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分卷阅读1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文案: 画到了最后一笔,姜维却停了手。 师傅问她,“为何停下?” 姜维回,“是不是画完这一笔,我便要下山?” 师傅嗯了一声,像是安慰,“下山并没有那么可怕的,你总归该历练一番的。” 因为这一句话,心中再如何不安,姜维还是落笔了。落笔成花,而姜维,是落笔成美人。最后一双兰花指画成的那一刻,美人由画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恭敬地服身行礼,“主人。” 这是姜维来徐山的第五个年头,这一年,她出师了。 姜维下山的时候,无人来送。这与门中其他弟子不同,他们多是有朋友知己的,而她什么也没有,因为冷,那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冷,让人不敢亲近。 徐清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叹了一声,开口道,“前路茫茫,一切小心,师傅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姜维点了点头,“我会的。” 再无他话可说,女子转身离去,不带走一丝清风。 姜维走后不久,徐清身边出现了一身青衣。 “我的好徒儿,你来的晚了些。”说话的是徐清。 “不晚的,师傅。”那男子开口,声音如山间的清风。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维 ┃ 配角:芊芊 ┃ 其它:沈寅 1 徐门弟子的修炼,漫长而又枯燥。日复一日地在门中修炼傀儡之术,从最开始的控物,到后来的控人,再到最后的造人。譬如说画个人出来,再譬如说扎个小人出来。这最后一步成了的话,便是出师了。但算不得真正意义上面的出师,因为各弟子还要下山游历一趟。 游历回来,便是徐门的长老,地位尊贵不止,关键在于长生不老。 人活着,活不过百岁,可徐门之中排的上名号的长老,即便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少年,但少说也有两百岁了。至于一头白发的掌门人徐清,谁也说不清他今年究竟多大的岁数,据说这徐山在的时候,他便在了。这话是真是假无从考据,但,三分信是有的。 是以天下求长生不老之人,纷纷求入徐门,但入不入得徐门,这要看机缘。修不修得长生不老,更要看机缘。徐门弟子修成出师的少说也有五成,可下了山能重回徐门的,一成也不到。至于原因,五花八门,在此不细说。 这一次已经修成将要下山之人有二十,姜维作为其中之一,却不似其他人那样高兴。即便在这之中她算的上是佼佼者,毕竟五年能出师的,除了数百年前的那一人之外,再无其他。 过不了多长时间,姜维就要下山了。为了保证能够回来,她需得带些什么。师傅徐清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姜维指了指芊芊。 芊芊是姜维亲手画出来的美人。 “其他的不带些么?我看你几个师兄都来找我讨要什么刀啊剑啊的,倒是你,不想要这些么?若你想,撒一撒娇,说不定师傅我……”徐清的话到底没有说完,只因身前的女孩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之中似乎,似乎带着鄙夷。 徐清可不会认为是自己看错了那意思,的确,鄙夷这事情他这个徒弟干的很多,尤其是对他这个师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徐清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你画出的这个姑娘,不会刀不会棒的,带她下了山,有何用?” 或许是徐清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刻薄尖酸了些,还未等到姜维出口解释,那边坐着美人已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一下冲到徐清面前就开了骂。 “死老头子说什么呢?老娘没有用?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无用的?老娘是不会舞刀弄棍的,那你也不会啊,成日里就会玩些人偶装神弄鬼,这样说来死老头子你也无甚用处了。甚至比我更没用!必要的时候老娘还可以使使美人计,至于你嘛,就是脱光了衣服……”剩下的话那美人再未说下去,只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徐清,而后发出了啧啧之声,声音里的鄙视,难以掩饰,声声刺痛徐清的心。 徐清有些火,可偏生遇上了姜维,刚想发火的时候就被姜维一桶水浇了下来。 “师傅,你该收敛些的。芊芊初初为人,不懂得为人的道理,是以我最先教的便是这为人的礼数。这也是从前师傅您教我的道理,好话当人面说,坏话背人面说。此事在徒弟我看来,师傅您错了,该向芊芊赔个不是。” 徐清的火熄灭了,灭的彻底,最后还得向那美人道歉。 美人笑得花枝乱颤,“掌门人这般识趣,芊芊真是受宠若惊呢!” 徐清终于忍不住,气得暴走。 掌门人暴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徐山,大家都在议论着那个叫做芊芊的画中美人。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从来只有掌门人将人气得暴走的份,哪里有人家让他生气的时候!但,芊芊打破了这样的一种常规,且,她不是个人!其次,这事情有些蹊跷。要知道傀儡师最后的这一道考题,画出的是个如何的人,或者扎出的是个如何的人,或多或少都跟自己有些关系的,且不说那容貌芊芊甩出姜维几条街来,就说那性格,那谈吐,没有哪一点像姜维的。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这样的一个傀儡被造了出来,不少人怀疑是作弊,这样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连徐清都没法控制住。没控制住,而后这火直接地发在了讲学之课上。 临下山之前的一次讲学,是关于下山的一些嘱咐,二十个通过考验来自于徐山十三峰的各个弟子盘腿端坐于殿上,最上面坐着的是徐山掌门人徐清和几位长老。远远看来场面无比的庄重而又养眼,可,有人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祥和的场面。 开口打破祥和场面的是个银发少年,远看过去,那是个俊美的少年,但近看,其实不然,左侧眉心至眼角的那一道疤,将他那一张脸毁了大半,那一双清澈的眸,更是毁了个干净。 “姜维画出傀儡,是有人包庇才成的,她不配与我们一道下山。” 这话一出,满室哗然。众弟子震惊的不是这话本身,而是,这少年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说有人包庇,这话不是直指监考的师傅徐清么? 这样的胆子,真是大得很,大得很啊! 众人心中叹着,高坐于位的徐清也同样叹着。要知道门中谁人不知,他徐清没啥优点,唯一有的,不过护犊子这一条罢了。眼下这个少年,倒是不喜欢他这唯一的一个优点。徐清有些不高兴,想惩罚一下这个孩子。不过转念一想,罢了,也还是孩子。 于是广袖一挥,根本不打算理会那少年的话,“罢了,今日说的这样多了,也该是时候吃午饭了,大家散了吧!” 可,那少年似乎并不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2 算领这个情,直直地站了起来,指着大殿之上的某一处,“喂,你敢出来证明一下你的能力么?” 少年的所指,不是别人,正是姜维。 不过那被指着的一人,觉悟似乎不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睛出神地看着身前某处,似乎在想着什么高深的问题。 其实算不得什么高深的问题,姜维不过想起了尽早出门时候芊芊劝告的一句话: “主人你莫去,那里有个白头发的坏小子,专门爱惹漂亮姑娘生气。” 当时听罢,姜维还未察觉出什么异常,只当是芊芊不愿意一人待在房间所说的玩笑话而已,但此刻看来,并非如此。 芊芊自打成人形以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平日里也很少出房门,那她,是如何晓得今日这挑事的白发少年的?这事情透着古怪,姜维猜不透,回去要好好地问一问芊芊了。 她这边这样想着自己的事情,那边,众人的目光早已经汇聚在她身上来。待反应过来一丝不同寻常,抬眼,只见一双鹰眼正盯着自己瞧。那眼睛里流露的,可不是同门之谊。 姜维大概可以猜到,自己入神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师傅徐清护犊子失败了而已,毕竟徐清眼中的无奈那样清晰可见。 但,也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渴望。 姜维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刚才那少年的话她只囫囵听了个大概,遂将话重复了一遍,“你说,想要我证明自己的能力么?” 那少年呵呵一笑,“怎么,不敢?”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挑衅味道。 姜维摇头,皱眉,她并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出风头。不过偏头看了眼高位上的徐清,以及各位长老,他们,似乎不太介意。眼神里,假若她没有看错的话,眼睛里此时已经不是看好戏的渴望了,而是怂恿。 姜维无奈地笑了笑,回话,“说罢,你想我怎么证明?” 银发少年想要的证明,很简单,那就是让姜维当着众人的面重新画一个人出来。 但,这事情,有些难办。徐山十三峰,同为一宗一门,但也是分派的。譬如北边的凌云和凌霄两峰的长老是两兄弟,关系好些,术法也相近些,教的都是叫人扎小人的本事。再说南边的依云依鹤两峰,因为长老情趣高雅,是以教的弟子都是画画的本事。其余几峰则是混合教学,啥都教。但教法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换言之,这各峰的本事,都是秘术。既是秘术,当众演示自然地破了这秘术之密。 少年的话,有些不切实际。 徐清和各长老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一人说两句将这场子圆过去的时候,姜维开口了,一个字,“好。” 一个字,让徐清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姜维你要是敢泄露了老……” “不会。”只两个字,不知为何,竟让徐清生出,心安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啊! 姜维从弟子之中走了出来,径直地走到那少年的面前。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我就画你如何?” 少年说不出个不字来。 想看热闹的人很多,很快,笔墨纸砚备齐被呈了上来。 看着那些东西,姜维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东西的。” 少年就站在她的近处,听得并不分明,问她,“你说什么?” 姜维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只抬手在少年的额前挥了一挥手。少年以为姜维是要袭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做什么,不重要。你看着就好。” 一挥手,一抓手,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姜维就那么握着拳头,走到了画板前面。 面前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姜维小心翼翼地将拳头松开,慢慢地,轻轻地将里面存在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往画布上面抹去。抹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毕竟那拳头什么也没有,至少在众人眼中看来,是空无一物。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即便是徐清,还有数位长老们,也看不懂了。 姜维终于停下了,最后停下的那一刻,她轻轻地咬破了右手的大拇指,挤出那么一滴血来,然后抹在刚才触碰过的某一处。 指尖轻点间,画中现出了个人,该说,现出个俊美的少年,与那银发少年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之所以用几乎来形容两人的相似程度,是有依据的。其一,那少年是一头黑发,比较适合大众的审美。其二,那少年的脸上白白净净,没有与那银发少年一样的疤痕,更加符合大众的审美。 黑发的少年从画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最后定在了姜维的面前,唤了一句,“主人。” 众人皆惊,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傀儡术,便是连徐清和众位长老,此刻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高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殿上的那个小徒弟。 众位长老是喜,因为这徐山,要出一个天人了。 但徐清,却是惊,恐。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孩子,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处来。 “不该这样的,怎么会这样,不该的,不该的。”喃喃地一句,但无人听得见。 2 对于这么一句主人,姜维点了点头算是允了话,随后指着银发的少年对着黑发的少年示意,“你去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的少年点了点头,两步到了银发少年面前,指着自己,“我叫小薄。” 银发少年的脸,终于撑不住,垮了。 众人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是收刀的时候,黑发的傀儡已然倒地。很快,那原处只剩下一根头发,一滴血而已。 没错,姜维用一根头发一滴血造出了一个傀儡,且这个傀儡,还得了原主的些许思想。 匪夷所思得紧,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眼下,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一并说了吧。”姜维看着银发少年,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没有。”那银发少年极快地瞥了一眼姜维,眼神看向别处,“我服气了。” 嘴上虽说是服气了,可那样子,真不像是个有心说这话的。 姜维也不在意,点头,“既然如此,向我和我的师傅赔罪吧!为你的污蔑之言!”说这话的时候,姜维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自然而然得很。 只看着那一双眼睛,那双平静的眸子,薄易城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些不敢说出那个不字。 最后,规规矩矩的,“弟子薄易城,年少轻狂,先时道了不该言说之语,在此郑重地像徐掌门以及姜维……”他似乎在想着该如何称呼姜维,好在不会儿便是想到了,接口继续道,“以及姜维师妹赔罪。”说完,还躬身行了一礼。 这算得上是一个圆圆满满的结果了,皆大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3 欢喜。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姜维性子寡淡,这在主峰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对于薄易城的道歉,女子不过微微点头,然后翩然离去。 若只是这样走了也就罢了,偏生女子在经过银发男子身边了停了那么会儿,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这声师妹,我受不起。” 徒弟这样的不给面子,好在,师傅是个随和的。徐清哈哈地打着哈哈,最后收拾了这烂摊子。 所有人按照预期的设定,各自吃午饭去了,唯独剩下徐清一个,有些吃不下。 草草地扒了几口饭,我们可敬可亲的掌门人决定闭关,咳咳,不是修炼,是闭关看书。 并且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譬如说在他闭关期间禁止随意使用傀儡术,再譬如说在他闭关期间禁止相互比试使用傀儡术,再譬如说禁止在他闭关期间因为好玩使用傀儡术。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走了,谁也不能使出傀儡术。 这样明显的意思,可意图在哪儿,谁也不晓得。 “要我说,肯定是昨日主人你使出了空前绝后的傀儡术,那徐老头害怕了,所以这才要闭关修炼一番,还不准你在这段时间训练自己的傀儡术。” 姜维在房间里逗着芊芊在后院发现的一只小白兔,像是没有听见芊芊所言一般,直到后者主人主人地嚎了好几声,她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由兔子移到芊芊身上,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芊芊嘿嘿了两声,笑道,“主人,您这样看我,我有些害怕。” 姜维头一次的,泄露了些许情绪来,皱着眉头,语气甚是无奈地道,“你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见姜维未发脾气,语气之中也未有责备的意思,芊芊的胆子砰的一下,肥了! “主人,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呀!没有哪里不好,可以守着主人,可以陪主人说话逗主人开心,主人,难道您觉得现在不开心么?有芊芊为您抓的兔子,还有芊芊,这一切都很圆满不是么?”上下唇翻飞间,一串儿话就这么吐了出来,迅速流畅地令人,额,咋舌。且,让人说不出个不字来。 姜维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只得点头。 得到这样的回答,美人乐了。一屁股坐下,挨着某主人,然后一下子将其搂住。 姜维有些惊讶,惊得一动不敢动。 被这样搂着不会儿,耳边传来芊芊的耳语,带着娇憨之气。 “主人,您放心,以后我会学着谨言慎行,学着如何真正地成为一个人。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主人您才是最重要的。芊芊会守着您,一直守着您,护您周全安乐一生。谁惹了主人生气,我便去揍他,揍不过他我便骂他。谁让主人落泪,我便让他流泪,流不出泪来便让他流血。总之,您不必担心我,我好好守着您,就够了,这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番话,姜维花了很久很久才消化掉。第一次的,有人跟她说守护这两个字,且这个人,是她亲手造出来的傀儡。 想哭又有点想笑。 芊芊几乎是趴在姜维的肩头说这番话的,整个人恨不得趴死在姜维身上。故而她看不见,说这番话的时候,被倚靠的那女子的神情。 姜维是带着笑的,并不是嘴唇弯弯,而是一张脸,连同那一双好看的大眼,都带着笑意,弯成了月牙。 姜维说,“好。” 十岁那年被徐清带上徐山之后,姜维很少对人允诺,这,算是第二次。至于第一次,是什么,姜维有些记不得了。 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偶尔,可以偷一偷懒,也不会从梦中惊醒。 姜维就这么靠在软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暮色沉沉,兔子不在身边,芊芊也不在身边。 她唤了两句芊芊,并没有人应。 想来是出去玩了,她想。但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姜维有些不放心,披上披风拿了灯笼便是出了门。 主人与造出的傀儡之间是有感应的,尽管寻常时候这感应并不强烈,微妙而已。就说眼下,姜维将主峰逛了个遍,也未能找到那红衣的美人。 红衣的美人未找到,却是找到个红衣的美男子。茫茫夜色将一切掩埋,若不是灯笼晕黄的光亮,姜维是发现不了那与金灯融为一体的男人的。他就躺在那火红的花丛之中,眼神无波无澜,看着天空的某个方向。 姜维出来只是为了找芊芊而已,其余的人或者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这男人她未曾见过,想来是某峰的师兄弟,便也无关紧要。 提着灯笼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幽幽的男声: “你就不问一句我如何?” 听起来,倒是有幽怨的意味。姜维的嘴角轻轻扬起,浅浅的,看得并不明显。她转过身去,问那人,“你想我如何?关心你么?” 那男子从花丛之中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姜维看了好一会儿,黑夜之中那双眸子格外地明亮,就像是,猫的眼睛。 “你这女子,真是有趣。”他并未接着话说下去,只是吐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看来,是个登徒子了。姜维最讨厌的,就是登徒子。 “有趣或者无趣,与你无关。”扔下这么一句话,姜维再也不犹疑,转身离去。身后那男子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可走的快,她并不能听清,也不想听清。 好在出了那一处,很快就在百丈远的地方发现了芊芊。只是,人是睡着的,无论如何也唤不醒。姜维想,大概是玩累了的缘故,从前她也这样过的,便没有在意。将人背了回去,帮忙擦洗过后便是睡下了。 姜维这次,大意了些。第二日日上三竿,床上的人还未醒来。这样一连睡了三日,床上的人如何也唤不醒。 芊芊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下了蛊。 “看样子,是梦蛊。自以为醒着,其实昏睡着。她本就无知无感,不似人一般懂得分辨真假,这一下子沉入梦中,怕是难得醒过来呀!”看完了床上的人,二师兄许焱给出这样的答复。 姜维皱眉,“那,这如何解?” 这蛊如何解,说实话,许焱也不知道。 “这个,师妹就有些为难我了。毕竟我知道这梦蛊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姜维不解,“师兄的话,是何意?” “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师傅带回徐山的么?” 二师兄许焱的事情,姜维并不清楚,只听其他弟子说过,他是因为一夜之间亲人离去成为孤儿,无依无靠,徐清见他可怜才将他带上山的。但具体如如何一回事情,姜维并不晓得。 “一夜之间亲人离去是真的,但事实上,他们并不能算的上是我的亲人,只是,只是行尸走肉罢了。”说着,许焱指了指床上的芊芊,“他们和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4 一样,活着的时候就像是个人。” 许焱的身世,至今是个谜。 徐清将他带回徐山,也正是因为这个谜。毕竟造出一个数百人的傀儡村子的人物,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个人又在一夜之间将全村人下了梦蛊,更加证明他不是个简单人物。正是出于对这一点的好奇,于是徐清将许焱带了回来。许焱知道梦蛊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从那个时候的徐清口中得知的,至于其他的,师傅徐清并没有多说。 芊芊一直沉睡,期间姜维用了许多种方法,都未能将她弄醒。如此看来眼下只有师傅徐清晓得其中因果,让芊芊醒来。 可,如今师傅还在闭关修炼,她该怎么办? 3 “徐清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包括徐清不愿意做的……” 依旧是一袭红衣,依旧是那么令人讨厌的傲慢语气。姜维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指了指门口,“公子似乎走错了地方。” 其实男人并非不请自来,也算不得是走错了地方。但这些,姜维并不知晓。只是急坏了一旁的许焱。 一把将师妹的手拉下,许焱“满脸带笑”地看着红衣男人,“望瞿师伯见谅,您久未出关,小师妹是刚入门的,并不认得瞿师伯。” 师伯?姜维偏过头去看许焱,对方只扔给她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又继续对着两人面前的男人道,“此番若是有了瞿师伯的帮助,那这事情必定是能成的了。” 那红衣男人并未看许焱一眼,也似乎未听见他的话,只是看着姜维,眼神莫测,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姜维的眉头皱如小山一般高,她不喜欢这男人的眼神,师兄说,这男人是他们的师伯。可,这哪里有师伯的样子?姜维终于忍不住了,正要开口寻个理由将男人打发走,那红衣的男人的终于开口了。 “我几十年都未见到你这样好玩的女子,不如这样,我帮你救一救床上躺着的画中美人,你陪我三年,如何?” 话刚说完,红衣男子便被赏了一把掌。速度之快,让他以及一旁的许焱来不及阻拦。 “登徒子!”姜维的脸色并不好看,脸上带着怒气,声音里也是如此。 一旁的许焱张大了嘴巴,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是吓到了。 僵持之间,是红衣男人先开的口。 “算了,虽然你这样不识我的真心,不过我还是原谅你好了,这纸美人也替你救一救,不过,你需得付出一点代价。”话音刚落,姜维只觉得手腕一疼,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处已然鲜血直流,而男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姜维看向红衣的男人,后者的面色并不大好,许是那一把掌触怒了他的缘故,眼神此时也带着倨傲,“想好好救她的话,就乖乖地受着。” 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那阖眼安睡的女子,最后在床边停下,俯身将那人抱了起来。 姜维有那么一瞬想上前去将那男人拉回来打一顿。可看着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她愣了。 沾满鲜血的手一点一点划过女子脸上每一寸肌肤,所到之处,轻点之间,雪白的肌肤被划破,随之有莹莹光亮从那划破的肌肤里溢出,不对,那不是光。 是一只又一只的小虫子! 虫子离开了皮囊,挥动着小翅膀飞了起来,不止是一只虫子,是千百万只虫子。漫天流萤四处窜着,可不消片刻,那光亮乍然暗了下去,剩下的,不过满室的小尸体而已。 姜维最后见着的芊芊,脸上带着血痕以及划破的伤痕。 “你这样叫做救人么?”两步上前,她上前质问男子。 他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双手覆上那张脸,手下似乎涂了些什么,那双手在芊芊的脸上来来回回抹着。 再抬手的时候,没有血痕,也没有伤痕。 姜维震惊地看着着一切,这是个什么术法?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红衣的男子对于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脸上不自觉地又带了笑,自得的笑,“若是你喜欢,以后我可以教你。” 姜维哼了一声,“谁要你教!”话出了口,才发现失言了。说来也奇怪,自从见了这男人,她似乎比以前莽撞了许多。更加确切地说,遇上了这个男人,她以往的那些谨言慎行都被进了肚子里,丝毫没有放进脑子里。 红衣男子倒是不在意,拍了拍手起身,指着床上的芊芊与二人道,“今晚黄昏之前若是还未醒,就多拿些烛火过来摆着罢。” 许焱连连道谢,男人仍旧未理他,径直地走到姜维面前。姜维并不喜欢这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那男人却是拉起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态度强硬地塞了她一只瓶子,上写着“瞿氏”两字。 “你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头才会乖一点,你要知道,女子乖一点才会得人疼爱的。”说着,那手有些不规矩地摸了摸姜维的头,似乎是安慰,带着宠溺的味道。 许焱一脸震惊(懵逼)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我们的姜维,是一脸正经(面瘫)地受着这一切。 素来清冷惯了,姜维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不必说与男子这样亲密的接触,一瞬间便是连本能反应都忘了,只能生生地受着。待到那男人退后两步,笑着与她说再见的时候,姜维这才回过神来,就要动作(打人),可已经晚了。 要知道,瞿师伯,可不是一般的师伯。姜维第一次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活见鬼。 那人明明就在那里,一勾手就可以碰到。可一眨眼的功夫,原地里什么也没有,唯剩一股清风,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哎。”许焱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妹,哀哀叹了一句,“你连瞿酌师伯都不晓得?入门的之后,师傅不是讲过这徐山历史及各样的风流人物合着各样的八卦秘辛么?” 瞿酌?姜维在记忆之中搜索着这个名字,的确,师傅讲过这么一个人。 传闻之中的瞿酌,是这徐山的创始人之一,和徐清还有几位长老一起创立了这徐门,也有人说,他比徐清几人更早地发现这徐山,然后占山为王,成立了这徐门。 瞿酌本名瞿卓,因为爱喝酒,卓为酌。后来因为喝酒出了很大的一件事情,瞿酌离开了徐门,也正是因为他的离开,听说当时的徐门因为这事情有了长达十年的动乱之期,遭到外界的各种挑战以及,额,骚扰。毕竟求仙问药求得长生不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十年之后,瞿酌回来了。回来的那一日,活动活动了筋骨,听说那一日徐山血流成河,满山都染成了红色,夕阳如血,瞿酌站在主峰的最高处,向着层层的云雾跳了下去。 他并未死,只是获得了新生而已。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5 重回来血洗各大门派的瞿酌,是从无间地狱走出来的恶魔,谁也不能阻拦他的杀戮。那是个满身满手是血的恶魔,并不是瞿酌,他不辨人,不辨物,唯一做的,只是杀人。 谁也不晓得,瞿酌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从主峰跳了下去,迎着夕阳的方向。可发现他的时候,却是在山门口,朝向东面。这一直是个谜。 瞿酌醒了过来,性情与原来相比,变了许多。原来的瞿酌,不爱说话,不爱笑,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可醒来的这一个,蹦蹦跳跳丝毫没有正形。不过他并不会老,长得也算是个美男子,其实倒也与他这一身皮相很是符合。因此赢得不少新入弟子的喜欢崇拜,尤其是年轻的女弟子。 日子久了,掌门人徐清有些看不下去。许是两人私下里交流过,瞿酌便是入了水岩府里闭关修炼,这一入,便是百年。 百年过去,物是人非,谁会晓得瞿酌这个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便是熟读门中历史,怕是也难将那书中的风云人物与眼前这个红衣男人联系到一起。且,姜维是个不对这些所谓的秘辛上心的,所过一切皆为云烟,该珍惜的是当下,该憧憬的是以后。这些爹爹告诉她的,她一直记着。 芊芊在黄昏的时候还未醒来,姜维记着那男人的话,又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假,毕竟对瞿酌这人,姜维无甚好感,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暮色沉沉,姜维想了想,还是点上了灯,且是许多的灯,其中一盏,就在那睡美人的枕头边上。 果真如瞿酌所言,不消一会儿,芊芊便是醒了。 “主人,你把灯移开,晃得我眼睛疼。”因为刚醒的缘故,芊芊的话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姜维赶紧将灯撤下,吹灭了好几盏灯之后回到床边将人扶起来。 芊芊的脸色并不好看,昏黄的灯下那脸色竟透着几分惨白。其实这是不该的,毕竟芊芊只是画中人,画的是个什么样子,便一直是什么样子。可眼下人醒了,姜维并不能细想那么多。 “你可想吃些什么,或者喝点什么?” 话出了口,姜维愣了,而芊芊却是嗤嗤地笑了起来。 “主人,我又不是人,如何能吃喝?” 不能吃喝,倒是可以睡。芊芊醒了,可元气还是伤了些,姜维怕她伤了神,便道,“那你躺下再睡会儿好不好?” 芊芊却是摇头,“不,我想和你说说话。”说着芊芊拉开被子的一角,自己往床里面挪了又挪,拍了拍床,“主人你上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姜维上了床,两个少女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忽地齐齐笑出声来。 姜维先开的口,“你笑什么?” 芊芊摇头,问了同样的一句话,“那你呢,你又在笑什么?” 姜维大方地回,“见着你这样子好好的,心中高兴。” 芊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的确,主人你的生活有时候太过于无趣,没了我,怕是会少很多的笑。可……”芊芊说道这里却又停下了,看着姜维,神色莫测,眉头皱地高高的,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可什么?”姜维见她这副样子,有些不解,“你要说什么?” 芊芊终于是开了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解释,而是一句反问,“主人,我是不是睡了很长的时间?” 芊芊的确睡了很长的时间,三日,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在姜维点头之后,芊芊凑到姜维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主人,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好多好多的人,其中……” 4 傀儡无心,梦由心生,傀儡自然无梦。 可芊芊却说,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这是何故?姜维疑惑,疑惑之余,心底里生出隐隐的不安来。 遂听了这句话,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些或许都是你的错觉罢了,忘了吧!” 姜维的反应,出乎芊芊的意料外,原本她以为,自己做了梦,且是个比较刺激的梦,主人会有兴趣听一听,分享她的梦。可眼下主人却说,那些是她的错觉,叫她忘了。芊芊有些迷茫,还有些悲伤。 芊芊的情绪外露的有些明显,姜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自己究竟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她,眼下对芊芊来说,知道得少一些才是安全的。想了想,姜维拍了拍芊芊的肩膀,半是解释半是安慰道,“你睡得时间有些久,脑子自然有些迷糊,没事的,过些天会好起来的。”为了转移芊芊的注意力,姜维起了另外的一个话题。 “其实有件事情,你一醒我便想问了。那日你出去了,那之后为何会在树林昏倒?” 说起这么一个问题来,芊芊登时眼睛亮了,而后里面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一拍大腿,芊芊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个小兔崽子王八蛋,我定要去收拾了他!”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姜维是拦也拦不住。 于是这第二日,徐山出了一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八卦。 这说的是啊,徐山某弟子画出的女傀儡,夜半无人之时潜入大师兄的房中,意欲…… 意欲如何,尽在不言中。明白人心里明白,糊涂的人,经过明白人的一个眼神示意,也差不多可以明白。 有弟子愤愤地道,“想我大师兄是如何的风雅之人,没想到清白竟然葬送在一个,一个傀儡的手里,哎!”一声长叹之后,是众人附和而上的声声长叹。 姜维带着芊芊走在路上,听了一路的长叹之声,有些汗颜。而罪魁祸首低着头做小绵羊乖巧无辜状,她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谁喊了一句,“就是她,就是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妖魅傀儡,就是她毁了大师兄的清白!” 一时间,千夫所指。 芊芊的皮囊,是姜维画出来的,本就是绝色,魅惑横生。是以那喊话的人说的是“妖魅傀儡”四个字。 可有些人,还是误会了。 恰逢今日姜维与芊芊都穿了件青色的长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又因为昨夜没睡好,今日晨起时分姜维脸上看着有些乌青,芊芊为表示自己的忏悔心意,主动地上前给主人打扮了一番,画的是她最拿手的妆容。一番捯饬后,用芊芊的话说,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出去,十个男人九个都会喜欢上她。 是的,那张脸本来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可经过一番“改造”,算的上是,咳咳,媚态横生了,怎么能不勾人摄魄? 门中有些弟子,是不认得喜欢深居简出的姜维的。是以,有个胆大的新弟子直直地跑到了姜维的面前,开腔了。 “大师兄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是你这样一个傀儡能够惦记的?”说着上下瞟了一眼,“就你这一副皮囊好罢了,不过也只是皮囊!”那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6 眼睛里带着不屑与嘲讽。 姜维的眼神慢慢地冷了,偏过头看了芊芊一眼,果然,那眸子里带着几分的受伤。 而她,最不愿意见她这副样子。 “皮囊如何?与你又何干?听你的意思,你不爱这副皮囊?” 不知何时,男人的脸上堪堪覆上一把短刀。 “你这幅模样,其实算是长得不错的。不过你说的很对,只是皮囊而已,那我将它割下,行不行?” 说话的时候,那脸上已经渗了血,那是利刃刺破皮肉造成的。 本想着对方是女人,那男弟子并不在意的。想要回手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全身上下,竟然动弹不得。 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子又开了口,“看你的样子,来了应该有一年了。不会连线控傀儡这样的法术,都不会吧!?”女子的语气里,带着嘲讽,“我当年,可是半年就学会了呢!” 细细看去,男弟子的周身,的确被细细的丝线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而他此时受着这一切,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那个五年就得到下山资格的师姐姜维!!! 震惊,绝望,恐惧,各种情绪在男弟子脸上交替出现着,那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别样精彩。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更何况,边上还有不少的门中弟子。姜维并不想惹事,想着教训一下便好了,更何况,她并不想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来,要知道徐清对于这些看得很重的。 “这次,我就不与……” 话未说完,那匕首便被横飞过来的一颗石子打落,紧接着,四面八方横飞出数十片叶子来,片片落于那男弟子的周身。其实有心者可以知道,那叶子的威力并不小,细细看去,如刀子一般,割破那些了那些细线。 不会儿的功夫,那男弟子便是脱了束缚。 这一切来的有些快,便是姜维也没有料到。 人群之中走出个青衫男子来,如水如玉的脸,看着十分的和气。 姜维看着那张脸,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大师兄”。 大师兄沈寅,姜维不喜欢,那是个捉摸不透的男人,看着那一张沉静如水的脸,你不会猜到他的喜,更不会看出他的怒。喜怒不显于色之人,那比喜怒无常的人更可怕,遥遥记忆之中,似乎有人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年师傅徐清带姜维上山,姜维第一个认识的,便是出来迎他们二人的沈寅。不过,师傅的五个弟子之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却是二师兄许焱以及五师弟韩小季。三师兄沉华与她亲厚虽不及前二人,可也是亲的。三年前受师傅之命下山寻人,即便如此,也会一年书信三封雷打不动地往她这一处寄。 唯独这大师兄,着实不亲。 “姜维,你在做什么?欺负师弟,这是身为师姐的你该做的么?”那人的脸依旧温润,不过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听得出,是有些生气的。 姜维平日里也是极冷的一个人,若是平常,顶多是头也不回地走掉,毕竟解释这种事情,不是她的风格,也没有那个必要。 可今日沈寅说的这话,着实让她觉得冤枉不高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师弟了?”一句话顺溜地不能再顺溜地怼了回去。 “对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主人欺负那个小混蛋了?只不过是教,教育了一番!”另外一句不能再好听的话跟着接了上来。 沈寅这才注意到姜维边上的那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细细一番思索过后,的确,见过。 昨夜他在房中刚睡下的时候,有个赤足的女子就这样闯进了他的房间,将他从床上一把拉起,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与今日,格外不同,跟她边上的姜维一样,与平日很是不同。 沈寅瞧了一眼芊芊,并未再多做停留,将视线重新放回在姜维身上,开口,“眼见未必为真,你说你并未欺负师弟,那你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将人捆了,还会匕首划破人家的脸?” 姜维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说芊芊的坏话,我看不过!” 沈寅还要细问,姜维却不愿意多做解释了,扔下一句,“还不是因为你!”拉着边上的芊芊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在原处一脸沉思的沈寅。 因为他?这事情,又如何扯到他身上了? 大师兄的表情实在是高深莫测得紧,边上一众看戏的弟子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围观。 忽地,那人群中心的男子开了口,话是对着那被救下的男弟子说的。 “姜维上山五年,从来不与人争斗。我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这样可为你做主,可否?” 那男弟子点了点头,感激地回,“大师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沈寅点点头,问,“你对她,可说了什么话?” 那男弟子想了想,将自己说过的两句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 沈寅听完,轻轻地喔了一声。 这样的回答,算如何一回事?那男弟子并不明白,遂开口,“还望大师兄为我做主。” 沈寅点头,“自然。”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这事情我还需你与我细细地说一番,你跟着我去我房间一趟吧!” 男弟子被带走,众人四下散去,嘴里说着的,不过是大师兄如何公道亲民之类的话。 可,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沈寅在前,那男弟子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忽地,到了某一僻静无人处,前面的人停下了。 男弟子疑惑,“大师兄,怎么了?” 沈寅转身过来看着那男弟子,脸上依旧是带笑的,“我想了一想,其实你与我细细讲清楚一切,也没有什么用处的。” 那男弟子皱眉,很是不解,“为何?” 沈寅的笑意更大了一些,“你该知道,掌门人有个什么怪癖的。” 男弟子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一脸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还烦请师兄指点。” 沈寅上前一步,凑近到男子的耳边轻声道,“师傅他老人家,最护犊子呢!”话音落下,只见那男弟子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见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一样。 是极其可怕的东西,不过一瞬的事情,男弟子便是歪头倒在了地上。很快地,从男子的身上慢慢地爬出一只成人巴掌大小的巨大蜘蛛来。紧接着,那蜘蛛以极快的速度跳上了沈寅的衣摆,钻入其中再不见踪迹。 “睡一觉起来,就回去好好地说话做事,别惹你不该惹的。忘了说,我比师傅他老人家,更护犊子。” 说话的男子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如三月春风,声音却与寒冬的北风别无二致,阴测测的。 5 而另外一边,姜维带着芊芊回到了房间,但心里仍旧是不安稳的。毕竟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7 这事情,牵涉到了沈寅。以前韩小季就说过这样一句话,“若说师傅是这徐山众人心中的神,那沈寅师兄就是这神手中的神兵利器了,多少会带着些信仰。” 可这样一个被奉为信仰的人被轻薄了,且是被一个傀儡,这不单单是个笑话,还是个侮辱。姜维本以为这事情还要传个十来日才会止息。毕竟那一夜芊芊的确是闯入了大师兄的房间,也扑上了只着了件单薄里衣的沈寅,其后便是女子歇斯底里地狂叫以及殴打。画面并不香艳,还带着几分血腥,可即便如此,女子夜半闯入男子的房间,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更为不妥的是,芊芊打错了人。这是白日里看清了沈寅的模样之后,芊芊自己说的。 “是在你大师兄那一处被人打昏过去的,那男人也穿着与他一样的衣裳,长得也差不多,可还是不一样,声音有差别,眼睛也不一样的。我原以为是沈寅,不过不是。” 夜里姜维睡得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沈寅,又或许不是。隐隐得觉得,会有什么发生一样。 可,说来蹊跷,只夕阳从西边下去再从东边升起来的功夫,所有人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这并不是空口说的白话,而是姜维看到的,铁证铮铮。 大师兄沈寅今日派人来与她传话,说是有事情与她商议,叫她去一趟大殿。姜维想了想,无非是昨日的事情有了结果,无非是些惩罚。且惩罚的方式也没啥新花样,一则抄书,二则面壁,三则比试。哪一种都很简单,姜维经历得多,这些她并不怕。 怕的是,她怕自己走不到大殿,自己就跟那些个碎碎念的家伙打了起来。没办法,最近她的心情并不是很稳定。除了怕,还有一丝纠结。纠结,该如何与沈寅说上一句抱歉,对沈寅她觉得抱歉,因为那一夜芊芊的莽撞。 可,姜维多想了。大家见了她一如平常,不亲近,不靠近,如陌路一般。没有人对她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来也巧,她又见着了昨日那个被她伤了的男弟子,那弟子的手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可他见了她,并未现出特别的情绪来,与其他人一样,他只是简单地从她边上走过,不带一丝的温度。他似乎并不认得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更不记得是自己伤了他。 姜维将心中的疑惑压下,一直到了大殿。那里,沈寅已经到了,穿着常穿着的那件青色长衫,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离那人还有几步的时候,姜维轻轻喊了一声“大师兄”。沈寅并未回过头看她,只是道,“你来了正好,帮我看一看,这里还缺些什么。” 沈寅的前面,是一幅画,画里该是个紫衣的男子,玉冠束发,执剑而立,遥遥望去英姿飒爽。只是,缺一张脸而已。 “大师兄,你想我如何?” 沈寅侧头看她,面上带着笑,“若是你想着清楚了,觉得这样一个人该配上如何的一张脸,与我说,我将他画出来送给你当侍从。” 姜维呵呵了两声,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与沈寅还没有亲厚到可以送傀儡这样的地步。 或许看出了姜维的心思,沈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叹了一声,将话题转到今日谈话的主题上面。 “如今师傅还在闭关,不知几时可以出来。还有不到半月你就要下山,这段时间内谨记着修身养性,为下山做准备。我这样与你说,是不放心你,更不放心那画出的那个。你且记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大师兄一直在这里的。” 一番话,情真意切,只怕姜维心肠再软点就要哭出声来。可姜维,并不是个心肠软的。 听了沈寅的话,姜维微微点头,两人之间再无他话可说。 只在最后,姜维已然转了身,她并未回头,小声地道了一句,“抱歉。” 沈寅的示好,并未成功,姜维今日前来,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傀儡说上一句抱歉罢了。 等到那女子离开,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内,沈寅呵呵地笑了,等转头见着了那幅画,脸上的笑,也就凝在了那处。 那模样,看着有几分可怜。 徐清是在十日之后出关的。出关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到了你们该下山的时候了。” 其实这时候还未到该下山的时候,只是掌门人如此说,自然有他的用意,谁也不敢提出质疑。 姜维正检查着下山要带着的东西是否齐全的时候,芊芊凑到她的跟前来说话,絮絮叨叨的,所言不过一个意思:“徐老头的用意很奇怪。” 姜维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完,坐了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而后惬意地开了口,“师傅的用意如何,我们不需要管。倒是你,老是吵吵着说这山上闷得很,眼下可以提前下山,你该高兴才是。” 芊芊哼了一声,“这山上是很无趣,可到底是安全的。至于这山下么,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的让姜维觉得好笑,“你又没有去过山下,怎知那山下的险恶?” 芊芊一脸的高深莫测,“这是女人的直觉。” 姜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话题,到这里算是止住了。 姜维下山的时候,无人来送。这与门中其他弟子不同,他们多是有朋友知己的,而她什么也没有,因为冷,那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冷,让人不敢亲近。 徐清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叹了一声,开口道,“前路茫茫,一切小心,师傅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姜维点了点头,“我会的。” 再无他话可说,女子转身离去,不带走一丝清风。 那一日其实还来了一人的,那是大师兄沈寅,只不过在暗处站惯了,女子并未见着这样的一个人。 “我的好徒儿,你来的晚了些。”看着那一红一白的影子愈走愈远,徐清开口道。 “不晚的,师傅。”男子开口,声音恍若山间的清风,“我从未想过送她走。” 沈寅的意思,很简单,他要下山。 徐清看着自己这个徒儿,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性子轴得很的徒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我知道强留你不得,但你得知道,天命这个东西,我们谁也不能违抗。若有一日,遇上了那劫数,切勿不要命地阻拦。” 这话,沈寅似乎并未听见,也自然没有作出回应。只在那两抹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的时候,才开口道,“我也该走了,师傅。” 门中弟子走了二十人,于徐山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日头依旧从东边升起,又在西边落下。但,于这二十人来说,生活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山的那一刻开始,属于各人的路都不同,好走的难走的,都已经注定。 而姜维带着芊芊,在下山后的第十日,来到了溪水镇。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8 溪水镇之所以名为溪水镇,是因为那一条由南至北将镇子彻底划开的浅浅小溪。灵溪,镇子里的人都这样称呼这条小溪。听祖辈说,那是一条发自山林间的溪水,山林之上是悬崖峭壁,峭壁连接着天,那水都是从天河里流出来的,是这世上最有灵气的溪水。 这样的故事,姜维从那些个大力乱神的书上听得多了,习以为常。倒是芊芊,听着那些个老人说这个的时候,还不住地追问,“那喝了这有灵气的水能如何?强身健体,还是能够延年益寿?” 老人们哈哈地笑了起来,齐声回答,“都有。” 镇子上的老人,百岁很常见,且百岁看着,也不过中年人模样。 譬如与芊芊她们说这个故事的几位老者,如今都是一百二十来岁的人了。 芊芊还要再问,姜维却没有性子再在原处逗留听故事,眼下她只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安逸地睡个觉,养足精神才是要紧。 好在镇子不大,两人逛了半圈之后,很快便是找到一家客栈。 “悦来客栈,”看着那古旧的牌匾上四个黑漆大字,芊芊念了出来,还不忘记评论,“好俗气的名字。” 芊芊心直口快,这一点也不知道是承了谁的性子。姜维有些无奈,更是无可奈何,山下不比山上,这世人之心,红的红黑的黑,有些事情并非在山上那般简单,姜维的脸色并不好,绷着脸说了一句,“谨言慎行。” 好在芊芊懂得看人眼色,见姜维如此,也就不敢再放肆了,安静乖巧地拉着姜维一起进了门。 悦来客栈不大,加起来不过十间房,一个掌柜的,一个小二,外加一个厨娘一个洗碗的大婶,再也没有别的了。好在房间整洁,而饭菜实在,吃过晚饭,两人洗漱过后便是躺下了。 山上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可山下却是萧瑟的秋日。傍晚时分两人忘了关窗,于是这一场秋风,床上的人猛地被冻醒了。 姜维醒了,早就醒了,可还未到能动的时候。耳朵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屋子里进了不该进的东西。 不该进的东西,是个人,如若猜得不错的话,该是那掌柜的。中年男人身上浓厚的烟草气息出卖了他。 他要做什么?窃取钱财,还是,动其他不该动的念头?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此刻这样闯进来,姜维很不高兴。 动了动手指,丝线慢慢地从袖口之中爬了出来,那是控制傀儡的引线。姜维慢慢悠悠地转着小指头,那动作细微,令人察觉不到那动作。 可,该有的效果还是有的。譬如说,走路通畅的掌柜的,忽地抬不动脚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华大盛,映衬得整间屋子亮堂得很。掌柜的眼睛并不算差,疑惑时低头去看自己那一双脚,并未有何东西。可,就是抬不起脚。 挣扎,又挣扎,使了吃奶的力气,就是迈不开腿。 他忽地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莫不是,莫不是…… 后背这时候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一下,而后他回过头去,只见……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溪水镇。 溪水镇很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可以成为全镇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溪水镇首富钱掌柜撞鬼后高烧不退这样的大事。 掌柜的撞鬼回家养病,悦来客栈也不接客了,暂停营业。 姜维本觉得没什么,和芊芊在饭馆里听人说这事情的时候,脸上还带了笑,难得的犀利了一回,“恶人有恶报罢了。” 芊芊昨夜睡得熟,并不明白姜维说这话的真正原因。只迷茫地看着姜维,“您为何要这样说?” 姜维放下茶盏,“不为什么,走吧,我们再去找个落脚地儿。” 将镇子的剩下半圈逛完了,姜维觉得,这次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谁能告诉她,这里好歹也是个镇子,又不是村子,为何全镇上下只有一家客栈? 姜维有些后悔昨夜扮鬼吓哭钱掌柜了。 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时,柳暗花明又一村。 初来时候与她们说故事的长辈就在路边坐着晒太阳,见她们惨淡的模样,大概猜出其中几分因果,遂给她们值了一条明路: “这镇上明里是只有钱老板这一家客栈,且是要钱的。若你们不嫌弃,倒是可以再趟水一趟,去对面林大夫医馆那处去,他那里住人,不仅舒服还不收钱。” 姜维将信将疑,“免费住人不收钱?” 几个长辈见她这副模样也是见怪不怪了,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两位姑娘只管去,若是我们几个老头子骗你,你且回来找我们几人算账便是。”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姜维信了两分。想了想,与那几位老人道了句谢,而后拉着芊芊便是往溪水对岸去了。 6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是看见那男子的第一眼,姜维心头冒出的一句话。 日落黄昏,他就站在那晕染的光亮之中,一只手拿着一本书,有些旧,毛边微卷。另一只手里也未闲着,手里拿着浇水的洒壶,漫不经心的模样。 姜维与芊芊两人并未出声,那边的人却是很快地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男人偏过头来,看了她们好一会儿,眼神里带着打探的味道,似乎是在探究她们的身份。可还没有等到她们自己开口介绍,男人自己就悟了过来,“你们是来求宿的?”话是问句,却带着笃定。 姜维牵着芊芊进了门,最后在那男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点头道,“经人指点,听说林大夫这处可以住人,便是来了。不知道今日是否还有多余的房间,可容我两人住下?至于钱,不是问题。” 男人放下洒壶,抱着书,径直地走到姜维面前,几乎到了面贴面的地步,芊芊见状不对,正要上前挡,却被姜维拉住。 他就在她的面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那感觉并不好,姜维不喜欢。 “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奇怪的女子。”男人兀自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过了一会儿又冒出一句,“你这个模样的,或许我记得住。”嘴里不会儿又碎碎念着什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多是对她模样的见解。 他在她的面前,评头论足,姜维却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好奇,顺着话问了一句,“我长成这个模样,哪里奇怪?” 她这样说,男人却没有给出个确切的回答,只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自我感觉罢了。” 他的全名,是林溪。 林间小溪,姜维这样想。 林大夫的家很大,五间房子,他只住一间,加上一间书房一间为了厨房,恰好剩了两间。不过,剩下的两间只有其中一间可以住人。这并没多大的关系,因为姜维和芊芊一向都是一床而眠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9 。 来他家的客人不多,也不少,可以住人的那间恰巧空着,似乎为姜维两人的到来准备着。至于另外的一间房间不能住人,林溪给出的回复是这样的: “那是出去闯荡的弟弟的房间,出去很多年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这一夜宿在林溪家中,因来了客人,晚饭很是丰富。 栗子烧鸡,红烧鱼,清炒时蔬,外加一个山药排骨汤。 食不言寝不语,林溪将这一项发扬的博大精深,足以和姜维媲美。一顿饭下来,芊芊觉得肚子都快爆了,倒不是因为吃得多,而是有太多的话要说。 “主人,你觉得不觉得,这个林大夫实在是太诡异?” 姜维将将拔下头上的发簪,一捧青丝顺下肩头,昏暗烛火之下显出与日里不同的温柔味道来。 “哪里诡异,你觉得?” 芊芊躺着床上,四仰八叉,歪头看着那边的姜维,漫不经心地回,“就是怪啊,初次见面就敢轻薄女孩子,且说出那样的话来,虽说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且骨子里,说不定就是是流氓。还有还有,主人难道不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么?不是说这个林溪是大夫么?可你看看,这里哪里有药房?厨房倒是有一个!” 听芊芊这么一说,倒真是有几分奇怪。 不过这疑问在第二日,就被消除了。 林溪是个外伤大夫,也就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即使看上去是柔柔弱弱的如读书人,可该男子气概的时候,还是十分男子气概的,譬如说眼下,姜维和芊芊在一旁看着那男子利落地正骨,上夹板,对于那受伤者的嚎叫哭涕是充耳不闻,手法之干脆心思之果断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的最后,不过是丢了两包东西给那受伤者的家属,嘱咐,“今明两日,一日一次,晨起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即可。” 那布袋子里面的,该是药材,可至于是什么药材,姜维不知。 林溪看出了姜维的疑惑,显然的,等那受伤之人一走,他便开口了,“那是晒干的葛杏草,服下可安神静气。” 葛杏草,是这溪水镇上最不起眼的东西,春生秋灭,无人在意。 “所谓正骨并不难,难安的是人心,所以你给他们葛杏草,让他们安心?”姜维似乎懂了那么一点,问道。 林溪并未正面地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笑,又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叹气道,“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午饭三人吃的是馄饨面,林溪的心情似乎不错,又额外地摊了三个鸡蛋饼,每人一碗蛋花汤,这顿饭罢,林溪并未回屋,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姜维在屋里看着院子里的那个男人,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处,整个人沐浴于琉璃日光之下,阳光有些许刺眼,不过会儿,他将手里的那本旧书盖在了头上。 再然后,万物寂静,他再也不动了,似乎,是睡着了。 好奇怪的一个人,姜维忍不住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如果说初见是惊艳,心动,那么此刻,该是万念俱灰。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罢了,哪里会有那样的人,可以让她动心。 姜维在溪水镇留了两日,临别那日吃过午饭,便是要走。林溪并未现出任何的不舍,只是道了一句,“旅途漫漫,珍重。”而后递给她一包用布巾包裹着的东西。 姜维接过那包东西,疑惑,“这是什么?” 林溪的眼神里有什么情绪,复杂的,姜维看不懂。 “夏日腌渍过的青梅,晒干了味道不错,路上无趣时可以吃着玩。” 姜维笑笑,“那便谢过了。” 这一场陌路相逢,并未开花结果,所谓尘缘,不可捉摸不可求。继续上路才是要紧。 溪水之外,有江河湖海,自是一片广阔天地。 姜维和芊芊,十日之后便是入了大昭的国界,酆城。 酆城一如它的名字,地广物丰人也多,街上很是热闹,熙熙攘攘。 望着眼前景象,边上的芊芊眼睛都直了,“好热闹啊!”是很热闹,姜维的反应却是要淡上许多,纵然这景象她也是第一次见。 “若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在此处多留几日的。” “真的么主人?!你太好了!”话音落,那红衣已然入了人潮之中。一会儿,便是看不到人了。 姜维却是不急,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时不时地也会看看周遭之物。一会儿,停在了一处小摊前面。 红艳艳的果子用木棍串成了一串,外面似乎还裹了一层什么东西,阳光之下光泽透亮,十分好看。姜维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于是问那小摊的主人,“这是什么?”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听见这问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里带着诧异,“姑娘,你可不要逗我,这糖葫芦你没有见过?” 姜维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摇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给我来两串。” 酸酸甜甜的东西,说不上好吃,也不难吃。姜维不喜欢,却还是耐着性子吃完了一串,另外一串则拿在手里,那是留给芊芊的。芊芊虽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可她喜欢漂亮的东西。想必,也会喜欢这什么,糖葫芦。 姜维拿着糖葫芦找到芊芊的时候,后者手里拿着一个风车望着某一处正发着呆,神情里似乎还带着沮丧。 她走过去,喊了一句,“芊芊。” 被喊的人回过神来,看着她,眼神由悲转喜,“主人!”随后飞速地飞奔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祈求,“主人,我们买一个人回去好不好?” 买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姜维不懂,不过很快,这个不懂就懂了。 芊芊想要买的,是个小女孩儿,卖她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世上的有钱人多,穷人也很多。头上扎上一根草,人命便也是一根草而已,你买我便卖。 看着那地上跪着的父女两人,再看看边上可怜巴巴的芊芊,姜维想了想,终于还是掏出银子来,买了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怯怯地看着她,向她伸出了手。姜维并不怎么会和小孩子亲近,想了想,直接将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递了过去,又与芊芊道了一句,“你说的买下来,你自己负责。” 芊芊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说实话,她还真没有想过买下来该如何处理这小姑娘。 在纠结小姑娘该何去何从的时间里,姜维已然找好了客栈打算入住。平日里两人要一间房便好,这次,姜维要了两间。其理由也是充分的很: “在小姑娘找到归宿之前,你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和安全,这段时间我一人住便好。”说完,拿了房间钥匙的姜维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那样子,很是果决。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照进屋里,整个屋子亮堂得很。姜维就坐在窗边,望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0 那月,思绪一片混沌。 她不知该往何处去,临别时,师傅说随性而为便好,时候到了上山的路自然会有。这话说的含糊不清,时候到了是什么意思?三年,还是五年?她不晓得。如今带着芊芊,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她却只觉得度日如年。一切都是未知,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这感觉太可怕了。 芊芊不在身边,闹腾少了许多,不该有的繁杂心思就冒了上来。 罢了罢了,姜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打住一切的心思,姜维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去,只不过,一个转身就停在了原地,愣在了那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维的声音,带着夜一般的凉意。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薄易城。他受了伤,这点从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并不难看出。 可,那关自己什么事情呢!姜维并不在意他的死活。而这一点,薄易城他自己也看得明白。 但此刻他还不想死,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他必须活下去。 “你救我,日后我定会以命相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薄易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身前的姜维,此刻在薄易城的眼中,姜维即是神祇,只有她可以救他。 可,她那样决绝地出口,“我不需要你的命,你于我来说无甚用处,甚至可以说看着有几分碍眼。” 薄易城惨然一笑,“你还在未初见那件事情生气?” 姜维点头,“你得知道,我们女子的肚量,都不大的。” 7 女子的肚量都不大,可女子的心肠,大多很软。这里的大多,当然指的不是姜维,而是芊芊。 哄完了小女孩儿睡下,芊芊自己也觉得离开了主人睡不着,又想着白日里姜维那模样,用脚趾头想想都晓得她并不是很高兴。于是乎,芊芊决定来个月下请罪。可哪里知道,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男人求生,但主人见死不救的一番对话。 她在门口那处站了好久,直到室内寂静无声,终于忍不住,将门撞开。 姜维就坐在那里,她前面,冰冷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什么东西,一动也不动。 薄易城,芊芊知道那个人,那个银发的少年,曾经惹恼过主人。可即便如此,看着那少年那样,如死人一般,芊芊还是忍不住求情。 “主人——”她哀哀地唤了一声,并未再说其他的话,只看着姜维,月色下,那双眼睛澄澈透明,看不见一丝的杂质。 姜维看着芊芊,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她也觉得疑惑了,到底,为什么自己画出来的,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儿?这样的,清澈的一个人。没有任何的背负,没有任何的烦忧。她有些羡慕她了。 救人,或者不救人,于姜维来说无甚差别。不过芊芊想救,那便救好了。 翌日,薄易城睁开眼,入眼的是青纱帐帘,并非鬼魅地狱。还好,他还活着。 活着?那么说,姜维救了他? 一想到这点,薄易城疑惑了,脑海之中现出月色下那张清冷的脸,那淡漠的语气,漠不关心的眼神,那是姜维没错。可她,为何会救自己? 正疑惑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与昨夜相比柔和了许多,不过语气依旧清冷得厉害。 “我并不想救你,不过你运气好。”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姜维难得地开口解释,还不忘记捎上一句,“既然活下来了就别忘记你昨晚说过的话,以后你的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我要你死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说完这些,姜维便是离开了。薄易城还有话要说,忍不住就要掀被子起身,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动弹不得。 “你的骨头刚接上去,主人说过,你这身子,好的快得话,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呢!”话音落,一袭红衣映入眼帘,随后是那一张脸,比红衣更艳丽,更动人,像是夏日的光。 “你是?”薄易城开口问。 芊芊呵呵笑了两声,“你喊我芊芊就好。” 芊芊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和姜维有些关系的,唤作芊芊的,思绪翻飞间,陡然和那个人,该说那只傀儡,联系在了一起。 失落在少年的眼中一闪而过,芊芊并未看到。只将手中的清粥慢慢地吹冷,而后舀出一勺,慢慢地递到那少年的唇边,“啊——”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女孩儿轻轻开口。 不自觉的,薄易城张开了嘴,任由那女子一勺接着一勺喂食。 而另外一边,姜维一个人在屋顶发呆。该说,是一人一傀儡一起发呆。 觉得无趣,随手用树枝树叶扎出来的叶子小人,彼时和她一起享受着秋日暖阳。 “阳光和煦,我却丝毫不觉得温暖,你觉得是为什么?” 叶子小人的智商并不在线,显然这样高深的问题,它不懂得,只得摇头。 姜维笑了笑,或许是嘲笑叶子小人的愚笨,又或许,是无奈。 “清风动人,我却丝毫不觉得温柔,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叶子小人同样不懂,又摇了摇头。 “哎!”姜维叹了口气,感叹,“你可真是笨!”索性也不问问题了,往后一趟,闭上眼睛,彻底地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青天白日,正是做梦好时候。 这一场梦,来得快,去得也快,待惊醒之时,那日头依旧在中天之上,秋日依旧暖洋洋的,可人的后背,却是一阵冷汗接着一阵。 那梦并不好,梦中姜维见着了儿时的自己,带着烂漫的笑,高高地坐在爹爹的肩头摘院子里那棵枣树上的蜜枣儿。好容易摘到了,可身下却没有了支撑,一下子摔在地上。 没有爹爹,娘亲也不在,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人。空荡荡的,没有人声,没有人影。一瞬间,不知道是哪里着了火,风起,整个村子瞬间成了火的海洋。她在火影之中,求生不得。 她轻轻地撩起袖子,细细地摸着那处,那被火灼伤的刺痛感,似乎就在刚才发生过。 叶子小人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小跑步地到了那只胳膊前面,盯着那光滑的皮肤看了好一会儿,随之是上窜又下跳的,有些急急的模样。 姜维轻轻点了点那小家伙的脑袋,“无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不碍事的,你去玩吧!” 叶子小人儿的寿命不长,那树上的叶子落光的时候,它差不多也要歇菜了。 造出它的人都已经这样说了,明显是要多留它在人世一会儿,叶子小人自然是感恩的。遂更加卖力地上蹿下跳起来,只可惜,它的主人对于它的动作并不在意,只当它是为得到自由太激动了。 足尖轻点间,那屋顶之上便也只剩下叶子小人一个了。又是一阵清风起,叶子小人开始了它自己的旅程,前路未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1 却冥冥注定。 姜维整整一日都未出现,直到夜里,披着漫天的星光而归。 她不发一言,忽略守在门口的芊芊,径直进了屋子,而后利落地合上了门。 芊芊口中的那句话,只开了个头,“主人……”剩下的,依旧存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她似乎,惹主人生气了。是因为救下了薄易城么? 姜维的心思,芊芊猜对了一半。的确是因为救下了薄易城,却不仅仅是因为救下了一个薄易城那么简单。 薄易城是在一个月零三天那一日下床活动的,不太利索,但总归能走了。为此芊芊松了一大口气,毕竟照顾人这种事情,还是很辛苦的。 忙了一个月的芊芊终于可以歇下来了,闲了一个月的姜维也终于找到事情做了。那便是好好地折磨一下薄易城。不过,这事情眼下还可以缓一缓,毕竟那人刚刚恢复,折磨死了太不划算。那么,另一件事情就要提上议程了。 事情不是别的,而是关于那七岁小女孩儿的归处。 这一个月里,小女孩儿和芊芊同吃同住,关系亲近得不得了,这些姜维都看在眼里。可,带上一个小孩子上路,实在是个负累。思来想去,还是将其送人比较妥当。好巧不巧的,许是她们两个女子成日里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进进出出的被人觉察出不太对劲来,有人上门来求孩子了。 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二十出头的模样,眉清目秀,身边的小妻子虽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却是精明利落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澄澈十分。 初冬,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外面冷的很,内室里却是温暖如春,毕竟四个小火炉子点着,可不是白点的。 姜维坐在主位上,身边的座椅上坐着芊芊,小女孩就在其怀中,畏畏地缩着。看着来访的两人,姜维单刀直入主题,“为什么要这个孩子?看你们不过十来岁的模样,我觉得养个宠物玩一玩倒是可以,养孩子却不太适合你们。”虽说姜维不喜欢那个小女孩儿,觉得是个拖油瓶。但她只是不喜欢带,并不是没有能力带。但若是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喜欢,随意地将这个孩子推入火坑之中,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对面的年轻男子笑了笑,正想要开口,只听得他身边的小妻子咳了咳。男人面色微变,瞟了身边人一眼,带着讨好地笑了笑,“娘子先说,先说。” 小妻子听了这话,露出满意的笑脸,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熠熠动人。美目流转间,黄莺似的声音从张张合合的口唇之间溢出: “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她会是我们林家的掌上明珠,以后我们也会好好地待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维,带着了然的神色,“这些,不也是你希望的么?且,姑娘你该知道,这酆城,我林家算不得首富,却也算的是大户,这孩子跟了我们,我们自然会好好地待她。吃穿用度上面哪一样都不会亏待她。” 这番话,说得是大大方方滴水不漏。但,她避开了姜维最想知道的问题。自然的,她要继续追问下去。 “我将孩子交给你们,做到这些算是最基本的罢了,不值一提。我想问的是,你们看上这孩子的真正理由。至于那些个所谓的搪塞之言,若是真心诚意要这个孩子,就别拿来糊弄我。” 理由?林氏夫妻,当真给不出一个理由。因为这真是,缘分! 可姜维步步紧逼,不得已,夫妻两人只好将近一个月来府上的怪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怪事之一,当说起府上祖宗牌匾。宗祠之上,一夜之间,所有祖宗的牌匾被人翻了个个儿,牌匾之后,各个都写着“去寻女孩”四个正楷小字,那字迹清秀端正,像是女子的字,可落笔却是干脆利落,又有几分似男子。 祖宗的牌匾被人遂意涂画,对此夫妻两人很是恼火,恼火过后,静下心来首先从笔迹下手,将府中但凡会上一点的笔墨的人都进行了勘察,只可惜了无所获。 牌匾之事过去没有多久,府上又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人不断地往府中寄书信,信中内容别无二致,依旧是要求他们去寻女孩儿。若说前几封信还语意不明含糊不清地只是命令,这最后一封,却是直白了当地叫他们去迎客来客栈玄字号房。 玄字号房,也就是姜维所住的那间房。 林氏夫妻见到姜维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有了答案。 8 “这便是我夫妻二人所能给出的解释,字字真心,若要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 “既然如此,这孩子你们便带走吧。”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一个人的前路便是定下了。 小女孩紧紧地拉着芊芊的袖子不愿意放开,显然的,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对于身边人的性格,小女孩已经摸得很清楚,知道这个时候求谁,自己才不会被送出去。 可她求错了人。芊芊的确心软,但这里主事的,却不是她,姜维才是。 将小女孩送人,这是最好的选择,这点,芊芊也晓得。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小女孩哀哀地哭了出来,并没有声音。她不会说话,是个彻彻底底的哑巴,这,也是芊芊与其相处了两日之后才发现的。 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很久,直到姜维看不下去,直接将小女孩拉到自己的面前,小女孩不知道是见着了可以不被送人的希望还是被姜维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吓着了,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忘了哭泣。 姜维不会哄小孩子,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只将声音放柔和了一些,开口道,“这是我为你安排到的最好的归宿,若是你不喜欢,可以不要,我自是不会勉强你。可你得知道,躲过了今次,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我们是漂泊无根之人,居无定所,你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跟着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对你没好处,对我们更加没有好处,我不会留着你在身边的,这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她这样说,小女孩儿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低下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带着坚定,而后决绝地走向了那林氏夫妻。 一切尘埃落定,姜维原想着继续上路,毕竟如今薄易城的伤已好,可奈何不过林氏夫妻热情相邀,定要他们去府上做客一番。 “姜姑娘芊芊姑娘因这女孩儿与我们相识,算的上是缘分,此番别过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再者,这小姑娘看着与你们已然有了感情,不若在府上住上几天,等小姑娘熟悉了府中环境再走?”说这话的是林氏的小妻子,话里带着商量的语气,目光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姜维。 姜维想了想,却没有说话,偏头去看芊芊,问她,“你觉得如何?” 芊芊的回答,自然是好。于是这林府之行,成行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2 林家的确是富贵人家,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华贵至极。从进门到主厅,走路便要花上一刻钟之久。 目之所及皆是美景,富贵逼人。 一行人终于坐下了,很快,管家带着婢子上来,小姑娘被领了下去。这里,便是只剩下几个成年人,聊天的气氛,也就活络许多。 先前那林家公子在客栈之时话还不是很多,大抵是回到自己地盘的缘故,少了在外的拘谨,说话也就随意许多,话匣子,也就不由自主地开了。 从东扯到西,又从西扯到东,由这园中的奇异珍宝说到房中的文房四宝,再从房中的梨花木圆凳说到梁上的雕花工艺,随之又开始探讨将将端上来的茶水是哪一处的大红袍何其名贵云云,想必是说的口渴了,忍不住喝了一口茶。一口茶水喝完,就在人以为他要顺着这大红袍继续说下去,譬如这装茶的杯子,又或者这装茶的茶壶,抑或是托盘之类的物什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说话的是姜维,她目光幽深,望不见底,说话间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大厅的某一处角落里。 指着某一处,她问林家公子,“这是何人所作?” 那是悬挂于大厅某一处的一副画作,与普通的画作不同,那画极其小巧,左不过人手掌那般大。画中,青翠山峦于茫茫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云雾之外似乎是湖,又或者是海,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可见着了那画,却让人坚信那是一处水域。 这样精妙的作画手法,姜维未曾见过,一时好奇,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那边原本侃侃而谈的林家公子,对这问话却是许久答不上来。 姜维回过头去看他,疑惑,“难道主人家,也不知道这画的来历么?” 林家公子不好意思地呵呵了两声,脸色微红,他的确不知道这画的来历。只是从记事起,这画便在这里了。原来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指着这画与他说,“我同你一样小的时候,这画便在这儿了,也不知道这画中风景是何处?或许,是天外仙山吧!” 那样久的年岁,这画都在这里,静静地待着。久了,也就被人忘记了。毕竟在林家,古物很多,大多都是值钱的珠宝玉石,就算是一张凳子也是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说起来这样的一幅画,其实算不得什么的。 “这画很漂亮。”末了,姜维说了一句。 林家公子呵呵地应着,“的确的确。”说完又将话头引到自己可以侃大山的话题上。 后面的东西,姜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彻底地被那画吸引去了。 暮色沉沉,吃过晚饭,姜维在廊下站着看雪,身边是芊芊。 “又下雪了!”她感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芊芊不解她话里的意思,“下雪了,缺了什么?” 姜维摇头,“不知道,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芊芊呵呵地笑了,“可能是花吧!火红的那种,又或者,粉白的那种。” 姜维点头,“恩,的确,此番雪景,若是多了梅花会有趣许多的。” 话才说完,长廊的尽头传来人声,似乎是在唤芊芊。 不是似乎,而是确实如此。来的人是薄易城,他如今行动比之之前好上许多,走的不快的话,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眼下他似乎心急了些,想走的更快,于是整个人像是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走路。 “怎么了,这样急?”待那人到了近处,芊芊皱眉道,“你该知道,这样急对你的伤势恢复只会有害而无益。” 芊芊不喜欢薄易城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毕竟那是主人花了一番功夫救回来的。他伤了自己,就等于是伤害了主人的心血。 薄易城嘿嘿地一笑,笑得就像是个少年,其实他本就是个少年,只不过初见时候表现的太过于少年老成,加之芊芊与他并不熟悉,才有了这样的错觉。其实这个少年,大多时候真的就只是个少年,且是个二愣子少年。 就说此刻吧,薄易城兔子跳也要跳到芊芊跟前,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发现,顺带着,将自己的发现送给她。 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慢慢地挪着,挪到了芊芊面前。要给芊芊看得自然不是手,而是那手里的一株菊。那菊花开得正盛,就像秋日的菊一样。 而如今,是初雪了。 芊芊接过那株菊花,惊喜地道,“这样的日子竟然还有菊花!”满目满眼的惊喜。 姜维盯着那株菊花看了许多,内心无甚波动,可心底某处忽地一软,情不自禁地就想到那个黄昏,那个男子清瘦的侧影。 夜里雪下得很大,第二日推开窗,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今年的雪,来的比前些年快很多呢!”室内暖意融融,四五个暖炉将严寒驱散得干干净净。 有婢子从外面来,身上带着风雪,一进内室,身上的雪转瞬便是化成了小水珠,继而半边衣裳都湿透了。可这些并不惹人在意,大家关注的是婢子手里的那捧梅花。 “爷,这是昨夜新开的梅花,您看摆在哪里合适?” 话是对着林家公子说的,回话的却是林家夫人。 “就插那里吧!”女子随意地指了内室边缘的一个空瓶。 婢子应了,将花插好,唯唯诺诺地出了门。 梅花开在一角,可这并不妨碍大家的兴趣。话题从世人所吟咏梅花之诗,聊到了民间关于梅花之□□。 这样八卦有心之人,自然是林家公子。 “说起这梅花,就不能不说一说这酆城艳史排名前三的梅花女鬼。” “梅花女鬼?”首先接话的是芊芊,只见她眉头高高皱起,一脸狐疑,“你说的,莫不是鬼故事吧,还艳史?” 林家公子摇头,“非也非也,就是艳史。”说话的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骄傲,“说起这个,这酆城之中再没有比我更加清楚的人了。说起来,这也是我爷爷的爷爷的一段风流情史。” 风流情史的确风流,那是百多年前一个初雪的夜晚。 林家公子口中的这位爷爷的爷爷,简单的说也就是林家的某位先人,是个教书先生,有着一些情怀,初雪之时大家都紧闭门窗于暖暖的房间里呼呼大睡,这位,却是穿着斗篷站在一棵梅花树下,一动不动似木头人。 那时候酆城的梅花树并不似如今这样多,有的不过是城外三里的蓝叶寺梅花园中的数十棵梅花树,还有的就是长在去“琉璃台”的路上的一株野梅花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琉璃台”是酆城百年前的断头台的美称,那处鲜少有人去,那路也鲜少有人去。而教书先生之所以来这里,不过是因为一个赌注。 教书先生白日里说了一句“寒梅傲雪而立”,有学生反驳,“先生,先生,琉璃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3 台那处的梅花可不是下雪时候开的,我见着它开花,差不多就快要到新年了,那时候可不下雪了。” 一个学生开了口,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教书先生是几年前才搬来这酆城,对于这琉璃台的认识并不深,对于琉璃台的这株梅花,认识更不深。 那株梅花,这酆城的人都说,是妖花。说它是妖花,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就是如此。梅花之色,看其品种,梅花之色年年岁岁都不会变,可那株野梅花,它的颜色年年岁岁都不一样。有阅历的老人们说,那花的颜色,看人。 琉璃台之路,少不得见血,血见得多的时候,那花便是鲜血的颜色,少了,便是粉白,可从未有人见过白梅。年年岁岁过去,那花还在开,开过之后,那梅花树便是像死了一样,可等到新年时候,又开。花期很短,不过是初一至十五,左不过十五天而已。 林家先人是个教书先生,有些认死理,下雪了,他便守在那一处,等着那花开。 冬日里天黑得早,不过晚饭过后,伸手已然不见五指。教书先生身边除了一个小灯笼,灯火摇摇曳曳,什么也没有。 不,仔细看一看,是有东西的,有东西在教书先生的身后。 一阵寒风吹过,摇摇曳曳的小灯笼灭了。 9 “爷爷的爷爷在那之后的第二日,家中就多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眉眼之间满是风情。而这酆城,一夜之间地里冒出不知道多少株梅花,全是红梅。雪连着下了七日,那红梅也开了七日,直到这第七日的黄昏,雪停了。雪停了,城门处来了一个道士,谁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只是在见到开遍满城的白梅时,道士说了一句,‘你们惹了妖孽过来了’,而后直奔爷爷的爷爷家。” 再然后,便是一对苦命鸳鸯被拆散的故事,那道士将那梅花女鬼收了,耗费了三天三夜,这酆城也因为这斗法三日不见日月,乌云蔽日,直到那女鬼被彻底收服。 “其实她原本可以逃走的,只是那道士打不过女鬼,便是拿我爷爷的爷爷性命做要挟,女鬼迫于无奈,弃了兵器认输了。爷爷的爷爷失了女鬼之后,郁郁寡欢了很久,直到家人催促这才奉旨成婚,延续香火。”说完,林家公子哀哀叹了一声,“这段情史,至今还在我族族谱上写着呢!” 林家公子唾沫翻飞,众人的视线都在他这一处,姜维的注意力却是落在了男人身旁的女子身上,女子神色之间带着淡淡的哀,悲哀。似乎是注视到了姜维的审视,很快女子反应过来,回了一个淡淡的笑,收回了那股子哀伤,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又提了上来。 有趣,有趣。姜维心里只叹了两句,毕竟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并不好插手。 姜维与芊芊在林家住了三日,三日后雪停,姜维开始收拾包袱了。 三日的查看足够,林家人算不得坏人,比起跟们她们流浪,小姑娘算是找到了个好的栖身之所。只是芊芊,还有些留恋。 “她有她自己的路,你也有你自己的道,分别总是要经历的,以后你会慢慢的习惯。” 芊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说着也跟着她一起收拾起来。 其实下山的时候,两人带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几件衣服加上些散碎银子而已。不过听闻他们要走,林家很是客气,送了不少的东西给她们,除了银子,还有些小首饰胭脂以及过冬的衣服。能考虑到需要过冬的衣服,这样的心思,必定是那林家夫人无疑了。 姜维收拾好了,与芊芊道,“你在此处自己玩着,我出去一趟。” 姜维去了一趟林夫人的那处,那是西苑的一处小宅子,并不在主院。这些,也是姜维无意之中听婢子们说的,当然她们说的并不只是这些。 大多时候,婢子们讨论的都是夫人如何如何刻薄,爷如何如何温柔,以及,些许进不得耳朵的刻薄话。 还未到那宅子前面,便是闻到一股幽香,往前几步,穿过月亮门,便是满目的白梅。 满满一个院子的白梅,傲立霜雪之中,仔细地看,会发现些许不一样来。 姜维盯着那雪白的梅花看了许多,直到人声响起,“姜姑娘该知道,我这一处是禁止不相干的人出入的。”那话说的很平静,无波无澜,却带着无形的威严。 姜维的视线由那梅花转移到一身雪色素衣的林家夫人身上,这样的天气,她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裙披着一件披肩出来了,想来出来的时候是很匆忙的。但,似乎不止是这样。 姜维并未理会她的话,转头过去看那白梅,“白梅高洁,红梅美艳,粉梅温柔,林夫人喜欢哪一种?”这话是问话,可还不等林夫人回答,姜维自问自答,“白的吧。” “姜姑娘,若是不嫌弃,请进来说话。”台阶之上的女子开了门,此刻再回头看,那女子眼睛里,又带了那股子哀哀的情绪。 这话,说得有些久。 林夫人的房间很是简单,房中装饰不过壁上的几幅山水画而已,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外加一屏风,一张床罢了。 “空空荡荡的,不那么伤眼睛,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说着,林夫人给姜维到了一杯茶水。 “菊花茶,刚刚泡好的,此刻喝最好。” 冬日里喝菊花茶,姜维没有试过,端起来尝了一口,还不错,淡淡花香萦绕鼻尖心头,也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姜姑娘是傀儡师。”茶盏落下间,对面的人已然入了正题。 姜维抬眼看那女子,她的眼中带着笃定,这倒是让她很是惊讶。 “你怎么知道?” “多年前,我遇到过与你一样的人,不过她与你很是不同,哪里都不同。”林夫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开了窗,很快有寒风吹了进来,她却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望着窗外那一片的白梅,缓缓开口,“姜姑娘,我与你说一个故事如何?” 故事发生在百多年前,那时候,断头台边上不知何年生出了一株梅花,年年岁岁过去,梅花生出了灵识,再后来,生出了灵体。断头台每日都有着各类的人死去,血液从那高台之上蔓延,一场大雨袭来,血水四处蔓延。 那是那灵体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并不好,但这于她却是极其有用的东西,可以帮助她修行。只是断头上的人,大多是大凶大恶之人,那血水之中带着恶,久了,她这一株白梅也慢慢地带着些许魔气,这点,从梅花树开出的花儿颜色可见一二,那不再是纯净的白,而是粉色,或者鲜红色,那是血液的颜色。在一日又一日的血水滋养之下,二十年后,她便化成了人形。 化为人形的梅花精灵体并不稳定,白日里她大多不出来,喜欢在夜里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4 出来晃一晃。运气好的话,还会遇到些许食物。是的,她吃活人,她喜欢炙热的血液,那些东西可以带给她活力,让她感受到片刻为人的感觉。 有那么一个晚上,初雪,她待在树里面懒懒地不愿意动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活人是什么味道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捕捉到了活人的气息。 那是个面皮白净的书生,穿着素色的长衫,披着斗篷,手边还带着一个丑丑的小灯笼,那光亮她并不喜欢,刺眼得很。 于是广袖一挥,带起一阵风,那灯火灭了。 她就在他的身后,很快,就有吃的了。 “可那一日,我的运气并不好,遇到了那个人。她穿着火红的衣裳,披着红色的斗篷,整张脸透着恣意飞扬,谁也比不上那个人,所有的一切在她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只一招,我便败了,她出手极快,由不得我反应,身上便是被什么东西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封得严严实实,而后被她扔到了一边。” “她冲我使眼色,指着那花,嘴巴一张一合,我知道,她是想要让我开花。我那时候是有些傲气的,并不理会她,可我错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林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声音里,也是笑着的。 “她拿出刀子,抵着我的脸,威胁我。可我不过一个灵体,今日伤了我如何,明日我又是完好无损的。她看出了我的心思,手间幻化出一把砍刀来,而后指了指男子身前那株梅花树,那是我的真身。得不到,便要毁掉,这点她做得淋漓尽致。开了花,那男子拿着花开心地走了。那女子也放了我,可我并不甘心,等那女子走后,我用术法迷惑了那男子,而后他将我带了回去。因为灵体不稳定,走过之处我都用梅花做了结界掩护自己。这样一连过了七日,七日里,那男子对我很好,虽说知道那是术法对他的控制,也没来由的,眷恋了上这感觉。本想将他留着,继续陪我一下的,可谁知那女子又回来了。” “后来的事情,便如你夫君所说,那道士收了你,而后那男子重新娶了夫人。” “一半一半罢了。那女子的确是收了我,本想着让我死的,只是那男人没了我活不了,她这才留了我的性命。只是连着七日,对那男子我不止用了术,还吸了点精气,若是想要恢复,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与那女子将这一番话如实说了,她奈何我不得,便是将我留了下来。后来,她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而我,则是她们的婢子。” 梅花多傲骨,可她最后却是甘愿为婢,其中心思,姜维似乎猜到那么几分,却并未道破,只顺着话问下去,“那后来呢?后来如何?” “他好了起来,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只是什么也记不得了,那七日以及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他重获了新生,且遇到了他此生唯一的最爱。” “你说的那个傀儡师?” “是的,他爱上了她,她似乎也喜欢他。他们之间只有彼此,我不过多余,男人醒后我便自请离开,她也应了。可三年之后,她却忽然找到我,要我帮忙照看他。这一去便是男人的一生。而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给我个说法。” 姜维叹气,端起那菊花茶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花香透着苦涩的味道。“你这样等又能如何?说不定那女子早已经仙去。毕竟傀儡师只是人,即便修炼成所谓的仙,也活不过你们这些妖精的。” 对于姜维的这番话,那林家夫人却是反驳,“谁跟你说那傀儡师是人了?虽为傀儡师,但我一眼便看出她并不是人。” 这话说的奇怪,姜维追问,“那她是什么?” “她,也是傀儡。” 五个大字轻轻落下,姜维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这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傀儡,如何能成为傀儡师?继而操纵傀儡。 似乎是看出了姜维的不信任,那林家夫人继续道,“她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是冰冷的,有识却无灵。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称之为人?” “如你所说,那女子非人,可这样,那林家先人如何能与她相处三年而什么也发现不了呢?” 梅花精听完这话,没了话说,良久才道了一句,“大概爱情会让人眼瞎吧。” 爱情不止让人眼瞎,还让人学会等待。 譬如梅花精,在此处等待已逾百年。姜维感叹她的坚韧,对方却不在意。 “其实活着,不就是存着一个念想么?我时刻想着,若是哪一日与她相见了,必定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将公子临走之前的那些话说给她听,看一看她痛彻心扉的样子,那样,也算是给我这么多年苦等的一个补偿了。” 故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但算不得真正的结束。梅花精之所以说这番话,为的是说出自己的一个请求。 梅花精交给姜维一幅画,一封信。 画里是个容颜艳丽的女子,比之芊芊不相上下,眉目含笑,手里拿着一枝白梅。 “这便是她,日后你若是见着这样的一个人,便将这画和这封信交给她,告诉她酆城有人等着她回来。” 信,是那教书先生写的,信封封面的字迹清秀工整,只是保存的时间有些久,那信封看着有些老旧。 这样的一个请求,姜维应下了,算的上,对于那包袱的报答。 “对了,还有一事。” “什么?” “若你见着了她,记得告诉她我的名字,我叫白梅。”说完林家夫人长叹出一口气来,“算了,还是不说,她一向都不记得我的名字,尽管这名字还是她自己起的。还是直接将信与画交给她算了,那样足够。” 第二日,彻底放晴,三人便是告辞离开。 一路往南,三十里外,是郢城。 10 郢城不比酆城之繁华,所以见过了酆城的样子,再来这郢城,就有些入不得眼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偌大的一个城池,竟然只有三家客栈。 林家夫人给的银子再多,在这处也没了用处,三人将三家客栈逛遍了,最后选择了看起来最为豪华的一家。 所谓豪华,也不过是客栈之中比其余两家多了几张桌子几条板凳,看起来大气些。客人与其余两家一样,少的可怜。 客栈老板是个年纪约莫三十岁的中年男人,见他们三人到来很是高兴,该说兴奋恰当些。姜维打量了会儿那男人,确定那欢喜的神色之中并无任何的异样后交了银子上楼。 房间,要了三间。 芊芊和姜维自打小姑娘一事之后便是各睡各的,互不干扰。芊芊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伤心的。 收拾好东西,姜维准备下楼与那掌柜的要几桶热水上来让三人洗浴一番,路过芊芊的房间时,却听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5 见了哭声。她原想着进去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可到底是未成行。 里面已然有个可以安慰人的薄易城在。 “我不晓得,主人为何要这样对我,你知道么,从前我们很好很好的,难道说,因为我违逆了她的意思,她生气了么?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对我都这样冷冰冰的,我好难过。” “不用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姜维那样的人,本就不懂得爱人,你何必因为她伤心?或许,你可以看看你的周围……” 傻子!姜维在心底里叹了一句,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了。 下了楼,就见老板站在楼梯最底下,笑呵呵的。见着她来了,服了服身子,道,“姑娘可是饿了?我已经吩咐后厨备好了酒菜,只是这天气冷的很,怕菜凉了故而还在锅里温着,只要姑娘说一句,马上就端上来。” 不过上楼的功夫,竟然备好了酒菜?这速度,姜维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想着楼上的那两人,姜维想了想,芊芊是不需要吃饭的,而薄易城,她又不想给他饭吃。遂是应了掌柜的话,“那便端上来吧!正好我也饿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又加了一句,“您那两位朋友还未下来,是否还需要等一等?” 姜维摇头,笑答:“不用,他们刚在路上吃过了,该是不饿的,你且将饭菜端上来便好。” 老板连连应了,吩咐一旁的小二去了后厨端菜,自己则在那柜台后面打算盘记账。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简单的四菜一汤,还有温着的黄酒。 “这是我自家酿的黄酒,三年陈酿,酒性温和,最适合冬日里喝,姑娘不妨一试。”柜台后面的老板像是长了三只眼睛一样,一边算账一边漫不经心地建议道。 姜维尝了一口那酒,的确如老板所说,这酒并不刺激,入口醇香,很是适合这样的冬日驱寒。 一杯酒下了肚,就着小菜肉汤,姜维吃了两碗米饭。 吃过饭,喝过了酒,姜维顺带着说了下之前想要的热水之事,老板连连应了。末了还加了一句,“天黑的早,姑娘沐浴更衣过后早早地歇下就好。需要浆洗的衣服物什,拿下来交给厨娘就行,我们这里有专门负责浆洗的婆娘。” 不需要自己洗衣服,这倒是令人意外。姜维笑着应下,道了句谢便是上了楼。 说也巧,路过芊芊房间的时候,薄易城正好从她房间里出来,芊芊尴尬地笑了笑,姜维无所谓地回了个笑,风轻云淡,“等下有人会送热水上来,洗浴更衣后早点睡,指不定明日我们便又要上路的。” 芊芊点了点头,“是。” 姜维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实在是无事可做,便将白梅临走之前送给她的一样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挂在林家大唐边角处的那幅小画,山水隐匿在云雾之中,此刻再看,姜维还是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有着隐隐的熟悉感。似乎,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姜维不喜欢这种感觉,令人捉摸不透,让她没有安全感。越看那画,越是不安。索性将画卷收起,扔到一边。 洗浴过后,姜维并不困,点着灯看书。书是在房间书架子上面随手拿着的一本,封面上模模糊糊印着几个字,看不分明,想来并不是正版。不过内里的字迹印刷却是极好的,姜维翻了几面,意外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关于修习傀儡术的书,书中所述傀儡术与徐山的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这是如何一回事?姜维迷惑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傀儡术盛行,人人都盼着修习傀儡之术,可这样的机缘并不多。一眼望尽天下,左不过一个徐山可以学习此术法而已。那这本书,从何而来? 姜维凝神思索良久,盯着那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烛火明明灭灭,一阵风过,险些熄灭了。 姜维拿着手里的书,去看那风起之处,窗户关的好好的,并未有什么异常,那么此风,便不是寻常的风了。 敌人在暗我在明,这样的形势于姜维来说并不算太好。如今之计,不过以静制动而已。静观其变,方为上上策。 蜡烛,忽地灭了。 窗户,忽地开了。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华从窗外照了进来,映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那影子踱着步子,最后到了姜维的面前。 一团漆黑的影子,隐隐约约有个人形,却又不能说是人。它只是那样站在她的面前,似乎在打量她,如同她打量它一样。 它看着,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不知怎么,姜维生出这样的一种感觉来。 “你是什么?”姜维开口,对着那团影子问。 影子摇摇晃晃的,小幅度地摆了摆身子,算是应答,它并不会说话。 有意识,却不会说话的影子,姜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趣。 “你找我?是有事找我么?若是的话,你就再上下晃晃身子!” 那团影子听了这话,果真按照姜维所说的那样做了。影子有事相求于她?是何事? 姜维问了,可影子并不会说话,这可难坏了她。 不过动一动脑筋,还是找得到法子解决的。 姜维下床拿了把剪刀,咔擦几下从被子上剪出块布巾来,布巾在手上揉揉捏捏的几下,便是成了个小人儿出来,因为是随手捏着,小人儿有些丑,可这并不妨碍姜维办事。 咬破手指,姜维往小人身上滴了几滴血,又念了几句符语。做完这一切,这才对着立在床头的影子道,“若是你信得过我,就努力将你自己塞进这娃娃身子里面去。” 影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这样做了。 烛火重新燃上了,姜维手里的娃娃动了动,就像那影子左晃晃右晃晃的动作一样,只听得那娃娃身体里传出声音,“大人,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是个稚□□童的声音,约莫五六岁,奶声奶气的。 姜维不善与人亲近,更不善与小孩子亲近,或许是最近实在是太寂寞了,需要有个人说说话,也就应着话往下说了,“帮你什么?还有,你为何喊我大人?” 娃娃小鸡啄米地一样点着头,“大人就是大人呀,没有为什么的!大人,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请大人赐予我一具肉身,不求得一个多么可爱的肉身,只要是个肉身就可以的!到时候阿布一定为大人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的恩情!” 一上来,就求自己赐予她一个肉身?这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除却这一点外,这孩子怎么知道自己有那个能力帮她,要知道她修习不过五年,安息魂灵这种事情,她还从未试过。 安息魂灵这种事情,算的上是傀儡术的高等术法了。通俗点来说,就是民间的借尸还魂。将一个人的魂灵安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式微 作者:十一月明 分卷阅读16 在另一个的肉身之上。这于姜维来说,着实有些困难,该说,极其困难。 这样困难的一件事情,那小童只用一句口头承诺来换取,未免简单些。 这件事情,做了于姜维来说没有一点的益处,若是做了,除非她脑子秀逗了。 可最后的结果是,姜维真的费劲了心思去做这样的一件事情,倒不是因为她的脑子坏了,而是因为一句话。 女童声音里带着骄傲,带着自得,带着几分神秘。 “大人啊大人,若是阿布猜得不错的话,您该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喔,那又如何。” “大人啊大人,下山的路好走,转身之际家乡便是消失在云雾之中。上山的路难走,走过百里路,那山头仍旧在云雾之中。大人可知道,下山是为何?自己又该如何寻到上山之路么?” 姜维的眉头,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大人啊大人,阿布见过许多如大人一般的人,可惜,十之八九于这红尘之中迷了路,即便阿布有心帮衬,他们却只当阿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止如此,有的呀,脾气坏的很,还将阿布困在书中,连透透气都是奢侈。今次我闻到了大人身上的味道,就知道阿布快要解脱了。大人啊大人,你将阿布的心愿了了,阿布也将大人的心愿了了,两全其美如何?” 姜维笑,“你知道些什么?我的心思?” “这天下人的心思,阿布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就像你们人一样,心里存了什么心思,也不会说一样。可若是大人想听,阿布便说一说。可,该从哪里说起呢?是从大人五年前进徐山说起,还是从大人一月多前下徐山时候说起,亦或是,从你们救下那个小子送走那小姑娘说起?”小娃娃说的是风轻云淡的,却字字让人觉得心惊。 “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这些日子的事情的?还有,徐山,你是如何知道徐山的?” 小娃娃呵呵地笑了两声,“我如何得知这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愿不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愿不愿意让阿布获得自由,愿不愿意让自由的阿布为大人所驱使?” 姜维看着手里丑丑的小人,压下所有的疑惑,良久道,“好,我答应你。” 承诺,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分卷阅读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