女,虽然是个孩子却敢说敢做,在山上这些日子可没少看她的脸色。若是这时候再出来说点什么,那绝对是没好日子过了。目光往人群里扫了几眼,还好,没见着人。

桃花的身世的事虽然过去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可处境却变得有些微妙。

云福没回来的时候,这个家基本已经算是当在桃花手里。所有人唯她马道是瞻,尽管王氏不愿意承认,可也没办法反对,一家的吃喝都捏在她的手里。

现在云福回来了,立刻就成了这一家的主心骨。大事小情再也不用来烦她,桃花倒是觉得难得的清静下来。可与这一家子的关系也冷淡下来。首要原因也是桃花不愿意跟她们掺合在一起,刻意的保持距离。再也是有些凑不进的感觉。

王氏、小王氏、张氏和枝儿要么忙着家里的活计,要么忙着叙天伦亲情。三月嫁出门的女儿,已经回李家了。满仓兄弟几倒是有闲,可一下子亲妹变堂妹,他们估计也没整明白,也不再来找她。

不过今天可不一样,两个出嫁的姑姑回来,老乔家除了男人们回不来外,可以算得上大团圆了。其实现在桃花在王氏心中的地位已经随着云福的荣光有所提升,比做乔得旺的女儿地位超然多了。

被狗蛋叫到前院,桃花就站在那儿老老实实的看表演。

乔大妮那一家她是半点好感都没了。乔大妮自己就是个糊涂的,算是没得救了。梁老实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看着隔应人,两个孩子伸着脏不拉叽的手使着劲儿的划拉点心吃,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点心碴子。

有些出乎桃花意料的是乔二妮的表现。

凭着对她的了解,桃花以为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却不想今天的乔二妮特别的低调,一身旧衣旧裳,打扮得很朴实,静静的坐在一旁,完全没有要掺合到那几位热泪盈眶忆苦思甜的队伍里面去的意思。难道是接收的信息有误?或是另有目的?

好吧,至少成功的吸引了桃花的目光。

乔大妮跟云福还是很有感情的,做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又是女儿,自然比她小的孩子都是她带大的,这会儿已经从云福穿开裆裤回忆到下河摸鱼那会儿了。乔二妮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冷清。

“二姐,姐夫和孩子们没一起过来?”云福终是发现冷落了这个二姐。

“没,他们没来,我就来看看,看你出息了,我这辈子才安心。”乔二妮抬起脸来,平日里精明外露的脸上,却呈现一抹沧桑,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也就你二姐嫁得好点儿,这日子才过得去,这些年咱可苦够了……”王氏看了看乔二妮,又看了看乔大妮,接着向儿子诉苦。

“娘,那些话就别再说了。嫁得好不好的,哪说得准。”乔二妮一开口就堵了王氏的话。显然她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二姐,你这些年过得咋样?”在云福的记忆里,大姐是慈爱的,二姐是亲切的。大姐姐代母职,二姐才是贴心的玩伴,不然当初也不会有自卖自身的念头。

“小三儿,你晓得不,这些年,二姐我有多不好受!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这样了,永远的做老乔家的罪人。”乔二妮见云福动问才开口。只是说着说着,眼泪出来了。“好在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你们都当我嫁了个好婆家,其实也就表面风光的事。婆母刻薄,小姑难处,丈夫跟个软蛋似的,也就凑和着过过日子。世人个个明里暗里说我心狠,为了自己个儿享福,卖了自己兄弟凑嫁妆,这份罪名,二姐我背了这么些年啊。”慢慢的变成号啕大哭,转眼泣不成声。

“娘,今儿小三儿好……好好的回来了,我没害死他,可就别……别再怪我了。这些年我没少往娘家划拉东西,欠老乔家的该还的也还清了。”乔二妮拂开王氏拿帕子的手接着说。

“往后,往后,您老就当没养我这么个不孝顺的闺女,大家各过各的吧。”

乔二妮跪在王氏的面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面带坚毅决绝,自顾自的一股脑儿把话都说出来了,才吐了口气。

她的话,让全家人都呆住了,显然太超出预料。没人能猜到乔二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二妮,二妮你说啥呢,你兄弟回来了,当上大官儿呢,往后可有享不了的福,啥叫各过各的?”王氏急了。可乔二妮话已说完,径直起身就要出门去。

“二姐,这是咋回事?”云福显然摸不着头脑,“我的事当初是我自己决定的,怎么会怪到二姐你头上?我知道大家都过得不好,我……”

“没事,你的心意二姐明白。啥福不福的,我也享不起,就让二姐过过安生日子吧。”乔二妮头都没回,说完就走了。

乔二妮想过安生日子?桃花也很惊诧,隐隐的也有些理解,她也是有苦衷的呢。(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时不同往日

乔大妮带着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绝得彻底,真的不再与娘家有任何往来。致使老乔家上空的气压为此狠是低落了几天。

不过桃花丝毫影响没有,她有大堆的活儿等着干呢。新买的上百亩的荒地上杂草成片。好在近半年的干旱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那些杂草放一把火都能烧得精光,这个时候可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

桃花买下的田地都是荒地,鲜少有人耕种过,土质大多是不保水的沙壤,即使是大旱季,泥土被晒得硬梆梆,但沙地翻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一屋子的人饭吃得饱,当然是要干活儿的。好在那些孩子也是苦日子泡大的,跟着桃花都觉得比当孤儿乞丐生活有奔头多了,自然干劲儿十足。

上百亩的土地统统都犁过一遍,把草根都撅出来,齐齐码好烧成灰肥下到地里。开沟、挖渠。短短时间,成片的土地修整已初见成效,看上去井然有序与良田丝毫不差,当然,这也只是看上去而已,毕竟土壤肥力有限。

雨仍是迟迟下不来,但天气明显转凉,压抑的云层一天厚似一天。云福有军务在身,自然没办法久留。只是老乔家的欢喜气氛还没有完全褪去,王氏已经摆起官家老太太的谱,家里收着大包小包云福送过来的东西,即使是荒年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相对桃花在家里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小,慢慢的与她们隔离开来。

“桃花,你可是老乔家的孙小姐,怎么能成天跟那些个下人小子们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吃饭的时候。王氏再一次对桃花对着田地上窜下跳的行为表示不满。

“我本来就是徐家的下人呢。”桃花很无语的开口,这王氏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才刚能填饱肚子,就开始挑挑捡捡摆上谱了,成天主子下人的分得欢实。

“去辞了,去辞了,哪有官家小姐当人家下人的?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啊。赶紧的去把老房子收拾收拾。今儿搬还是明儿搬回去?总不好不给人干活,还住人房子吧。”

接下来就没人吱声儿了。个个看了看身处的青砖瓦房,想想再回到低矮的茅草屋里去。肯定是不愿意的。自古都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不然,娘您跟三叔说说,再修个比这还大的屋子也好。”小王氏在一旁插话。她的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她可是帮他养了女儿呢。除了道声谢,就没给个实在玩意儿,要他间屋子也不过份吧。

“你个眼皮子浅的,乡下屋子算个啥?没听老三说嘛。他如今早脱了奴籍,是官身了,在上京都是有住处的。早晚还不得接咱们去享福。还在乡下没呆够啊你!”

“是呢,是呢。是我想岔了。”小王氏听了这个信,干脆咧着嘴笑起来。

“有些人就是不知事,偏生不知好歹,要把好好的孩子许个庄稼汉子,将来可是要作孽地,哼,不听老人言……”

实在受不了,王氏每天例行的讨伐战又要开始了。学什么大户人家的作派,要学你就学足了啊,‘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不学?吃个饭都让人不安生。

落荒而逃的也不是只有桃花一人,心里平衡多了。只是下餐,桃花死活都要跟兰芝她们凑一块儿。气得王氏直跺脚,骂她烂泥扶不上墙。

秋雨终是来了,由强到弱,下起来就不肯停,似乎要把小半年的量一次补足。

干涸的大地使劲儿的吸收,空了一季的田野又变得松软黝黑,连干枯的野草似乎都有了精神。恒河水很快上涨,一河浑浊隐隐回到旱季之前的规模。

整整一年颗粒无收,本就穷苦的村庄户人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好在水口村出了个云福,朝廷救灾粮下来不久,冬小麦的粮种也发了下来。

水口村种惯的是水稻,但都过了季,如果现在种上小麦,明年立夏之前就有收成,也不耽误下季晚稻。对于目前来说,算是很好的补救措施了。

桃花分清麦苗和韭菜没问题,但怎么种地那是一窍不通。村民们都已经开始劳作,乔有粮父子四人还是没有消息,乔云很尽心,还专程过来老乔家帮忙安排种麦子的事,四五十亩田地的麦子播种在村里人的帮忙下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不过桃花没跟着种,总觉得她的地肥力不足,种麦子不适合,不会有什么收获。丁义虽然种过庄稼,但也只能看半边把式,善长的还是做生意,问过他也没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

水口村的田地到了冬天一般都是空着养地,并不种植什么越冬作物,现在连借鉴和参考都没了,桃花使着劲儿回忆上辈子学过的生物知识和去年冬天闲得无事看过的几本农书。

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经过太长时间的炎热干旱的夏天之后,秋天已经没剩多少天了,热冷强烈的反差,似乎感觉直接从夏天就过渡到了冬天。

过冬的准备一点儿没有,桃花从高床软枕又回到了草窝里。丁义带着兰芝、承志姐弟已经先行回城,不知道书院复课没有,吩咐丁义找的越冬作物的种子找得如何了,看来当务之急是安排好田地的事之后回到府城去。

她的府城之行还没有安排下来,王氏就已经决定好全家上府城!因为云福的家眷来了。

桃花的心情很复杂。明明已经说服好自己把他们当没有关系的人对待,但心底里还是有丝莫名的期盼。

对于王氏的决定老乔家全票通过,一家老小喜滋滋的。桃花也没有拒绝顶着云福侄女的身份去见一下家人。

云福的妻子就是她的母亲吗?会是个怎样的女人呢?一夜辗转反侧,到第二天挂着一对熊猫眼摇摇晃晃的跟在后头。

云福派来的马车很大,两辆车就能容纳下老乔家全部的人。桃花很不幸的跟乔大妮和她的孩子坐在一起,这预示着整个旅途会更无聊无趣。

等她们都上了车,桃花才磨磨蹭蹭的准备爬上去。

“你是坏人!我要告诉我舅舅,抓你去杀头。”突然一个童声童气的声音伴着微小的气流破空声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艾玛,还有突然袭击?桃花不待危险来临,伸手就紧紧的扣住了——一只脚。

本来准备随后一甩的,等看清了手里的物件,桃花硬生生的忍住了。乔大妮的儿子,那个叫安哥儿小屁孩叉着腰,盛气凌人的站在她的面前。

“安哥儿,别皮了,仔细踢痛你桃花表姐。”乔大妮不好意思的冲桃花笑了笑,轻叱了儿子一声。

桃花放了那只脚,很快的找个位置坐好,准备猫着补一觉。跟一个毛孩子计较的心思肯定没有。

“哼,就要踢痛她,她打我爹,是坏人!”安哥儿被乔大妮揽在怀里还气鼓鼓的冲桃花叫嚷着,“我舅舅是将军,最最厉害了,我去告诉他,叫你好看。”

“将军哦,好厉害呢。”桃花顺着他的话,轻轻应了一声,心里酸酸的。就连安哥儿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可以借势威风一回,可两辈子都没她的份,这回更绝了,连认都不敢认。

车厢里,从来没有坐过马车的安哥儿跟他姐姐兴奋莫名,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桃花一路上昏昏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熟,很是受折磨。等马车停了下来,才惊觉已经到了城门口。

伸手挑开窗帘往外看,发现自己乘坐的马车已经避到一边,空出中间大大的通道来。不远处,排成行的精致马车鱼贯而出,不多会儿,拱卫在中间的一辆高大宽阔得多的马车慢慢驾出来,两匹拉车的白马身上无一根杂毛,白得像天上的云,纯得像冬天的雪。整辆马车泛着紫檀木特有的自然深紫色,车顶一颗硕大的琉璃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玉的珠帘与金色的车帘上镶嵌的宝石交相辉映。车檐翘角上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铃铛一步一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哇~!好漂亮的马车!”桃花还未来得及细看,头就被人狠狠的拔到一边,乔大妮的叫鹃儿的小女儿已经探出头去,差不多整个上半身都要从车窗里出去了,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然后就被她堵得严严实实。不过那一晃的刹那,桃花还是清楚的看到了白玉珠帘微挑下一张高傲的脸,那张脸桃花自认为不会看错,绝对是云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云映雪!

能让桃花记忆如此深刻的不单单是她出类拔萃的娇美容颜,更是那骄横的性子,令人垂涎的跋扈本钱。

所有的人或车辆都自动自觉的止步、让道,目送这奢华的阵容从眼前逶迤而去。果然任何时候都是爹才靠得住啊。

“娘,娘,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马车呢?天啦,那得多少钱啊?”鹃儿鼓着眼一副敢相信的表情在那儿惊叫连连。

慢慢的桃花她们的车辆慢慢启动,朝城门而去。这次,桃花看得很清楚,她们进的是北门!(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杨氏

这城旱灾加人祸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要说一路上所见,那些更加破败的村落,就是府城这里也是留下一地的千疮百孔。从那些还未来得及修复的残壁断垣里就可以想像当时这里的场面有多惨烈。桃花庆幸当初她们走得早,虽然吃了些苦头,好歹人都还活着,不然被困在城里有没有命活下来还真是难说。

马车稳稳的停好,桃花才发现她们的位置离西门很近。想来也是,凭云福武将身份,肯定得住这片儿。

面前的这座小院不大,看上去只比翻修之前的梅园大了那么一点儿,应该没有新修之后的梅园房间多,毕竟新修的小楼可是三层呢。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云福领着四五个人迎出门来。

今天云福穿的是一身深蓝团福锦袍,衬着高大威猛的身形显得格外沉稳而富贵。乐呵呵的迎上前来,精神饱满面泛红光,一副人生得意的模样分外让桃花觉得刺眼。

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个身形姣小的妇人,穿红着绿,瓜子形的小脸上挂着笑,却明显笑意未达眼底,桃花见她背过身后轻蹙的眉。

走到王氏跟前,那妇人弯身行礼,“媳妇杨氏见过婆婆!”

姿态柔和,动作到位,可却让桃花觉得有些……不够端庄大气。

见完礼,云福大手一捞,从身后抓出一个五六岁的垂髫男孩来,那孩子缠着云福的胳膊咯咯的笑。

“来,海儿来见见祖母。”云福放他下来。

“孙儿见过祖母!”

小小的娃儿白白胖胖的带着婴儿肥,肉呼呼的小手儿抓在一起团成一团,冲王氏作辑行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儿真真是讨喜,甜甜糯糯的童音似乎落到人的心坎儿上。

“这是英娘,娘的小孙女儿。”云福又从旁边丫环打扮的女孩手里接过一个婴孩,那孩子不过一两岁的样子,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珠打量众人,被云福举到王氏面前,怯怯的有些认生。转回身抱住自家爹爹的脖子不撒手。

“好!好!”王氏激动得情难自禁。一手牵着云海的小手,一手去拉英娘的小衣服,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娘。走了这一路受累了,快些进屋吧。”杨氏声音柔柔的引领王氏一行进门。

这个女人是乔桃花的娘亲吗?桃花觉得有些看不准,那女人打扮光鲜,保养得也很好。自从桃花看过乔大妮之后。基本上不再敢乱猜这时代女人的年龄。

进了门,一担担箱箩还散放在院中。被褥铺盖满院子晒的都是。

“夫君一个男人,妾身又刚到,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收拾。还请婆母见谅。”杨氏不好意思的说着。

“没事,没事,弟妹刚到。娘也是知道的,怎么会怪你。”小王氏在边上接话。

院子确实不大。进门正对着的就是一进主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四四方方的天井一目了然。她们现在正前往的就是主房的正厅。

到了正厅,云福带着杨氏和两个孩子见过张氏、小王氏两位嫂嫂,再介绍余下的小辈儿给新见面的婶子见礼。一个一个的轮着见礼,杨氏都备有一个红封做见面礼,反观老乔家礼数就弱了不少,所有的长辈都没想着给初次见面的孩子封个红包的。

“哟!二嫂家的闺女长得真漂亮,瞧这眉眼儿,长开了定是个大美人呢!”桃花上前见了礼,杨氏软软柔柔的声音说道。

“一点儿都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你看眉清目秀的,定是个有福气的。”

“看她婶儿夸的。这丫头平日里精怪得很,这会儿沉着气扮老实呢。”小王氏一直盯着杨氏和桃花,这会儿自然就接了口。

大家伙儿见过面,接着就是吃饭,从水口村进城,花了三四个时辰,这会儿大家都饿着肚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杨氏一直都拉着桃花的手,到开饭的时候都安排坐在她的身边。这事儿除了桃花在意外,小王氏也是看在眼里。

“桃花,坐娘这儿来,你毛手毛脚的,别老阻着你三婶儿。”

“才没呢,桃花多文静有礼的姑娘,怕是好多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没这样的,哪有阻着我,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杨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仍不放手。

“三舅母,鹃儿坐这里好吗?”乔大妮的女儿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帕子,站在杨氏的另一边摇头晃脑故做娇弱的开口。

“这,这里应该是你枝儿小姨的位置。要不,我这让你吧。”杨氏蹙着眉,为难的说。

“鹃儿,坐哪里不是坐,快坐下吃饭。”王氏发了话,鹃儿才怏怏不快的在桃花下首坐了下来。

莫非这个座次还有讲究?桃花装作不经意打量了一下,从上首依次数下来,王氏、张氏……果真是排资论辈的顺序,鹃儿比她大三四岁,是表姐,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坐着的……的确应该是鹃儿的位置。

饭桌上,杨氏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热情的打着招呼,面面俱到。桃花的碗里冒了尖的堆菜,全是杨氏夹的。

晚上临睡前,杨氏替每个人都送来了一套新衣服,崭新的细棉布料子,光鲜漂亮。没想到这个没见过面的新媳妇这么会做事,老乔家的一个个乐开了花儿,急急忙忙换新行头。现在的天气虽然凉下来了,但桃花仍然保留睡前洗个澡的习惯,特别是今天赶了半天的路,泡在温水里又解乏又舒服。

“翠儿,那些穷鬼的脏衣服都收起来没?赶紧的给扔了去,恶心死了。”低低的声音有些像杨氏的。

“是,早收起来了夫人,奴婢刚交给五子了,估计这会儿早扔了。”有个女孩小声回应。

“哎,这些人要呆多久啊,我是一刻也受不了了,一个个手指甲缝里都是泥,黑漆漆的往我身边挤。要不是有个叫桃花的小丫头稍稍整齐点儿,我都不知道站在那里好,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夫人,你就再忍忍吧,老爷也是没法,那都是他的亲娘姊妹。”

“……”

桃花呆住了,看杨氏的反应做法,还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呢,原来……只不过……她比旁人干净那么一点点!哈哈……桃花自嘲的笑了笑。

两人的声音慢慢的往洗漱间来了。显然是要进来的,怎么办?听了别人的真心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让人知道,桃花不好意思,像自己才是嫌弃人的那个似的。

“噜啦噜啦噜啦咧我爱洗澡乌龟跌到幺幺幺幺小心跳蚤好多泡泡……”边唱边跳,把水弄得哗哗响。

门外杨氏两人觉查到里面有人,弄得热闹,应该没听到她们的对话吧,两人相视一眼,纠结的离开。

里面桃花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长长了松了一口气,再没了泡澡的心思,三两下擦干穿上衣服出来。

云福家里人口简单,跟杨氏两口子带两个孩子过日子,杨氏身边跟着一个叫翠儿的小丫环,云福身边一个叫五子的小厮,就是全部的人口。这间小小的院子也是刚刚租赁过来的,本来这么几口人住着舒舒服服,现在老乔家一大家子做客走亲戚的人来了,无论是住处还是人手都周转不过来。

王氏存了摆婆婆谱的心,自然是要刁难一番的。小王氏唯孔天下不乱,乐得在旁边看热闹。好在王氏也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婆子,最多也就会使唤使唤几趟人,出不了什么妖蛾子。

一开始杨氏还能耐着性子装模作样的在跟前听使唤,没多大功夫,连装都懒得装了,有什么事都打发小丫环翠儿过来。可怜小丫头也就十四五的年纪,成天忙得团团转,坐下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翠儿姐,你真是能干!你在我三叔家做了多久了?”

“呵……做惯了,我打小就是夫人的婢女,跟着夫人嫁过来得有六七年了。”翠儿边做饭边回答。

老爷家的亲戚来了,都快忙死了,也就这个叫桃花的女孩好些,知道帮忙做些事,其他人都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哦,我婶子看着真漂亮,看上去比我枝儿姑姑还小的样子,嫁给我三叔都六七年了呀!”套了好久的关系,这丫头终于肯答理人了,这是好现象!

“那是,乡下丫头哪能跟大户人家的小姐相比的?夫人今年都二十有三了。”

二十三吗?那绝对不可能是乔桃花的生母了,尽管这时代的女人早婚早育也绝没有十三岁生孩子的。

“那三婶娘家是哪里的啊?”

“我们夫人啊,来头可大了,是云家表亲呢!”翠儿言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优越感。

“云家?云大将军那个云家?”桃花也被唬住了。

“可不是,我们夫人的嫡母可是云家近支的庶小姐呢。”

桃花听得满头黑线,什么嫡母、近支、庶小姐的,理解不了啊,那到底这个三婶杨氏跟云大将军那个云家到底什么关系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谁的孩子

好在翠儿今天心情不错,活计又有人帮着做,看着这个面上带着无比羡慕、渴望又无知的乡下女孩,她成就感十足。干脆耐着性子好好的科普了一下。

这个时代物资短缺、医疗水平落后,人均寿命不长,这个桃花是知道的,其实大门大户也一样面临这样的问题。一个家族想要发展壮大,做到根深叶茂,人丁兴旺是必不可少的。

那既然质量无法保障,就只能在数量上做文章了。

把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然不如分开几个篮子放保险,这样一夫多妻神马的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其实古人也并不是没长脑子,由着一群女人把自家的后院搞得一团糟。经过祖宗总结出来的经验,那些女人就被划分出三六九等,当家主母地位超然,小妾价廉、通房丫头不值钱,但也不能少。有了这样一个框架来约束,只要不是太不靠谱的人家,再乱也乱得有限了。

“我是你二大爷家的三大妈的四姑奶奶家的五舅子”这种前世只有在网上才能看得到的段子,当笑话来说的很扯的关系,原来是真的有根有据的。

人多力量大,所有的旁支近支族亲,当凡有一点价值的都牢牢抱成团,没有关系找个关系也要抱在一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联着联着,大家都有关系了,都是亲戚,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娇养深闺,最大的价值就是有朝一日为家族带来助力。无论地位高低,用途都一样,只不过。地位高的嫡女,用来结盟,地位低下的庶女也可以用来拉笼手下,收买人心。至于能否得到幸福,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毕竟都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十八的闺女嫁八十的老翁也不是不可能,而杨氏。在其中算是比较幸运的。

杨氏所在的娘家杨家。只是一个八品的郎官,因家底殷实,父亲人品出众。才有幸娶到了云家旁支都不是的,近支族亲家的女儿,还是庶小姐,做了当家主母。这样的好处就是攀上了大唐国贵不可言的豪门贵族。往后行事有个大旗支着,方便不少。

当然。杨家得到了这个大旗的庇佑,就必须要反哺,各种杨家能得到的人力、物力在保证了杨家壮大的基础上都会义不容辞的上贡。其中最能体现双赢的就是女儿外嫁。

杨氏做为杨家的小妾生的女儿,就是在云家的需要下。嫡母的穿针引线中,被家族‘上贡’给云家做为拉笼战将的‘贡品’,嫁给了云福。这样杨家一举多得。既讨好了云家,又得了一个年轻有为的武将女婿……

总之……好像……貌似翠儿说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吧。桃花那个只能画出直系三代亲属图的脑袋接收不了这么复杂的、蜘蛛网般的关系图。靠自己的认知和理解,就得到了这个结论。

“爹爹~飞~飞~”嗲声嗲气的童音,话都说不全乎。

云福下值回家,刚进小院,粉雕玉彻的英娘已经守候很久了。

“好嘞!英娘飞飞,飞喽!哈哈……”

挺拨的汉子一手举起孩子,孩子身上粉红的衣衫似振翅的蝴蝶,在夕阳的金光下上下翻飞,矇眬的金辉给一大一小两张笑脸增添上圣洁的光环。温馨而夺目。

那欢快的声音,似花开的刹那,世间万物在它面前黯然失色,狂暴的火山在它面前雌伏,千年的冰山在这一刻也会消融。

“乖,英娘快下来,爹爹累了一天了,让爹爹歇歇。”女声温柔似水,接过玩疯了的女儿,半嗔还笑,“你也是,宠得她没边儿了。”

“娘~亲~亲!”粉嘟嘟的唇蹭来蹭去。

“你呀~小精灵怪儿!”

父爱如山,似这般踩在那双肩,整个世界就在你脚下,任凭它金银美玉都不值得一顾。母爱如水,温润无声,任凭心是一片荒漠,也能长成一片绿洲。爱,大抵如是吧。

桃花倚着门,目光追逐着地上的影子,心塞啊心塞!多大的人啊,你就不能出息点。像个见别人新玩具就眼热的孩子,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心脏位置传来的悸动绝对绝对不是她自己现在的感受,真的不是……应该不是。

好吧,成天心里猫爪子挠似的不是个事儿,不管是不是她的感受,这件事情关系到她是吧,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今后的生活。

“三叔……”

“桃花,奶奶她们都出去逛街,你怎么不去啊?”好听的声音似春天温暖和煦风。

“我,我不想……”

“是不是怕没钱?没事,找你三婶儿要,看中什么就去买。”一双大而有力的手落到肩头,轻轻的拍了拍,然后,离开……

小手轻轻的攀上肩头,印上那个似乎还带着热量和力量的地方,慢慢的由着它消散在空气中。

……

“三叔,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云福抬起头,就见那孩子站在他的旁边,轻声的说道。十年前的那件事,他几乎就那样忘了,却不曾想,在老家再次见到这个孩子,还活得好好的。她瘦削的双肩僵得生硬,小脸儿有些苍白,似乎情绪很紧张。长长的睫毛笼罩下的,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啥事?”那目光让他觉得有些压抑,似乎自己的一点细微表情都会被看穿。

“我——是谁的孩子。”声音平静无波。

显然云福从没想着要回答这个问题,思维一下中断。

“我知道,我不是三叔的孩子。”

“那,你就当我的孩子好吗?”

不知觉的出声,云海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那孩子表现得太平静了,绝对的不正常的平静。如果说这句话的时候,配上十来岁孩子该有的哭闹,他的心里会舒服点儿。这样的平静中,反倒透出深深的哀伤,她整个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就似一块上冻的冰块,看着坚硬无比,实则脆弱不堪一击。

这句话问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呢,摊上这样的身世够可怜的了,哄上一哄又有什么呢?怎么说话不经大脑的。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声音很轻,却又无比的坚定。

云福沉默半晌,扫了扫孩子平静的脸,似乎说真话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云福摇了摇头,见着面前的孩子平静慢慢消散,开始失望的脸,“不过你是在上京出生的。当时,当时把你交给我的是一个叫秋月的婢女。”

“上京、秋月?”

“跟了将军,我一直在军营。那年我刚随将军回到上京国公府没多久,认识的人不多,秋月是国公府内院的二等婢女,人很好,帮过我的忙。”云福回忆得很慢,这关系着面前孩子的生世。

“有一天,她突然提个篮子来找我,跪着求我把篮子送出去找个善良的人家。看到篮子里躺着一个小娃娃,当时吓了我一跳!”云福看了女孩一眼,“那个孩子,就是你。正巧我刚接了回恒河府的任务,为了报答秋月,就把你带到水口村了。”

“那秋月现在在哪里?她是我的娘吗?”

“不,不可能,她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云福像被踩了猫尾巴,急急的分辨。

“我后来再也没见到她。”又是一阵沉寂,最后,云福悠悠的吐出这样一句,满满的追忆。

故事就这样讲完了,云福知道的那部分就是这样。

桃花扑通一声跪在云福的面前,梆梆梆的磕了三个响头。她觉得应该好好表达一下对人家的感激之情。这一度是她最不屑,也最看不起的表达方式,可现在貌似除了以这样的方式,她再也想不出别的。看来穿越的生活适应得是越来越好了。

人生总没法儿尽善尽美的,其实能有第二次的重生,已经是撞大运了,还要再奢求什么呢?

上京吗?云大将军家的婢女吗?好了,提着的心慢慢回到原位。不管是阴谋也好,诡计也罢,唯一知道真相的秋月也不见了,又离得山长水远的,什么事也联系不到她身上吧,至少她是安全的,这就够了。父母、亲情?算了吧,只当是上帝给开门时要求关上的那扇窗,凡事总有代价的。

沉闷了多日的心一下子拔云见日,整个人松快了。

梅园是自己的心血所在,也不知道在这场灾难中,有没有什么损失。兰芝丁叔他们怎么样,解开了心结,桃花终于想起该去注意别的。

等她来到梅园的时候,虽然兰芝三人已经收拾过,还是叫她吃了一惊!

推开半掩的破院门,除了青砖结构的三间正房还勉强能看外,其它的建筑都没了形,连三层的小楼都只剩下一半,木质结构全被大火烧了。最最让桃花吃心的是,萧大儒亲手操刀的金丝楠木梅园牌扁不翼而飞了!

明明记得当时走的时候可是收起来藏到地窖里的。据兰芝她们回来打听到的消息,整个府城第一个遭难的就是梅园,打砸的人竟然是云大将军府的亲兵!桃花做着深呼吸,把火气压了又压,终于忍下拖刀子杀上门去的冲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良田千顷

狗屁的云大将军!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见不得我好,什么事都掺和一脚。

真是悲了个摧,也不知道是几辈子结下的孽缘啊,全堆在这里一齐爆发了。大街上被他女儿的车夫莫名其妙的抽了一鞭子;好不容易建点基业,又被他的亲兵打砸抢了;终于听到关于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世之迷,还是出自将军家婢女之手的。

佛说:前世五百年前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姐这么一个穷乡下妹子跟你云家这么高大上的存在积了这么多‘猿粪’,有几辈子是回头太过拧断脖子死的吗?

虽然这句话来形容与云家的关系有些不合适,但却很能代表桃花想要调侃一下的心情。好在那个云映雪已经走了,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着这对秀亲情的父女,真是够了!

书院已经复课,梅园要敢紧修复起来,至于毁了大半的梅园冷饮桃花不打算再复原了。她现在意识到她的存在有可能是一个麻烦,在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之前,能低调就低调,拿出一些太过新奇反常的东西出来闹得沸沸扬扬没好处,之前还是太急躁了,这次天灾人祸在一定的程度上,对她也不算坏事,不然这会儿可能祖宗八代都被人翻出来了。

‘我的梦想是做个地主家的少爷,家有良田千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就带帮狗奴才去街上调戏良家妇女’,桃花想到穿来之前,网上被评为伟大的梦想之一的这个之一时,呵呵的傻笑,姐现在怎么说也有田地百亩了。再加把劲,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振作起来的桃花决定去逛逛淘街,田地都空着,心里有些急了,丁义去逛过,说里面有些种子出售,还有他不认识的。

淘街的名字桃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只知道那是府城五花八门物品的聚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据点,到底怎么个样子还没有去看过。

跟丁义两人横穿过银子街,拐进一条狭小的胡同。道路两边都开着店铺。满满的货物堆积在外,占到了道上,原本就不宽阔的胡同更是狭小,仅容得下行人在里面左右穿行。这是一条名符其实的‘步行街’。听丁义说。这条街物品繁多,不乏新奇古怪之物。前来猎奇捡漏的人不少,平日里都是堵得水泄不通。

桃花来得有些早,这里还安安静静的,不久前的那场天灾人祸在这里已经痕迹不大。要不是注意观察,遮阳挡雨的布棚、横木大都换了新的,桃花还以为这里逃过了一劫。是那场灾难中唯一的一片乐土。

这里店铺普遍都不大,但无一例外都被货物塞得满满实实。那些光鲜的畅销货品上自然是纤尘不染。也有那么一两个店家顾不上的角落里布有灰尘,里面可能是一些陈旧的皮毛破布,也有可能藏了一个有些年头的古董花瓶。

世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万分之一获得惊喜的可能,就会有人兢兢业业的去翻捡,想想前世满世界的彩票贩卖点就知道了。

淘街的老板们不知道是不是尽得生意真经,基本上每个店都有那么个角落,至于你是独具慧眼,觅得沧海遗珠还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个破烂,全看各人的缘法了。

此刻,桃花所站的这间名为“大货栈”,这间店不但名字大,铺面面积也“大”,当然是相对于左邻右舍来说的。

店铺刚刚开门,三几个伙计正在卸板开铺。

“客官需要点什么?咱们货栈物品齐全,老少无欺,在整个淘街那是数一数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伙计惺松睡眼,哈欠连连,嘴巴里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有点像淘宝客服设定的自动回复。

桃花扑哧笑出声来。

小伙计忙碌了一阵,瞌睡已醒了大半,被桃花一笑,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先看看。”这么丁点的孩子,在桃花的认知里那还应该是个小学生,现在这个孩子觉都睡不够的干活,也没了笑话他的心思。

那伙计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介绍,“这边是上好的丝绸布匹,这边是上京流行的新货色,那边那排全都是翰元那边今年新出的皮毛。至于那一堆,全是南边来的货。”

丝绸皮毛、精品古玩桃花这会儿肯定是不感兴趣,至于那堆在那里的一堆,貌似有宝可寻的样子,南边来的货?貌似挺新奇的,一筐筐的果干、海货,散发出咸腥的味道。

宝贝啊!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晒干的海虾足有成人手掌长,大得像蒲扇的干鱿鱼,黄花鱼干、成捆的海带……还有荔枝干、桂圆干。看得口水都要流了,才填饱肚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啊!

等等!底下是什么?一块块泥疙瘩,不规则的块茎,有些熟悉啊,是什么呢?桃花小心的剥开裹着的泥灰,用手指甲掐了一块皮,里面白色的果肉稍微带点淡黄。

在抹柜台的伙计手里捧了把水,在果皮上蹭了蹭,粉粉的,红红的果皮露出了真面目。哈……红薯!

装红薯的筐子散了,土疙瘩到处都是,这里一个,那边,那边还有一个,桃花扯着丁义帮她在里面翻找。

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桃花已经对大唐国的气候位置有了一定的了解。与古中国的地形气候有些相似,南边临海,北边塞外游牧,只是天知道什么翰元国占了老大的一块地去,恒河府所处的边城实际上就是中原鱼米乡啊,沃野千里,积蓄丰饶的好地方,现在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个东西,还会饿死那么多人?别的农作物桃花可能不了解,但这个红薯她早年在乡下住的时候,那里的村民家家种植,可是做红薯粉为主要营生的,没吃过猪肉,猪走路看得多了。

“客官对南货有兴趣?”可能是桃花很没形象的在那里扒拉,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说话的人四十出头年纪,面皮白净,八字胡须打理得很整齐,一身长衫干净利落,看上去是个管事儿的。

“看看,先看看。”丁义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那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宠着孩子由着他乱来的父亲。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别人闻到这股海腥味都躲得远远的,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平常那么讲究干净的一个人,这会儿整个人趴在那里翻得起劲。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怎么卖啊?”桃花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随手干虾海带鱿鱼干一通乱指。

“呵……这些在南边很畅销,咱们府城里头不太爱这味道,腥味太重。先少买点尝尝味,喜欢再来好吧。”那人只当是小孩子闹着玩,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哪有上门的生意还不做的?这也太实诚了吧。看多了想方设法把东西卖出去的奸商,再看看这个,也蛮顺眼的。

“这个是什么,全要了多少钱?”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漫天要价吧,桃花就不是一个会讨价还价的,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从海外带回来的,生吃味道甘甜,也就这么一筐,令郎如有兴趣,一百个铜板全拿走吧。”那人直接忽视了桃花,对着丁义说得热闹。

好吧,我就是个女扮男装出来打酱油的,桃花内心窃喜,干脆装傻耍赖,“一百个铜板?好贵哦,要不再添点干虾干鱼回去尝尝?”

其实一百文价钱还是地道的,老大一筐,怕是有百十来斤,大老远的运到这里来,路费都不够。明显这个管事的还不知道红薯的价值。

“那些干鱼干虾真要?模样怪怪的,能吃不?”丁义已经跟那管事讲开价了,不过回过头来,还是要确认一下,那些味道腥臭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要买。

“能,全买都值得。”桃花小声的给丁义交了底。

真不是她馋海鲜的味儿,这里地处内陆,食盐价贵,长期缺碘,她都看过好几回大着脖子的病人了。家里收留的那帮孤儿长期营养不良,也需要补一补,这些既味美又营养的海货正好,如果价格便宜她真不介意全部拿下。

有了丁义出面,两人畅谈之后,结果很令人满意,三两银子不到,这堆南货可以拿走一半!没办法,虽然她很想全都打包带走,口袋里的银子也够,但现在年景不好,又没了进项银子越花越少,居家过日子,还是省着点吧,忍痛割爱般把所有的果干全部留下,海带全部带走。口腹之欲这东西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临走的时候,蒋老板拿出个布袋狠抓了几把桂圆干包起来送给桃花,“这些海货偶尔会有,喜欢吃欢迎随时过来,这包桂圆干就送你当零嘴吧。”

我内心的不舍有……有那么明显吗?桃花很不服气的心里嘀咕一声,这样被人当小孩送零嘴她很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个被她当成小管事的‘大货栈’蒋老板为人挺不错啊。(未完待续)

ps:*****

哎!这两天情绪很低落很低落!~~(╯﹏╰)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难过

“蒋老板客气了,往后再买海货自然是上这儿来。”

丁义跟他客气了一番,然后在店里伙计的帮忙下,把成堆的东西运出来,才雇了一辆马车把东西全送到梅园。

梅园里萧大儒正襟危坐,目光落在桃花的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人没事就好,房子毁了可以慢慢建。”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温和的暖流,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和煦又温暖。

“嗯。”桃花只觉得喉头有些堵。

油炸大虾、火爆鱿鱼、香辣海带丝、三鲜鱿鱼汤……摆了满满一桌子。

“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萧老头摇头晃脑的拽文,兰芝丁义等人已经在另一桌上大快朵颐,丁义怕花了冤枉钱的那点小担心全散到爪哇国去了,果然主子是靠谱的,那么那个叫什么红薯的种子应该是真的很了不起了。

“要是有梅醉酒就好了!你真不打算再酿?”萧老头满满的遗憾。

“嗯。”低调,要低调,桃花只是想慢慢的长大,然后才能有命好好的享受生活带来的快乐。

夜深人静,月色独好。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可以活得很清醒,也可以活得很糊涂,一幕幕的往事在脑海里来回翻腾,快乐的不多,难过的不少。其实想明白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正经。前尘似梦。往事如烟,根本还抵不上萧老头和他捎来的两封信。

徐怀仁赴上京已经大半年了,除了第一封报平安的信,剩下的全在这儿了。这时候通个音讯不容易,一封信件翻山越岭,如无意外都得月余。交通不便,音讯难通。这时代的人有好多时候的分别就意味着永诀。

不过相较于天堑变通途。环球旅行跟个村里窜门子似的前世,这样的生活也很有意境。

至少那一笔一画的存根,带着书写人当里的心情不会随着电话收线而消散在风里。

他第二封信写的是还是好奇梅园冷饮的事。看来他跟他夫子联系还蛮密切的。

第三封信是加急信件,看日期是在梅园冷饮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告诫桃花不要把动静闹得太大,看来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做为商人的直觉很准,可不就是动静太大差点完全失控了嘛。信件里朋友发自真心的问候和深深的担忧让桃花淘到宝的兴奋心情得到了延续。只觉得上天待她还是不簿的。

“主子,请别难过,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我们在你的身边。”

桃花转回身。惊诧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兰芝、承志、丁义齐齐的跪在身后。

“你们这是干什么?”着实吓了一跳。

“主子,既然云福老爷不认你。咱也不怕,主子那么聪明。有他后悔的时候!”兰芝说得义愤填膺。

兰芝垂着头,硬着头皮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完了,可对面的人半点反应也没有。太伤心难过了吗,任谁发生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好过。突然暗自恼恨自己是个猪脑子,这主意出得真不怎么样,明知道主子心里不好受,还上赶着说出来,这不是揭伤疤吗,还不如像丁叔说的不动声色呢。小心的抬起头,偷偷打量主子。

“兰芝你打哪里得来的消息?”

“啊!?”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打听她的事生气了?可样子并不像很生气啊,脸上笑眯眯的,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那……那个……”

“是我说的,这几天我有回云老爷那里打听消息。”丁义心里一惊,也不知道主子伤心了还是生气了,胡乱打听主子的隐私,这事确实有些过了,还是先把事儿揽过来再说吧。

“不,不,都是我跟丁叔说主子这几天反常,看上去伤心难过,才叫丁叔去打听的。是我的错,主子罚我吧。”兰芝见丁叔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才惊觉自己做错了。到底自己是半路为奴的,规矩还是没学好啊。

看来真是自己疏忽了,平日里主子把自己当姐妹亲人一样,自己怎么就忘了尊卑有别呢。

其实兰芝的心里,与主子的关系从来没有认真的梳理过。当初桃花挺身而出,帮了她们两姐弟时,她在心里就觉得三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密不可分了,对于她的大恩大德,终身不忘,刚开始她准备把她当亲生妹妹一样的照顾。

只是不经意间,她发现这个妹妹来历神秘,完全不需要自己为她遮风挡雨,貌似可以做个靠山。果然日子越过越好了,对她来说天大的难事,这个比她小很多的主子却能轻易的解决,她总是自信而从容,有旁人无法企及的聪慧。

从生绿如意菜起家,卖糖炒栗子的方子、画精美的绣图、哪一桩、哪一件都是她兰芝不敢想像的。而且她心地善良,这些独特的生意哪一件拿出去都能养家活命,她却一点不藏私,回龙街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东门的‘银子街’,绿如意、糖炒栗子两大生意已经形成规模,街坊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

但她又锱铢必较,闻香斋那么大的店铺,只是试图抢走买方子的银子,她就弄得沸沸扬扬,让别人无利可图。

更不要说住进梅园后,做取暖炉子、酿梅醉酒、还弄出整个府城都哄动的梅园冷饮。不论是谈笑的萧大儒、往来的商贾富家徐公子,还是威猛兵丁,无不信服。即使山林逃难,全村的村民都对她言听计从。

慢慢的,兰芝心里最初的妹妹,越来越高大起来,以致于到后来觉得她无所不能。

但在水口村云福老爷出现之后,主子整个人都不同了,经常独自黯然神伤,孤寂的身影游离于家人之外,那种明明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却流露出来的伤痛,仿若她最初失去父母时的彷徨无助,深深的刺痛了她。

却原来,她这么优秀的主子,亲生的爹竟不认她!

得到这个消息的兰芝只觉得脑子发热,全身的力气都叫嚣着,迫切的想要保护她,告诉她,自己永远都在,她并不是孤单一人。

“我不难过啊。”轻轻的声音如风过树梢,听不出喜怒。

“而且老乔家,我还欠着恩情呢。”

谈论老乔家的时候能这样的轻描淡写,兰芝才松了一口气,确信主子真的没有生气。

接下来的日子,主子果真想开了,一门心思扑在那些贫瘠的田地上,兰芝才放下心来。

桃花盘算着,自己那些田地清一色的优质沙壤,种红薯再好不过了,明年将要派上大用场呢。虽然红薯耐旱耐瘠薄,但要高产必须施足肥料,这时候还没有农业复合肥的影子,总要想点办法才行。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老天,你再把我捎回去看点书再来成不?农业科学这门学科不善长啊!

桃花绞尽脑汁,遍寻书店,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头绪,所有的头绪都指向一点——绿肥。便宜又容易得到的,非它莫属了。

至于绿肥的品种,这个桃花还有点常识,那是童年难忘的一景,而且她还有些怀念那些甜而不腻、带着清新草香味的紫云英蜂蜜了。

每到春天,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紫云英的花就盛开了,它们从开始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再逐渐漫延到花团锦簇一片红,红红火火妆点着乡村田野的风景。调皮的男孩们像内蒙古草原的那达慕会上的摔跤手一样,脱下了衣服,选出甲乙两队,一对一地在绿地上比赛,即使摔在地上也无所谓,因为有紫云英这条天然的地毯作保护,摔得再重也不觉有多痛。

女孩们也会在大片鲜花盛开的田里打滚。有时候会三五成群地嬉笑着扑在花的海洋里看紫云英的花朵。一边欣赏,一边小心翼翼地挑选最美的花朵,连茎一起折下,编出一个个漂亮的花环,戴上头上,手上,迎着风轻盈起舞,幻想着自己就是那美丽的仙子,花中的精灵。

每到这个季节,是庄户人家唯一不喝斥孩子祸害庄稼的时候,老外婆也不会再拘着她。因为这些漂亮的花草不久之后就会被犁进地里,做为下一季作物的肥料。

这里这样做的农民还没有,紫云英被称为蒺藜子或草蒺藜,被大夫收在药铺里。好在不是什么稀罕药材,容易得,价格也不贵。丁义搜括了全城的大小药铺,终于凑了三百来斤。

老乔家还在城里乐享天伦,闲游府城的时候,桃花已经开赴水口村,为她即将到来的安逸平静的地主婆日子做准备。

关于她不是老乔家亲生孩子这件事,应该在家庭内部达成了共识,桃花在梅园住了六七天,并没有什么口讯或是人寻过来。看来一旦没有血脉的联系,所有的付出都能归零。说实话,对于最早在这异世接纳她的人,桃花还是对他们有些感情的,现在弄成这样,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乡下等着她的日子将忙碌而充实。(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雀灾

本来,十月的田野,应该是金黄的、丰收的。可一场天灾留下的只有一地荒凉,如今,秋雨过后,勤劳的村民们又如蚂蚁搬家,田地被一块块的翻开,露出被雨水淋透的黑土,肥沃又充满希望。

小麦种子已经种下,饥饿的麻雀们也看到了希望,成群结队的飞过来,时不时的趁人不注意,过来偷一口吃,让人防不胜防。那可是刚刚播种的种子啊,明年全家的口粮,要是被这些雀鸟给吃光了,叫人还怎么活?这简直就是在剜农民的心,全家老少齐上阵,连脚步踉跄的孩童都晓得拿根棒子满田地驱赶鸟雀。

麻雀被定为四害之一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这个时候桃花根本体会不出这些唧唧喳喳、不食生产、与人争食的小东西有什么可爱的,恨不能拦起一道电网,把它们一网打尽,让它们粉身碎骨!

为了来年不至于颗粒无收,人们想尽了办法跟它们周旋,田间地头,顶着旧衣破帽的草人迎风舞动,起初还有些威摄作用,后来那些强盗飞累了直接停在草人身上歇脚。

桃花气得跳脚的是连她刚撒到地里的紫云英种子都不放过。这些天大家都不好过,连日的劳作本来就已经很疲倦,还不得不日防夜防防麻雀。现在才真真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境。

里正乔云远远的迎着走过来,紧皱着眉头,时不时看一下漫天飞舞的鸟雀,忧心忡忡。

“桃花你这地里种的啥?可要当心那些麻雀了。”

“云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桃花一大早也来到了地里。村里的地全是深耕过的,种子撒下去还不能覆土,不然影响出苗。

“祖祖辈辈都这样过来的,有啥法子,只是今年特别多啊!”

老里正终是没熬过这场天灾,逃到山林里就去了,现在乔云就是整个水口村的顶梁柱。他两岁的小孙子正学着大人的样子。“喔喔~”的驱赶麻雀。

村民们把家里做饭炒菜的饭锅都拿出来了,一切铁器、能发出声响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摆在田梗上。发出嘈杂的声音。那宏大的场面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可桃花能感觉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奈及悲哀,这地里的产出,不仅是全家口粮的指望,还有要上交官府的税赋。如果交不出,等着他们的。怕真的只有卖儿卖女一条路了。

得想个办法,驱赶已经不起任何做用。什么爱护动物,心怀慈悲那都是浮云。现在村民与麻雀之间的关系是:对你的容忍就是对我自己的残忍。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再说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啊,那也是高营养、高蛋白的好食材,你绝我的粮。我要你的命,这也说得过去。

用什么方法好呢?

箭射?目标太小。损耗太多,一天下来神箭手也不知道能射几只。

撒毒?成本太高不说,还不知道麻雀上不上勾,现在地里到处都是吃的。

各种捕鸟神器是好用,可这里没有啊!

捕鸟网?这时代连塑料都没有,哪来的鱼线啊?有些头痛。

桃花埋头苦想,不防两只不长眼的麻雀把她当成了一个稻草人,大摇大摆的停在她身上歇脚!歇脚还不算,其中一只吃饱喝足之后,大大方方的撅起屁股,一泡像白石灰似的稀鸟屎劈头盖脸地向桃花浇下来。

哎玛,这也太鸟目无人了吧?明目张胆的挑衅?不把你活剥了放在餐桌上,咽不下这口气!

对了,你不是飞累了要歇脚吗?好,让你歇个够!前世的老鼠胶连老鼠粘上都逃不掉,就它了。

“粘胶,粘胶……胶……”可关于这个胶,又为难了,到哪里找这个材料去?

丁义一回来就见着自家主子在院子里团团转,嘴巴里念念有词。

“胶?主子要什么胶?”

“丁叔,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很粘的东西?”

“很粘的?猪油?面糊糊?还有桐油也粘。”

“桐油?”桃花眼前一亮!

桐油可以熬胶的,这个有些印象!

说干就干。好在这个时代桐油还是很普及的,而且现在家里就有,当初建房的时候还有剩,堆在角落里,暴民进村都没人看上眼的。

桐油胶的熬制,就是一个把油熬干的过程,成功与否的关键在于火候的控制、以及搅拌的力度,火太大或太小,不利于油的蒸发,搅拌不均,油散得不够干净,胶的黏性就不够。

桃花找来一个陶罐,放了小半罐桐油进去,架上柴火开始熬制。

可想着容易做着难,手不能停,还要兼顾燃烧的柴火。

那些木材可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不是烧得太旺就是一不小心给灭了,好不容易进行到冷却的过程,完了才发现好好的一罐桐油生生被熬成了果冻,半点黏性没有。

这怎么用啊?抹了把满头的汗水,桃花还是决定耐着性子再试一次。

很快,桐油再一次在烈火下鼓起一个个泡来,桃花双手不闲,拿起小棍儿搅拌。这回有了经验,随着鼓起的泡泡越来越多,火也必须撤下来,用中到小火慢慢熬制。

桐油越来越黏稠,搅拌的阻力越来越大,桃花的手开始发酸,又要看着火,有些力不从心。

“我来吧。”旁边适时的伸过来一只手,接过桃花手里的棍子快速的搅动起来,随着棍子的搅拌,一丝丝青烟冒出来。

桃花才看清,接班的是耿虎,浓眉大眼的一个孩子,平常言语不多,干活的时候什么活都抢着干,在那帮孩子里是个头儿。

“还要再搅吗?”慢慢的,桐油里冒出的青烟越来越多,似乎里面的桐油着了火,烤糊了似的,耿虎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继续搅拌,加快速度。”有人帮忙果然是方便多了。

青烟由多变少了,这时候也到了成胶的关键时候。桃花飞快的撤掉木柴,仅留了些微的火。罐子里的桐油变得跟糖稀一样,颜色由黄褐色变的带青色。

正是时候!桃花拿出准备好的抹布,把陶罐移到水盆里,整个陶罐迅速被水浸着,示意耿虎不能松懈,更使劲的搅拌,好让胶快速降温。不然过了火侯就是白忙一场了。

等待的过程桃花心里有些忐忑,陶罐的散热速度及不上金属锅快,不知道行不行,可手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也只能凑和着用了。

还好,因为耿虎的给力,这一锅胶算是熬出来了,熬胶成功!让桃花斗麻雀的斗志更是高涨。

等到用给麻雀设陷阱的绳子时又犯了难。这个满身涂胶的绳子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绳子都能用,最好用带弹力的绳子,这样麻雀被粘住挣扎扑腾的时候会有一种反作用力,让它不容易逃脱。

没有材料,也是没办法的事,用麻绳凑和吧。没多少时间,整个凑和的捕雀陷阱就做好了。

耿虎带着一帮兄弟在自家地里做试验。人多高的木头棒子树了三对儿,每对棒子顶端间隔三四厘米各系上三条涂了胶的麻绳,没有橡皮筋,这个麻绳桃花特别注意了的。太松了不行,鸟站在上面会往下坠,系紧了更不行,不然鸟一挣全逃了。

果然!拔走了草人,飞累了的麻雀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么贴心帮它们立起来的歇脚处。

有一只麻雀大大咧咧的停歇在上面,可是,不对啊,小爪子动不了了!展开双翅就要逃,发现情况不对就逃这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可是那脚爪子牢牢的被粘住了,翅膀扑腾起来,却并没有飞离,一个重心不稳,整个鸟身倒挂下来,连翅膀也被粘在另一根绳子上了!

有一就有二,不一会儿,整条绳上挂了十来只麻雀!耿虎他们大开眼界,还有这么捕鸟的?立马有好动的孩子上前把麻雀一个个的采收下来。是的,就是用采收。那些动作灵活,体态轻盈的麻雀这会儿像长在上面的蘑菇,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兰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直接往里面装就好了。桃花看她准备这么周到,心里好笑。这丫头真是对她太有信心了,难道就没想过她这法子不行吗?

法子有效就好。桃花派人去请乔云来,准备在水口村里推广开来。

还没等第二拔的麻雀采收完毕,乔云就来了。其实桃花地里发生的事,村民都盯着。

“这是……这麻雀都不动的等着捉啊?”看到那绳子上待采收的麻雀,乔云激动得直搓手。

“既然这些小东西赶又赶不走,不如干脆捉了来。”

桃花明白自己的这个办法确实狠了些,可以说是赶尽杀绝式的捕捉,把这一方的麻雀捉绝了都有可能。大家都为了口吃的,麻雀你要怪就怪自己生不适时吧,最好是机灵些,赶紧拖儿带女搬到山林里去,还能留个青山在。

当然这是桃花做为一个接受过尊重生命的教育,见过麻雀享受国家保护的现代人才会有的丝丝内疚心里。乔云及水口村的村民对于这样大肆的捕捉麻雀那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只有欣喜非常,激动不已,这预示着他们田地里的种子保住了,明年的收成有望。(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油炸麻雀

内疚完,剩下的就是看着麻雀留口水了。酥炸麻雀、卤水麻雀、铁板禾花雀、枸杞子炖麻雀汤……味道不要太好哦!

可惜佐料不齐。等家里的那帮孩子在丁义的带领下到村里去装捕鸟桩,桃花急不可耐的跟兰芝回去准备美食了。看她急吼吼的拎装麻雀的布袋子,耿虎很有眼色的跑回去拿了好几个袋子来。

“别弄死了,取下来的时候手脚轻点啊。”

把麻雀宰杀去毛,白花花的肉,整整一盆子。跟兰芝两人仔细的清洗、去内脏,拿姜、葱蒜、酒和盐腌渍入味。晚餐饭桌上一大盆油炸麻雀香气四溢,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接下来帮着收麻雀的人手更足了,家里的十多个孩子尝到了麻雀的美味,个个自告奋勇,三五人一组,田间地头忙活开了。

尽管桃花知道麻雀很多,对收获有心理准备,但晚上还是被成袋成袋的麻雀吓着了!

桃花家出手帮村里人捉麻雀,村民自然是感激不尽,收到的麻雀都被家里的孩子们收起带回来了,也没人有什么想法。虽然在没吃没喝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麻雀,不过毕竟是些孩子们的把戏,也没几两肉。

可这样一收,都堆在这里就多了,那些麻雀还都是活的,关在布袋子里很不老实,唧唧喳喳吵得要死。最要主的是家里的布袋都用完了。

麻雀做得好了也是美食,拿到酒楼去换成钱也是好事一件。村民们虽然有点朝廷的救灾粮在吃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不是桃花圣母。见村民们日子过得可怜是一方面,家里的布袋用完了也是一个方面。再就是她现在无依无靠。要在水口村立足下去,必须有良好的群众基础。

第二天不等天亮,桃花跟丁义两人驾着马车拉上成袋的唧唧喳喳叫的麻雀儿上府城去了。这是桃花有史以来起得最早的一次。

一只麻雀叽叽还受得了,三五只也还行,可几百只同时在你身边叫是个什么概念?而且还是失去自由唯恐性命不保的麻雀,叫声那个惨烈、那个凄厉,顺带着连她的良心都不安了。

主仆两人一路狂奔。到达徐记酒楼时。人家还没开午市。

徐记的掌柜是徐家的家仆,自然也是熟面孔,徐怀仁在的时候。没少从桃花这里淘做菜方子。

见着桃花上门,那徐掌柜热情的迎上来。

“言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好?”

“还好,还好。有劳掌柜的记挂,近日得了一新菜方。不知掌柜的要不要试试?”

桃花客套话都懒得说了,实在在耳朵还有些嗡鸣,心情连带着躁了不少。

徐掌柜一听又有新菜方,笑得眉眼都开了。这小公子就是他的福星!去年的火锅那可是让徐记酒楼出够了风头,自己被家主赏了几回。正愁着今年恒河府天灾,业绩惨淡呢。

连忙把桃花引上楼。到雅间里密谋去。

可当丁义拿上去的是几只脱了毛的麻雀时,眼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桃花也不在意。仔细的教厨房大厨怎样收拾,怎样码味,还写了两道方子,一个酥炸禾花雀,一个原盅炖汤。

接着一边吃徐掌柜送上来的早饭,一边等厨房的新品。

徐记大厨的手艺没得说,比起桃花这个半调子,会说能尝不会做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很快这两道菜就上桌了。

比起昨天晚上的油炸麻雀还说,今天的这道才叫美味。大厨就是大厨,要是有足够的见识,在古代也一样能做出现代的美食。

远远的端过来就闻到香味扑鼻,盘子上桌,一盘摆放整齐的炸雀儿色泽金黄,配上黄瓜刨丝儿的装饰,特别鲜亮,取一只入口,外脆里酥,口味甘香,拆皮入腹,连骨头渣都不用吐。吃完再配上原盅炖的汤,味鲜色白,雀肉嫩而不腻,点缀其间的红枣、枸杞既漂亮又进补。

徐掌柜在新菜品端进来闻到香味的时候面色就有了变化,言公子出手,怎么会是凡品呢,是自己想岔了。这回儿吃进嘴里,更是赞不绝口。当场拍板,定下徐记又一招牌菜。

桃花但笑不语,自己只是想来卖麻雀的,人家看上眼当然是好事,这样再要求由自己专供应该不是问题吧。

接下来谈就容易了,桃花既然能提供活的麻雀,徐记当然求之不得。要知道麻雀可不是那么容易捉的,就算捉住也难得有活的,而且这样大量的活的就更不容易了。

价格定在两文一只,确实很高了,那可是四个馒头的价。徐掌柜的拿出一百两银子非得给桃花做为买方子的报酬。

“还是别了吧,这方子你们看得上用就是了,以前你们也没少用,不用这么客气的。”不是桃花转性了视钱财如粪土,不爱钱,只是徐怀仁帮了不少的忙,现在田产、地产还挂在人家的名下呢,手头现在也并不是太缺钱,况且这方子还是随意剽窃而来的,就当结个善缘也好。

掌柜的越发敬重这个小公子,当初自家公子出门前有交代他关照着这个朋友些,结果城里一乱,也没顾上。现在人家再来还送这么重一份人情,果然是重情义的。

跟掌柜的谈好,收了一两多银子,又买了些粮食装上车,桃花心满意足的踏上归程,村民们的这场麻雀之灾算是化解得彻底了。不但平安无事,明年的收成保住了,现在连过冬的银钱都有了着落。

丁义瞅了瞅主子坐马车晕得苍白的脸,心痛得不行。

“主子对那些村民真是太好了,这么老远的路,下回就不用亲自来了。”

“那是,我对谁不好了?我就是好人一个!呵……”桃花自嘲的笑了笑。

“主子对谁都好。”丁义说得很肯定。

“马上要入冬了,家里那些孩子就闲了,你有空得去寻个师傅回来,就在家里开班上学吧。庆生哥、庆年哥要不要进城里上学?跟承志也好做个伴儿。”

人多了,操心的事也多,家里的那些孩子都是不错的孩子,往后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可不能养废了。

“全听主子吩咐!”丁义眼眶有些发红。

自家的两个孩子老早就辍了学,自己都供不起,遇到万金钱那档子事,原以为这辈子自己丁家就这样家破人亡完了,没想到遇上主子给了一条生路,得回了自己的家产不说,主子连两个孩子的奴籍都不肯入,现在还送他们上学。这样的大恩这辈子都报不完,一定要告诫自己的儿子孙子,不忘主子的活命之恩。

桃花已经昏昏入睡,自然不知道自己很正常的举动,带给丁义是怎样的感动。

水口村的村民可兴奋了,田地里的种子保住了!现在连恨得不行的麻雀都成了宝,按桃花的法子,捉到就给送过去,两只三文钱,当场付钱。

一时之间,村子里的麻雀踪影难觅,紧接着,捕鸟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一支支奔赴外村,解救还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难兄难弟。桃花有心提醒一句不要赶尽杀绝,可一想,现在人都难得活命,再提一只小鸟的死活实在有些矫情。

村子里日益安宁祥和,青壮劳力全都外出捕鸟,留下妇儒看守门户,桃花家的孩子们已经被勒令收心,准备读书习武。教书先生丁义已经找回来了,是河头镇一个久试不中的秀才。

那秀才姓齐,四十来岁年纪,一副标准的文人身板,弱不经风的。走路看人都得眯着双眼,显然是读书读得近视了。说话行事与大多数文人相仿,一板一眼的。

“你不是说她只是东家的小管事吗,你怎么能唤她主子呢?”

“汝不知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第一天见面就开始挑刺,很是不满的丁义对桃花的称呼。或是见桃花年纪太小又是女娃,很是不屑,连串枯燥的说教张口就来。

“付你工钱、管你吃住的就是这位,你管得着是东家还是小管事啊,我说是主子就是主子。”好脾气的丁义难得受不了。

对于这样的酸儒,桃花也有些吃不消,可十里八乡有功名的秀才也就这一位有空,这还是闹荒年才没了馆坐,赋闲在家的。

术业有专攻,虽然她自认为上了十六七年的学,怎么样也算是文化人,可要教这些孩子学现代白话文,还是太格格不入了,有她一个另类就算了,别误了别人,就勉强凑和学一阵子吧。

她有个发现,自己这日子过得,好多事就是个凑和。不过乔云知道后,却是兴奋异常,水口村太偏僻、太贫穷,一自以来就没有读书人,村里的孩子在山上跟着学了几个字后,让他积极性高涨,似乎看到了村子崛起的希望。

得知桃花请了夫子,就来跟她商量是不是让村里的孩子跟着一起学学。村民们一贫如洗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出力建个宽敞的学堂却是可以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个提议不错,一头牛是放,几头牛也是放,一群孩子整天放在家里闹哄哄的也不是个事。

读书人在这个时代还是蛮让人羡慕的,有了桃花的首肯,自家的娃有可能会写能算,村民们的热情被完全释放出来,连捉鸟的事都放下了,迫不及待的要参与建房。

为了不耽误徐记的生意,再说建个茅草屋也不是个多大的事儿,桃花建议每天抽十来个人轮流建就是了。

学堂就建在桃花家的隔壁,乔云还专程划出两分地来,说是围一个小院。有那么多人热心的参与,桃花就不挂心了。等工程完工去看了一下,才知道那真算得上是个工程。

三间大小的房子没有间隔,全是从山里砍伐的大树做的支柱,屋顶虽然是茅草,却盖得又厚又密实,周围一圈篱笆小院墙都是碗口粗的木头围的,那叫一个老实!

课桌凳子也是现做的,村民们没人是木匠,却天生的会创造。一棵树从中劈开,两半合在一起直接拼成一个桌面,这样暴殄天物的做法,让桃花大开眼界。这叫前世守着木头的下角料如获珍宝的人情何以堪啊?

“咋样?娃们学字可以吧?”乔云粗大的双手抚摸着那些还有些毛糙的课桌椅目光温柔,言语中有骄傲,也有不确定。

“可以,很好,做得很……粗狂,有份量!”当然是有份量啦,那可是全村人对孩子们沉甸甸的希望。

“要是咱们村多几个你三叔那样的大官,多几个像你这样能写会算的聪慧娃……日子就好过啦!”那憧憬的目光透过厚重的桌椅仿佛能看到未来。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读书识字的人是神奇的,他们对桃花的出格不是没有质疑过。但当他们见识过她学了能写会算的本事后,这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了。

整个水口村比农忙时还忙,村子里看不到一个闲人。男人们捕鸟挣钱,妇人们纺线织布,筹备过冬的衣服,帮上不上忙的孩子都在学堂。所有的村民都在感谢上苍让自己活下来,还有过上这么有希望的日子。

老乔家一行人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景象。

“哟。婶子回来了?”

“啊!得旺哥回来了?”

“村里其他的人呢?回来了吗?”

“……”

一村的妇女。原本都围着村口的大樟树做着活计,闲话家常,看到久未见面的乔老头领着一家人回来。下了马车,个个围上前来嘘寒问暖,家里有征丁在外的人家忙打听自己家人的行踪。

老乔家人被团团围住,乔老头、乔得财、乔得旺、乔得喜一个不落的全部平安回来。让亲人久盼不归的人看到了希望,特别是得到了确实消息的人更是激动不已。有好几个当场撒泪,跪谢老天保佑。

也有一些人围着女眷寒暄。

“那府城里头是个啥样子?热闹不?”

“王婶子就是有福的,子孙都好本事!”

由不得不羡慕啊!去年还比一般人家日子难熬,一转眼就来了个大逆转。家里儿子卖出去的,回来就成了大官。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一个小孙女儿出门就能遇贵人。学了一身本事还当了小管事回来。男人们被征了向来十死九伤的兵丁,现在竟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府城里头啊。可真是不得了,人多,房子多,漂亮东西看得人眼花。”

“特别是那些房子,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啊,还有的顶屋上还有一层还能住人!”小王氏很享受被恭维的人团团围住,充分发挥她的口才,把府城的所见所闻说得活灵活现。听得一众妇人婆子惊奇连连,向往不已。

“有你们家的房子漂亮吗?你家桃花真懂事,早早清扫干净,就等你们回来呢!”有个妇人接口。在她的认知里,老乔家的新房子就已经很漂亮了。

没想到这句话一落音,刚刚还神彩飞扬的一家人全都闭了嘴,怏怏不乐的转身往家里去。有好事者一路尾随,才惊觉乔老头一行回的不是砖瓦新房!

老乔家的旧宅破破落落的,就连暴民进村都没看上眼。乔老头一行推开半掩的柴扉,破败之气扑面而来,连绵的秋雨过后,庭院中长满了青苔,朵儿挣脱小王氏的手,踩在地上一个踉跄,一屁股蹲到地上,顿时哇哇大哭。

“娘,有现成的房子为啥不住,老宅都成这样了,哪能住人呐!”小王氏一进门就很烦躁,城里的干净整齐与自家简陋腐朽的老宅反差太大了。

“现成的房子,那是你的?老宅咋不能住人了?我跟你爹都住了一辈子了。”王氏白了自家二儿媳妇一眼,心想这城里住了一趟,心住野了。

“不是,好歹桃花也是咱家养了一回,老话说生恩还不及养恩大呢,住个房子咋啦,不住也是空着,你老没听说啊,早早就清扫干净,就等咱们回来住呢。”小王氏急切的分辨,想要说服王氏,住惯了大屋,再回来住老宅,怎么想怎么不得使儿。

“要去你去。”枝儿看不得二嫂的样子,回过头刺了她一句。

小王氏被噎了一下,很不甘的捅了身旁的乔得旺一把,哪知一向言听计从的乔得旺这会儿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她又回头瞪了瞪张氏夫妇,两人仍是眼观口,口观鼻的冷清模样,只得不情不愿的跟在后头。

乔老头他们的回归,如一颗落水的石头,在水口村击起千重浪。村民们奔走相告,纷纷涌到乔家老宅打探情况。当然村民都为他们能平安回来而惊叹,但也为一家人没有回新家,竟然住进了荒废的老宅而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桃花收到消息,只能苦笑。看来这家人跟她是要划分界线了。本来桃花觉得老乔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只要她们不对她的生活过多的指手划脚,她不介意跟继续跟她们生活在一起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桃花还在想,要不要过去找他们谈谈,就接到了到乔家祖祠的通知。

乔家的祖祠位于村子中部,又单独靠近毛花岭。屋子很有了些年头,但显然大灾过后乔姓族人有修缮过,屋顶上的茅草明显分新旧两种。

桃花到达时,祠堂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这一段时间桃花为村民们找财路,给孩子们请夫子,贡献有目共赌,大家看到桃花,都主动的冲她打招呼,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进到院里,里面齐齐整整坐了一溜儿的人,大部份是乔姓族人中年岁较大的老人。桃花一眼就看到了乔老头,老头子花白的头发这会儿差不多全白了,背佝偻得厉害,脸颊瘦削,颧骨高耸,在外面一年显然吃够了苦头。

桃花看得酸酸的。她跟这个老人虽然并没有多亲近过,但那会儿卖了全家的口粮都没把她给卖了这是事实。

“爷爷!”桃花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哼,谁是你爷?瞅清了再叫。”乔老头望了桃花一眼,没吭声,倒是乔得喜在旁边嗡声嗡气的说了这么一声。

乔得旺坐在条凳上,神色不明。老乔家的男人一下到了三位,个个细棉布新衣,收拾得挺精神的,只是都瘦得厉害,像大病一场的病人。

“桃花,你爷说,你不是乔家的孩子,这事你知道吗?”

乔云很疑惑,看着土生土长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不是老乔家的人了?

不过乔有粮一家说得有板有眼,这孩子就是乔家老三抱养回来的。关于血统问题,全在于家里长辈一句话,这事本来不用问桃花,但他看到这孩子过来,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毕竟这是大事儿,这孩子不容易,万一有什么隐情一定要搞清楚了。

“知道。”到了这份儿上,桃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开祠堂,除族。”乔云虽然很吃惊,但双方都直认不讳,他只能宣布结果了。

除族?这事桃花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她对宗族少得可怜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想过她不再是老乔家血脉后,会有什么不同。

只知道这时候的社会管理,奉行的是宗族制度,家庭事务、纠纷一般都由宗族内部管理,每一个依附家族的个人与家族的关系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乔云的话说出来,基本上就定了形,这事没有任何地方不符合规矩。整个小院没人出声,静静的,由着乔云取出一本簿子来,当着桃花的面,仔细的找到她的名字,用一只秃得不能再秃的毛笔给划了,这个除族仪式就算完了。

院子里的坐着的长老们也有些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桃花暗暗松了一口气,除个族也没什么嘛。

“大家慢着,她现在已经不是乔家人了,就不能再住在这里。”说话的还是乔得喜,不过声音不再嗡声嗡气,却是洪亮如钟,盖过全场。

什么?不能住在这里?桃花有些目瞪口呆,看来这事没这么简单嘛,老乔家这是要干什么?(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算计

“为啥?水口村也不都是乔姓族人啊。”三月的婆家就姓李啊。

“为啥?你有户籍吗?没户籍的就是黑户,可以上报官府以逃犯或逃奴论罪!”乔得喜嘴角上扬,笑得诡异。

桃花望向乔云,乔云轻微的点了点头,说明乔得喜并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桃花现在被除了族,成了没有户籍的黑户,就是逃犯、就是逃奴!

“老四,说啥呢,桃花打小就在村里长大,大家伙亲眼看着的,怎么会是逃奴?”乔云也没料到乔得喜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啊,桃花这么小一女娃,你叫她到哪里去?”有围观的村民也在一旁帮桃花说话。

“桃花可不是逃奴啊,咱们大家伙都可以作证的。”

“是不是,谁说了都不算!不过桃花,只要你乖乖的把房子、田地都让出来,还是可以不告官府的。”一直没说话的乔得旺看了看桃花,慢慢开了口。

哦?!原来就为这个吗?桃花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乔得喜是个怎样的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今天突然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话,反常啊!原来是盯住了自己的这点儿家底了啊。

“我倒是想啊,不过这怕是不行。这些田产房子可不是我的。”

还好当初办契的时候贾大为刁难了一下,用的是徐怀仁的名帖。

“哈哈……谁的都没事,你把钥匙交出来就可以了。你主家敢用逃奴,自身都难保了。”没想到乔得喜并不当回事。

“你确定能收得了我东家的财产?”这乔得喜哪来的自信?

“我收不了自有收得了的人,这个你不用操心了。”

“老乔家这是要干啥?”

“咦,说啥除族呢。原来看中人家东家的东西了啊……”围观的村民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哼,你们是不晓得吧,还替她说话?如果被官府发现包庇逃奴,要以连坐论处,就是在场的各位可都是要获罪的,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乔得喜也听到村民的议论了,言语一下激动起来。

桃花真是风中凌乱了。大唐的律法上还有这样的规定?可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两眼一抹黑啊。

“主子,主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丁义急急的寻过来了,一下就找着被围困的桃花。

“丁叔,我被除了族,没了户籍该怎么办?”桃花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询问丁义。

“除族?好端端的怎么会除族?怎么会没了户籍呢?怎么回事?”丁义一下惊住了,焦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桃花才正视这下是真有麻烦了。

桃花不得不简短的把事情经过跟他提了一下。

明白过来的丁义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自家这个主子身世不一般啊,这么曲折离奇的,可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家主子打小在水口村长大,大家亲眼所见,根本就不是什么逃奴。这点大家伙可以作证吧。”丁义想了一下,直接向围观的人抱拳施礼。

可是刚才乔得喜说的乡亲们都要获罪连坐。还是让人怵了,自保是人的本能,为了别人的事连累到自己,谁也不想再当出头鸟,一时没人再应声。

“乡亲们,只要大家有人能为我家主子作证,她就不是逃奴,大家自然不会获罪。”丁义再一次朗声说道,极力的把这个关系给大家说清楚。

“对,桃花怎么可能是逃奴呢,大家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人群里终于有人开了口。

“呦,我家三哥可是官家老爷,你说是听你们的,还是听他的?再说他可是帮大家擒了强盗,又送了粮食种子,大家伙可不能忘恩负义啊。”乔得喜扫了说话的人一眼,不阴不阳的说道。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威逼利诱?还是说这事背后有云福的影子?那人好歹救过自己一命,现在犯不着这样为难自己吧?还是已经查清自己的底细,明白这些财产都是她的呢?可这应该不可能吧,桃花自认为没露出什么马脚啊。

官老爷都被抬出来了,刚刚情绪激动的村民们又偃旗息鼓,老乔家老三都是见过的,那么威风八面,要得罪他,没人敢啊。

“这位说的话就要些好笑了,那云大人是朝廷官员不假,可他也没天天呆在水口村啊,谁是不是逃奴他知道?再说他身为朝廷官员,为民除害,本就是该当之职,粮食和种子本就是朝廷派发下来的,这事还要乡亲们报恩吗?那各位跟前这个,还是个孩子,强盗进村时,能拿出全部的粮食,给大家充饥,在山林避难,尽力尽力的帮助大家安顿,大家现在能好好的活着站在这里,是不是有她的功劳?麻雀成灾,是谁帮你们出了主意?不断保住了明年的口粮,还说服东家收购你们捕的麻雀,让大家有钱过冬!你们的孩子,是谁给找的夫子,让他们有机会读圣贤书?”丁义越说越激动,“这样一个处处为大家的孩子,只是让大家作个证,澄清一下事实,应该不应该?”

丁义这么长的一段话,果然很有煽动性。乡民们头脑闭塞,但却淳朴,信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场上的情况一波三折,村民们大多受过桃花这几样好处,在明知道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做个证而已,似乎不好不做啊,一个个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起来。连小院子里坐着的几位年纪大的长老,都开始指责乔得喜的行为。

“你个奴仆,胡乱说些什么?”乔得喜一下恼羞成怒,冲丁义发难。

“是啊,我就是个奴仆都知道不能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可你当了人家那么些年的叔叔,却想不劳而获,也不去问问你家那几口子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桃花没想到平常老老实实的丁义,言词也会这么犀利。

场上形势开始一边倒。

“哼,就算你们都作证又有啥用?只要我家没人点头,桃花想重新上户这事就成不了!大唐国律可是有规定,重新上户旁人的证词不够,没之前的主家点头,哪个敢给她上户籍?”

“有粮叔,就算桃花不是你老家的血脉,那也是看着长大的,一个小女娃子造孽。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这孩子可是顶了半边天,不是她,等你老现在回来,家里有人没人在都两说呢。”乔云想了想,还是开口向乔有粮求情。

乔有粮没有动静,板着脸端坐着。乔云又向乔得旺看去,可他垂下头,什么也没说,倒是乔得喜瞥了乔云一眼,继续高昂着头,似乎这事绝不能善罢干休。

乔云见自己的话一点作用没有,那个气啊!可谁让人家家里出了官老爷呢,忍着。心里就后悔了,干啥要答应老乔家除什么族啊。当时想得太简单了,既然不是老乔家的种,分出来也是正当的。除族的事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过,大不了重新再上个户就是了,怎么会想到弄得这么复杂?

桃花也在后悔,果然是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她对这个时代了解得太少了,早晓得有这么一出,在府城花点钱做个户籍就什么事没有了。当初买下梅园的时候,办契有德高望重的萧老具保,随便填上乔言的名字都没问题,也没人提到户籍这一出,这样才让她疏忽了。

情况又出现了僵局,老乔家人的态度那是强硬得很,任乔云、长老们如何轮番劝说,都没有松口的迹象,看来对桃花的房产、田地是势在必得。

村民们的态度老乔家人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这次更是忽视得彻底,连乔云最后都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桃花,露出抱歉已尽力的表情。

老乔家看中的只是她的财产,那她就是安全的。其实桃花除了心里有些不好受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本来她就信奉: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要老乔家现在不是想马上把她扭送官府并落实她逃奴的身份,这个问题稍微迂回一下就成了,等她花点钱再弄一份户籍过来,这份挂在徐怀仁名下的财产就名正言顺。老乔家真能吞了去?只是让她难受的是老乔家人的态度。同甘共苦的日子过得也不短了,现在却为了这么一点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属于她的财产,就这样算计她!桃花环抱双手静静的站在那儿,像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人的贪念果然是永无止境的?!

“桃……桃花!”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冲桃花嗫嗫的张了张嘴。来人是满仓!

“云叔,我,我作证,可以吗?”少年特有的嗓音有些低沉,望向乔云似乎鼓足了勇气。

桃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满仓扭头撞上桃花的目光后,垂下了头,满脸胀得通红。

“你!你个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呢,看看你面前都坐着谁,啥时候轮到你说话?”

“我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乔得旺气得不行,铁青着脸,紧攥着拳头,站起来冲满仓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好骂。(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作证

“爹,没有桃花,小满早没了,我们也难活下来……”毕竟是顶撞自己的爹,满仓到底底气不足,慢慢的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在乔得旺面前,只能作无声的抗议。

乔得旺见他还敢回嘴,伸脚就往他身上踹。他是起了真火,下脚一点不留情,一脚下去,半大的小子能踹个翻滚。乔得喜站在边上看热闹,一点劝解的心思都没有。

“得旺,孩子说的也是实情,你咋能下狠手?”乔云正一愁莫展。

他虽然不清楚桃花跟老乔家到底是有啥恩怨,但现在,明显是老乔家人起了不该的心思。说实话,虽然老乔家是族亲,但桃花帮了村民多少忙,他心里是有数的。老乔家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现在逼桃花交出所有的财产就太过了,人家东家的东西一个小管事哪做得了主?这不明显要赶尽杀绝吗。桃花置下的房子、田地,办契的时候乔云一直在身边,上面留着谁的名他是一清二楚。

可眼下的情况也是事实,如果老乔家没人点头,桃花的名字就不好入水口村的籍。满仓能挺身而出,他还是满欣慰的,老乔家出了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比他那父叔们强。可毕竟他还太小了,上有长辈,轮不到他出面。

“我作证!”声音铿锵有力。

让已经僵持的局面活跃起来。

“老乔家还有血性人儿……”

“嘿,嘿,你说咋回事,桃花咋就不是老乔家的种了?那是谁的……”

“是呢,小王氏平常嘴是碎了些。人却还老实啊……”

村民们的思绪跳跃太快,刚才还替桃花担心不已,打抱不平,这会儿见事有转机,八卦的因子就活过来了,这画风也换得太快了吧!

突然出现的人粗衣短衫,一身泥。站在小院里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镰刀扁担等割草的家伙什儿,显然是刚得了消息一路跑过来的。人还是一样的憨厚老实,只是头上已染风霜。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那人是乔得财!

狗蛋紧跟在他身后,手不安的绞着他爹的衣角,眼睛使劲儿的往桃花那边瞧。

“大哥!你不是去割草了吗?这事你就不用掺和了。”乔得喜显然没料到乔得财会突然回来,还跑来掺一脚。

“爹。咱老乔家在水口村也是顶天立地的,三弟还当了官。咋能做这样的事呢?往后没得叫人戳脊梁骨。”乔得财看都没看老四一眼,走到乔老头跟前,把扁担往地上一杵,立在那儿不动了。

“大哥。你这是干啥?昨儿说好的,你不要是你的事,咋还……帮倒忙呢!”

“再说好歹也是咱家救了她一命。也算待她不簿,难不成要白养活了?”乔得旺面上青筋凸起。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一副憋屈样儿。

无论两个兄弟怎样指责他,乔得财理都不理,眼睛放到板着脸没任何反应的乔老头身上。

“乔里正,这作证的人也齐了,我主子的户籍……”丁义人很活泛,当即就找上乔云。

“咳,有粮叔,事已至此,桃花就另立一户,自此与老乔家便没关系了。”乔云也反应过来,早点把户籍的事落实了,免得夜长梦多。清了清嗓子,还是跟乔老头打了声招呼。

乔得旺和乔得喜听了这话,哪里肯依?起身上前拦住乔云,要阻止他在名册簿上写下桃花的名字。

一切都已照着规矩,这时候老乔家兄弟再闹就没什么道理了,长老们也不再干看着,纷纷上前指责,桃花上户籍的事已成定局。

乔云唤了桃花上前,跟她细说了上户籍的事,在村里由里正把她的名字写上去,再还得报到镇上归档,这事就算完了。

桃花桃花的,这名字也让她受够了,想起都是一段心酸史,干脆恢复了她前世的本名乔言。想想又有些雀跃,从今往后,她就是一家之主,自立门户了。

事情眼看着圆满落幕,丁义喜笑颜开,闻讯赶来的兰芝更是扯着桃花的手眼泪盈眶。只有老乔家的人对她怒目圆瞪,气极败坏。满仓挨了打,畏缩在角落里望着桃花笑了笑。

“请等一等!”桃花拦住骂骂咧咧要离开的老乔家兄弟。

“老乔家十年的养育之恩,我乔言十分感激。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老乔家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确实难过冬,别的能耐我也没有,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老乔家新修一下房子还是可以的。不过,自此往后,我与老乔家再无瓜葛。”桃花环视四周,冲围观的村民施了一礼,“还请各位乡邻做个见证!”

“啊,二十两银子起房子?太多了吧!”

“桃花小小年纪,仁义啊!”

“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老乔家那样儿对她,还给钱起房子。”

“二……二十两!那得是多少钱啊?”对于水口村这个小村子来说,二十两银子,算得上是一笔狠庞大的资产了,也难怪村民的反应如此之大。

“这也是我的能力极限,这二十两银子还得向东家提前支取。”话一出口,桃花也觉得有必要遮掩一下,财不露白,这时候大大咧咧的炫富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仇恨满身死得快!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村民也明白了,人家背后有个有钱的大东家呢。羡慕嫉妒来不及转变成恨,就被桃花掐断在摇篮里了。剩下的只有感叹老乔家撞了大运,遇上桃花这么有情义,知图报的孩子。

老乔家的人眼看着桃花入了籍却无能为力,心里很窝火,却没曾想桃花来这么一出!弄了这么半天又是除族、又是夺产的,不就是为了房子吗?现在桃花开口就是二十两给他们起新房,还有什么好气的?当下也心情好了,乔老头也不好再板着个脸,冲桃花点了点头。

乔云连同一众乔姓长老,都胸怀大慰,在桃花连说带哄下,把这条款白纸黑字写了下来。对于老乔家一众能闹腾的人,桃花有多远想躲多远,她还想在水口村当小地主过逍遥日子呢。

桃花拿起字据,吹干了墨迹才郑重的收起来,从今以后,她——乔言,自立门户,真正当家做主了!

这事在村子里击起千重浪,旁人却没有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桃花啊,你才十岁,就这样自立门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的亲生父母是谁?这事可有线索?”里正娘子黄氏习惯性的叫着桃花,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婶子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胡说,不说别的,光是婚嫁大事谁替你做主啊?”

这时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婚姻大事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桃花现在无父无母,连兄弟娘家都没有一个,确实算得上处境不妙,按这个标准,能找户好人家婚嫁真是难事。看来里正家的黄婶子真的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不过这事对桃花来说无所谓。上辈子父母的关系就让她对婚姻失去了信心,还不要说生活在代沟这么宽的古代有她愿意嫁的人吗?更好的是现在她自己当家做主,上头也没人能逼着她,到时候再说吧。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月之后,老乔家的原址之上一个崭新的院子拔地而起。青砖黛瓦,跟桃花的房子一般无二。一家人乐呵呵的喜迁新居。听说连乔老四这个光棍都一跃成了钻石王老五,一长串的大姑娘排着队的请媒人上门,枝儿也挑到了满意的人家,好事将近。

老乔家一片祥和,暂时没人再有功夫理会桃花,只有满仓、狗蛋时不时的在学堂周围出没。

“桃……桃花。”趴在窗台上偷听的狗蛋、满仓不防门被突然打开,出来一个他没有料到的人。

“想学就大大方方的过来听,趴在这里怎么写字?”

“我……我们真的可以吗?”狗蛋抬起头热切的望着桃花似乎不敢相信。

“替我谢谢你爹。”桃花说的自然是上回乔得财作证的事。

“桃花,你……别怪他们。爹当初也不肯的,都是三婶的主意。”满仓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三婶?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杨氏?是她在背后给她捣的鬼?

详细的问过满仓,才明白这一切的幕后作俑者,竟然不过是杨氏的一招祸水东引!古人的后院向来不缺的就是人才,桃花莫名的当个回小炮灰罢了。怪不得乔得喜大字不识一个的主,说话竟能有条不紊,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想着杨氏也不是真正安份的主。本来就瞧不上老乔家人的粗俗做派,这个桃花是知道的。云福虽然在军中管着万来人马,俸禄却并不高,一家六口的日子本就过得一般,再添上老乔家这一大群没花过钱的土包子转眼变土豪,银子流水似的花用,让杨氏心都气得揪起来了。

没多久,云福终于打探到了父亲兄弟的下落,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叶府

可问题也接踵而至。这下不光银钱不够用,本就狭小的院子连落脚的地方都不够了。

乡下人大大咧咧的不注意小节,可杨氏却是受过闺阁教育的,要守男女大防,满院子的人避无可避。日子越过越不称心,一心盼着老乔家人回乡下去,却一再没有动静。也不管她摆什么脸色,人家全都不顾。

闲聊中知道桃花在乡下为东家守着那么一大摊家业,她就动了心思。

乔老头骨子里透出的爱田爱地的农民思想,乔得旺、乔得喜好吃懒做的秉性都没逃过她的眼睛。在得知桃花本就与老乔家没有半点血缘之后,行事更是没了顾忌,就给他们支了这招,才把他们打发回乡下来。

乔得旺本来打定主意赖在兄弟这里不回了,可经不过小王氏天天在耳边念叨。小王氏过了初初的兴奋劲儿,觉得这里狭小逼仄,连个入卦的人都没有,哪有村子里自在,况且自家男人回来了,那眼神老往杨氏和她的婢女身上瞟,让她心里更不得劲,自然是住不下去。

桃花建的房子如何宽敞明亮,这话说得多了,乔得旺、乔得喜兄弟也动了心。兄弟这里想来可以再来,那房子先到手再说也好。这才有了一家人回村给桃花除族的事。

只是万万没算到,自家老实木讷的大哥会坏事,到手的房子转眼就要飞了!

不过好在桃花还算懂事,给他们新建了房子,目的算是达到了。

出了户籍的事之后,桃花对这个官方的手续也上了心,房子、田产暗地里过户到了自己的名下。为了往后节外生枝,就连几个孤儿的身契,都办得妥妥贴贴。入乡随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人人平等什么的还是搁一边吧。

现在桃花身边有对外的大管事丁义,贴身侍女兰芝,大事小情根本不用她操心,耿虎、韩勇等十三名半大孤儿也乖巧懂事。承志、丁庆生、丁庆年三个有读书功底的正在府城进学。

转眼水口村进入了农闲的季节。已经改名乔言的桃花日子过得悠哉游哉。日日带着那群小手下不是读书习字,就是舞枪弄棍。晨跑、马步、跆拳道、砂袋梅花桩,但凡自己脑海中有些印象的体训招数。翻着花样儿的拿出来练。

饭菜管够,油水又足,在桃花声情并茂的煽动下,一群半大小子练得嗷嗷叫。

可在府城。云福租赁的小小院子里,却气氛压抑。

“二十两银子啊。二十两!”杨氏说得愤恨不已,只差没顿足捶胸。

“你说,那么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真真是白眼狼!她那条小命当年可是老爷救的,怎么就不知恩图报呢?”

“是呢。要报恩也是送给咱老爷才对啊,有了二十两,夫人这会儿也不用发愁了。以后一定要向她讨回来。”婢女翠儿在一旁附合。

杨氏觉得婢女翠儿说的没错,老乔家那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十年养下来。就能得到二十两银子起新房子,那她的命还是自家老爷从上京救回来的呢,怎么也得拿出百来两吧。

自家老爷说到那丫头还一口一个有情义,哪儿有情义了?正经救命恩人在这里摆着呢,一文钱都没收到她的。对乡下老乔家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老爷是不当家不自柴米贵,人又孝顺,父母兄弟来了可着劲儿的招待,可家里积蓄本来都不多,现在被他们一折腾,早就入不敷出了,要不是她拿出嫁妆来顶着,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你说,现在倒是怎么办?”

云福回来,杨氏满面愁容的拿着一张烫金的请帖来给他看。

“十月初十叶府大夫人过寿?按理咱们必须走一趟的。”云福看完点了点头。

说到这个叶家,确有几分传奇色彩。

追朔到其祖上,也不过一普通贫民小户,走运也就近几十年的事。恒河府作为邻近翰元国的第一边城,自然是战祸连连,叶家能成为一方富户,就是家里的姑奶奶机缘巧合下救过云家的老宁安国公一回,老国公感念那份恩情,对叶家伸出了援手,并纳了叶家姑奶奶做了小妾。

接着云鹏远云大将军又娶了叶家的女儿当继室,成了当家主母,这才使得叶家在恒河府风声水起。捐官从商,使叶家真正发迹了,成长为府城大族。

对于云福来说,这叶家既是府城大家,又是云大将军继夫人娘家。无论是他与云家的关系还是夫人杨氏的关系,这点走动都是必须的。特别这叶大人目前虽然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可也是从五品的武官,也有打交道的时候。

“是要去呢,可是,可是拿什么送礼啊?家里花销都没有。”说到这个才是重点,杨氏的眉头紧皱。

“这有什么,去一趟也就表示个敬重。咱家什么条件也都是知道的,随便拿点什么就成了。”对于妻子的为难云福很不理解,村子里随礼拿几个鸡蛋都成呢,也就是个礼轻情义重的意思。

杨氏听得一噎,自家丈夫就是个不通俗务的,跟他讨主意,等于白搭,干脆扭身不理他。

转眼,十月初十就到了,无论杨氏有多为难,该去还得去,该送的礼还得送。把自己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才勉强凑出一匹绯色暗纹五蝠锦锻,一匹银红细棉布,外加闻香斋贺寿点心两封。

杨氏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暗自叹了口气,这点儿礼真是拿不出手,可就这些就已经花费了六七两银子了,再多,家里也没有。

叶府宅院极大,盘踞在西门大街中段。一对儿威武雄壮的石狮子纤尘不染,朱红大门已上过新漆,门头飞檐上挂一排崭新的大红的灯笼。此刻三门齐开,门外到贺的客人已陆续到来,香车宝马满门,不少家丁小厮往来穿梭,只为接引客人停车。看得杨氏暗暗砸舌,一个寻常散生又非整寿,弄得这么大派场!

杨氏踌躇了一下,带着婢女由侧门进了。一旁有知客收礼唱名,杨氏犹豫一下,还是报出云家表亲的名号。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连,山石点缀,院内房舍俨然,当真是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即使是冬天萧瑟之季,院内仍青绿成行,簇新的房舍富丽而奢华。来往客人如流,穿梭其中,呈现一派火热景向。

“哇,好美好气派啊!”婢女翠儿左右张望,惊讶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翠儿!别失了体面。”杨氏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个小丫头。

叶宅在府城来说,那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华了,可比起上京的云家国公府,还是不够看的。虽然杨氏只是近支庶女的庶女,但也随嫡母去过一回,是见识过真正的繁华的。叶家这点暴发户似的行径与之相比到底是底蕴不足。她现在好歹又是以云府的表亲身份过来的,不好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似的,让人看轻。

“哦,奴婢知错了。”翠儿听到主母的喝斥,当即低下了头。虽然以前呆的杨府比这小多了,但自己好歹也是从上京来的,这样喳喳呼呼的样子确实有失体面。

门房的名帖已经传到内院,早有主家负责招待的女眷迎过来。那小媳妇满头珠翠,梅红镶金边的紧身袄裙把身形衬得玲珑有致。撒花的料子,一看就是精品。

“敢问是……上京云家的嫂嫂?”小媳妇也就二十四五来岁的年纪,声音如珠落盘,清脆悦耳。

只是面上挂的笑容,随着杨氏的应承变得有些僵硬。杨氏不由得苦笑,自己这一身打扮怕是连人家使唤的下人都不如,也不怪得人家要变脸了。

“哪位嫂嫂是云家贵客?”人未至,先闻声。

黄莺般笑语的人随即出来,与杨氏打了个照面,又随手从之前那位手里抽出礼单。

“哦……请随丫头入内吧。”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出声,随便指了一位小姑娘引路。

杨氏便领了翠儿进去,刚迈步,背后两女便轻笑做一团。

“就你嘴快!还贵客呢,结果是个穷酸,唬了我一跳!呵……”

“谁叫她挂这么大的名?”

“好了,好了,叫别人知道没得被笑话。”

杨氏只觉得自己脸上要滴出血来。静悄悄的寻了个角落两主仆呆了一会,期间叶府的也没人再过来招呼,便灰溜溜的回去了。

杨氏只觉得从没像今天这般窘迫过,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怪只怪那群乡下的穷亲戚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致使她在叶府丢尽了脸面。回去后连桃花也一并怨上了。

躺枪的桃花也在发愁,她的十三个小手下,勤奋刻苦,习文练武都很有成效,好吃好喝好运动的情况下有些个子已经窜高了一个头。但她的那点跆拳道功底,比起那些能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存在来说,完全是不够看啊。

在她的记忆深处,那个风高月黑的夜上,白衣人跃在高空,手中长剑气势如虹,一下收割四五条性命的情景,始终忘不了。那才是实力,那才是保障啊!

可是目前急缺一名名师。带出这群高徒的师傅!(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子

“主子,主子,你快猜猜谁来了?”兰芝一脸喜色,从前院直冲进来,迈过门坎的时候差点被绊一跤。

桃花看得瞠目结舌,沉稳的兰芝哪里去了啊?

是不是把负重跑的时间再延长点呢……桃花低头研究纸上列出的练兵计划懒得理她。

自从从老乔家除族自立门户后,这丫头就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都说了好多遍了,真没难过。

“快点,真来人了。”兰芝见不得主子一天到晚像个大人似的闷着,伸手就去拉她。

“谁啊?”桃花老神在在,“你确定不再是隔壁的大婶子?”

“哪能啊,真是贵客!”兰芝很受伤的望着桃花。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就去看看。”实在受不了,哎,思绪都被打断了。

“小——言!小言!”洪钟般的叫声从前院传来。

桃花心里一喜,再顾不得兰芝,快速往前院而去,那声音太熟了!

铁塔般的身形后面还有一个笑得温雅的,果然是那两个。

“胡大哥、耿大哥!你们还好吧,这段时间都到哪去了?”

突然的惊喜让桃花感觉鼻子塞塞的。分别足足有半年时间了,这一段的惊吓担心所造成的所有负面影响,仿佛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怎么突然就没音讯了呢?”

“哈……哈……嗯,不错,长高了,也长了肉,终于有点人样子了。”胡大力围着桃花转了一圈。那目光像看猪圈里的肥猪。

呸呸!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不就长了点肉嘛。

“得,得,先回答我的问题,别跟看牲口似的。”桃花不满的白了胡大力一眼转向一边的耿忠。

“营里调动太突然,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前段都在外围清剿匪徒,一直担心你。现在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耿忠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人胡闹。

“怎么有空上这儿来。捎个信我去看你们啊。”

胡大力、耿忠的突然出来,让桃花的心情非常不错,这两人算得上是桃花到这异世后第一次遇上的真心对自己的朋友了。兵荒马乱。刀箭无眼,他们又是值守前沿的军人,真怕万一有个闪失,就再也见不着了。自打从府城撤出来就一直挂着心。终于能见着两人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心彻底的放下了。

生存环境这么残酷。在大难之后,周围的人还能平安无事的聚在一起,不能不说这是上天的厚待。

耿忠、胡大力早在丁义那里就知道了桃花的近况,很为她的曲折身世叹息。不过在三进青砖瓦房里转了转,心里放心不少。这孩子是个会过日子的。

到第二进看到挤挤的院子都很奇怪,当桃花推开门来。里面温暖如春,遍地菜蔬绿油油时。两个大吃了一惊。

已入秋,外面一片萧瑟,桃花的院子里却另有乾坤,韭菜嫩绿,青葱水灵,黄瓜蔓儿爬满架,已经有黄黄的花开了,线串儿似的虹豆压趴架。

“怎样?不错吧,要不干脆丢了巡防营队长的职,过来跟我一起种地吧。”桃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见识过流民围墙之后,桃花是真心觉得那份工作不安全。万一出现在墙外的是翰元强兵,那脑袋随时就没了。

请原谅她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思想,守谁的家,爱谁的国啊,这片土地落到谁的手里,苦的都是老百姓。正如诗里所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想丢也干不成了。”耿忠苦笑了一下。

“这回你哥哥是真没处去了,得,就跟你混!”胡大力的大手转眼又在拍上来,桃花忙不迭的扭身避过,引得众人一阵笑,让胡大力耿忠消极的情绪都松快了几分。

原来早在旱灾成形之初,府城的武装力量就已经被安排到边防线,监控翰元国的动静。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可当他们再拉着队伍回到府城,却发现巡防营已经没了他们的位置,全新的人员安排,全新的队伍。耿忠、胡大力伙同几个队长一起趁机为手下求得了一纸文书,让他们解甲归田。

胡大力已经父母双亡,到哪里都没了牵挂,可归心似箭,要去见自己妻儿的耿忠能第一时间来确定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安危,桃花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几人参观了桃花的暖棚,到田间地头,查看了她的地。耿忠确实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对桃花田地的起垄排水给出了不少的建议。桃花在想是不是把他们都留下来,桃花正愁没种庄稼的老把式呢。

迎面,晨跑的队伍步伐整齐,迎着朝阳踏着秋雾一路过来。领头的耿虎大声的向桃花一行人打招呼。

“虎……虎子?”耿忠突然出声,快步走向准备擦身而过的队伍。

“爹?!”

突发的情况,让人回不过神来。桃花刚才还在考虑怎样劝说耿忠找着家人一起搬过来呢。

耿忠一直忧心的家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情况?另一边,耿虎已经与耿忠抱成一团,父子抱头痛哭。

耿虎、耿忠?明摆着就有关系嘛,桃花使劲儿一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没联想一下呢!如果不是桃花想让久别的兄弟坐在一起吃顿饭,就不会把坐立不安的耿忠拉来显摆一下她的田地,那这对父子俩差一点要错过了。

缘份啊!府城庞大的乞丐大军里,桃花随便一挑就能挑出他的儿子,耿忠已经激动得无话可说了。

耿忠的家在紧邻恒河府的河间府,一家四口人耕田为生,虽然粗茶淡饭,却也和和美美。只是他们家不是普通的农户,却是祖上传下来的兵户。兵户相对于已经很可怜的农户还要可怜一点。

这个新的名词,桃花自然是不清楚,丁义主动解释一切才初步明白。

自前朝末年,战争频繁,国内人口减少,募兵困难,为了囤兵,改行世兵制。所谓世兵制,就是兵士终身当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世代代为国家尽当兵义务。整个国家的兵源,除了很少的募兵,就是兵士子弟。像乔有粮父子被半道征兵,纯属事发突然,临时凑数的。到了战场也可能做后勤工作多些,上场拼杀,多半是这些兵士子弟的事。

兵户出于它的特殊性,一般人丁凋敝,像耿忠家,父死子继,他就是接替他爹的位。家中留守老娘、妻子和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如无意外,等耿虎长大了,也是要接替耿忠的,家中所有的男丁世代都得为统治者的野心不死不休。

而且这些兵户出身的兵士不得随意解除世代当兵的义务,除非在作战中有突出表现,或经过特殊手续批准,才有可能。耿忠这次能成功的解甲归田,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还得感激占了他的队长之位的人。

相比队长之位带来的些微油水,耿忠当然更愿意回家一家团聚。

可没想到,早在他出城防卫之时,他远在河间府的家已经家破人亡。这场持续的旱灾对少河少水的河间府打击更大。对于没有男劳力在家的耿家更是雪上加霜,耿忠的娘忧愁之下一病不起,她的妻子安葬了婆母,走途无路才前来恒河府寻找丈夫。

沿途的忍饥挨饿让她也没有熬下去,只留了一个耿虎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到了恒河府。可惜那时候耿忠已经出城,两父子没能相逢。所幸耿虎到得早,进了城,沦为乞丐还能讨口吃的活下来,那时被拒在城外的流民有不少老幼是被活活饿死的。

两父子诉完衷肠,旁人也是唏嘘。好在两父子终能团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个,耿大哥,不知道耿虎是你儿子,把你儿子改成了奴籍,这……”桃花是真心不好意思,老乔家闹过一场之后,她逐渐才明白了这些人为划分的三六九等有多么残酷。

“小言,你的大恩大德,我耿忠没齿难忘。”耿忠一个威猛的汉子,哪还有半分铁血的气质,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此刻感激涕零,冲桃花大礼参拜。

桃花急忙避开,耿忠的反应也太过了。

“如你不嫌弃,今后我们父子就跟着你了,朝不保夕的兵户又强在哪里了?我相信你能保他一世平安就够了。”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今天把话搁这儿了,只是我有一口吃的,绝不少了你们一口。”耿忠无条件的信任让桃花心潮澎湃。

耿忠留下来,胡大力自然也不会走了,他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人。现在桃花周围帮手不少了,况肯耿忠、胡大力还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真正以一敌十的汉子,她再也不必畏畏缩缩。

现在手里的银子还有,在耿忠的建议下,干脆广置田产。不是桃花有什么野心,只是这世道的人活着太难了,悲惨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敢想象的范围。只希望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多出一份力是一份力,能帮一人是一人。(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幸福庄

光水口村在这次暴民进村中就失去了不少的人口,有好几户是全家灭门。村里的田地空置了不少,趁着城里那些豪门大户的触手还没有伸过来之前,桃花通过里正乔云,全买到了手。

经过大规模的扩充,桃花名下的田地已达到了六七百亩。那些失怙的孤儿、生活无以为继的村民,桃花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人多力量大,连排的茅草房子很快在她的领地上建成。

一个由贫民中最困难的贫民组成的庄园诞生了,并取了一个很奢侈的名字:幸福庄。

桃花一扫之前的慵懒,老老小小上百号的人都依附过来,现在日子好坏可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她对穿越过来这件事,已经不再抱怨,上百号饥饿的人期盼的目光让她的生活找到了意义。

有了胡大力、耿忠的加入,桃花的工作开展起来容易多了,只是存银越来越少,心不由得急躁起来,尽管只是能充饥的粗茶淡饭就好,但人多消耗大,加起来粮食的支出也是很大的。

节流之外,最主要还是得开源,毕竟离新粮下来,还得老长一段时间。现在农闲,庄子上所有的人都没有闲下来。孩子自然是进学堂读书认字。年龄大些的得随胡大力习武,检验学习成果的方式就是进山狩猎。

随着训练的时间越久,山林探索就越深入,获得的猎物就越丰盛。为了更好的维持百来号人的日常口粮开支,这些猎物全都交给丁义带上府城,充分发挥他做生意的手段,全部变成一车车的粮食运进水口村。

耿忠从前在家的时候就种惯庄稼的,对田地的热情比较高。六七百亩田地就交给他了。这六七百亩地,只有桃花之前买的一百亩上种了紫云英,其它后来买回来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种上了麦子。其余的大都什么也没来得及耕种。

不过田地也是需要养的,空着保持地力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也方便挖沟整理。随后连田地一块儿接收的村民都成了佃户,正好一并由耿忠安排管理。

桃花的暖棚实验已经取得了成功,阵地已经由院子扩充到了院外。花大价钱搭了近十亩地的黄瓜大棚。竹子做的骨架。桐油布做的面。之所以这么大规模的种黄瓜,桃花就是看中黄瓜的生产周期短、产量高,现在种下去。赶在年前上市应该没有问题。在这个冬天连豆芽菜都见不着的时代,可以想像等这批黄瓜上市,会创造怎样的价值。

佃户中的所有妇女都有了活儿干。这十亩地需要精耕细做,严格控制温度、湿度。

每个人都有工作。日子过得充实,对生活的积极性自然高涨。来到幸福庄,不说每顿有多丰盛,吃饱肚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时代的人的要求没办法有多高,大冬天的。能吃饱穿暖那是做梦才敢想的。有好多人家过冬的时候连身棉衣都没有,只得躲在屋子里不出门。

兰芝领着年纪大些的婆婆纺纱绩线,穿针引钱。一件件桃花很早以前就设计出的大棉袄,二棉裤在幸福庄流行开来。

庄户人家的女人。大多勤劳又贤惠,一下就被这种新奇的服装所吸引,这衣服既暖和又省料,穿上还方便。很快的,这种衣服以水口村为中心,一下在十里八乡流行开来。幸福庄的知名度,也在人口相传中越来越有名气。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日子过不下去的人纷纷前来投靠。兰芝发挥她一贯的传统——往家里捡人!

桃花建起这座庄园最初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多帮助一些人。对于兰芝的嗜好自然不会横加阻止,不过就凭她烂好人的性子,懒汉痞子都往家里收过之后,桃花就不再由着她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桃花没能力、也做不来圣人。这事只能交给丁义处理,确实遭到困难的勤劳肯干的,收回来能创造价值的,自然不会被拒绝。往后劳动力的缺口还很大。

到最后丁义从城里回来,除了一车车的粮食之外,还有一车车的人的时候,桃花有些哭笑不得了。不过每个人的遭遇都是那么坎坷可怜,始终狠不下心来拒绝。

实在没办法,总不忍心看着好好的人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活活饿死。桃花觉得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

真正的麻烦来了,那是当第一场雪落下之后。

似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水口村差不多成了难民收容所,到处可见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乔云看着这个阵势吓了一跳!难不成又一次暴民进村了?急急忙忙跑来跟桃花商量。

两人还没有走到村口,就被不少人绊住了脚步。这些人大多是以老少妇孺为多,一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数九寒冬,一个个孩童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小脚上的冻疮又红又肿,有些已经溃烂流出黄绿的脓水。瘦得只剩下大大的一对眼,呆痴的望着村子里袅袅的炊烟来表达他们对食物的渴望、对温暖的渴望。

还好都是些心善纯朴的人,还没有发生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只是这些皮包骨的人还是活的,真是奇迹!

“天啦,造孽啊!”乔云堂堂七尺高的汉子,看得眼圈发红,只能仰天长叹。

md,这个大唐的皇帝在干什么?那些拿俸禄当官的人在干什么?真真人命比纸簿啊!

桃花只想骂人。刚受了天灾的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也没个救灾的措施。怪不得这年头,造反的人会那么多。

望着眼前衣不遮体的众人,桃花也想哭,她养不活啊!

“请东家收下他们吧!”背后唤声一片。

桃花转过身,看见自家收的佃户们齐齐的跪了一地,为了那些境况跟他们一样的人求情。他们大多都在之前的灾难中失去了亲人,有幸被东家可怜收到幸福庄里,才能吃饱穿暖,不至于丢了性命。他们都见过生离死别,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再看一次。

“求东家给条活路,做牛做马,生生世世报答东家!”

难民们道听途说,在这里可以找到唯一的活路,寒冬腊月里,拖儿带女的,就这么跪在她的面前!把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到她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身上。这种无奈、心酸、压在桃花的身上似有千斤重。

人心都是肉长的,善良这种本能在贫苦人民中间保持得最长久。水口村众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得益于那些快绝种的麻雀,自己也得去逃难。村民们自动自发的过来伸出援助之手,很快就建好能遮风避雨的茅屋。一群穷苦的人很快打成一片。

桃花的心思全部摆在暖棚里的黄瓜上,看着那一串串小小的黄瓜,就像看到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整个庄子现有人口五百多人了,差不多又是一个水口村的规模。张着嘴等着吃,山里的野兽大多已经冬眠,大型的不敢去动,小型的那点猎物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能靠大家节衣缩食,共渡难关,熬一天是一天。

好在黄瓜一天天长大,慢慢开始收获。

碧绿水灵的新鲜黄瓜被运到府城,一下遭到了有钱人的哄抢。在草木凋零的冬天,皇帝的桌上都未必有这么新鲜的菜蔬,吃腻了大鱼大肉的有钱人已经不认为冬天的黄瓜只是一种蔬菜,上升到神迹虽不为过,却有些不敢下嘴,但代表是不是有钱人的身份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十五文一斤的售价也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好在徐家的生意做得大,冬天的黄瓜存储运输也不是什么难题,整个恒河府十多家酒家分摊下来,再加上回龙街的胖三嫂夫妇总代销,还有些供不应求。黄瓜高产,种得好的亩产万斤都不是问题,虽然桃花第一次大规模种植,亩产三、四千斤还是有的,这下一庄子的饥民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随着过新年,日子也翻开到新的一页。幸福庄的庄民们终于感受到幸福的气息。来的时候个个皮包骨,现在个个养得生龙活虎,对生活越来越有信心。

水口村的里正乔云,也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把水口村并入幸福庄!

“不成不成!”初闻这件事的桃花吓得连连摆手,摊子铺那么大,她是有多嫌命长吗?

“桃花,大家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乡亲,日子过得苦啊!你本事大,就搭把手提携提携乡亲们吧。”那些族老们围着桃花展开感情攻势。

桃花的本事经过这一个冬,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靠一已之力,养活五百多难民不说,日子还过得红红火火。那些人来的时候是啥样,现在是啥样,都有只眼睛看着的。

不管他们怎样说,桃花都不会答应。这担子不是重不重的问题,主要是水口村村民的日子的自已过得去,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不可能对庄园产生强烈的归属感。当然适应的伸伸手拉扯一下,也不是什么问题。(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年之后

经过一个冬天的压抑,如金子般的阳光透过簿簿的云层撒落下来,整个世界变得澄静而美好,微许的寒意掠过裸露在外的肌肤让人提神又欢欣,春天又回来了呢!

清新的风吹过来,如水中皱起的涟漪,把春天的气息扩散、再扩散,笨拙老牛悠闲地踱着步,牛背上牧童翘脚而坐,吹响了悠长的竹笛,几只早春的燕子尽情地展现着轻盈的舞姿,铺天盖地的绿,破壳而出,见风而长,只要轻轻闭上眼就能感受到那满满洋溢着的春意,品味着春天赋予的凝脂甘露,聆听着春风送来万物苏醒的声音,浓郁的春天气息吸引着人急切的广袤的田野走去。

在湛蓝如洗的天幕下,突然出现一片紫色的海洋!波光旖旎,潋滟艳紫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天际,天边的云朵似乎也被染成了紫色,那是成片成片的紫云英!

挨挨挤挤的紫云英竟相开放,紫中带白的小花朵,犹如点点繁星,衬着绿毡似的叶子,在风和日丽的春日里招展着,轻轻的、柔柔的。氤氲上升着幽幽的花香,却又朴素得犹如站在烟雨江南,水榭亭边赏花的小家碧玉,不着铅华,尽情地将一片灿烂展现在阳光下,将一片温馨寄情于清风之中。

在这片海洋里,正进行着一场热闹的聚会,千万只小蜜蜂在尽情的狂欢,在每一片花瓣上蹁跹起舞。

这无边无际的花海中,此刻有一个人,正带着欢欣热切的目光,看着这份热闹,眼前似乎流动着的金黄色、黏稠的琼浆玉液。

“主~子。你在哪儿?”兰芝的声音由远及近。

三年了!兰芝窈窕的身形越发出众了,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精致的眉眼如水波荡漾,扰乱了多少男人那一池春水。

桃花躲在花海里偏着头打量她,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她才能近前,拿捏好突然跳起的时间,好吓唬她一跳。

“我就知道你藏在这里!多大的人了。快起来。也不怕地上湿,着了凉。喝药的滋味是忘了吧,每回是谁闹得鬼哭狼嚎的?”兰芝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抢白。

“怎么搞的,谁家的婆娘越来越喜欢训人啊?训耿大哥没训够?回去接着找他。”桃花刻意板着面孔,把话说到一半已经带上揶揄的笑。

“看你小小年纪,什么都敢说。”兰芝被笑得脸红。佯装恼羞成怒,作势扑向桃花去挠她。

两人顺势扭作一团。在芳香的花海里嘻笑打闹,犹如两只在花丛中起舞的蝴蝶。

终于闹累了,两人四仰朝天,躺在柔柔软软的紫云英花海里。桃花深吸一口气。那清香由鼻口而入,洗涤心肺,似带灵魂都清理了一遍。整个人空灵而舒畅。

三年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过去已经整整三年了。悲痛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从人们的脑海里被遗忘。这片大地呈现勃勃生机,每个人都在时间的长河时,发生着或多或少的变化。

很有奴婢觉悟的兰芝都已经能放得开跟桃花打闹嘻笑了,而且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年龄,大胆寻找自己的幸福。

鳏夫耿忠,那个集威严与温和为一身的男子,饱经沧桑之后,准备停泊在她的港湾里了。已经长成小伙子的耿虎正是促成这一结果的幕后推手。两人也还般配,不过桃花总觉得兰芝看上年长十多岁的耿忠,有一些父母早逝的阴影中带来的恋父情结。不过有这么一个如山般的汉子供她依赖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幸福的事。

胡大力那家伙的爱情故事就是另一个版本了,发生得如同春天到夏天般那么直接而火热,在冬天直接成亲了。妻子金氏是已故猎户的女儿,个性朴实而爽朗。

在一次深入玉带山的狩猎行动中,两人为一只兔子而结缘,不输于他的箭法让他眼前一亮,续而心潮澎湃。第二天就嚷着去人家家里提亲,桃花做好了被人用大扫把扫地出门的准备,无奈地拧着点心上门。

哪曾想到,人家姑娘二话没说,直接背着铺盖卷就过来了。自此,两个孤苦零丁的人相扶相持,在幸福庄扎下了根过着快乐而幸福的日子。

柳承志和丁庆生已经过了童生试,正在会力打着秀才攻坚战,丁庆年看着那些饶口的八股文还不如父亲的帐本亲切,在去年已经投笔从商,子承父志,把桃花心心念念的点心铺子已经开起来了。

幸福庄慢慢变得名符其实起来。庄子面积扩大了一倍后,桃花停止了扩充的步伐。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对别人伸出援助之手是可以的,但要把自己当成出头的橼子就不是她这个惜命、胆小的人能干的事了,毕竟世界那么大,救也救不过来啊。

这三年来,上头没了压制得了她的人,正好可以随心所欲的把自己前世见识过的,会做的,一一实践了一下。沙地上红薯已经种植成功,亩产上万斤的产量着实吓了庄民们一跳。今年的种子应该够种满那些沙地了吧,桃花眼下要考虑的是将要收获的几百上千万斤的红薯怎样消耗掉。

水稻杂交这个技术活儿桃花也不懂,但现有品种分蘖能力差得实在看不下去,一棵苗种下去如果能平安成活,最好的情况能结一穗不长的稻子,可怜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忙下来,一升种子换二升收成,费时费力不讨好。好在经过两年的精心培育,种子已经初步具备了狗尾巴草的分蘖能力,今年是看成果的一年。

可敬可爱的萧老头已经起复,放下戒尺回上京任内阁大学士去了,桃花这时候才很迟钝的发现,还是小看了人家。文人口中‘两朝天子,九萧宰相’里的这个萧说的就是萧大儒的萧家,真正的书香门第。

徐怀仁那厮真不仅仅空有一副好皮囊,旱灾后第二年春就获二甲进士出身,现入了翰林挂个闲差,主职仍是做生意赚银子。就凭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能在全国统考中斩获前十,不得不说很有天赋啊。不过桃花对于他这种与寒门子弟抢饭碗的行径很是不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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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duyijian的打赏!感谢看文的亲们一路支持!今天六一哦,祝大家节日快乐!从今天起,这个月要双更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兰芝恐嫁

桃花也终于对大唐的核心权力机构有了些了解,徐怀仁所在的徐家也是位高权重的豪门大户,生母程氏更是‘云勇程富’里程家的嫡女。对于这种程度的官后代,得蒙祖荫,是个人都能混吃等死,有点才学的,大多高官厚禄,至于挤那独木桥来证明自己吗?

徐怀仁一封又一封的邀请信从上京发来,桃花看过就算了,去上京?那种高大上的地方还是算了吧,她老老实实的呆在水口村过大地主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在恒河府随便逛逛都能被云家大小姐云映雪抽上一鞭子,上赶着跑到上京权贵圈子里找虐吗?

“主子,时间不早了,不是约好了灵儿小姐今儿上府城去吗?”新收的丫头麦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哦,是了,今天跟杜灵儿有约。桃花用手推了推身边的兰芝。兰芝翻了个身,侧身背对着她不做声。桃花无声的笑了笑,说好是去给她置办嫁妆的,现在害羞了啊。

自从杜灵儿知道了桃花女扮男装的身份,两是个越走越近了,可性子却越来越多愁善感,动不动来一番悲春伤秋的,是应该多出门走动走动。

“知道了,你们先准备着,我就来。”

这几年兰芝真把她给养残了,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照顾得无微不至。转眼兰芝就要嫁给耿忠当她的嫂子了,桃花自然是不肯再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可兰芝宁愿不嫁也不答应。桃花日日顶着耿忠哀怨的目光,终于在同意收下麦穗、禾苗、豆芽三名婢女之后才罢休。

芽、苗、穗,再加上她这朵花,植物的生产周期算是完成了。不过耿忠、胡大力对她真是贴心到底了。训练的这三名婢女确实花费了不少心血,识文断字不说,还难得的能舞棍弄棒。

“怎么?还赖着不动?”桃花好笑的看着她鸵鸟的样子。

“主子,要不,要不我不嫁了吧,我离了你的身边,不习惯呢。”兰芝吱唔着说道。

桃花一听。火烧屁股般的弹跳起来。“别,说得好好的,日子都订好了。少来啊你。你是见不得我好过是吧,你要真不嫁了,那耿家两父子能放过我啊?还有啊,往后你可是我嫂子了。别主子主子的叫。”

省得夜长梦多,趁着兰芝松了口。赶紧的忙活起来才是正经,桃花容不得再跟她磨叽,拉了她就走,先把嫁妆置办起来。日子也要到了。

桃花的家已经扩建过几回了,当初单独的三进小院已经被一群院落包围,完全形成了大门大宅的格局。两人匆匆的赶回去。远远就看到晒场上上千人的民兵团正趁着农闲在加紧训练。

整齐划一的动作强劲有力,众口合一的叱诧声气势冲天。整支队伍朝气勃发,似锐不可当。有胡大力亲自操练,一切都是仿正规军的做法,目前已经小有规模。

这是幸福庄的依仗。这么大一摊子家业,由不得桃花不小心。三年前的暴动给了她很深的印象。放到现在就是有大规模的战乱,幸福庄也不至于手无寸铁,方寸大乱。这些人闲是兵,忙是民,一点不耽误事儿。

幸福庄低调又舒适的马车缓缓的向村口而去,赶车的韩勇是耿虎的哥们儿,是胡大力的得力弟子。

“哟,桃花这是出门上哪儿去啊?”车外小王氏招牌的阴阳怪气的声调传来。

“上府城。”

桃花撩起车帘随口应了一句。不说小王氏对她有十年养育之恩,就是看在满仓的面子上,桃花对她的态度也不想太差。

兰芝恨恨的拉下车帘,很不赞同桃花随意抛头露面的习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呢,哪个大家小姐不是养在深闺?只是自家主子没办法,要养着这么大一摊子人。但她更不喜欢主子对老乔家的人和颜悦色。三年前做得那样赶尽杀绝,想不通还哪有脸面经常上门打秋风。

“进城啊,这次给你三叔又捎了啥好东西?我说桃花啊,你也别总记着你三叔的情啊,我那会对你也不错吧。”车外小王氏叭叭的说个不停。

桃花再没理她,马车一刻不停的走了。

“喂,桃花城里有啥好东西可要想着我……”小王氏不甘心的紧跑两步,从后面唠叨不休。

“看吧,主子干嘛总纵容着她,没完没了了吧。”兰芝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桃花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对老乔家颇有怨言,“她说什么,当做没听见就好,总得看着老乔家其他人的面子吧,再说我也确实是被她养大的。”量他们也整不了什么夭蛾子,只要老老实实的,占一点小便宜桃花并不介意。况且乔得财一家、满仓、枝儿都还是蛮不错的。

哎,主子总是这样心善,兰芝看得忧心忡忡。

水口村到府城这一路韩勇已经驾轻就熟,经过桃花自己改装,加了弹簧减震设置的马车舒适了不少,她晕马车的毛病算是缓解了。一路上游春赏花好不惬意。

经过冬天的休生养息,温暖起来的府城到处生机勃发。猫了一冬的人纷纷走上街头,喧哗的街市更繁华了。身边的四个丫头端坐车里不动声色,唯一的主子却如坐针毡。

这一进城就得捂在马车里逛的哪门子的街?桃花觉得自己要晕了,左右两个丫头牢牢的把守在车窗旁,让她哭笑不得。跟一个能在海滩穿比基尼游泳的穿越女讲男女大防?心里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这丫都是自己惯的,一点威信没有了,可她还一点架子摆不出,不然兰芝哭丧着脸又要闹不嫁!

我忍!婚前恐惧症真不是个东西。桃花咬牙切齿的望着兰芝的侧脸。

兰芝的心情极不好受。桃花哀怨的目光她不是没有看到,只要一想到主子如花似玉的容貌又没有父母亲族的关爱,就心酸。这往后的亲事可怎么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完全不自觉的把自己摆在了母亲、姐姐的位置。(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马

车内人各怀心事,突然,车外韩勇“吁~”的把马叫停。

“主子,徐记到了。”

赶了大半天的路,肚子早就顶不住了,杜灵儿年岁渐长,越发会替人着想了,还好定的徐记。

麦穗、禾苗、豆芽三人依次下车,桃花望了望窗外,也不知道杜灵儿到了没有,心里不由得急切起来。大半个身子从车里露出来,可……怎么回事?车突然动了!

“嘭~”的一声响,桃花所坐的马车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车前拉车的马匹突然受惊发狂,疯了似的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一时间人喧马嘶。

桃花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只凭本能收回挂在外面的半边身子,剧烈的颠簸让她全身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倒在车厢里。

“主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失去了冷静。兰芝想要去扶桃花,自己却歪倒在座位边起不来身。

韩勇早就下了驾驶位,这会儿反应过来转身就跟着马车跑,怎奈两条腿哪是四条腿的对手?受惊的马一撂蹄子,他就被掀翻在地。

受了惊吓的马发了疯似的奔跑起来,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桃花的心沉到了谷底,直觉第一反应就是探出身子来,大声的吆喝街上的众人小心避让。

这要是踩脚刹车的事她是没问题,可对付这些动不动惊慌发狂的暴躁生物,那是毫无办法啊,真是要命了!

“咦?外面怎么这么吵?”徐记二楼,杜灵儿推开纱窗,发现桃花的婢女在下面呼叫连连。

顺着声音,才发现一辆受了惊的马车在大街上狂奔。险象横生。

“小言!那是小言的马车!”杜灵儿吓得脸色急变。

受了惊吓的马那真叫不走寻常路,左右摇晃得厉害,如果是匹短腿马也好,偏偏还是桃花找云福开后门挑的军用健马,发起狂来简直就是无法驾驭!桃花不由得在心底哀嚎,什么做作茧自缚啊。

桃花在车上吼得声嘶力竭,却偏偏有人躲闪不及!马车眼看就要撞上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桃花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紧闭上眼,努力不去看血淋淋的悲剧即将发生的一幕。

“嘶~~!”千钧一发之间。马匹突然嘶鸣。

桃花只觉得自己身体往下翻滚,与兰芝撞成一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奇怪?外面好像风平浪静?桃花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一直……等到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才敢睁开眼。蹭破头的手肘脸颊痛得她咝咝抽气。

这时马车已经停下来。马被束缚不甘的嘶吼。而她所乘坐的马车车厢,已经侧翻向一边。

桃花在兰芝的扶持下。狼狈的钻出马车。其实桃花的体力比兰芝要好,可她生生的目睹了惊险的一幕,双腿完全被吓得不受控制。

第一时间,桃花看了看车头位置。还好还好!地上干干净净,半丝血迹都没有。正双手紧拉着马匹缰绳的应该就是制止这一惨剧发生的英雄。

那男人白衣胜雪,双腿微分。手中的缰绳牢牢的控制着发狂的马匹,那马用尽全力。再难进行一步,后腿直立,两只前蹄腾空,不甘的嘶刨,却捍动不了他分毫。乌黑的长发被狂躁的马激起的风卷得飞扬,凌厉的气势让人只想到一个词:英雄豪侠!

桃花顾不得身体虚脱而发软的脚步,冲那人深深的鞠躬行礼!太感谢人家了,不然由着这马一路疯狂下去,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不知道要欠下多少条人命债。

“感谢英雄出手相救!不知英雄尊姓大名?”桃花态度极其诚肯。

可当她直起身,眼前白影一逝而过,人家英雄不留名,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了,只字片语都没留下!快得桃花连人的相貌都没看清楚,空留了一个洁白的伟岸如山的背影和桃花心里满腔的遗憾。

韩勇带着三个哭成泪人的丫头赶到,在路人的帮助下,终于把马和车都归整好。好在那车做得结实,除了马车翻转的时候挂破了桃花的衣衫外,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杜灵儿面色如纸的等在徐记楼下,扶着丫头的手浑身哆嗦,望着桃花,似乎比自己受到惊吓还难受。

“小言!你……你怎么样?”

“没事,就蹭破了点皮。”尽管自己背地里痛得吡牙咧嘴,也不敢在杜灵儿的面前表露分毫。

“小姐,小姐!”杜灵儿的丫头绿枝突然觉查到自己主子的不对劲。

桃花吓了一跳,忙扶了灵儿上二楼,给她喂下绿枝拿出的急救药。杜灵儿苍白得没有温度的小脸才慢慢回暖。桃花长舒了一口气,拿帕子小心的给她擦试浸出的冷汗。看来这次惊马的事件把杜灵儿真的吓着了,有这么一个朋友这么在乎自己,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楼下惊马的地方,一个青衣大汉来回的搜寻,然后俯身拾了个什么东西到手里,安然而去。

“对不起!”

望着虚弱得不像样子的女孩,除了小声的道歉,桃花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心底的罪恶感严重到无以加复。哎,怎么下个马车都能弄出这么大的乌龙,好几条人命今天差点就丢在自己的手里了。

“又不是你的错,跟我道什么歉啊?哎,都是我这破身子,多喘两口气都能成这样。”杜灵儿冲桃花安慰的笑了笑,随即面色黯然下来。

桃花找不出话来劝说她。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了。心态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当初多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慢慢知道自己的身体与众不同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那是你平日里太懒,多走两步都不愿意!紫云英花海已经盛开了,到我庄子上养段时间吧。”

杜灵儿黯淡的目光亮了一下,幸福庄的花海她向往很久了,可惜每次桃花都太忙,没空搭理她。“这次能去吗?”

等桃花点了头,巴巴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角都舍不得放松了。街是逛不成了,杜灵儿在杜家护卫的保护下,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休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那个不能看

“本来我还打算介绍我表哥给你认识呢,今天是不成了。”临出门,撅得老高的嘴很不甘愿。

“这有什么,下回一起请到庄子里踏踏青吧。”桃花自己都没发现,看杜灵儿宠溺的目光柔得出水来。

桃花回到梅园,招了韩勇问话。

“怎么样,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周围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什么特别的。”

难道真是意外惊马?不应该啊,那马平常胡大力调教得很好,就是看中它性子温和才配给桃花拉车的,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桃花怎么想这事都处处透着不对劲,可自己一平头百姓,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会花心思对付自己啊?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弄复杂了。

“没事就算了,把马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哪里伤了没。”

交代韩勇几句就算了。

同一时间,在杜府里,一青衣大汉恭敬的立在白衣主子身边。

“看来是有人蓄意使坏?”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把玩着一颗滚圆的石子,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流露出嘲讽的轻笑。

“这个石子与周围的石块质地色泽完全不一样,属下找到它的地方距离马匹当时所站的位置不远,属下演练了一下,角度方位正好合适,应该是凶器无疑。”

“哼,这样的小伎俩也敢拿出手啦?查!”看上去温润如玉的人全身突然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寒意。

纵是随身的下属,那青衣大汉还是忍不住一颤,看来主子是动了真怒了。也是,时不时的来一回暗杀,是人都火了。那些人就不能来点有新意的吗。

桃花受了伤,兰芝也摔得不轻,杜灵儿又发病,这天真不是逛街的日子,一行人回了梅园再没心情。几个收拾了一番,桃花就让丁庆年过来,干脆商讨一下零食铺子的生意。

徐怀仁远在上京。合作的事只能作罢。桃花本来准备建立一个大唐零食王国的勃勃野心也掐了。老老实实在府城好好经营。在要靠山没靠山,要背景没背景的情况下,连锁经营声势浩大显然是不合适的。

零打碎敲。遍地开花。俗话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就在这府城细心的经营,总能落下一份家当就够了。

“主子,三间店这个月的赢利很是喜人。最差的永兴街分铺都有三百多两呢。”丁庆年乐颠颠的捧着帐册过来。

“只不过,铺里伙计反映。最近主子的三婶每家铺子都去过,还拐弯抹角的向伙计打听是不是幸福庄的人。这事儿是不是有些蹊跷?”随即,丁庆年微皱着眉头问道。

“哦?有这事儿?”桃花疑惑的望着他,“没有透露出去吧?”

“那哪能呢。老早就交代过了,开铺的时候听主子不同意统一店名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主子这是怕树大招风。况且咱们店里的吃食,哪一样拿出去那都是不一般的。哪能那么不小心,万一把祸惹回来呢。”

桃花点了点头,这娃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杨氏这是又想干嘛?看在云福救命之恩的份上,上回唆使乔家老二、老四抢夺她的家产,这事还没跟她算帐呢。跟丁庆年对过帐,处理了一些产品调配的事,桃花还在想这件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为了不让别人轻易知道这三家店铺出自一家,她自觉已经很小心了,在货品的供应上都错开,不会让同一种包装的吃食出现在两家店里。

结果杨氏还是起了疑。这几年来,桃花跟老乔家的所有人都保持安全的距离,按理不应该知道什么,杨氏之后也没有出什么妖蛾子啊,这般刻意的打探是何目地?

实在放心不下,又把丁庆年叫过来,吩咐留意一下,查查杨氏的底。

杜灵儿的身体需要调养,先一步回了一线天。桃花很懊恼的在府城又呆了几天,把兰芝成婚要用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虽然经历过乔三月出嫁,但对于婚嫁的事桃花还是一窍不通。那时候王氏把着银钱,一应从简,也没多大章法。

好在回龙街的胖三婶是个热心的,本来对兰芝就亲热得像自家闺女似的,一应采买全包了过去。兰芝这些年刺绣也攒下不小的一笔私房钱,轮到桃花出钱的地方都不多。

等所有的嫁妆都摆在屋子里,桃花才终于看出古人对婚嫁的重视。纵是大件的家具幸福庄的木匠们已经置办起来了,现在采购的只是小件、精巧件,仍是名堂不少。

形状大小不一的提桶、水桶好几个,胖三婶在一旁解说哪个是田间送饭,走亲访友提干果点心的,哪些是日常盛放糕点杂粮的。到最后桃花都没分清楚,都是个器皿,作用还不是想放什么放什么啊?

无论是朱漆雕花箱子还是梳妆镜、子孙三宝,做工都相当精致,为表喜庆,上面都是髹朱漆,上面大多浮雕龙凤戏珠及灵芝云纹等吉祥喜庆的式样,线条变化富有韵律感,质朴中透着高雅,纯手工的作品,完全是难得的艺术精品。

首饰盒里采购了不少的饰品,兰芝最看中的是桃花专门为她设计定制的一套纯银四叶草头面。虽然不是多贵重,但胜在造型新奇,简洁大方,而且寓意也好。

成匹的棉布、丝绵等,大部分是成婚夫妻要穿的衣服料子及被褥铺盖,还有很多是半成品,看来兰芝有一段时间要忙了,桃花暗自窃喜,想反悔的时间怕都没有了吧。

桃花兴致勃勃的一件件欣赏这些古老的艺术珍品,当打开扛箱,看到一个色彩斑斓的陶盒时,后还没有伸出去,旁边兰芝一个箭步上前,啪的合上箱盖,不让桃花再看了。

“哎,那个是什么,颜色挺漂亮的那个?”

“那……那个不能看。”兰芝目光躲闪,粉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不能看?桃花瞥了她一眼,不得了啦,还有秘密了?

“呵……呵……小姑娘家家的是真的不能看,那是新娘子成亲才能看的压箱底儿。”胖三婶接收到兰芝的求助,一脸笑的望着她的窘态,乐呵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围。(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别让我再见到你(今天只一更)

纳尼?压箱底儿?这个她懂,她真懂,就是不知道那精致程度能跟这些漆器木器相媲美不,不过就算心底猫爪子挠似的也不能当真揭开来看,没见兰芝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那样子绝不会许她胡来。嘁,岛国真人秀……的视频都见过,这个有什么看头,前世的时候有看过那些所谓的春宫图,也就是个抽象派的人像画,照这个教科书去操作怪难为人的。

见兰芝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也蛮好玩的,故意闹着要看,把她急得手忙脚乱的,乐得看过兰芝的笑话,桃花郁结的心情都开解了不少。

不久丁庆年汇报的一个情况让她又有了些忐忑。

桃花的三间零食铺子大都是参照前世的口味,精制出来的糖果、点心、当然也少不了口味出众的果脯。光就那松软香甜的小蛋糕就是难寻之物,名声鹊起那是早晚的事,传统经营的闻香斋哪里是它们的对手,跟府城零食业中的老大闻香斋对上是意料之中的事,桃花是有心理准备的。

可丁庆年打听出了一个新的消息,闻香斋的幕后老板是府城数得着的名门旺族——叶家!

叶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桃花心里清楚,而且云福的老婆杨氏现在跟他们利用裙带关系,相互攀援走得极近。

这样杨氏的行为就说得通了,桃花听完暗自庆幸,没有在她的面前过多的表现自己,她的查探行为怕是桃花送的年节礼物都出自这几家吧。

闻香斋的难缠桃花是深有体会的,原来后面还有这么硬的后台,怪不得了。只要他没找上门来,就要加快分店开张的脚步。到时候烂大街都是。要找碴也得他忙得过来。反正桃花当初零食铺子规划的就是走亲民路线。

“主子,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就有经验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兰芝长舒了口气,气定神闲的望着桃花幽幽的道。

正在回程路上的桃花冷不丁的被兰芝这一句给呛着了!感情你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练手啊?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谈这个真的合适吗?说好的大家闺秀的矜持呢?

或许桃花灼灼的目光太明显了,兰芝也察觉出自己说出的话不恰当来。忙扭了头转移话题。桃花无声的笑了笑。这个兰芝当了自己嫂子,往后的日子有得别扭了,有一个全心为自己的人。感觉还是蛮好的。

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两辆车还装得满满当当的。暖暖的春风从撩开的窗帘里轻盈而过,轻抚过马车里面游人的面庞后,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溜烟儿又跑了,寻不可寻,染红了兰芝的脸颊,惹出了桃花的睡意。看着她懒懒的靠在新棉被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兰芝很纵容的帮她拉好衣角。

“嘶~~!”拉车的马匹长嘶而立。桃花立马从浅眠中惊醒,心跳都差不多漏了一拍。

这个声音着实太惊悚了!几天前差点闹出人命来的事已经让她记忆深刻到风声鹤唳的地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儿吧?

“韩勇!怎么回事?”兰芝难得厉声的喝道。

车外韩勇没有回答,马车慌乱的晃动起来,看样子,韩勇应该准备让马车调头。

这时候赶车的韩勇焦急万分。使劲的驱赶着马匹,希望能尽快的调头往回跑。可惜此处的路面格外的狭窄,仅仅容得下一辆马车前行。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马儿受了惊吓。烦躁的跺着蹄子。

“主子别出来。”他只冲车厢说了这么一句,也只有空说这么一句。双手牢牢的抓紧缰绳,别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出,倒是马发狂先把主子给伤着了。

娘的,怎么这么倒霉!这一趟出门,让主子连着惊了两次,回去就算师傅不惩罚,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果然没好事!前面刀戈相碰,刀剑拳脚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桃花猛的拉开兰芝死死抓住的马车窗帘,伸出头来一看,妈呀!

隐隐可见数十个黑衣大汉,手举明晃晃的武器,正缠斗在一起,团团围住场中一团白光,狭窄的道路被一辆四分五裂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

“快跑!”桃花拉起身边的兰芝,一个箭步冲出来,车前,韩勇还在跟马儿较劲。都这个时候了,还让她别出来,这小子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平日里看着蛮机灵的呀。

前面的不是拦路抢劫就是私人仇怨,真刀真枪都上阵了,摆出的是不死不休的架式,来个杀人灭口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明不白就要遭池鱼之殃,这时候了还跟匹马较什么劲,使出吃奶的力气看看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能不能捡条命才是正经。

“车,车上还有东西!”

这货已经没救了!这不么惜命的家伙,桃花吐槽的心思都没了,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回头就跑。后面苗、芽、穗三人乘坐的马车也到了,三个丫头惊慌失措的迎上来,临时雇来的车夫哪里见过这阵仗,不过到底是道上混饭吃的,事情厉害分得很清楚,当即回头撒脚就跑,车也顾不上要了。桃花没功夫解释,忙招呼众人有多快跑多快,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想法是好的,行动也不能说不给力。可这边六七个人连人带马,整出的动静还是闹得太大了些,有黑衣人飞奔而来,直冲她们这行人。

桃花摆了摆手,把队伍分散,大家分开跑,能逃一个是一个吧,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命了。

可惜这些人不知道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护主忠心,一个个尽然四散开来,围成一个圆,把她合围在中间。

“分开!”桃花气得想骂人,五个半大丫头,唯一的男丁韩勇也不过是兵汉练出来的半调子,这几个人遇上大街上招摇的纨绔子弟还可以应付应付,可眼下那个个都是满身煞气的铁血杀才啊。这不明摆着自寻死路?

机会稍纵即逝,转眼那些黑衣人就到了跟前,完了,想散也散不开,这下一个都跑不了了。

前来的三个黑衣人使的都是大刀,寒光闪闪的刀直扑她们而来,那锃亮的刀身清晰得可以晃出她们慌乱的面容。

“哐咣!”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精铁棍子与那钢刀碰撞在一起,激起一团火星四溅,就在那一刹那。韩勇出手了,很快与其中一人打斗起来。桃花堪堪躲过一劫,慌乱的心也平静下来。

另外两个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料到在这么六个待宰的猎物中。还有练家子!或许是认为五个柔弱的女孩太不值得他们出手,或许是想让临死之人如猫捉老鼠般感受到足够的恐惧。只见那迎面扑过来的钢刀生生转换了朝向,三柄大刀都招呼向韩勇的方向。

狭路相逢勇者胜,出其不意,克敌制胜。这当口。再逃也逃不了。不如拿出博命的气势,抗争上一回,总比束手就擒要好。

桃花心里有了计较。当即从靴子里抽出一物,猛扑向围攻韩勇的黑衣人。

显然。韩勇在三人的联合一击下没有当即殒命,已让那三人觉得诧异,完全没料到会背后遭袭,肩膀受伤感到痛疼的人扭头回望,桃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手里紧抓的是一柄乌黑的匕首!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武器。

人轻巧的从那人左侧绕到背后,刀锋用力的划过凸起的颈部肌肉,照准了大动脉的位置。手里带血的匕首拿捏得又快又狠,配合得丝毫不差,“刺啦”一声,颈部大动脉断裂,带着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桃花身子蹲低下来,飞速的往后窜去,那个魁梧的身体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轰然倒下。

突发的变故!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折损了一人。那人狰狞的面孔临死前正对着桃花,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挂掉了。

如若换在以前,桃花是怎么也不下动这样的杀手,自三年前杀过人后,惊恐了一段时间,她现在觉得杀个把人、跟宰只把鸡似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到不可忍受,看来自己果然是有当恶人的潜质,一回生,二回熟,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没时间去研究自己的心理是不是已经变态,只知道要是手再慢一点,下一个躺尸的就是她自己了。

对面的两个黑衣人被惊得不轻,手下再无半分猫戏老鼠的随意,动作更猛,攻击更凌厉,凭韩勇那个半调子只能勉强用铁棒挡了一记刺向胸口的刀锋,半条胳膊已经鲜血淋淋,腿上也受了伤,以半跪的姿态压着被打。

麦穗、禾苗、豆芽平日里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只是没见过真正的血腥,一时有些害怕而已,这会儿见主子已经解决了一个,回过神来立马出手,五对二,除了兰芝被吓得瑟瑟发抖,其他人全上了,而且一上场就拿出不要命的架式,三人同时挑中一个,豆芽扑向那人的腿部,禾苗应付双手,麦穗直接出招,配合倒是很好,可惜,花架子的功夫还没学到家。

战况如何,桃花已没办法分心去留意,能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很好的,韩勇这里已是生死一线。桃花上前冲过去,那黑衣人功夫了得,只是腾出一只脚就把桃花掀翻在地,韩勇身手不怎么样,身子倒是灵活,趁着那人分神的空档,往后一滚,险险的避过了一刀。

胡大力训练出来的人,没什么套路,但耐力却是杠杠的,几个回合下来,虽然都有挂彩,却气势不减,分外英勇。

桃花直嚎自己平时太懒了,功夫到用时方恨少,才几个回合,已经累得像条狗,全身上下不知被划了多少刀,还好有韩勇和麦穗、禾苗、豆芽吸引了大半的火力,她自己躲闪得还算及时,伤口都不太深,应该不会当场血流成河而挂了,不过全身却钻心的痛。

那两人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几人除了来回躲闪,别无选择。这场打斗,完全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如果不是生死一线,几个人早就只有洗干净脖子,等人来取了,纵是拿命去博,也挨不了多少回合。惨了,今天非得交代了这里了。

是要认命了吗?桃花再一次翻滚向一边,蒙了血的眼角模糊见着麦穗喷着血从半空中坠下,已经死了吧?不由得苦笑,这就是自己的穿越人生?泡都没冒清楚,就要挂了,悲催啊。爹不疼,娘不爱,连老天都看她不顺眼。

被踢飞的乌铁匕首正在她不远的地方闪闪发光,西斜的太阳照耀在它的身上,残留在上面的鲜血散发出魅惑的气息,要不要去拿了来给自己一个痛快呢?

桃花勾动了一下手指,却花费了全身的力气,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兰芝嘶心裂肺的呼喊她是想要回应的,只是思维已经越来越模糊。最后的念头就是:前面那个让自己炮灰的混蛋到底是谁?别让我再见到你!

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桃花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轻得像风,快如闪电。

到底是自己托大了,这些小跳蚤多了也烦人!沐风扬杀出重围,留下随侍打扫战场,自己几个起落,跃到后面的马车前,拔剑砍断缰绳。

突然,阳光下发出跳跃的光的物什莫名的有些熟悉!

他急掠而过,随手解决了两个拦路的跳蚤,来到那闪光的地方。

是一把匕首!熟悉的模样,熟悉的质感,这……这不是师傅的青寒?怎么会在这里?

沐风扬凌厉的眼光扫向离青寒不足两尺的那只蜷曲微合的小手,之前使用青寒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

师傅为了解救自己身受重伤之后,已经三年有余未曾谋面了,他惯常使用的青寒怎么会落在这里,而且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中?心有千般疑问,但显然这时候不是解惑的好时机,后有追兵,前路未明,而且当事人还在昏迷中。

沐风扬随手抱起女孩,放到马背上,一阵风似的远去,惊起一地灰尘。

“主……主子!”韩勇发出绝望的惊吼!无奈他已经身负重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虏走。(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元凶祸首

痛……痛……,全身都痛。

久违的感觉突然回来了!全身像被车辗过一般,这是闹哪样?自己这是出车祸了吗?等等,现在的自己是哪个时代的自己啊,桃花迷惑极了,强忍着痛疼好一阵搜索脑子里的记忆,自己不是死了吗?现在又有了知觉,那——

难不成又穿了?

想到这个可能,强忍的痛楚似乎更尖锐了一些,整个人似溺水般难受,朦朦胧胧中,极力的想清醒,却醒不过来,犹自在那里痛苦的挣扎。

“嗯……”草地上女孩痛苦的闷哼出声。

一旁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不耐烦的扭头扫了一眼,仍回头抱着双臂望着远方从树丛缝隙里遥遥可望的西下夕阳。

“该醒了。”好半晌,终于出声,并以肯定的语气,平静无波的口吻如叙述天黑了一样表达这一事实。

桃花听到人声,一点都没惊讶,早在那闷哼出声时,她的意识就已经清醒,完全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本着梳理出来的记忆,第一时间看到自己身上天蓝色细棉布衣服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强压下痛苦的呻|吟,咬着牙环顾了一下四周。身处树影叠叠的丛林,身边除了一个白衣的男子外,再无他人,晕迷之前的那场拼杀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出现在身边的陌生人是敌?是友?

干脆再闭上眼,舒展一下身体好好喘口气。

“你可以说话了。”再一个没有任何色彩起伏的陈述句。

桃花身上的痛疼并不影响她的头脑思考,相反,越是处境不明,她的警惕性越高。

看来。这个男人不是要杀人灭口的黑衣人一伙,而且极有可能是他带自己逃脱了灭口的危难,但也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好人,她一身狰狞的伤口还在空气里展示着,连个简单的包扎都没有。

“你的目的?”思考过后,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她现在的体力实在不足以跟一个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废话连篇。

似乎桃花的话对了他的味口。那男人闻声转过身来。背对着树丛豁口投进来的光,具体的样貌看不真切,但周身无形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这个。哪来的。”男人走近,修长白皙的手指掂着一柄乌黑的东西伸过来。

匕首!她的匕首!

至从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梅园里,最初的忐忑之后,她已经把这个匕首当成了自己的密秘武器。一直随身携带,这会儿出现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桃花的脑子飞速动转。这个武器她轻易从不示人,还是在暴民进村时救了她一命,这次是第二次使用它,而它现在出现在这个男人手里。并知道是她的所有物。那么,当初打斗的时候这个男人应该就在附近!当时附近除了她们一行和黑衣人,就只剩下被追杀的存在了。能在千钧一发救下她的。不应该是后来路过的人。

白衣?对了,当初包围圈中飞舞的就白色的身影!想来这个就是被追杀的存在。也就是连累桃花被炮灰的源头?!

桃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想要发飚的怒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这个人对这把匕首是在乎的!这个认知肯定准,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会绛尊纾贵转身近前,专程为了展示这把匕首,好让她看得清楚些,不然桃花不认为他会愿意多跟她说一个字。

“送的。”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这么说也对。本来就是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大年初一就那样大模大样的带包装一齐掉在她的院子里,可能吗?

“谁送的?”得到这个结果,那人的心里明显起了变化,桃花还以为他会一直古井无波般的跟她对话,不想这会儿声调高了不少。

好,你感兴趣就好。现在她浑身是伤,躺在这么个不知名的地方,身边就你这么一个活人,不打你的主意,打谁的主意,难得上天都不收她,难不成让野兽出没,全尸都不留一个吗?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个倒霉催的,姐会落到这个田地?桃花已经认定了他就是那元凶祸首。

“为什么要告诉你。”会装的不是只有你,姐也会!

“什么?”那人似乎完全没料到会问出这么个答案。

那张一直埋在阴影里的面孔终于肯抬起来,看向桃花。不得不说,那气势,很凌厉!桃花紧盯着他的表情的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几乎不敢直视,差点就要躲闪。

哼,玩心理战吗?输人不输阵,这道理姐玩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眼前的男人年龄真的不大,应该二十岁还不到,当然比起现在十三岁的桃花肯定是大多了,不过阻止不了一个有两世经历的人称姐吧。

“有要求?”男人冷漠的目光现出一丝嘲讽,但很快平复了说话的语气,“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乌黑的匕首,那匕首在他的手里转动得飞快。一黑、一白上下翻飞,却交融得无比的和谐。

“杀了我,你什么都不会再,知道了。”桃花痛得冷汗淋淋,“而且,我也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伤成这样。”

那人已经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看来自己赌对了!不管是在道义上,还是事实上,能说的她都说了,是福是祸,由着他吧。

不再紧张,全身的痛疼竟又像加重了几分,难挨得很。

“自己涂。”

一个细瓷白药瓶呈抛物线落到她的身边。桃花坚难的想坐起身,可挣扎了一半,又不得不放弃,太tm的痛了!到底是伤到了哪里?

用手摸索着捡起来打开看了看,半透明的药膏,散发着清凉幽香的味道。与被云映雪的车夫打伤后。云大将军给涂的药有些相似,应该是好东西。

可惜她实在是……动不了。

那人对桃花的挣扎,冷眼旁观,半分半毫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怎样才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人终于问出来。似乎谈条件这样的事他很陌生,陌生到需要好好考虑才说得出口。

“让我,平安。回到家。”桃花吐出这句话。几乎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及耐心。

那人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还是静静的站着。当桃花觉得自己有可能要再一次痛晕过去的时候。那人动了,头也不回的……远去。

哎!果然不适合装高冷范儿,那大爷,你回来。我抱着你的大腿深刻反省成……不……

等不到心焦的桃花作出任何的反映,因为她又华丽丽的晕了。

痛——痛~!

当桃花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又是痛醒的!

林子里已经全黑了,面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堆,扶着自己的仍是那个白衣男人。等等,男——人?

“帮你接骨。”仍是淡淡的语气。

桃花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人没走!有救了!

仅仅是简单的坐起身子,就能把她生生的从昏睡中痛醒过来,还有没有得救啊?在神精得到松懈后。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上来,压制都压制不住。

“很快就好。”

这人没换吧。前前后后竟然解释了两句,而且后一句明显还带安慰的性质吧。不过桃花也就心里想想,她根本做不到抬起头来好好看。

那人扶着她的身子一通折腾,只听得咔咔作响。桃花不知道他到底动了哪个部位,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由着他搓圆揉扁,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还好,他的手法极快。在她还没有被自己吸进喉咙里的气咽死前,痛疼感奇怪般的消散了,浑身通泰!直挺挺的倒在草地上。

“涂药。”仍是简短的话,桃花听着却觉得顺耳多了。

一骨碌爬起来,拧了瓶盖仔细的给自己上药。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早就止了血,并不算严重。那药确实是良品,一涂到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由外及内,剩下的那点痛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嘿嘿,全好啦!真全好啦!”

神奇,真是神奇!上一刻还痛得死去活来呢。桃花似重获新生般欣喜,也顾不得身边的人完全跟个冰山似的,只觉得这份喜悦得找个人分享分享,至于能不能得到回应什么的,她也没指望。这份激动,非绝处逢生之人不能体会。

剧痛过后,身体完全松懈下来,会觉得非常虚弱,只有完全沉浸在深度睡眠里,才能得到补充。桃花得瑟劲过了,疲惫似潮水般涌来,至自把她彻底淹没。

这一觉桃花睡得极为香甜而满足。

沐风扬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满身伤痕,衣衫褴褛。上一刻气若游丝,死去活来,下一刻就能生龙活虎欢欣愉悦。之前对他极为防备,现在身处未知的山林,当着他一个陌生人的面就能酣然入睡。

手里轻抚着青寒。沐风扬很是不解,师傅随身的青寒怎么会送给这个女孩?除了师傅心甘情愿的送出,当然他也不会认为这个女孩有本事从师傅手里夺得走。

女孩就那样静静的睡着,呼吸顺畅而平和,柔嫩的肌肤似吹弹可破,圆润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娇憨可爱,脸上几处未来得及清除的血污恰到好处的衬出几分调皮。

这样的一个女孩,会是以一已之力,救几百门户于水火的人吗?师傅的不同对待,表妹的推崇备至,让他不勉有些好奇。

女孩在睡梦中调整了一下睡姿,双手双脚并拢蜷曲。沐风扬才惊觉夜已深沉,更深露重,这时候的林子里有些冷。虽然燃着火堆,可一个受了伤的人就这样睡在草地上,似乎有些不合适。

桃花身上被摔得乱七八糟的骨头全被归位之后,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当清晨金子般的阳光从树叶里撒落下来,暖暖的照到她脸上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醒了,那男人选的宿营地位置极好,树木很多都没有阴森之感,空气中氧气的成分似乎都快凝成实质,长长的来几个吐纳,整个人神清气爽了。

桃花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下厚厚的垫着一层松软干燥的草。睡觉的时候她明明就是随意的那么一躺啊,哪来的干草?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了解的笑意。那个男人看着冷口冷面,其实也不坏嘛。跟那把匕首的主人有关系?

可她的目光搜寻了一圈,林子里除了各种无害的小动物轻快明亮的叫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走了吗?不打听匕首主人的事了?嗯,也好,省了她接下来还要编排什么可说的原由了。

之前全身痛得昏过去时,她肯定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可就是现在,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桃花仍觉得饥饿的感觉也很不好受。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么。

“帮忙。”

当桃花正站在石头上,尽力的极目远眺,努力想在莽莽林海中寻找方向的时候,身后突兀的声音响起。

桃花自己都觉得自己巴巴跑过去的行动很不淡定,而且没有节操。之前发过誓要让那个连累她的罪魁祸首好看的,可迫于人家的淫威,不得不忍一时之气,那现在这么急吼吼,笑得一脸巴结的是谁?

她看到了什么?那是两只洗剖干净的野鸡!

桃花的动作非常麻利,当仁不让的接过野鸡,问清水源所在地,不一会儿就抱着两团泥块飞奔而来。

理所当然的索要匕首。

“干嘛?”

“当然是挖地!”

那人面部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极不情愿的扔了一把剑过来。桃花很不雅的赏了那人一个白眼,直觉那哥们绝对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主,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哥们儿,好好的工具不给用,这么个颤颤悠悠的软剑叫人挖地,脑子没坏掉吧?来来,咱们好好聊聊人生……

不管桃花摆出什么表情,白衣男人丝毫不为所动,慢长斯理的架柴烧火。

算了,形势比人强,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武力值,明显不是人家的对手,苦哈哈的猫在一边挖洞去。可……可下不了手啊!(未完待续)

ps:*****想了想,还是一次把一天要更的都更完,就不分二更了。亲们放心,字数够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的名字

“能,能换个工具吗?”尽管心里想脱口而出的声音已经近乎咆哮,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扭捏。

“你嫌弃?”

“不,不是,绝对不是。”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开玩笑,又不是嫌命长!

她现在就像拿刺猬的狗,啊呸,谁是狗?蹲那儿的才是狗。

确实是无从下手。三尺软剑挖土,没有着力点啊,包了几层树叶,慢慢试吧,谁叫肚子饿呢,吃东西还是昨天早上的事了。

看着桃花认命的样子,沐风扬觉得心情很不错。不自觉的想起,很早已前,也有那么一个孩子,拿着他的剑挖土还嫌弃来着。结果那把无影剑他再没用过。

桃花一边跟泥土做斗争,一边瞥着那个坐在火堆边云淡风轻的身影吐槽。实在怨念啊,手上又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喂,你干什么?”

“当然是做工具啊。不然挖个坑要到猴年马月啊。”砸一段剑尖下来也比这么老长一把剑顺手啊。

沐风扬惊得不轻,那丫头是准备把他的剑给毁了吗?

哼了一声,那人一把夺过软剑,唰唰几下,地上两个坑不大不小。桃花的眼有些看直了,软不啦叽的一把剑到了他手里,站得直挺挺的,挖起土来跟切豆腐差不多,这功夫也太神了吧。有这功夫,早出手嘛,弄得她手都伤了,算怎么回事?

不过,要是自己也会那么一招半式?嘿嘿……

忙完了,坐等吃的。桃花侧过头,抬首正对上那人如玉的脸。长得……蛮妖孽的,在袅袅的烟雾里,如嫡仙般的面庞沾染了几分柔和,给桃花一种邻家大男孩的错觉。

“类个,大侠如何称呼啊?”

“……”

“你看啊,我被你连累差点没命,是不是得有所补偿啊?”桃花耐着性子。为达目的一步步把人往坑里带。感觉有些像拐带小红帽的狼外婆,虽然专业性不强。

“……”

“我救了你。送你回家。”

“你那个功夫……啊?什么?”出乎意料的,竟然得到了回答!

不过那什么意思?是说两不相欠的意思吗?

“你欠我。”

晕。说好的邻家哥哥呢?就算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低估他的无耻啊!

“要是我被人杀死了再送具尸体回去还有意义吗?”不管了,不管了,这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大声吼了再说,太憋曲了。

“你没死。”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人家根本不受影响。“不过我不介意送一具尸体。”慢慢的,一字一句……

额!什么意思?怎么浑身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桃花忍不住一个哆嗦,气势汹汹往他跟前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移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昨天才从刺杀的包围圈里冲杀出来。那双手血淋淋的……搞了半天,桃花才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可怜的小红帽!

沐风扬本来只是想止住这丫头喋喋不休的套近乎的兆头。没曾想看到她缩着小脖子,慌忙后退的戒备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

桃花惊得目瞪口呆,可怜她的心脏,受不住啊,刚才她看到了什么?那面瘫似的脸上出现一抹轻笑?那笑容徐徐绽放,干净的像纯净水、不带一点杂质。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般的人物!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真的就会被骗了,太……太惊悚了。

“风扬。”

那人突然开口,桃花正在撕鸡腿的手不由得一哆嗦。

“我的名字。”

桃花很想白他一眼,不过不敢。好端端的吃东西,突然说什么名字,怪吓人的。

沐风扬全没有吓着人的自觉,一心扑在那烤鸡上,没尝出佐料的味道,却很香、很嫩,是记忆中的味。

“这个叫什么鸡?”名字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叫花鸡。”

哦,好像是。滋味儿还不错,应该是恒河府特别的吃法吧。

“咳!那个匕首,是别人送到我家里的,至于是什么人,我也没见着。”桃花想了很久,干咳了一声,还是决定早点坦白吧,不然人家到时候翻了脸,大闹幸福庄怎么办,她不确定那么多人加在一起能不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桃花说完,忐忑不安的望着那个风扬,像等待判决的囚犯。可人家专心致志的啃着鸡肉,半点反应没有。

妈呀,这人太无常了,招惹不得,还是赶紧撤吧。

桃花蹑手蹑脚的走了一路,生怕踩死了一只蚂蚁。哦,不是,是生怕那人一时改变主意,像捏死蚂蚁似的把她给捏死了。

“你去哪?”身后的声音落在桃花的耳朵里,不亚于一颗惊雷!

“不……不去哪。回,回家。”啊呸,好好说话,怎么结巴成这样?桃花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不过想想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捏住别人的,打又打不过,生命可贵,示点弱应该也不算丢脸吧。

那个风扬也不吭声,突然横出一只手,抓了她的手就往相反的方向扯。

那手很大,牵着她的手,把整个掌心都包容到里面。桃花只觉得掌心里像挨着一团火,或者又像贴着一块冰,浑身不自在,想想那好看的表皮上面,可是血债累累啊!尽管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温温的,软软的,那种触感由手传送到手臂,竟引起了心里的悸动!沐风扬从来不知道与一个人肌肤碰触是这样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当时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她走了完全相反的路,顺手拉她一把而已,哪知碰巧拉到了手,虽然这个丫头还是个孩子,毕竟男女有别,好像自己过分了点。

“出路应该往这边。”丫头神色慌乱。看来真把人吓着了。

桃花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人想杀自己早杀了,哪还用等到现在?再说就算他要杀人,再小心也阻止不了啊。想通了,胆子也放开了些,干脆大大方方的跟在他身后走。

“吁——~!”那人一声口哨之后。桃花就看到自家的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对了。马在这儿,那兰芝她们呢?想到这里,桃花的脸色唰的就白了。看向那个风扬的目光自然就有些不善。

“你的下人都没事。”

风扬似明白桃花心中所想,解释了一声,拉起她嗖的一下就跳上了马背。

他的骑术极好,那匹马在他的手里充分的发挥出了战马的本色。桃花只觉得树木飞速的在眼前倒退。耳边风声呼呼。眼睛一睁开,感觉下一刻就会撞到某一棵树上。弄得头破血流。

桃花没胆再看,只得一个劲儿的把身体缩起来,那人似乎还不过瘾,吆喝了一声。马儿跑得更快了,桃花连连后退,抓住鬃毛的手滑脱了几次之后。不得不转而拉住风扬的衣服,慢慢的整个人像一个八爪鱼都窝到了风扬的胸前。

待马速减下来。桃花很不自在的移开,与他拉开有限的距离,顺便很狗腿的帮他抚平身上被她揪出折痕的衣服。

“那个,风扬是吧,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回去。”已经踏上官道,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万一你的对头还在……”

“没事。”沐风扬心里一暖,这丫头是担心他吗?这几年都不知道遇刺多少回了,身边连个述说的人都没有。

如果桃花知道她的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会是这个效果,非得气死,狗血三升有没有?明明就是觉得这人是个移动靶子,跟着他不安全啊。谁知道那些黑衣人死心了没有,万一遇着,自己这条多么珍贵的小命不得彻底炮灰啊?

马走上官道,速度再也没有刚才那么吓人,沐风扬刻意放缓了马速,桃花苍白的小脸显然很不好受。

“小言,你要小心着点那个叶府。”

桃花惊得猛回头,额头直直撞向后面那人的嘴唇。后面的话突然噎住了,该死的,那两片水润红唇的触觉真的……很好!该装做十三岁的小萝莉什么都不懂若无其事吗?桃花确定她真的很为难,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岁,场面不可控的变得尴尬起来。

“有事你可以去找杜家。”突然的变故确实是都没料到的,虽然碰触的感觉很好,不过沐风扬觉得自己有必要化解这个意外带来的不自在。

“杜家?你是杜家的人?”这个真不用纠结的,意外而已,再说自己的外表只是个小女孩呢,桃花忽然清醒过来。

“算是吧。”

果然,怪不得知道自己的名字,跟杜灵儿来往了好几年,不少杜家的人都认识她。这下什么都好理解了,做为土匪,多几个寻仇的人似乎就不奇怪了。

不过,转瞬间,桃花肺都要气炸了!好你个土匪,明明认识自己,还那么狂拽狂拽的,动不动尸体尸体的威胁人!

“哼,告诉你啊,我跟你家小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你给我老实点,敢再威胁我,定叫你好看!”回头很嚣张的瞪了他一眼,桃花才觉得心理平衡了。

沐风扬表情愕然,这丫头果然不像表现出来的温顺可爱。不过好像这样的表现才更配她一点,随即无声的笑了笑。

桃花胆子是真的大了,有后台的妖怪就算孙悟空再厉害还不一样得乖乖送回去啊,咱就是有后台滴。

“拿来!”到了水口村的地界,桃花翻身下马。

沐风扬只看见一双粉嫩的小手忽悠忽悠的在眼前晃动,突然有一股抓在手里的冲动,然后,他也正要这样做。

“匕首!拿来。”桃花很不满的瞪着那个风扬。怎么表现得跟个白痴似的?果然这人就是个纸老虎,戳破了不值半文,亏得她提心吊胆了那么久。

“它叫青寒。”沐风扬楞了一下,还是痛快的把青寒递给了她,

“青寒?是个不错的名字。不管你跟它有什么关系,但它现在就是我的,我的!知道吗?”桃花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不然下回这家伙不知道又弄出怎样的事来,虽然他是朋友的属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嗯,你的。”这人一下变得很好说话。

“好了,只要我的人没事,这次的事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就算了,这马也借你骑回去,不过得给我养好了,瘦一点都不成啊。”占着理的时候就得好好嚣张个够,这些土匪可不是善茬,为了自己小心谨慎那么久也得出口气。

桃花大摇大摆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那个土匪牵着马,还站在那里。

“那个风扬……”

“我叫风扬。”

“好吧,风扬,给你家小姐带个口信,我家兰芝的嫁妆被你,不,你们的事给毁了,记得让她给补份嫁妆过来。回去吧,别叫人担心。”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朝他挥了挥手,像个小大人似的交代,沐风扬只觉得阳光下的那个小身影突然璀璨起来,满脑子都是那双水灵狡黠的大杏眼。

还好这次的事件影响真的不大,几个人都没事。只有麦穗、韩勇伤得严重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看来风扬出现得很及时。桃花的这次遇险却在幸福庄高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她回来的时候,胡大力、耿忠带着人还在外面进行拉网式的搜寻。韩勇更是自责得不行,带着伤也不敢好好医治,日夜守在村口。

“桃花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大大咧咧的金嫂子一把抱住她,哭得像个孩子。

兰芝几个泪包就更不要说了,桃花很无力的表示,自己很累,需要休息,几人才慌忙让她收拾了好好休息。斗智斗勇也是很累人的活计。

等桃花歇够了,发现庄子里气氛沉重了不少,连耿忠都已经加入到了护卫队的训练。其实再怎么练,让他们去肉搏能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还是不够看的。不过桃花也不会说什么,前世那些特种兵虽然没有武林高手那么逆天的本事,以一敌十的作用也不容小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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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多谢duyijian、123潘潘的粉红票!╭(╯3╰)╮有亲们的支持,我的心情是兴奋的!!想要加更的心情是热切的!

不过……请原谅我手残,我真的,努力过了!效果不理想……但我记着,等有空的时候一定补上。谢谢!!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马威

没两天,杜家真的从府城送来了两车婚嫁用品。一并送到的,还有两男两女四个武功高手。

对于杜灵儿的好意,桃花是不会跟她客气的,况且武功高手,正是她目前所缺的。听风扬的口风,那府城的叶府算是注意上她了,不知道会出什么后招,心里还没数。

那四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土匪窝里的杀才。随着他们一起的还有他们的卖身契,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就像是被人牵在手里的风筝线,仍你飞得再高,只要主人把手里的线收一收,照样跑不了。

“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虽然桃花觉得站在这四人面前,有严重的压抑感,但该问的话还是得问。

“在下吴凡,原是杜家护卫十三小队的队长。”

这人一身短打,二三月的天气里已经搂起了袖子,露出油亮虬结的健子肉,浑身上下鼓鼓囊囊的肌肉散发着凶煞之气!回话的时候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那闷响的声音可以听出下了多大的力气。桃花听得胸闷,这人真是个狠角色,怎么就下得去腿!如果这是他在展示他的力量,或许是有意给新主子一点下马威,那他的功夫没白费,他成功了!

“在下许彪。”

虽然也是一声闷响,好在桃花已经有了些许免疫。这人身形比吴凡稍矮,纵是这样,但带给桃花的压力也是毫不逊色。两尊大汉山一样的跪在面前,无形中的气势如虹,哪里看出半分为人奴仆的觉悟。

“奴婢二人还请主子赐名。”另两个人向桃花行的是妇人的福礼。动作一板一眼,规范得无可挑剔。

说话的是其中年纪稍长的女子,大约三十来岁。面目清秀,只是脸上毫无表情。年纪小点的也有二十多了。两人就那么平静的站着,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如果说那两个男的是下山的猛虎,气势逼人,那这两个女的就如同出鞘的宝剑,寒冽而凌厉!

桃花看得哭笑不得!再看不出这四人是故意的,那她这双眼睛就算白长了。

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是应该的。可一来就给姐摆这样的下马威。真的好么?逼你们为奴为婢的真的不是我啊!

这样的人,除非能让他真心降服,不然放在身边更危险。

“原来叫什么名字还叫什么吧。”早晚得还回去。桃花也不用费心思取什么名字了。

“奴婢墨竹。”

“奴婢墨霜。”

桃花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人,才发现这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四人的卖身契确实已经在她的手里了,可这样真的不保险。不说万一这四人心存异心,就是直接开口索要。她也没法拒绝啊。

桃花想了想,叫胡大力招集全庄的护卫队到训练场。

“你们四位身怀绝技。我人小力微,本也无心驱使你们。”桃花面色一变,“只是我庄偏居一隅,生存不易。上下千余口人,都是在早几年的祸事中幸存之人,还请四位不吝赐教。如能练得一身气力,得已自保也是他们天大的幸事。”

桃花的想法很简单。你们不能为我所用,就帮我练兵吧。

吴凡等人闻言一怔,这小娃儿没在他们面前摆谱!随即又不以为然,哼,算她识相。

几人到场时,幸福庄护卫队已经集合完毕,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如山上挺拔的青松。

这些庄民大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走投无路下被桃花收留下来,才难得的过了几天丰衣足食的安稳日子,那是分外珍惜。前几天自家的主子出门却被人劫持,个个都是惊慌失措,万一有个闪失,他们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最气人的是连他们中练得最好的韩勇都受伤而回,无能为力,看来自己沾沾自喜的本事还是不堪一击啊!

这个认知让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接到训练的命令,当着自家主子的面,每个人都发了狠,如同面对的是那天的劫匪,拿出自己最佳的状态,力争发挥到最好。

五百精锐,手中木棍使得虎虎生风,动作整齐划一,喊杀震天!

吴凡等人越看越惊,这样的气势,就算放在一线天的兵丁身上,那都是没有的,更不要说这还是一群下田种地的庄稼汉子。

不懂行的人或许只能是看得热闹,可在他吴凡的眼里,却是非同一般。这些人的招式看似简单,却招招致命,步步杀机,出手就是要命的架式,如果是两军对垒,那就是碰者死,挨者亡,完全是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随着护卫队从团体操到军阵,再到两两对打,这四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再不见丝毫怠慢。特别是吴凡,已经开始下场围着满场转,有动作不到位的,还会伸手指点一二。

桃花看得心里真乐呵。这吴凡就是一线天练土匪的,她果然没有看错,当老师的就是容易带着偏执,见不得人有瑕疵,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吗?

许彪就直接多了,看得热血沸腾,时不时自己照着他们的样子比划一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人应该是个中精英,单兵做战的好手。

墨竹和墨霜两位依然纹丝不动,不过桃花能感受到她们时不时的打量。

演练进行了二个多时辰,连吴凡都已经退到场外休息了,胡大力却一声喝令,五百人集合完毕,却背起一块大石围着训练场跑起步来。

连着跑了十来圈,队形依旧整齐,这回吴凡不淡定了!

“这些人还能折腾?”要说之前看到的他还只有欣赏,那现在这支队伍的耐力就让他备受打击了!

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有很多时候自身的耐力才是决胜的关键,这时候交通靠走,通讯靠吼。一场战事说好速战速决。那速度也是有限。就算一时占了优势,却后继无力,战败也是板上钉钉的。

幸福庄的这支队伍,无论是守是攻,战斗力都惊人,整个庄园不要说固若金汤,就是三年前那场大多数地方人过村空的暴乱。再来一次。到这里绝对会折戟沉沙。

“小姐,这支队伍交由在下训练如何?”这么好的底子,不训练出正果来。不甘心啊,吴凡看得心痒难耐主动请缨。

可见他是有眼力之人,幸福庄的护卫队,那可是桃花花了不少心血。参照前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打造出来的,这样一支队伍。在带兵之人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

当然他们还有所欠缺。桃花自己只会一个花架子的跆拳道,胡大力、耿忠以前也只是府城巡防营的小队长,最多也就了解一下简单的战阵,对打、博斗技巧都是他们的弱项。

但有吴凡的指点就不同了。杜灵儿书信中有提及。他们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的角色。

“好!从今日起,这支队伍先交由你训练一月。每日半天,至于以后。那就看成效如何。”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在下绝不负小姐所托!”

桃花可以感受得到吴凡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的。跟这些豪爽的汉子打交道就这点好,丁是丁,铆是铆,那都是一口唾沫一根钉的主,不会玩花招,耍手段。

“那我呢?我干什么?”

许彪没有吴凡的陈府,凡事都以吴凡为风向标,这回儿已经被激得摩拳擦掌了。

桃花冲胡大力一使眼色,二十个清一色十岁左右的孩子英姿飒爽的迎面走来,在桃花等人面前排成两行站定。

许彪望向桃花,得到微笑示意,心花怒放的一个个检查起来。

“哈……不错,不错,个个骨骼匀称,都是练武的好料!”片刻之后,许彪哈哈大笑。

吴凡训练的是幸福庄的中坚力量,顶梁柱,给许彪找的学生却是特种兵的苗子,到时候随便哪一个都能顶一支奇兵。这也是桃花在第一次去府城路上见识过真正的高手后受到的刺激。身边没几个高手,睡觉都不安稳。

这两人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是皆大欢喜。剩下的还有墨竹和墨霜两人。

“小姐不用费心给奴婢们找学生了,奴婢们的任务就是伺候小姐,保护小姐的安全。”墨竹见桃花的目光看过来,立马开口。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就算她有一长串的计划,这时候也不好再做安排,而且杜灵儿在信中对这两个人提得很少,只说可以放心使用,绝对忠心之类的。

当然人家话是这样说,桃花也不好真的去使唤,况且她并不是一个特权阶级土生土长的人,还接受过新社会人人平等的教育。

以前兰芝跟她的关系说是婢女,还不如说是朋友更贴切些。新添的麦穗、豆芽、禾苗三个也是刚到身边,她们帮忙最多的也只是缝制衣服什么的,这个不是桃花不会,真心是纯手工的伤不起,她就跟那根小小的绣花针犯冲。

好在兰芝的成亲之日很快就到了,做为一个解除了奴籍的奴婢,情况又有不同,那些繁文缛节桃花是真的弄不清楚。这下有现成的人,自然就全权交由墨竹和墨霜代为处理了。

这四人总算是暂时安排停当。其实桃花这样处理也算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了。那吴凡和许彪本来不同于一般的奴仆,而是杜家的家将,地位之高在一线天那都是数得着的,除了当家人可以随便使唤,一般人没那个支使他们的胆。只是杜灵儿当初听到桃花差点遇难,方寸大乱,看中他们一身的本事,才派过来的。

这两人心高气傲,哪里会是任人拿捏的主?而且还是这么小一个女娃!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的,没曾想桃花非但没摆主人的架子,还对他们礼遇有加,把庄子上最精锐的队伍和未来的希望都交到他们的手上,衣食住行,全都是最好的招待。

两人在幸福庄住下来,整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慢慢心中郁气也散了。越来越享受完全有别于刀头舐血的平静农家生活。

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是播种的好时节,桃花亲自指点,用大棚技术育出的红薯苗已经可以移栽了。种红薯是今年的大事,毕竟是新品种,马虎不得。

早早的,桃花穿着粗布衣裳就下了地。耐心的教大家一定要每段藤上有三个节点,这样成活率才高。

过了花期的紫云英贡献了足够多的蜂蜜,已经被犁耙翻压到土里,已经被捂熟成了绿肥。现在一段段的红薯幼苗分取出来,被运到地里,再被种植下去。

桃花似乎可以预见成片的红薯叶在风中招展,挖出又肥又大的红薯块茎堆成山。浑身都是劲,手下动作也越来越快。

这本是极平常的生活,落在墨竹墨霜眼里却又不一样了。

这两人见惯了高门大户的闺秀,对于这个村姑第一时间是看不起的。主子的命令不能不从,却并不能表示她们的内心心悦诚服。训练场上的一幕,对吴凡、许彪两人的作用更直接些。不久之后,当他们两人知道这一切的训练方案都是出自十三岁的桃花之手,两人直接的对她表示了臣服。

墨竹和墨霜虽然也武艺高强,却并不会练兵,对兵营之事知之甚少。相反,对于一庄之男丁唯一个女子之命是从,还有些看轻的味道。

现在见桃花粗衣布裳,熟练的穿梭在田间地头,更惊叹于打听来的这种叫红薯的新物种,产量惊人!在物质如此贫乏的时代,多少人吃不饱肚子而活活饿死,就连墨竹和墨霜都有家人是饿死的。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对粮食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而这种新物种,会种的,是这个小村姑!

貌似,这个村姑也不是一无是处,或许还有救?

在桃花的眼里,这两人现在在她这里就是吃闲饭的,而且那眼神还特别的高傲。让桃花有写信给杜灵儿让她带回去的冲动。好在慢慢的两人对桃花的态度日益温和,桃花也实在不好驳了杜灵儿的面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玩坏的词(加更)

原本以为,几人的相处模式会一直这样的延续下去,没想到墨竹主动找上来了。

“小姐身份高贵,终日与村姑民妇一起劳作,是为不妥。”首先开口的是墨竹。

又是小姐!这个被玩坏的词桃花非常反感好不好,说过多少次了,就连吴凡和许彪都改了口,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强硬?

“叫我小言或桃花都可以!”这话答得着实有些有气无力了。

“请恕奴婢不能。哪有奴婢直呼主人其名的道理!”

“那就跟大家一样叫我主子也行啊,我是真讨厌小姐这个称呼!”

“请小姐见谅。”

墨竹仍是古井无波的脸。知道你心里另有其主,早晚送你回去就是了,可让你叫名字你又不叫,存心嗝应人啊?桃花心里哀嚎,这人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个德行啊。心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面瘫脸,跟风扬那货没戳穿身份的时候一个德行。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亲戚关系。

“那我该当如何?”一个称呼,懒得跟你较劲,反正又不是我的下人,等下次见着杜灵儿好好打包了送回去。

“闺阁贵人,应该足不出户,行止有度,严遵礼教,十指不沾阳春水,拈针拿线,妙手生花……”这个话题倒是答得又长又顺溜,显然提前打过腹稿。

“想问问墨竹你,我们每天都要吃的饭食是如何得来的?”桃花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好好的跟她谈一谈,身边跟这么个人要是一天到晚看你不顺眼,也是累心的事。

“自然是田地里长出来的。”

“田地是谁种的?村姑民妇!”

“那身份高贵的闺阁贵人又干了什么?”

墨竹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绕进去了,疑惑的望着桃花。“贵人们还要干什么?”

“贵人也是人,也要吃饭,她们凭什么什么都不干,还得让人敬着?那村姑民妇不仅自己养活自己,种出的粮食还养活着贵人!”桃花真要被她的思维气笑了。

“你说哪个更值得敬重?”

当然桃花不认为自己能说服得了她,几千年沉淀下来的尊卑观念,岂是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一个是根深蒂固的尊卑思想。一个是桃花所说的创造即价值的新观点。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文明论述,那是上千年的文化代沟。如果墨竹能明白,桃花才要惊悚了。她这么说的目的只有一个:你的观点说服不了我。那就请你闭嘴,回复到前几天多好。

不知道墨竹对桃花的话有所感触还是她终于歇了想要改造桃花的心思,几人终于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了,至到兰芝与耿忠大婚之日。

兰芝与承志父母双亡。亲族不多,要不然当初也不能混到那么悲惨的境地。耿忠就更不用说了。不要说没有亲人,就是有也在兵营服役,男女双方连个观礼的亲人都没有。

当日幸福庄却热闹非凡,到处张灯挂彩。上千户庄民欢喜得跟过年似的。

回龙街的街坊们来了,一线天的杜灵儿也来了。

亲人呐!桃花拉着杜灵儿,双眼温漉漉的。像懦弱的小兽。

杜灵儿从没有见过桃花这副神情,只当是大难重逢。有感而发。遂调整了下情绪,怎么也得配合一下不是。刚准备执手相看泪眼,来一场无语凝噎……

“你终于来了,快解救解救我吧!”可桃花一开口,杜灵儿就愣住了,这风格明显不对啊。

“快,把你家的两墨给带回去吧,我受不了了。”

名誉上主仆几人所谓的和平相处,只维持到大婚前一天,到今天已经全变了样。

桃花想着就有气,都是多事的兰芝,见不得她好一样,都要嫁人了,好说不说的,还郑重的把她拜托给那两墨。那两人脸板得跟刀子似的,从哪里可以看出是可托付之人了?

不知怎的,那两人看出桃花就吃兰芝那套,被压得死死的,现在有了这根鸡毛令箭,完全主仆位置大颠倒,这不准,那不行的,桃花现在头上供的就是俩祖宗啊!她这只上头没长辈的猴子野惯了,哪受得了这个。不听还不行,兰芝完全跟她们一路人,大把大把眼泪的要挟她。

“嘿……”

“你倒是快发个话啊!”

“嘿……”杜灵儿不理她,只一个劲儿的窃笑。

“你什么意思!”桃花算是回过味来了。

“这两人我管不着!她们是我表哥的人。”

管不着?还扯上神马表哥?有毛关系?等等,这两人不是杜家的?呵……那就好说了。

“你别动什么歪脑筋啊,当初她们可是发下誓言,这辈子就认你一人为主,如果你不要,她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杜灵儿瞥见桃花阴转晴的面色,当头就是一盆凉水。

“什么?这人不是你送来的吗?怎么扯这么多有的没的,还发什么誓言啊,这么恶毒的,回去,回去,我不要。”桃花要跳脚了。

敢情被杜灵儿坑了!这什么好朋友嘛,送俩容嬷嬷来消遣她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们俩挺好的啊,别人家可是求都求不来呢。”杜灵儿见好友这么大反应,也有些不明白了。

是,是挺好的,如果她是皇后的话,可怜她就是那个被虐的夏紫薇啊。

“奴婢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望小姐明示。”墨竹墨霜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身边,跪下来说话,当场把告状的桃花抓了个正着。

“噗嗤~”杜灵儿掩了掩樱桃小嘴,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没,你们做得很好,只是我真不需要人手,你们还是跟杜小姐回去吧。”

哪里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大门都不让出。热闹也不让看!这理由桃花能说出来吗?这下真叫有苦难言了。

“那可不行,咱们当初立下誓言,终身以小姐为主,如若不然,自行了断。”这话连墨霜都说得掷地有声。

“什么誓言啊,算不得数的,现在你们自由就是了。”桃花摆了摆手。真是够了。一句话的事也要较真,这些人淳朴得真是可爱过头了!

“小言!此话切不可乱说!立下誓言就得遵守,人无信不立。”杜灵儿突然严肃起来。

“竹妈妈、霜妈妈。快些起来,表哥可是与你们说明白了,往后你们的主子只能是小言?”杜灵儿转向二墨,正经的对两人说道。

“是。奴婢记得。”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小言的规矩礼仪很好的,只是她不耐去做。最恼的就是被人叫小姐。你们又何必嗝应她呢?”

桃花在一旁听着杜灵儿轻言细语的跟两人说话,竹妈妈、霜妈妈?这时候的奴婢被称为妈妈的,都是个中翘楚,在主人在前很得脸的人。看来这两人地位真高啊。

“可这。这不合规矩。”墨竹仍不肯放弃。

“规矩也是人定的,一个称呼的小事没必要较真。”

杜灵儿打发了两人,回头难得认真的打量桃花。

“哎。有些事不得不考虑了,能收敛一些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毕竟你与我不同,终是要嫁人的。”桃花还以为她要把她看出个洞来,却不想竟是像林妹妹似的悲春伤秋起来。

恼火的是这个话题桃花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解她。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先天性的,这时代基本没有痊愈的希望。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生生累着自己,你爹怎么舍得你再吃苦受累?神医应该也访得差不多了,你就等着病好了漂漂亮亮的做新娘子吧!”

“呸,瞧你这张嘴,什么话都往外说,难怪得竹妈妈要对你严加管教。这样由着你实在不行了。”

这几年养病都养成什么样儿了,桃花还是觉得当初精灵鬼马的小丫头好玩些,那时候还乐颠颠的跟在自己身后,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姐姐的架子也端上了。

“有她们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前几天真没把我给吓死了,真是对不起……”杜灵儿说着说着一脸后怕。

“得,有什么对不起的,人不是好好的都没事吗?还让你赔了两车嫁妆,本来就扯平了,偏你还送了两个高手给我,算起来还是我赚呢,往后别想了。”桃花不得不打断她,当初让她赔偿就是这么个意思,别让她自责。

“风扬也是,怎么什么都回去说啊,一个大男人也太嘴碎了吧。”桃花很是不满,这事那人不说,杜灵儿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杜灵儿楞了一下,“风,风扬?你说他嘴碎?”问完这话,自己吃吃的笑起来。

可不就是他嘴碎嘛。这有什么好笑的,桃花白了杜灵儿一眼。

“你觉得,他那人怎么样?”杜灵儿意味不明的看着桃花问了这么一句。

能怎样?面瘫?恶人?纸老虎?

“我跟你说,你家那人真是可恶,要挟我呢,说要把我变成一具尸体!也亏得我胆子大,换成胆小的,非被他吓死!”上眼药,必须的。

“呵……真猜中了……”

“什么猜中了?”

“没,没什么。”杜灵儿心情突然有些低落,果然……才是相配的。

到最后,婚礼盛况如何,桃花由始至终都没能瞄上一眼。第一个原因是有杜灵儿要陪着,再一个也是俩墨坚持不让,说大姑娘了不适合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

也不知道杜灵儿后来都跟她们说过什么,之后,墨竹、墨霜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小姐这个呼唤直接成了过去式。桃花也不再直呼俩墨的大名,跟杜灵儿一样换上了妈妈的尊称。

日子在主仆三人改造与被改造中慢慢流逝。当然,涉及桃花原则的问题,她是不会让步的,平常的些许小事,只当是日常生活中的调味剂,三人斗得不亦乐乎。

幸福庄也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稻田里绿油油,一株株水稻正铆足了劲儿拔节抽穗。长长的稻穗如成熟的少女,丰腴圆润,一穗穗压弯了头,看来会是个大丰年啊。这完全是别处不可见的奇迹般的景象。

幸福庄鲜少种植棉花,旱地上大多是绿豆、黄豆和红薯,这些东西一收获就会被送进城里,丁家父子掌管的零食铺子已经全面铺开,在府城和大余县城都基本站住了脚,一二十家点心铺子的原材料供不应求。

辣人眼睛的辣椒也种了不少,除了要供徐记酒家之外,庄子里自己内部消耗也不小,特别是冬天里,天寒地冻的,全家人围着火炉,来上一锅热辣辣的火锅杂烩,既管饱又热呼,都成了幸福庄的招牌吃食。

除了田地里的出产轮茬着长,人口增长的速度也不慢,连胡大力都当爹了,金嫂子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从此不再孤独,一家三口过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胡大力那尊铁塔由冷面罗汉变成了弥勒佛,逢人未语先笑,搞得庄子里羡慕成风,一大波小伙子上窜下跳,到了夏天还满满春天的气息,整个庄子欣欣向荣。

这个情景桃花是喜闻乐见的。这不就是她最初的目的么?

庄子里养的鸡、猪和兔子等家禽牲畜养殖发展势头良好,连耕牛都已经繁殖得小有规模。桃花采取了一切她有印象的预防措施,少生病,口粮足,自然长得快,边角零星地块种的高梁、蚕豆等杂粮都是它们的口粮。

“东家来了?”承包了养猪场的佃户热情洋溢的跟靠近的桃花打招呼。

人多力量大,而且这些佃户里人才很多,老庄稼把式、各种养殖能手,着实不少,打铁的都有一户,为了充分发挥佃户的积极性,桃花完全照搬了前世的承包责任制,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专长,自主经营,自负赢亏。当然某些技术方面的、大策略性的问题还是要关注的。通过试践,效果还不错。

“近来猪的长势如何?”

“很好,你看,个头又长了不少呢。”面前的猪栏里快两百斤的肥猪躺着三头。

“嗯,差不多可以出栏了。”

“准备等红薯藤下地就出。”

那红薯的藤蔓可是好饲料,猪最爱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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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轩然大波

那佃户邀功似的引着桃花在猪圈里溜达,好在猪圈修得高大通风,那人也勤快,圈里清理得干干净净。就算没有什么异味,跟在后面的竹妈妈仍是蹙着眉,她老大想不通,主子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就不顾忌着点,什么地方都进啊。她也知道,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劝说的,这些产出,关系着整个庄子所有人的生存大计。

是了,红薯叶已经开始泛黄,快到收获的时候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桃花前所未有的对某种物种这么期盼。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红薯收获了大干一场!

夏季总是那么火热,那持续的高温除了捂熟庄稼,似乎连人也会被捂熟,桃花也只能趁早晚阴凉的时候出去田地里转转。今天刚出门,就见一个人远远的站在田梗上不安的来回徘徊。

墨霜警惕地把桃花掩在身后,一马当先的上前探路。

桃花看着墨霜的动作有些想笑,这也太过于谨慎小心了吧,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感动,虽然她这样周到的保护她,只是遵照前任主子的吩咐。

“没事,熟人。”桃花伸手扯了墨霜一下,冲那人挥了挥手。

“真是你啊,我还怕今儿见不着呢。这么大热的天,太阳毒呢,还是少出来的好。”那人快步走来,言语亲切自然。

来人墨霜不认识,那是一个身量不高,面色黑红的小伙子,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面相敦厚老实,穿着时下乡村小伙子中常见的对襟小褂。裸|露在外的手臂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一层油,那粗大的手掌里端了个陶碗。

“没事,我也就早晚凉快的时候才出来晃一下,老呆在家里也闷。对了,你怎么回来了?店里生意还好不?回来也不到家里去?怎么站在这里啊。”

墨霜有些诧异桃花对这个人的不同。这个新主子别看年纪小小。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她也慢慢明白,这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外表看似乐呵,其实内里对人极客气疏离。像这般自然的情绪流露次数有限。也就在杜小姐、兰芝面前会表现出一点点。

“生意很好,特别是天热了,你给弄的那些凉椅卖得特别快。你晓得不,我又给加了个脚凳上去。有个张大爷坐久了腿会肿,给这么一改。他可满意了!”

小伙子似乎谈到了自己善长的领域,憨憨厚厚的样子,话却不少。主子也在边上耐心的听着,偶尔再加一些自己的见解和建议。

对于这个小主子的本事。墨霜见识过后,终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庄子里多少新鲜玩意儿。就是上京的富贵人家都不一定见过,可那些都是小主子弄出来的。别的不说,光炎炎夏日,屋子里装满冰块的夹墙就让人叹为观止!冰那么珍贵的东西,她家主子不要钱似的一整一大堆,各种冷饮冰食,下人们都能敞开了吃。

眼看着太阳要升起来,气温越来越高了,可这人怎么回事啊,话题还没完没了?主子今天要去巡察的是红薯地,很重要的。墨霜有些沉不住气起来,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小伙子的注意。

“桃……桃花,你莫见怪,我,我一说这个就收不住嘴了。”小伙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不好意思的伸手挠自己的后脑勺。

“满仓哥有事尽管来问我,直接上家里去,下次别站在外面等了,万一我不出来呢?”

桃花微笑着说,这个一直关心她,试图照顾她的小少年终于是长成壮小伙了。满仓读书不行,一手篾活却做得有模有样。桃花只是适当的提点了几次,做出来的竹器就很像那么回事了,她干脆让他在县城租了个铺面,专门接竹器生意,现在已经小有规模。满仓勤劳又有悟性,这日子算是过出来了,桃花看向他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满含‘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虽然无论从年龄还是外形吨位,都是那么的怪异。

“今儿是你的生辰。娘叫我送鸡蛋来给你。”满仓汕汕的递过陶碗,“我怕你还没起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了。”

陶碗里正卧着两个水煮鸡蛋。这里孩子过生日吃鸡蛋的风俗桃花是知道的,过生日的时候吃鸡蛋,希望孩子这一年象鸡蛋一样‘骨碌’就过了,无病无灾,顺顺利利。只是当初桃花在老乔家的时候,家里饭都吃不饱,谁有闲情为孩子过生日?家里唯一能有这个待遇的枝儿也只见她吃过一次。

墨霜心里一惊,自己主子生辰她都没记住,暗怪自己太粗心了。

其实什么时候过生日桃花自己也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这几年她根本就没过过生日。

不过今天小王氏能让满仓给她送煮鸡蛋,这还是让她很意外的。或许在这个日子里,她想起了那个,她历经千辛万苦也没能平安生下的女儿吧,到底她也是一个母亲。

满仓送出了鸡蛋,又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来,一并递到桃花手里。“这个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等桃花来接,他又急急的说了一句,“好像城里的人都兴这样。”

话一说完,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桃花一层层的剥开布包,里面是一根碧玉的梅花形簪子,浑身质地通透,看不出一点杂质,应该值不少钱!

桃花不由得望着满仓匆匆的背影发呆,自云福说出真相以来,老乔家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有变化,只有满仓,一直没变,还拿她当自己亲妹妹似的对她。

“主子,你还没及笄呢,戴簪子不合适的。”墨霜在一边有些看不下去。

“没关系,先放着明年戴刚好。”桃花很小心的收好。

“可是,及笄后,这些发簪之类的。外男送的总不大好。”

桃花望了别扭的墨霜一眼,这绝对是高门大户里训练出来的,时刻不忘提醒她男女大防,杜灵儿的表哥身份肯定不是土匪。

“他是我哥!”桃花答得很没好气。

等回到家,桃花今天过生日的事已经流传开来。兰芝第一个找上来,自责得不行。

“主子,真对不起。瞧我这些年都忙些什么了。连你的生辰都没记清楚。”兰芝觉得很愧疚。

这货一点升级的觉悟都没有,成天还把自己当婢女,放着正经的嫂子头衔不要。偏要把自己摆在婢女的位置上。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清楚?多大个事啊,值得你大热的天巴巴的跑过来?”

桃花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很无语。都快当娘的人了。

麦穗、豆芽、禾苗几个知道了,吵吵嚷嚷着要怎样为桃花热热闹闹的过一个生辰。一个女人三只鸭。三个女人凑在一起,绝对比九只鸭吵,桃花看着那架式头痛,总觉得这三人纯粹就是想借机偷一下懒。好好玩一下。

也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桃花对生活要求本就不高。身边根本不需要什么伺候的人,不要说还有竹妈妈、霜妈妈形影不离。这三人早已拾起兰芝的衣钵,一手刺绣做得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虽然银钱没少挣,但整日里埋头做绣活也是很累人的。个个都是懂事的孩子,平常劝她们劳逸结合效果不大,现在借机让她们休息放松一下也不错。

“那好吧,今天咱们来做个新鲜的吃食。”

桃花发了话,屋子里一片欢呼雀跃。能让桃花动手的新鲜东西,一定非同凡响,这已经是她们达成的共识。

鸡蛋、牛奶、面粉都是现成的。说干就干,桃花想到的是前世的生日蛋糕。

鸡蛋打破,小心的把蛋清和蛋白分离开来,一切的程序她都是了然于胸,前世上学那会儿可有立过志,要当一名专做提拉米苏的糕点师的。

难就难在打蛋清上,这里苦逼的没有电动打蛋器,桃花觉得自己的两条小胳膊都快抽筋了,那蛋清还没有达到能立住筷子的地步。

墨霜看着主子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是不解,伸手讨要过去,那筷子像被施了魔法,唰唰飞舞得只能看到一道虚影。

“停!快停!”够了够了,这比电动打蛋器还好使啊!再不快点叫停,蛋白都要打发过了。身边就有高手神器,还苦哈哈的自己动手,真是长没长脑子啊。桃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笨得够可以。

烧柴的‘烤箱’是早就弄好的,这次生火就可以用,一切齐备,只等开炉了。

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香甜的味道,豆芽和禾苗年纪较小,已经围在厨房走不动道了。

手里没有现成的淡奶油,裱花就成了问题,没有裱花的生日蛋糕总觉得差点什么似的,不够完美。

一时半会儿,想办法做淡奶油也不可能了。不过现成的鸡蛋倒是正宗的土鸡蛋,不知道加牛奶打成泡能代替不?桃花看了一眼墨霜,反正神器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费了好半天的劲,成品是终于出来了,裱的花虽然不专业,也勉强能看。有股淡淡的鸡蛋腥味,甜甜的吃着味道还不错。

“豆芽,先把这份送到老乔家去吧,交给小王氏。”桃花想了想,最后还是切了一块出来。

“主子!你费了半天的功夫,自己还没吃一口呢,怎么能给她们送去呢?”兰芝第一个不干。

“兰芝,你也是快当娘的人了,养儿方知父母恩,你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没孝心吧。主子虽然孝敬的是小王氏,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娘亲的一番心意?”首先出来反驳兰芝的是竹妈妈,竹妈妈的反应桃花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天,教导她的就是仁义礼孝。

“主子,你能这么做老身非常开心,主子的娘亲若是看到,必定也会欣慰的。”竹妈妈一幅孺子可教的样子。

这具身体的亲娘到底会不会欣慰,桃花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她这样做,只是出于对一个失去孩子的娘的安慰罢了。有时候桃花也想过,这具身体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呢?会不会又是一地狗血?不过那名婢女会冒险求云福救自己一命,想必亲娘也不会是大奸大恶的人吧。

小小的一块蛋糕到了老乔家,放到小王氏的手里,不想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以乔得旺为首的力主把这个蛋糕送到府城去,交到老三媳妇杨氏的手里,希望能换来一定的价值。

而小王氏却难得的坚持应该归自己所有,这是闺女给自己的回礼,是她曾经生过一个闺女的见证。

“闺女?哪个是你闺女?养了这么些年,结果养了个白眼狼,对旁人都比对咱们好。”乔得旺谈到桃花心里就有气,有一回找她要一百两银子去赌场,那么点钱,对她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她不但一分没给,还给教训了一番。

“爹,说话可得凭良心,桃花对咱们家够好的了,现在村里哪家有咱们家过得好?”满仓对他爹的行径实在看不过。

“哼,那是她给你开了店,你才向着她,你四叔我啊,快穷死了,也可没见着她半点好。”乔得喜在一边阴阳怪气儿。

“你一天到晚啥活不干,指望谁救得了你?”老大乔得财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兄弟也是没办法,打小父母偏疼着,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娶了媳妇分了家也不好好过日子。

“大哥你就别说话了,当初要不是你胳膊肘往外拐,那些好田好地,还不都是咱家的?我就是坐在家里收租的地主老财,何须过得这般窝囊?”乔得喜最听不得老大说话,陈年旧事不代表他已经放下了。

“窝囊?过得窝囊的只有四叔你吧,人家的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别眼红啊,拿出本事自己挣就是了。”

自己老爹老实木纳,可狗蛋不是吃素的,现在已经是秀才了,那可是水口村里头一份!

“够了,既然人家是送给老二媳妇的,就收了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得罪了哪尊佛

吵吵个半天也没结果,乔老头见最得意的孙子都发了话,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且狗蛋眼下就在桃花兴办的学堂里当教书先生,往后还指望他能考进士当大官光宗耀祖呢,老二老四两个没见识的,几两银子哪比得了。

小王氏如愿以偿的捧着这块蛋糕,始终是下不了嘴。

“娘,桃花对你够好了,这么精贵的吃食,就是城里的贵人们也少有吃过的!往后别找人家麻烦,也别动不动就说养了人家多久多久,其实也就没养死,有多大的恩情啊?就算有大恩,这些年人也报完了。”知母莫若子,满仓又怕她娘馋上桃花的新点心,再去找麻烦。

“你个死小子,还教训起你娘老子来了,出息啊?有本事还不快点给老娘娶个媳妇儿回来!”

满仓一听他娘又要唠叨上了,赶紧脚底抹油,嘿嘿笑着溜了。

小王氏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桃花的好,光给他们起了新房子不说,这些年光优先收购他们家田地的出产,就比别人家价高,如今还给大儿子开了铺子做上生意,日子是越来越好过的,要不是家里有个赌鬼,比那镇上一般二般的地主老财也不差多少。

只是丈夫做的那些事……

小王氏很纠结,越想越忆起桃花打小的好来,那孩子一直懂事,从不惹祸,就算身子弱,也从没哭闹过,好养得很。十年的点滴生活,让她觉得好亲切。

天黑人静,一个身影在桃花家门外探头探脑,负责巡夜的护卫老早就发现了,墨霜打过招呼。由着黑影偷溜了进来,她自己躲起来静静的等着那人进一步的行动。

“别打,别打,我有事找我家桃花。”当黑影快摸到内院的时候,一群护卫突然出现。

那人开口说话,墨霜吃了一惊,就说这里哪有人会对桃花不利呢。原来是小王氏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大晚上的鬼鬼祟祟。

“桃花,你要小心你三叔家的那个杨氏。她不是个好东西,你爹……乔得旺这些年都是听了她的话才那样对你的。”小王氏话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改过来。

“前些天。就听他在家里说,那杨氏叫他仔细观察一下。城里的那些新奇点心铺子跟你有没有关系。今日见了你送的那什么蛋糕,当时他就一口咬定那些铺子就是你的手艺。”

“你知道的,他那人喜欢赌,谁的话也不听。早晚可能会把这事捅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总之你小心防着点。”小王氏说完有些难为情。不敢直面桃花的眼睛。

桃花亲自把小王氏送出院门,看着月光下的黑影越拉越长。

这么说。是叶家要出手了?怪不得闻香斋有那样小气跋扈的掌柜,原来根结在主家叶家这里,这样的心性,盘下那么大的家业,只能说后台太强大了。

“主子,要不要……给乔得旺些警告?”墨霜脸色阴沉。

“算了吧,既然被盯上了,那人说不说已经不重要。”桃花顿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

“那杨氏呢?”

“她只是一个棋子,先看他们如何出招吧。”终归是云福曾经救了自己一命啊。

墨霜很不舒服,很久没有被人盯上还不回击的时候了,在心里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个主人好是好,就是心还是太善了,显得软弱可欺。

其实桃花心里并没有多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生意做得好,别人认为你挡了财路,遭人忌讳也是难免的。既然人家动了念头,就等着他先出手好了,只有他出了手,才有机会反击,最好是能直接消除了这个隐患。

桃花想了想,还是给丁家父子写了一封信,特别交代了一下店铺里所有食品的卫生安全。在她的记忆里,吃食生意最麻烦的就是东西不干净,吃坏人的,这招在多少年的商战中,都具有居高不下利用率。好好排查一下店铺伙计,别混进了捣蛋的人。

对这方面她还是有信心的,开店之初,她就想到了这些漏洞,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流水作业体系,每个人的工作做到定点定岗,问题应该不大。

写完信,桃花把胡大力叫了来,让他们带上几个身手好些的人手一起到丁家父子身边去。万一叶家下三滥的下黑手,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这条防备措施本不在她的脑子里,完全是这几年的黑暗生活给逼出来的。这时代出几桩人命案子抓不住凶手真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

日子还是照旧,因为农忙季节到了。

沉甸甸的稻穗足有一尺多长,田间地头热火朝天,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来凑热闹、看稀奇,瘪着没牙的嘴乐呵呵的,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哪里看到过这么足实的稻穗!也只有跟着这个小东家,啥稀罕东西都见着了,往后的日子有奔头啊。

“赵大爷,这么稀罕人的稻子没见过吧?”

“没,真没,东家就是咱们的,大救星呐!”点到名的老头儿抖着颤颤悠悠的山羊胡子,一顿一顿的回话。

“那是,咱们庄块块田都这收成,想饿肚子啊,都难喽!”

“你们这些后生,算是赶上好时候!”另一个老头眼里神采飞扬,恨不能自己下田去收割。

“……”

田里忙收割的后生见着几个柱着拐的老头打趣,无论是被打趣的,还是打趣人的,脸上满足的笑藏都藏不住。

农忙时节,吴凡和许彪的武术培训班也暂时休假了。

两人受到这种喜悦的感染,也下田跟农户们一起忙活,自然对农事也有了些了解。

“主子,咱们庄的粮种是不是与别人的不同?”吴凡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的想法桃花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魂不守舍,经常欲言又止。她都看在眼里。

别拿人间大义,天地正气来要求她,实在是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对不起,她不想当、也当不来大英雄、救世主,她只是一个偶然掉进这个时空的小虾米,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逍遥的小地主。就目前看来能独善其身都是问题。

“这世上受苦的人何其多。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救不了。贫民自古是为上层阶级服务的工具,就算优质粮种流传出去。他们也不见得能给自己留下多少。风调雨顺的年景还好,万一哪年出现天灾,他们上交的数量就大了,这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会变本加利的害了他们!”

历史有自己的进程,桃花觉得自己的出现只是一个毫无可规律可寻的例外。也不想去做那只扑腾着翅膀的蝴蝶。尽量不对这个时空做过多的干预,为了生计想出来的新事物,也尽可能的控制在很小的范围,比如这个稻种。是不能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绝对不能传出去。新奇的东西不一定能得到认可,或许能带来一场灾难。这个道理她在冷饮店关张之后。就已经明白了,从此再没拿自制冰去赚过一文铜钱。

“主子说的还真是。田里产出多了,官家收的税肯定会涨,结果还不一样!”许彪就好忽悠多了。

“如果能让整个国家富强,那不一样惠及天下苍生?”

在风水轮流转,皇帝轮着做的时代,哪有真正能让老百姓安生的时候呢?竹妈妈的这句话问得有水平了,桃花直直的盯着她看,谁家的奴婢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啊?

“这是皇帝该操心的事,竹妈妈是要我越俎代庖吗?”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在皇权时代,有这想法直接就是拖出去斩了的命运。

竹妈妈吓得脸色苍白,扑通就跪下了。

“竹妈妈放心,家里几个人说的顽笑话,我自己的小命可爱惜得紧呢。”

桃花刚才那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么厉害的奴仆放在身边,怎么想怎么不靠谱,暂时赶又赶不得,适时的敲打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

待粮食全部颗粒归仓,计算出来的结果是亩产七百三十一斤!这个数字对比桃花所知的前世动不动八九百公斤的产量,那是一半都不够,看着农户们目惊口呆的样子,起比三百多斤的亩产那还是满足了不少,幸福果然是需要对比的。

至于粮种,大家在庄子里种,不能外流,有关产量的数据,在家里说说不能外传,桃花一再强调出了门千万要把住了嘴。农民们是淳朴的,但不是傻的,这样惊世骇俗的产量说出去,说不定就能招来大祸,这点他们都明白过来,自然不会乱说。

但是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祥和有序的庄子,随着河头镇镇长贾大为带领着一班大余县衙役的到来,起了波澜。

每到新粮收获,就有官差下乡征粮,这是定例,与往年并无不同。

只是轮到幸福庄乔言这里,规矩却变了!

贾大为这人惯会见风使舵,看人下菜。向来与桃花打交道都客客气气的,可今天的气势明显就不同了。

“幸福庄今年征收稻子一千六百九拾石!”报数的声音又高又洪亮。

桃花远远的走向晒场,就见着贾大为在一班如狼似虎的衙役拱卫下,气势非凡。

“一千六百九拾石?那是多少斤啊?”桃花对于这个古香古色的计量单位还用得不熟练,还得再一次化为斤才有概念。

“天啊,怎么要交这么多?”不淡定的是耿忠。

二十万斤还有多?什么概念,算一下,那就是每亩上交四百斤?不能吧,有多少人家整季的产量都没这么多,搞错了吧。这是桃花的第一感觉。

往常交税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大唐的赋税极重,一亩水田要交粮一石六斗,旱地另计,她家的田都是私产,粮税只需交一半,每亩八斗即可。幸福庄水田是五百一十亩,本次应征粮四百零八石,怎么平白多了那么多?

等桃花低着头换算明白,也生生的吸了口冷气。

那边耿忠已经开始跟贾大为交涉,结果已经出来了。

“今年有县太爷亲笔行文,这都是上头的规定,还请兄弟支持。”贾大为随意的拱了拱手。

那个叫乔言的东家不过是个小女孩,财富却涨速惊人,比他贾家盘踞在河头镇祖祖辈辈的财富都多了。平日里这幸福庄善名远扬,背后又有人撑腰,他这个一镇之长见了面也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现在可好了,上头摆明了有人针对她,还不许旁人在边上乐呵一下?看来她的好日子就像兔子的尾巴,是长不了喽!

“别人家也是这么个行情?还请老哥明示。”耿忠身为幸福庄的大管事,抛头露面的事自然就是他的了。只见他拉着贾大为的衣袖一闪。

桃花冷笑连连,估计十两银子没了吧,这些个小人真是哪个时代都有。

“哎呀,兄弟,这事真是,真是。县上说你家情况特殊,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那么点收成。一千亩地照收,每亩一石六斗,你算算,可不就是这么多嘛,这都是照着上头的规矩,老哥我也就是个跑腿儿的,啥事又不能做主。”贾大为脸上挂了笑,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样子似乎让他来这一趟他都是极其不愿,十分为难的。

“我家可是私田!怎么……”

耿忠还欲再说,桃花冲他使了个眼色。这事跟贾大为说也没用,要是上头没发话,量他也没这么大的胆。

“快点,老子们都热死了,日头晒死个人,还磨磨叽叽的干啥?”那些衙役们大声的吆喝上了。

这时,耿虎等人送来了冰镇过的茶水。耿忠也照着桃花的示意,拿了散碎银子偷偷的塞过去,终于堵了几人的嘴。

这时候下来征粮的衙役一般都是在衙门没后台撑腰,混得不怎么样的。大热的天跑这趟差,还是乡下地方,人穷得饭都吃不饱,自然是没有孝敬银子给的,吃苦受累不说,半点油水都捞不着,脾气大些也没什么,反正都是泥腿子,还能反了天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怕个逑

没想到,到了这里,不但有透心凉的茶水,还有不少的银子得,当下心里什么火气都消了。

“我说你们这是不小心得罪了上面哪尊佛啊,这么重的税咱哥们儿征了十来年的粮,就没听说过!”一个大胡子的汉子边喝茶,边关心的透了点风。

“哎,不瞒大哥,这事真没有。我家老老实实的种地,庄子里佃农都是当初受了灾无处可去的流民,哪能得罪了谁啊!不知大哥知道些什么,还望提点兄弟一回,在下感激不尽!”耿忠也是上道的,苦哈哈的回着话,一边还捧了茶壶给他把杯子添满。

“是呢,十里八乡,哪个不说幸福庄仁义!想来大事倒是不会犯的。”

“就是,就是。这一闷棍打来,无从寻思啊。”耿忠再把杯子添满,衣袖微动,面上不动声色。

想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那大胡子衙役端着杯子微怔了一下,“兄弟提点下贵东家,往府城方向寻寻,兴许是哪里没处理好?这文书似乎是那里发下来的。”

“大哥们为的是官府的公差,乡下奔波,天热疲乏得很,本庄感念各位劳苦功高,略备了些饭菜,不如先充充饥、歇歇脚?征粮的事虽急,但也不能空着肚子不是?”

耿忠当即开口相邀,话说得很漂亮,又实在。那些衙役们老早就怨声载道了,这个庄子会来事儿,又有好招待,何乐而不为呢,偌大个庄子还能跑了它。

幸福庄的吃食,就算是府城的有名的徐记也不逞多让。再加上本来就算有求于人。饭菜更加精细,一时间推杯换盏众宾皆欢。那大胡子似乎是这一班人的头领,额外得了好处,自然是有点用处的。

“我说老弟,这事还得叫你们东家赶紧去活动活动,真要照这数征下来,那庄子里还有活路?兄长我人微言轻。什么话也递不上去。不过在时间上稍微周旋一下倒是可以的。但也不能太久,这片征粮为期三天,过了期。咱这帮子人也兜不住不是?”大胡子微红着眼,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打颤。

“是,是,兄长这份心意。小弟感激不尽,多谢兄弟们了!”耿忠说得诚肯。大手一挥,几个立在旁边的少年立即上前,给几位衙役的酒杯满上。

“来,小弟在这里敬各位兄弟一杯!”当即一饮而尽。“再来。满上!”

这个酒都是照桃花之前提纯过的方子,酒香扑鼻,后劲十足。加上耿忠又在一旁不停的劝酒,八个衙役很快醉得不醒人事。

也不知道主子到了哪里了。耿忠安排好这几个,望着大门出神。哎,能拖多久拖多久吧,这次这么大的祸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若是父母官觉得治下那个子民不大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让他狼狈不堪,甚至家破人亡。主子这趟进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桃花早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就已经交代好耿忠,自己踏上了去府城的路。既然这事由府城官府下发的文书,很有可能就是叶家的后招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对记得有她这号小人物。

不得不说,叶家借官府这步棋够狠的,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次幸福庄怎么说都是必败的局面。

人在马车里,桃花的脑子却转得飞快。上府城能找谁帮忙呢?徐家除了徐怀仁她熟,其他的人都不认识。萧老头已经上了京,名头也借不了。

这事她也不是没想过忍气吞声,可明显不能。既然官府这次开这么大的口,摆明了就是要毁了她。如果这次妥协了,拿出了那么多的粮食,接下来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府城之行,不行也得来,不把她撵得上窜下跳的,幕后之人也不会开心不是。最好的目的,只要尽量能保住幸福庄就好了。

“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可别叫老子逮着!”

吴凡回头扫了垂着车帘的车厢一眼,心里烦躁。这些天下来,他与庄民们早就打成了一片,对这个小主子的事渐渐了解,竟能以幼小的身躯扛起这么大份责任,在大荒年,凭一已之力带领上数千人口活命,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儿都不敢想的事,她却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

“吴哥,可怎么办?这回得罪的可是官老爷,主子能有什么办法?”许彪焦急不已。

“怕个逑,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当土匪的人,又不是没干过!”吴心猛扬一下缰绳,马儿跑得更快了。

“娘的,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逸日子!”许彪眼中说不出的留恋。在幸福庄呆了几个月,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以前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这辈子能过上这日子,也算是值了。”

这话他都不知道是说给吴凡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吴凡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以前过的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自从到了幸福庄,满庄的人对他们敬重有加,一口一个师傅,主子也没拿他们当下人待,客客气气,平起平坐。这个平静的庄子,温馨又有活力,让他们有强烈的归属感,原本就想着这一辈子就算这么老死在庄子里也值,哪曾想过突然祸事从天而降,有人要对庄子下手?

两人在车头嘀嘀咕咕商量着事,车里竹妈妈和墨霜也不平静。

“主子,先喝口水吧,大不了咱们杀进去,想叫咱们不安生,他们也别想好过!”墨霜看着眉头深锁的主子很是心疼,八月骄阳似火,马车里闷得像蒸笼,桃花大汗淋淋,衣衫尽湿。竹妈妈平常多沉稳的人,这回也没拦着墨霜的话头。想来心里也是认同的。

“为这事哪值得赔上你们的命。”桃花看着她们紧张的神情,很贴心。

“这事想都不要想,总有办法的。”到底是当过土匪的,桃花又担心她们真冲动之下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故郑重的对她们又交代了一番。

这些话落在两人的耳朵里,心里却是一颤,虽然主子向来待她们客气。却没曾想过对她们这般看重。不由得看向桃花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十四岁的年龄,还是个孩子呢,却要为了全庄上千户的庄民东奔西走。不管她们帮不帮得上多少忙。她的安危一定要保住了。

到府城的时候已经是日暮。丁家父子得了信,一起回到了梅园。

这些日子,各店铺的生意明的暗的不少受打压,如主子预料的那般。也有泼皮打着点心不干净的幌子来闹过几回,所幸主子未雨绸缪。先前的工作安排得好,才没能让他们得逞。

让老实本分做生意的丁家父子大开了眼界,原以为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他们倒是厉害。直接查到了乡下的庄子,从那里下手,这是要绝了点心铺的根本啊!

平头老百姓。闻官色变,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主。丁家父子也一样,一点主意也没有。

梅园的上房,灯火一夜未熄,大早上桃花顶着发红的眼精神抖擞的出来了。

“去府衙!”

反正人已经到了府城,总得问问清楚。这个问题的源头就在知府方大人那里。这个方大人桃花是听徐怀仁说起过的,那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拿着徐怀仁留下的名帖,直赴府衙。

这时候的知府都是住衙门的,前面办公,后院住家。

即使是仗着徐怀仁的关系,桃花想见知府本人,也是很难的。所以只能采取迂回政策,看看能不能先见见知府夫人或小姐。

还好徐怀仁的名号在知府府很吃香,连带她这个朋友都被接待了。

“小言还未及笄?”方依依看到桃花直接就惊呼上了,左右看了看,又觉得自己的反映太过激烈,有失体统,急急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接待她的正是知府的千金、徐怀仁的未婚妻方依依。

桃花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方依依美丽端庄,灵动可人。在桃花自我介绍之后,她就惊呼出来,完全没有官家大小姐的娇纵跋扈或者沉默呆板,很热络的牵着桃花进花厅坐下。

“我常听怀仁提到你,老是夸你如何了得,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还未及笄呢!真是让我受打击了。”方依依嘟囔着嘴巴的样子娇憨可爱。一点都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

“早就想来拜会方小姐了,只是一直杂务缠身不得空。前几天家里的绣娘刚完工一副绣品,我瞧着配方小姐应该不错,今天就过来叨扰了。”桃花很客气的问话。

“叫什么方小姐,多见外啊,叫我依依姐就成了,怀仁说你这个小妹妹人不错,又心灵手巧,肯定跟我合得来。”方依依一点不做作,伸手就亲自接礼物盒子。

“哇~好漂亮啊!”

桃花送的是一柄玉骨为架的双面绣团扇。一面猫戏蝶栩栩如生,另一面却是寒梅傲雪。

“早就心仪你家的绣品了,只是听说千金难求,才没好意思开口,这么精巧别致的样式你到底是怎样想出来的!”

方依依看得双眼发亮,她娘那里到是收了一副国色天香图,知道是桃花家里的手笔,平常就是她想看一眼,她娘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自己现在就拥有了一件。而且还是双面绣!

当下对桃花的好感更甚。从绣品谈到其它,最后非得拉着桃花详细的说说她的庄子,救活那么多人命,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她对自己的事很熟悉!桃花暗忖,看来徐怀仁真在她面前没少提她。有这个铺垫就好,接下来的话题就不会太突兀了。

方依依今年应该已经十八了,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只是她与徐怀仁的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当年那个患恐婚症的男主一去上京数年,中了举人才把婚事定下来,婚期一拖再拖,至到去年终于把这个事又正式提上日程,结果徐怀仁祖母过世了,做为家里的长孙,这一守孝又搁下了。

两人相谈甚欢,有她引头,桃花自然竹筒里倒豆子般把事儿都说了。

当她听说桃花的庄子受到不公正对待,要被征高额粮税时,当即义愤填膺,没让桃花多费口舌,直接引了她去见她爹。

方知府是一个大白胖子,蓄两撇八字须,圆脸上挂着弥勒佛似的笑,让人好感倍增。

不过桃花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倒吊得更高了。

从后院花园小径一路到前院,无论是园艺摆设还是室内装潢,都不是一个四品官员的俸禄可以承受得起的。这么看来,这次针对幸福庄的事件中,这个方知府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恐怕还不是跑龙套这么简单!

桃花生平最烦应付的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如果方知府挂着一张阴沉的脸,情绪外泄,她的心里还好踏实些。

趁着她楞神的见隙,方依依已经依偎着她爹,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差不多复述完了。桃花见着方知府的面色一直没变,对女儿宠溺得不得了的样子,可那一双含着笑的眼望向她时,里面的透出的寒意却让她无法忽视。

方依依在方知府面前还是很得宠的,至于里面有几分真心,桃花就不知道了,毕竟方依依攀上的徐家后台也不错。

“女儿家家的,呆在闺房里绣嫁妆就好了,这些府衙大事,哪里你能掺合的?”方知府慈爱的笑着拍了拍方依依,把她赶回后院去。

“那……小言的事?”临走方依依还回头不放心的张望。

“依依姐放心吧,知府大人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桃花在旁好言相劝,方依依才不舍的回去了。

“小姑娘好本事啊!”方知府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桃花一会,才悠悠的开口。

“知府大人谬赞了。民女也实在是没了办法。”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当你就是这个意思。

“民女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农家女,却不知是哪里犯了忌讳,还望知府大人能解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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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古怪(加更)

“是吗?只想当农家女吗?府城的几间点心铺子不是你的产业?”方知府提高了声音。

“哦,是的!请大人容禀,民女的庄子大多是荒地、沙地,种不了稻子,实难供几千口人吃喝,不得已这才花了点心思。但自开店以来,一直战战兢兢,生恐冲撞了哪位贵人,即使是有余力,也不敢扩大规模。”桃花听方知府提到点心铺子,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

“适才与依依姐姐谈得投契,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民女那几间铺子虽小,获利却是有的,如能得依依姐姐青眼,参上一股,民女愿让出四分之利,送予姐姐添作嫁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候除了让利,也没别的办法。这些当官的老狐狸,最难对付了。

那方知府闻见眼睛微眯,面上无半点表情,内心却十分震惊,这个女孩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在他的威压下还能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这个算是本月的分红,现在民女提前支付了。铺子里的所有点心吃食都是民女所创,日后民女定当殚精竭虑,扩大点心铺子的规模,等来日坐上府城当心铺第一的位置,那利润才能丰厚呢。”桃花双手奉上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来。

这个数字很难拿捏,给多了会让人起独吞的贪念,给少了又看不上眼。

桃花尽量表现得像个孩子,谈判生涩,底牌尽出,尽力的把话题扯在点心铺上面,模糊幸福农庄的价值。给方知府留下贫瘠农庄能有多少肉的印象,而且还得突出自己在点心铺的作用。不然被瞧上的就是十分利了。

纵是老狐狸也松懈下来,见桃花这么着急的就摊牌,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自然对她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方知府的行动就是叶家在背后捣鼓出来的,不然堂堂四品官员哪有功夫去查她这么一个小村姑?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夺了她全部的家产,一个小村姑的几亩田地,方知府自然是不会看在眼里。但叶家许诺过他。除了应付的报酬外接手后会送他点心铺一半的利润,更重要的是叶家是将军夫人的娘家,还能借机跟云大将军示好。显然桃花的四分利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但听得点心铺里的点心都是这个小姑娘所创。他的心思又有一丝活泛。这些点心铺之所以会让叶家忌惮,究其原因就是糕点配方与众不同,或许她真有本事赛过闻香斋?算起来,闻香斋可是叶家的支柱产业。最来钱的。

方知府拿了银子,桃花也不急着要着他做决定。干脆告辞了出来,依旧回后院去寻方依依。

那小姑娘正眼巴巴的在花厅张望,见了桃花,急切的询问事情进展。

“别急。知府大人已经去调查了,总要时间的。”

怎能不急呢,方依依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就是她爹合伙弄的。未婚夫徐怀仁难得写几封信过来,字里行间。却几次向她提到这个女孩,又跟徐家有合伙的情谊,显然是很看重她的,希望自己能帮忙的时候帮一把。结果到头来被自己老爹给坑了,到时候徐怀仁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了。

桃花趁机把点心铺合伙的事跟方依依撺掇了一下,特别是把美好的前景给着实卖力的描绘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梅园。这事儿她心里有了八分的底。

在府城另一处,安静清幽的院子里,静谧无声,画如冠玉的男子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主人,墨竹有书信送来。”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悄然无声的进来回报。

男子置若罔闻,手下不停,那仆从心里懊恼,墨竹早就被主人送了人,怎么还会管她的事呢,自己太鲁莽了。正打算退出来时,那人却开口了。

“如何说。”

“说,说是那家主子遇到了麻烦,请求主人出手。”

“拿来。”

仆从连忙把信递了过去。

哼!这些人也太肆无忌惮了。沐风扬看完书信,大手一挥,那张信纸就化做粉齑。不自觉的,面前浮现出一张小女孩怒目圆瞪的样子,至到想起那双小手柔若无骨的触觉,才惊醒过来。既然她对师傅有救命之恩,就算再还她一次情吧。

到第二天,桃花准备再一次拜访方依依精心制作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出炉,知府衙门就有人来请了。

这回方知府与昨天的神色全然不同。满脸皆是巴结奉迎之色,当堂就写了免税的文书给桃花,不但不合理的高额征粮不必了,就连一亩八斗粮都不用交了。

说是朝廷感念幸福庄的大义,在大荒年收留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功。当桃花再次提到点心铺四分利的时候,方知府像见了鬼似的表情让桃花心里惊诧莫名。

这件事平息得太古怪。

“管他是怎么想通的,既然事情有了转机就好,主子还操什么心!”身边四个高手口径统一。事情出乎意料的转机虽然让桃花满心疑惑,但调查原因也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主仆五人满心欢喜的踏上返乡之路,方知府端坐知府府,咬牙切齿。案头正摆着一张鲜血淋淋,触目惊心的血书和一份明黄色威严不可侵犯的王府文书。

想不到他一世英名,竟栽在一个小小的村姑手里!无论如何,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昨晚那村姑走后,自己的女儿又来为她百般求情,其实他内心已经松动。没曾想夜半时分,两个蒙面人出入他的府衙,如入无人之境。把一封血淋淋的血书投到自己面前,威逼自己如若敢动那村姑一根汗毛,叫他全家一个不留。

把他吓得面无人色,讨告求饶,自己堂堂朝廷命官,在他们面前失尽了礼仪。压着一肚子的火还没完。大早上的连从未在封地露过面的恒安王,也发来一纸文书,大赞那个村姑收容难民深明大义,值得褒奖。只差没明着说他这一方父母官不称职,鱼肉百性,横行乡里了,大早上的。看得他后背尽湿。

这个恒安王早几年还深得皇帝宠爱。让人忌惮,自从出访翰元之后,大闹了朝堂。不依不挠的与百官对抗,渐渐失了帝心。方知府自认背后有云大将军撑腰,这个人倒不足为惧。只不过恒河府乃是此人的封地,堂堂一个王爷。处置个把像他这样的区区四品外放官员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明目张胆的反抗他绝对不够胆。

一个小村姑是如何能请动这尊大神的?尽管昨夜之辱让他痛不欲生。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而现在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各种内伤的滋味可想而知。

桃花却对方知府这样莫名记恨上了的事一无所知。满心的都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马车车头,吴凡、许彪两人相视而笑,心情舒畅。却完全不知晓昨晚的行动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竹妈妈和墨霜坐在一边,目光柔和的望着桃花一个人神神叨叨写写画画。还不时的把知府大人颁发的免税文书拿出来看看。

征粮风波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了结了。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结果,桃花没心思去了解,该她知道的早晚会找来,不该她知道的,凭她的势力人脉也查不出,而眼下红薯的收获工作已经逼在眉睫。

红薯的产量极高,尽管桃花有心理准备,但收获的时候扒开一株,上面成串的红薯还是让人看得心喜,看来这里的沙壤土很适合红薯的生长。

桃花扒了几株,拿到家里开发红薯吃食。烤红薯、干煎薯片、拔丝红薯、红薯粥、红薯饼、炸红薯丸子……所有的花样轮了几遍,大家的反应由最初的惊叹慢慢的归于平静。到后来望着小山一样的红薯堆开始发愁了,这数量实在太多了!

能不多吗,亩产都达到四五千斤了,这个时代就没见到过这样的收成。

而且这红薯虽然是好东西,味美又管饱,可却不比稻谷,当不得正粮,吃多了烧心!

耿忠日日在桃花面前来讨主意,这成山成岭的要怎么处理。桃花却不见急色,只吩咐大家挖地窖把收获的红薯储藏起来。

自己却带了几个年青力壮的妇人,拿了些红薯洗净用石磨碾成浆,然后拿筛子把渣子漏掉,剩下浆水,静置之后,粉浆沉淀凝固。

别人都不明白桃花这是要干什么,第二天又将凝固的粉浆用水化开,准备一个铁盘,烧一锅开水,将稀释的浆水倒适量在铁盘里,薄薄的一层,将铁盘放在开水上烫一下,浆水由白色变为透明之后将整个铁盘插入开水烫熟粉浆,最后将做好的粉皮剥下,凉到半干切丝,晒干。

还好,工艺虽然粗浅了些,好歹还是制成了成品。

等红薯粉面世,桃花急不可待的开始下厨房,那红油酸辣粉她馋了好久了!

这个前世风靡全国的味道果然在这里也很有市场,这种完全不同于其它形态的产物劲柔爽口,味道鲜美,马上受到全庄人的欢迎。

庄里掀起了做粉条的热潮,庄里唯一的铁匠可不是摆设,积极的参与到工具的制作改良中来,很快有好几道工序达到了半自动化的地步,而且产品开发出了不同规格的条形、圆形、圆片形。桃花功成身退,隐到幕后。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很多时候桃花都只起一个带头的作用,余下的部份都是庄民们自己完成,既可凝聚大家的力量,又让大家有归属感。做技术的人当不了老总,这是前世她总结出来的经验。

一批批晶莹剔透的红薯粉挂满晒场,这东西能做菜能当主粮,又耐存储。销路桃花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不过她也没再打算放到恒河府卖。她这个小庄子毕竟在有些人的眼里挂了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幸福庄的很多东西,要是流传出去,必定是一场大灾难,而且现在他们并没有能力自保。

最好的合伙人只能是徐怀仁了。

当桃花正在幸福庄为她的新事物忙碌的时候,府城叶家却气氛凝重!

“什么?这个丫头是宁安国公府的婢女抱出来的?”叶家的家主叶荣添听了方知府打探得来的情报十分震惊!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荣添不敢懈怠,毕竟这事关系到自家妹子管理的后宅。无论这丫头是个什么身份,定然是与云家他妹妹的管理脱不了干系的,就算是那婢女的私子女,追跟溯源都是当家主母的责任。要真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云家门风受损。

当然这种事大门大户的一般不可能让它闹开。主要是现在叶荣添想闹开,一个婢女抱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她的私生女,那就还是奴籍,到死都是他妹妹的奴婢,她所拥有的店铺、点心制作方法都将属于她的主人。虽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恒安王会出面,但如果这事证据确凿,任谁也帮不了她,就算有恒安王出面,都改变不了。在恒河府就能解决了,也不至于闹到上京去。

上回他们设的局没能拿下那村姑,叶家窝了一肚子火,方知府被黑白两道威胁更是火气难消,这下锋回路转,那村姑自己的身世有问题!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方兄,这事……”

“哈哈……”

叶、方二人会心一笑。真是天赐良机啊,老天都帮他们了。那丫头的铺子哪里是几家,根本就是几十家!凭叶家的本事查不出来,有方知府插了手,两方人马蹲了一个多月的点,任桃花行事如何隐秘,那还不一样查个底儿掉?

叶荣添特意把云福请到家里好好招待一番,把从杨氏口里掏到的那点情报又进一步的完善,叶荣添也嗅出了事情不同寻常。

根据云福的回忆,那个秋月根本没怀过孕,那这个丫头就不可能是她的亲生女儿。但不管怎么说,秋月偷偷摸摸的把孩子送出来,就能证明这孩子来路不正。依着这条治了桃花的罪也就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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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官府拿人

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决定休书一封,给他妹妹递个消息,最好能坐实了桃花的婢女身份,实在不行,安一个也可以,毕竟现在还有个恒安王态度不好揣测。一同放入封里的还有一张桃花的画像,虽然不太逼真,却也能看出个大概轮括。

水口村热闹得像集市,村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一担担的稻谷、黄豆、绿豆还有红薯,排着队的往幸福庄里送。

“老牛今年收成不错啊?”

“可不是,今年的新谷子我家都不用挑来了,留着自家吃。”

“是呢,我家今年的粮也够吃了,不中用的荒地如今收的黄豆都值回粮价了。”

“你们就得意吧,要不是幸福庄东家仁义,往年这个时候交了税啊,婆娘娃儿一起在屋里哭呢,过冬还不知咋打饥荒。”

“呵……那是。说到底啊,得好好感谢东家,处处为咱们着想,给咱们红薯种,收粮也比镇上出价高,如今日子是真的好过了。你家的红薯收了不老少吧?”

“那作物可是稀罕,好吃又易种,我一亩沙地收了近十石!还不是种得最好的呢。饿肚子的日子真是过去了。”

“东家真是好人,长得跟个菩萨似的好看,年岁还不大,怕真是老天爷给咱穷苦人家派来的救星吧!”

“……”

在这些乡民们淳朴的思维里,能这样大方的帮助他们的,唯有虚无缥缈的神仙才能做到了,老实的乡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生生把桃花的形象拔高到了神仙的级别。

在幸福庄的晒场上。耿忠领着庄民把乡亲们送来的出产一一称量好,入库,狗蛋这个庄子里的夫子则领着一帮学生在边上练习算帐,偶有算术慢的,不过关的,报不出钱数或者报错了,就会引得大家善意的哄笑。那个孩子就会低了头。难过得很,不过很快就劲头十足,争取下一次比别人报得又快又准。场面气氛和谐而轻快。

报出了钱数。另有专管付钱的伙计早已把银钱准备好,一手交货,一手收钱,忙得热火朝天。

“让开。让开!”

“铛~!官府拿人,闲人回避!”

突然。一阵锣鼓喧天,一群衙役手持朴刀,如狼似虎的冲幸福庄而来。

浩浩荡荡一大群,足有六七十人。不少担挑的乡亲被推攮到一边,泼了谷子,撒了豆子。被挤倒的孩子妇人哭做一团,哭喊声、叫骂声四起。

吴凡、许彪训练的兵勇可不是吃素的。听到动静,飞快的集结起一队人手,牢牢的把住大门。

那些衙役全不似上回征粮的那批好说话,来人全部衣着光鲜,个个凶神恶煞。见大门处受阻,嚣张得叫嚷起来。

“让开,让开!叫你们那狗屁东家出来,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受审。”

“你他娘的嚷嚷个啥?”许彪性子火爆,听到那衙役嘴里不干不净的,立马就炸毛了,怒目圆瞪,目放凶光。

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这向来是人的劣根性。这些衙役想来平常日子都是混得不错的,里面还有几人圆滚滚的身子肉嘟嘟,跟许彪一身精壮身骨,满满的煞气比起来,气势生生矮了一大截。

“怎么地?吃了豹子胆,敢阻挡官家办案?”后面冒出一个役头模样的人,大摇大摆的出来打着官腔。

“办什么案?可有官府的文书?”吴凡虽然满脸怒力,却还能极力克制。

“抓逃奴!”那人洋洋得意的掏出一张纸晃了晃,待吴凡来接又急急的收了回去。

“那你来错地方了,幸福庄都是老实巴交的乡民,没有逃奴!”吴凡耐着性子跟他周旋。

“哼,装什么装?没逃奴?你们这个什么狗……东家就是逃奴!”役头虽然觉得有官府文书撑腰,顶着吴凡杀人的目光仍气势不减。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吴凡气得要死,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出妖?不会还是那个叶家吧?那个狗屁方知府是怎么回事?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

“证据!”人墙后冷冷的清脆声音响起。

役头忽的一怔,没曾想这回的事主还敢主动现身!

更让他吃惊的是,眼前的女孩大大方方的站着,眉如远山弯曲有致,肤若桃花娇艳美丽,整个人镇静自若,俏丽的小脸上不见丝毫畏惧!

一对大大的杏眼却目光寒冽,气质高贵出尘,不怒而威,使得他不自觉的把视线避开,不敢与她对视。

他娘的,邪门了,一个乡下村姑,何时会有这种气势!

转念又想着怕什么,他可是有官文在身的,奉命办差,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敢翻了天去?

“证据?官家的文书就是证据,我等奉命办差。拿人!”役头大手一挥,强作镇定的招呼手下。

“慢着!”这回出声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不慌不忙的走出来,对着那女孩道,“主子,外面日头大,仔细晒得头晕,先回屋吧。”

立刻又有另一个仆妇过来扶着女孩,女孩摇了摇头,皱着眉没动。

“没凭没据,你们要拿什么人?办的什么差?大唐国就没有王法天理啦?”中年妇人口齿清晰,神情自若,话说得也是有条有理。

“是啊,官府又咋样?就能随随便便拿人?”

“……还有没有天理了?”

“无凭无据,不能拿人!”

“……”

周围的乡民一听这些官差要无缘无故的抓走幸福庄的东家,当即也不干了,吵吵嚷嚷的闹开了。

“你们是不知道,前段征粮税也来了这么一次,幸福庄不能种稻谷的田也要征税,结果闹了半天是有人要害东家。朝廷知道了才下令免了幸福庄的税,这回又来……”有知道情况的已经绘声绘色的向周围的人讲述开了。

“他娘的,老子有官文的!说拿就得拿。你们这些刁民可看清楚了,这可是盖了县太爷大印的官文!谁敢阻拦一并带到衙门关进牢里去!”役头被一帮乡民团团围住,动弹不得,急吼吼的拿出文书扬了扬。

“差大爷,差大爷。这事怕是误会!”

这时。水口村的里正乔云急急的跑过来了。这些年水口村靠着幸福庄,生活水平水涨船高,日子越过越红火。不说河头镇,就是大余县都是数得着的富裕村子。他一听桃花这里又出了事,急急的就赶来了。

“你又是谁?”那些衙役也是郁闷了。

他们在衙门时都是有根盘的人,下乡的苦差事按说轮不着他们来。今次听说要拿的是个大地主,有油水得很。而且还是个小女娃,太容易啊,有末有?搓圆揉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兄弟们这可是削尖了脑袋才争取到的名额。结果不但白花花的银锭子没见着,连一个铜板的打点都没有,还出来一堆的人。左拦右阻的,到现在还连人都拿不走了。

“在下是这水口村的里正。乔东家的身份在下最清楚不过了,她哪里会是什么逃奴?土生土长水口村的人,官凭户籍都是齐齐全全的。这肯定是个误会!”

乔云忙着给他们一个个作揖行礼,小心的解释。

“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小小里正反了天了,是不是逃奴轮得上你说?县太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那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吴凡、许彪那里他们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跳出来一个软的,还不得全部把火力对向乔云,态度恶劣,毫不留情。

“云叔,这事您别管了,进来喝杯茶歇歇气吧。”这个时候乔云能挺身而出,桃花很感激,当然不能放任他被那些衙役欺负。

当即向竹妈妈交代了一句,自己进屋去了。

那役头见正主走了,大门又被一批壮汉守得严严实实,还有成群的乡民包围着,自己这六七十来号人来硬的根本不顶事,这下也慌了神。

“喂,别走,得跟我回衙门交差!”

“役头想交差也成,你一人跟我进来吧。凡事得好好商量,把误会解除了是不?”那中年妈妈面色突然柔和了不少。

役头也拿不准主意,回头看看一班不知所措的弟兄,再看看人墙似的庄子护卫。今天这事还真是棘手。

“哎,罢了罢了,算老子倒霉,就随你走一趟。”打又打不过,直接走了回去又没法交差。量他们也不敢把他怎么着,去就去吧。

“你倒什么霉?能进我幸福庄的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许彪听不得他说话的口气,气鼓鼓的刺了一句。

役头现在没胆也没心情再跟许彪斗嘴,老老实实的跟在竹妈妈后头,右左有吴凡、许彪陪同下,往大门内去。实际情况跟被押送差不多,那心里要多憋曲有多憋曲,自打当上这役头,从来只有给别犯人脸色看的,哪有看犯人脸色的?

几人来到一处院落,役头似乎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了。

那院子红砖黛瓦,檐角高翘,院里果木葱笼,连地下都是砖石铺就,就是县里大户人家也难得有这么整齐的房子。

径直进了正堂,地上换成了青一色的白色地砖,竟大到两尺见方,平整亮滑,光可鉴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室内光线充足,却清爽凉快。入目家具摆设无一不精巧细致,一排排方形的坐椅非木非竹而是细藤编织而成,役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具,很是好奇。

“咳!”旁边中年妇人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役头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前看。

只见那个女东家此刻正端坐着与那个里正饮茶。面前长方形的小几上摆着一套青花细瓷茶具,那杯、壶、碟、碗小巧精致,但更让人视线不容忽视的是正拿着茶杯的那只纤纤玉手。

“役头请坐。”

声音还是那样的清脆悦耳,役头一时有些发愣,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再看那光洁齐整的室内摆设,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一时手足无措。被中年妇人引入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只觉得整个身子往下沉,差点坐不稳,两只手忙扶住了两旁的扶手,才惊觉这椅子底下是软垫。

那役头憋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望向女东家。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很优雅的摆了一杯茶水放到他的面前。这会儿整个人才自在了呢。

啧啧,怪不得被人惦记上了,瞧瞧这一屋子摆设,连个座椅都这么讲究呢。

“不知役头可知此事个中缘由?”

“不……不知,小的只是奉命办差。”

役头不敢与那双星目对视,低下头喃喃道。虽然这里给他的压逼感很强,但到底他也是经过事儿的老江湖了。

“哦?是真不知?那就遗憾了。”

那女东家却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小口茶,从旁边仆妇的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慢慢的打开来。

满满一匣的银锭子突然的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役头顿时眼睛都挪不开了,白花花的银锭子啊!少说也有四五十两。他一年的年俸不过区区十二两,那还是役头才有的待遇,哪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银子。

“本来还以为役头是个明白缘由的,看来我是白准备了。”女东家仍个不紧不理,优雅的喝着茶水。

“没,没有,小的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仆妇直接就把匣子关上,准备收回去。

“这,这是文书。”役头急了,忙把文书先摆出来递过去。

墨霜接过后才转给桃花。

那纸上毛笔字洋洋撒撒写了一大篇,终归只有一句有用的,那就是幸福庄东家乔言生母为婢,乔言是婢女的私生女,也就是说乔言就是个婢女!

“小的与主簿大人有些交情,出发前,听主簿大人说了一嘴,这事是府城叶家要追究的。”

那役头看着桃花眉头深锁,怕她不满意,又巴巴的加了一句。

就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啊?桃花心思百转,这具身体的身份叶家知道了?

“他娘的,叶家真不是东西!怎么上次把他给漏了?”许彪破口大骂,吴凡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再多的消息估计那役头也不可能知道了,示意墨霜把银子给那役头,打发他出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怕事

桃花有些心烦意乱,过点清静日子有这么难吗?她没有野心,只想躲在小山村里好好过自己的安静日子!可光叶家那虎视眈眈的架式就不会让她好过,这是招谁惹谁了?

原本还以为上京离她很遥远,既然生身父母把她遗弃到这个小山村,身世已经无关重要,哪知又蹦达出一个叶家,还刨根问底的,现在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都不行了。

对于这个身世问题,桃花其实一直在有意的逃避。

她是乔言,不是原主桃花,对她的身世没有代入感,万一查出来个什么恩怨情仇的,那她要怎么办呢?又没个背山后台,真有个冤屈难道要一死以报恩仇?那也不见得有用啊,而且原主的父母既然托人把她送到这里,应该是摆明了想让她能活下去,而不是枉自送命的。

桃花不想惹事,不代表她怕事!

府城最老牌的零食铺子当属银子街上的闻香斋。它生意最红火的帽子已经在不久前被摘下来了。府城主干道上突然冒出来一批风格迥异的点心铺,色香味美,物美价廉,更多的精美点心是人们闻所未闻的,这些店铺迅速在府城站稳脚跟,各种口味的点心在府城风靡开来,使得闻香斋的生意一落千丈,从可罗雀的门庭里望过去,只有高悬在店门口的乌金招牌还没有变。

“养你们吃干饭的啊,店里脏了也不晓得擦干净?”掌柜的心里烦躁,刚得了主家一顿好训,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伙计躲在一旁偷懒。

“可,可这些点心都很久没卖出去了,有没有放坏啊?别人还会买吗?”

小伙计战战兢兢的为自己的偷懒行为辨驳。

“你擦干净了谁知道?当心没工钱!”

真是两个蠢货!掌柜的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会被气死。干脆一拂衣袖,往楼上去了,哎,眼不见为尽,都快没生意了,主子不满意该怎么办呢。

“哎,擦那么干净干啥。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的。”

两个小伙计望着掌柜的背影消失。变得无精打彩的拂试着店面内点心上落下的灰尘。

“可不是,一天也难得见到一个客人上门,这个月的工钱不知道掌柜的会不会又给扣没了!”

一个伙计目光迷离。眼睛透着这些点心,才能回忆起店里飘香、店前车水马龙的盛景。

另一个新来的小伙计却是迷茫了,当初使了不少银钱,上下打点。好不容易才穿上这身让人骄傲的有店徽的制服,可现在穿上这制服也没见得有多好啊。家里还等着拿钱回去呢,现在工钱越发越少,上个月直接扣没了。这没客人上门也不能怪他们啊。

“……还是西大街上新开的那家点心好吃,人家还给试吃呢。不好吃不要钱,何苦到这里来?”

“小弟你是不知,这闻香斋到底是老字号。名气大着呢,送人也好看不是?”

“名气?过气的名气有啥用?不好吃又贵。这不是乱花钱吗!”

门口两兄弟正为到哪里买点心送礼而产生分歧。

俩伙计一听,终于有客人上门?当下打起精神,到门口去迎客。

这是两个长相憨厚的庄稼汉子,一个选闻香斋,一个要到西大街新开的点心店去,无论两个伙计怎么招呼,两人也不进店,就在门口大声的嚷嚷。

不一会儿,闻香斋门口就被里一层外一层的人围观了。观众中也分成不大不小的两派,不停的有人出主意,为了简简单单的选个手信,把一帮闲得没事的观众惹得快争吵起来了。

这要是换在闻香斋生意红火的时候,早大棒子赶走了,哪容得他们在门口大放厥词。

“这还不简单,先买点尝尝,哪家味道好就在哪买呗!”人群中突然有一人高声的给出了建议。

那俩兄弟一听有理,也不在相执不下,干脆利落的进了店。掌柜的刚才心气不顺上了楼,早被楼下的争执声惊动了,见店里一下进来这么些人,心下惊喜!

这可是好机会!极力的拿下这对买手信的兄弟,闻香斋的名气又能扳回几分。

“小兄弟,你这话说得对,咱闻香斋可是多年的老字号,府城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金字招牌谁不认?送礼最有面子了,哪是那些小铺面能与之相比的。”当下热络的下去跟俩兄弟套近乎。

“来,来,兄弟看上哪样,咱也不收钱,可以免费试吃,吃得好再买。”掌柜的酝酿好一会儿,还是呲着牙说了这么一句。

“那感情好,我说还是老字号靠得住吧。”兄弟两人中的哥哥忙接了口。

那弟弟不作声,伸手东捏一个果子,西拿一块糕,吃得不亦乐乎。把个掌柜的看得心痛死。

“嗯,味道不怎么样,哥,真没那家的新鲜好吃。”那弟弟塞了一嘴,半天还嘟囔了这么一句,把掌柜气个仰倒。

“哼,胡说什么,咱家的吃食哪里会不新鲜不好吃?不好吃你还吃了满嘴?”

“不是,不是你让咱免费试吃的吗?我才吃几样你就心痛了啊,还老字号呢,小气扒拉的,人家小店都是样样摆出来让人试吃的…………哎哟!痛……”

那人突然蹲下身子,捂着肚子叫起来。

“这东西不……不新鲜!肚子痛……。”整个人慢慢的滑向地面,痛得滚到地上。

不大一会儿,那人已经面色苍白,痛得大汗淋淋。一点做不得伪。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乱喧哗。

掌柜的这时一惊,不好,怕是来找碴的!

“哪里来的泼皮?敢上闻香斋来撒野!也不认认地方,这是你们能来的吗?给我大棒子赶出去!”

那哥哥见弟弟痛得不行,心下也慌了,高呼有没有大夫,救周围的人给请个大夫来。

“掌柜的这是什么话。是你自己叫咱们试吃的,大家伙都看着呢,我兄弟是吃了你的点心才叫肚子痛的,你这样是想抵赖吗?”

“是呢,大家伙儿都看着呢,要真是点心有问题,掌柜的可脱不了干系!”

“人都吃坏了。哪能赶出去呢?”

“啧啧。真可怜,你看脸都痛白了,怕真是点心有问题?”

“……”人群嗡嗡的议论开了。

还不等掌柜的回话。人群中一个人高呼,“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

眨眼的功夫。有一个长胡须的拎着药箱子的人出现在当场,闻香斋的伙计还来不及反对。那老大夫已经开始把脉看病,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手法极为熟练精道。

“大夫,我兄弟怎样了?”那大哥急忙出口询问。

“这是食物中毒的征兆。刚才他吃过些什么?”

“咱兄弟一大早连早饭都还未曾吃过呢,就在这店试吃了几样点心。”那大哥拉了大夫一样样的指给他看。

掌柜的急了,连忙就要过去制止。可周围旁观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几人出来拦了他的路,“这人确实是在你店里倒下的。大夫来了应该让他看个明白,你店里的吃食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不是。”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掌柜的进不去,嘴还一个劲儿的硬。

那大夫查着查着,眉头越来越紧锁,突然在揭开一个装糕点的罐子后不动了,“哼!这点心分明是过了期的,都发干发硬了,不小心误食了自然是会中毒的,快,把病人给我抬医馆去,再不施救怕要来不及了。”

大哥大惊失色,向周围的人施礼,“我兄弟二人原只想买些糕点当手信,却遭此大祸,万望各位能施予援手,救我兄弟一命!”

那话说得伤痛欲绝,凄惨不已。立马有三四个汉子看不过,走出来抬了那个弟弟随大夫一路快跑。

当事人走了,观众们仍不肯散去,还希望能看到后继故事情节,更有好事的,把那大夫揭开的罐子再一次打开来看,确实那糕点干硬得厉害,仔细一看,罐子周围到处都是飞灰,怎么看都有些日子了,大夫说的,点心过期的话让人深信不疑,无论这时候掌柜的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这个话题很快就传遍府城的各个角落。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丢进一块大石,激起千层涟漪。

由最初的闻香斋点心吃坏了人发展到闻香斋的点心吃死了不少人,今天终于被人发现了!这一‘惊天大秘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整个府城的大门小户。

让人对这个老字号金字招牌的点心铺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信任。

“主子,下面再怎么做?”

“照原计划不变。”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一个气质出尘的翩翩少年临窗而立,手里一把白玉为骨,丝绢为面的折扇轻摇,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温度。

两个仆妇模样的人不由得相视对望,自家主子原来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啊。不过内心暗自窃喜,这样才不致于让人随意拿捏,记她们心里窝火了。

不一会儿功夫,满大街上沸沸扬扬,风向标又由闻香斋的食物中毒案发展到闻香斋背后之主——叶家的很多卑鄙行径。

叶家子弟欺男霸女,在府城为所欲为,仗着有云大将军撑腰,坏事做尽,其实这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哪个富贵人家没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平时大家都明哲保身的选择了沉默,这会儿有人一股恼儿的翻出来,写成大字报的方式满大街的流传,把心里的火都勾出来了。

特别是那些苦主,沉寂在心里的痛如糜烂的伤口,突然被暴露在阳光下,再也忍受不住,经人提点,三三两两的赶到府衙前,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山人海。

还没摸着头脑的方知府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光明匾下,不知所措。

“大人明鉴,小民们前来只是想请知府大老爷做个见证。”堂下齐齐跪着三十多个汉子。

“做什么见证?”方知府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刚才猛听到外面百姓围衙,声讨叶家,让他大吃一惊,这几人真是递上状纸,状告叶家,众目睽睽之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知府大人有如青天再世,定要为我等小民做主啊。”其中一个汉子神色悲戚。

“小民前天盘下一点心铺,正准备大干一场,那铺子原主,正是誉满乡里的幸福庄东家。不想今天却收到风声,乔东家不得不出出让店铺原是有苦衷的!”

“是啊,是啊,听说是乔东家为了优惠街坊,不肯提价销售,叶家就看她不顺眼,串通官府说人家是逃奴,现正抓拿她呢。”

“当然咱们是相信知府老爷不会跟叶家串通一气的,但小民们也担心,万一到时候叶家又来对付咱们,可咱们跟乔东家不相干的啊。”

“啪!”方知府拍了一下惊堂木,很是头痛,再不能由着他们说下去了。府衙外可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呢。也不知道这叶家怎么做事的,这事怎么就被捅了出去了。

这时候门外旁听的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还有这出啊?人家的点心铺子物美价廉都碍了叶家的眼?还说人家是逃奴!这也太狠了吧,也是要赶尽杀绝啊,还与官府串通,连带看方知府的眼这神都没那么崇拜了。

此刻在家里安坐的叶荣添也得到了消息,气得连摔了好几个杯子。大骂那个掌柜的饭桶!“快去把那人找出来!”

“主……主子,那弟兄二人,已……已经找不着了。”掌柜的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可能?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叶荣添气得青筋迸起。

“那兄弟说……说是不治身死,他哥哥带他回乡安葬去了。”

“乡下哪里啊,你就没问问?”

“……问,问过了,但都不知道。”掌柜的恨不能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讹人的怎么会不要钱?你铺里的点心到底有没有问题?”叶荣添也有些搞不懂了。

“点心,点心是有些日子了……不过,也应该吃不死人啊。”掌柜的很想说没问题,可他知道叶家的手段,还是老实坦白的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螳螂捕蝉

“你他娘的!”叶荣添又一个热茶杯朝他砸过来,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头一身,皮肤变红,头上被砸的地方立马鼓起一个大包,杯子再啪的一声脆响,掉到地上摔成几瓣,留下一地碎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掌柜的哪还有平日的威风,吓得差点口不能言。

府衙端坐的方知府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二三十人口口声声让他给做个见证,见证什么?还不是牵扯着叶家!

“一派胡言!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事也拿到公堂之上来说?”方知府一通脾气发下来,这三十来个汉子惊若寒蝉,果然全噤了声。

“再这般执迷不悟,大棒子打出去!”这些人又不是来告状,杀威棒也不能打,方知府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多说,只想草草收拾局面算了。

“方大人好威风啊!”

突然一声清响的男声响起,接着一队衣甲锃亮的侍从拥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华服男子随后进了府衙。

方知府闻言抬头张望,刚好看到这样的一行人,当即脸色急变,起身下堂,屈膝下跪大礼参拜。堂下二三十个人本欲退下,这下被堵在门口,进退不得了。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手摇折扇的‘翩翩少年’也是一楞,这样有些不符合剧情发展啊?

现在闻香斋信誉倒地,连带出叶家声名狼籍,等掌柜们功成身退,所有点心铺子的归属在府城百姓和方知府面前过了明路,表明与她再无相干,能保下这些点心铺子。那她的计划就算成功了大半。

那些围衙的苦主是桃花专程用来给方知府添堵的。大唐的律法里有一条‘法不责众’的规定,这些苦主讨伐的都是叶家,这样方知府想要当众包庇他也不太容易,而且所有的法规法责也怪不到这些苦主的头上。

无论方知府如何了结,这事对叶家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在绝对的权力压制下,桃花一介村姑肯定玩不过他们,但还不准给这对狼狈为奸的人添点堵啊?可这出现的又是哪一尊佛?有点脱离剧情啊。

掌柜们还没有出来。女扮男装的桃花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生生止住了后撤的脚步,挤近府衙大门。

“下官不知恒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方知府人虽然低头垂目跪在地上,并随着来人的走动而灵活改变自己的朝向,还丝毫不显慌乱。在礼仪上做得无可挑剔,桃花却觉得他的内心并不显得有多恭敬。

此时门外的人见知府大人都已经跪下。大部份都自动自发的跪拜下来,少数弄不清楚状况的。比如桃花,这时候也已经收到衙差的提示,得行跪礼参拜。

桃花躲在人群里,屈了膝盖微蹲着。不是她有意矫情。而是她觉在这个处处都力不从心的时代,唯有这些小小的上不了台面的反抗才能让她稍稍能找回点做人的自信,像她这样具超前意识。崇尚平等自由思想的人却偏偏活在这特权的社会里,有谁知道她压抑得快要窒息!

所有的人收敛呼吸。差一点把头埋到前面的土里,如果桃花一个人抬头挺胸就太显眼了,她也不得不尽量缩起自己的身子,头偏起来,目光从前面微小的空隙里望过去,只能看到一身精致的绛紫大团花绫罗袍下摆一闪而逝。

恒安王?这人桃花听说过,据说是皇帝很宠爱的一个儿子,恒河府是他的封地之一。

而且当初桃花到府城赚取的第一桶金就与他有关。

西城仁德街上卖葱花饼,就是在他的府邸建造工地上。

桃花还没弄明白局面怎么成这样,就听得有衙役似的人在说,如有冤屈的,可联名上述,今天恒安王给大家作主。又劝说大家不要怕,联名上述不同于击鼓鸣冤,不需要打杀威棒的。

那人具有诱|惑性的语言一下就把那些大气都不敢出的苦主给吸引了,一时间哭诉声响成一片。

府衙里随即出来不少人,那些人效率很高,把苦主们集中起来,挨个儿给他们写状纸,录口供。苦主们看到了讨公道的希望,一个个找证物、寻证人,忙乱起来。

桃花看热闹的心思再也没了,显然来者不善,但照这个情形看,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不利。

果然,不多久,听说叶家家主叶荣添已被恒安王传唤到堂。当面对质,那叶荣添自然不会承认这些点心铺与他家有什么关系,那些掌柜的都被放了回来。

随后的事很有戏剧效果。

几桩人命案子板上钉钉,纵使叶家应对及时,适时找了替罪羊,但叶荣添从五品的军部官职却是不保了,方知府也遭到恒安王训斥。恒河府的所有军政大权来了个彻底的大清洗。

这时候,桃花才幡然醒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搞了半天,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螳螂!自己做的一切努力被别人捡了大便宜!

“哼,这个恒安王倒是好手段,时机把握得这么准,一过来就把恒河府给接收了。”一想到这个桃花心里就忿忿不平,自己做点事这么不容易,别人怎么就这么命好啊?

整个梅园却是喜气洋洋的,这次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叶家这个莫名其妙对上的对头倒了大霉,往后的日子应该会过得安生了吧,连成天板着脸的竹妈妈都带着笑。

“主子,咱也不亏啊,那叶家倒了大霉,哪还有心思对个小点心铺子上心?而且主子的户籍身份不是也被恒安王给正名了吗?把匾额往庄子上一挂,看往后谁敢再来撒野!”

痛打落水狗这事桃花觉得自己应该算拿手,叶荣添和方知府那对难兄难弟遭难的时候,往日里受过的委屈还自己独吞,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那恒安王倒也大方,说是感念桃花小小年纪一片良善之心。大灾当前,舍已为人,堪当官民之榜样什么的,大笔一挥,亲赐‘良善人家’的匾额一枚,今天正要去谢恩呢。

“竹妈妈,你说。我今天去还能再要点利息吗?”桃花偏了偏头。不想一缕正在竹妈妈手里没梳好的头发被扯动,痛得她龇牙咧嘴。

“哟,痛了吧。”竹妈妈吓得不轻。

“没事。没事。不讨点利息好像有些亏,太划不来。咱们可是帮了他大忙呢。”

“呵……主子,恒安王的利息可不好讨。”

“哦?竹妈妈很了解恒安王?”桃花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这个妈妈来。

身手敏捷,面目庄重。见识不凡,偶尔几句见解还是忧国忧民的。

“没。只是觉得像那样的人物,肯定是不凡的。”竹妈妈吸了一口冷气,言语间有些支唔。

“我原还想竹妈妈许是在前任主子那里听了些关于恒安王的事呢。”这个竹妈妈有些秘密,不过她不说。桃花也不好追问。

竹妈妈见桃花不再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

今天要去谢恩的地方是恒安王府而非府衙。这点让桃花有些吃惊。

西门的仁德街已经拓宽了不少,绝非以前桃花跟承志卖葱花饼时的模样。

仁德街的尽后。盘踞着一座巨大的府邸。沿街行去,入目的是粉墙环护,绿树成荫。到了正门外,气派高耸的门楼上,端挂着‘恒安王府’四个镏金大字,字迹苍劲有力,霸气十足,猛一看上去,那巨大的字里似乎含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意。

无论是门口石雕的狮子,还是带着铜钉的朱红大门,就连门口铺贴的青石砖块都那么整齐服帖,无一不散发出皇权时代的尊贵气息。

这个修建了四年之久的府邸如今终于是迎来了它的主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当年难民围城,多少贫民百姓饿死在城外,这里仍是抢工抢时的完善它的金碧辉煌。

绕过虎视眈眈的带刀侍卫,踏入王府侧门,进得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花异草随风摇曳,大树古木苍翠欲滴,牵藤引蔓,累垂可爱。桃花觉得自己目不暇接,着实忙不过来。

身边的竹妈妈伸手碰了一下她的手,她才意识到王府的管事正盯着她瞧。嘁!比这个漂亮得多的园子又不是没见过。只是给个面子目露赞赏罢了,用得着防贼一样的看着吗?

桃花绝对不能承认她的脸上带着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丢脸表情。古代园林在前世是看过不少,但活生生的,风华正茂的园林这是第一次进好不好。

不过桃花还是收敛了些,乖乖的低头跟着引路的管事走,毕竟人在屋檐下嘛。

不知横穿了多少道回廊、亭台水榭,主仆两人终于被带进了一间华丽的屋子。屋子宽敞明亮,摆设古意盎然,每件家具饰品无不精雕细琢。古董啊!货真价实的古董!桃花极力压制自己想去抚摸的冲动。一回头,却发现透着光的窗棂非同凡响!

那是成块成块的玻璃!虽然凹凸不平,毛毛糙糙,但确实是玻璃无疑。

这东西太稀罕人了,桃花回忆了好久,都没把玻璃制作的方法想起来。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现在还住在绢纱糊窗的屋子里,这点太失败了。

顾不得端坐着的竹妈妈的提醒,一双小手早就伸过去,触摸着那熟悉的坚硬触感,欲罢不能。

“这个窗子这么吸引人啊?”身后一个男声不高不低的响起。

“嗯,是不错。虽然工艺还有些强差人意……”桃花说着说着,才发现说话的对象声音有点耳熟啊。

“啊?是你!”

“土匪哦不,风扬,你怎么也来了?也等王爷招见?”

桃花两眼放光,在这个空旷得见不着几个人影的地方着实有些压抑,况且还是能随意定人生死的地方。想来桃花的心境远没有此刻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等见着眼前的熟人,却莫名的安心了。

“怎么,你们土匪也被招安了?这恒安王倒是有两把刷子啊。”桃花觉得在这里见着这个土匪,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室外,已经被赶出来的竹妈妈被桃花的话惊得站都快站不稳了。天爷爷啊,老奴这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跟个主子性格随和,估计能得善终了,平常瞧着也机灵稳重啊,可这会儿是怎么啦什么话都往外说啊,难道她又得考虑换主子了?

“能得你表扬?看来真不错了。”沐风扬嘴角轻扬。

“那当然,把时机拿捏得那么准,借机把盘根错节的府城军政关系来个大清洗,他这个封地王算是能安枕无忧了。”

桃花说这话可是由衷的。

“嗯,那也是你造势造得好,才有机可趁。”

虽然风扬的语气很欠揍,可这话算是说到桃花心坎上去了,强烈认同!

“你也看出来了?嘿嘿,你说,这恒安王是不是得好好奖励奖励我?”

桃花星星眼的望着眼前紫衣潋滟的男子,多一份认同就多一份助力嘛,好歹大家也算是熟人,到时候成功的机率肯定比竹妈妈认为的高。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沐风扬的笑都快忍不住了。

“这个,这个就不错。你觉得呢?”桃花指了指明亮的玻璃窗,眼馋不已。

“嗯,冬暖夏凉,是还不错。你的要求就这点?”

沐风扬有些吃惊,据他了解,这丫头头一件就是惜命,再次就是爱财。这次这么好打发?

“不小了,人要知足不是?对了,你跟恒安王熟吗?”

沐风扬顿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算做回答。

“那好!哥们儿,到时候你得配合我把王爷给说服了,让他答应我的要求,少不了你的好处!怎么样?”

桃花继续发扬上回没成功的忽悠,说到兴奋处,很匪气的冲上去想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身高差摆在那儿,最终也只是够着他的手臂。

啧啧,这小子发达了啊?看看这身衣袍,好东西!溜滑水润的,摸上去凉丝丝的,手感真好,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桃花不由得很留恋的把手放到上面舍不得放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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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蚕丝

沐风扬完全没料到桃花这么大胆又匪气十足,果然是古灵精怪的。可心里一点也不排斥她的靠近,一动不动的由着她两根白嫩小巧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料一阵蹂|躏。

窗外突然有动静,桃花不得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沐风扬给了她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自己出去了。

桃花这时候才发现,空旷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屋子大而华丽,却无端的让她觉得冷清。

记得前世有句俗话:一个人再富有,吃不过一日三餐,睡不过三尺之床,死后也不过是三尺之地。仔细想想,这还真不是消极厌世的说法。

就比如即将要见的恒安王爷,拥有这大得吓人的王府,他睡个觉还能占两个房间不成?突然她就觉得这个恒安王怕也是个可怜的。自古天家最无情,不用想都知道,那么多儿女分享一个老爹,还不要说那个老爹日理万机的,光是那些大小老婆都忙不过来呢。

而且听说恒安王的娘早早的就过世了,虽说他很得皇帝喜爱,怕也是有限得很。桃花这时候只能祈祷这个恒安王内心是强大的,可千万别被那扭曲的环境给养变态了,不然跟变态打交道她不擅长啊。

风扬一去不返,不一会儿,有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

“乔姑娘,王爷有急事要处理,今天怕是没空再见你了。王爷有吩咐,你的心意他都知道了。”

啊喂!这是什么意思啊?合着专程定好日子让她来谢恩是耍着玩的啊?亏得她忐忑了半天,结果就这样算了!果然特权阶级就是牛逼。说好的孤单可怜呢。

什么叫心意他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那她明明还想收点利息的事呢?桃花迁怒的望了侍卫一眼,只是那侍卫衣甲鲜明,军姿挺拨。目光立即像被火烧了似的低垂下来,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向外而去。

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风扬的身影,应该是去见那个王爷了吧。心里有些小期盼,不知道那货跟王爷到底什么关系,能不能说得上话呢。

只是桃花前脚刚回到梅园,后脚王府就有人来。

“乔姑娘。这是我家王爷赏赐给你的。”微胖的王府管事抹着满脸的汗水。尖着嗓子说道。

桃花望着眼前的东西哭笑不得。

那是十块大小不一的毛玻璃!有毛用啊,风扬这个二货,你帮忙就帮忙啊。没弄清楚就让人把东西送来了,这是闹哪样?明明她是有意弄个工匠回来的,这么十来块毛玻璃能干得了什么?还大小不一的!

不过另有一匹触手生凉的丝滑布料倒是不错,纯白的颜色。如云胜雪,手感与风扬身上那件紫色的袍子面料似乎差不多。

“哟。冰蚕丝!”竹妈妈倒是没忍住低呼出声。

桃花大感惊奇,竹妈妈最是老沉稳重的性子,就连幸福庄里桃花整的那些新奇东西,最多也就博得她有个吃惊的表情。从没有这么失态到叫出声的。

“这布料有什么讲究?”不由得桃花不好奇了。

“这种冰蚕丝极其难得,相传是由北海之中的一种冰蚕经三生三灭后才能吐丝结茧而成,这种丝极极韧。刀剑不可断,水火不惧。这种丝极滑溜难织。最熟手的织女一年也织不了一匹,除了作为皇家贡品,外面有钱那也买不着的。”

竹妈妈说得很认真,桃花的态度也不由得慎重起来,这种布似棉又不是棉,似绸也不是绸,想不到这么珍贵。看来风扬在恒安王面前极有份量,他身上穿的就是这种布料,一个土匪有这本事,不简单啊,是不是往后得想办法抱一抱他的大腿呢?

当然竹妈妈的言论,桃花还是将信将疑的,这么费事的织一匹布,刀剑不可断,水火不惧,怎么做成衣服的?东西难得有可能是真的,毕竟生产力低下。

“竹妈妈,这布料不错,看你也是惧热的,你也做一套衣服来穿。”

“主子,这可使不得!”竹妈妈惊恐万分。“这是皇家才能享用的贡品,奴婢一个下人,怎生使得?”

“这,那这布只能看不能用?”桃花有些沮丧了,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也看到过,古代皇家赐的东西得供着,不能乱动的。

“倒也不是,王爷赏赐的是主子,主子用应该还是可以的。”

桃花看了看,布料虽好,但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穿一件衣服,顿时没了兴趣,叫竹妈妈给收了。

那一地毛玻璃,最多能镶个窗子,聊胜于无吧。往后看到风扬再说。

这里才刚收拾停当。就有下人来报,方依依来访!

那个与叶家狼狈为奸的方知府,桃花是一点好感没有,可对于他的女儿方依依桃花却恨不起来。不管她老爹做过什么,她一个闺阁小姐即是有心也无力,而且她的对她的态度,完全可以看出是真心的。

桃花没有犹豫,就请方依依进来。

方依依一身粉色衣裙,依旧光彩照人,只是眉眼处略带急色。

“依依姐快请进来,外头热得很。”桃花冲她一笑,伸手扶了她进屋。

梅园的院子不大,几步就进了上房。依依见了桃花有些不自在。

“小言,对不起,我爹……”

“依依姐可有想设计我?”

“没,绝对没有。我爹那样做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的。真的,小言要相信我!”方依依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急得微红。

“是了,依依姐既然没有想过设计我,又哪来的对不起呢?”

“可是,可是我爹……”

“方大人是方大人,依依姐是依依姐。这事不用再提了。”

方依依低下了头,也是,自己父亲对小言做了那样的事。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小言不记恨自己,还让自己进门,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谢谢小言。”

“我今天来,就想给你提个醒,听我爹说,你的奴仆身份叶家是坐实了的,不然我爹也不会那般糊涂。虽然现在有恒安王给你正了名。但也要提防有心人利用。”

“奴仆身份?还真有这么回事?”桃花有些吃惊。

“嗯。”方依依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叶家确实说你是京城云家的奴仆之女。”

送走了方依依,竹妈妈也是一脸沉重。

本来大家都以为雨过天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刚听了方依依的话。桃花的这个身世之迷仍是罩在她头顶上的乌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一场倾盆大雨。

奴籍之人远走他乡,隐名埋姓之后改成良籍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罢了。但一旦被主家找着查出来。可是死路一条的。像桃花这种情况,如果她真是奴仆之女。只要云家拿出足够的证据,她是逃不过的。

看来京城之行势在必行了。

“主子真要回上京去?”竹妈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尽管她不认为云家的奴仆能生出她主子这样的人物。

“只当涨涨见识也是好的,况且现在咱们庄子里的红薯粉也要找销路。”桃花看出她的不安。尽量的出言宽慰她。

竹妈妈总觉得京城那地方不适合桃花。

既决定好了,就等启程。眼见就要入秋,庄子里要安排的活计也不多了。往常的做法如何。耿忠倒是熟悉的。

只是上京城的人选一时出现了分歧,耿忠、胡大力争执不下。都要随行,连兰芝那个大肚婆都来凑热闹。

“我说你是来添乱的吗?山长水远的,我还得照顾你。”别人桃花不敢说,欺负一下兰芝那是一点负担没有。

“那么老远的路,我怎么放心你,那云家那样财大势大的人家,你要怎么办?”兰芝牵着桃花的衣服,泪水涟涟。

“我只是想去京城开开眼界,顺便给咱们庄子的红薯粉找个好销路,能查出身世当然好,不能也无所谓啊,人家不是还没找上来吗,我哪能跟云家当面对上呢?我像那么傻的人吗?”

哪知兰芝铁了心的不肯松手,还直接点了点头,这次的事不是直接就跟叶家对上了吗。而且主子把所有人的后路都想好了,庄子都过到了耿忠的名下,独独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好在有个恒安王及时出现,不然这个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她在家里担心得不行。后悔没有跟过来,这次说什么也不想被丢下在家里担心受怕了。

差点没把桃花气个仰倒!这人实诚得,让人受不了。咱就是去游山玩山,顺带做生意,又不是去打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好说歹说,最后终于敲定人选,不管桃花如何抗议,减了又减,最后还是有八人的队伍。

吴凡、许彪、竹妈妈、墨霜是必须的,耿虎也去,按胡大力、耿忠的说话,连个跑腿的小厮都没有,像什么话。麦穗、豆芽、禾苗也是必备的,麦穗性格沉稳算帐快,豆芽是做饭的好手,禾苗虽然年纪不大,一手女红做得极精致。

这下好了,出趟门,打手、保姆、会计、厨子、裁缝都备齐了。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很肥,可以宰一顿吗?

桃花一人难敌众口,那些人也是一片为了她的苦心,好在杜灵儿送来的四人都是武力值爆表的,对付山贼流寇应该没有问题,咱也不差那点钱,就当带着几个孩子来一趟说走就走的奢侈旅行吧。

人员决定了,就该确定路线。这个时代带一张地图都没有,自然是参照都难。几人围着到底是走水路还是陆路争执不下。兰芝大着肚子忙进忙出的为桃花出行做准备,也不知道她都准备让她带些什么,反正桃花是不敢过问的,不然那委屈的泪水能把人淹没了。女人惹不起,成了亲的女人更惹不起,成了亲的幸福小女人最最惹不起。那母性光辉万丈高啊,桃花觉得她现在在兰芝的心里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现在桃花倒成了梅园里最轻松那个,专等着秋凉了好出发。

每日女扮男装没事在街上流荡,像极了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纨绔子弟,桃花觉得老天终于开眼放过她了。

“喂!风扬!”

桃花终于逮到他了!日日到恒王府外蹲点,总算有了收获。

自那日在恒安王府一别,快一个月了,也没能再见着那人的影子,桃花心心念念着玻璃制造的前景。又不知道风扬的落脚之处,给杜灵儿去了信也没见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最终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了。

显然风扬没料到在这里会见着桃花,明显一愣,随后展开了一个另人目眩的笑容。

纵是桃花对他已不算陌生,却还是被他突然的笑容吓了一跳!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此次笑意盈盈,让桃花觉得她印象中的寒冽凌厉是另一个人。

他的话还是不多,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今天终于见着你了,上回我说的那事你跟王爷说过了?”

“你找我?”

啧,反应这么迟钝,那王爷是如何看得上眼的?

“是啊,找了你很久了,也不知道上哪寻你去。”不过桃花懒得跟他计较。

“你还满意吗?”

“谁跟你说要几块毛玻璃了,一点用没有,还有那匹什么天蚕丝,只能看着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是你出的主意?”一说到这个,桃花满心都是泪啊,亏了,亏大发了。还都是这货的主意!

“不是你说要的吗?”沐风扬搞不懂了,明明那天她趴在窗子上看得流口水,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工匠,我想要的是工匠你知道不,本来还想带你一块儿赚钱呢。”

“天蚕丝可是难得的珍品,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可是只能看着,我一个小老百姓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桃花声音都高了。

“怎么不能穿了?”

能穿?啊?闹了半天是自己误会了啊?

看着桃花郁闷的样子,沐风扬轻笑出声,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贤良淑德

桃花觉得她的心跳当场漏掉了两拍。

眼前的那个修长身影背后是缓缓升起的朝阳,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用一根玉簪结于头顶,垂下的随意披散下来,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明亮得像钻石般的眼眸,深遂而幽深,似乎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整个人似一个锃亮的发光体,散发出烂灿的光,与桃花印象中那个冰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妖孽啊!这男人这长相,落草为寇真真是可惜了。

“有空逛逛吗?”桃花开了口才觉得有些不妥,貌似自己跟他也不是很熟嘛。

沐风扬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桃花的身后就走。漫步在人潮涌涌的街头,耳旁是小贩叫卖的吆喝,身边车马往来,强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连带他冷冰的心都沾染了一丝温度,看身边身着男装的女孩灵活得像一条入了水的鱼,心情莫名的好。

只是不远处跟着的两个人惊得不轻,不可致信的对望一眼,然后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

“我说,貌似你跟恒安王很熟嘛,不如你再向他讨名工匠回来?你放心,制作的事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包管比你混一线天强。”

桃花还没死心,玻璃的前景是如何的光明!可惜她对这个不熟,现在正好这个朝代出现了这个东西,哪能轻易错过呢?那些美轮美奂的玻璃工艺品有多来钱,她还是清楚的。

“你差钱?”

风扬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桃花噎死!你不差钱?原来世上真有不差钱的主啊?恨恨的咬了一口糖葫芦使劲儿的嚼。

不想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洁白的丝帕,轻柔的拂试过她的嘴角。额!那双温柔眸子怎么回事?不是错觉吧?

桃花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相不好。嘴巴上沾梁的糖汁被人给擦了!而且还是身边的那个强悍——土匪!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她顶着美色当前的诱惑,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拐带回一名玻璃制作工匠而已,容易吗。

恒河府大街上,桃花正美男相伴,左手一只糖葫芦,右手一个小面人,还得不停的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解说差钱也不差钱的理论、现实区别。逛得不亦乐乎。

而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却因为一幅很抽象的人物画像,让一个跺跺脚能让整个京城震动的人物震惊不已!

“快找华妈妈过来!”

宁安国公府夫人房里伺候的二等丫头梅香站在门外听了这一句,像逃难似的跑开了。

自家夫人太可怕了。刚才那双目圆瞪的样子,似乎能把人一口吃了。外人都道云大将军的夫人最是贤良淑德,有几个人知道真实的情况,她一发火就拿下边的人出气。上月才刚仗毙了一个二等丫头。她才被提上来的,可是她宁愿当个撒扫的粗使丫头也不想顶这缺啊。

梅香心底哀嚎。脚下却不敢慢,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夫人,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她可还记得临出门时她老娘泪眼汪汪。

“华妈妈行行好,赶紧点儿吧。夫人心情有些不大好呢!”

华妈妈是夫人的奶娘,是夫人面前得脸的人,自然是不同些。梅香尽管心里急,却也催促不得。

一脸白胖的华妈妈看了这个噤若寒蝉的婢女一眼。很满意的嗯了一声。夫人终是在这个家里站稳了脚跟。

等到了上房,推开房门,华妈妈的神色不由得一变,自家夫人多久没这么惊慌失措了?

“妈妈快看看这个!”

“这是?这是先夫人的画像?夫人怎么留下这么个东西在身边?快,快处理了。”华妈妈扫了桌上平铺的画像一眼,大惊失色,忙过去伸手就要将画像收起来。

夫人今天是怎么了,这种东西叫老爷看到,不定又想起那个人。

“你也觉得像吧?”叶氏白着脸开口。

“像?这不就是……”华妈妈停住了手有些搞不明白了,眼前的画像明明就是啊。

画中女子风姿绰约,螓首蛾眉,不是家中老爷念念不忘的先夫人程氏会是哪个?

“哼!没想到啊,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才知道还有这个祸害留了下来!”叶氏咬牙切齿,双手紧攥着,整个人微微的发抖。

“怎么回事?”华妈妈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白了。

“这是大哥刚传回来的信,有这么个人十五年前由我云府出去的,现在出现在恒河府!”

“不……不能吧,当年的事,明明,怎么会……”

“妈妈怎么办,怎么办?长得这般相像,又正巧是十五年前由我云府送出去的,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管是与不是,这个祸害都不能留!”

华妈妈很快镇定下来,尽管她的内心很不平静,但这时候不能乱了阵脚,万一让云家瞧出了蛛丝马迹,那……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华妈妈的话让慌乱的叶氏找着了主心骨,也很快清醒过来,这会儿可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

恒河府的大街上,人潮如织,桃花今天算是逛得尽兴。荣兴斋的酱鸭子,德园的肉包子,望江楼的米饼绿豆糕……捏了糖人,也吃了赛西施的豆腐脑,连街角的葱花饼都买了两份。

那个不差钱的风扬真是逛街出游不二人选,帐有人付,东西有人拿。桃花跨进梅园大门的时候心时还在乐滋滋的盘算下回什么时候再出去一回。

可恒安王的两名贴身侍卫却吓得大汗淋淋,今天在恒河府逛了一路街,心就吊了半天。当那个小丫头把装点心的包裹挂在恒安王脖子上时,两人只差没直接晕过去。

自家那与人说话都隔着三米的主子是不是被人换了?

“出来个人,有好吃的!”桃花抱着一大堆吃食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她现在举步维坚。

“主子,今天一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到处逛也不带个人?”墨霜见桃花回来,忙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逛个街有什么。”她乐呵着呢。好说歹说,终于算是把那土匪搞定了,只等她从京城回来,到时候玻璃匠人到手。又有得玩了。

等吴凡几人议定好出行路线。再看到兰芝收拾出来的行李,几个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计划又得变了。

满满的两大马车!被褥铺盖带上也说得过去。毕竟路途遥远,免不了风餐露宿的时候,可那叮当响的锅碗瓢盘外加红泥小灶是怎么回事?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缺了哪样都不方便,这些东西还是带得少了。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漏了的。”兰芝说得振振有词,人围着两辆马车不停的转圈。

“算了,就走陆路吧。权当是游玩了,费时多些就多些吧。”桃花当即立断,觉得再不走。估计身后的行李车还得再多出一辆,接着还得加人。再加行李……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行了。

好在红薯粉已经托付给大货栈的蒋老板,他们做贸易生意的,南来北往的物流网通畅,不然桃花都不知道有没有信心继续进行这一趟上京之行都难说。

被桃花丢了很多东西出来后,连人带物的一行人驾着满满的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吴凡、许彪、耿虎三人每人驾一辆上,麦穗、禾苗、豆芽车里坐不住,随着三个车把式坐在外头,桃花带着竹妈妈、墨霜留在车时倒也不挤。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的,倒是出行的好日子,到上京也不过月余路程,正好赶在寒冬腊月下雪之前能到。

庄子、铺子都分另交给了耿忠、胡大力和丁义父子,桃花这趟出行也算是无牵无挂,告别挥泪的兰芝等人,一路上几人情绪高涨,三个小丫头唧唧喳喳的看什么都新鲜。

只是慢慢出了府城地界,周围慢慢变得荒凉起来。官道旁偶见几块长着庄稼的田地,也是长势稀稀拉拉,如同营养不良的几个收割的庄户人。

竹妈妈看得深情,墨霜却很不以为然,看了幸福庄的好收成,再瞧哪个都不顺眼了。桃花顶不住竹妈妈是不是瞟过来的眼光,靠在车壁上假寐,懒得说话。

这世上穷苦的人多了,救得了谁?

不一会儿却真的睡着了。竹妈妈默默的叹了口气,顺势把她安置好。

等桃花睡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马车早就停下来,宿营地就安排在离官道不处的一块平地。

“主子醒了?今天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前面最近的村镇怕还得二三十里,到时候天黑了也不方便。”麦穗近前来给桃花说明现状。

“嗯。”这时代出行,错过宿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桃花也有心理准备。

下了车,就看见豆芽、禾苗已经开始生火做饭。

“豆芽熬点粥吧。”桃花建议。一整天都是吃干粮,胃里难受。

“是了,竹妈妈已经交代过了。”豆芽熟练的在马车里翻拣出米粮,这时候兰芝的红泥小灶就派上了用场。

桃花笑了笑,果然是自己把出行看得太简单了。这里不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时代。没办法朝闻夕至,更没有七日便捷酒店可住。

墨霜寻了石头过来,正在搭简单灶台,竹妈妈就在不远处的水源边洗菜。听说吴凡和许彪发话不打到野味加餐不回来,三匹马够耿虎忙活的了。

每个人都有安排,做饭的活计没桃花的份,她只好带着麦穗去收拾晚上住宿的地方。

好在马车是她自己设计的,三辆车事先已呈品字行排开,只需要把活动车壁放下来,两辆马车一并,就成了一张大床。浸过桐油的布既防风又防水。高高的支成了简易帐篷,又简单又实用。

等吴凡和许彪拎着两只兔子和三只野鸡回来的时候,桃花和麦穗已经把营帐都搭好了。纵是吴凡他们见多识广,也为自家主子的这个创意惊叹不已。这样就算是住在荒郊野外,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好没有了。

晚餐是红烧兔子肉、野鸡炖山磨,清炒野菜再配上熬得香浓黏稠的小米粥。都是新鲜野味,佐料是兰芝准备齐全的,做出来的味道丝毫不差,轻风夕阳,天为顶地为桌,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豆芽的手艺看涨啊!”吴凡满嘴肉,当然不能忘记表扬一下辛劳的大厨。

“要是来点小酒就美了。”许彪意犹未尽。

“呵……等下回找着城镇,一定得买点。”这样的气氛,桃花觉得不来个举杯邀明月着实有些遗憾。

“饮酒多误事,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竹妈妈的话给所有人提了个醒。毕竟这不是野营踏青。自古道,穷山恶水多强人,还是小心点好。他们这一行人车马钱粮,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只肥羊了。

桃花得了提醒,把钱财拿出来,每人分藏了几张银票及散碎银子。原本只是觉得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安全,不想最后却帮了大家的大忙。当然这是后话了。

吃饱喝足,天就黑下来了。吴凡和许彪是下半夜的值守,早早就进马车睡觉去了,竹妈妈、墨霜守上半夜,耿虎也要跟着一起守。麦穗、豆芽、禾苗虽然出身乡野,但到底年岁小,从来没有这样露营的经历,自然是兴奋得睡不着。桃花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儿也没睡意,几个围着火堆,倒是有说有笑的。

天气还没有冷起来,这时候的晚风吹过来,凉凉的很舒服,不一会儿,圆盘似的月亮已经升起来。

银白的月光温柔的洒在地上,草地上传来蟋蟀的弹唱,这些小东西们,进行着晚秋最后的通宵狂欢。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散发着香气弥漫在夜空,似把这片天地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所有的景物都罩在了里面。

一草、一木、旁边传出呼噜声的马车,模糊在这似水的夜色里,伴着跳跃的篝火,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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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弄丢了

云淡风轻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总不能一直保持,桃花一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堵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换上长衣长裤也有止不住的凉意往身上钻。浸了雨水的官道一步一脚泥,桃花一行的马车装载的东西又多又吃重,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好带的防水桐油布足够多,寻了个背风的地界,三辆马车并在一起,搭着简易的帐篷听雨水滴滴哒哒的下。

虽然带的寒衣足够,帐篷里也干爽,但方寸之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是水。成天只能蜷曲在小小的空间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他娘的,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吴凡一米九左右的身高,窝在小小的帐篷里,确实挺为难的,一天一夜之后脾气也有些躁了。

“咳!”

竹妈妈干咳了一声,吴凡再待说些什么便生生的吞了回去,顿时脸色被一口气憋得像绿头苍蝇,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麦穗几个小丫头捂着嘴肩膀笑得一耸一耸的。

自从竹妈妈发话要提高桃花身边人的素质,吴凡、许彪就没少吃排头。能让这两个土匪窝里的狠人服服帖帖的,桃花很是高看竹妈妈一眼。

“麦穗,去翻翻车里是否带了纸笔。”眼看着天一时半会儿的也放不了晴,桃花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事。

虽然麦穗很疑惑主子这时候还有心情写字做画不成,但还是很乖巧的应了声去车厢里翻找。

“主子,还真有!您是要包东西的毛边纸还是要写字的纸?”

不一会儿,就听麦穗在那边问。

“毛边纸就可以。”兰芝真是细心得可以。等从京城回来,她应该差不多要生了吧。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桃花还是挺担心的。

这时候的纸虽然普及了,但工艺确实不怎么敢恭维,那毛边纸通常做包装用的,糙得很,但好在够厚够挺括。拿了纸来。桃花让吴凡把纸裁成巴掌大小的纸片。

几个都凑过来。看她在上面描画。凭着前世的记忆,桃花一连画了两副扑克牌。新鲜的字符和图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桃花耐着性子。把扑克牌的玩法规则详细的解说了一遍,又当场演示,几人立马被吸引了,轮番上场。没多大功夫都学得七七八八了,一个个跃跃欲试。

这类游戏真是有吸引力。桃花见了他们的样子很是扶额,还好条件简陋,真给弄副麻将来,还不晓得这些人会迷成什么样子!

正好八个人开了两桌。玩得不亦乐乎起来,就连桃花这个‘师傅’在学会后都遭到了嫌弃。等他们回过神来,很不好意思的邀请她加入战团。其实桃花对这些游戏并没多大兴趣,刚好安置了他们。可以图个清静。

远处官道上也并非一个人没有,偶然还有往来的单骑冒雨前行,远远的传来骑马人的吆喝之声和马蹄得得的闷响。帐篷外雨下得似烟如雾,整个苍穹似乎都一片朦胧,小草树叶已经泛黄,桃花似乎闻到了大自然肃杀的气息,倚着车窗手上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有了消遣,吴凡几人也没了那么多牢骚,这雨一下就是整整五天。几人呆得快发霉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

本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又等了半日,等路面变得干爽了些,才起程上路。

“主子,要不要在这里歇歇脚?马上就要过老虎岭了,天黑了过去怕不大太平。”

好不容易见着人烟,来到一处村庄,吴凡来跟桃花商量,是不是先停下歇歇脚。

老虎岭,其实是座很高大的山,只是延绵数公里,又处于恒河府与河间府的交界线上,人们习惯了称它为岭。据说山里有老虎猛兽出没,很是凶险,更麻烦的是这个地方处于两府相交地段,其实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很多犯了事的狠人都来这里躲避,日子长久下来,听说慢慢形成了一支名声不逊色于一线天的强人队伍。

桃花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这几天来虽然有雨篷挡雨,但毕竟是荒郊野外,不说别的,光洗澡就没那么方便,几人都面带疲色。虽然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还是决定就在这个村庄里找户人家休整一下。路面并没有完全干透,时不时的就得下去弄掉沾在马车上面的湿泥,不然马都拉不动,这样也费时费力,就算今天能平安过了老虎岭,到下一个城镇还不定到什么时候,说不得又得露宿野外。

这个村子不大,算上所有没完全垮掉的茅草屋,也不过十来户人家。

下去打听消息的是墨霜,不大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主子,这十来户人家能住得下咱们这么些人的,怕也只有东头最近的那家了,只是,有些破旧。”

“没事,出门在外,能将就着住就成了。”桃花真不在意这个,以前在老乔家的时候,住的也是茅草屋。乡下地方,最多的都是这种房子。

商量好,一行人进了村。这个村子着实荒凉,东倒西歪的茅草屋在半人高的野草丛里时隐时现,整个村子极安静,连只家禽的叫声都没有,偶有一只赖皮土狗在草丛里出没,瘦骨嶙峋得只见一把骨头,见了生人连嘶吼几声的力气都没有。

桃花揭起车帘往外看,无论是小道上的草还是坍塌的草房子,都不像有人烟的样子,等终于见着一户茅屋门口坐着的人两眼直直的盯着他们的车瞧,才由不得她不信这是个有人住的村子。

到了墨霜说的地方,桃花尽管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这家的破旧吓了一跳。

四间的屋子倒是算多的了,可有一间墙已经被雨水冲垮,屋顶塌了下来。另外的屋子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这应该算是个危房。门前小院里的草因长期没人行走的缘故,长得老高,怎么看怎么像废弃已久的地方,这能住人吗?

最叫桃花吃惊的还是这家的主人。那就是一个小孩子!那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光景,长得黄皮寡瘦的,一身补丁累累的簿单衫上污垢结了厚厚的一层。

一阵风似乎都能吹倒的小身板倚靠在门口。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满是污脏的小脸上一对大眼睛警惕的望着桃花一行。

“小娃,你家大人呢?”头一个到的吴凡开口问他。

“死了。”那孩子说出这话后,神色很是平静。

竹妈妈打量了一下。心里就不大乐意了,屋子破旧些倒没什么,村子里其他几户人家也是一样,只是这家里大人都没一名。总觉得不大好。

“你们要投宿就赶紧,咱们村子里能让人借宿的只有我这一家。别人自家住的地儿都不够呢。”孩子人不大,话说得倒是有条有理。

大家都有些为难了,其它的屋子都小,肯定是住不下的。可这家也没个大人,总归也是不大方便。

“臭蛋,家里又来投宿的啊?可好好招呼着。”篱笆栅栏外突然一个黝黑的汉子冲屋里吼了一嗓子。

“知道了。知道了。”男孩显得很不耐烦。

“客官多担待些,这孩子人小不懂事。咱们村子穷。往常有人借宿也大都是到他家的,他家父母早亡,就靠过路的客商们给点铜钱过日呢。”那汉子吼完又客气的冲吴凡说道。

吴凡跟了上去,跟那人说了会话,回来就对竹妈妈和桃花说了,那人是这孩子的叔,就住隔壁。又说起这孩子可怜的身世,这家大人早在四五年前那场大灾中死绝了,就留了这么一个孩子侥幸的活着。一无田地二无家产,往日里没有进项,只靠着过路人借宿给点钱渡日,一看就知道过得不好,说着说着,他们都起了怜悯之心,决定住下来。

桃花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但也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墨霜领着禾苗、麦穗忙活了好一通,才勉强收拾了二间没倒的屋子出来,把床被褥铺盖整理好。竹妈妈和豆芽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桃花感觉精神有些不好,早早的梳洗之后,躺了一下。

不想醒了后,却越发的觉得身子沉重,应该是在野外时受了点凉,感冒了。

晚饭豆芽整得很丰盛,桃花却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被竹妈妈灌了一大碗姜汤下去,又被捂在被子里发汗。

这一夜桃花昏昏沉沉的,睡得极不安稳。竹妈妈和墨霜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晚。

桃花睡梦中被困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忽的见着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很是慈爱的冲她招手,待到上前,周围升起一片浓雾,哪还有美人的身影,突然场景一换,一群黑衣人手持大刀砍杀过来,吓得她没命的逃,脚却像灌了铅似的万钧重,跑又跑不动,连滚带爬的往前跑,那些黑衣人穷追不舍,眼看黑衣人就要追上,面上的狡笑和闪闪发光的大刀近在眼前……

“啊~!”一声大叫,人才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吓得大汗淋淋,整个人似乎从水里捞起来般。

“好了,好了,出了这一身汗,应该没事了。”竹妈妈拿了桃花干净的替换衣服来。“可吓得老奴不轻,都说上胡话了。”

墨霜早已打了热水来,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就见外面天气已大亮了。

吴凡过来时,桃花又睡了过去,这回倒是安稳了,却发起烧来。

这个村子着实荒凉得不像话,竹妈妈有些不放心,可见桃花这样的情形,一时半会儿的怕是移动不得,几个商量了,去请个大夫来,先在这里把身子养好再说。

问清了小孩最近的市镇在二十里开外,吴凡和耿勇两人骑马去了。

竹妈妈和墨霜一夜未眠都有些困,见桃花终于睡安稳了,两人也就在床边搭了个地铺,三个小丫头无事,爱心泛滥的跟那屋主小孩聊天,给他梳头的梳头,洗衣的洗衣,麦穗还拿出车里的布料准备给他缝套衣服。

那孩子的黑汉叔过来了,很是和气。

“客官一夜睡得可安稳?这孩子没淘气吵人吧?”

留在家里的许彪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是友善的跟他点头打了招呼。也没在意两叔侄交流了些什么,那人不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目光在院子里的马匹马车向上粘黏了一会。

许彪走过去不善的盯着他,那人不好意思般的转回了目光。

“好马,真是好马,这么高大威猛的确实少见呢。”黑汉陪着笑脸打着哈哈。

“大哥,村口就有一条溪,那儿的水最是干净清澈,何不去给马清洗松快一下?”看向马的目光满是心疼。

男人好车爱马,那是骨子里带的情节,许彪感觉到那人是真心的心疼马,两人一下拉近了些距离,着实聊了一会儿,那人对养牲口还是蛮有一套的,越聊越投机。许彪无事可做,外面阳光灿烂,便觉得真应该把马去刷一下,看看屋里几人都安静平和,竹妈妈和墨霜又非等闲之人,便把那匹骚动不安的马牵出来溜溜,照那人的话,前去寻那条溪。

那人没说错,没出多远,就听到潺潺的水声,绕过村子,就见一条水流蜿蜒而出,溪水清澈见底,果然是饮马的好地方!

这里视野开阔,临近村子连接官道的主路口,许彪有些不放心,往村子里眺望了一下,桃花他们投宿的小院隐约可见,当下安心了。放开手脚让马儿狠撒了一回欢。

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当许彪再一次回到那个小院的时候,愣在了当场!

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不好!

“主子,主子……”

等他急冲冲的跑进房里,屋里干净的如同水洗过一般,不要说几个人全不见了,就是他们睡过的被褥铺盖一应之物,全点痕迹没留,似乎他们昨晚的投宿根本就是一场错觉!

完了,他把主子弄丢了!

许彪发了疯似的在村子里寻找,这里哪有半点人气?整个村落空荡荡的,半个人影没有!(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虎山

吴凡和耿虎两人骑着马,越走越心急,一路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叫余家凹子的小镇,可比那个叫臭蛋的小孩说的二十里地远了不知道多少。虽然他们俩不熟路绕远了些,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远才对。

吴凡的心里有些不踏实,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耽误,急忙向人打听镇上大夫的住处。

这镇子不大,总共就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夫,好打听的很。

吴凡两人寻到那大夫开的小药铺里,却是铁将军把门,那大夫不在!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十二、三岁的药童姗姗来迟。

两人见着救星似的扯着药童打听大夫的下落,那药童很不屑的白了他们一眼,“你们打外边来的吧?我家师傅这会儿还在山上采药呢,要看病呐得下午。”

吴凡、耿虎一听这话急了,“咱们是打恒河府过来的,路经此处不想主子病了,真不知道大夫有这规矩,这可如何是好?”

那药童见他二人着实急得不行,就询问了一下病人的症状。又等了好半天,才悠悠的开口,“那也是没法,不过若你二人瞧得上我,一般的风寒发热倒是也看得的。”

吴凡一听这药童也是学得医术的,至于精通不精通也计较不得了,自家主子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发烧胡言乱语呢,应该也就是受了风寒的缘故,当下恭敬的请药童前去出诊。

哪知当那药童一听要去的地界,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不去,那里太远了不去。”

“小大夫不必怕远,我二人都有骑马过来。定会保证小大夫脚不沾地的来回。”

“你确定你们是借住在老虎岭下那个荒凉的村子里?”那药童脸疑惑的又追问了一句。

得到吴凡肯定的答复后,他更不去了。无论吴凡和耿虎如何劝说,他只是不应声。

那药童终是年纪不大,架不住吴凡、耿虎两人轮番的劝,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们的家眷若是住在那里,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吧。不定现在人还在不在了。”

“啥意思?”吴凡早先就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听了这话,直觉出事了。

“那地方是老虎山的地盘,看来怕是……”

耿虎还想听下文。吴凡是什么人?余下的话自然不用药童再说,当即抓了他给配了风寒的药。耿虎见了他的神情,自然也是心急如焚,两人一阵风似的从余家凹子一路打马狂奔而去。

小药童望着两人急匆匆的背影。面带怜悯的摇头叹气,看来又有人遭殃了。

桃花心里很明白。自己一直在梦里,无休止的追杀、触目惊心的鲜血杀戮还有很真实的颠簸疲劳,让她快要崩溃了,可无论她怎样的挣扎就是清醒不过来。

在老虎山的某处。两队人马剑拔弩张,呈一触即发之势。

“葛独眼,你拦着路算个什么意思?这次的肥羊可是我弟兄们出的力!”

说话的汉子并不魁梧。但却一马当先的挡在一帮弟兄的前面。光着的上身满是黝黑精壮的肌肉,两腮长满蓬乱的须髯。脱下的上衣正拧成一团围在腰上。手持一把大片刀,粗大的刀穗缨黑里透着红,随着他高亢的声音晃晃荡荡,很有气势。

对面也站着一群人,个个杀气沸沸。为首的葛独眼身高体胖,膀宽腰粗,也赤裸着上身,露出满身的黑毛,光秃头,扫帚眉,一个黑皮罩子把左眼捂了个严严实实,满脸的络腮胡子映衬下,那只不大的右眼倒越发不显了。老厚的嘴唇皮子,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就你手底下那几个瘦不啦叽的玩意儿,马大刀,也敢说能什么宰肥羊?起风了,注意别闪了自己的舌头!”

“哈……哈哈……”

“你们还是回那个荒村子守着吧,说不得下回还能遇到个真正的美貌娘子。哈……”

将葛独眼环伺着的十多号人齐声哈哈大笑,不时嘲讽几句对面的人。

马大刀还未回声,手底下的人先吃不消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娘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这张臭嘴……”人声未落,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女人抡起一柄大砍刀挥将出去。

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两帮人相距至少也有十来米,她就那么一窜,只见刀光一闪,对面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悲惨。

那个先前叫嚷着让他们回荒村守美貌娘子的汉子这会儿已经捂着嘴满手血了。

马大刀这边的弟兄顿时响起解气的大笑声。

“红娘子,你……你莫欺人太甚!”葛独眼的那边有人麻着胆子叫嚣。

“哼,欺你又怎地?”刚刚动手的红娘子把沾血的大刀往地上一插,双手叉着腰怒视对方,山风吹过,猎猎的红衣让整个人霸气张扬。

立马那人就缩了回去,有些埋怨的望着那个受伤的自家兄弟,什么时候这么拎不清了,红娘子也是好惹的?

在老虎山,红娘子的威名无人不知,她的忌讳也无人不晓,当面提什么真正的美貌娘子,这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太长了么?

红娘子身材生得极好看,长相嘛,其实也不差,如果能忽略那道从左到右划开整张脸的刀疤的话。

她虽然身为女子,却在男人堆里活得滋滋润润,没人敢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能拼、不怕死。用她自己的话说: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个毛!跟谁斗狠,都能拿出不要命的架式。

上老虎山的人,哪一个不是狠人,身上没背人命的?但能跑上山来,就说明还是恋世的,不想死才躲山上来。谁知这红娘子却是个怪人,不想活,偏寻死,她上山也是在寻死路上被马大刀救了带上山的。

横的怕狠的,狠的也有怕的,那就是不要命的,你想好不容易躲到这里来。还要生生丢了性命。谁舍得?就这样每人见了她,尽量绕道走,好这红娘子也不怎么惹事。如果不犯她的忌讳的话。

红娘子的本名没人知道,但她的故事却伴着她的威名传遍了整个老虎山。听说早几年没毁容的时候,也是美人一个,是家里双亲的掌上明珠。

不想有一天却被镇上的恶霸看上了眼。强行抬回去做了妾。偏生她又是个刚烈的性子,抵死不从。那恶霸就指使人抓了她的家人来。红娘子只得忍辱负重,不想那恶霸的正妻却不想放过她,不但毁了她的容,最终还让全家人惨死在她的面前。

自那起。红娘子疯魔了一般,操一口杀猪刀凭一人之力干翻了那恶霸全家,还一把火把人家里全烧了。

自此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什么美貌娘子。最爱穿一身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衣服。

葛独眼那边的人被伤了一个,全体都收了声。没人敢再惹她。

不过对马大刀就不客气了,吆喝着上前动手抢夺路上横着的三辆马车。

“咦!真有女人,还是好几个!怪不得不舍得放手呢!”刚才靠葛独眼身边最近的一人突然突破了马大刀的防线,抢先一步看到了车里的情况。

“二哥,几个?好看……吗?”有手下惊喜得大叫,不过望了红娘子一眼,后面的声音小了些。

那个被人叫二哥的看了一眼还没够,伸手掀了马车车帘,动手就要去拉开被绳子捆绑着堆在一起的人。

“喂,哪个允许你看了?”马大刀这边一个瘦小的孩子突然出声拉住他。

“呵!你个小兔崽子,吃了豹子胆了不成,也敢动上手啦?”二哥没曾想到突然被个孩子拉住,反手就是一巴掌。

料想中清脆的想声没有听到,结果自己手腕上的痛疼清晰的传来。回过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马大刀牢牢的捏在手里!他使了劲挣脱,却纹丝不动。

当下心里急了,这个马大刀有两下子!

“大哥救我!”回头就冲葛独眼呼救。

葛独眼吃了一惊,这个马大刀每回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从没反抗过,这回竟敢先动手?活腻味了?

在他的印象里,老虎山最好欺负的人就是这马大刀,不然混了这么久,怎么会落到守荒村的地步。老虎山的人都知道,最没油水的差事就是守山下那荒村,一年到头,也不知能撞上几回人,而且都瘦得没半点油星子。瞧他手下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哪能成什么气候。

要是今天由着他马大刀当着自己的面把他的弟兄给办了,这要传出去,叫他葛独眼还怎么在山上立足?

“弟兄们,上!”

那一帮子人听了二哥的话,早就热血沸腾,女人呢,还好几个!就等葛独眼一声令下了,对面那几个怂货平日里见了他们只有绕道的份,哪里会被放在眼里。

马大刀深吸了一口气,只听“砰!”的一声,那个二哥就被他整个拎在手里,然后又重重的摔到了地下。

或许一直都是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忍让,自己的这般弟兄哪能吃这么多的苦,特别是臭蛋那孩子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瘦得皮包骨似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马大刀念及兄弟,好不容易才做这么一单大的,平白在自己手里丢了,有何脸面见人?当即眼泛寒光,整个人气质全变了,满身的凶煞之气凝聚得快要化为实质。

葛独眼高呼一声,自己却落到了后头,由着一班弟兄急吼吼的冲上去打先锋,只等着轮到自己的时候打扫打扫战场就可以了。

不曾想,每回都奏效的法子这回却不大灵!一声声惨叫的声音怎么都像是自己的弟兄?

马大刀到底是下不去手,只拿了刀背专往来人的膝盖处砍。虽然死不了人,却痛得很,一大群威风凛凛的汉子全化成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

马大刀身后的弟兄们可就给力多了,手执木棒使劲的补刀敲闷棒。

好久没这么解气了!太痛快了!

葛独眼看清局势,这才慌了神,拿出自己丈二的长矛,冲马大刀而来。

葛独眼看着就凶悍,直扑马大刀的气势在体形上完全是压倒的形势,却不知马大刀也是铆足了劲,一把大刀舞得毫不相让。一时短兵相接,碰撞出火星四溅。

那葛独眼也确实了得,一柄长矛使得出神入化,上挑下刺,防不胜防。

而马大刀也不马虎,总在那矛尖就要刺下的时候,被一把大刀拦住,再不得寸进。

场面一度失控。葛独眼渐渐不支,额头热汗淋淋,后背却直冒冷汗!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马大刀却是功夫了得!他自己知道露出了好几回破绽,若是马大刀下了死手,这条命早玩儿完几回了。

当下顾不得恋战,使了个巧劲儿跳出战圈,吆喝弟兄撤走。一帮子人扶腰捧腹的似丧家之犬。马大刀也不为难,仍由他们逃命去了。

“大哥,就这么便宜那葛独眼?哼!”红娘子尤不解气。

“算了,得饶人处肯饶人,都是山上混口饭吃的,也不容易。”

“也就马叔,换作别人可不见得会饶了你!”臭蛋气呼呼的。

“你还是个孩子,光学这样没用的干什么?得想想人家对你的好。”马大刀对臭蛋训道。

“也不是我说你,大哥,咱们是土匪,是强人,你叫臭蛋学好人家学的那套有啥用?”有一个弟兄没忍住,把自己想了很久也没想通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你懂啥?臭蛋还是个孩子,将来自然要过好日子的,像咱们这样窝囊的活一辈子有啥出息!”

那人对出息二字根本就没什么概念,摸了摸自己的头也不敢再说。没瞧见大哥一脸的寒霜么。

“行了行了,咱们终于干了一票大的,把东西收拾收拾,抬上山去。”红娘子已经围着战利品细细的转。

汉子们一阵欢呼,争先恐后的抢着抬东西,这种机会太少了!这都多久才做这么一单,而且今天大哥表现太好,连葛独眼那帮人都没抢赢!(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母猪赛貂蝉

桃花拼了命的与梦魇做斗争,经过不知多少回尝试之后,她的右手终于动了一下,总算是醒过来了。

整个人浑身上下半点力气没有,不一会儿,要命的痛疼传遍全身,动了动手臂,才发现——动不了!

嗖——的睁开双眼,周围是一团漆黑!而且她的双手、双脚明显被绳索束缚住,身下咯得人生痛的应该是一根根的干柴?

“竹妈妈、墨霜……”

轻声的呼唤了一下,却一点回声都没有。

这……是哪里?桃花使劲儿的回忆沉睡之前的记忆。她应该身处荒凉的小村子,在那个叫臭蛋的小孩家里才对啊,虽然那家贫穷简陋,但她睡的床上应该是自己带来的被褥铺盖啊,怎么会变成咯人的干柴?而且竹妈妈、墨霜向来跟她寸步不离的,怎么这会儿不在?

肯定是出了事!这是唯一的解释。

桃花迅速冷静下来,双眼闭上一会儿,再慢慢的睁开,几个回合之后,眼睛终是对这个全黑的环境有了些适应。

这是一个狭小的屋子,从墙壁处破损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外面微弱的月光。屋里一堆堆的黑影应该都是干柴,这是一间柴房。

现在双手双脚被绑住,什么也干不了啊,怎么办?吴凡、竹妈妈他们在哪里?知道自己出事了吗?其他的人呢?所有的疑问都在脑子里盘旋,可现在却是无计可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桃花觉得自己身上黏乎乎的湿衣服很不舒服,脑袋又一阵阵的抽痛,看来感冒还没有好。

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似乎又要昏睡过去。桃花用力的把头在柴禾堆上蹭了蹭,在这个未知的地方,还是尽量保持清醒比较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轻微的腿步声,慢慢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就是朝她所在的这个方向。

“吱~呀~”柴房的门终于被推开。发出的令人倒牙的声响在寂静一片的夜里分外清晰。

随即。一个矮小的身影窜了出来。

那影子在门口的时候还能看得清楚,等关了门,又完全融入到成片的黑暗里。分辨不出模样。

桃花一直都是睁着眼的,刚刚一瞥她还记得很清楚,那模样应该是个瘦小的孩子,感觉有些熟悉。

来人没出声。桃花也僵持着没动。

“你醒了没?”过了好一会儿,当桃花都快失去耐性的时候。来人开口了。

人在全黑的情况下,五感中没了视觉,其它的四感就会变得更敏感起来。果然是熟的!分明就是借宿的那户屋主臭蛋。而且明显桃花一行就是被他给坑了!

不然半夜三更的,这么一个小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臭蛋是吧。你倒是把我弄哪来了?”桃花强压住心里喷薄的怒意。

“老虎山。只要你乖乖的,我大哥肯定不会伤你性命。”那个小孩似乎吃了一惊,没料到这个人一下说出自己的名字。

见了臭蛋的反应。听了他的话,桃花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些。

“我的家人呢?她们在哪里?”

“她。她们也没事,把这个喝了。”臭蛋呆了一下,把手伸了过来,他手上应该是捧着一只碗。

桃花没动,心思急转,他让自己喝的会是什么呢?

臭蛋见桃花没反应,有些不开心了,狠狠的道,“这是我大哥好心给你熬的药,想死你就不喝!”

他放了狠话,做势要走。

“等等,我要喝也得有手能接啊,绑了我的双手,怎么喝?”

臭蛋一想也是,转身过来左右为难了,“不然小爷就喂你喝吧。”

“臭蛋,你用得着这么小心吗?就是解了我的双手,我又能如何?还是你认为自己没能力看不住我这么个病病歪歪的人?”

“就凭你?哼!就算放了你,你也跑不出老虎山去!”臭蛋听了桃花的话却也不恼,只是仍没有给她松绑的打算。

桃花有些失望,难得有个人来,还是这么个孩子,能激他一激做出点有利的事也好啊。

“你看我病得这么利害,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的,但这么一直绑着,对身体不好,难为你大哥好心的给熬了药,到头还是一点效果没有,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

桃花巴巴的继续跟他商量,生怕一个不好,他扭头就跑了。这孩子戒心还蛮重,激将法都没做用。但刚提到他大哥熬药的时候,貌似情绪变化还蛮大的。这时候但凡有一丝的希望,桃花都不想放弃。

臭蛋果然对他的那个大哥很是维护,站着想了一会儿,还是蹲下来用小刀挑了桃花手上的绳子。“松绑就松绑。”

桃花心下微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双手得到自由,整个人终于可以撑着坐起来。

只是身体有些吃不消,头重脚轻的,坐起身的时候身子还晃悠了一下。

当下也不矫情,接过臭蛋手里的碗,仰脖子一下全灌进去了。

“呜~”苦,太苦了!

桃花豪爽的喝了药,臭蛋也没急着走。

“臭蛋,你大哥想要我怎么做?我一定配合。”

臭蛋见桃花这么豪爽的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心里很佩服的,他大哥亲自配的草药有多苦,他是深有体会的。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子还真是大气,半点怨言没有。当下对她感觉好了不少。

“我哪知道。不过你就安心的呆着吧,我大哥人挺好的。”

臭蛋说完话,不再停留就这么走了,不过也没提再给她绑手的事。

看来这些人没有太大的恶意,应该只是劫财的,桃花心下又安了两分。刚喝下去的药苦不堪言,这会儿还在喉咙里上窜下跳,想要出来。既然他们没有恶意,这药肯定能治感冒,桃花强压住呕吐的欲|望,飞快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贴身的口袋里银票还在,藏着的匕首也还在。

小心的把脚上的绳子也给解了,才发现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双脚已经麻木得站不起来了。不得不坐着慢慢的揉捏双腿。

这时,背靠的墙边传来梆梆的叩击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桃花凑过去,搬开一些柴,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下,果然是有人在敲击!

会不会是竹妈妈她们呢?桃花想到这个可能。迟疑了一下,也伸手回应了一下。那墙壁是木板做的。根本不算牢固。等桃花传了回音,那边就听得有人惊喜的低呼了一声,“主子?”

好像是麦穗的声音,桃花寻了个木板缝隙较大的地方叫了麦穗的名字。

“主子你醒了?没事吧?”这回回话的声音就多了。竹妈妈的声音也传过来。

“没事,放心吧,我好得很。咱们是被劫到老虎山上了。”

听见其她的人也都没事。桃花放了心,顺道把从臭蛋那里套出的那点情报急着向她们传过去。

“都是奴婢等人的错。着了歹人的道,没护好主子。不过主子放心,一定把你救出去。”竹妈妈情绪低落。

想来那些老虎山的土匪也不是善茬,存了心的做坏事,自然准备万全,虽然竹妈妈吴凡他们有功夫在身,但自跟了桃花以来一直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有所松懈也是难免的。

“也不能怪你,都没防备会遇到土匪,大家先好好养精神,等天亮了见机行事吧。”

知道竹妈妈、墨霜就在旁边,桃花底气就更足了。但现在显然不是逃命的好时机,她的身体在跟她们几个强撑着说了几句话之后,已经累到极致,现在外面又黑灯瞎火的,对地形也不了解,谁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不要才出了虎穴又进狼窝才好。

桃花主仆自是自行休息不提。

离柴房不远的大房子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哼,凭什么咱们弟兄辛辛苦苦劫回来的财物偏生要拱手让人?”马大刀身边一个兄弟气哼哼的说道。

“不让人也得有不让人的本事啊,嘁,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大当家的话你还敢不听?”葛独眼那边的二哥笑得一脸灿烂。

天晓得憋了一肚子的气多辛苦,当时一把被马大刀硬摔到地上,伤倒是没怎么受伤,但脸面上不好看啊。不找回点场子,往后怎么混?

马大刀这边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两不相让,大吵起来。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上首坐的是老虎山的大当家,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此刻拧着眉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

“大当家的话当然不能不听,只是弟兄们出了力,一点甜头没有,换谁也受不住。”马大刀心里也烦躁。

老虎山的规矩,所有落草的人都得遵从大家当的意思,打到的猎物大半确实都应该充公由大家当的分配。可出力之人也应该有优先选择的权力,可今天大当家的这么做,明显有失偏颇。

抬头见葛独眼嚣张的咧着他的一口黄牙望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娘的,长得这么丑的人偏偏有个如花一般貌美的妹子。人家那是有内应的,葛如夫人在大当家的耳边吹吹风,谁的地位还能有他高?

马大刀不想认命也没办法了,大当家的还得罪不得,手下这一票弟兄还得跟着混日子呢。

“大当家的,这次的羊真够肥,搜出二千多两银子不说,还缴了好几个女人呢。”那二哥唯恐天下不乱,得意洋洋的望着马大刀。

“哦?还有女人?快,快带上来看看!”首座上的大当家的果然来了精神。

“禀大当家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病病歪歪的,就是病了才在村子里落脚治病的。现在正丢在柴房呢,若是带上来过了病气给大当家的,就是兄弟我的罪过了。”马大刀连忙开口。

虽然马大刀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着急,这大当家的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就今天劫回来的几个美貌女子,遭了他的毒手都别想活命了。

当上土匪实属无奈,但谋害人性命这事他还做不出来。

“哪里……”那二哥还欲争辩,被旁边的葛独眼打断了。

“你他娘的什么眼神?那几个婆子也看得上眼?真真是光棍打三年,母猪赛貂蝉,出去别说是我兄弟,丢我老葛的脸!”

光说还不够,葛独眼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摔了个大马趴,惹得厅里众人哈哈大笑。

刚才还色急急的大当家这会儿也消停了。他这个舅子是个什么人?没女人吃不下饭的角色!连他都嫌弃的女人铁定是没什么看头的了。

“好歹也是女人啊,就分给咱们吧。”今天自家老大是怎么回事啊,到手的女人要往外送?二哥趴在地上还不死心。

“哼,真当我马大刀是死人啊?咱弟兄们费时费力,当真一点脸面不给?财物大当家要充公我无话可说,几个婆子就算再不是东西,那也是我马大刀的脸面,你说要就分给你?”马大刀是真火了,抽出大片子刀,啪的拍在长条桌上,整面的桌面立时凹进去一大块。

“好啦,好啦,马兄弟何必跟他一个瘪三计较。你们弟兄出了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事,这几个女人就分给你们弟兄了,可别再说大当家我偏袒了谁。”大当家的也被马大刀那一刀的气势给镇住了。这个汉子当初可是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才上山的,怎么会没两把刷子?真逼急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忙出言搅和,算是平了他的气,给个台阶下。

“哼!”马大刀站起身,领着一帮子人离了位,“看在大当家的面上,这事就这么算了,葛独眼,你兄弟再这么欺人太盛,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冲上首的大当家抱了一拳,离席退场了。

葛独眼恨得要死,当即也只能忍气吞声。自己打又打不过,大当家的看来也不会为了自己跟马大刀现在就闹翻脸,这事急不得。好在那么多的银两总算是充了公,自己再找小妹多拿些回来也就是了。

他葛独眼在老虎山能横着走,小妹的功劳那是功不可没。虽然大当家的身边女人不少,但小妹到底是不同的,掌管着老虎山财产的分配,这地位可不能动摇。(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惊涛骇浪

该死的老二,一点眼力见没有,当着这么些人说什么女人!还好被马大刀圆过去了。

当然老二看女人的眼力还是有的,肯定是不错的货色。可越是这样越不能现在说啊,不然就算是逼着马大刀拿出来了,也是大当家的先挑,哪轮得到他们?万一那女人中有个能把小妹比下去的,往后还哪有好日子过?落马大刀手里才叫好,什么时候不能弄出来?非得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蠢猪一个,葛独眼越想越有气,又是飞起一脚,把刚爬起来的老二又给踹趴下了。

众人只当葛独眼在马大刀那里吃了瘪心里不痛快,都哈哈大笑。有了这么大笔银钱的收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没有一人不开心的。出力的已经走了,大当家的便挥了挥手,让人都散了。

“大哥,这趟咱们兄弟算是亏大了,二千多两银子啊,不知道分到咱们头上有几两。”马大刀身后,一个汉子哭丧着脸说。

“莫老七,你就知足吧,柴房里还关着几个娘们儿呢。”另一人吃吃的笑着,一脸暧昧。

这人说完,其余几个年轻汉子也乐呵呵的笑。

“莫老七真亏了,你们不知道他婆娘那泼辣劲吧?这回只能眼馋了,哈……”

“嘿,那几个小娘子,可是真俊!特别是那个带病的,那个美哟,好兄弟,你们这回可别跟哥哥我抢啊,下回谁有看中的,哥哥全力相助,绝无二话!”有一个大汉说着说着,双手抱拳。冲大家行礼作揖,模样非常搞笑。

“哈……有财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好意思为了女人跟兄弟们抢啊。”

那叫有财的倒不慌不忙,圆目一瞪。“手足是手足。怎能不穿衣服?”

弟兄们在一旁插科打诨,笑笑闹闹的,马大刀的心情也好了些。

“先说好啊。如果人家自愿留下来的,随你们的便,万一人家抵死不从,千万莫伤人性命!”

“大哥你想多了。娇滴滴的小娘子,兄弟们也下不了那个手啊!”有财急急的表态。

“就是。凭有财哥的人才,说不定人家小娘子见了就迈不步脚了,哭着喊着要嫁呢。莫老七的婆娘可不就是这样跟上山的?”

“哈……老七,也教哥哥两招。”一群人又拿莫老七开玩笑。围着他好一顿打趣。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他们的住宿地。留守的臭蛋见大家回来,急急的迎上前去。

“大哥,咱们分到啥?”

这个问题一出。大家伙的心情又低了几分,又有人开始咒骂起葛独眼来。也有说大当家不公平的。

“那几个女人怎么样了?”马大刀冲臭蛋问了一句。

“都没事,老老实实的,药也送过去了,她倒听话,一口气给喝了。”

“听话就好,臭蛋,好好伺候着,到时候就是你有财嫂子!”

“哈……现在说这话有点早了吧,谁知道是哪个嫂子呢?”

“说是,说不定是旺来嫂子也不一定呢。”

“就你?亏你想得出……”几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互不相让,人人出言挤兑一时场面又热闹起来。

马大刀一人进了里屋,红娘子尾随进来。

“大当家的还是老样子?也太偏了,这回明明就是咱们的功劳,凭什么不给咱多拿一股?”见马大刀的表情,红娘子就知道又没得到好处,心里气愤不已。

“大哥,也不是我说你,干嘛那么好说话?咱山上勇猛及你的有几个?现在连葛独眼这个破烂货都敢压咱们头上拉屎了,要不是有大当家的看重他妹子,他算个啥玩意儿,惹急了,咱干脆干他娘的,自己拉队伍,怎么样?吴大棒槌、三彪子几个都有那意思……”

“行了行了,让我想想。”马大刀脱了身上的短褂子,大力的拍在桌子上。

“我知道我的话大哥不爱听,可咱就是这条道上的人,想改也改不了了,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弟兄们谋划谋划。”

这次马大刀没有出声,坐在椅子上冲红娘子挥了挥手。

红娘子也不好再多说,叹了口气,无声的退下了。

很快,寨子里的人声慢慢平息,灯火逐渐熄灭,整座山寨沉寂在黑夜里,有如一头猛虎盘踞在高耸的老虎山上。

寨子地处山腹,面朝悬崖,北靠孤峰,既险要又隐蔽。唯一的一条与外界相连的山道口修建起高高的瞭望台,几个身强力壮的守夜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天的事听说了没有?大当家的老是打压老马呢。”

“嘁,老马就不像干咱们这行的,空有一身本事,像个娘们儿似的。”

“葛独眼也太嚣张了些。”

“谁叫人家有个好看的妹子呢。你羡慕啊?叫你娘生……。”

“去,嘿嘿……叫你婆娘生个好闺女吧,他娘死了汉子还生个屁啊。”

昊凡、耿虎和许彪正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摸到这里,这几个守门的家伙还这么精神,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有用的话半句没有。

第二天一早,老虎山大当家的还没起床,面目含春,带着饕餮盛宴之后的慵懒满足,突然房门被叩响。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有客人来访!”

那分明就是心腹加军师莫问的声音。大当家的压下满腔的怒火,不情不愿的翻了个身,嗯了一声。

莫问不同于旁人,没有着急的事绝对不会这时候打扰他的。

“谁啊,这么讨厌~”身旁的女人嘤咛出声,一双粉臂横揽过来,攀上男人的脖子。

那光洁柔嫩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大当家的大手摸在上面使劲儿的又搓了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衣去开门。

“这么一大早的,谁啊?”

“嘿……县里的刑捕头。”莫问瞧大当家的那哈欠连天,欲求不满的架式,有点心虚。

大当家的一听是官府的人,立马清醒了。

“说没是什么事?”两人急急的赶往议事大厅,大当家的有些心慌。

“没怎么说。应该是有求于咱们。大当家的不妨把架子摆足了。”莫问长得贼眉鼠目的,一对看人看事的眼睛特亮。

大当家的听他这么说,微微放了心。反正与他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进入厅来,果然见着刑捕头大马金刀的端坐着喝茶。

“刑捕头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大当家的大步上前,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那刑捕头继续喝茶。理也不理,一个土匪头子,还用不着给好脸色。

“听说大当家的,近来可是劫了不少肥羊啊!”待大当家的弯着腰有一会儿了。才慢长斯理的开口。

大当家的、莫问俱是心里一惊!近来生意都不好,也就昨天马大刀统共弄了三辆马车回来,莫不是大有来头惹不得?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

“哪里哪里。呵……瞧捕头说的,近来连连下雨。生意淡得很,弟兄们打牙祭都不够,不知可有不妥之处?”莫问陪着笑脸上前问道。

刑捕头喝了一口茶,把茶杯好好摆放了,才扫了大当家的一眼。见堂下站着的两人神色紧张,才露出满意的脸色。

“呵……二位不必紧张。”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张画像来,摊开放到桌上,“看看,近来是否看到这么个人?”

大当家的往前凑了凑,只见画上一个顾盼生辉的妙龄女子,螓首蛾眉,领如蝤蛴。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好一个美人啊!

“这……还真没有!”话说完了,眼睛都不带转的。

“没有?真没有?”刑捕头皱起了眉头。

昨天恒河府那边刚发来的公文,想必也没这么快吧。

“你可是弄清楚了?”

“昨天是虏了几个女人,不过是几个年老的婆子,还病病歪歪的,哪有这么貌美的小娘子啊。”大当家的对葛独眼的话深信不疑,如果真有这么貌美的女人他怎么也不会便宜了马大刀的。

“不过刑捕头放心,如果真到了咱们寨子里,小人挖地三尺也找出来给捕头送去。”莫问忙着表态,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想都是贵人,得罪不得。

“对,对,一定给捕头找出来。”大当家的也回过味来,问门外就喊上了,“来人,叫马大刀把昨天虏的婆子带上来给捕头验看验看。”

大当家传话的人到来时,马大刀弟兄一伙正在吃早饭。听了这话,大伙又气又急。这大当家的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归兄弟们分配了吗,怎么一大早又变卦了?难道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马大刀倒也不怵,大当家的可别欺人太盛!

红娘子收到马大刀的示意,亲自押了在柴房关了一夜的竹妈妈和墨霜两人年纪较大的前往大当家的议事厅去了。照着昨天晚上马大刀的说词,只说其余的人病得厉害,都起不来了,活不活得下来还两说,不好过了病气来。

竹妈妈、墨霜虽然年纪不大,但蓬头垢面的与画像上的美人那肯定是天壤之别,严重对不上号。刑捕头看了一下,兴致缺缺的也不在意。

竹妈妈进了大厅,倒是吃惊不小,土匪大当家的手里正举着的那幅画像好面熟!虽然没法仔细瞧清楚了,但她练过功夫的,耳目自然比一般人灵敏些。稍稍打量就看出来了,那不就是自家主子的画像?现在落到了那个身穿衙门服饰的人手里,是怎么回事?难道吴凡他们报了官,来解救她们的?

墨霜也察觉到了,歪着身子碰了碰竹妈妈。竹妈妈到底是经验老到些,当下给使了墨霜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就听得土匪大当家很小意的跟官差说话。

“这两人哪比得上小娘子,那是差太远了,这么貌美的人儿凭谁看了都不会弄错。”一对眼睛似饿狼看到肉似的盯着画像不放。

“也应该就这两天的事了,上京城非得从这条道走。”那官差说道。

“是,捕头放心,咱弟兄们干的就是这活儿,没有盯不住人的道理。定能帮大人分忧!”

“最好是这样,大人有话,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了你们……。”

竹妈妈两人又被红娘子往回带了,心里却是翻起惊涛骇浪。听这两人交谈的片言只语,不像是吴凡他们报官的结果。那怎么会有官府的人拿着主子的画像找人呢?两人心底泛起浓浓的不安来。

此刻被关在柴房里的几个人却是另一番情景。

她们虽然分开来关押的,但好在相邻。天刚亮几人清醒过来就已经通过气了,大家倒是不太慌乱。但两个功夫高的已经被带到另一处去了,几人谁都不敢松懈,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警剔土匪们的动静。

不大一会儿,桃花就听得房门上的铁锁链响。

柴门支开了个缝,先递进来一个竹编食篮来,桃花为了保存体力,躺着没动,她以为是臭蛋送药来了。

哪想下一刻,屋里跳出一个黑大汉来!

那人身材魁梧,虬须乱髯,活脱脱一个黑旋风李逵再生。桃花再也躺不下去,惊得连忙跳站起来。

“嘿……嘿,没吓着你吧。”来人见了桃花的反应很不好意思的拿手挠了挠自己的身脑勺,小心翼翼的把食篮给桃花提过来。

看了他的样子,桃花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不是讲斯文的时候,谁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当下也不矫情,动手揭开篮子。

时面放的除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一大碗熬得不错的粥,还有两小碟咸菜。

那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熬的,看上去有些恶心,昨天晚上喝的那一碗的苦味似乎一下冲上来,桃花端在手里有些不敢下口。

“喝吧,喝了病就好了。”黑大汉铜钟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桃花拿药碗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两抖,差点把药汁撒出来。

昨天喝了也没事,貌似人还轻松了些,喝了不会死,不喝……真不知道会不会死,那人好凶恶的样子!咬了咬牙,闭着眼灌吧。

“啊!”一碗药下去,眼泪都流出来了。太……太苦了!这东西,真结仇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超出内战的范畴

黑大汉见桃花大口喝了药,吃了粥,倒是很开心。

“够爽快!看来你天生就是当贼婆娘的样子,我喜欢!”

“贼……贼婆娘?”这个词她听得明白好不,你一五大三粗的土匪,打我这么一个刚满十五的小花骨朵的主意?下得去嘴啊你!

“今儿咱俩就拜堂,晚上入洞房,嘿嘿……”

“大哥,你开玩笑呢,我才多大点,难当大任,实在难当此大任啊,您还是找别人去吧。”桃花真是欲哭无泪了。

“当得,我说当得就当得。”黑大汉圆目一瞪,声音高了八度。

哎玛,吃人的表情来表白,这是闹哪样?纵是桃花自认为心理质素够强悍,这时候也撑不住了,一屁股跃坐到地上。

“有财哥,你倒是行不行啊,不行就换兄弟们上啊。”这时门外传来另几人嬉笑的声音。

“滚,这里没你们的事。”黑大汉冲门外一声吼,吓得桃花不得不捂着耳朵。

那叫有财的黑大汉转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吓着人了,又冲桃花憨厚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会对你好。”

桃花翻个白眼吐个槽的心情都没有,谁要你对我好啊?等再见到竹妈妈的时候已经换了一间房。房间简陋是简陋了些,不过比起柴房来还是强了十倍不止,屋里还有一张铺着补丁被褥的架子床。

桃花就躺在这张床上,黑大汉有财倒是没对她做什么过份的事,把她引来关了门就出去了,只是她受了这么一惊吓,头似乎又开始痛起来。

听竹妈妈说。麦穗、禾苗、豆芽几人都被人订下了,今天就要拜堂成亲,嫁给这帮土匪做贼婆娘!

这帮天杀的土匪!豆芽几个才十二、三岁,他们也下得去手。呸,这,这不是重点好吧,土匪婆娘?根本就不在思虑的范围。逃出去才是正经。怎么办。怎么办?

周围都是黑旋风般彪悍的土匪,几个女流之辈很难闯出去啊,而且还锁着门。要不是竹妈妈机灵。强烈要求照顾病患,这会儿桃花还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个房间里。

“着急上火也没用,还是等吧,等有了机会再逃出去。也不知道吴凡、许彪和耿虎怎么样了。”吓了一下,桃花也回过神来。这时候大白天的跑是跑不开了。

两人很是密谋了一会。竹妈妈才走到门边,冲外面大喊,说自家主子要热水擦身,等一会儿又叫冷水敷头。把个守门的小匪兵折腾得不轻。

最后在竹妈妈的好说歹说下,终于打开了门,竹妈妈得已在厨房和病房之间来回。

老虎山风平浪静。马大刀这支人的住地却热闹非常。

大当家一大早的召唤让所有的人都有了警惕之心,为免夜长梦多。商量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把几个女人让兄弟们分了。虽然都是土匪,但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倒也都以义气为重,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分歧,几个人自行就商量好了分配,这让桃花想让兄弟纷争,趁乱逃走的计划流产了。

大当家的这里点头又哈腰,还塞了好几十两银子出去,才好不容易把刑捕头这尊大神给请出去了。精疲力竭的坐下喝茶,还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

“大当家的,如果刑捕头说的属实,倒不失为咱们的好机会!”莫问凑到跟前一言一句的给他分析。

“哼,跟官府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咱们会得到什么好机会?”大当家不以为然,他们不上门来才是好事呢。

“大当家此言差矣!官府出面拿人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却交由咱们山寨来做,你想想,这其中深意!”莫问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能有啥深意,往常也不是没有过,拿咱们白使唤。”大当家的望了莫问一眼,很是不屑,左不过又是老一套罢了。

“诶~,这回不同,往常那都是什么人?这回要拿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肯定不是什么重犯要犯,指不定是什么龌龊事呢,指明了要咱们土匪出面,摆明了就是祸害人嘛,这事官府能摆在名面上做?”莫问说得高深莫测。

“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大当家的一拍脑袋。

“那小娘子生得那般好看,肯定不会是小门小户家的,钱财还能少了?既然有人要为难她,那落到咱们手里……哈哈”

“可不,这事咱们做好了,县太爷还得感激咱们呢。”莫问在一旁补充道。

“那,快叫马大刀安排人手去路边守着。”大当家的心情分外好。

“大当家的,有啥好活计?都不想着我哥哥些!”葛如夫人一摇一扭的进来,嗲嗲的声音能让人掉一地鸡皮。

大当家见着美人,骨头都酥了,莫问找了个理由赶紧遁了。

往常守官道的就是马大刀一支人,现在如夫人提了出来,大当家自然没有不允的,想想也算是一个肥差。真逮着那小娘子名声、财钱都不少了,而且葛独眼确实比马大刀要亲近一些,当即就改了主意,把差事交给了葛独眼。

桃花这里正在听竹妈妈细述小院的布局环境,就呼得院子里传来炸炸呼呼吵闹声。

“主子,我先出去看看。”

桃花点了点头,现在她们一行人就算是人家粘板上的肉,唯一行动方便的只有竹妈妈一个。现在获得的情报对她们的逃跑大计来说太重要了。

没一会儿,竹妈妈回转来,院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小。

“没什么大事,为了分工的事跟别人吵起来了,不过我觉着这伙土匪跟大当家不大合心,早晚会干起来,只是咱们等不及了。”竹妈妈眉头紧锁。

本以为这场小纷争就这么处理完了,没想到不大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又吵开了,并且越吵越激烈,似乎发展到动手动脚的地步。桃花本着事不并已,高高挂起的原则却在下一刻维持不下去了!

房门“咚”的一声巨响!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步跨了进来,桃花迷迷糊糊中看过去,就见那人万分惊讶的抬头惊呼,然后又是一大群人挤进来推推攘攘。等竹妈妈从熬药的厨房赶来。那群人又被挤了出去。一个没剩。

天越来越晚了,眼看着马上就快天黑,主仆两人既紧张又担心。计划已经差不多完成,就等土匪们的行动了。正在这时,院里终于开始闹了,只是。不太像娶亲嫁女的喜庆事,但是这回闹的目标。依然与她们这群被虏来的人有关!

因为桃花不久就听到黑大汉有财的大嗓门在叫什么不让带走他婆娘。

很快外面打成一团,只听得刀兵相碰之事不绝,战况应该很激烈,所有的声响里面不乏人的惨叫。

桃花吓白了脸。竹妈妈寸步不敢离。等声音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去,竹妈妈把房门拉开,与桃花两人飞快的出了屋子。直奔院子的小后门而去。

等她们到门口的时候,墨霜领着麦穗、禾苗和豆芽也从另一个方向汇拢而来。一行人经过两天一夜的分离。终于团聚在一起了。虽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三个小丫头还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座平常守卫森严的土匪院子,这回儿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之间发生的这场内斗,正好解决了桃花她们的问题,本来准备好的火烧连营制造混乱的计划,这会儿也派不上用场了。

看来这场斗争还很激烈,整个山寨空了不少,她们小心的向竹妈妈探得的出口而去,一路都平安无事。

“小娘子这是往哪里去啊?害得我好找!”突然,后面一个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桃花扭头一看,啊!这不就是下午闯进房里的那个男人吗?

“哇,二哥,这小娘子果然长得漂亮!这几个也不错,快虏回去!”很快,从他的身边又钻出好六、七个人来,团团把她们围到了中间。

完了,被发现了!桃花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身旁的竹妈妈与墨霜对视点头,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桃花的匕首青寒早已出鞘,就掩在衣袖下面。

那几个人看向桃花一行,就像看待宰的羔羊,很随意的就伸手向桃花的小脸摸去。

直接下手杀人桃花还是不敢,但剁下伸向自己的咸猪手,那是毫无压力。只听得那个猥琐的家伙啊的一声惨叫,地上已经红梅点点。

这一行人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桃花会有胆动上手,立马三、四柄大刀欺身向前面的桃花攻来,风声未至,桃花人已后退,竹妈妈与墨霜一左一右挽着剑花把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到这个时候,桃花及三个小丫头才真正的见识到竹妈妈和墨霜的本事!六七个来势汹汹的土匪完全就不够看的,两柄软剑上下翻飞,几个来回,已经倒了一地——尸体!

那样扑鼻的血腥味喷涌出来,桃花猛的一顿,胃里一阵闹腾,哇啦哇啦的吐了一地,整个人更不好了。

从被拦截到处理完成,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确实是十分的干净利落。虽然桃花在见到她们的第一面时就感觉到不是好惹的角色,但在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大家已经习惯了平和的样子,这样训练有素的铁血模样猛一见,当真是吓得不轻。

不过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既然有人拦路,就说明还有人没有参战,要真碰上山寨里难缠的硬角色,胜负还是不好说的,譬如那个马大刀,竹妈妈就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软着脚的桃花跟着大家齐齐向出口奔去。

突然,渐渐落下的夜幕下嗖的划过一簇火苗!

紧接着,两簇、三簇、很多簇……

伴着火苗呼啸而来的,那是一支支带火的箭矢!从箭矢进来的方向看,整个出口已经被一支伏兵团团包围了!显然,这已经超出内战的范畴。

漫天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射落下来,山寨里大部份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已经有不少地方升起袅袅青烟,很快青烟变成浓烟,渐渐有火苗飞腾而起。

桃花一行距离出口已经近在咫尺,这突然的变故却阻断了出路,由满心满怀的希望一下变成失望,桃花只觉得自己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竹妈妈护着她将身形掩在一栋房子的后面,不然会被射成刺猬。可这样也不是办法,离出口越近,火势越猛,不用多长的时间,不需要火烧起来,光燃烧引起的烟雾就能把她们几个呛死。

竹妈妈手拿一支残箭大惊失色,“主子,这是官府专用的箭支!”

官府缴匪?“倒霉催的,早不来晚不来,差这么一点点。”

到现在,桃花肯定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吴凡几人为她们搬来的救兵。这些官兵既没喊话,又没寻人,猛不丁的就是火箭猛射,根本就是灭寨的打算。

竹妈妈眉头深锁,联想到早上见着的一幕,心头总觉得这事像是冲自家主子来的。桃花有些想不通,自己貌似没与人结下这样的仇恨啊,而且这地方离恒河府已经很远了。

“贼婆娘~贼婆娘~!”一声声高呼由远及近,桃花扭头就依稀见着一个顶着门板的人影冲这边来。

“抓住这人带路!”竹妈妈当机立断,与其在这里等死,或像无头苍蝇般瞎撞,还不如拼一把,或许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先藏一藏。

等把人抓来,桃花有些哭笑不得了,那么黑旋风似的人,不就是要娶她当贼婆娘的有财又是哪个?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往这边来了。不愧是我婆娘,看得准时机!不过现在不能在这里呆着了,快跟我走。”映着火光,有财漆黑的脸上咧开着整齐发白的牙齿,衣衫破烂,看来刚经历了激烈的打斗,浑身上下都有斑斑血痕。

随便抓个人怎么就把这货给抓来了?谁是你婆娘?桃花很想回他一句,但时机不对,外面是漫天的箭雨,周围是要命的烈火浓烟。并且发软的双腿越来越不够支撑整个沉重的身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欠下债了

坚持,再坚持!

左手臂被人有力的托起,桃花抬头就见有财无声的冲她笑。

所幸有财熟门熟路,带着几人在寨子里穿行,很快就绕过了火力最劲猛的区域。

这时候整个山寨已经全乱了。桃花所见,到处浓烟滚滚,鬼哭狼嚎声一片,之前内斗鲜血撒了一地,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外面伏击的官兵这时候已经冲破防线,大声叫喊着冲进寨子。

刚刚中断了一场战斗,这时候的老虎山一盘散沙,人心不齐,官兵的进攻如入无人之境,横扫一片。

此刻,夜幕中的老虎山山寨,火光冲天,映着一张张惊慌失措,恐惧扭曲的脸,犹如人间地狱!

“狗日的有财,你死到哪里去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连带着桃花的身形都被拉扯着一个踉跄,接着她就看到了马大刀鼓着通红的双眼,挂着满面的血出现在面前。

整个人凶神恶煞,看得桃花心惊胆战,另几个人的模样也比他强不了多少,个个一身血,有的还少了胳膊没了腿。事实就是这么可笑,桃花极力逃避着这几个人,兜兜转转,现在又绕回来了。

见了桃花几个,也没人再说什么,都跟在马大刀的身后向寨子外的孤峰而去。

没了任何抵挡的山寨,让官兵如潮水般的涌过来,所有活着的、外逃的人最终还是被堵在了孤峰背后。任何谋略计策,在可以随意碾压的力量面前,只能是个渣!

一味的逃跑,注定不能活命,到底是凶狠的土匪。不泛血性的人,很快的,一大批人自动自觉的留下来做最后的抵抗,保证有一小部分能逃得再远一点。

“快走!”马大刀一声吼。

“大哥,我不走,要死一起死!”这是身边有财的声音。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桃花的精神已经恍恍惚惚。就觉得自己还有一些人被护着往另一边小径而去。两条腿随着身旁的人机械的行动着。周围人影绰约,刀剑相碰,血肉横飞。

在她的感知里。整个世界全部静了下来,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似一个无声的投影,除了满目的红!到处是漫天的大火、飞溅的鲜血。那些以为遥不可及的血腥、杀戮、全部在这一刻摆在自己的面前,那份震憾。那份心惊,已经不能用任何语言能够形容。

快跑,快跑!整个头脑里唯有这么一个念头,桃花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已经越来越少了。似乎下一刻就会炸开,任凭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前狂奔。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活命的出口。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周围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到处是武器精良,面容狰狞的官兵,而竹妈妈她们不知道被冲散到了哪里。

有财那个黑旋风似的汉子边跑边战,一柄白刃已经杀卷了口,沿途撒下成串的血痕。他却一直没有放开她,被他牢牢的保护在身边,从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手臂上沉稳有力的保护已经有些不稳。

桃花越发慌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完全凭本能在挣扎着。

嗖——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桃花感觉自己被死神紧紧的盯上了,那一瞬间,强大的威压似千万斤把她定在那里,寸步难行!

“哐!”有财手里的大刀与那破空而来的利器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天眩地转,桃花已经被扯到有财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二柄刀剑呈半包围之势把有财团团围住。

有财手里的大刀只抗住了其中的一把刀,另一柄长剑却已经穿进他高大的身躯。

“吼~!”有财像怒吼的狮子,长啸一声。

只见他的身躯不退反进,那柄刺中他的长剑贯穿整个身子,接着刀光一闪,两颗人头咕噜一下滚落下来。

“啊!”桃花麻木的神精都开始崩溃,那柄长剑,像烤串似的串起整个人,血像关不住的水笼头,不住的涌出来。

她的两只手拼命的去捂,却怎么也按不住那些喷涌的血,被溅了整整一脸。

“不哭,好好,活下去。”粗狂的汉子倒在地上,举起手,指尖停留在桃花脸庞处却不再寸进。放着光的双眼贪婪的望着眼前的小脸。

桃花紧紧抓住那只手,丝毫不敢放松,可那一丝的温暖就要消散在风里。浓浓的悲伤铺天盖地的砸向她。

在这个世上,她欠下债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她陪上了一条性命!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就她的面前,在她的怀里流逝。

桃花发了疯似的把他拖到稍稍隐蔽的地方,很不可理解,她瘦小的身躯在那样几近昏厥的情况下,真的把铁塔般的他带到了草丛里。

等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周围真的静下来了,一堆跳跃的火只能带给人温暖,全没了之前修罗地狱般的惊心,如果不是空气中血腥味的提醒,桃花很愿意相信,她之前经历过的只是一场梦!

“有财大哥!”忽然意识到怀里空空的,那个挡在她的面前汉子不见了踪影。

“你醒了?”一只红色衣袖的手伸过来,轻轻的拉住她的手。

挹头,入眼的是一个通身红的女子,那衣服已经算不得红,反而有些发黑。却无端的刺得人眼睛生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有财是个有福的,他泉下有知,也该知足了。”声音极低且轻柔,却透着无尽的沧桑,似乎漫天的夜狠狠的压在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敬你是条汉子,把那女人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莫问,大当家视你如心腹。兄弟们也从没亏待过你,是什么让你行出如此之举?”问话的声音低沉有力。

桃花这才看清情况,她和臭蛋被马大刀和红娘子保护在中间,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外围,却有七八个人虎视眈眈。

“哼!大当家鼠目寸光,根本成不了大事,不然我何苦来哉?他色欲熏心。处处压制你马大哥。难道你就没有怨言?如今你若投诚于我,咱们上下一心,定能开创一番盛世来!”尖锐而压抑的嗓音是那样的急切。

马大刀没再理他。却望着桃花,很小声的说道:“臭蛋就交给你了,不求你别的,如若脱险务必把他送到河间府我妹子家。”随即塞给她的是一封信。

“大哥。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臭蛋双目泛泪。

“不行。你们先走,我们处理好就来找你。”

“你也不必多想,这事因我们而起,我兄弟不能白死。”马大刀这话是对桃花说的。

在桃花还没有理清事情原委的时候。她和臭蛋已经被红娘子推下一道山坡,往下面的峡谷滚了下去。

好在底下草木丰盛,除了一身的划痕。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臭蛋,飞快的在谷底奔跑。如果还保不住性命,就实在对不起那一帮子死去的土匪兄弟。人是很复杂矛盾的生物,上一刻,他们穷凶极恶,打家劫舍,下一刻,却侠肝义胆,对她舍命相护,谁又能真的说一声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两人仓皇的寻找出路,上面那伙人没有追下来,很可能是马大刀和红娘子绊住了他们的脚步。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们已经离老虎山有段距离了。臭蛋毕竟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还瘦得皮包骨,这一晚的遭遇也是惊心动魄,着实吓坏了,体力已完全透支,桃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是感冒未愈,又加上整晚的担惊受怕,如果不是有强烈的对生的渴望,估计早趴下了。

她在内心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怎么样都得活着出去,把臭蛋平安的送到马大刀妹子家,这是她唯一能为为她舍命的有财,把活命的机会留给她的红娘子、马大刀做的了。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线却是她!

在跟臭蛋简单的交流过之后,事情终于在她的脑海里有了个大致轮廓。

土匪大当家在见过竹妈妈和墨霜之后,把看守下面荒村的活计都交给了葛独眼。这样,以马大刀为首的这帮人一点差事都没了,没有差事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本来就被踩入泥里的这帮人更没了活路。

更让马大刀兄弟不能忍的是葛独眼抢了活,还耀武扬威不罢休。他们那帮的老二早在半道上瞥过桃花几个一眼之后,就放不了手,见马大刀彻底在大当家面前失了势,行事更是肆无忌惮,很高调的跑来抢女人,结果在见了桃花的真容后,却半道退缩了,为这事,马大刀的兄弟们很是笑话了一场。

可没多久,就引来了大当家!

大当家的一来就要把桃花带走。一寨之主,出尔反尔严重挑起了兄弟们的怒火,而且有财认定了桃花是他晚上就要成亲的婆娘,怎肯罢休?忍无可忍的马大刀兄弟被逼无奈之下,奋起反抗,联合了山寨里其他几个对大当家严重不满的小头目,来了一场械斗。

哪知在胜负即将揭晓的时候,大当家身边的军师莫问串通了官府,引来了这场灭顶之灾。

臭蛋知道的就这么多,到这时,桃花只觉得自己很悲催的成了一个山寨内斗的导火线。那些历史上祸国怏民、倾人国倾人城的女人,怕大多都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吧。就她这个小模样都倾了人家山寨一把。

两人正趴在一处喘气,实在跑不动了。

这时,却有马蹄声传过来!桃花心下一喜,终于有人来了,是不是可以脱险了?

可下一刻,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并且希望沉入到谷底。

来人不少,并且很快就清晰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们找着人了吗?”

“没,他娘的,一个女人倒是能跑,害老子们忙活了一晚上,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明显是两队人马,在经过简单的交流之后,又分头散开。桃花跟臭蛋隐在暗处,透过缝隙,能看清那些人统一的制服是官兵的制服!

“他们要找一个女人,会是谁呢?”他们要寻的是一个女人,不管是不是与她有关,桃花都得小心谨慎。

“会不会是找你?大当家的要你,莫军师也是要大哥把你交出去?”冷不丁的臭蛋回了一句。

“我?”桃花猛的有些心惊,她记得竹妈妈曾跟她说过,大当家手里有一幅她的画像!

难不成真的是找她?可为什么呢?之前就是在这点上想不通才没深究的。

自打来到这个时空,唯一与她有过过结的也只有恒河府的叶家,可一点芝麻绿豆的生意之争的小事,不至于穷追猛打,而且现在出动的是恒河府好几百里之外的官兵,叶家势大,也就仅限于府城,就算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么舍近求远的做法明显不符合常理。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桃花都不能松懈,想想官兵扩大的搜索范围,她已经没了突围出去的底气。脑里紧绷的那根神经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唯有那一身的血,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

那些暗红到已经发黑的印记,之前无不是跟她一样鲜活着的生命,有别人的,但更多的是有财的。

纵然是桃花万般小心,但在地毯似的搜索下,也是无济于事的。

真是老天又要把她的命再次收回去了吗?青寒在手,可这次是没打算对着别人的,后面追来的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桃花踉跄着往前跑,再多跑一步,臭蛋的安全就多一分!只是对双不争气的腿,似乎再难以迈动一步……

想来臭蛋应该安全了,这条小命在最后的时刻还能起点作用,也算是划算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那金色的而圣洁的光照耀着万物,却温暖不了桃花的冰冷,背后箭矢的破空声她这一晚听得太多了,竟是那么的熟悉。

完了吧,结束了吧?

再逃还有什么意义?回头,转身,上辈子怎么死的都没弄清楚,这回得好好看着。体会一下箭矢穿透身体的那一刻是什么滋味。这个待遇也不是谁都有幸体会得到的是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唯一的债主

桃花已经认命了,尽管她的心是多么的不甘!

由始自终,她的双眼都没打算闭上,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那带着锃亮箭头的箭矢将如何将她穿透!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击过来,让她的胸口痛得快要爆裂,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整个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往后倒飞而去。

一抹白,毫无征兆的从眼角划过,然后消散看不见。在那一刹那,桃花竟有心情去回忆,在她的记忆中是不是曾出现过这么一抹白,令人心安的白?

任她把思绪放空,双目圆瞪,仍没看得清,那支箭矢是如何要了她的命。眼前黑了,身体重重的摔落下来,发出重重的声响,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身上的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再没有然后,世界清静了……

“小~言!”

不知怎么的,沐风扬觉得自己就应该要这么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

当那个柔弱瘦小的身躯中箭倒下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力为的时候!

该死的!怎么就慢了这么一步?突然心底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重要的东西。

射中了,终于射中了!这个女人太难找了,屠个山寨都没这么难。兄弟几个在怪石嶙峋的荒山野地扫荡了一夜半天,好不容易才觅到她的踪迹,这个赏他是领定了!弯弓放箭的官兵面上舒心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见着一抹白风一样的掠过来。

面前立着一个飘逸出尘,惊艳绝绝的男子!咣的一声宝剑出鞘,顿时乌发衣袂无风自动。

“你……”很有气势的喝问刚说出第一个字,尾音还在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来。

那个官兵惊嚇得眼珠都鼓了出来!没来得及问出来的话还在身体里,而他的头,却在天空飞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脖颈处齐齐的断口喷薄而出。可以想像,在那一刻,那个脱落了身体的头颅会有多么恐惧,或许到最后他都没有弄明白,自己长得好好的头。怎么就跟身子分离了。总之落到地上的那个头颅上一对鼓着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真真正正的死不瞑目!

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的一群同袍,仿佛被谁施了魔法定身术。

“该死!”

随着白衣男子说出这两个字。荒芜的老虎山下,再无半个活口。

“主子,主子,乔姑娘怎样了?”两个劲装的侍卫一前一后的奔过来。

如果桃花还有知觉的话。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在恒河府的时候拉着沐风逛了一整天的街,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还吓得一惊一乍。差点小心肝不保的不就是这两个倒霉蛋卫一和卫二么?

沐风扬没功夫搭理他们,飞奔向倒飞出去的那个小小身躯。

他的心情很复杂。本以为不会为任何人起波澜的脑子里,却突然跳出这个小姑娘的身影,或沉着、或嚣张、或调皮、或文静……多种相冲的性格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并不觉得矛盾,而是构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人。

因为表妹杜灵儿的关系初闻她,因为师傅的青寒而初识她。更因为师傅的救命之恩初知她,以至于借她之手整治自己的封地。不知不觉中一个女孩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纠缠进他的生活里。

从事不关已到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再到想要保护她的安危。到能坦然的跟她漫步街头,能为她拎东西而开心,为此还一度以为自己有自虐倾向而纠结不已。最后到不时的有个影子在脑海里出现,想起来都会感觉到温暖。至到这一刻,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就在那一瞬,竟然会有心痛的感觉!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沐风扬很惊诧过了五年,还有自己不能掌握的情绪。

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无助而柔弱,全没有平日里的狡黠聪慧。如纸的小脸上斑斑血痕触目惊心,嘴角那一抹嫣红刺痛他的眼。

抬手轻轻的扶住她的身子,料想中一箭贯穿,血流成河的情况却没有出现!

“主子,乔姑娘好像……好像还有呼吸!”卫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太确定,完了又转头求助的望向卫一。

尽管他们本来就是见惯生死的性命收割者,这次他却很不愿接受,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那个活蹦乱跳着,喜欢捉弄他的女孩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家冰霜似的主子,唯有在她的跟前才出现过‘笑’那样的表情,记得他和卫一被惊到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把一串糖糕挂在主子脖子上,再冲他们吐舌头的表情。

沐风扬的手迟疑的拿过她的手腕,果然能感觉到微弱的脉博跳动!顿时心喜若狂。

等他检查伤势,从微敞的衣领口拽出一块残破不堪的玉佩时,整个人惊住了,那根本就是他的清白玉蝉牌!残块还能拼凑出‘风扬’两个精美的小篆。

是它,挡住了箭矢致命的一击!还好,还好,这丫头只是被箭支的重击撞昏了而已。

看着手里清白玉蝉牌的残只断片,沐风扬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得不说,世间的缘份真是一种奇迹,为了这块玉牌,他兜兜转转寻了几年,却原来在她的身上!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她是他唯一的债主!他还欠着她两锭银子呢。

桃花沉浸在一种不可言传的境界里,摆在她面前的是绵延无尽头的蛮荒。

天啦,我到底是死了没死啊?老天你不带这么玩人的吧。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困在里面很久很久了,分不清方向,没有终点。孤寂的苍穹下,只有她一人独自徘徊!

无边的寂寞、无尽的压抑,让她都快喘不了气了。

“小言。小言……”远远的,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声亲切的呼唤!

“你是谁?谁在那里?”突然出现的声响,让她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整个人颓废的气息消失无踪。

啊~!

一脚悬空,整个人无休止的下坠,接着没有重重摔下的感觉,而是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我在哪里?这里是哪里?

桃花睁开双眼。入目的是陌生的环境,身下躺的是陌生的床。

惊得她连忙坐起来,胸口位置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还是该死的老天又给她换了一个马甲?

“你醒了?”

随即她就见着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让她的思维更混乱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到底是不是梦呢?老虎山的事是真的吗?

“小言姐,你终于醒啦?”跑着进来一个小孩,惊喜之情不言于表。

那。那是臭蛋!

“我没死!”这就是说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并没死!

“你当然没死。”沐风扬没想到她清醒之后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不觉嫣然。

“风扬,能再次见着你笑,太好了!”

桃花望着眼前的人,恍若隔世。当时最后瞥见的一眼真的是他!嗯,这个拥有高强的武力值,又深得王爷赏识的大腿可得好好抱稳喽。

哈……好啦。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桃花真想大呼一声。劫后余生、死里逃生的喜悦让她神彩飞扬。

看向双眼盈湿的臭蛋,桃花心里很不好受。这个土匪窝里生活的孩子。在她的召唤下,趴在她身边放声大哭了一回,揣着、端着的冷漠架子一下崩塌了。

这孩子身世极可怜,上一回父母双亡时被马大刀带回了老虎山,一晃四年,在山寨里虽然过得也不怎么样,却得到了那帮人真心的爱护,现在一场灾难又一次降临到他的身上,山寨所有的人都被官府缴灭了,他又成了孤身一个,无依无靠,差一点连他仅几面之缘的桃花也死掉。

饱尝过失去之苦的臭蛋一下就溃不成军,所有的真性情一下就表现出来。

特别是桃花在身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把他藏好,以自身引开官兵,才导致差点身死。

当时是臭蛋自动去寻找桃花,才遇到沐风扬几个,把他也带走了。可竹妈妈、吴凡几人却音信全无,生死未知,桃花很担心。

“哼,连主子都护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这个话题引得风扬很不满。

“这事怎么能怪他们呢,别人那是有心策划,当时我又病着。”

“不过好在,我终于活着出来了!他娘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设计我。”说得咬牙切齿。

桃花的话言让刚要迈进门槛的卫一卫二差点绊一个大跟头。这个小娘子总是出人意料,土匪窝里呆几天,习气都变了。

“有人设计你?”风扬却是对最后的意思感兴趣。

“嗯,官兵打上山寨之前有捕头拿了我的画像上山,后来那些官兵也是冲我去的。”这点桃花也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桃花仍然得卧床休养,这场感冒造成的影响比想像的大了很多,死里逃生总得付出一些代价。只是这个紧邻着河间府的昌盛县城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衙役全城搜索,说是捉拿什么逃犯,连桃花他们所呆的客栈都被查过好几回了。

那衙役手里所拿的画像赫然就是她!

好在卫一、卫二提前得了风声,本来这些画像就不是很像,在桃花自己的乔装改扮、风扬一行的掩护下,自然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阴谋?是谁在幕后针对她?

沐风扬冷笑连连,好得很!桃花是从恒河府出来上京城的,这些人的计谋桃花看不明白,可瞒不了他!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上京城,先不管他们的目的,但那只伸出的手一定是来自他的封地,恒河府里的人!那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当他是个摆设吗?

这个小小的昌盛县城是呆不下去了,桃花这时候的身体已无大碍,可竹妈妈一干人等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还没收到他们的噩讯。

乖乖听从风扬的安排,把卫二留下来寻找竹妈妈一行,他们先行启程。尽管臭蛋再三的表示要跟着桃花,可桃花觉得自己现在都是自身难保,跟着她除了坏处,绝没好处。

想着受她连累的有财、红娘子、马大刀兄弟,心里一阵阵难受。虽然是他们先招惹的她,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啊,结果却全部因她而死了。

马大刀留下的他妹子的地址就在昌盛县的旁边的临昌县,也是上京城的主要路径,自然被选为第一站。

桃花这时候远没了刚出来时前呼后拥的光鲜,行李手下丢完了不说,自己还上了官府的通缉令,简直就是朝不保夕。

好在在这里遇着了熟识的人。正好风扬主仆也是上京城去的,她自然是紧抱大腿不放松,亦步亦趋跟得紧紧的,这时候可不是讲气节的时候。

很快一辆外部低调,内部奢华的马车急驰上了官道。车辕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车夫,车里两个华服男子一坐一卧,谈笑自如,与通缉令上的人像毫不搭界。

昌盛县的太爷大人、刑捕头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白日梦,还不知自以为守得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领地此刻犹如藩篱,任人来去自由。

风扬这人真是会享受,却也看出那个王爷对他的器重。这辆马车比起徐怀仁的那个骚包马车强了不知多少倍。光是宽敞的内部空间加上玻璃的车窗就不是他能比的。

桃花当仁不让的跳上马车里的软塌,“我是病人,先睡一会儿可以吧?”

风扬果然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她就料对了!

这货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有一天会拿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来,硬要她收下。只要她能收这两锭银子,什么条件都允许!

呵……正愁抱不了大腿呢,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银子,当然——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收下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放过

“石碣镇大石村?那还得一天的路程呢,客官不如先在小店歇歇脚,明儿再启程?”笑容可掬的店伙计忙不迭的推销。

卫一拿目光盯着车窗,他做不了主啊,虽然他知道天快黑了,再走就得错过宿头。

“上房。”

冷冷的声音在店伙计的耳里却如同天籁。

“好嘞,客官里面请!”

桃花在软塌上晕得昏天黑地,这样的交通,出趟门真是够受的了。

马车停稳,沐风扬看着面前的女孩都替她难受。这一路倒是怎样过来的啊,怪不得提前十来天出发,等他追上还没走出恒河府的地界。

等桃花爬起来,旁边伸来一双如玉的手,她想都没想,毫不犹疑的扶着,怎料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倾向一边,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沐风扬忙把她扶住,双手却像触了电似的回缩,一个用力太猛,怀里的小人儿又被弹开扑倒到软塌上。

“风扬,你也是够了啊!睡你个软塌用不着这么小气吧,有意见明说,刚才我又不是故意的。”桃花真是火了,知道他向来有不喜人靠近的怪毛病,但她又不是故意的,本来就晕得厉害,这下真是被撞得七荤八素了,幸好软塌软软的,不然非得摔出个好歹来。

沐风扬也被自己突然随意的动作造成的后果惊住了,忙伸手去扶,可一想到刚才那入手的触感,忍不住又要把手缩回来。

桃花没力气理会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借力扶住才站起来。不然她不觉得自己还有力气再一次爬起来。

这回风扬很有风度,一个公主抱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桃花才满意了一点。

他们这样的互动,在桃花看来,只能算得上信任的朋友之间的帮助而已,可落到卫一圆睁的眼里,却是惊悚不已。这还是自家的主子吗?什么时候发展到还亲手抱个女孩下马车?这个乔姑娘真不简单。不断刷新他家王爷与人接触的下限。当然他也没有忽视掉沐风扬脸上一抹可疑的粉红。

随即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让主子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失态表现引起了主子的注意,即使低着头,他仍能感觉到主子刀子似的目光向他的头顶扫来。

等到了房间。桃花一下扑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梳洗的程序都省了。等好好的睡过一觉之后,体力才渐渐回复到身上。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应该泡个澡。

这间叫‘悦客来’的客栈还是蛮不错的。一开门,就有店小二热情的来帮忙。二十文钱的打赏,很快就有了热气腾腾的热水可用。

而在另一间房里的沐风扬,定定的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满脑子一团乱。想来想去都是一个女孩柔软的身躯的触觉!张开双手,仔细打量,刚刚……就是这双手。不经意的碰触,好巧不巧的。竟划过那个位置,入手的虽然不十分丰盈,却圆润坚挺,很有弹性。

想到这些,全身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躁热,这种陌生的状况不但不令他反感,反而让他产生一种期待,想到碰触更多。

他突然被自己这样的心思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啦?对着那个聪慧狡黠的女子,怎么能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早在五年前,他见过自己的姨父杜臻之后,全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看似父皇万般疼宠,不过一场云烟罢了,自己那可怜的母妃,到死都只是心爱的人想要得到颜家势力被利用的一颗棋子。夜夜深宫苦盼,不过一负心人而已。男女情爱,最靠不住。大到豪门贵族,小到柴门小户,自古两姓联姻无不是利益的结盟。

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得通透,此生不会再背负母妃般的痛疼。耳畔还回荡着母妃临终之时泣血的呢喃: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却不想,与这个女孩一次意外的碰触,竟能引起内心如此强烈的悸动。

桃花此刻全身浸泡在热水里,每个毛孔都发出舒畅的呻|吟。在这个时空生活了五六年,最满意的就是这个木制澡盆了,比起前世快节奏的生活,洗个澡都只能在花洒下冲个淋浴,还是很有优势的。

与风扬同行,完全不像她们之前一路游山玩水似的悠闲,这可是真正的赶路啊,一天下来,即使有软塌可躺,被颠得全身的骨头还是像要散架。

她的行李已经全被抢到老虎山,这会儿怕早就化为灰烬了。

能替换的衣服还是养病的时候风扬为她准备的,男装只有一套,看来只能留到明天换了,晚上先穿套女装吧。

不得不说,风扬的品味很不错。一套湖水兰轻纱襦裙,飘逸出尘,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一握,将白皙的肌肤衬托出晶莹通透的效果来。

桃花很臭美的转了一个圈,沾沾自喜的认为貌似也很有几分仙气了,这是她第一回穿这种款式的衣服。往常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大多是纯棉的服装,有时候为了方便外出,着男装也是经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桃花这么大龄的青年偶尔犯犯二也是允许的吧,只是就这样在她踮着脚尖在屋子里跳得欢的时候,有人不请自来,被抓了现形,难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沐风扬只是来叫她去吃晚饭,刚刚倒水出去的店小二却没有把门关严。等他推开掩着的门,顿时眼睛一亮。

一个轻盈如蝶的身影,像受了惊的收起翅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又象一朵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撩拨着他的心弦。不知不觉的,竟是看得呆了,一直知道她长得不错,却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扮像下。意藏着如此精美的容颜和娇羞女儿态!

两人一左一右的下楼,一兰一白两道身影,似点亮了整座客栈,所有的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都投过来,虽然这样的场合桃花经历得多了,但那也是在开放自由的前世,在这里猛不丁的遇到。身形不自觉的一滞。旁边的风扬很有充当护花使者的觉悟,侧过身帮她挡了不少的目光。

“言姐姐,这里。”卫一已经占好位置。臭蛋难得有一次上酒楼吃东西的经历,兴奋不已。

不过很快,桃花就能放得开了,嗯。很好,这具身体的颜值还是相当不错。她从来就没有往自身容颜方面考虑。一是没有那个瞎操心的时间,再也是年纪太小,一棵没长成的小豆芽,再爱美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下桃花底气足足的。长得赏心悦目总是好事,现在已经有财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是不是也可以谈一场说谈就谈的恋爱呢?哎。得意忘形,想多了。一抬头望见店外漆黑的夜。内心无来由的有些慌乱。

怎么总觉得自己的前路就如同外面的夜,迷茫无头绪呢?自己信得过的贴身妈妈、保镖、还有有本事的会计厨子还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自己又莫名其妙的上了官府的通缉令。

不要说风扬给她的分析,就是她再没见识也是多活了那么些年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变故除了与自己将要追寻的身世有关之外,不做它想。

从方依依透露出来的话语,这个身世之迷,定然与云大将军所在的宁安国公府脱不了干系。想来,能让自己平白无故的上官府通缉令的人家,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那个宁安国公府就是线索的源头。

只是,想到那个威严得像山一样的男人,就知道那不凡的家世地位,叫她从何入手?

哎!

“不怕的。总会有办法。”

在桃花叹过第二次气之后,旁边的风扬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还出言安慰。

桃花冲他点了点头。很欣慰在这个时候,身边有可以信任的朋友。若没有他相救,这条命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臭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这几日已经从悲伤中一点点恢复过来,转而全心全意的信赖桃花。现在美食当前,忙得不亦乐乎。

“尝尝这个吧。”桃花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的把鱼刺剔了才放到他的碗里。

对这个当初哄骗自己陷入老虎山土匪窝的孩子,除了深深的怜惜,再没有别的情绪。这个世道,活着都不容易。像马大刀这群血性汉子,即使是落草为寇,都没违背本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谓官员、伪善人强了不知多少,又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呢?

“谢谢言姐姐。”

臭蛋明媚的笑脸,让她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低头发现自己的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少刺的鱼腩肉。桃花笑了笑,她一直爱吃鱼,不爱吃肉。也就在刚穿来那会儿食不果腹的时候什么都吃,不挑食,后面生活好了,老毛病也捡回来了。

鱼肉好吃,刺难挑,等桃花大快朵颐之后,满头的青丝也零乱不堪了,有几丝调皮的发丝,都快粘到嘴上。已经为吃鱼弄得满手的油,正不知道要如何下手,把头往肩膀上蹭了又蹭还是无济于事,却是旁边伸出的玉手解救了她,那手很轻柔的把她的头发细细的理顺,再小心的放到耳朵后面。

桃花对着风扬道了谢,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个要命的毛病——不会梳头!两辈子加起来最多只会扎马尾,为图省事,长期一头精神的短发。被坑到这里后才不得不扎发的,以前未及笄的时候还好,两个没技术含量的包包头还难不倒她,等后来及了笄,家里条件也好了,这活也不用她自己干。

可刚才洗了发还湿着,束马尾也不太好,就那么随意的披着。这会儿干了,散得到处是。

那细长灵巧的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到脸上的皮肤,桃花觉得凉凉的,隐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香。

“你看,人家的相公多体贴,还帮娘子梳头呢!”

噗~!大姐,你哪只眼睛看出是相公和娘子的啊?桃花扭头就看到一对夫妻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随后妻子含情带怯的冲自己身边的相公撒娇。

回头再看风扬,那货一脸的温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果真从自己的头上取了条束发的缎带来,扶过桃花的头,细细的为她扎起发来!把头发分成两部份,用缎带束了,还在顶端结了一个蝴蝶结,动作轻柔顺畅,没有半分生涩之感。

这回不但惊得旁边站着的卫一少见的失态到嘴巴合不拢,桃花自己都有些受不了。哎呀妈呀!你的高冷范儿呢?这么亲密的动作真的好么?她活了两辈子,跟一个男生玩得这么暧昧还是头一回好吧。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这是闹哪样?

拉仇恨啊,妥妥的,没见旁边那丈夫听了娘子的话正拿眼刀子往她身上飞么?那样的一副好皮囊根本就是个发光体,他们这一桌全因为这货的反常举动,变得令人瞩目起来。

弄得桃花如坐针毡,被他手指碰触到的地方似乎燃烧起来,引得阵阵心悸。求放过!不过她这话也就在心底说说,可没胆说出口,现在她就是人家的拖油瓶,吃别人的,住别人的,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胆这样说话?

“大庭广众,披头散发不成个样子。”似乎注意到桃花的不自在,沐风扬很平静的开口解释了一句。

“哦。”你的出发点我知道啊,可是那邻座的,再邻座的大嫂小妹不知道啊,那炙热的眼光像高温探照灯,照得人都快融化了呢。

“那个,你……”

桃花欲言又止,其实她的内心也不平静。虽然这时代的男人自己也梳头挽发,个个都有一手好技术,但无论是‘一绾青丝深’还是‘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这个动作处处透着的都是暧昧啊。

“什么?”

“没,没什么。”是我思想不单纯,我面壁去!桃花望着某货正儿八经的冰霜脸,吐槽的心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哭得像月子里的娃

第二天的路途,这辆马车上所有的人出奇的安静。

卫一本来就比不得卫二,是个闷葫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家主子吓傻了,嘴巴像拉上了拉链,半个字都没了。而且桃花还发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们。是的,就是躲,连目光都欠奉。

臭蛋已经明白过了今天,就得跟他的言姐姐分离了。瘦小的人儿一路沉默不言,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能为保全他不顾自己性命的事还是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在这个世上,对他好的人都死了,现在言姐姐也要离开他了。他好歹也有十二三岁了,又怎么不晓得离别的含意?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的别离就意味着再难相见。

桃花收回自己的目光,车辕上那个小孩的迷茫无助和失落她都有看在眼里。最初她也许只是出于兑现对马大刀的承诺,而现在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又何常不明白他的心境,不理解他的茫然无助?其实她跟他就像是同一类人,一直都是无依无靠的人。

每个人的路都得自己走,要想活得安逸是怎样的不容易!看得出臭蛋对她的依恋,曾经有好几次,干脆同行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现在自身难保,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事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能让马大刀安心托付的人家肯定不会太差,对饱经创伤的臭蛋来说,安定的生活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再睡会儿?”

一抬头就对上风扬满含关切的眸子。

“不了,还是让卫一赶快些吧,我受得住。”

为了照顾她,今天的车速慢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不定今天还到不到得了呢。前面还有无数的未知在她的脑子里盘旋。早晚要面对的,还是早些赶到上京去吧。

窗外风景不时变换,马车随着颠簸的路面起伏,如同桃花的心情。有一时的错觉,自己就像迷失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会驶向哪里。本以为做个乡下小地主,就能安康一生了。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沐风扬虽然表现随意。却时刻注意着桃花的动静。那么恬静而美好的女子,这会儿眼神里流露出的忧伤却给人饱经沧桑的感觉,教人不忍直视。不自觉的想要关心她,护着她。

到达大石村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倦鸟归巢。

卫一下车去打听李大刀妹子家了。

臭蛋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言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能的。等我的事完了,就来找你。”

得到桃花肯定的答复。臭蛋的情绪又稳定了一点。

“你放心吧,你马大哥的妹子,应该也是好人,肯定会对你好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每个人心底都有过,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臭蛋虽然很不想这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卫一就回来了,马大刀的妹子马秋月。就住在大石村最东边,远离村子的那家。

大石村,名副其实,就是石头多。田野路边,到处散落着一块块的大石头,在即将到来的夜幕下,似幢幢怪影,让人心底无端的渗得慌。

桃花离开车窗,把身子往风扬的方向挪了挪。也不知道马秋月一家怎么想的,怎么把家安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呢。

沐风扬起身关上马车上的玻璃窗,随手把薄被盖到桃花的腿上,毕竟十月天气,晚风还是有些凉意了。

桃花默默的受着,也没出声,她其实是心里有些害怕。

突然车外的卫一吁的喝停了马。

桃花有些诧异,据刚才目测应该没有这么快到吧。却见身旁的风扬已经屏息端坐,“过去。”

卫一得了吩咐,快马挥鞭,马车顿时飞跑起来。

“怎么啦?”他们主仆二人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她心下一紧。

“不要怕。”

不要怕?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说的是三个字,而不是两个字的没事,那就铁定是出了事了!会是什么事呢?这么荒凉的地方,会不会出来一头猛兽?是老虎还是野狼?

脑补的力量是无穷的,桃花一想到这个可能,脑子里已经一片血腥,高大威猛的老虎龇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

啊!双手微颤,揪着风扬的衣袖不敢放手。

沐风扬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低头就见身边的人眉头轻蹙,脸色发白。看来老虎山的经历着实吓坏她了,伸手握住两只小爪,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住手!”桃花吊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外面卫一怒吼一声,接着马车骤停,拉车的马嘶鸣一声,马车惯性被阻狠狠的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臭蛋的尖叫声和卫一离弦而去的声音。

风扬唰的掀开车帘,手臂环着桃花出现在车头。

啊~!血腥味!

这是桃花挥之不去的梦魇。顿时脚步不稳,呼吸急促。

下一刻,已被风扬带着飘然的落到一处院子里。

天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修罗场,一地的都是尸体!当真是血流成河。

桃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呕吐起来。风扬忙拉起她,轻抚后背,把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不一会儿,追出去的卫一也回来了,递给沐风扬一块衣服上的布条。

“有意思!”沐风扬把布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冷哼一声,水润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卫一心下一跳,主子这是发怒了!

桃花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就是马秋月的家吗?”

卫一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泥坯的墙,茅草的顶。篱笆的围墙上爬着苦瓜藤蔓,偏房猪圈里传来猪饥饿后的嚎叫,全不知自家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院子门口倒着一个荷锄的男人,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院里一桶打翻在地的泔水旁倒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女,或许她就正是此刻嚎叫的猪呼唤的对象。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呈奔跑状,却仍难逃噩运,扑倒在血泊里。

走进大开的中间正屋。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长的老人目露惊恐相拥着倒在一起。所有的人全是脖颈处一刀毙命!如此熟稔的手法,凶残的灭门方式,可以想像。根本不可能是简单的仇杀。

这一家从身形穿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仇家?难道又是因为她吗?桃花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天啦,到底她的这具身体上有什么样的秘密。值得背负这么多条人命!

桃花发了疯似的在这个小院里搜寻,全不见一个活口。桃花受不了了。先是有财、马大刀、红娘子,现在是马秋月这一家人,这都是她的罪孽!可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她都没有弄懂。

颓废的靠在墙上。慢慢跌坐下来。“吱——”

突然身后的木门被顶开了,桃花一扭头就发现一只手抓在她的衣角上。

“啊~!”

“怎么了!”正在查看现场的风扬听到桃花的叫声,一个箭步窜过来。

“这……这……”桃花一把抓住风扬的衣领。拼命的把身体往他的怀里靠,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角惊慌失措。

这时卫一已经举着火把过来。就着火光,顺着手往上,就见着一个瞪着眼的农妇。

胸口受伤,潺潺的血流了一地,整个人接近死灰的白,但明显还没有咽气。

“夫……夫人!”桃花忙奔过去,扶起她,只是那妇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桃花,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风扬走过去,在她身上点了几点,那滴落的血慢慢停了。

“夫,夫人,云家……救小,小姐……”妇人看着她语气激动。

“慢慢说,什么意思?”桃花听不明白!

“奴婢,该死,小姐的玉,玉……”妇人说话越来越困难,使劲儿的伸手指向屋子里床边一处。

卫一会意,朝着妇人手指的方向走去,拉开被褥查找了一下,在墙上床头的位置掏出一个木盒子,妇人的脸上这才有松了口气的表情。

啪的一声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块通透无暇的玉佩!

那玉触手生温,质地细腻柔和。整块玉呈不规则的圆形,上面浮雕镂刻,做工精美,只是桃花看了一下,一时也没看出是个什么图案。

再转望向妇人,她已经如释重负般神情祥和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简单的收敛了一下马秋月一家六口。夜,已经过去大半。

桃花思绪翻飞,一点头绪没有。

马秋月,秋月!怪不得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呢,云福不是说过她就是云家一个叫秋月的婢女托付给他的吗?难道就是这个马秋月?

“那个妇人临终前似乎把你认做了另外的人。”风扬见她眉头紧锁,忍不住提示道。

“这人做过婢女,你说会不会是云家的婢女?”桃花不太确定。

“应该是,杀她的人正是云家府卫。”

“哦?”桃花望着他急欲听他解释,不想却只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条。

桃花把布条拿在手上,看不出什么明堂啊,就是一块黑布,面料光滑柔软,似棉非棉的。再疑惑的望着风扬等下文。

可他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她只好拿起再仔细的观察,一寸一寸的摸过去。

咦,真有不同,手下凹凸不平的应该是黑色的绣纹,昏暗的油灯看不清楚,一摸就摸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图案?”桃花把布条凑近油灯,终于看出黑乎乎的布上有一团暗纹。

“云家的徵记。”虽然桃花有些疑惑,但马秋月是真的提到了云家。

云福口中的秋月是她吗?云家、夫人、小姐……

“你是说,她管我叫夫人?有可能就是——我娘?”桃花这一惊非同小可。

“嗯,有可能,养女肖母的很多。”

如果真是这样,那马秋月伺候的是什么夫人?查明这个,是不是就能知道真相了呢?

桃花再一次拿出那块玉佩,整块玉手心大小,上面的图案形似祥云,又似枝蔓,盘曲错节、丰富饱满而又连续不断,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又看不出来。

“这是转云纹,寓意好运,生生不息。”风扬看了一眼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桃花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风扬在桃花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再不发一言。

连着几日的相处,桃花觉得这个人挺靠谱的,至于一个土匪怎么知道这么多,已经被自动忽略了,可能是自己知道得太少了。

马秋月提供的线索又戛然而止。看来一切都只有到京城,才能弄个水落石出。

桃花疲惫的闭上眼,似乎有无形的压力让她抬不起头来。整个人似掉进冰窖,冷得发抖。风扬未说出来的话,她不问也知道,出动的杀手是云家的府卫,那指挥的人不可能是云家无名的角色。她对上的将是怎样强劲的对手!随随便便一个县衙小吏都能要了她的性命,更何况对上这么强大的家族?

下一刻,就感觉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不用担心。”耳畔传来风扬低沉而有安全感的声音。

桃花紧绷的弦一下就松了,很自然的回身抱住他。真的,很需要借一个肩膀靠一靠。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弱不经风的人,在很早的时候就见过血,还亲手杀过人,但这几天经历的,还是太惨了,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而且这些无辜的生命还是受她的拖累。

“不关你的事。那都是他们的命,是他们之前种下了因。”

不得不说,风扬真有做‘男闺密’的潜质,不用她出声,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惜字如金,却字字对她都是那么受用,光看他从容淡定的样子,心下就安定了几分。

好想放声大哭一场!然后,也真的那么做了。

在简陋的茅草屋里,桃花趴在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身上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娃。自己的手帕被眼泪鼻涕浸透了,又伸手接过一块,接着哭。所有的害怕,所有的难过,在这一刻完全消散在鼻涕眼泪和号啕的哭声里。(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逝去的初吻(加更)

“好受些了吗?”待桃花声嘶力竭后,自动没了声息,风扬嘴角轻扬很欢乐的看着她。

桃花不由得老脸一红,自己的手拽着擦鼻涕的貌似是这货的衣服!这么丢脸很不好意思啊。

突然,桃花只觉得自己肯定是头晕了?做梦了?……

不然怎么会……怎么会……

“唔~”余下的尾音已经发不出来了。

沐风扬被面前的娇容晃得头晕,那粉粉的小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那样的姿态分明在发出着无声的邀约,等待着谁的眷顾,只看一下就让人移不开眼,凭着本能的俯身,双唇落下。

果然,她轻柔的唇瓣似带着三月里清风拂面那样的清新,像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缕晨光,轻轻的碰触,就让他不由自主的整颗心都在颤抖。

辗转舔抵,那诱人的樱唇散发着阵阵香甜,犹如夏日池塘中的荷花瓣,夭折在水面上荡漾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涌向心底,却造成不亚于大地动的震动……

桃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懵了,凑近自己眼前,放大了的五官是怎么回事?

唔~微凉的软软的是——嘴唇?等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才惊觉是怎么回事!可一慌忙中吸入的一口气正不上不下的憋在喉咙里。

好在沐风扬清醒得快,很短的时间就万般不舍的结束了那个吻。就算是这样,但等他的嘴唇离开,桃花还是被狠狠的憋了一回。刚刚痛哭过之后,可怜的鼻子已经塞住了!

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当机的桃花似乎忘了这回事,任由无法进行的呼吸把脸胀得通红。

咳!咳咳~

突然行动自如之后。桃花像缺水的鱼,猛的张嘴吸气,然后,一下子被呛住了。

沐风扬宠溺的看着女孩娇憨笨拙的样子,暗暗自责,都是自己太冲动了,忘了她被塞了鼻子。

“回神了?”

“风扬!你谋杀啊~”

桃花怒吼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算什么?貌似是自己积攒了两辈子的初吻呢!就这样没了?说好的灵魂颤抖呢?说好的小鹿乱撞呢?怎么到她这里只有一口气快憋死啊?太失望了。

啊喂,是不是有什么被遗忘了?这个神精粗条的姑娘,怎么不记较一下被夺了初吻的人呢?

转头见风扬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照常的——漫不经心。这货肯定不是要吻她的,只是‘不小心’碰上了而已。嗯,一定是这样,不然自己都哭成那样了。恶心吧啦的,也下得去嘴。多需要勇气啊。

桃花一副懊恼的模样,为逝去的初吻哀悼着。沐风扬低下头,舔抵着自己的唇角,慢慢回味着那灵魂颤抖的一刻。双颊染红。不过当他再抬起头时,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异样。

经过这一打岔。桃花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卫一经过简单的补给,他们准备连夜出发。

马车上沐风扬双手握拳。哼!想欺负他的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这男人的占有欲真是非常强烈,哭累之后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完全不知道身上已经打上了别人所有物的标签,此刻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与风月无关。

桃花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从不为自己想不开的事情难为自己。在稍微安全的环境下,尽力调整自己的心理、身体状态到最佳,才有可能应付接下来的难关,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这是两辈子才造就成的坚韧而独立的性子。

沐风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娇小的人儿就躺在他的软塌上,连呼吸都温婉绵长,还能忆起她唇上香甜及身上淡淡的如兰的幽香。

其实早在五年前的林子初遇,他对那个喋喋不休提点兄长的孩子就是带着欣赏的,之后独处时那份沉着冷静也是欣赏的,不知什么时候,调皮的、狡黠的、灵动的、聪慧的……在杜灵儿口中有传奇色彩的身影就驻进了他的心里,到现在对她的喜爱已经不能再拿师傅的恩情当挡箭牌,不能拿表妹朋友来当幌子,就是被吸引了!

之后的旅途相安无事,顺利抵达上京恢弘得足以藐视天下的城门口。

比起恒河府来,这里的城墙多了些烟火气,少了那份斑驳的沧桑感,砖石光洁整齐,多的是雍容、富贵和霸气。

阡陌交通,人来人往,连送别离人的情绪都似乎还着一股说不出的喜乐,这里是天下首善之地,战乱离他们太远,远到想像不出来。

大唐商业繁华,自然国富民丰,宝马雕车香满路都不足以形容大唐繁华的一角,他们只需沉溺于富贵温柔乡就好,尽情的享受穷奢极欲就行。

等桃花他们的马车停下来,立马被人围住了。桃花的探出头来,就见着好几双红红的眼。

“主子!”

“主子!”

“……”

麦穗、豆芽、禾苗呜呜痛哭,竹妈妈和墨霜站得稍远,见桃花平安无事的下了车,低头红眼自责。吴凡、耿虎和许彪却远远的站着,一脸的不自在还有羞愧!这些天被卫二取笑得够了,出趟门竟把主子给弄丢了!这叫他们一向自诩高手的人如何自处?

人是卫二带来的,他自己已经凑到他主子跟前汇报事情去了。

桃花招了招手,所有人都近前来,她一个个的打量,询问。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可当她把臭蛋介绍给大家的时候,许彪、吴凡神情吓人,仿佛恨不得生吃了他!

“他已无处可去,暂时就跟咱们一起吧。”

“主子,他,他怎么能带着,咱们可是被他害惨了!”连最和气好说话的禾苗都不赞同。可见老虎山的事,已经成了她们的心结。

桃花只得再一次耐着性子。把有财、马大刀、红娘子的相护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几人这才低了头,算是默许了臭蛋的存在。

接下来就到了与风扬分道扬镳的时候,可风扬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下来。

有些问题桃花只是不去理会罢了,并不表示她不清楚。好歹她也并不是只有十五岁的人,风扬这一路来的反常举动。她不是没看在眼里。故意表现得不知道罢了。

只是感情是个奢侈的东西,她要不起,至少暂时要不起。

谁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呢?如果有命能活着。她还能平安的回到幸福庄,而风扬也愿意为她弃匪为良,干愿当个田家翁的话,也貌似不是不可以……

“风扬。你这一路的照顾,还有。救命之恩,我都记在心里了,大恩不言谢,如果还能平安的活着。必定当涌泉相报。”桃花说得很认真。

“你不必离开,也定能平安!”沐风扬有些气愤,这丫头有事没事老咒自己干嘛。难道就这么不信他能护她周全?

“我一人的事,何苦连累你?”

桃花心里苦笑。她将对上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啊。就算他武功盖世,也仅仅是个官家不容的土匪而已。自己好歹也活了两世了,这命死不足惜,本来已经连累了不少人,难道还要搭上一个他吗?

桃花不等他的答复,毅然决然的领着自己的一众人向城门而去。

沐风扬无奈的望着娇小却挺直的背影不知道要说什么,身边的卫一凑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才恨恨的甩了甩衣袖,转身上了车。

桃花跟着风扬先从昌盛县出发,因为绕了一趟马秋月家,路上又因桃花晕马车而减缓了速度,比卫二带着的竹妈妈一行到得还晚了两天。

她们现在要去的,就是竹妈妈一行这两天租住的客栈。几人一别历经生死,都有很多的话要说,走在繁华的京城街头,连逛逛的兴致都没有。

只是刚进城没多久,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小言?”突然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头来。

桃花猛的一惊,目光就对上了车窗里那人的眼。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被你吓死了!咦,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桃花放下的心转瞬又吊起来,自己化妆都化成这样了,这厮还认得出来?放眼四处偷瞄了一眼,没见着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才微微定了定神。

“我当然认得出来啦,就你那小模样,烧成火碳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那人已经下了马车,手摇一柄玉骨折扇,风度翩翩而来。

“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五年不见,变漂亮了没有?嗯?怎么弄成这么个样子?”徐怀仁还是嬉皮笑脸的。

“说人话!”都不知道桃花心里有多忐忑,这家伙就是不靠谱的,都十月底了,还摇一把扇子,也不怕着凉!

“这么凶啊,哎,亏得我自打接了你的信,就天天派人来城门口守着。”对着桃花的白眼,他倒是不放在心上。乐呵呵的还摇了两摇,把束发的缎带扇得摇曳生姿。

这货越长越好看了,这样抛头露面简直就是要豁害小姑娘嘛,桃花不自觉的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哎,还让人家正宗的姑娘怎么混嘛。

“乔姑娘,可还认识小人?”

“原来是赵叔啊!”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桃花的心情也好了些。

“可把咱们公子等急了,行李都打包好了,昨儿要不是见着竹妈妈几个进城来,现在已经上路去寻你了。”

桃花吃惊的望着徐怀仁,这人真心的关心自己,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怎么会知道竹妈妈几个昨天进城的?

“怎么回事?从恒河府到京城,一个月足足有余了,怎么走了这许久?”慢慢的,徐怀仁也收敛了神色。

“你怎么会知道竹妈妈他们进了城的?”桃花不答反问。

“后来我收到了你家兰芝的信,她很详细的介绍了你们一行几个,怕我接不着,还画了几个的画像带来。我一早就把画像给了接人的人,昨天见了,却发现没有你,还多了别的人,就留了个心眼,没有上前相认,今天我也是专程来查问的,可巧就等到你了。”

“走,进客栈再说吧。”桃花心惊不已,徐怀仁能凭几张画像认出竹妈妈等人,难保就没人认出她来。

“进什么客栈啊,赶紧回家吧。”

“回家?”桃花有些摸不准徐怀仁的意思。

“收了你的信,我就给你物色了一个两进的小院,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入住呢。好不容易盼到你答应进京,凭你的本事,咱俩强强联手,定能在京城混个风声水起,哪能连个住处都没有?”

有些话,这时候也不便解释,不过徐怀仁的这番安排桃花觉得也不错。

当即吩咐几人快回客栈去,并打发徐怀仁走,让他另外派两辆马车来接他们。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小心些还是必须的。

徐怀仁发现桃花的神色很认真,当下什么也没问,点头而去了。

进了客栈,几个快速的换妆。等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全部改头换面,麦穗、禾苗、豆芽都是一色小厮装扮,跟在许彪、吴凡大老爷的后头,连许彪心爱的络腮胡子都变成了八字须,虽然样貌俊郎了不少,却仍是让他心痛不已。竹妈妈、墨霜一副贵夫人的装扮,本来就是礼仪姿态无可挑剔的人,一点破绽没有。

反观被桃花扮成小丫环的臭蛋就有些好笑了,虽然他自己别别扭扭,总是觉得小言姐姐在捉弄他,不过也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并不觉得不妥当。

桃花也是小丫环扮相,耿虎改变不大,不过在大老爷、贵夫人的强大气场下,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小虾米了。

很成功的分批混在进出的人群里,最后找着徐怀仁派来的马车扬尘而去了。

桃花真的没有多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他们走后不久,也就前后腿的时间,就有一队衙役到客栈寻人。

由于他们的机警,险险的避过了一劫。而这些,已经离开的桃花一行一无所知。

徐怀仁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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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辗转难眠

新置办下的宅子在城南,如果非得把整个京城以皇宫为中心,划分成五环的话,新宅子的位置应该在三到四环之间。周围没有豪门大户,也没有泼皮无赖。都是正正经经过日子,家底殷实的小康人家。

这里没有豪门大户的流言蜚语,也没有柴门小户的鸡鸣狗盗。相对安静、安全。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

围着宅子转了一下,桃花很满意,门口一棵粗大的樟树,已经荫如华盖,很好的把宅门笼罩住,显得低调宁静。

来到正门,一方金灿灿的上书‘梅园’二字的牌匾正端端正正的挂在门上。

虽然桃花现在已经不会再闹出以前抱着牌匾不撒手的笑话了,但她还真就稀罕金丝楠木!二话没说,趴在门楣上使劲的瞅。好亲切啊,上回那块梅园牌匾不知道便宜了谁,害得她想了好久。好在徐怀仁不错,还记得这茬。啧啧,貌似萧大儒的书法水平又见涨啊,那笔酣墨饱的梅园二字张扬了不少呢。

“嘎吱——”大门毫无征兆的打开,吓了毫无防备的桃花一大跳。

“呵……我就说她第一时间会看那块牌匾的吧?”从门里走出一老一少两人来。

“老爷子!”桃花眼睛一亮,这人真不经念的,一想到他就见着人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就稀罕我的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稀罕我这糟老头子呢。”对于桃花伸着小爪爪扑上来还是很受用,萧大儒故意板着脸孔憋着笑。

“谁?是谁?那么没眼力见儿?当然是稀罕人啦,只要人在还有什么好东西捞不着啊!”

“哈……你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还是那副调皮德性!”憋着笑也是很辛苦的。

重逢的场面很欢乐,很有爱。桃花知道这两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即使是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们也在所不惜。

“光站在门外就看够了?不进去瞧瞧?”徐怀仁摇着那把拉风的扇子,促狭的笑。

“要,当然要,看样子很值得期待嘛。”

几人寒暄过后,直接进门。入门便是青砖铺成的甬路。前院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房屋显然有重新粉刷过,青瓦白墙。连窗户上的窗纸都是新糊的。

屋里都有床几椅案,成套的家具都已经布置好。上房侧边又开一小门,进去则是后院。

后院小小的庭院里被巧妙的做成一个小花园,新移栽的几株寒梅显然花了不少功夫。一点败相没有,应该是连土一块儿移过来的。虽然没有恒河府梅园的树大,倒也斜影横疏颇有味道,怒放的菊花虽不是多名贵的品种,却也为小院增色不少。石子小径环绕着的还有各色叫不出名字的花木无数。

后院墙下一丛幽竹翠色欲滴。无论是修直挺拔的,还是刚出世不久的,都亭亭玉立。别有一番神采。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话其实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小巧的庭院,因这一丛竹而顿时清新高雅起来。

桃花的房间设在后院,走进屋子,环望四周,外面午后明媚的阳光从窗棂洒落进来,落在粉粉的薄纱上,再投射到窗前摆放的小几上,清亮的细瓷茶具泛着耀眼的光,显得梦幻又迷离。

因为桃花自己当家作主的特殊性,书房已经被徐怀仁设在前院了,这里纯属卧房,上首就是一架制作精美的架子床,桃花分不清是哪种木料,但木质光滑细腻,还隐隐有淡淡的木香。不管是哪种材质,绝对比甲苯超标的复合板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更可喜的是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很有女儿情怀。

梳妆台与床同款,雕刻的花纹都是一样的,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把整个房间布置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又给人细腻温婉的感觉,很舒服。

大大小小十二间房,徐怀仁布置得比桃花想象的还要精致,连闺房都这么令人满意,一个男人家,能做到这样,也太难为他了。

“好看是好看,但比起幸福庄主子的房屋还是差远了。”豆芽对于桃花的赞赏很不以为然。

“傻丫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幸福庄是什么地方,哪能相提并论的?”

这里可是一国之都,寸土寸金呢,显然小丫头们还没有这个意识。

“可我还是觉得咱们的幸福庄好,哪像这里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

是啊,桃花也想幸福庄,还能回得去吗?

“麦穗,过几天你们几个都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你们能做的事。”桃花埋头沉吟了一刻,还是出口说道。

让这些小丫头跟着自己无顾担惊受累,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再有个好歹的,叫她心里怎么过啊。

“主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麦穗沉稳些,话也不多,但每一个字却说得极重,斩钉截铁似的。

“主子是要赶我们走吗?上次是我们太没用了,下次不会的,下次再不会丢了主子。求主子不要再赶我们走,呜~”年龄最小的禾苗当场就哭起来。

“好了,没人不要你们,上次的事怎么能怪你们呢,那可是土匪窝都被灭了,还好你们都平安无事的活着回来了,已是万幸!”想到老虎山的经历,桃花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再对着几个这样的丫头,真心受不了。

“土匪窝?你们到底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不知什么时候,徐怀仁已经进了后院的门,站在那里刚好听全了几人的对话。

桃花摇了摇头,“没事了,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出来教他担心也没什么好处。

“对了,家里可有什么食材?今天晚上聚个餐吧?”好怀念梅园的火锅大餐哦。现在回想起来都好笑,不知道已经是内阁大学士的老爷子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呢?

“聚餐?现在天凉了,正好吃火锅,就来个火锅大餐吧?”萧老头听到好吃的,很及时的出现在门口。

徐怀仁笑了笑,“还是再等等吧,今天小言刚到家。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两天再说吧。”回头又冲桃花说:“我就不信你晕马车的毛病没了。”

“没事,没事,士为知己者死!我舍命陪君子……”

桃花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响,头上被徐怀仁的扇子狠狠敲了一下。

嗷~好痛好吧!

“哈……你丫头该打,什么死、舍命的,也太口无遮拦了。那会儿叫你跟我上书院读书,你还偏偏不肯。”

你是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啊?刚才坚决拥护吃大餐的是谁?桃花很不雅的送了个白眼给他们两人。

在桃花强烈的要求下。聚餐还是如期举行。不过做菜什么的就没桃花的事了,全是徐怀仁自己名下的醉仙居大酒楼出品的流水成品,整席的搬了过来,几个人闹腾了一会。

萧老头明天还得上朝有工作在身。自然不能久留,桃花怀念了很久的酒后失态也没看成,那几坛子米酒根本不在话下。倒是又被他念叨了好几回明月醉。在桃花满口应承下,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打发了老爷子。回头徐怀仁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他现在一肚子的疑问,没问清楚怎么也不肯回去。再瞒也是不好瞒的,刚见面的时候桃花的谨慎小心,再见时一行人奇怪的装扮怎么骗得了他?

在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再说没事,不是明摆的把人不当朋友吗。

桃花沉吟了一下,还是把分别这几年的事捡相关的说了。特意避开方知府与叶家勾结的事,只是提了提方依依通风报信的事。她怕万一给方依依添了堵就不好了。

老虎山自然也没漏掉,现在上了官府的通缉令也是要说明白的。只不过云大将军家的内宅事他也不知道,秋月的事看来还得想别的途径打听。

虽然桃花说得轻描淡写,徐怀仁却是越听越心惊,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丫头受苦了!

“这个,这个是什么?”等桃花拿出马秋月那里取得的玉佩时,沉默了很久的徐怀仁开口问道。

“不知道,当时那个马秋月差不多快咽气了,话都说不完整,意思好像是她伺候的夫人生的小姐的玉。”

“如果她就是那个当初把我送给云福的秋月的话,这个应该就能证明我的身份。”

徐怀仁伸手拿过那块玉,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

“这个,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徐怀仁显得有些急躁。

“真的?你见过?”桃花心中一喜。

“应该是,不过我还要确认一下。能让我带回去看看吗?”

“没问题。”

这块玉石有了线索,哪怕是一丝还不确定的线索,桃花也非常高兴。至少证明这不是铁板一块,毫无痕迹可寻。

徐怀仁又留下三千两银票来,正好解了桃花的燃眉之急,倒也不跟他客气。房子的钱兰芝已经寄过银票给他了。而且托大货栈运来的红薯粉已经收到货,徐怀仁按照桃花之前写的方子在酒楼里进行了试点,效果已经初步显现出来,现在就等桃花来,两人再弄出新的吃法,红薯粉在京城受到热捧应该是早晚的事。桃花现在并不需要为钱财担心。

“小言,别担心,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量他再有权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抓人,凡事,有我呢。”

桃花把徐怀仁送到门口,他突然的这句话,让她这几年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一下找着了冲破口。

凡事有我!这才是亲人呐!

桃花当即很不客气的奔向那个时时给自己撑腰的人,拦腰来了个大熊抱,闭上眼,嗅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嗯,很安心的感觉!

“耿大哥、胡大哥、还有你和兰芝,你们都是真心关心我的人,有你们在身边,我真的很感谢老天。无论我的身世是怎样的,都不值得抱怨。”

桃花靠在那结实有力的肩膀上,轻轻呢喃。

徐怀仁显然没料到桃花突然会用上这么直白又热情的表达方式,前一刻温香暖玉入怀心喜若狂,但下一刻听到桃花小声的呢喃,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好半天才温柔的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这丫头的心里,怕只当他是耿忠、胡大力一般的大哥吧。

“傻丫头!”语气轻柔得像三月的风,具体内心如何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院子门口两人相拥着,恬静而满足。

屋顶上,一抹黑影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哼!耿大哥、胡大哥、还有这个什么什么的,小丫头,你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人?竟然提都没提他,还直接对一个男子投怀送抱了!

嗖的一下,屋顶上再无半点痕迹。

桃花发泄完,心满意足的回到新的房间去睡觉了。全新的家具,粉紫的纱幔,像公主一样的呵护,什么云家,什么通缉令,见鬼去吧。

完全不知道她无心的、在前世很普遍的一个举动,注定让两个人辗转难眠了。

沐风扬很生气,他当初听了卫一的建议,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同进同出,现在她又是这样的处境,确实是考虑不周。结果等他安排好事情,专程收拾了个别院出来,没想到小丫头却住进了别人准备的房子!

这还罢了,等他亲自来看她,却看到了她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的一幕!到底还有没有一个闺阁女孩应有的矜持了?见了鬼了,他之前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觉得她哪都好,还把她当他的人呢。

一路上沐风扬怒气冲冲,回到府里仍余怒难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拼命砸东西。吓得卫一卫二不知所措,虽然自家王爷不愿意回京来,可这次回来为皇上贺寿,明明一路上心情都不错,有好几次跟乔姑娘还笑眯眯的呢。怎么这会儿发作了?

因为沐风扬的关系,整个恒安王府里个个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情舒畅

沐风扬倒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眼前一会儿是桃花的如花笑靥,一会儿又变成她在门口与人相拥,情谊缠绵。心情随着场景的变换而起伏不定,时而脸红心跳,时而悲愤莫名,总之心乱如麻。越是强制自己不去想,而那些画面越是往脑子里钻。

“主子,主子,乔姑娘求见!”

沐风扬刚从晨练场上练完功下来,卫二急冲冲的过来禀告。

沐风扬闻言心底一颤,憋着的一口气莫名的松了。

“叫她等着吧。”哼!昨天晚上和人搂搂抱抱,现在才想起来找他?

回房磨磨蹭蹭的换了两次衣服,刚迈出门槛的脚又生生的收了回来,耐着性子坐下来慢悠悠的喝了杯茶,再在房里转了几个圈,盘算着这下等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这才慢条斯理的向王府会客厅而去。

“什么?人走啦?”等他来到会客厅,面对空空如已的厅堂,沐风扬无名火起,明明做错了事还这么嚣张?背着他对人投怀送抱,还跟没事人一样,晾她一晾还敢发脾气走了?

“回主子,乔姑娘刚刚走。”卫一摆着惯常的面瘫脸,一板一眼的回答。

沐风扬突然看到这张冷脸莫名的不喜,‘咚’的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把他踹翻在地,似乎想把对那女子的不满发泄出来。

“主子再不追,乔姑娘要走远了。”

“还敢多嘴?”作势又要再踹。

卫一望着他那张凶猛暴戾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色,继而捂着屁股龇牙咧嘴,沐风扬才觉得解气了。

“喂!”追到大门外。终于见着那熟悉的背影。

是她,真的是她!那身影徐徐徐转身,冲他回眸一笑,寐含春水脸如凝脂,令他呆在当场。

他见过她沉着冷静的样子,也见过她活泼调皮的样子,但像这般还从没有见过!

罕见的。今天她身着一身火红衣裙。衬着无瑕的肌肤,白的如雪,红的似火。慑人目的鲜艳,飘逸的轻纱拖地长裙,于腰间盈盈一束,顿显出那袅娜的身段。一头青丝用紫晶流苏浅浅倌起。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露出修长优雅的颈项,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又如同烟花飘渺虚无而又绚烂无比。

沐风扬只觉得心里很堵,这样的美好他甚至不想让她暴露在人前。

“你来了。”檀口轻启。轻柔的声音有如天籁!

在这一刻,沐风扬的世界只有那一抹浅浅的微笑,再也容不下其它。所有的怒力、埋怨。全被抛到九宵云外。他只想跟上前去,握住那纤纤柔胰。拥有属于他的整个世界。

“我要走了,今天来跟你告别。”

“你要去哪里?现在外面不安全,等我忙完了陪你去。”沐风扬着了急,努力的伸出手,极力的想要留住她。

“不妨事的,今天我就要嫁人了,他会保护我的。”面前女子的脸上突的染上粉霞,低头一抹迷人的娇羞。

“什么?”仍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听到沐风扬的耳内,却不亚于平地惊雷,把他定在了当场。

突然,街角传来礼乐阵阵,铜鼓锣钹合鸣,欢快无比,行来的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满眼的全是红,铺来盖地,领头的男子一身绯衣端坐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飘飘有如嫡仙。

转眼近前,来人驻立在他们面前,深情的注视着同着红衣的女子,随即伸出手,面前的人儿轻轻的把小手放入他的大掌中,转瞬被牢牢的握住!

如一朵盛开的花,如天边的云,飘飘然落到那人的怀里。同乘一骑的两人深情对望,似乎眼里再看不到任何人。两个人竟然该死的般配!

沐风扬被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在那一刻有如撕心裂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心都空了。

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了被遗弃的人,痛爱自己的母妃走了,一直深信不疑父王的爱也没了,现在连刚刚决定要好好爱下去的女人也被人娶走了……

“不要,言儿,不要走……”

“不要,不要!”

“主子,主子,快醒醒!”

沐风扬猛的坐起,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夜漆如墨,卫二紧张的立在床边。

呼!抹了抹额头的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做了一个梦!

心悸的感觉仍然在,刚才梦中的感觉那么真实,到现在,他才明白她不知不觉的已经深深的驻进了他的心里,明白他有多么的不想失去她。

“影子回来了吗?”

“回主子,已经回来了。”

“叫他来见我。”沐风扬起身下床,脚步都有些虚浮。

上京徐府,徐怀仁也是心绪如潮,满脑子都是桃花柔软的身躯和身上沁人心脾的少女幽香,如生根发芽般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把两人自相遇起,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翻出来回忆。

时而欢心,时而忐忑,突然惊觉,那个女孩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原来是那样的鲜活!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纸婚约,心下暗然。

横竖睡不着,干脆披衣下床,拿出桃花给的那枚玉佩细细的看,熟悉,很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明明脑子里有与之有关的记忆,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公子,怎么还没睡?是要喝水吗?”外间传来丫头小翠迷糊的询问。小翠一觉醒来,惊觉自家公子房里还亮着灯,连忙披衣下床,送了茶水过来。

“就要睡了,你也去睡吧。”徐怀仁打了个哈欠,随手把玉佩放桌上,没有丝毫头绪,明天再说吧。

小翠重新安置自家公子睡下。收拾好茶具才发现桌上的玉佩。

“咦,这不是夫人贴身的玉佩吗?怎么被公子随随便便的放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徐怀仁是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一大早他独自经营的醉仙居大掌柜的就来叫门,说恒安王爷要见他!

徐怀仁丈二摸不着头脑。他的生意多了,这个醉仙居只是一时兴趣所至,当初想起恒河府的徐记酒楼临时起意开起来的,在整个京城来说,无论是规模还是名气。都没达到引起王孙贵胄注意的地步啊。况且这个恒安王,还不是马虎的角色,几年前把整个京城闹得翻天覆地。多少人提到他胆战心惊,人送绰号‘冷面霸王’!

这人怎么会找上自己呢?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含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得不失礼仪,才急急的往醉仙楼来了。

“王爷恕罪。下官来迟。”慌忙的行礼告罪之后,徐怀仁才有空偷偷的打量一下传说中的‘冷面霸王’。

只见上首坐着的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与他不相上下,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威严之势,无来由的让人觉得压抑。

“小小翰林,架子倒是不小啊。倒叫本王好等。”沐风扬轻抿了口茶水,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就是小丫头看中的人?沐风扬说着话,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叫徐怀仁的徐家之子。程家之外孙。外表确实是长得不错,与他梦中的绯衣男子倒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心不由得一阵发堵。

“听说你的醉仙楼虽然名不见经传,倒是花样繁多,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品?”

“呵……王爷过奖,都是街坊老客关照美言,万万不敢当一个出人意料的评语!不过,若王爷有何吩咐,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徐怀仁答得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沐风扬却心里更加不喜。

当即让卫二吩咐下去,让醉仙楼为皇帝的寿宴,代表恒安王献上一份与众不同的食物当贺礼!

卫二受宠若惊,往常这种活都是沉稳的卫一来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自家王爷硬是不给卫一好脸色。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怀仁突然接到这么个任务内心很忐忑,还有想不通。到那天,天下奇珍尽汇聚,还能有什么东西,特别还是吃食,能让人意外?而且皇帝的寿宴逼在眉睫,这个恒安王怎的到现在才想起要准备这样的一份贺礼?短短十日之内,要做出一份出人意料的,能当贺礼的食物,这个实在有难度!

可这活还不能推辞,完全就是强买强卖的霸王行径,一个弄得不好,便会惹祸上身。到时候就算徐、程两家都不一定保得了他。当下下令醉仙楼关门停业,所有大厨师傅齐聚,共商良策,连桃花委托的事也顾不上了。如果自己这一关过不了,不拖累她就算好了,哪还帮得上她,只得先放一放了。

沐风扬给徐怀仁出了这么道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难题,当下心情舒畅。

桃花初入京城,两眼一抹黑,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日子过得谨小而慎微。

整个上京因为皇帝的寿辰在及,各班人马齐聚,热闹非常。街头巷尾酒肆茶楼就成了新闻发源地,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从这里出发,流向市井,丰富人民贫瘠的娱乐生活。

一副翩翩公子打扮的桃花就混迹在此。到了京城,那纸通缉令似乎不存在般,再没人来明目张胆的寻她麻烦。不过桃花觉得事情肯定不像表面那样风平浪静,出门的时候还是会乔装改扮,不敢以真实的面目示人。这些日子以来,消息闲话倒是听了不少,真正她想要的却不多。想想也是,宁安国公府,何等尊贵的人家,表面的事大家都知道,至于密秘隐私就算知道估计也不敢到处乱说。

但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对云家几个主子还是打听了个大概。

云国公爷、云大将军父子如何勇猛威严,这个自不必旁人细说,桃花曾见过云大将军当面,那份过人的气势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要说这两位掺和桃花一个小小村姑的事,自觉不可能。桃花还没有自恋到自己能引起这两位的关注。

云家人丁不旺,云国公爷就只有云大将军这一支嫡系。云大将军的情路堪称曲折,到现在也只有桃花在恒河府就见过的云映雪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这在豪门大户,算得上单簿。而且云大将军也算得上洁身自爱,只有一个夫人,连个小妾都没有。

这也是桃花迷茫的地方,那秋月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夫人呢?

再一次无功而返。

当桃花回到梅园,远远的就见耿虎在门外打转。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紧走几步。

“什么事在门外打转?”

“主子回来了,徐公子等你呢,看来事情还有些急,我正不知上哪寻你呢。”见了桃花,耿虎很是欢喜。

徐怀仁来了?这几天听说他接了皇帝寿宴上的活计忙得很,虽然经常有人来传信,但也就刚到时见过一面,也不知道他忙得怎么样了。

桃花快步回家,一进门就见着一个坐立难安的人,吓了她一大跳!这才几天没见,这人怎么弄成这样了?一双眼红得像兔子,精神萎靡。

“出了什么事这是?”

“哎,你的事我还没头绪,自己倒是忙乱起来。”徐怀仁见了桃花,也不客气,把这几天的压抑的情绪都表露出来。

“有什么难题说出来听听,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徐怀仁也是知道桃花花样多,实在走途无路了才来请教的,皇帝的寿宴只剩下五天了,他还一点头绪没有,所有大厨会做的菜式点心,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御厨?当下把恒安王的要求一一说了,就算桃花也想不出点子,现在说了出来,至少比压在他一个人的心里好受些。

要说别的桃花可能没底,但这样一个吃食,却是难不倒她。生辰宴会上永远的主角食物是什么?估计放在前世,任何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都知道。放在这里,应该算得上是出人意料了吧。

见了桃花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轻松的表情,徐怀仁放心了不少,连日来殚精竭虑,点灯熬夜,早就撑不住了,得了桃花的吩咐,在梅园客房就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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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关心则乱

本来这事桃花根本不着急的,好歹还有五天的时间呢,不过看徐怀仁寝食难安的样子,早点弄出来安抚一下他也好。

生日蛋糕这玩意儿桃花在幸福庄的时候就做过一回,也就在她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有些感念满仓的好,心血来潮才做的,效果自然是不必说了,而且后来再没做过,连那些吃食铺子都没传出方子去。

说干就干,材料也都容易找。上京到底是上京,比起恒河府水口村那是天壤之别,连淡奶油都有得卖。这下做出完美的生日蛋糕就不成问题了。

只是这个梅园是新买下的,徐怀仁也并不知道桃花的具体喜好,没有做烤炉,就不得不由桃花亲自动手了。

梅园里,桃花领着豆芽、禾苗手忙脚乱。

“麦穗哪去了,你们见到她吗?”桃花总觉得家里少了人,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才发现那丫头不在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是跟竹妈妈一起吧。”禾苗嘴巴里塞着满满的梨,边做事边找吃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竹妈妈一大早的就出门去打探消息,桃花是知道的,好像麦穗没说啊。

当然她不是要干涉她们的自由,只是现在打蛋清需要人手啊。

“豆芽,去,把墨霜请来。”这人力打蛋器真不是那么好当的,等她做,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蛋糕了。

桃花在家里念叨着麦穗,而麦穗正在京城权贵居住区的宁安国公府外徘徊。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太阳西斜,她才围着这个庞大的府邸转了一圈,不得不深深为云家的财势感到心惊。怪不得自家主子对他这么忌惮!

可她们进京城都五天了,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主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天,现在话也少了,吃得也少了,她都看在眼里,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没用的小丫头。一点忙都帮不上。原以为自己跟着胡叔、耿叔学了些拳脚功夫,又得吴叔和许叔的提点,好歹是有些用处的。可一趟老虎山之行,到头来却让主子身陷囫囵差点没命!

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主子心善救了她,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还哪有这五年来的开心日子?只要能帮到主子,哪怕是豁出她这条性命去。那也舍得,反正这多活的几年都是赚的。

“喂,有能干洒扫活计的吗?来几个丫头?”

此时麦穗正走到一处小门口,那里围了一堆的人。隐约只听见里面有人问了这么一句,就有不少的姑娘大婶往里面挤。

这是干什么?麦穗本就是为打探消息而来,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管事大哥。我行,在家什么活计都是拿手的。”

“我也可以。大把的力气,洒扫的活不在话下的。”

“……”

“不行,不行,你也太老了,咱国公府什么地儿,什么人都能进啊?”

“你也不行,小姑娘,要小姑娘。”

这一标准挑选下来,又有好些婶子级的人退了出来。

“哎,看来今天又进不去了。”一个妇人退出来很是心有不甘。

“请问婶子,大家都围在这,可是有什么事?”麦穗逮了个空,趁机相问。

“新来的吧?到这里来当然是寻活计啊。”那妇人被刷了下来很是不舒服,说话都带着不耐烦。

“小姑娘,这宁安国公府马上有大喜事,急需用人,这几天都在招帮工,大家伙都是来寻活计的。”旁边另有一个妇人见麦穗动问,很和气的给她解释。

“对了小姑娘,刚才府里的管事说要洒扫的丫头,你倒是合适的紧,不去试试?”

“哼,国公府什么地界儿?做几天活给银子还大方,谁不想进,只是哪那么容易哦。”刚才很不耐烦的妇人不阴不阳的说道。

“这个,是短工?”麦穗听了心下一动。能混进府里,打听消息不是就容易了吗?

“是的,就帮几天忙。不过若是好命被主子看中收进府里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就真是祖上积德了。”这个也是被刷下来的,人家就豁达多了,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谁,还有人没有?”显然还没有收够数,那管事的还在叫唤。

麦穗有心上前,只是没来得及给自家主子报备一下,心里犹豫不决。

“没有了是吧,再不来就没机会了啊。”眼见院门就要关上。

“我,还有我。”麦穗心下一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主子应该不会责怪的。只要能探听到消息,就算是主子责怪她也认了。

“小姑娘几岁了?”走到近前,麦穗终于见着了那个中年的管事。

“回大管事,十四了。”麦穗上前福了一礼,举止有度。

“嗯,是个懂事的,跟着来吧。”那管事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麦穗。见小姑娘清清爽爽,不卑不吭,模样儿也周正。像个能干事的人。

其实桃花手下的几个小丫头,桃花都是花了心思培养的,个个都是能写会算,有思想,有见地,礼仪上还有竹妈妈和墨霜在一旁提点,比起一般富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的。

“呀,她真是好命,咱们都守了几天了,她一来就给看中了。”开始那个答话不耐的妇人颇有些吃味。

“怎地,人家管事挑人还得你允许啊?”兴许是觉得她太过聒噪,同样守候的男人中有人回了她一句。

妇人这才讪讪的收了口。不过麦穗已经听不到了,这回儿她已经跟着六七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一起,由中年管事带着进门而去了。

虽然进的是角门,出入的方向也是下人住的院子,但仍觉得贵气逼人,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花团锦簇,处处透着剔透玲珑。

院子极大,一行人在里面穿梭前行,曲折迂回。如果不是有人带着,估计都会迷失了方向。

“你们进了府里。最好是老实本分些。切莫到处乱逛,若是冲撞了哪位主子,谁都保不了你。”管事的话虽然很严厉。却也是为着她们好。除了个别活泼性子的吐舌缩颈外,大都老老实实,口观鼻,鼻观心的跟着走。

很快这几个人都安排了活。大家都是负责各院子的洒扫,属于最低等的使唤丫头。

本来国公府下人不少。这次这么大规模的请短工,是因为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将嫁给太子为太子妃!为了这一天,双方都盼了好久。众所周知,大唐国的太子已经三十有余。正妃之位一直空悬,就等着云大小姐及笄了。这件喜事还不仅仅是国公府一家的大喜事,事关一国太子。也是大唐国的大喜事,自然会办得热烈隆重。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国公府宅邸差不多全部翻新,各处维修修缮,布置整理,人手自然就有些短缺。但也只是暂时性的事多,不可能再多买下人回来,唯有向外请些干粗活的短工也算是权宜之计。

管事似乎对麦穗另眼相看,在询问过她的家庭、文化程度等情况之后,被分到云大小姐的映雪阁。虽然惹得同行的小姑娘们眼红心热,但也没办法,按管事的说法,他家大小姐是最尊贵的人,连扫地的粗使丫头都得识文断字的才行。

麦穗也很识相,从身上摸了二两散碎银子来孝敬管事吃茶。

分到主子的院子里,即使是个扫地的也要比随便扫花园子的好上不少,万一遇到主子心情好,讨了喜得个赏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特别还是个好事将近的主子。除却这个常理,麦穗也很开心有机会能离消息中心更近一步,毕竟她进国公府的目的可不是专门为了当个扫地丫头的。

这下管事的更满意了,当麦穗求他通融一下给家里送个信都满口答应。

等桃花发现自己的人又被丢了时,已经是做完蛋糕傍晚时分了,所有的人都回了梅园,唯独不见麦穗的身影,而且竹妈妈说根本就是一天没见过她。

一家人吃着晚饭如同嚼腊。麦穗一直是个稳妥的人,桃花认为她不会做出过激的事,那出门一天还没有回来,只有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想到这里桃花再也坐不住,就要出去寻人。

“你就在家等消息吧,寻人的事我来做,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了路还得再派人去找。”

望了望徐怀仁憔悴不堪的脸,桃花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这时候也只能听他的安排,她是真的不大认得路,再走丢的可能性非常大。

吴凡、许彪和竹妈妈、墨霜都有功夫在身,自然是要出去寻人的,耿虎留在家里看门,豆芽和禾苗年纪小,都留在家里。

等待的时间突然变得特别漫长,桃花坐在书房里一页书都看不进去,不停的往院门张望。她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身边的几个人都是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跟自己的亲人差不多,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独自未归,叫她怎么不担心?没事总会脑补一些最坏的情节,吓得更是坐立难安。

“你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你那丫头机灵得很,肯定不会有事。”

突然的,好久没见的风扬出现在她的背后,吓了她一跳!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这个时候见到风扬,桃花还是很欣喜,她现在心乱如麻,见到他沉着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的能镇定些。

“当然是走大门进来的,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你呀,这叫关心则乱。”

沐风扬眉头轻皱,寻人的人手他已经派出去了,本来不想现身见她的,只是见不得她这个着急上火的样子。

“她是我的家人,出了事我自然关心。”

“那我呢?你会关心我吗?”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话说完了,沐风扬才觉得说得有些不妥,完全表现得像个争宠的孩子嘛。

也不怪得他,虽然这些天他没空来见她,但每天都会抽会在暗处看看她。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徐怀仁给难住了,避免了他们相处的机会,结果她可好,巴巴的给人家出主意,还亲手下厨做吃食,他都还没尝过呢。

“我怎么不关心你?咱们是朋友啊。”桃花根本不知道沐风扬心里纠结什么,只是难得见着冷口冷面的他会出现这样别扭的表情,当下就笑了,“你呀,还是这样脸上带些表情好看些。”

两人混熟之后,桃花再不怕他,什么话都敢说了,特别是现在这样一副萌萌的样子,恨不得把爪子伸过去狠狠蹂|躏一下。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桃花也开始冷静的分析麦穗的处境。那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之前跟着耿忠、胡大力就学了些基本功,后来吴凡和许彪来了之后,又加强了训练,虽然敌不过顶级的高手,但绝对算不上弱女子,而且她的心性向来沉稳,一般的混混流氓还不是她的对手,这里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做坏事的人胆子还是小些的,想是遇上什么事耽搁了。

果然,没过多久,耿虎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手里拿着一封麦穗的亲笔信。说是她打发人送回来的。

桃花忙不迭的打开了看,心下大惊,来不及发表任何评价,信就被风扬拿过去了。

信不长,短短的几行字,交代了一下她的行踪。好在人没事,桃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然就打发耿虎去通知外面寻人的人。

只是心里塞得厉害,这丫头竟然为自己想出那样的主意,大宅门的后院,哪是那么好呆的啊,平常在她身边由着她们胡闹惯了的,万一犯了人家的忌讳,丢了小命都不知道,真是胡闹!

“都叫你别担心了,云家的事我会打听的,明天把那丫头叫回来。也不知道你担心她。”

虽然风扬说的是抱怨的话,桃花却觉得他改变了不少,至少以前一句话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字。

送走风扬,徐怀仁跟竹妈妈他们也相继回来了。大家一通忙乱,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最后做好的蛋糕品尝的过程都没有,全由徐怀仁打包带走了。

等梅园安静下来,已经月上中天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云家辛秘

宁安国公府里,即使是月上中天,仍然是一片通火通明,麦穗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刚认识的小丫头梅香后面,亦步亦趋的向下人住的小院走去。

回首遥望,夜幕中被灯光拥簇着的国公府朦胧而美好,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光亮。只是这一切都是假象!麦穗在心底一再的提醒自己,外面自己主子还在被通缉呢,老虎山的一幕她也望不了,更是想到听主子说过的惨遭云家府卫灭门的马大刀妹子一家六口,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麦穗姐你冷吗?”

梅香是国公府的卖身奴婢,也是映雪阁的粗使丫头,麦穗进府后的工作就是帮她的忙,在映雪阁做洒扫丫头。本来映雪阁的粗使丫头有五个,但因为大小姐婚期临近,年龄稍大些,懂事些的都被抽调到其它的地方,现在所有的杂活都落到了梅香一个的头上。

梅香比麦穗还小,十二三岁,生得单单簿簿的,随着姐姐们一个个调离,她的活计越来越繁重,短短几天,都快忙得喘不过气来了,好在管事招了人来。对于麦穗的到来她非常的欣喜,不单单只是多了个帮手,而且这个帮手非常厉害,比起原先的姐姐们可强多了,不但不欺压她,光一人干的活,比别人两个干的还多,做得是又快又好。

“嗯。还好。”麦穗应了一声。

梅香更近的靠过来,牵起她的手,暖暖的体温从那只小手上传递过来,很舒服。梅香小小的举动让麦穗开心了不少,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女。感情自然容易靠近。

“哎,大小姐真是好命啊,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小丫头劳累了一天,躺到床上还不肯老实睡觉。“不过也怕只有大小姐那样生得天仙似的人儿才有这福气呢。麦穗姐,你今天才过来,还没见到大小姐吧?”

“没呢。”麦穗磕着眼皮陪着她开卧谈会。

“啧,啧。怕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人了。你不知道。大小姐的首饰多漂亮,衣服都是用金丝银线织成的,老爷夫人最痛她。所有好的都给她呢,你说,咱爹娘咋就没这么好呢?哎,要是什么时候我能有一件跟大小姐一样漂亮的首饰。就是死也甘心了。”小丫头的目光在黑夜里炯炯有光,充满着无限向往。

“听说太子可不年轻了。”

麦穗是真心觉得没什么好羡慕的。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她是没见过自家主子,打扮起来才叫一个好看呢。爹娘她是没有了,不过有主子痛啊,比自家爹娘还好呢。只要她跟禾苗、豆芽想要的。主子没有不满足的,她自己的梳妆盒里的首饰比主子的都多,主子说是从现在起就得给她们攒嫁妆。说成了亲自己有钱,才能有底气。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小姐还没出生就订给太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就算是贵为太子妃又怎样?那也真够可怜的,主子说过,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将来她们几个的婚事不能随便凑和,不是当她们如珠似宝的男人绝对不能嫁。

“喂,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出去乱说啊?”梅香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凑到麦穗的耳边小声嘀咕。

“什么事?”

梅香又看了麦穗一眼,生生压了压强烈的冲动,吱吱唔唔反复几次,欲言又止。

“信不过我不能说就算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呢。”尽管麦穗支楞着耳朵等了半天了,面上却还是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

“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我,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万一,万一说出去,被人晓得了会被打死的。”梅香到底年纪小,藏不住心事,尽管知道事情的后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但怀揣秘密还是忍不住急切的想找个人分享,正好麦穗又是个对府里一无所知的人。

“那你倒是尽管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再说我能在府里呆几天啊,找谁说去?”

或许是麦穗的话让她认同,也或许是密秘憋在心里太久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小姐不是夫人亲生的!这个你想不到吧?夫人平常对大小姐可好了,一点看不出来!”梅香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哦?这事不是都大家知道的吗。”

麦穗也没料到梅香吱唔了半天,要说的就是这么个消息,这事她们老早就知道了,云大将军的原配夫人生这个女儿才难产去世的。

“那原夫人怎么没的,你知道吗?”梅香没想她珍之重之的密秘一开口竟没受到应有的重视,顿时不服气起来。

“难产呗,女人生孩子就是过关啊,真不容易!”麦穗也算是有感而发。

“才不止呢,如果不是因为和离在先,就不会动了胎气,不动胎气就不会难产了!”

“先头的夫人和离了?那是发生了什么事么?”麦穗总算是听到点辛秘了。

“只听说那夫人气性大,容不得老爷纳妾。刚立了和离文书,结果动了胎气,生大小姐的时候难产,就这样去了,哎,怪可怜的。”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梅香接下来再说就容易多了,如竹筒里倒豆子般,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麦穗听得一楞一楞的,这云家还有这样的辛秘?可没听人说过啊,“可是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啊?这么大的事,外头就没有人说的?”

“吓,麦穗姐,你真是没在大户人家呆过的,这种隐私,想瞒还瞒不过来呢,怎么可能散到外面去?况且这里可是国公府!”

梅香这才在麦穗面前有了优越感,更是热心的把她知道的有关国公府的一切私密事都一股恼儿的说了。梅香是好难得才遇到这么这个比她资历还浅的,终于找着了当大姐的感觉,麦穗是有心套消息,两个小丫头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叽叽喳喳的越聊越起劲。

梅园里桃花手里拿着麦穗的信,辗转难眠,心里琢磨着明天怎样才能把她给弄回来,在那种虎狼之地,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徐府也还亮着灯,徐怀仁在梅园睡了一觉后再起来,梅园里已经乱成一团。没顾得上看桃花到底做了什么新鲜吃食。只记得去找人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一物,还没来得及细看。

这时候得了空,小心翼翼的打开。立马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四四方方的木盒里呈现的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点心,圆圆的外形,上面立着一个持着鸠杖、手捧仙桃的寿星公。笑容可掬,栩栩如生。

寿星公身下是一圈圈如雪的祥云和繁花。留白的位置‘万寿无疆’四个红色大字喜庆又醒目,还没有品尝味道,就已经被其漂亮又有好意头的外形打动了。

取了一点入口,松松软软的。甜甜的味道,似乎根本不用嚼,含在口中一会儿就化掉了。唇齿间留下一丝淡淡的清香,真是美味至极啊!

徐怀仁所有的郁闷一扫而光。他深信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国公府下人院里已经热闹一片,个个梳理完毕就要开始上工了。

麦穗和梅香急急忙忙的打理好自己赶往映雪阁开始一天的工作。其实也没有多繁重,只是映雪阁的规矩多,求的就是一个认真仔细。

虽然麦穗平日里过得轻松,但为人奴仆的本分她还是知道的。为了应付好这份差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只是意外总是防不胜防,不得不相信气运这个不可捉摸的东西。

“哎哟!”一声之后,就听得哗啦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一个打扮体面的丫头跌坐在地上,地下正摊着一地的细瓷碎片!

麦穗当时并没有把这事与自己扯上什么联系,可不久之后,被拉到院子里罚跪时,才发现大事不妙。

屋里一个尖锐的声音竭斯底里的大叫。一大群的丫头婆子忙乱得如无头的苍蝇,麦穗直挺挺的跪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慢慢的两条腿由最初的痛疼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似乎感受不到,可一个理她的人都没有,至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早上已经过去大半了,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麦穗想着会不会就这样被人遗忘跪死在这里?

“打杀了她,快去打杀了她……”屋内的尖叫声突然很高吭。

接着就有四五个壮实婆子鱼贯而出,抬了一个木凳上来,不由分说,把麦穗按在凳上。可怜麦穗饿着肚子,僵硬着腿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绑在了凳子上。

“妈妈们,请问小女子犯了什么错?要受这般责罚?”看见婆子手里的木棒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要对她用刑了!麦穗惊慌起来。

“哼,主子做你错你就错,一个粗使丫头哪有这么多话!”婆子凶神恶煞,抡起棒槌没头没脑的就往她身上招呼。

麦穗心下大骇,这样的打法,根本就是要她命的节奏啊!完了,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一时也顾不得大叫救命。有婆子上前就要捂住她的嘴,虽然手脚受制,但到底也是练过的,当下拼命挣扎,踢翻了凳子,整个人翻滚到地上,左突右闪的躲避如雨点般落下的棒槌。一时间婆子们也拿她没法,院子里闹得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一声轻叱,整个院里都安静下来。

麦穗红着眼从板凳的缝隙里见着一个华美的妇人款款而来,当下犹如抓到救命的稻草,这样的装扮,除了梅香昨晚口中的将军夫人叶氏不作第二人想。

“夫人救命!堂堂国公府怎可做出草菅人命的事!”

“哦?你倒是说说国公府如何草菅人命了?”那华服美妇停住脚步,惊奇的转头看来,并示意那些婆子为她松了绑。

麦穗心下一喜,果然赌对了。

“夫人容禀,民女自昨日入府,一直谨守本份,不知道究竟犯了何过错,直接就被捆绑在这里,要被打杀,也没弄明白是非曲直。国公府乃人人称颂的仁善之家,众人争相以能入府伺候为荣,虽然民女命贱,打杀了民女事小,可抹黑了国公府的声誉,民女罪过就大了。”心中记着主子平日的教导,挺直了身子,回答得不卑不吭。

叶氏心里一惊,这么个小丫头口齿伶俐,都上升到国公府脸面的高度了,可不好再放任不管。

“怎么回事?”寒着脸问旁边的婆子。

那婆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夫人饶命!奴婢不知,全照小姐的吩咐行事。”

叶氏听了一阵头痛,自家的女儿什么德性她是清清楚楚,又不知道是什么事心里不顺了。当下也没说什么,瞪了那婆子一眼,快步向竭斯底里的房间而去。

“乖乖,可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好一番轻言细语哄,屋子里的叫声才慢慢平息下来。

叶氏好半天后才明白事情的始末,院子里杀气腾腾的那一出,只不过是因为那新进府的短工把屋子打扫得太干净了,致使女儿的贴身婢女脚滑摔跤,失手打碎了她最爱的如意瓶。

如果是府里平常的丫头婢女也就罢了,随女儿出口气也好,可人家是外头请来的,一看那丫头就是有读过书的,还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就这样冒冒然的打杀了,真闹起来也不好看。

“雪儿啊,那丫头就算了吧,你大喜的日子里,怎能见那些血腥坏了运程?”哎,这女儿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如此行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心里不免担忧。

听到对她的亲事不利,云映雪这才点头同意。这辈子她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唯一盼着的就是母仪天下,坐上天下女人最高的那个位置。

当麦穗听到从夫人口中传达的死罪已免,活罪难逃,仗责三十的处罚时,整个人一下没了力气。还好,性命被保住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玉佩

叶氏又专程让云映雪发了话,时刻注意着这个丫头的表情,特别把这个决定用一波三折的语调说了出来。

只见那丫头平静无波,既没有欢欣雀跃,也没有懊恼沮丧。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大小姐的这个决定你可有怨言?”

“民女不敢,能让大小姐消气,也是民女的福份。”麦穗虽然心里恨得要死,话还是要说得漂亮。

“嗯,是个明白的就好。”

叶氏又问了些出身、规矩、可否识字等琐事。麦穗自然是小心的一一应对得当。叶氏心里越发满意,这丫头沉稳大方,说话有条理,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女儿贴身伺候的茗儿毛手毛脚,做事偷懒耍滑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更是自己做错事还赖在别人身上,没一点担当,看来是留她不得。

反观这个心境倒是不错,做事本分,刚才她也有去现场看过,整个映雪阁大大小小的房间一个人清扫得干干净净,手脚麻利能干活,一番考较下来,竟然还识文断字,就更上心了。

“大小姐今天要出门,你就跟着拿东西吧。”叶氏想着回头确实一下身份,清白的话就干脆买下来。

麦穗道了谢,目送两母女离开。这些个婆子,个个都是人精,夫人这一番话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她们哪有不明白的。受了三十杖还让跟着主子上街,明摆着叫她们下手轻点,不然,三十杖后,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孩不死也残了。

麦穗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心里直嘀咕。果然竹妈妈的话是对的,这些豪门大宅就是狼虎窝。不过这次犯险倒也值得,至少知道了云府除了这个夫人叶氏,曾经还真有过另一位夫人,只是那位夫人是主子要找的人吗?还是想办法多打听点消息,早点出去找自家主子去。也不用婆子们费劲,自己个儿乖乖的趴在凳上准备受刑。

“哎哟姑娘得罪了。夫人和大小姐发了话。咱们不得不从啊,不过姑娘放心,咱们手底下有数。”那几个婆子一个个笑逐颜开。全没了半点刚才如狼似虎的凶态。

这姑娘得了夫人青眼,马上就要时来运转,万一做个管事什么的,就成了她们的直接上司。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呢,哪能真敢下力气往死里打?

这些婆子的功力果然了得。重举轻放,做足了样子,三十杖下来,皮都没破。就算是一般的女子。也撑得住,还不要说麦穗打小就练过的,一点问题没有。

当然她可不认为国公府的刑罚有如此轻松。当即给各位婆子道谢。几位婆子见自己的功夫没白做,自然也是相当高兴的。还慷慨的送了一瓶外涂的药膏给她。

徐府。

徐怀仁晚上尝过桃花的蛋糕之后,算是彻底的放了心,安心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神清气爽的收拾好自己,准备再去梅园,找桃花商量一下细节。想到桃花,惊觉他这些天光顾着忙恒安王的差事了,她托付的事还一点头绪没有,不免有些心虚,随手往身上一摸,顿时色变!

自己带回来的那块玉不见了!

这事非同小可,可是关系着桃花的身世之迷啊,她是多么的信任自己才让他给带回来,可结果竟被弄丢了?当下心中大骇,一个人在房里翻箱倒柜,急得满头大汗。

明明自己一路都很小心的,怎么会不见?这是掉在哪里了?应该就在屋里吧。

“公子,你是要找什么?问小翠就好,你这样怎么找得着啊。”丫儿小翠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跟遭了劫似的,衣服被褥都被扯到地上,没有下得脚去的地儿。

“小翠,小翠,你有没见着公子我带回来的一块玉佩?圆圆的,这么大,剔透无暇的……”徐怀仁急得语无论次,一边说,一边比划,竭力的想要描述得更直观,更详尽。

“玉佩?”小翠认真的回想。

“这几天倒是没见着。”小翠有些迟疑。

“想想,好好想想,前几天呢?”徐怀仁快要急疯了,到处都找了影子都没见着。

“……啊!公子是说夫人的那块玉吗?”小翠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叫了一声。

“夫人的玉?你先帮我找找,你都见着什么玉吧。”徐怀仁听得一头雾水,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也算是唯一的线索了。得赶紧找出来,丢在外头可就没地儿寻了。

小翠连忙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回转来。

“公子,夫人的玉向来不离身的,怎么会在你这儿呢?你也不放好了,随手就放桌上,还好我给收起来了呢。”小丫头一边嘀咕,一边捧出一块玉来。

就是这个!远远的徐怀仁就认了出来。

“夫人的,你怎么会认为是夫人的玉?”徐怀仁接了来,随口问题。

“我记得夫人这玉看得可要紧了,还是在恒河府的时候见夫人拿出来把玩了一回,那天夫人情绪一直不好,所以我才记得的。”

徐怀仁恍然大悟!就说怎么眼熟呢,可不是嘛,就是在娘那儿看到过!可是,可是娘的玉佩怎么可能落到桃花的手里?而且桃花明明说是那婢女一直保管着的,难道娘玉佩丢了?他一下反应不过来。

“公子,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你不是跟表少爷有约吗?再不走可就得迟了。”

小翠在一旁催促,徐怀仁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走途无路到处求援的事,可不是约了大表哥程希同吗。那恒安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派人盯着醉仙楼,眼见着皇帝的寿诞一天天临近,那种压力他实在抗不住,不得不向外祖程家求援。

表哥程希同,那可是程家生意上新一代的佼佼者,凭程家的底蕴,应该没问题的。但现在有了桃花做的蛋糕,问题已经解决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时候再来不及想玉佩的事,看来得写信问问自家娘亲才行了。

徐怀仁急急忙忙的赶往醉仙楼,程希同已经等着了。

两人寒暄过后,直接进入主题。当徐怀仁把桃花做的蛋糕拿出来让他品尝之后,程希同眼睛都亮了!当即对这个心思巧妙的奇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极力让徐怀仁为他引见。

徐怀仁也是有这样的意思。桃花目前的处境微妙,凭他徐怀仁之力定是护她不住,而背后有荣安国公府撑着那就不同了。在大唐国。除了皇家,能与云家对抗的也就程家了,并且因为上一辈的事,两家势如水火。凭桃花自己这么出色的本事。被纳入程家的保护之下应该不是难事。

麦穗只来得及为自己的伤口涂上药膏,就有小丫头来传话。大小姐等一下要出门,她得伴行。

这是夫人刚才交代过的,麦穗有心理准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随来人一起走。梅香从门外进来。眼睛红红的,显然也知道她今天受罚的事。见麦穗这会儿又要出去,急急的从怀里摸出一块面饼塞过去。

“跟在大小姐身边小心着点。她脾气不大好。”见有外人在场,她也只来得及低低的说了这一句。就走了,还有大把的活等着她做呢。

麦穗忙活了一早上,空着肚子又受了一场惊吓,屁股上的伤虽然不重,但怎么说也是三十杖!现在走路的姿势都是一瘸一拐的。现在日上中天了,也没敢要饭吃,拿了面饼在手,顿时觉得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三两口吃下去,人才有了些力气。

等麦穗赶到的时候,大小姐的马车已经出了大门,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今天云映雪出行的目的是采购,尽管府里有专门掌管采购的大小管事不下十人,只要她吱一声,任何商家都会把自家最拿手的货物送到她的面前,但她还是想亲自出门逛逛。

打小云家上下都知道她最终是要嫁进皇宫去的,无论云映雪在云家如何受宠,将来的地位有多尊贵,到底越不过皇家去,做了皇家的媳妇该受的约束一样不能少。所以只能在没出嫁前,尽可能多的随心所欲,云家对她是真的痛到骨子里,这点比起其她的闺阁女儿,她已是幸福多了。虽然随行的人员足足排成长长的一串。

全服武装的家丁开道,婢女簇行,乘坐的是宝马香车,整得声势浩荡。所到之处,行人无不避让,这也就造成了初到恒河府被堵在路上立马挥鞭甩人的跋扈性子。

麦穗作为随行丫头,自然是伴在马车左右。

而在避让的百姓之中,男装的桃花和竹妈妈极力的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正在前往云家的路上,就这样与麦穗失之交臂了。

云映雪逛街,并没有一定的去处,满大街的逛,看到什么新奇的,好玩的都会停下来看一看。她舒服的坐在马上车没什么,地上跟着跑的丫头们可就有得苦头吃了,还不要说屁股差点开花,走路都不方便的麦穗。跟了一路,强忍着痛,脸色苍白。

桃花和竹妈妈很快到了宁安国公府,跟麦穗一样,绕了大半圈,才见着招短工的小角门。

今天要招的是身健力壮能砌墙的男工,桃花一个文弱公子,竹妈妈一个中年妇人的出现,立马遭到了围着找活干的男人们的敌视。这年头找点活干不容易,连细皮嫩肉、衣着体面的人都来跟他们抢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去去去,娘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国公府今儿要的可是男工!”桃花还没靠近,就有人出头把她往边上挤。

自古侯门难进啊,上赶着为奴为婢都不容易。

眼见桃花被排挤,竹妈妈自然要救场,三两下,那些壮丁就被撂到一旁。

“没事吧?”

“没事,没事。”桃花很不自在,所有的人都被竹妈妈那一手给唬住了。

门内招人的管理看得目不转睛,这么一个妇人还有这功夫!

“管事大人,在下过来就想跟您打听个人。”趁别人愣神的机会,桃花急忙上前,向那管事的施了一礼。

“公子原来是寻人?”

这会儿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来抢饭碗的。反正抢也抢不过,干脆老老实实的都往后退,留出一条足够的通道来。

桃花一五一十的打听起麦穗来。正好这个管事就是昨天收了麦穗二两银子的那位,自然对她的印象还很深刻,而且就在刚才,还收到消息夫人想留她下来。这会儿见人家的家人寻来,那模样气派果真是不同一般的,当下热情了不少。连在他的照拂下,进了府里大小姐的映雪阁都一一表功似的说了。

桃花少不得又要承他的情。但当她表示要将麦穗带回去的时候,管事的犯了难。

“我说公子,令妹聪慧伶俐,若是进了府自有一番前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怎地不让她留在国公府?”

“管事大人见谅,我家虽然门底不高,倒也算是殷实人家,昨日家妹自作主张,家人跟着忧心了一夜,实在舍不得。万望大人成全!”既然人是他招进去的,自然出来也是他说了算,桃花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文绉绉的说道一番。

那管事的被桃花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叫得心里很是舒坦,可惜这事他已经做不得主了。

“公子来晚了,就在刚才,令妹已经被夫人调到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事小人已经无能为力。”

“什么?国公府买人还能强买强卖的?”竹妈妈到底是习武之人,脾气本来就要暴躁些,再加上老虎山一行,她觉得丢够了面子,一惯的冷脸都摆不下去了。

“妈妈息怒!”桃花安抚着竹妈妈,转头又向管事的道:“不知道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边说着话,手里也不能闲着,舍了一大锭银元宝。那管事的微红的脸也平静下来。

在人家的屋门口发飙,还真的不明智,虽然竹妈妈刚才露出的一手很能让人另眼相看,但也仅限于此。人家宁安国公府是什么地儿?在别人门口讲狠,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思着谁,念着谁

果然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舍了银元宝,管事的面上也不见为难之色了。

“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只是还得等几天。夫人已经吩咐下来要查令妹的身世,到时候说不合适也是可以的。”那管事人老成精了,把桃花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

话说到这个份上,桃花再要强来,估计也讨不了好去,人家国公府不要说强买强卖,就是强抢入府,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摇头叹息,给足那小管事的好处,还能如何?

小管事手里掂着沉沉的银元宝,乐得像偷了油的老鼠,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关照麦穗。

“那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主子,这都是你平常给惯的,什么事都由着她们,指不定哪一天会给你捅个大娄子。”竹妈妈满心埋怨。

“她也是为了我,那丫头向来有主意,换了豆芽就不会这样做。不过这回吃了苦头应该会消停些。”

桃花很心痛,这丫头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跑到国公府里为奴为婢去了,奴婢岂是那么好当的?别看平常她这个主子重话都没说过她们一句,国公府怎么会一样?可不这一进去,头天就被打了三十杖,虽然听说伤得不重,可还有八九天要怎么熬?万一保不齐丢了小命说什么都晚了。看来自己与她们的相处方式真的有问题,弱肉强食的现实就是那样的残酷,是时候让她们好好看看了,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麦穗的事只能这样被动的等了,桃花只希望她能审时度势,平安的渡过剩下的日子。

“主子。现在咱们去哪?”

“去醉仙楼吧。”桃花领头就走。

通缉令自打地了京城之后仿佛过期失效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了,云府的事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有头绪,当务之急还是赚钱发财是正经,自己现在跟个小蚂蚁似的,别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辗压。

红薯粉的势头发展得不错,已经成了醉仙楼的招牌。接下来就得尽快让它在京城满地开花。曾几何时。桃花小富即安的心思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一个比拳头的时代,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桃花身为一介女子,文不能为官。武不能为将,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谈何逍遥啊。

宁国公府。

当家夫人叶氏已经摔碎了一地的细瓷片。

“饭桶!饭桶,都是饭桶!”伴随着怒喝的又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夫人息怒。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保养得宜的华夫人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都皱了起来。白胖的五官随着响声纠结成一团。

“你叫我怎么不气!那丫头一路走了快两个月,现在竟平安活到京城来了!哥哥怎么办的事?明晓得这是个祸害。却一直留到现在,在恒河府的时候就应该除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示着叶氏很不平静的心。她越来越有危机感,这个小丫头或许真会坏了自己的事。

“这不路途遥远嘛,肯定是信件一来一回的在路上耽搁了。夫人也不必在意。只是相貌相似而已,光凭着舅老爷一幅画像,哪做得了准的。再说现在大小姐婚期已定。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子妃了,就算真是。又能如何?”

“妈妈也糊涂了不成?真的假的被老爷知道了……”叶氏无声的叹了口气。

华妈妈也出不了声了,那个人在老爷心里的地位有多重,她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把当年的事翻出来,谁知道会怎样?

“她到了京城又能怎样,一个乡下丫头,无权无势的,夫人透个话去,还不照常让她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大管事刚回了话,京兆尹那边专程放出话来不让人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别的事情上,华妈妈或许人老经验足,可外面的事她就插不上嘴了。

“那个贱人做的好事!她倒是确定了没有?”想了一想,华妈妈的脸色也狰狞起来。

宁国公府的格局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当家夫人的正房建在中间偏左的位置,而正中间的位置却是一座幽静的院子,一道围墙让它自成一统,宛若一个独立的世界,隔离了国公府所有的嘈杂。

一个女人正懒懒的卧在临水的亭子里,那么随意的一躺,却宁静优雅,与周围风景融成一副淡泊的水墨画。

满池的莲叶只留下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繁华消失殆尽,枯梗残叶蕴藏着孤傲的凄美。

女人不知道想些什么,眼光迷离。她的相貌并不十分出色,不过那遗世而独立的气质让她有着别样的让人心动的感觉。

“夫人,这荷都残成这样了,奴婢找人来清理了吧?”女人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莲塘都成这样了,还天天看,也不腻啊。

“就这样挺好。日复一日的装着,扮着,总有一日,我也将似这枯梗残叶,被人清理出去。”女人神色暗淡。

“夫人说的哪里话,要奴婢说,夫人年华正好,满院的花朵都及不上您分毫呢。”婢女边说着边俯下身子,抚了抚盖在女人腿上的簿被,又拿起一个小玉槌,轻柔的给她槌腿。

“老啦,就你嘴甜。”女人轻笑了一下。

“夫人快别这么说,将军听见了可要生气呢,都是奴婢不好,没事惹得夫人难过了!”婢女起身双膝跪地,一个劲儿地赔罪。

“起来吧,起来吧,哪里怪得了你?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女人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睛环视四周,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远远的院门处。

思园!思园!思的是谁,念的又是谁?黯然的合上双眼。

“禀念夫人,大夫人来了。”不一会儿。一个身量更小的丫头急急的过来禀告。

“你个死丫头,没见夫人睡着了吗?来了就来了,等着!”槌腿的婢女忙把她拉了开来,低低的喝斥。

“她既然上门,我倒是去看看也无妨。”

半晌,美人塌上的女人盯开眼,慢慢悠悠的说道。

“哟。妹妹倒是好享受。可不似姐姐这般劳碌命苦。不过姐姐我呀,也是个闲不住的命,要是当小鸟似的这般养着。倒会觉得无趣得紧。”

那头话音刚落,这头又来一人,打扮得雍容华贵,艳丽不可方物。满头珠翠随着她的走动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叶夫人来了啊。可别姐姐妹妹的叫,我念秋可担当不起呢。”女人坐起身子,慢长斯理的回应。

“也是,做念夫人的姐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我福泽深厚,但远着点儿也是好事。”叶氏的嘴巴也不饶人。

“你……”那女人明显气得不轻,不过很快就调整得气定神闲。“叶夫人还是少来我这福簿之地,回头将军也该回来了。我也没功夫招待你。”

“哼,念秋,你少得意,老爷思啊念的也不是你!”

叶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激动起来,连头上的珠翠都晃动得厉害,发出激烈的碰撞。任何一个女人被另外的女人当面炫耀,多得自己大夫的宠爱,情绪都会失控,而且还连个妾都不是。

“夫人!”一旁的华妈妈忙上前小声的提醒她。

叶氏立马清醒过来,这回过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呢。转向一旁,伸手整了整衣服上看不见的皱褶,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真是气糊涂了,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怎么能失了当家夫人的气派?任她如何,这辈子就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而已。

“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跟你吵架的。你天天窝在这个园子里扮着别人自己不累,我还替你累得慌呢。这一府的当家夫人怎么说也是我,儿女双全的也是我,即使是老爷还没厌了你,那也是看在别人的情份上,值当个什么!”

“你这个贱人!事到如今,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念秋再也淡定不了,冲叶氏大吼。

“你要闹到人尽皆知吗?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叶氏回吼过去,“只怕你就连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久了吧。”

“过得久,过不久的,好像你说了也算不得数。”念秋虽然气势蔫了,还是很不屑瞪了叶氏一眼。

“看来你关在这里,跟个废人也差不多了。你说,当初的事你到底怎么办的?你真的是亲眼看着……没了的吗?”这回叶氏的口吻正常了,语气突然带着厉色。

念秋也是神色一楞,挥了挥手,身边的两个婢女齐齐退下。叶氏这边除了华妈妈,下人也是走得一个不留。

“你还要问什么,上回不是答你了吗?”念秋也语气不善。

“那丫头……进京了!”

“嘁,一个小丫头进京不进京的,关我什么事?不过叶氏,貌似你的人都不怎么样啊,就没在半道上拦一下?”

“念秋,绝对是你的手脚没弄干净,那丫头长得跟那个人一模一样!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我看你还是想想办法吧,不然等老爷发现了,怕是连养只鸟也再不愿意的!”

再不愿意……不愿意……的!叶氏的话似乎回声一般在念秋的耳边萦绕。当下心里一颤,她派出去追问下落的人怎么还没音讯传来?那几个府卫可是将军特意安排给她的,相处十几年了,不可能对她不忠心。难道……

她的思绪一下回到十五年前。

“……怜月,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当妹妹一样对待的人,请你,请你发誓,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

“好,好的,我发誓……”

那个清冷的人,在那一刻,散发出无比的柔情,目光留恋的说出这句临终遗言,如一个不死诅咒,在多少个午夜梦回时缠着她,折磨着她。

不,不要再找我,我不欠你什么了,我已经为我做过的事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杀了你的孩子,终其一生,我不再有自己的孩子,抢了你的爱人,我爱到心坎里的人就在面前,却永远都要躲在见不得光的思园时,连个小妾的名份都得不到……

“夫人,夫人,你怎么啦?”

槌腿的婢女回来时,就见着自己的主子精神恍惚,面目狰狞,一下子吓着了。

念秋很快回过神来,才发现叶氏已经离去,思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不要!不要,全都不要!”念秋突然发了疯似的站起来,把塌上的枕头、簿被,用力往池塘里扔去。

“夫人,夫人!不要这样,不要吓唬奴婢,叶氏又来说了什么?咱不听,不理她,等将军回来自有人做主!”婢女哄小孩子似的抱着她。

许是激动得脱力了,念秋不再发疯,回身揽着婢女的肩头,埋首痛哭。

“砸了院门口的匾额,拔了这池枯荷,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是,好的夫人,我马上叫人去砸,马上叫人清理池塘。”

……

宣泄过后,念秋慢慢冷静下来,当年那个孩子呱呱坠地,最先经的是她的手。

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因为还没足月,皱皱巴巴的,细小无力的哭声像小猫叫。回头望望床上血泊里的那人,放到小脑袋上的手一软,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当年确实没有亲眼看到那孩子断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秋月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事后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财,怎么可能没把事情办妥?府卫们这一去也是要花时间查访的,哪有那么快?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桃花出了国公府所在的街道,直奔徐怀仁的醉仙楼而去。

今天出来得早,也不知道跟徐怀仁那家伙会不会错过,昨晚上一阵忙乱,都没好好谈谈,也不知道生日蛋糕的点子他接受了没有。

桃花心里想着事,脚步特别急。

“哎哟!”

前脚刚迈进醉仙楼的大门,迎面就撞到一堵墙上。

哪来的墙啊,上回来不是没有吗?桃花捂着鼻子痛得张不开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走了急了。”一个清爽的男声不停的致歉。(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程家

“赶着投胎啊?”好半天后,桃花才生硬的憋出了这么一句,擦干净一脸的鼻涕眼泪才很有气势的睁眼回瞪过去。

还好没出血,鼻子也没变形。不然可就惨了。

“小言?!哈……这么巧就撞到你!没事吧?还好吗?”

要这么幸灾乐祸吗?有事,不好!笑得这么欢实的人桃花不用想就知道除了徐怀仁,还会有谁?我这么急巴巴的为谁啊我,容易吗?

“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见着桃花阴转乌云的脸,徐怀仁还是很识趣的。

程希同就为了与表弟口中的奇女子乔言早点见面,才急急的拉着他出门,猛不丁一下撞了人正不好意思,却发现来人正是他要寻找的本尊。

缘分啦!只见来人唇红齿白,一身天青色得体男装,风度翩翩。虽然年龄尚小,面容过于姣好,身形略显青涩,但行为做派毫不扭怩,与表弟徐怀仁、还有他这个京城名少站在一起,那也是一点不逊色,显然女扮男装已不是一回两了,举止言谈,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

不自觉的,好感顿生,甚至还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

“小言姑娘,在下徐怀仁的表哥,姓程名希同。刚刚听闻姑娘能耐,当真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啊,正准备上门拜会,可巧就撞上姑娘了!”程希同甚至等不及徐怀仁为两人引见。

桃花也在打量他,这个程希同也是一表人才,衣冠楚楚。这段日子的京城她也不是全白呆了,一听到名字就知道是与云勇平起平坐的程富家的人。可眼前的人言谈有礼,举止有度。全然没有印象中豪门大户纨绔子弟的样子。

已经得罪一个叶家,又牵出一个云家了,再遭了程家的记恨那日子还真不能过了,好在眼前的人貌似人品不错,而且还有徐怀仁从中牵线搭桥。当下也不矫情,客气的打过招呼。

程希同稀罕的生日蛋糕对桃花来说,不过就是想着帮徐怀仁的举手之劳。现在能受到程希同的青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原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这会儿自然是大大方方的传授出来。而且献礼皇帝寿诞这么大的事儿,具体制作还得专门的师傅来完成,桃花小打小闹的做做还成,真要摆上台面。还是有些不够看的,至少做工、精美程度都有限。自古术业有专攻嘛。桃花开发出来的所有零食小吃都是自己带个头,完成还得靠师傅的。

纵是如此,那些新奇的手法,还是让两兄弟听得两眼放光。若没有桃花的点拔,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些上面去。程希同也是豪爽之人,见桃花如此仗义。好感倍增,一时谈兴很浓。相见恨晚。

“小言,你既然没把哥哥我当外人,自今日起,你这个妹子哥收下了,别的不敢说,就在京城地界内,有什么麻烦棘手的事,尽管来找我。”程希同当场表示。

“表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徐怀仁没想到程希同这么快就认可了桃花,心里自然高兴。

“那是自然,怎么,表哥在你心里就是个不守信的人?”程希同佯装恼怒。

桃花含着笑,对他的提议虽然心动,却也知道不能当真。

徐怀仁跟他本来就是兄弟,当然不会客气了,嘿嘿一笑,“还真的有事!”

当即掏出临行前从小翠手里拿回来的玉佩来,小心的放在桌子中间。

“呵……表弟,怎么把你娘亲的玉佩偷拿出来了?”还没等徐怀仁开口,程希同就笑起来。

“啊,表哥也认得?那你好好看看,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徐怀仁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娘亲远在恒河府,通个信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两月的时间,正好今天遇到表哥了,就拿出来问问,既然娘亲也有这么一块玉佩,不知道是不是程家之物,或许表哥知道也不一定。看来果然是猜对了!

“这玉可是难得的宝贝,在程家都是有名的呢,咦?这不是你娘亲那块?”随即程希同脸色大变。

“哪来的,这玉你是哪来的?”程希同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

“怎么啦,这玉有什么问题?”桃花和徐怀仁都不能淡定了。

“看上去跟你娘亲那块一样的,但却略有不同,你来看看,这个下面的缕刻分明呈‘秋’字纹样,你娘亲的那个应该是‘素’字,这是另一块!这块玉已经失踪十几年了,一直是老爷子的一块心病。你说,你这是在哪里找着的?”

“这个可有什么典故?”桃花也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确实真是他说的那么回事,那些缕空蔓纹缠绕下面确有小篆秋字纹样!不注意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这玉就是小言的,你快说说。”徐怀仁见程希同面带为难之色,忙把桃花推出来。

“是你的?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的?”程希同很是惊诧,“不是我不肯说,只是这块玉牵涉到我程家一件密事,在这里我不太好说。不知小言可否告之事情的原委?”想是觉得自己的言语太过激烈了些,程希同接着又解释了一遍。

虽然事先桃花已经大约告诉过徐怀仁了,但见程希同这样的表情,而且还与程家的密事有关,话到嘴边也犹豫起来。这小小的一块玉,很有可能与她的身世有关,还背负着马秋月一家六口的性命。

“不是我有心探听程家密事,此事于我也是关系重大,还望程大哥见谅。”这玉对程家如此重要,早晚徐怀仁也得把她给卖了,不如趁机多打听点消息,也能心里有底。

“哎呀,小言,既然这玉有了线索,咱们就应该把它弄明白。”徐怀仁见他们二人都互相不信任,也着急起来。“表哥。这玉可关系到小言的身世之迷,由不得她不慎重。”

听了徐怀仁的话,程希同也有些吃惊。他记得很早的时候,家里老爷子就有交代,如果在外面遇到这块玉,不计代价都要拿回去,可现在有关人家的身世。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强要。

“此事与我家一位长辈有关。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小言放心,我程家绝不会做出持强凌弱的事来,若真是我们要找的那块玉。你的身世之迷我一定帮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是不是那块玉。小言,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容我拿回去让长辈辨别一下。如何?”程希同的话说得很诚肯。

只是桃花的心里有些发寒,那程希同虽然是用商量的口吻。但那势在必得的气势简直就不容忽视,面对强权,她能说一个不字吗?当初就那样把玉佩丢给徐怀仁,实在做得太草率了。

这可是唯一的线索啊。就这样丢了的话,想要弄明白就难了。不过如果不给他,估计日子很快就不会好过。别看这个年轻人说话坦诚有礼的模样。骨子里满满的都是权贵的高傲。

“这块小小的玉佩,不知道对程公子来说有没有什么用。但于我却是意义重大,我从恒河府上京,一路被通缉,而且还有一家六口的灭门之祸,全系于它一身呐,万望公子能珍重对待。”桃花苦笑,轻轻的拿起玉佩,抚摸了两下,才送到程希同的手里。跟程希同称兄道妹,她貌似是不够格的,还是叫程公子心里舒服些。

“那是当然,不管是不是我家寻找已久的,我程希同都欠你一个人情,但凡我能做到的,任凭差遣。”

呵呵,能做到的!

“小言,你放心吧。”徐怀仁见桃花神情萧瑟,忙出言安慰。

日头西斜,桃花也没了留下来的心思,徐怀仁苦劝不住,只得起身要送她回梅园。

“不用了,大宴之日不足五天,你还是督促师傅们好好把蛋糕做得漂亮点吧。”

桃花这时候连徐怀仁都不愿意多看了。

“是啊表弟,你要赶紧准备皇上的献礼,送小言的事就交给我来吧。”程希同是真心认可了桃花,而且还刚拿了她的玉佩,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桃花拒绝了一下,没有效果也懒得理了。梅园现在还没有置办马车,能省点雇马车的银子也是好的。干脆利落的带了竹妈妈上了程希同的马车。至于行藏问题在他这样的人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要说还有个什么知道的徐怀仁。

一路上桃花都很沉默,程希同没话找话都说不下去了。好在路程不是很远,不多大功夫也就到了。

不得不说,程希同的个人修养还是很不错的,连下马车的时候,都会很绅士的相扶。如果不是迫于权贵这个阶级的压力,桃花觉得应该可能会变成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桃花与徐怀仁、程希同三人的谈话竹妈妈并没有参与,只是觉得一趟醉仙楼下来,主子情绪差了不少。晚饭也没吃就钻进书房里不出来。

其实桃花一个人躲在书房里什么也没做,静静的发呆,无来由的烦躁。替麦穗的处境堪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论自己怎么做,到头来都只是一只掌控不了自己命运的蝼蚁。无论是叶家的挤兑,方知府的权势,还是今天见到的程希同,她一直只是扮演着一个被动挨打的角色。

只是想在这个世道活得自在一点,难道有错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股悲怆的气息在整个书房弥漫。桃花心里很明白,是她的内心不够强大,这是她的自卑心理在做怪。想想也是,一个两辈子都没有同这么高大上的权贵打过交道的人,突然在这里无时无刻不被人所左右。心里没底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桃花只觉得很累,很累。

自打穿到这个时代,她活得不能说不努力,人前还能装装艰强,人后还是想哭。

至到书房的门被吱呀推开,她都保持一个造型。

“怎么啦?为什么不吃饭?”

“不想。”桃花头也没回,也懒得计较这人怎么总是能无声无息的出入她的家。

沐风扬满腔的火气,惹了一个徐怀仁还不够,又结识了一个程公子,本来是打着兴师问罪的旗号来的,可见了桃花之后自动熄灭了。

脑子里鲜活的女孩此刻像一朵蔫巴的花,没精打彩的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小小的一团。

那样孤单无助的神情,狠狠的撞击着他的心,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很自然的走过去,伸开双臂,连人带椅子一起圈进怀抱里,“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吗?”

桃花对上他清澈的眼,突然觉得很放松,境况也没那么难嘛。这个曾经强势又冷清的小土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碎了她的哀伤,或许,她只是需要有个说得上话的人陪陪而已。

“你怎么过来了?吃过饭没?”

沐风扬的头脑无法思考,水水的眼睛直视他的心底,引得一阵阵悸动,心都快融化了,只见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小嘴在眼前一张一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孩是他的。

俯身下去,一下擒着那诱人的唇。仍是熟悉的甜蜜和芬芳,这样的柔软激发出一阵惊人的狂潮。他缠住她娇嫩的唇瓣,已经不满足于蜻蜓点水似的碰触,大手勾住她的颈项,在气息逐渐失序中加深这个吻。

一路攻城掠地般的掠夺,仿佛没有尽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奔腾着,总也不够。

桃花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着了,仍由着他的碰触。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酥酥麻麻的,像触电一般一股暖流由嘴唇扩散到全身。天啦,这次他是实实在在的吻她?这样激情的架式完全有别于上次不经意间的浅尝辄止,像是宣示昭告般火热而霸道。而且,她还并不讨厌!

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热辣的舌显然已经不满足于唇的掠夺,温柔的挑开她微启的唇,他就像不曾尝过人间的美味般吸吮著她口中的甘甜,动作生涩却热烈,本能般的直侵入她诱人的檀口,与她小巧嫩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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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次约会

这种感觉让人沉沦,在桃花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人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桃花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卖嘎啦,刚才她做了什么?

“你是我的人,所有的麻烦交给我就好。知道吗?”魅惑的男性嗓音在耳边低语。

这是在告白吗?原谅她在恋爱方面是一只纯小白。可这样直接霸气的告白真的好么?

可见鬼的这种感觉她真的觉得不错,莫名的让人心安!

“嗯。”

这含羞带怯的小表情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桃花回答完了才反映过来,丢脸丢大发了。

不是应该矜持一下的吗?不是应该傲娇一下的吗?就这样被俘获了会不会很没有面子?垂着头偷偷的去瞅环抱着自己的男人,不期然目光被人捉了个正着!

沐风扬心情极好,从没见她这样娇羞的表情,呵呵的笑出声来。

桃花的内心突然有些慌乱,前世的时候为了独立,为了坚强,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她都没有期盼过,会在这个时代找着爱情,而现在就这样来了?是从什么开始接受这个男人的呢?第一面相处山林的那一晚起,还是老虎山相救之后?抑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排斥过?细细想来,知道他土匪身份后相处愉快,上京一路细心的照顾,由始自终,她对他的只有信任,从没有防范!

一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

“你爱我吗?”

“嗯。”

“你会为我弃匪从良吗?”

“嗯?”

“就是,不当土匪了,跟我回幸福庄做田家翁你可乐意?”

“嗯。”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嗯。”

“……”

娇小的女孩叽叽喳喳的问个没完,过了好久,还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沐风扬实在忍不住要问她。

“我再想想。好像漏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你慢慢想。”

“唔~”嘴巴又被某人堵住了。说好的想想呢?

“用脑子想就可以了,不关嘴巴的事。”

“等等,我想起来了。”桃花猛的推开他,心里一颤。

这是个三妻四妾很普遍的时代!她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这里收获爱情,更没想过要嫁出去,在水口村的时候,找不着老婆的光棍男一大把。自然是没有小妾什么事的。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牙刷与男人,概不外借!这点穿越女的骄傲可是底线。

“什么?”某男正襟危坐。

“这辈子都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做得到吗?”桃花紧张的盯着那张如玉的脸。

“嗯。”

什么?这么轻飘飘的就答应了。做不得数的吧?心里不免有些小失落。

“不能有小妾、通房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能有我一个哦!”再一次确定。

“知道了,只能有你一个!小小的人,醋劲还大。”猝不及防。小鼻子被人牵住了。

“那我也有要求啊,那什么徐公子、程公子往后就离远些吧?”

额。那样哀怨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肯定是中招了!

捅破了窗户纸的两人难舍难分,在约定好第二天把臂同游之后。才恋恋不舍的道别。桃花只觉得嘴唇嗖的一凉,身边的人已经飞身上房,转眼不见。怪不得能在梅园来去自由呢。压根儿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啊!

第一次的正式约会到底是没办法准时了。

“主子,主子。徐公子来了,有急事找你呢。”麦穗不在,现在跟在桃花身边的是豆芽。

哦!好困啊,真的起不来。昨晚一夜都在亢奋中,快天亮才强迫自己睡去,这回儿也还是一大早的,哪里睡够啊。

“主子主子,徐公子说有急事呢。”

哎,你到底是谁的丫头啊,这么替徐怀仁着想。想到昨天的事,她的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磨磨蹭蹭梳洗好,才上书房见客。

“小言,昨天的事……不过你大可放心,程家人很好说话的,既然我表哥答应帮你调查身世,就一定能查出来。”徐怀仁见桃花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明显没睡好的样子,自动脑补了一番,肯定是她昨天没能保住玉佩伤心了,这样让他心里越发的不好受。

昨天那种情况,他不可能说得出不让表哥拿走玉佩的话,桃花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怕是连他也怪罪上了吧。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对了,你这么着急的找我有事?”

现实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桃花已经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甚至如果叶家、云家不再纠缠她的话,她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身上还隐藏的秘密,与风扬一起守着幸福庄那一方小天地就好,不阻谁的事,不碍谁的眼。

“也是我不好,不该没跟你商量,就草率的把玉佩拿出来。”看桃花的样子,是根本没有原谅他了。

“恒安王要的献礼你弄好了没?这么一大早的扰人清梦存心的吧?”

说实话,对徐怀仁,桃花算是迁怒了。现在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已有几分不忍。说到底这事他也是好心,当时那情况他也阻止不了。

徐怀仁听桃花又恢复往日调侃的语调,松了口气。

“哦,我来真有急事!你收拾收拾,跟我去一趟荣安国公府吧。”

“国公府?云家?”桃花脑子里自动的就想到云家,很是吃了一惊。

“不是云家,是荣安国公府程家!赶紧的吧。”

“那块玉佩真的是程家之物?”

能令徐怀仁大早上的跑到她这里来,大抵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随着徐怀仁轻点下的头,桃花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那玉佩是拿不回来了。能让她亲自过一趟荣安国公府,怕还是徐怀仁帮忙争取的吧,那么高大的门庭,哪里可是她一个小小村姑能进的去的?现在只能尽量的多争取点什么,也不枉费了他一片苦心了。

荣安国公府与宁安国公府地位相当,两府一南一北,拱卫着皇宫。维护皇权。

待桃花与徐怀仁同乘的马车抵达国公府。放眼望去,仍是一片片望不到边的房舍,与宁安国公府相差无几。进得院来。层层叠叠的院落像走迷宫一样。桃花的性子比起初次进远在恒河府的恒安王府收敛了不少,心里有些压抑,自然没了看景的兴致。

不过到底是显赫门庭,人气之旺可是刚刚完工的恒安王府所不能比拟的。一路行来。到处可见忙碌的下人来往穿梭,见着徐怀仁后齐齐问候表少爷好。规矩礼仪都无可挑剔。

终于,桃花被徐怀仁带到一处院落的花厅等候。

桃花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明显大得多,也华丽得多。华丽中又带着庄严肃穆。很有豪门气派。桃花只觉得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不知道红楼梦里的贾府是否也是这般光景?

不大的功夫,徐怀仁与程希同两人相携而来。程希同见了桃花。表现得分外高兴。在这个村姑的手里拿回了家族遗失的玉佩,这事让他在家里出了个不小的风头。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小言,待会儿见了我爷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桃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想要回自己的玉,能行吗?

无奈形势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只是心里很歉疚,借了原主的身份重生,现在却连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都保不住。低着头也不言语。

“这玉也就因为是我家一位前辈持有的才有点价值,现在我爷爷肯见你,你可要把握拿稳了,也不枉费了表弟为你争取一回。”程希同自然看出桃花的心不在焉,便出言提醒。

桃花沉默不言,程希同只当她默认。

只是一回头,就见着一对衣着华贵的老年夫妇两手相携,目光呆痴的望着他们所处的方向。

“(外)孙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程希同与徐怀仁同时冲两位行礼。

桃花这才回过神来,感情这就是荣安国公府的正主啊!当下也不含糊,起身行礼。

“民女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脆生生的行过大礼,却半天没见回复。

桃花心里有些忐忑,这么高级别的会见她还是头一回,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的,身上的天蓝色的织锦衣衫虽不华贵却也很合身得体啊,应该不至于失礼吧。

“秋儿……”

哪想到那老夫人随即一声悲呼,潸然泪下。

一旁的老国公也是盯着桃花眼眶发红。

这是什么情况?让三个年轻人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老夫人直接向桃花奔过来,一大把年纪的人偏生健步如飞。两手牢牢的抓住桃花,仔细的打量。桃花的两只胳膊上传来隐隐的痛,可见老夫人所用的力气之大。

“像,太像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小姑娘,你的这块玉佩从何而来?”老国公也紧盯着桃花,眼都不眨,神情却严肃得吓人。

这两位位国权重的老人如此反常的举动,很是让人心惊,纵是桃花有什么想隐瞒的也不敢了,当即把从云福那里听来的,还有马秋月处听来的,一字不漏的说了。

桃花从云府被抱出来的事让所有人都很吃惊,连徐怀仁都只知道她身世曲折,这种说法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最后至到离开荣安国公府,桃花都有些晕晕噩噩的,这家人的反应很不正常。两位当家主子悲愤莫名,根本就不能正常沟通,说好的有要求尽管提呢?

到最后的时候桃花见机提了一下想查询身世的事,也不知道两位听进去没有。总之——很坑姐的荣国公府,把姐的玉佩给坑了!

该伤心的昨天已经伤过了,这会儿再面对荣国公的霸王,也就那么回事。不就是丢了块玉吗?丢了就丢了,狗屁身世,查不出就算了,大不了姐就呆在恒河府,老死不出来。身边有风扬武力值那么高的男人,还怕个毛线啊。

想到风扬,心里不由得滑过一缕甜蜜。却也猛然想起,今天不是两人约好了要去洪福寺的吗?这会儿早过了约定的时间,不知道风扬等急了没有。

当即伸出头来,对赶车的荣国公府车夫催促了一声。

去的时候是乘坐徐怀仁的马车,回来的时候徐怀仁被留下了,好在程希同还知道安排了国公府的马车送她回来,不然又得是一笔损失,真是沾着这些权贵就没好事情。

本来桃花对佛啊、寺啊什么的一点好感没有,光念着那名字就能回忆起前世肥头大耳、招摇撞骗的花和尚。只可惜这时候约个会看个电影都不可能,难不成要手牵手的逛大街啊?

要真那样做了,肯定得被人用唾沫淹死。大唐虽然对女子还算开放,抛头露面逛个街什么的算不得出格,但男女大防却是有严格要求的。按说桃花与风扬那样私定终身的行为是很不妥当的。

不过显然风扬一个土匪并没把这些教条放在眼里,桃花一个无父无母的穿越女就更不用说了,幸福生活不自己争取还能指望谁?

想起风扬说到洪福寺时虔诚和郑重的模样,她就越发的期待,到底要让她见什么人呢?那一个恒河府一线天的土匪,在千里迢迢的京城有什么至交好友不成?话说带女朋友见好友,起码也是认真的态度吧,那货应该不是耍流氓的吧。果然是智商出了问题,人一断陷进感情里,就容易患得患失。

额~马车怎么停下来了?不是让他快点吗?等桃花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没这么快吧。掀起窗帘,就见车外的大街上已经水泄不通,堵车了!

不会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赶时间呢。京城繁华之地就是不一样,果然什么时候都是动不动堵车的。这时候应该算是人人平等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不管你是国公府的宝马,还是平民的奥拓,都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草菅人命

“小姐,前头被宁安国公府的马车堵着了,咱们得等一等。”前头赶车的车夫回头冲车厢里说了一句。

宁安国公府?桃花闻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云映雪那辆豪华拉风的宝马香车来。好奇的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凑了凑。果不其然,凸兀的横在前面的可不就是那辆香车正鹤立鸡群么。

这小妮子真能闹腾的,听说等皇帝的寿诞一过就是她成亲之时了,这时候还在大街上惹事生非,真的好么?桃花忍不住想吐槽。

“嘁,那个草包大小姐,真是跋扈得可以,连咱们府里小姐们的指头都比不上。”

&nbs︾▽,a◇nshu≥ba.p;车夫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百无聊赖的扬着手里的鞭子,满脸不屑的说道。

桃花哑然,这两家只怕是比传闻中结的仇恨还要深吧,连一个小小车夫都被发动起来不遗余力的打击对方了,那高层领导还不得白热化啊。虽然桃花认可他说的跋扈草包,却不便发表言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双方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桃花这个小村姑能置喙的,从来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自打来到这个世道她就有了深刻的认知。

“哎呀!云大小姐真是下得去手哦,自己的小丫头,都快被打死了,不敢看,真不敢看!”旁边已有闲得发慌的车夫从前头探了风声回来,急着向周围的人发表感慨。

“可不是?那丫头怕是不死也残了,可怜哦。真可怜……”两个大老爷们儿,一唱一合,说到前面的场面缩脖子摇头,一脸心有余悸。

打小丫头?桃花听得心惊,上回在恒河府的时候对着路人她就那么毫无顾忌的挥鞭子,现在打自己的婢女,还不定怎么狠呢!即使她没有看到现场,光凭想像都能够感觉到血腥四溅。哎,麦穗那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进了宁安国公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昨天那管事的好像说跟云映雪上街了?也不知道受没受欺负,有没有什么事。

桃花心神不宁的看了看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一时半会儿仍然没有能动弹的意思。当即交代车夫一声。自己下车往前面走去。或许能见一见麦穗那丫头。见着她平安无事也好放心。

“喂,小姐,那云大小姐的脾气可不好。还是再等等吧。”小车夫倒是真的尽忠职守,虽然自己嘴里批判着,却不想桃花遇上危险。

桃花冲他摆了摆手,仍旧去了。

“住手!”

当桃花看清面前的场景,魂都快没了!天啦,地上半躺着血肉模糊的人不是麦穗是谁?那个蠢丫头,鞭子啪啪的挥下来,还扬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干嘛?都不晓得躲一躲吗?

桃花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嗡的一声炸开了,当即不管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一把抓住云映雪高高扬鞭的手。

“啊!,那个女孩是谁?连云大小姐都敢惹,是不想要命了吧?”

“嘶~!”远远看着的人群发出倒吸冷气的呼声,不由得替桃花捏了一把冷汗。

“请问云大小姐,我妹妹可是犯了何错,需要你这样往死里打?”桃花瞪着云映雪目眦欲裂。

“快……快走,别……别管我。”麦穗这时候也看清来人是桃花,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冲着她大叫,自己这条小命死不足惜,要是连累了主子,那她哪怕死了都不会原谅自己。

“哼,哪来的野丫头?敢管本大小姐的闲事?”云映雪冷不丁的被人抓住了皓腕,在微微楞神之后,勃然大怒!

“我自家的妹妹被打,怎么会是敢闲事?”

“本小姐管教婢女,与你何干?”云映雪气得不行,使劲的想把自己拿鞭子的手从桃花的手里挣脱出来。

“云大小姐可是弄清楚了?我妹妹只是进你云府帮工,可没卖身给你做婢女,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取她性命!”

这段时间,桃花的大唐刑律也不是白看的。做为卖了身的下人,生死掌握在主子的手里,而没卖身的良民,犯了事还得交由官府管,主家没有生杀的权利。也就是说麦穗真有事,要找的也是桃花这个主子,还轮不到云映雪定生死。

“哟,原来这丫头不是云府的下人啊!”

“云大小姐这也太狠了……”

“云府的活还真是做不得,动不动就往死里打啊?”

“这还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呢,一点道理不讲!”

“就是,一点太子妃的样子也没有。”

“……”

围观的人虽然忌惮云家宁安国公府的权势离得远远的,但在云府的人看不清样貌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出声声援的,毕竟被打的都是与自己差不多地位的贫民,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还是不大不小的传过来,让云映雪听了一耳朵,当即忿然作色。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妹妹本大小姐喜欢打就打了怎么着?就是你我也要一起打!”再一次发力,作势就要挣脱了手出来抽桃花。

只是桃花到底是乡下长大,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小身手,哪是云映雪一个弱不经风的闺阁娇小姐能比的。她不但解救自己的手失败,还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蹲到地上。

云鬓撒乱,丽裳染尘,整个一撒泼的泼妇般,哪还有半分端着揣着的万千仪态?云映雪可以说从出生下来起就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从来没有想办而办不成的事!现在却在这么一个女子面前丢了天大的面子,这口气差点没把她噎死!

早有婢女仆妇过来扶她起身,大小姐干脆也不顾忌什么面子里子的了。坐在地上冲一众家丁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啊,看着本小姐被人欺负?”

家丁们畏畏缩缩,一早就在边上虎视眈眈了,只是之前大小姐一直没有发话,一个个都不敢随意上前,不然惹得大小姐不开心了,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会儿得了命令,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很快,一众丁里里外外把桃花和麦穗包围起来。

“啊!”观众中已经有胆小的,尖叫出声。因为接下来等着那小两姐妹的命运似乎已经能够预见。

桃花也是心里着急。这会儿麦穗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真就这么被云府家丁包围了,只怕她们两人都不想活着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桃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扒开一众婢女仆妇,把里面正在起身的云大小姐一把抓在手里,使一个漂亮的擒拿手。转眼已被牢牢的控制住,又弯腰捡起云映雪因摔跤而跌落下的皮鞭,冲即朝试图围上来的众家丁挥了挥。

“不怕你们家小姐没命的就冲上来!”

家丁们对桃花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之前太小瞧这个女子了,现在落到被动的局面,想动手也不得不投鼠忌器。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会这么大胆,当面顶撞云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不算,现在更是抓着云大小姐当挡箭牌!

场面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惨了,这女孩完了!现场的每个人都揣着这样的心思。

桃花顾不得想这些,只知道麦穗如果再得不到医治,马上就没命了。

当即扯了云映雪过去,压着她去看麦穗的情况。云映雪的一颗琉璃心哪见过这等阵仗?已经吓得傻傻分不清了。由着桃花扯过来拉过去,稍有不配合时,胳膊上就会传来钻心的痛疼。

放在平常,谁敢对她有稍微的不敬,云映雪早就嚣张的破口大骂了,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可这会儿真正见识过桃花不要命,不怕死的做法后,心早就缩成一团,哪还敢吱声?如提线木偶般由着桃花操控。

“荣安国公府车夫何在?”桃花引颈就是一大嗓子,在极静的情况下,声音传得极远。

这时候能帮上忙的怕也只有这一个人了吧,先不管他们两府的恩怨,光她是由荣安国公府长子嫡孙亲**代要护送的人,就应该要考虑她的安全不是,桃花也就是那么一赌。

其实荣安国公府的小车夫小关子,在桃花下车后不久也尾随上来了,对于云映雪那一屁股蹲,看得非常解气!心想不愧是大公子亲自送出来的客人,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却胆气十足,身手不凡。

众家丁围攻,又提心吊胆,盘算着是上前救人还是回去报信?正在两难时,桃花来了个惊天大逆转,把云大小姐当人质抓手里了!

这下麻烦了,小关子内心发毛,这主真不知天高地厚啊,云家的掌上明珠啊,被人这般折辱了,岂能干休?要想活命,还是离她远点吧。脑子里已经想明白了,可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却不想这主竟引颈高呼,完了,完了,这下被她害惨了!

可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出现貌似也说不过去,谁知道她跟主子们是什么关系?万一真有个好歹,他小关子这条小命死几回都不够赔啊。

想了想,还是挪着步子,一步步靠近过去。

见了他,桃花眼睛一亮!这下好了,先把麦穗装上马车运往荣安国公府去,白得了姐的玉佩至少也得出点力吧,两家有旧怨,两虎相争,应该有些看头。至于荣安国公府出不出力这会儿也想不了,先把眼前的危机解了再说。

车夫小关子,咬了咬牙,顶着宁安国公府家丁杀人的目光飞快的窜到桃花身侧,按她的吩咐,把麦穗弄上马车去。

人没了知觉,就会显得特别沉重,搬动一个昏迷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桃花一手钳制着云映雪,一手又得腾出来不时的扶麦穗一把,往马车行去的路程似乎远了很多。

突然,很细微的破空声由背后传来,桃花大骇,强烈的危机感由头脑立刻传遍全身,这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体会的感觉。

云映雪随身保护的家丁,果然不是普通角色!才一个错身而已,就被他们寻到了破绽。

“叮当!”只有金属掉落到石板路上的清脆响声,桃花料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出现。

“谁给你们的狗胆?”这声喝斥有如天籁!

桃花不用回头驻足,都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是,这件事把他给缠了进来,要麻烦了。

“哼,我云鹏远的女儿也有人敢动手?哈哈……”接着又来一个。

语气极不为屑,似乎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回桃花想不停下来都不成了,人家爹找上来了。

“爹爹,救命啊,女儿好痛,哇~”此时的云映雪也从呆傻的状态恢复过来,冲来人哇哇大哭。

“雪儿!”那一声叫得惊恐万分,不可思议。

云鹏远刚接到消息,说有人在大街上阻止女儿教训一个婢女,当时只觉得那人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想着那一长串的护卫可不是摆设,人虽然来了,却根本没当一回事,可搜寻了一圈之后却没发现女儿的足迹。万万没想到循着女儿的声音寻过去时却发现自己的宝贝受制于人!

当即怒火中烧,敢这样不要命捋虎须的人还当真有?

“嗖”的一声,一支长枪从一家丁手里直接呈不明显的抛物线冲桃花而来。

速度之快,桃花躲不过,也无处可躲。

“铛!”

千钧一发之间,另一柄长枪也从另一个方面离弦而出,速度更快,赶在桃花前面两两要遇,击起一串火花后分别弹开,再倒退出去。

“云大将军就是这般草菅人命、纵女行凶的么?”那男人还是走出来了,桃花心里哀嚎,快走吧,这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主。

沐风扬似乎感觉到桃花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仍转头直视云鹏远。

刚刚这男人露出的一手简直是太精彩了!能在他的手底下出手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比他的速度更快的人?微微楞神之后才抬头仔细的打量。

“啊!”这一看就完全被震在了当场!

脸上的神色由怒气冲冲一下变得变幻莫测,但脸色由红转绿,由绿转白的过程还是相当精彩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是你的菜

“风扬快走,你不宜跟他们对上的。快走吧。”

桃花真是有点急了,他的身份在恒河府还混得过去,可到了京城,谁还买一线天的帐啊?赶紧上前,扯了扯风扬的衣服,低声催促他快走。

“原来是恒安王爷,恕微臣失礼了!”只是桃花的话音刚落,对面云大将军已经放下架子,上前行礼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足够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恒安王爷?他是恒安王爷!”

顿时,哗啦啦跪■,≧ans$∽m了一见,见过恒安王爷的声浪此起彼伏。

突然的来了这么一出,显然与桃花脑子里的剧情严重不符啊,她一下懵了。王爷?声名远播的恒安王爷?就是眼前这货?很熟悉的气息,依旧是挂着冷峻的面孔,怎么可能是什么王爷啊。

现在还直着身子的除了被称为恒安王爷的这货,再就是作着辑,生生矮了一个头的云大将军,最后就只有傻楞着反应不过来的桃花了。连已经从发呆中的桃花手里挣脱出来的云映雪都已经盈盈下拜。

看来真的是恒安王爷没错了!

把人家皇帝的宝贝儿子当土匪,估计也只有自己这个反射弧超长的家伙才干得出来了。桃花苦笑了一下,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民女见过恒安王爷,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听到桃花脆生生的说着正儿八经的客套说辞。沐风扬突然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跪什么跪,快起来。”他亲手扶了桃花起身,冲四周挥了挥手,“免礼。”

场上一片兵荒马乱。

“云大将军这里可是怎么回事?”依旧是惯常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线。

“望王爷见谅,臣的女儿被歹人所劫持,实属无奈之举。”

桃花醒过神来,眼前这个才是麻烦呢,歹人?做贼的喊抓贼啊,还能不能更不要脸?

“不知道云大将军从哪里分辨出民女是歹人的?”顶着云鹏远满带杀气的目光,桃花不卑不亢。

他娘的。到底想怎样?我一个小村姑跟你们高大上有什么苦大仇深啊。有什么冲我来,砍头也不过碗口大个疤!天天提防着也是够了,桃花莫名心塞,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桃花很无畏的仰着脸。完全直视着云鹏远。那人还是五年前那般模样。俊郎有神,魁梧威严。

“你……秋儿?”

桃花静等他的雷霆之怒发作,却没曾想云大将军目光迷离的叫了这么一声。似失魂落魄般。

秋儿,又是秋儿!在荣安国公府被老夫人这么叫还当是偶然,现在又被云大将军这么肉麻兮兮的叫,桃花神经再粗也明白过来,这一路怕都是代人受过了!

“我不是什么秋儿,我姓乔名言,小名桃花,水口村一个小小村姑罢了,怎生受得起你们千里追杀,满世界通缉?我老实本分在家种田,没挡着谁,也不碍着谁,求你们大老爷们高抬贵手,放民女一条生路吧!”

这话桃花完全是吼出来的,虽然说着求字,却半点没有什么求人的姿态。

“追杀?通缉?怎么回事?”云鹏远并没有追究桃花态度的意思,倒是对这几个字眼有些不明白。

能吼这么一长串话出来,已经是桃花憋着气才做出的极限了,这是个尊卑分明的地方,谁真跟性命过不去啊,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不过话已出口,想改也不行了。

“还请恒安王爷和云大将军给个公道,民女的妹妹奄奄一息,急等救治呢。”

怎么回事?自己做过的事还问别人?就算现在当场给你捅出来了有用吗,除了拉更大的仇恨之外?桃花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冲动的人,一口气把闷气出出来,也不过仗着风扬那货就在旁边罢了,其实也是一种试探,他总会护着自己一二的吧。

“怎么回事?”这回云鹏远扭头向家丁队伍中望去,问的不再是桃花。

立时站出来一位精壮的汉子,吱吱唔唔的把事情经过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

原来,云映雪今天出门是来京城最大的奇珍楼来看首饰的。不想云大小姐眼光颇高,看了半天也没有入眼的饰品,心里老大不痛快。

却不想临出门的时候,店里的一个伙计急急忙忙的进门,与随她一道出门的婢女麦穗迎面撞上了,那伙计手里正捧着的一个首饰盒子被撞落掉到地上,里面一支精美的发簪显露出来让云大小姐眼前一亮。

云大小姐满心欢喜,却不想掌柜的说此物是客人订做,不能卖给她。云大小姐自然是不依,那掌柜的也实在没法,虽然背后有强权撑腰,但云大小姐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掌柜的得罪得起的。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那客人来了问问能否另外再做一支卖给云大小姐。

可惜云大小姐等了又等,茶水喝了一肚子,那位订发簪的客人仍是没有人影,云大小姐怒火中烧,从来只有别人等她的份,哪沦落到她来等别人?待怒气冲冲的回到马车上,却越想越不顺心,火气憋在心里难受得很。

云映雪是跋扈得紧,但并不是傻子,大闹人家奇珍楼的事想想还是算了,人家的后台也不是摆设,平日里随着自己怎么闹都没有关系,真要闹上朝堂就是另一回事了。

奇珍楼闹不得,火气要出,就只能拿身边的丫头出气了。正好今天这事也是麦穗跟人相撞之后惹出来的,本来这个丫头新来的就跟她没什么感情,当下就拿她开刀了。

其实云映雪只是想出出气,并没有把她打死的想法。不然动手的就不会是她自己了。只是那丫头铁骨铮铮,傲气得很,鞭子抽到身上连个饶也不告,越发平添了几分火,不知不觉中下手就狠了。

虽然他说得轻巧,但谁都不是傻子,而且还有昏迷不醒的麦穗在那儿躺着呢。

“快,请大夫来。”风扬也不知道对谁发了命令,自己随桃花去看麦穗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早就散了,有几个胆还留在这里看权贵斗法啊。一个不小心。就是被灭口的命。

小关子正守着麦穗浑身发抖,铁血将军、冷面王爷,光气场他就承受不了。

云鹏远这时候也没了追究桃花责任的心,忙着训仆教女。等他收拾完。大夫也来了。

麦穗虽然浑身血人似的。伤痕累累。却也好在只是皮外伤加上失血过多而已。完全是痛晕过去的,性命之忧倒也没有。

大夫经过简单的检查,上了些药粉。就算完事。这时候的医疗条件,也只能这样了。桃花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抽痛,这个小女孩才十四岁,吃过不少苦,行动虽然鲁莽了些,却也是一心为她这个主子的,结果却被人打成这样,连帮她讨个公道都不能。

“云大将军,既然错不在我妹妹,那我就把妹妹接回去了,从今天起解除了云府短工的约可好?”

想想都憋曲得慌,就这么被人给打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有风扬在场的话,估计她跟麦穗两人都不用喘气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权这么个东西,不但挨了打没处说,就连炒老板鱿鱼都不容易。

不管云大将军心里怎么想,这个事今天是必须答应的,先不说有理无理的事,这会儿旁边还站着个恒安王呢。他们俩个并不陌生,明争暗斗好几年的对手,也不知道这回他会不会拿这个做把柄在皇帝面前使劲挤兑自己,不依不饶。

桃花得到了云鹏远的首肯,再懒得理任何人,直接吩咐小关子驱车回梅园。

云鹏云欲言又止,动了下手臂又放下,冷着面孔的恒安王沐风扬正盯着他呢。

“云大将军还是管管自家的后宅吧。”

尽管沐风扬知道桃花有一肚子的火,却也不能替她再多表达些什么。毕竟麦穗是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出现在云家的,虽然云映雪无理打了她,却也并没有闹出人命。

能让他忍不住说这么一句的原因还是云鹏远的那一枪,差点就刺中了那个丫头,要是他今天不在场,等着他的就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想到这个念头就觉得全身发冷。

再与云鹏远虚与委蛇的客套都不想做了,拂了拂衣袖直接走了。

按说云鹏远那也不是无足轻重的角色,手握重兵,不要说朝中重臣,就是天潢贵胄都带着巴结讨好的不是一个两个。若是平时恒安王这般对他,怎么着也得心生不满,但现在他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目光紧紧的追随着那辆车远去,要不是因为恒安王在场让他尚存一丝理智的话,这会儿他定追上去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那眉眼神态无不带足他先妻的神韵。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那样的有气势。这女孩不过及笄之龄,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他绝对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小小村姑!

追杀、通缉,还跟恒安王很熟稔的样子。难不成恒安王还想对付他?不得不说,在擅长阴谋的人眼里,任何事情都没那么简单。

其实也不怪他多想,这些年为了保太子,他云家与恒安王明争暗斗过不少回合,弄得朝野尽知,纷争还是在今年恒安王离京就藩之后才算平息的。

这些恩恩怨怨的,桃花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照顾马车内的血人身上。

麦穗这个样子回归,在梅园引起不小的震动。豆芽、禾苗两人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受到教训,就连见惯血腥的吴凡、许彪都被她的惨样惊到了,桃花借机对整个梅园的人进行了一场思想教育。

她身边的人松散惯了,实在对京城风云太掉以轻心,连风扬那家伙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的院子里都没人知道,这样下去,到时候他们这一群人全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是该给他们紧紧脑袋里的弦了。

效果是有,至少风扬的出场方式由凭空出现变成由大门进来,没人通报。通报的耿勇正跟在他的身后呢。看了眼急得手足无措的耿勇,桃花无奈的冲他摇了摇头。这事他也算尽力了,真怪不了他,谁让与人家的武力值相差的不是一个两个级别呢。

“过来。”

风扬径直进了屋,冷冷的吩咐。

哟,这是上演霸道总裁的节奏?在我家还当自己大爷似的?她心里不由得无名火起。

“民女见过恒安王爷!”大大方方的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免礼。”

免你个头啊,等姐我把礼都行完了才开金口,摆架子?给下马威?丫的,人模人样的,算姐看走眼了!

心里吐槽是一回事,规矩做派是另一回事。哪怕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桃花这会儿的表现与之相比也绝对不输分毫。

见到桃花这样有礼有节的样子,沐风扬心里很不舒服。大手一伸,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顺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来。

“看看,给你的。”

桃花的身子不由得一颤,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形着实暧昧……得有些猥琐!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地主老财调戏良家妇女的赶脚。‘给你的’那话之前似乎还应该来一句‘小妞,来,给爷笑一个’?

所有的本应该温情的气氛一时间灰飞烟灭了。

桃花急急的退出来,远远的站在一边。

“王爷的东西,民女不敢要。”

疏离,看明白了吗?姐不是你的菜,离我远点。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这话谁谁谁说的?太他妈有道理了!

你堂堂一国王爷,什么乐子找不着,寻我一个小村姑穷开心,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心里闹得义愤填膺。桃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眼眶却不争气的直起水雾。

“怎么啦?”

沐风扬从来没见过桃花这样的表情,似受了莫大的屈辱般。与刚才直面云鹏远时大气逼人之势大相径庭,看了让人心酸酸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程婉容旧事

桃花站着不动,沐风扬只好自己打开盒子,取出一支发簪来。

“你现在已经及笄了,也算是大姑娘了,头上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这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快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

这时候再这样舌灿莲花的有什么用?桃花侧了侧身子,微微仰着头,用45度角仰望天空的姿态果然是华丽而忧伤……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不喜欢?看看哪里不好,我再改。”

泥玛!非得连一点尊严都不留吗?

桃花再也顾不得什么45度角,任凭成串的泪珠撒落下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一个小村姑,要像什么样的首饰?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只要活着,简简单单的活着!无愧于天地,对得起良心,嫁一个知冷知热,待我如珠似宝的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采菊篱下,悠然见山。这就够够的了。你说你堂堂王爷,想要怎么玩,说句话的事,大把的人排着队的等着,何苦这样戏弄我一个小村姑啊?”

“言儿……”

“我虽然只是一个村姑,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清楚楚的,当不得王爷大人这样的称呼!曾蒙王爷相救,民女感激不尽,但民女人小力微,这辈子怕是难报王爷大恩了,等回了家,一定立下王爷的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供奉,定不食言。”

桃花飞快的打断他的话,自动忽略了这是风扬第一次用上称呼跟她说话。心里堵得厉害,语气又快又急,她本来就不大习惯在称呼上分尊卑。这会儿你啊我啊、王爷民女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通乱套,显得不伦不类。

“我没有戏弄你,也没有骗你,我姓沐,名风扬。我答应过你会一直对你好,一辈子只你一个女人,说过的话就一定能做到!”沐风扬定定的直视着桃花。一字一句的说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本来就有些动心的人,桃花听到这几句话,内心也很震动。一个惜字如金的人给出这样的承诺。不能不让她感动。那眼里的执着、认真,也看得明明白白,绝不似作伪。只是,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了。她要不起!

司马相如与卓如君的千古爱情到最后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她桃花何德何能。能拐走人家一国王爷,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就连老乔家乔大妮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子梁老实,在多收了几石粮食之后还想着收一个寡妇做妾呢。

重生在这异世一回,别的能耐没有。就这自知之明,桃花还是自认有几分的。

“谢谢王爷抬爱,民女承受不起。”眼泪早拿衣袖擦干了。这时候不适合这么懦弱的表现。

桃花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直视着沐风扬说出这句话。以表决心。

沐风扬听了桃花的话,面无表情,沉默半晌之后仍从大门出去了。

桃花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般,软软的跌坐到地下,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样决绝的拒绝当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人的感情往往不如理智好控制,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身影已经在心里占据了这么深的位置,以致于剥离得这么辛苦。

“主子,地上凉,起来吧。”竹妈妈不知几时过来蹲着她的身边,握着她冰冷的双手。

“竹妈妈,我想家了……”

“好,咱们就回去。”

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全身都在颤抖,如此娇弱的身躯却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终究是动了情吧,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前主子说得没错啊。竹妈妈伸出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孩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早已对她板不起面孔。这一辈子的命都是与人为奴,一度以为自己的血都是冷的,不想临老了却在一个小小山村里找着了温暖。

这么一个能给人温暖的小人儿,什么苦都自己咽,连人前掉泪的事都不肯做。

“如果难受,或许哭出来就好了。”

“有什么用呢?完了还不一样得面对。”

这一天,注定不是那么的平静。

荣安国公府,程家。

“老头子,她肯定是我们的外孙女没错!”程老夫人哭得像个泪人儿。

程老爷子紧紧的揽着她,“像,真是极像!你们可都看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查清楚了。”

程家的儿子辈齐聚一堂,也是个个震惊。

程希同、徐怀仁在一旁却是一头雾水。

“怀仁,你把那孩子的情况再跟大家说说。”程老爷子发了话。

徐怀仁只得把他与桃花的相识到如今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仔细说了。本来不太清楚的身世之秘,桃花在玉佩没指望要回来之后,也详细的告诉过他,现在对桃花的事最了解的人除了她本人,就属徐怀仁了。

“哼,欺人太甚!我程家的骨肉差点被他们害了!”程老爷子等不及听完,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怒不可遏。

“爹,千万要保重身体。这事还没有定论呢。仅凭这孩子确由云家出去这一条线索,还不足以令人信服她就是妹妹的骨肉啊。”

“你知道什么,那孩子长得跟你妹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任谁见了都不会认错。”程老夫人听自己的大儿子这样说,也气了。

“娘,孩儿虽然没见过,但凡事都得讲个证据啊,不然如何让人信服,咱们就这样去找云家理论,也不好说啊,况且还有一个雪儿呢,那雪儿又是谁的孩子?”程大爷只得苦笑,自己爹娘多么明智的人,唯有在对自己那个可怜的妹妹的事,就全翻了个个儿。

“爹、娘。大哥说得没错,咱们得先查清楚,若是真是妹妹的骨肉,咱就算跟他云家拼了也要讨个公道!”程二爷毕竟是掌管程家生意的人,话就说得让人讨喜得多。

程老爷子当即做了安排,寻访一切当年的经事人,一场明查暗访的调查全面铺开。

“爹。这事有没有可能云国公并不知情?不然他再糊涂也不可能允许做出这样的事来吧?”程大爷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

“怎么不可能。那个老不要脸的,当初为了让他儿子娶到你妹妹,那么死乞白赖的。结果什么诺言都算不得数!”

程老夫人冷静不下来,程老爷子毕竟是人老成精的人,自然明白得快些。这些若是真的,对他云家有什么好处?不提老哥俩当年的交情。那孩子也是他云家的骨血啊,他那人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况且云家还有一个云映雪呢。他对她的痛爱那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在程家众人调兵遣将中,徐怀仁终于弄明白了些始末。

程家老夫人一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他娘程婉玉,乳名素儿。还有一个是他从未谋面的小姨程婉容,乳名秋儿。

在生了六个儿子之后,老来得女。还一得就是俩,整个程家的喜悦可想而知。就连先帝都亲自到场祝贺,还分别赠送了暗合她们乳名的玉佩。桃花手中的那块就是本该属于小姨的那块。

万千宠爱中长大的两个女孩果然出色,大的温柔娴熟最后花落徐家,小的不仅品貌一流,还是大唐第一才女,最终的归宿问题造成了几家儿郎的争抢,就连皇家都来凑热闹。

结果云鹏远能脱颖而出,不仅仅是他的幸运,背后云国公出力也不少。本来程云两家结亲,应该算是皇家忌讳的事,但念在云家一门为国为民世代争战,如今只留云鹏远一根独苗,云国公的这个请求,最终还是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并与云家订下约定,云家的长孙女一定要嫁入皇家太子为妃。

只是最终不知道怎么回事,成亲五六年,程婉容一直没能怀孕。不过就算如此,云鹏远与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顶着多方的压力,发誓今生绝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可就在云鹏远得到换防驻守恒河府的命令之后,程婉容却怀孕了!对于云程两家心心念念的子嗣,自然是万分珍惜,随军之事只能作罢。就这样,夫妻二人,一个留守宁安国公府安心养胎,一个远赴边关,保家卫国。

待到程婉容临盆在即,适逢边关安宁,皇帝特准许云鹏远回家探亲。

哪知满心欢喜的程婉容连丈夫的面还没见着,倒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大肚婆找上门来。

这个同样也怀着云家骨肉的大肚婆是云国公爷的继夫人叶氏的亲侄女,云远鹏没有血缘的表妹!

原来云鹏远早在继国公夫人的有意撮和下,与这个叶氏早有首尾,并早于程婉容有了身孕。云鹏远本来想给她个名份,只是不久之后程婉容也查出怀了身孕,碍于程婉容及程家的态度,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可现在叶氏的肚子已经瓜落蒂熟,马上就要分娩,到底是云家的子孙,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云鹏远最终还是首肯纳她为妾。

面对此情此景,程婉容自己最为满意的夫妻恩爱转眼就成了一个笑话。当日信誓旦旦的誓言全是谎言!程婉容才情出色,自然也有才女的清高与执着,纳妾收房之事本也平常,但云鹏远却是这样一副作派,自然让程婉容痛彻心扉。

云鹏远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被叶氏的突然出现惊着了,但事已至此,面对妻子的责问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点头默认了。

程婉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路成长被众人呵护着如珠似宝的程婉容眼里哪容得下砂子,当即想到的就是和离。

要说云鹏远的羞耻心是有,但在程婉容的不依不饶下,也烟消云散了,最终真的签下了和离文书!

在接到文书的一刻,程婉容的心一下空了,大喜大悲之下动了胎气。和离之后还未来得及离开云家就进了产房,生下云映雪之后却因难产殒命,一代才女香消玉殒了。

随着程婉容的死,云程两家自动的选择了对和离之事只字不提,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两家自此之后势同水火,再无交往。唯一的联系就是程婉容拿性命换来的女儿云映雪。可惜这孩子大了后性子张扬跋扈,与外家并不亲近。毕竟是云家的子孙,程家也说不上话,日子久了,关系也淡了。

但该给的助力一样没少。恒安王的离京就藩除了云家之外,背后也没少了程家的活动。双方的关系仅限于此了。

可是,突然凭空冒出个桃花来,而且是如此肖似程婉容的孩子,这让本来对云映雪就有诸多不满的程家人立马就生了疑,这才想要将程婉容和离之后,程家人未到场之前所发生的事仔细的详查一番。

程大爷的话虽然突兀,却极有道理的。若真有什么事是不能公开的,那云国公肯定也是被蒙在鼓里,如能有他相助,这事查起来就容易多了。毕竟当时事发在云家,产婆仆妇都是云家的人,就连程婉容贴身的婢女怜月都还留在云家。

其他的人都已分头行动,忙碌起来,徐怀仁作为一个不知情的人,自然没他什么事了。

人一离开荣安国公府,心里头牵挂的就是桃花。倘若真是程家想的那样,那她就是他的表妹!而且他有极强烈的预感,她就是他的表妹!

一想到本应千娇万宠于一身的小姐,却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下,几欲丧命,他的心都抽痛。那个大雪天被乔家人赶出来,要不是他恰巧路过,怕早就没命了吧。

忆起耿忠的描述,初入府城时蓬头垢面,赤足烂衫的样子,怕是街头的乞儿也不如吧!为了活命,那么小的孩子,在举目无亲的府城硬是闯出了生路,多么的不容易啊,徐怀仁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她,没能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帮助。细细想来,他们相交的日子里,无论是新奇的菜谱还是取暖炉子,他却是受益多的那个,心里汗颜不已。(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逛街

“小言,你怎么啦?”

徐怀仁满怀心事的来到梅园,没想到一见着眼前的人就发现不对劲。像蔫巴的花朵,一点往日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活泼劲儿都没了。

“没事。”桃花嗡声嗡气的回答他。

“什么叫没事?都没精神呢。”

“我家麦穗今天差点叫云映雪给打死了,我的玉佩可是交给了程家的,说好会帮我查身世的事不会忘了吧。”

桃花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管她多想窝回那个小山村,但眼前的事没有结果,终是空谈。

“什么?云映雪怎么会打麦穗的?”徐怀仁大吃一惊,这么一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调查身世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我表哥他们已经开始查了。”徐怀仁想了想,还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好让她安心。

今天大街上发生的事徐怀仁是真的一点不知。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有几个有胆说出去的人?

桃花不得不简明扼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几句。虽然只是几句话的事,却听得徐怀仁心惊肉跳!与云大将军敌对,当时的场景之惊险可以想像。不过当桃花说到云大将军叫她秋儿时,他明白程大舅想的果然不错,这事的隐情,怕云家几个主要人物都不知道。

但桃花上京路上一路被通缉,马秋月一家遭云府护卫灭门,这事绝对与云家有人脱不了关系,并且说不定那人已经知道了桃花的身份!

想到这里,徐怀仁也不没心情再与桃花闲聊,着手安排了不少徐家经验丰富的护卫过来守护梅园。真要是外公家的清查打草惊了蛇,桃花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自己更是寸步不离桃花左右。桃花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他真心实意的保护还是令她好受了不少。

接连几天,沐风扬仿佛人间蒸发了般,再没出现。

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这样无声无息了。

好说的一直对我好呢?一辈子果然太长。桃花的内心纠结成了一团麻花,说不出的期盼、失望还有决绝。尽管她很清楚这是一份无望的感情,可人就是这样可爱。一边理性而一边感性着。即盼着能再见到他,又告诫自己,想要不受伤害最好再也不见。

每天没事就看着手里的桃花簪发呆。这个就是沐风扬亲手定制。最终还害得麦穗差点丧命的簪子啊。

这根簪子通体莹玉,色泽鲜明,簪子顶端,竟是一朵由罕见的白里透粉的玉精雕细琢的桃花。花瓣重重叠叠竟达六七重之多,薄如蝉翼。莹如水晶,栩栩如生,远远看去,似有春日初绽的桃花清清淡淡的甜香萦绕鼻端。一支支垂下的粉色蓓蕾流苏在桃花的手下轻漾。划下柔美的弧度。

怪不得见多识广的云映雪势在必得,就是桃花见了,也不得不由衷的叹服一声巧思妙作啊。

人是走了。却把东西留了下来。这是不打算要了?也不知道云大小姐改变心意没有,卖给她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一晃眼的功夫。皇帝隆重的六十大寿寿诞之日就到来了,皇帝已经下旨,与民同乐,整个京城狂欢三日。这可真是难得的盛会,此时的上京城比往日更是热闹喧嚣,消息灵通的外省土豪富绅老早就整装待发,上赶着凑上这一回热闹。全国各地、乃至他国的商家都齐聚上京,拿出压箱底的货物和层出不穷的促销手段,极力的招揽客人,既是表忠心,为皇帝贺寿,又向世人展示自家商号的底蕴财力,更借此机会,赚得盆满钵满。所有的属国藩地为表臣服,也都有使臣送礼入京。整个上京城一下涌入了太多的人,为了维持京城的安宁祥和,全城戒严,到处巡视的是衣甲鲜亮的侍卫。

虽然人数猛增,治安环境却上了好几个档次,比平常更安全。

徐怀仁今天有恒安王安排的献礼的活儿,在昨天晚上消失之后再没空出现。梅园一众被他压制了很久的人,包括桃花在内,齐齐松了口气,连空气都似乎觉得清新了很多。

垂涎了京城繁华很久的豆芽、禾苗心里痒痒的,不过见了麦穗的样子,全都没胆量开口。虽然吴凡许彪是大老爷们,可这样的热闹那也是从未见过的,一群人渴求的眼神桃花想要忽视都难。

趁着吃早饭的时候,干脆小手一挥——放假。

不过出游的规矩她还是重复的叮嘱了好几遍。在京城,特别是这样隆重的日子,一片树叶掉下来,砸着的不管是什么人,肯定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虽然徐怀仁的草木皆兵让她有些哭笔不得,但那份小心翼翼的态度她还是很了解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幕后的黑手怎么想的。

对于逛街看热闹,桃花表示她不参与。前世钢筋水泥大都市里生活过的,还有什么热闹能吸引她?频频发生的踩踏事件倒是记忆深刻。见众人雀悦的样子,泼冷水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只是祥林嫂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徐怀仁献上的生日蛋糕让皇帝龙颜大悦,一时风头无俩。接下来的三天内都得为宫廷宴请提供这种新奇的食物,一趟趟的往返于醉仙楼与皇宫之间,累并快乐着。桃花收到他的消息还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打发来的小厮言语了一声后急匆匆的回去忙活了。

转眼就到第三天,梅园的小库房快要被她们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填满之后,竹妈妈几个如何也不让桃花独自留在梅园了,说是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出去散散心。

好吧,散散就散散。麦穗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伤势已无大碍,每回一瞧见她内疚的小模样,桃花就觉得塞得慌。似乎有残害花朵的嫌疑。自从她出了事,自己可是重话都没敢说一句,她这么别扭是为哪样啊。

难得是个好天气,不够热烈的阳光撒落下来,如同金子般璀璨而珍贵。出了梅园,桃花才发现与往日的情景大不一样了。满目都是喜庆的红,家家新贴的大红对联全是歌功颂德的好句子。连光秃秃的树干上都有红纱裹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不知道在大唐的国土上,这个冬天有多少个孤苦无依的人正在忍饥挨饿。活生生的人命比这上京城的一棵树都不值钱。

不是说桃花有多忧国忧民,有多圣母。只是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感同身受罢了。尽管她有努力的活着,现在在云家、程家、恒安王的面前,比这样一棵树又值钱多少?

由不得她作过多的伤感。几人相拥着出了巷子,喧嚣的热浪已迎面扑来。着实有些应接不暇!

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屋宇全都焕然一新,大红的灯笼、七彩的欢门,一队队醒狮舞龙队穿梭而过,锣鼓喧天。大街上的人个个都穿着压箱底的好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能并排错开两辆马车的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现在已经没有马车什么事儿了。完完全全的步行街。

两边的店铺各种促销花样百出,路边的热闹更是不遑多让。沿途都有灵活的小摊小点。南腔北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油炸团子的香味从街头飘到街尾,纯手工的发簪绸花好看又便宜,平日里难得出来的小娘子、新媳妇逛得流连忘返,杂耍处围着一圈圈的小儿扯着大人的衣角,任凭大人怎么吆喝都迈不动步。

虽然不及前世物品丰富,但胜在没有掀摊的城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三两知已,一群红粉,叽叽喳喳的倒也闲适。

即使是逛了两天,豆芽和禾苗两个小丫头还是兴奋不已,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麦穗拥簇在桃花的身边,以熟客的身份详细的为她们两人介绍着街上热闹的场景,比如这是踩高翘啊,那家店上演的是二龙戏珠的舞龙戏啊。桃花自然是知道的,这时候见她们难得的开心兴奋,也不去打断,笑眯眯的听着,不时应一两声。

桃花手下的人都不短银钱,光这三个丫头每人手上随意都能拿出百十两银子,那都是她们兼职做绣活赚下的。人有钱就是不一样,底气十足,一路上从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吃到油炸团子,顺带还不拉下捎带一包糖炒栗子。

桃花跟着嘴巴也闲不下来,几个丫头轮番往她嘴里塞吃的。见过不少主子赏仆从吃食的,还真没见过哪有主子管仆从要零嘴的,桃花也算是开了大唐先河了。

吴凡许彪和竹妈妈、墨霜分散四角,严阵以待,把三个丫头和桃花牢牢包围在中间。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冲散,找不着队伍。耿虎那个悲催的两手不得空,不是吃食点心就是钗环玩具,谁买了东西都往他身上扔,俨然一个人形购物车。难得这么多新奇东西,小丫头们已经在为归乡的手信做准备了。

“麦穗,你还行吗?走不动了就出声啊。”逮了个空子,耿虎往包围圈里钻。

“你这是觉得我们扶得不好啊?”禾苗人小性子活泼,很不满的白了耿虎一眼,随手把刚买的两个布老虎往他怀里一塞。

“不是不是。我是说走不动了我来背,我力气大!”

耿虎急了,一再把不得空的手肘往前扬了扬。惹得小丫头们哈哈大笑。

麦穗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嗔怪一句,“顾着你自己吧,谁要你管。”

“怎地不要我管?我说过对你好的,就一定会对你好!”耿虎激动的说完,才发现几人都定定的望着他,当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啥?桃花风中凌乱了!瞧瞧两人小屁孩羞答答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啊,这年头都流行这样的表白吗。好像貌似麦穗十五不到吧,耿虎也不过十八,要不要这么早熟啊?早恋的问题要告家长吗?

不过耿虎这小屁孩倒是有眼光,挑中了沉稳的麦穗!只是这孩子怎么跟他爹一个德性啊,专跟她的人较上了?调教个人她容易吗,父子两个老的抢完了小的又来!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桃花故意说得酸溜溜的。好在这个时代早婚,不然她真得棒打鸳鸯了。

“主子,主子,没有的事,我,他,就他瞎说。”麦穗扬着胀得通红的小脸,着急的分辨。

“当真瞎说啊?那行,赶明儿看哪个小子人不错的,提早给你订门亲事算了。”

“不,不要,我不嫁人……”麦穗一张小脸儿都快急白了,耿虎听了在一旁抓耳挠腮。

其他的人都知道桃花是打趣他们两人,女孩子们笑得花枝乱颤,许彪豪爽,只差没震落人家店铺的瓦来。

主仆几人有说有笑,桃花布满阴霾的心情如同拨云见日,光亮起来。

在这条街上一个敞开着窗子的茶馆二楼雅间,两个老头趴着窗子贪婪的看着楼下的人流。

“像,真像。跟秋丫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其中一个老头微红着眼眶,声音颤抖。

“云老头,这个才是我亲外孙女儿!”

“亲家,对不住,全是我云家的过错,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放心,云家定会给你们还有这孩子一个交代。”云国公爷说得非常诚肯。

是的,这两个老头就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宁安国公和荣安国公!在外面跺跺脚都会令天地变色的人物,这会儿只是两个年老的祖父,在人流中搜寻着自家的孙女。

“只是,苦了这孩子!”

程老爷子本来一肚子的火气,现在见云老头这般低三下气的说话,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毕竟这事当年他也是真的不知情。

所有的证据一天前已经摆在两位国公爷的案头,现在真相大白。云府的大小姐云映雪只是庶出的二小姐,真正的大小姐却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已经被确定,正是此刻在人流里逛得乐呵的桃花。(未完待续)

ps:*****非常感谢不知名的亲给投的粉红票!!现在女频改了规矩,名字都看不到了。但我还是灰常感激的。╭(╯3╰)╮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乡君不是个东西

逛得兴高采烈,满载而归的一行人回到梅园,却意外的停在了门外!

那一群哗啦啦衣甲生响,威风凛凛的在门口排得齐齐整整的是什么人?

“不知各位守在我家门口,可是有事?”吴凡快步上前,冲那些人作揖问询。

“吆,可是恒河府乔言小姐回府?”只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

一个摇曳的身影向着她们走来。近了一看,正是一个面目清秀正眉眼带笑的小太监。那瘦小的身子穿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

“民女正是乔言,不知公公有何指教?”桃花赶紧出列,恭恭敬敬的上前回话。

来人是皇宫太监!这时候出现在梅园门口?虽然桃花对太监这种特殊人群好奇得很,不过显然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传旨!”那腔调作派,果然是不同寻常男子,声音尖细又怪异。

传旨,传什么旨?桃花是一头雾水中,可竹妈妈和墨霜显然是见多识广,赶紧招呼着众人进屋,很快连香案都已经摆好。梅园一众人左右排开,齐齐跪在桃花的身后。被一群侍卫团团围在中间,说不出的正式和威严。小小的梅园前院跪了一地的人,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皇帝诏曰。今有恒河府大余县水口村乔氏,聪敏恭勤……”

不大的一张黄色布帛。那个小太监楞是念了好长时间,桃花没什么肉的膝盖磨在生冷的地上都有些发麻了。最让她气愤的是,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目不认丁的文盲!明明已经很认真的在听了,可到底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没听懂啊!

自到在竹妈妈的小心碰撞下,才让她结束掉这种混沌的状态,原来那小太监终于是念完了。跟着竹妈妈很虔诚的叩头三呼万岁之后,整个接旨仪式算是完成了。

那小太监逢人三分笑,很是和气,一边道着喜。一边把那明黄的诏书双手捧给桃花收好。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从那张一开一合的嘴里往外蹦。

“哎呀呀!杂家是真的没想到啊,乡君年岁不大,却如此聪慧手巧,做出的那个叫蛋糕的吃食让人大开眼界。着实为我大唐长了脸面。更难得的是心怀苍生。大灾之年凭一已之力还救活了不少的乡邻呢!”

虽然他的意图很明白。不过桃花还是从中得到了不少的信息,比那张黄布上得到的多多了。至少有文书可以证明,她现在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而是一个有乡君封号的人了!而且换得这个名号的原因就是徐怀仁献上去的生日蛋糕,看来还被翻出了幸福庄的事。

竹妈妈和墨霜对这些规矩一点都不陌生也不怯场,这让桃花有些意外。两人很快的就分别拿了打赏的银钱和厨房里自家准备的蛋糕出来,人人有份。侍卫们拿到钱自然乐呵呵的,显然传旨公公对蛋糕的喜爱程度远超银钱,一大盘的蛋糕更能让他眉开眼笑。

“哟!这可真是极好,皇上寿宴上的那点珍贵得很,连嘉宾都不够分,杂家只闻得其香,可还不知道味儿呢。”当即也不在乎什么形象,直接拿手掰了一块入口,仔仔细细的品尝起来,就连手指上沾着的一点雪白奶油都用舌头添了。

“嗯,真是美味!入口即化啊。”小公公吃得满脸的陶醉,令桃花都怀疑那蛋糕还是自己家厨房出品吗?

“公公若是爱吃,下回做了还给公公送去就是了。”竹妈妈对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忙在一旁见机讨好。

“别,可千万别,这可是敬献皇上的珍贵物什,哪是杂家能享用的?今儿在乡君这里有幸品尝已是有福了。不过你们有这份心,杂家倒是心领了。”那公公心满意足,自然话就多起来。

“乡君年纪小小,果真长得神仙一般的人物,怕只有这样的人物才做得出这般精巧的吃食来。怪不得徐翰林极力请功呢。难得的是恒安王爷也出言相帮。那可是有名的‘冷面霸王’呢,却对乡君推崇有加。”

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徐怀仁为她请功?点子是桃花出的没错,可动手的一直是他自己啊,这么好的机会他会为她请功?傻不傻啊,不过那家伙犯傻她还能勉强想得通,毕竟两人的交情在那里。可沐风扬对她还推崇有加?有点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不来过程是怎样的,但现在圣旨在手,整个梅园沸腾了。

“主子,你现在是乡君了!这下可好了,再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墨霜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小公公传旨时带来的乡君冠服开心的说道。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道理好懂也实用。这一套乡君的冠服果然华贵非常,花花绿绿的光看颜色就能闪瞎一些势利小人的狗眼。珠翠的头冠、丹矾红的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的褙子、还有金绣练鹊文霞帔,完全是摆架子的利器。

“主子要不穿上看看,好漂亮的衣服啊!主子穿上一定跟仙女儿一样好看。”禾苗忍不住摸了摸,恨不能现在就罩到桃花身上看一下现场真人秀。

“没规矩!往后咱们主子可是有封号的人了,你们不能再这么没规没矩。打明儿起,老老实实学起来。”竹妈妈的话说得难得的严厉。

禾苗吐了吐小舌头,把身子往桃花身后缩了缩。

“乡君是个什么东西?”原谅桃花她真的对这个封号不懂,当初学历史的时候只盯着公主、格格什么的看了。

“主子哦,乡君不是个东西!”墨霜乐呵呵的接了一句。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等桃花反应过来,就见屋里冷了场,一个个憋得脸色发红。

“哈……是我问的不对。乡君不是东西,是封号,我知道了。”等她这么一圆,屋里顿时笑作一团。

“我的主子哦,乡君可是皇上亲封的,您现在好歹也是贵人了,往后这话可不能再随便乱说了。”竹妈妈笑得边抹眼泪边回答她。

经竹妈妈和墨霜一解释。原来这样一个名头还蛮不错的。虽然没什么实际的权力和地位,但就算是恒河府的方知府再见到她,也不能随随便便想抓就抓了,逃奴的身份算是洗白了。而且每年还有三十石粮食的俸禄可拿。

可这么大的一个荣耀她就光凭着一个蛋糕就得到了。这也太容易了吧。桃花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解惑的人出现得很快。

徐怀仁出现在梅园时,还穿着一身翰林的制服满身疲惫。看来是刚出了皇宫就直奔这边来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弄这么大一个功劳给我?”

“点子是你出的。方子也是你的,功劳自然归你。只是我没想到恒安王会求了皇上给你乡君的封号。”徐怀仁望着桃花宠溺般的笑了笑。

“嘁,他们权势滔天的人,想赏人点什么恐怕不过是随时兴起罢了。”桃花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乡君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皇上亲封,但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哪能这么儿戏?本朝对女子封号要求极严格,多少官家女子都不敢肖想,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大白菜了!”徐怀想了想又说:“本来我只敢指望能为你讨点什么赏赐傍身,现在封了乡君再好不过了,日后可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又没权又没势,真能那么牛?”不就三十石的俸禄吗,值得徐怀仁这般重视,桃花不经有些怀疑。

“你不是想当地主吗?这次你可真的可以当一辈子无忧地主了,连赋税都不用交了。而且就连你的婚事,也无人能干涉,这样倒是可保你无后顾之忧。总之往后,在恒河府那小地方,只要你不惹别人,就没人敢惹你。这还不叫好啊?”

桃花的双眼越听越放光。这个护身符不错,实在太有用了。

“你跟恒安王认识吗?他可是对你的事了如指掌。”徐怀仁有些怀疑恒安王的动机。

“见过吧,也……也不怎么熟。”这个问题让桃花觉得有些心虚。

“那就有些奇怪了,按说他自己封地上的事,随便赏你点什么就得了,还非得让皇上亲自封你做乡君,这面子不可说不大啊。”徐怀仁也有些迷糊。

“谁知道呢,他们那类人的想法岂是可以按常理推断的。”

徐怀仁嘀咕了一下,想不明白就算了,或许桃花说得在理。

皇帝的这个大寿做得可真是好,别人收获如何桃花不知道,可她跟徐怀仁两个可是满意得很。明面上,桃花得了一个乡君的封号,徐家也得了皇商的名额。

可私下里,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可是赚得盘满钵满了,比那明面上的风光还实惠。

幸福庄里众人加班加点从秋天做到冬天的红薯粉,在这几天里被销售一空!一种叫酸辣粉的吃食迅速流行开来,并有从上京城向四面八方辐射的趋势。说不定现在通往各国的官道上,就有不少载着干薯粉的马车。

那可是一两银子一斤啊,幸福庄连同周遭多少贫瘠的沙地,亩产上千斤的红薯,现在全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可以想像,桃花现在是多么富有。

销路是打开了,产地还不够,桃花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明年是不是再加些地。恒河府远处边关,到处是荒陌瘦地,别的作物生长极困难,百姓也过得苦不堪言,这红薯倒是很合适。要不要在整个恒河府推广开来,就当还了沐风扬给她请封这个人情?

人是不经念叨的,这话真没错。

狂欢过后的梅园终于静谧下来的时候,按前世二十四小时计时方法,应该已经是第二天。

喝得大醉的桃花迷糊醒来才发觉口渴得厉害,头痛欲裂!

“禾苗~”轻哼一声

没反映

“豆——芽~”声音加重一点点。

一个人也没有。

想喝水啊,好渴!盯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貌似茶壶就放在临窗的小几上,可她的身子却动弹不得。

正在挣扎着要不要爬下床的时候,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个冰凉的东西,那是?茶杯?

哪来的茶杯,是谁在跟前?管不了那么多了,微微坐起身子,捧着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嗯,舒服了不少,水温温的,刚刚好。

“豆芽,我头好痛!”再次躺下去的桃花认为给她拿水的人肯定是豆芽。禾苗性子跳脱,晚上睡得死沉死沉的。

真是自做自受!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是没忍住,一高兴就喝多了,当时可是忘了,这可都是提纯过的啊。

身上有痛疼的时候似乎说出来才会好受些。本来没指望得到回应,嘟囔一声准备再次入睡的桃花感觉到一双手有力的按摩着她的头部,张弛有度,让她欲裂的头颅得到很好的舒缓。

“豆芽你什么时候还有这……这么好的手……手艺啊?舒服!”享受中的某人已经含糊不清了。

可是突然!黑夜中亮起一对明亮的眸子。

不对啊!豆芽昨天晚上醉得比她还早,这时候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里?

一时间桃花心念突转,是谁?是谁现在就在她的房里?这时候是该大声喝斥来揭穿这人还是装聋作哑当做没有发现呢?

松驰的神精顿时紧绷起来,突然发现这个严重问题的桃花一时拿不定主意。甚至她能感觉到脑门上已经有热汗渗出。

现在黑灯瞎火的敌我不明,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万一惹怒了对方,狗急跳墙,直接杀人怎么办?要是当没发现装聋作哑也不是个事啊,谁知道这人想干什么,或许只是刚好碰巧才进来还没来得及下手呢?

或许是她突变的状态让那人发现了什么,头上的那只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照常动作,仍是不轻不重。只是这个很舒服享受的按摩现在让桃花很不安。那手的移动,就似索命的魔爪,随时会移到脖子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新的开始(完结)

“不用怕,是我。”低低的带着魅惑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耳熟,即使是她头脑混沌,在静谧无声的夜,桃花都觉得自己不会听错。

“沐风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桃花从床上一下惊坐起来,高度紧张的神精慢慢松驰。不过好几天毫无消息的人怎么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桃花的心情无法描述,本来已经死了心,做好再无交集的准备,冷不丁的,这人又出现了,还以这样暧昧的方式。

“喝这么多n,≦anshu±ba.酒干什么,现在难受了吧。”仍是迷惑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都是关心。

“我说你怎么会大晚上的出现在我房间里!”

桃花不自觉的提高声音。闺誉啊!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棵小豆芽菜,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两人独处,虽然她不怎么看中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可这么晚还离得这么近,在已经说开没关系之后就不合适了啊。

“想你了,来看看你。”

短短几个字,仿佛有魔力,让桃花的心猛的一缩,心底那根叫理智的弦差点断裂!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屈辱感。

“你是王爷,你是大爷,就是这么任性?想来就来,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想自己媳妇,当然是想来就来,关王爷,大爷什么事。”其实还有未尽之言:我天天都来啊。

额!这人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的?

“谁是你媳妇?”桃花压低着声音吼出来,满园子都有人呢。让人听到了还怎么活啊。

“你啊,你说过我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女人的。”某人说得理直气壮。

“你!你……不要这么无赖好吧,逗一个村姑玩很……”桃花才发现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她拿他没辙!

“村姑?哪有村姑?这里乡君倒是有一个。”沐风扬发出得逞的轻笑。

桃花顿时凌乱,这人,厚脸皮、油嘴滑舌,还笑?确定没认错人吗?

正当她准备点亮灯火再确定一次的时候,炙热的唇瓣毫无征兆的印上来!心悸的触觉,熟悉的温柔。是那个人没错!

“你为什么要为我请封?这样欺负我好玩吗?”这个吻来得突然出得出快,至少桃花并没有沉迷其中。

“嗯。好玩。”调侃的语气之后却是画风突转。“你这辈子只有我能欺负,可记住了?”

霸道又深情。

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的,桃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人宣示完他的主权后。又无影无踪。只剩下桃花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日上三竿后才起床的某人还是昏昏沉沉。不过很快就完全找不着状态了。

梅园会客厅里坐着的三尊大佛是怎么回事?据说是荣安国公程老爷子、国公程夫人、宁安国公云老头,这么隆重惊艳的组合齐齐出现在偏僻简陋的梅园里,着实让桃花吃惊不小。不要说她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就是大唐能上金鸾殿奏对的人见到这一幕,想必也是百思难得其解。

谁不知道这两位国公爷,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两人若在一条街上遇着了,那也是一个走西,一下走东的。就算在朝常上不得不聚在一处,那也是一个面南,一个朝北。

可这会儿,场面却出奇的和谐有爱。

“孙女儿啊,跟爷爷回家吧。”

“哼,跟你回?又不知要被扔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还是跟外婆回去吧。”

“怎么会?我云家的孙女儿,当然是回云家。”

“云家的?当初就不该放在你云家,不然哪能让孩子受这么些年的罪?”

“……”

几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人了,吵起架来那真是……声音洪亮,中气十中,再活几十年都不成丁点问题。

“停!停停!两位国公爷、国公夫人,几位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桃花的脑子本来就不清醒,这下更成了一锅粥。

三人冲上来就拉着她叫孙女!着实教桃花傻了眼。昨天才受了个‘乡君’的封号,这又出来了这么多祖父祖母级的亲人,还个个这么高大上,这是要闹哪样啊?

“孩子,你受苦了!”程老夫人热泪长流,泣不成声。

“孩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补偿你。”纵是位高权重的两位老国公,也是眼眶发红。

“别吓着孩子了,还是我来说吧。”程老爷子桃花是见过一面的,虽然没有瞧得仔细明白,却还能确认是荣安国公没错。或许就是她信赖的小表情,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程家小女程婉容嫁给云家云鹏远的事徐怀仁已经不轻不重的说过了。两家的历史桃花大概也知道些,不算太陌生,再加上麦穗从云府或多或少打听来的,桃花直觉就是一地狗血。

话说当年程婉容气极动了胎气,比预产期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本就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又加上程婉容受了强烈的刺激,导致难产。前后脚发作的还有大着肚子的叶氏。

只是大家的目光都放在程婉容的身上,守着叶氏的只有她的姑母,宁安国公的继夫人叶老夫人。

恒河府叶家是靠宁安国公的继夫人救过云国公的命,才发达起来的。已居高位的叶老夫人尝到了权势的甜头,自然想享受得长久。叶氏就是在这样的动机下接近云鹏远的。

继程婉容生出的女孩后,叶氏生出来的还是女婴,这让老叶氏颇有几分无奈。对于宁安国公府来说,当然是盼望着一个男孩顶门立户,可对于老叶氏来说。最重要的是怎样保住富贵!

云家跟皇家早有约定,云鹏远的长女是要许给太子为妃的!

想着前后脚出生的两个女婴,老叶氏突然计上心来。

或许那时候,老叶氏认为老天都在帮她。

程婉容拼尽全力产下孩子后,却出现了产后大出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人的身上,老叶氏利用自己掌家的便利,很顺利就把两个孩子掉了包。

如果就算这样,桃花这具身体也总给在云家以庶小姐的身份活下来,至少不会半道夭折在水口村里。

可在程婉容去世之后。叶氏两姑侄的野心更大了。

温柔、娇弱的女子向来是男人的克星。叶氏把这个度拿捏得极准。不管明的、暗的,叶氏都对程婉容留下的女儿看得极重,亲自哺乳,对自己生下的女儿疏忽照顾。已致早夭。

叶氏的贤淑无私。让云鹏远很是感动。不久之后如愿以偿的登上将军夫人的宝座。

而能促成这一切的幕后,不说不再说说宁国公府的另一个传奇人物——怜月。

如果没有怜月,整个故事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了。

怜月是程婉容的贴身婢女。也是她最为看中的人。可却是一个命给纸薄,心比天高的女子。自第一面起,就深深的爱着男主人云鹏远!只是在他们两夫妻情比金坚的感情中,那始终都是一份见不得光的念头,程婉容一直没有让她做上小妾。

叶氏成功的利用了这一点,最终让两人双双达成了她们的目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云府的二等婢女马秋月在知悉了这一切之后,因为感念程婉容的好,并没有杀害那孩子,而是委托云福把她送到了水口村,最终长成乔桃花。

真相就是这样,证据确凿。果然够狗血!

“那你们准备如何补偿我?”桃花对这些真的在意不起来,只是不知道那个早已夭折的女孩会怎么想。

“太子妃,那个位置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云老头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太子妃?几天后就得下嫁那个老男人?这么没创意的补偿啊?

接下来三个老人完全不顾桃花的感受,已经在大谈特谈如何给她增加嫁妆,让她更风光的大嫁!

“不要,不要。其实我说不定与你们没关系呢?可能搞错了。”桃花的头摇得拔浪鼓似的。开玩笑,这个身份虽然听上去很不错,但……还是算了吧。

“不会的,不会再错了。你就是我云家嫡亲的长孙女儿。”云老头急急的解释。

“孩子,是否埋怨外祖父、外祖母抛下你不闻不问?都是我们的错,如果不是我们的疏忽,就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程老夫人哭得像个泪人,让人看了只能于心不忍。

“外祖母不要伤心,这不关你们的事,谁也没料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不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哭得那样伤心,桃花真做不到坐视不理,再说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个女儿容易吗,生生被云家这么折腾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啊。

“嗳,好孙女儿!果真是秋儿的孩子,跟你娘亲一般贴心懂事!”老太太得了桃花这一声叫,欢喜得不知所措,把她搂到怀里怎么也看不够。

“只是外祖母,这太子妃的位置还是算了吧,我一直长于乡野,与皇宫不合适!”这几个老人真敢想的,一来就让她当太子妃,这不是借着爱的名誉,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貌似想要改变他们的主意,从程老夫人这里入手会比较稳妥。这叫什么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像这麻烦还越来越大了。

“这叫什么话,我云程两家的嫡孙女,坐哪个位置都是适合的。”

桃花望着嚣张的云老头,总算知道云映雪的跋扈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这就是你们的补偿?确定是我想要的吗?”桃花实在懒得再跟他们啰嗦,可也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给卖了。

“外祖母,如果当初娘亲不是嫁入权势滔天的程家,而只是普通的门户,现在想必也是儿女绕膝安享天伦吧,何至于落得香消玉殒的地步?豪门大户尚且是非不断。更别提皇宫大内,天子之家。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我重步我娘亲的后尘?”

桃花的一席话,程老夫人很是听进了心里,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又是悲从中来,很是痛哭了一场。

两位老国公傻了眼,想到的补偿方式出了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

“真让我说啊?那容易啊,其实老天让我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是最好的补偿了,知足者常乐。哪还能奢求更多呢?这样就已经很好。”

“知足常乐!小丫头果然是福的。”云老爷子摸了摸颏下的胡须。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道云家对我上京这一路关注备至想要赶尽杀绝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桃花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不把它撕开来,放到阳光下,终究是个隐患。

“孙女儿放心。往后绝对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桃花不需要这样的承诺。她只要把这事摊开来。不管叶氏曾经做过些什么。对云家来说,始终是有功之臣,她除了生下云映雪外。还有两个能为云家顶门立户的儿子,这是桃花的份量还不足以撼得动的。

现在云家认回桃花,开口闭口让她当太子妃,云家是要冒风险的,能这样做,那也是看在程家不依不挠的份上。临时换新娘,皇帝那关要怎么过?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桃花不答应。

这点在他们三人低调的登门梅园,桃花就看明白了,云家果然是渣得可以。

接下来的日子,桃花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程老爷子和程老夫人是真心的痛她。好东西流水一般的往梅园送。可惜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原主,桃花多少有些心虚。

云家的表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那个传说中对程婉容念念不忘的痴情人对桃花的态度若即若离,完全是叶公好龙的表现。观赏过他为程婉容圈起来的思园,见过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念秋,桃花只想说,程婉容的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礼物来者不拒,人就算了。特别是叶氏和云映雪故做小意,实则怨恨的态度,见多了会短寿,桃花还是喜欢住在她的梅园里。

春暖花开的日子,桃花终于摆脱了一大帮或真心或假意的‘亲人’,带着吴凡竹妈妈等原班人马打道回府了,天知道这一个冬天,她有多想念幸福庄。

二十多辆满载的马车一字排开,浩浩荡荡的行驶在官道上,有云程两家徵记的旗帜迎风招展,押运的全是云府的精锐队伍。桃花的归程算是高枕无忧了。

“麦穗,没落下什么了吧。”桃花坐舒服的马车里再一次确认,能带的都带上,下回再来上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没了主子,都收拾齐整了。”

“是吗?敢丢下我偷偷走路?”突然而至的男声一点威摄力都没有。

几个小丫头捂着嘴笑,视趣的转移阵地。

“你怎么跟来了?”桃花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眼前的人嬉皮笑脸,突然觉得好怀念以前的面瘫啊。

“媳妇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还用问啊。”

“谁是你媳妇?我可是得皇上亲口承诺,婚事自主的!”说到这事,桃花就开心,乡君的封号真是用外大大的啊,云程两家多少人盯着她的婚事,不管出于什么目地,她怎么能接受别人的摆布?

“是啊,自主啊,我有强迫你吗?”某人说得很无辜。

“嘿,不对啊,我说你帮我请封时是不是知道了我与云程两家的关系啊?”

“是啊。”

“那个婚事自主?……”

“是啊,难不成你喜欢被人卖了?”

“……”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程?不是躲着你了吗?”

“唔嗯~”很漫长的时间之后……

“以后还躲不躲?”

“竹妈妈、墨霜!你们出来!可耻的叛徒!”声音之大,能惊起路边的飞鸟。

悄悄藏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两个全身黑的妈妈偷偷互望,“竹姐,咱们两个是不是过份了?”

“王爷啊,奴婢们帮你只能帮到这份上了,可要加油啊!”

——(全文完!)(未完待续……)

ps:*****很感谢各位亲的陪伴!到我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发现我还欠着wangc08 和duyijian 的加更呢!看在这么超长的一章的份上,原谅我吧??

我从来没想过我能码下这么多字,这跟各位亲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在此,再一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