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清(中部)》 梦回大清(中部)第1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1部分阅读 【您好!您下载的小说来自:欢迎常去下载!】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金子 大婚 第一章 宫里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是隐隐有一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在暗处漂浮着,让人无法喘息。德妃的身子已经好了,又在事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忙得带着一众人等回到了紫禁城。在那之前,四爷和十三已经先赶了回去,有密报传来,皇帝已经微服回来了。 转眼间已就初夏了,微风柔柔的,带着一股子不知名的清香,就那么随意的四处飘荡着,似乎是以一种炫耀似的自由,在嘲笑着宫墙里这些庸碌自危的人们。 索额图被圈禁,一众党羽,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我是不知道索额图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句话放在这儿意味也许不同,但坍塌的速度却绝对有一拼。转瞬间,一切都结束了,皇帝依然是皇帝,索额图却什么都不是了,而太子爷,唉…… “小薇……你在哪儿……”,“哎,我在这儿呢”,我对着在廊子下面东张西望寻找我的冬梅笑应了一声儿。就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伤风感冒早就好了,只是身上懒懒的,不喜欢动弹,被冬莲说是生病的时候被宠坏了。 “瞧你这德行儿样,一滩烂泥似的,哪里还像个福晋”?冬梅一走上来,看见我懒骨头似的靠在廊柱上,不禁笑骂了出来。我一笑,没动活儿,只是伸手拍了拍旁边,“现在还不是呢”。 冬梅笑着顺势坐在了我身边儿,我揉了揉鼻梁儿,想让自己清醒点儿。最近心情很不好,经历过这档子事儿后,看着周遭的人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来去去,可一些熟悉的面孔却不见了,私下里听李海儿说,宫里处死了一批人,悄无声息的,就拉到左家庄化人厂去化了……我突然万分的恐惧起来,仿佛是猛地一下明白了过来,自己到底是留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前两天儿在宫里行走,一时间竟忘了规矩,迷迷糊糊的直到被侍卫们拦住,才发现自己竟走了大半个西六宫,这是很忌讳的,我只是咬定了说,是迷了路,让侍卫们送我回了长春宫。 可能那些个侍卫也知道我是谁,什么身份,并没有留难我,倒是毕恭毕敬的送了我回去。进了宫门别人还以为怎么了,忙得禀告了德妃,娘娘问明白后倒笑得不行,说是看我长得一幅明白的样子,可竟是个路痴。一旁的冬梅冬莲也跟着打趣,我在一旁干笑着,心里却一阵阵得发冷……只有自己才明白,方才下意识的乱走,竟是在寻找那间神秘的小屋子。 “喂”突然被冬梅推了一把,吓了我一跳,忙转了头看她“怎么了”,冬梅脸上似笑非笑的,“恭喜你了”,我一怔,“恭喜什么呀,这没头没尾的”,我瞥了她一眼,活动了一下脖子正想站起来,冬梅斜了身子凑了过来,我转眼看她。 “恭喜你要了呀”,我僵了一下,又慢慢的坐了回去,愣愣的看着冬梅。她也是一怔,上下打量我“干吗,这是好事儿,怎么你脸上一点儿都不见喜兴儿呀”。 我咧了咧嘴,“不是,只是猛听你一说,有点儿……呃……突然……”,冬梅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突然的,皇上不是早有旨意,今年就办嘛,这眼瞅着就要过五月节了,时候儿也不早了,等天热了,那才难办呢”。 我随意的点点头,说到这儿,想想我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胤祥了,太子爷被叫进乾清宫去和皇帝密谈之后,看着倒也没什么动静儿了,四爷却上了折子,告病在家闭门读书,那十三自然是要去陪的。 原本我还担心这事儿是否会牵连到他们,从古到今,这造反的事儿,历来是宁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一个的。可德妃娘娘回宫的第三天,就被皇帝翻了牌子,又喜气洋洋的回了来,我就知道四爷他们肯定是没事儿的了。 “主子说……”冬梅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一怔,忙的回过神儿来仔细听冬梅说,“……她看了皇历,说是过了五月节,就有个极好的日子,上下皆宜的,一来说你们岁数儿也不小了,二来……”,冬梅突然顿了顿,脸上有些个尴尬的看了看我,我假装毫不在意的又说了些别的话,把这个话茬儿就岔开了…… 看着冬梅渐去的背影,我靠在柱子上掏耳朵,二来呀……还能有什么二来,无非是要拿我们这件事儿冲个喜,去去晦气,顺便给那些个官员百姓们看看,这皇宫里还是一派的吉祥如意,可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丝……”我吸了口凉气儿,好痛,也不知是耳朵疼,还是心里头硌硬,反正这是皇帝的意思吧,德妃还没这个胆子随意安排皇子婚事,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现在说这些个话儿,也不过就是做个铺垫罢了。 转念间又想起皇帝为什么要在这光景儿安排婚事呢,难道还有什么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儿……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这天儿还打哆嗦,难道上回的病还没好全乎儿吗”?一双手臂围住了我,我一顿,扭过头去瞪着胤祥“前儿的病倒是好了,今儿却又被你吓神经了”。“哧哧”,胤祥偷笑着,一把就把我抱到了他腿上,把头埋在我肩颈处,一股股热气儿喷进了我的衣领,怪痒痒的。 我轻笑了出来,只觉得暖暖的,就闭眼放松的靠在他怀里,感觉到胤祥的视线定定的射在我身上,可我也不太想说什么……“四哥他……”,胤祥的声音幽然传来,我不自觉的身子一硬,又忙得让自己放松下来。 只觉得十三的手紧了紧,语调却轻快了起来,虽有两分刻意,但我和他都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这两天四哥倒是轻松自在,每日里修身养性,念佛参禅……”胤祥耸了耸肩膀,我抬头看去,他笑眯眯的说“要是再这么下去,估计哪天他就真成佛了,就这样……”,他做了个怪样,我扑嗤笑了出来,他开心地看着我眯了眼的样子。 “刚才去给德娘娘请安,娘娘说过了五月节,就筹备咱们的事了”,胤祥淡淡地说,我笑声一顿,抬了眼看他,他眼的眼神却是与语气截然不同的认真。 我点了点头,胤祥却捏了我下巴,皱着眉头说“就这样儿……”?我把他的手从我下巴上扯了下来,有些好笑的说“那你还要怎样,难道让我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胤祥一愣,我眨巴眨巴眼,“就真是这样儿我也不能承认呀,不是”? “哈哈”胤祥大笑了出来,眼睛亮亮的,用手环着我摇晃,满心的喜悦毫不掩饰的显露在我面前,我笑着,却依然无法抑制的担忧着,若是有天我伤了他,他又会如何呢…… 我埋了头在胤祥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音在胸膛里的共鸣,听着他开心地盘算着,还有多少日子,要送我些什么,还有……一辈子都这样……风更加的柔了,我闭着眼,用心去体会着眼前的幸福,暗自决定,不论这幸福的长短与否,我都要紧紧地抓住它…… “哗啦啦……”,竹叶儿被风吹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着天生的些微凄凉。我抱膝坐在窗前的塌子上,从打开的窗扇里看着外面的风雨欲来,心里有点儿憋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气压低的缘故…… 今儿一早德妃就叫了我过去,一进屋看见冬莲正笑着冲我眨眨眼,心下就已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定了定,走上前去给德妃请安,她一摆手,示意我上前去。 “这两天脸色好了很多,眼睛也亮了”,德妃抬眼仔细看了我俩眼,微笑着说。我轻笑了笑“还好,让您记挂了”,“嗯”德妃转手从冬莲手里接过了茶杯,轻轻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子,过了会儿“知道叫你来什么事儿吗”,她转了眼看我。 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儿,嗫嚅地说“大概知道……”,“哧”,德妃轻笑了出来,一旁的冬梅笑说“主子您瞧,把她机灵儿的”,我干干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是德妃突然停住了笑,低低说了声儿“你这孩子……”,后边儿的却咽了回去。 见我凝神看着她,德妃垂眼轻咳了两声儿,放下茶杯,往旁边几案上一伸手,再看时,手里已多了个红绫小包裹。慢慢的一层层打开来看,是一个檀木盒子,德妃示意我接过去打开来。 我轻轻打开盒盖一看,是一个镶金嵌玉的金项圈,做工极精细,我虽不懂行,可也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心里虽然明明白白的,可还是得作出一付诚惶诚恐的样子,推辞一番之后,就感激涕零的谢了恩。 “你在我这儿一向都很好,很得我心意,如今你要出嫁了,我自然有所表示的,这东西还是我来京城的时候从家带来的,给你,也算是做个念想儿吧,以后再见,可没现在这么容易了”。德妃温和的说,我倒是有些诧异,甚少见这个少言寡语的宫妃一次说这么多话儿的。 我咧着嘴角做了个笑容,正想着是不是还得再说些什么精忠报国的话才对,这演戏也得演全套儿嘛。却见德妃摇了摇手,淡淡的说“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这也是你应得的”,我一愣,忙低下了头去,只觉得眼睛涩的仿佛要冒出火来…… 我望着放在桌上的金项圈儿,想着德妃那仿佛很恬淡的面容……这算什么,是我变相为她和她儿子牺牲的报酬吗。原来我也就值一个金项圈儿呀,虽然看起来很昂贵,可也只不过是个可以随手送人的玩意儿罢了,唉……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风力逐渐变强了,夹杂一股子土腥味儿直扑面门而来,我闭上眼,感觉着点点雨丝若有似无的拍打着我的面孔,一股无可比拟的清凉缓缓润入了心底。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也不关窗,任凭风雨飘进屋来,虽然外面风声,雨声,隐约的春雷,带来无数的响动,我却感觉到了一种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平静。 雷声越来越大,雨也愈发的急促起来,胸前的衣服都被潲湿了,我却觉得很开心……“哎哟,你这丫头干吗呢”,冬梅的惊呼声传来,我一顿,转眼看见冬梅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屋里忙着关窗,嘴里不停的嘀咕着。 我一笑,抬脚下地,鞋还没穿上,冬梅已站到我跟前,狠狠地瞪着我“身子还没好全乎儿,又想嘬病不成,还笑,你……”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是,只是准备战斗罢了”,不再去看冬梅不明所以的样子,我揉了揉脖子,“别想了,走吧”。 “去哪儿”,还没回过味儿来的冬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回头一笑,用唱戏道白的腔调儿跟她说“吃饭去也”。冬梅扑哧一笑,我不容她再说些什么,拉了她就走,她也就随我去了。 我跟冬梅并排在廊子里走着,耳边不时传来她的闲话儿,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和着……心里却在想,只怕跟胤祥结婚以后才是真正的要面对战斗吧,以前我不过是个旁观者,至多打了几个擦边儿球,但现在我已经身不由己加入其中了,不论算是历史的一笔,还是这个皇权游戏的一部分,我都终将会有个结果了,至于它是好是坏…… 唉……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以前我总觉得那些所谓的鼓舞士气的言词都是些个废话,可现在才深切的体会到,要是没这些个废话当作精神支柱,那可真是觉得自己没活路了。 梳妆,上头,穿衣,打扮,我像个陀螺似的被身边的每个人抽着转……“丝……”我忍不住地往肚子里吸凉气儿,只觉得头发都快被扯掉了,这梳头的老嬷嬷可真狠。一旁的冬莲倒笑说“上头都这样,紧着才好,不紧不好看”,说完又帮着往上梳了梳,见我龇牙咧嘴的丑怪样子,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忍着点儿吧,哪个新娘子不是这样熬的”。 我苦笑着刚想伸手摸摸头皮,一把被冬梅打了下来,“好不容易弄好的,你别乱动”,她又左右看了看,回过头问冬莲“够紧吗”?我只觉得头皮都快揪掉了,就从铜镜里怒视着冬梅,大声说“够紧吗?!要是再紧我就不是上头,而是光头了“!! “哈哈……”屋里众人大笑了起来,那姐俩儿也是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我看起来也是在笑,不过却是因为脸皮被扯了起来,与高兴喜悦无关的。 戴上凤冠,穿好彩凤祥瑞外褂,踩着簇新的花盆底儿,先走到了德妃的正房去给她请安拜别。宫里的规矩,像这样的嫁娶,是轮不到亲爹亲娘来插手的。 按说这规矩挺没人情味儿的,不过对我倒是合适,一来那也不是我亲爹娘,二来只怕见了他们,又会生出多少事端来也未可知,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本以为还是要跪下磕头的,可能是因为脑袋上抗的东西太多的缘故,滴沥光啷的摇摇欲坠,磕头倒是免了,德妃温言嘱咐了几句,又满意地看到我脖子上金晃晃的项圈儿,我只觉得仿佛带了个无形的枷锁似的。 晕头转向的刚说了两句场面话儿,就被嬷嬷们带到了二门,还未及和眼圈儿红红的冬梅她们说句话儿,就被蒙上了盖头,转瞬又塞了个大苹果在我手里,又在耳边嘱咐我可千万别掉了。 眼前一片红晃晃的,只能被人搀着走,突然脚底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我忙得去抢救手里的苹果,好在没掉,我的心却吓得蹦蹦直跳。 本来很短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很远,但终于还是坐进了轿子里。我心里就纳闷,这是谁呀,去哪儿找了个这么大的苹果,我一只手只能握住苹果的屁屁,这不是存心整人吗。可转念一想,我还是知足吧,幸好是握苹果,这要是换了菠萝…… 乎的一下轿子就抬了起来,一步一晃儿的开始行进,没走多远就把我的胡思乱想晃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想吐。张大了眼强忍着,只希望胤祥住的钟萃宫快点儿到,不然我早上吃了些什么,过一会儿半个皇宫的人就都知道了。 还好,胤祥所住的宫殿于地处偏僻的长春宫所距不算太远,走了一会儿,轿子就停了下来,但外面一片人声嘈杂,音乐锣鼓此起彼伏,虽不像老百姓成亲那样,噼里啪啦的,倒也算得上是喜气洋洋。 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皇帝此时让我们成婚的意图,不过拜他所赐,这回婚礼的规格倒是不低,否则要是按胤祥的品级身份,只怕就没有眼前的这份儿热闹了。 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坐在轿子里,也没人来理我,只是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刚才那份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突然一只靴子从轿帘儿下面踢了进来,吓我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起,那只脚应该是胤祥的,这好像是叫‘下马威’,反正是封建迷信,男女不平等的产物,这之前德妃已让专人培训过我了。 正想着,只觉得红布外面一亮,轿帘儿已被掀了起来,有人伸手进来搀我出去,没走几步,又迈过了一个火盆儿,拉到一处台阶前站好,手里的苹果被拿了去,我正不知所以,转眼间一个镏金的花瓶儿放到了我手里,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好在知道胤祥的箭法很准,除非他不想娶我故意射偏,我倒也不太担心,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扛着花瓶的样子,跟水瓶星座的卡通图案大概有一拼。“当”,一声脆响,我下意识的僵住了,“当当”又是两声儿,周围传来了一片叫好声儿。有人上前从我手里把瓶子掰了出来,又塞了条红绸子在我手中,绸子一拽,我不自禁的跟着往前走,却知道另一端正握在胤祥的手里,心里一松。 满人结婚的规矩与汉族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没拜什么天地的,就已经送入洞房了,我一个人坐在炕上,胤祥却已给拉了出去,说是要先敬酒什么的,我只觉得仿佛在做梦一样,这一切是那么得不真实。 周围的丫环,嬷嬷们都轻手轻脚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扇一响,重重的脚步声踩了进来,我心一紧,折腾了一上午,现在才紧张了起来。 一旁的喜娘走了上去说着不同的吉祥话儿,周围的从人们也是在不停的道喜,脚步声向我这边儿走来。我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襟儿,手心里全是汗,从红巾下面看到那双簇新的靴子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秤杆儿慢慢伸了进来,盖头被轻轻的挑掉了,我低头坐在那里,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实在是不知所措。 旁边的喜娘们在不停的说些什么长的俊呀,郎才女貌呀,枣子桂圆花生下雨似的在我们周围散落。一只手伸了过来,想要抬起我的头,我用下巴往下使了使劲儿,就是不想抬起来,那手一顿,我头顶上传来了轻笑声儿。 我只觉得脸上热热的,身上呼啦啦的冒着汗……突然胤祥放大的脸孔出现在我面前,我猛地往后一仰,这才发现他竟半蹲了下来,笑望着我。 周围顿时没了声音,喜娘也是傻傻的站在了一旁,不知所措,我看着胤祥潮红的脸,漆黑的眼,棱角分明的嘴唇,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初见面的那次,一个倔强但长得很帅的小鬼对我说“我定要了你去”…… 我的心就像化开的奶酪一样柔腻,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一个深深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一旁醒过味儿的喜娘忙上前一步,让十三坐下,把我们的衣摆牢牢的结在了一起。 以前参加婚礼看别人喝交杯酒,总替他们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儿……可现在轮到了自己,只是满饮了一杯幸福,那还注意到旁边还有别人。 喜娘递上了两块儿点心,虽然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义,也还是开心的和胤祥准备分享,只是门外突然一阵嘈杂传来,我和胤祥对视一眼,还未及说话,门已经打了开来,十爷打头带着一干亲贵子弟来闹洞房了…… 花烛 第二章 十阿哥打头儿进来看见我们正端着点心看着他,一怔,接着就咧着嘴走了上来,“嚯嚯,已经近乎儿上了,老十三,哥哥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儿呀”? 我看见胤祥的太阳|岤突地跳了一下,我怕他翻脸,忙把手里的盘子转递给了一旁的喜娘,一番动作,引得胤祥下意识的转头看我,我偷偷做了个鬼脸儿,他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冲我笑了笑,接着就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十阿哥说“十哥儿那儿的话,你来贺,做兄弟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微微一笑,看来十三已经恢复正常了,我自然是低下了头做害羞状,一来新娘子礼仪上该当如此,二来这些瘟神来了,省的惹麻烦。 方才一闪眼间,已看清太子,三爷,八爷这些个大阿哥们并没来,想是自恃身份,不肯来凑这份儿热闹,九爷倒是跟着过来了,可还是老规矩,阴阴沉沉的站在最后,却不说话。 十四脸上淡淡的,我根本不敢细看,只觉得他的目光如刀如箭,他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懂,只可惜我半点儿也不能回应,就连四爷都…… 四爷……我呼吸一窒,闭了闭眼,忙用袖子遮着,一只手紧紧的按住胸口,慢慢的等待那不适的感觉过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四爷心里留的是什么,可他留在我心上那道叫‘愧疚’的伤口,却似乎要永远的溃烂在那儿了…… “就算是不好意思当面做,也得让我们听个响儿不是,你们说是不是呀,啊……”,十爷的大嗓门突然成倍扩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就是,就是”……“拼命十三郎,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新娘子也没说什么呀,啊……哈哈……”,周围一片附和声儿,调笑声儿,我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忍不住抬头向他们看去。 一抬头与十阿哥眼神儿对个正着,他大嘴一撇,上前一步,略弯腰儿,上下打量着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不禁往后闪了闪,他咂摸着嘴笑说“新娘子,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这些个兄弟都亲自登门道喜,你们夫妻俩儿个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不是”?我直视过去,扬起了眉梢,他想干什么。 十阿哥一顿,“让你们亲个嘴儿吧,老十三又不干,我就说,就算看不见,也得让我们听见点儿什么吧,啊,是不是……”,他回头向那些个亲贵子弟大声问道,“对,对……”引起一片哄声儿,象炸了窝似的…… 我转眼像胤祥看去,他脸涨得通红,却非酒意,双拳也握的死紧,青筋暴露,可脸上却还有一丝笑意,与四周的人应酬着…… 唉……我心里低叹了一声儿,他真的是成熟了,也深沉了,突然感觉怪怪的,有些不确定他还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胤祥。 胤祥一转头,目光与我一碰,脸色缓了起来,眼里全是温柔,他轻微的摇摇头,示意我不必担心,我不禁开怀一笑,没错,对于我而言他还是那个十三…… 我冲他眨了眨眼,不等他做何反应,我慢慢的站起身儿来,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我也不理,只是回身找……找着了,我伸手拽过那条红盖头来,转过身儿朝一旁傻看着我的十阿哥点点头,他一愣,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让我过去。 我走到胤祥跟前,抬头冲他一笑,胤祥定定的看着我,我将红巾的一端塞入他手里顺便把他的手举起来,我也伸直了胳膊,一小片儿红彤彤的私密天地顿时围绕住了我们,外面的一切喧闹都仿佛与我们无关了。 胤祥了悟的笑了,我突然发现原来男人的笑容,也可以柔的仿佛要将人溺毙,胤祥缓缓的低下头来,轻轻的印在我的唇上,就那么静静的停留,没有辗转缠绵,却仿佛是将一生的许诺,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没有誓言,只有彼此间温暖交错的呼吸…… 胤祥抬起头,两眼晶亮的看着我,我扭头朝红巾外看了看,示意他再低下头来,胤祥虽不解,可还是老实的低了头下来,我凑了过去,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两下,不要说房里的,就是房外的想必也是听得清楚了,胤祥傻乎乎的愣在了那儿。 手臂好酸,我冲胤祥点点头,猛地把盖头放了下来,转眼瞪视着正伸头抻脖儿的十阿哥,一下子见到我俩眼放亮儿光,眉梢儿朝上指的样子,吓得他猛退了两步,重重一脚踩在一个小子的脚面上,脚一崴,竟摔了个仰面朝天。 我扭过头去偷笑,胤祥却不在乎十阿哥丢脸的样子,只是宠溺的,又骄傲的看着我,伸手帮我撩起一缕鬓发别回耳后……从众人低声哄笑中爬起来的十阿哥,脸上已经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他喘了两口粗气,瞪圆了眼睛就想冲过来,胤祥跨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清雅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回过身去看,太子爷,三爷,八爷正一齐站在门外,太子三爷倒是神情自若,面带微笑的,八爷却微皱了眉头,略带责备的看着十爷,“我就说这么半天儿了还不回来,定是你又在这儿闹腾了”。 十阿哥满脸的不以为然,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悻悻然的退了一步,转眼间我却看到是九阿哥暗地里做了个眼色给他,还未及再细想,身边的胤祥踏上前一步,先给太子爷他们打了个千儿,起身笑说“八哥你不知道,十哥他正逗我们玩笑呢”。 八爷眼中精光一闪,又笑呵呵的说“是吗,太子爷和我们一直在等着给你灌酒呢,好久都没这么乐了,记得上次还是十四弟成婚的时候……”他笑着环视了众人一下,“你们这些个人倒好,就自己热闹起来了,把我们晒在了外头,啊”。 四周一干人等忙着搭腔儿帮衬,气氛倒是活了起来,十爷在八爷的压制下也未再多说什么。 胤祥自是在一旁抱拳躬身儿的与大家应酬,身为新娘子的我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言不语的一旁待着,我下意识的向外张望,直到身边的喜娘上来搀扶我回炕上坐着去。 四爷没来,我暗暗的吐了口气,也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别的什么……“老十四,今儿是怎么了,不言不语的,这可不像是你的作派呀”,三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一怔,不自然的就转了头看过去,十四的眼睛黑黑的,暗暗的,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顶,突突猛跳了两下,脸上却不敢有半点儿不适宜的表情出现,霎那间脑子里转了无数念头儿,却还是决定作羞涩状的转了脸回来,低下头用手帕轻擦着脸,我的眉头已皱了起来。说真的,十四还真不在我所考虑过的意外状况的范围内。 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想法,还是说这是八爷想找麻烦的另一个攻击手……正想着,胤祥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四弟,你成亲的时候,我在古北口练兵没赶上,今儿个咱哥儿俩可得多喝两杯,上回的也给补上,啊”。 “好……”,周围一片叫好声儿,闹哄哄的,十四爷清亮的声音却仿佛不受半点儿影响似的,“自当奉陪,来人呀,拿酒来,这之前我要先敬敬嫂子”。屋子里静了一下,接着又好像要拆了屋顶似的喧闹起来,在一片起哄声中,十爷更是一迭声儿的叫人送酒来。 我暗自做了深呼吸,克制住自己想尖叫的情绪,缓缓的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站立着的十四阿哥,他的脸色竟有些苍白,我的心莫名一软,虽然我什么都不曾对他做过,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竟有亏欠了他的想法。 我闭了闭眼,就微笑着走了过去,我是不是十分清楚皇室的婚庆习俗,可是满族人历来豪放不拘,也许在新房里也没有那么多个规矩,小叔子敬酒给嫂子也是正常吧。 满满的一大杯玉壶春,我拿起来看了看,有点儿眼晕,要是这一杯喝下去,八成我就得醉死过去了,就算不这样,可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发酒疯,好像也不太对头,我可没自信能发出那种婀娜多姿,赏心悦目的酒疯儿出来。 咬了咬嘴唇,我不禁有些发愁,不喝肯定是不行了,可要是喝……“那我先干为敬了”,十四爷举了举杯,一仰脖咕嘟喝了进去,我愣愣的看着他,十四瞬也不瞬的盯着我……“好”,众人的叫好声儿中,十爷大剌剌地说“嗬,现在就看十三媳妇儿给不给面子了,啊”…… 唉,我在心里大大叹了口气……抬头一笑,“十四爷太客气了,这酒我定是要喝的”,说完我低头抿了一口,丝……我倒吸了口凉气儿,这酒太辣了,劲儿也很大,我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了起来,热腾腾的。 伸手抹了抹嘴唇儿,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作用,只觉得自己的头也昏了起来。一旁的十爷却还大声儿的嚷嚷,说什么不喝完就是不诚心什么的,我定了定,转头看向一旁的胤祥,他正皱紧了眉头的看着我,我笑着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胤祥两步就垮了过来,我伸手将酒杯塞入了他的手中,他一怔,还没来得及问我,一旁的十爷早已大叫起来,“这怎么行,他是他,你是你……”,我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行,夫妻本是一体不是吗,又何必分彼此”。十爷一顿,张着嘴在那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太子爷却笑了起来“说得好,夫妻本是一体,老十,看来倒是你糊涂了”,“就是,就是”,一旁的三爷也笑眯眯的附和。太子爷既开了口,旁人那还敢再说什么,都干笑着迎合,十三笑着一仰脖…… 我没再去看十四阿哥的脸色,只是伸手接了胤祥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丫环的托盘儿里,胤祥心情这会儿好的不行,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我,我脸又一红。 “好了好了,喝也喝过了,闹也闹过了,咱们出去吧,一大群人老挤在新房里算怎么回子事儿呀,嗯……”,三阿哥温文尔雅的说了句,太子爷也是笑着先出去了,八爷随后,十爷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儿了,只好随着九爷往外走。 十三低头看我,轻声说“我得出去应酬一下,那你……”,我微微一笑,也悄声说“你放心去吧,我就在这儿继续害羞好了”,说完眨了眨眼,“扑哧”,胤祥喷笑了出来,万分不舍得的帮我理了理头发,就那么看着我,我轻推了推他,他这才跟在众人后面往外走。 我笑着摇了摇头,总算是搞定了, 转身往床边走去,想靠着休息一下,身上这么会儿就乏得很,虽然知道不论古今,闹洞房都是很累人的事情,可总觉得这儿的性质与那些我所经历过的是完全不同的…… 到了床边儿刚弯身想坐下,就听见门外突然安静了一下,我一愣,还未及想什么,就听太子爷说“老四,你什么时候儿来的,怎么在这儿站着……” “是,方才要来时,有人来找我说学差的事儿,很着急,所以耽搁了,十三弟,真是对不住了”,屋外四爷淡淡的声音传来,略有些嘶哑,胤祥却朗朗一笑“四哥说得哪儿的话,您过来就是赏面了,更何况……”胤祥顿了顿,我无意识的猜着,四爷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胤祥又是……“四哥历来待我亲厚,只有我对不起您的,哪儿有您对不住我的”,胤祥包含着感情的声音飘了进来,有感恩,有崇敬,还有…… 外面再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到了,只知道人声慢慢的散去,我低低的叹了口气,背脊重重的向后靠去,闭上双眼让眼中的酸热缓缓的褪去,“谁爱上了谁,谁又伤害了谁,多情无情是与非,终要背负一生的罪……”,脑海中突然响起不知在什么时候听过的歌儿,就那么清晰的回响着,我不禁苦笑了出来,爱上了谁暂且不说,伤害了谁却已经很明白了,难道我也要背负一生的罪吗…… “主子,你……”,一个轻细的声音传来,我一怔,张眼看去,一个清秀的小丫头正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见我睁眼看她,脸一红,忙得递了方手帕上来。见我愣愣的也不接过去,她轻轻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擦拭着,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泪水。 我轻轻挥了挥手,小丫头善解人意的把手绢放在了我手里,就弯身儿恭敬的退了下去。喜娘丫头们见我神色不豫,也都精灵的不来打扰,悄没声儿的都退了下去,一时的喧闹霎那间就消失了,只留了一室的沉静。 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猛地觉得脖颈酸疼起来,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抹红霞晕在天边,带着一丝慵懒,随着夕阳西沉。脸上涩涩的,可能是因为眼泪干在了脸上,不太舒服,我站起身来四下看看,想找个水盆洗把脸。 知道外面有人伺候,可半点儿也不想叫,只是自己四处踅摸,好不容易在个屏扇儿后找到了,刚弯下身去,就觉得头上重的不行,水面上也倒映着我满头的珠翠摇摇欲坠。 没办法,先把头上的东西拆个干净,顺手又把外面的大褂和外裳脱了,这才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大把的捧水洗脸,清凉的水让我有了一丝清爽,擦干了脸又抹了些茉莉精油,我就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想把所有的烦恼都梳个一干二净。 有人说没有为恋爱烦恼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就算举棋不定,左右为难那也是种醉人的甜蜜,呼……我吐了一大口浊气出来,真不知道这屁话是谁说的,真想……咬了咬嘴唇儿,强把心中的暴力景象压了回去。 头也梳得差不多了,转手把梳子放好,正想叫人进来,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我回头看去,脸孔红红的胤祥正背靠着门直直的盯着我。我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硬如岩石,就那么傻傻得与他回望,看着他一步步地走了上来。 酒气越来越重,我觉得仿佛一下子来到了赤道,周围的空气热得让人无法呼吸,我干咽了口吐沫,舔了舔干干的唇皮。胤祥的眸子漆黑如墨,脸色红润,真的是眉清目朗,雪白的牙齿整齐的排列着,笑容清爽如蓝天白云。 胤祥低了身下来与我平视,我如被蛊惑一般无法移开目光,他微微一笑,伸手抓起我一绺头发放在唇边摩挲,“好香,是茉莉,嗯”?我僵硬的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年龄的比他大得多,面对胤祥时,我总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可今天,我打从心底颤了起来,眼前的胤祥让我没有一点儿把握,反而是受控于他…… “啊”,我大叫了出来,恍惚间已被胤祥一把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我的心脏急跳的仿佛要从胸腔中逾越而出,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逃走,可还等我作出什么相应动作,胤祥已轻轻的放我在床榻上坐下。 “你这是干什么……喂……”我伸手想去拉弯身下去帮我脱鞋的胤祥,却被他执拗的挡了回来。无可奈何下只得随他去了,弄完之后胤祥并不起身,只是半跪在那儿握着我的脚,我试着抽动了一下,却被他握得紧紧地,气氛古古怪怪的,我忍了忍,刚想开口,胤祥抬头撇嘴笑道“今天终于摸着了”。 我一怔,立时想起了初遇的时候,那个夸我脚很美的……我涨红了脸,可还是微微一笑“那恭喜你了,小鬼”。“你……”胤祥一怔,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我,我开心的扬了扬眉头。突然看见胤祥不怀好意的眯了眯眼,我心里刚叫糟,已经是天翻地转的倒在了床上。 抬头看向正压着我得意笑着的胤祥,我下意识的用手抓紧了襟口儿,咬紧了嘴唇儿。胤祥却仿佛无所觉一样,低头缓缓的在我手背上印下湿濡的一吻“你的手很美,它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文章”,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又在我眉头印下一吻“你的眉毛很美,它为我紧皱过,也为我舒展过”,“眼睛也很美,里面总闪现着温暖,让我留恋不已”,胤祥的嘴唇儿划过了我的面颊,落在了我的唇上,“嘴唇更美,它会说出让我开心的话,会唱好听的歌儿”…… 我静静的感受着胤祥的吻从我的脖颈来到我的胸口,“我还喜欢这儿,温柔的善良的跳动着的这颗心,让我觉得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睁着有些迷蒙的泪眼看着微笑的胤祥,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吗……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胤祥用手指轻轻的帮我抹去泪痕,我摇了摇头,胤祥低了头在我耳边,“那个大声答应皇阿玛要嫁我的小薇,我最喜欢了”。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双漆亮的眼因为湿意显得有些朦胧,我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他的脸,胤祥翻手捂住我的手,“我以后要跟咱们儿子说,你额娘当初答应嫁你阿玛时很大声,然后再告诉孙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傻瓜”。 胤祥轻轻一笑,突然重重的吻了下来,我的天地顿时翻转了起来,晕沉间只有胤祥喑黑的眼,粗重的呼吸,炙热的身体紧紧的包围着我…… 福晋 第三章 昏昏沉沉中我仿佛一直在追着什么,心脏剧烈的鼓动着,嘴里喷出的热气加倍的模糊了我的视线,心里却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追逐还是在逃避,可无论怎样,却是半点儿也不能停下来,慢慢的,我真的觉得再也跑不动了…… 睁开眼,一室的光亮,一时间有些糊涂,可转瞬就明白了过来,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张开眼四处略微张望一下,旁边枕痕依旧,可胤祥人却不知去了那里。猛地冒出了个古怪的念头,不会是新婚第一夜,老公不满意就扬长而去了吧。 自失的笑笑,也知道这想法实在有些无聊,不过虽 梦回大清(中部)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2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2部分阅读 没想过一觉醒来,彼此含情脉脉,娇羞无限又或来个热吻什么的,可一张床凭白空了半张,还是让人感觉有点儿…… 唉,算了,我揉揉脑门,还是起床吧,刚想起身把床帐子掀开,身子猛地一阵儿不自在,情不自禁的”哎哟”了一声儿,让我僵在了那里,一时不敢动会儿。这时才想起了昨晚,脸上一热,心里却还是有着偷笑的冲动。按照现代的说法,俺可是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幸福的老公,呵呵…… 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我隔着帐纱向外看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宫女走了进来,步子轻巧而有节奏。到了帐子跟前,她停住步子微倾上身,轻声说”主子,你醒了吗” 。我一怔,一下子听人这么称呼我还真有些别扭,昨天我还一口一个主子的称呼别人,今天却倒了个个儿,人生际遇不过如此吧,咧了咧嘴,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楼塌了”……我喃喃的念叨着,今天我也算是起了高楼,那什么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主子”?细柔的声音传来,显是听见了我的喃喃声,知道我已经醒了,只是做奴才的规矩,她不敢擅进罢了。我暗暗的做了个深呼吸, 低声说”我已经醒了,起吧”。 那丫头这才轻轻的把床帐掀起挂在镏金的帐钩儿里,接着转首向我望来,我也正好奇的看着她,目光一对……我一愣。真是一付好模样呀,与小春有的比,虽比不上小春文气,却比她多了两分柔弱,整个人看起来轻轻的,细细的……像什么呢,我皱了皱眉……对了,我在仔细看她两眼,没错,就是像垂柳…… “主子,您……”,这丫头见我盯着她看,脸却红了起来,低着头,两手攥紧了衣襟儿揉搓,我一顿,也觉得这样看人不太好,就微笑着说”没事儿,我这就起来”,说完掀被抬腿坐了起来,丫头忙的上来帮我起身。 这会儿该轮到我脸红了,身上的睡袍皱的像干海带似的挂在我身上,虽然很不好意思,可对自己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还记得穿回衣服这件事儿倒是隐有两分骄傲,这与现代古代无关,我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大唱赤裸裸…… 套上了一件儿丝袍,丫头在我身后帮我整理着乱发,动作轻巧简洁,跟冬梅冬莲的服务水准有一拚,”主子”,”啊”我一愣”怎么了”,略偏了头看她,”您要不要洗个澡,这样……呃……更舒服些”,她微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这当然好,我本来就习惯日日洗澡,更何况昨天……”恩哼”我干咳了一声,让自己停止回想,”一大早的就洗澡,方便吗”?我下意识的问了出来。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笨问题,好歹我现在也是个皇子了,虽没什么大权势,可像什么时候洗澡这种小事儿,那还是有充分自由的,自与当女官时不同。 那宫女也是一愣,但还是回说”主子不碍的,再说……”她抬眼望了我一眼,隐含笑意,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十三爷早就醒了,现在正在练功房呢,说是不让奴才们吵醒了”。 我咽了口口水,纸窗子蒙蒙胧胧的,也不太看得出准确时间,”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哑声问。”回主子话。已是辰时三刻了”。”什么”我忍不住低叫了出来,那不就是九点四十五了吗。我的天,虽然以前周末在家睡懒觉那是家常便饭,可自打我来了这地方,除了装病那回,还从没有起的这样晚过。 我不禁苦笑,这回算是露大脸了,这时候的人才不会想什么你是新婚燕尔,情有可原。若是说你懒惰荒废那还算是好了,只怕这会儿已有人说我和十三是荒滛无度也未可知。可再怎么想也没用了,我又不能让时间倒转,要是有那本事,我早就回家去了,还用在这儿小心翼翼的这么过日子吗。 摇了摇头,只能随他们去了……一旁的丫头看我躜眉扁嘴的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我转头微笑着说”那你去吧”,”啊”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轻笑了出来,自己也是有些眉头没尾的”我是说你去准备洗澡水吧,我要沐浴”。 “啊,是,奴婢这就去”她涨红了脸,福了福身,忙的转身去了。我溜达到了窗边,轻轻推开窗扇儿,仰头看去,日头果然已经高高的了,可阳光依然带着春天特有的柔软,暖暖的照在我的脸上。 玉兰花儿的香味隐约的混合在空气里,我大力的呼吸着,希望身体内外都能充满了这样的清新气息,四周很安静,只是从西边那里隐隐传来一些呼喝声,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以前听胤祥说过,他的布库房就位于西耳房。 想想刚才那宫女说的话,我不禁一笑,这样也好,要不然一早醒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胤祥。”小心点儿”一阵人声儿传来,我往右看去,刚才那丫头正指挥着太监们抬着洗漱用具向这边走来。 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气,回手将窗子关好,准备痛快的洗个澡,以后要面对的污烂龌龊一定少不了,那我最起码可以让自己有个清清爽爽的开始。 让那个宫女帮我洗了头之后,就请了她出去,也不管她心里有多么惊诧,洗澡是种享受而不是表演,我可没兴趣在旁人面前,来一段儿左三圈,右三圈,上搓搓,下搓搓,哪怕她也是个女人。 虽然很想泡它个尽兴,可还是有些理智的,以后时间有的是,大可不必非急于今天这一时,我快速的洗了个战斗澡,自己把内衣和内衫穿好,就召唤在外面守着的七香进来收拾一下,方才洗头时我已经问清楚了她的名字和大概来历。 她和我同时进的宫,比我小一岁,是正蓝旗下一个牛录的女儿,出身不高,家里也没什么长财,因此没了出头的机会,就是当宫女,也是被派去了斋宫那种清冷地方。若不是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有些权势的嬷嬷,拜了干娘,那她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今天这个丫头已是被我弄的一愣一愣的了,这会儿显然又被我洗澡的速度吓倒了,我虽有些好笑,可也无意去跟她解释什么,认识我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更何况,我也得细细的观察她才行。 在这儿自然不同于德妃娘娘的长春宫,我的身份地位不同了,那么所要面对的危险自然而然的也要成倍的增长了吧,若是识错了人,那可真是怎么被人算计的都不晓得了……身边的人很重要,冬梅冬莲虽与我亲厚,可一来那时彼此身份地位相若,并无矛盾冲突,二来以他们现在的身份,也决无可能从德妃那儿过来服侍我,想到这儿,我不自禁的想起了小桃…… “主子,你看这样行吗”七香轻轻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的往铜镜中看去,发式很简洁,乌黑的发髻越发衬的我眉清目朗起来,真是个巧手的丫头,而且很聪明,来去不过半个时辰,竟能揣摩出我的性格来,我又闪了一眼正拿着簪子站在一旁的七香。 很好,真的很好,好的就像一把双刃剑,只是不知她要往哪儿边刺就是了,一个刚巧调过来的丫鬟让我不得不这么想。脑中正千回百转时突然一愣,难道我以后就要这样事事算计了吗,不禁皱了眉头。隐隐觉得一直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救生符一样的单纯二字,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如细沙般从指间滑走了…… 暗暗的叹了口气,看来得时刻提醒自己,莫要为外物而失了自我……下定决心之后,心里好过了不少,向一旁怔怔看着我的七香一笑,从她手里接过簪子来,就是胤祥当初射箭赢回来的那一支,我特地找了出来。 正犹豫着插在那个方向比较自然,”七香,你看这里好不好”,我笑眯眯的问道,七香却往后退了一步,我一怔,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我的手,将簪子轻轻插进我的发髻,”插在哪儿都好看”,一个清朗明快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只觉得脸又微热了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只是微笑着看着镜中胤祥那灿烂的笑容…… 我脸红红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只手被胤祥紧紧地握在手里,隐隐约约的手心儿汗湿了起来。胤祥却是很开心,眉梢儿上扬,嘴角儿含笑,乌黑的眸子里除了欣悦之外,还隐隐的有着一丝心愿终于得偿的得意。 “昨儿晚上睡得好吗”?胤祥弯下腰低声笑问,似乎我的脸越红他越开心,我眨了眨眼睛,含含糊糊地说“还好吧”。他“哧哧”的笑了出来,用手环住我的肩膀,下巴赖皮的放在我的肩头,“好就是好,嗯?哪儿来的那么多含糊”。 我呼了口气,转过脸望着他,胤祥微微一怔,“我又没比较,也只好含糊了”,我笑嘻嘻的说。胤祥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住我。我心底也是一顿,是不是说得太离谱了,这时代的女性好像还没有敢拿这种贞节问题来开玩笑的。 不禁有些后悔,可话已经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那也只好……我正略有些担忧着胤祥的反应,“哈哈……”他竟大笑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愣愣的看着他。过了会儿,胤祥笑声渐止,转了眼看着我,“小薇呀……”,他缓缓的低下了头来,脑门低着我的,“很可惜,你这辈子是没机会比较了”。 “啊”我下意识的答了一句,直直的望进胤祥的眼底,那里只有着开心和一丝好笑,我心里一松,真真正正的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何其有幸,竟在这封闭的年代,碰到了一个如此开通的男人。现代暂且不提,在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男人都会拿这个笑话儿当笑话看的…… 正开心中,胤祥眸色一暗,黑影儿晃闪过,他温热的唇已是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唇上,我脑子一热,就只能随着他的节奏而舞动了。迷迷糊糊中,突然想起旁边还有别人,忙得挣脱了开来,瞥了一眼胤祥,一边向一旁看去,低声埋怨他“你真是的,也不看看旁边还有别……”,话未说完,已发现七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心里一怔。 胤祥却是毫不在意的坐在了我旁边的春凳上,顺手拿了一朵早上新撷的鲜花儿在手里把玩,“要没这点儿眼色,也就不会被派到这儿来了”。我一顿,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笑嘻嘻的坐在那儿,眼中却闪过一抹精明。 我心底暗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少,称得上精明算计了,可跟眼前象胤祥这样算计已经成为本能的人比,大概也只能称之为自作聪明了。看来胤祥对那个丫头的来历是心知肚明了,我心底一叹,淡淡的转回身来,顺手拿了付碧玉坠子,慢慢的带在了耳垂儿上。 “放心,她做不了蜡,她亲爹是老十七旗下的”,胤祥见我面色略沉,以为我是担心七香的问题,我扬了扬眉头,示意知道了,虽然他误会了,我也无意多说些什么,事事都说通透了,并非好事,于胤祥是,于我亦然。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我心下还是不自觉地想着这些个事情,手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着,不经意转眼间发现胤祥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心里一紧。一时间想着自己的心事儿,竟忘了他那闻弦歌,知雅意的精明性子……唉……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梳妆匣子盖好,转头笑看着他“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胤祥一愣,站起身来却走到我跟前,将我从凳子上轻轻拉了起来环入怀抱,他抬起我的下颌,认真的看住了我,“以前怎样我不管,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你明白吗?真真正正的你,全部的你,我都想知道,不论你笑也好,哭也好”,他顿了顿,“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 我闭了闭眼,十三的语气让我一阵心酸,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要求我,其实他就像个海胆一样,拔去了荆棘的躯壳,也只剩下了毫无防备的柔软。暗自平静了一下,我抬头望向他,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伸手去抚平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我保证”。 胤祥眼睛一亮,缓缓的咧开了笑容,明快的一如孩童,他抓住我的手,大声说“走吧,吃饭去,饿死了”。我原本觉得这样手拉手出门去不太好,可转念一想,随他去吧,就让那些有心人士们暗自咀嚼去吧。 一出门就看见七香正守在门口,见我们出来,她正要上来行礼,一低头眼光却落在了我们相握的手上,一时竟怔在了那里。“你去告诉秦顺儿,我和这就过去”,胤祥淡淡地说了句。那丫头一哆嗦,忙得福身退下去了。 我看着七香往角门走去,还未来得及想什么,胤祥歪头向我一躬身,“大人,您请”,“扑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头前带路”。胤祥笑着拉着我往一旁走去,到了月亮门还提醒我小心脚下的台阶,我不禁好笑,他把我当什么了呀,认识他三年了,今儿才知道他这么唠叨。 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我苦笑的摇了摇头,一闪眼,却看见七香怔怔的眼神正落在这里,见我回头,她忙得低头从角门出去了。 “小薇”胤祥回头顺着我的眼光望去,“怎么了”,我一笑“没事儿,咱们这是去哪儿呀,我记得正厅应该在那边,这边儿……好像是往小厨房去”,“对呀”胤祥点点头,我故作惊孔状“不是吧,我是要去吃饭,不是要你把我炖来吃的”。 “呵呵……”胤祥笑了出来“放心,你肯我还舍不得呢,那边儿有个靠山的阁楼,又通风又清亮,你肯定喜欢,是不?”,胤祥笑眯眯的跟我解释,也就忘记刚才的疑问了。看他一付邀功的样子,我四下瞅瞅应该是没人,上前一步,在胤祥脸上印下一吻,“没错,我很喜欢”。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我开心的转身向前走去,只觉得天也很蓝,空气很清新,没走两步,胤祥就追了上来,与我并肩前行,低头指指脸,向我笑说“就这么办了,以后每天都去那儿吃”,我呵呵一笑,与他握紧了手。 一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的到了阁楼,胤祥的贴身太监秦顺儿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见了我们忙得上前打千儿,吉祥话儿流水般的淌了出来,说的胤祥更是开心,大洒赏钱。 这小子我早就认识了,以前胤祥不方便来找我时,都是他来给传话儿或带东西的。只不过那时候一口一个小薇姐,现在却无论如何是不敢叫了。他打八岁起就服侍胤祥了,精灵得很,也很忠心。他的哥哥也作了太监,就在四贝勒府,我有时甚至在想,他这么忠心,是不是因为他哥哥捏在四爷手里呢,没有人敢不把四贝勒爷放在眼里的。 有一次随意谈起时,冬莲曾叹道,你家不是就绝了后了吗?那小子却满不在乎的说,他们家哥六个儿,他大哥早就娶妻生子了。现在他们哥俩儿在宫里当差,家里省了嚼用不说,还能贴补不少,依着他爹娘的意思,还想把他们的弟弟也送进来。 当时冬梅冬莲还笑说,那宫里的钱不是就都让你们家挣去了吗,我的心却一阵儿的发寒,这种残害身体,抛却自尊的地方,在贫寒百姓眼中竟是种福气吗。 回想间,秦顺儿已经摆好了碗筷,在一旁伺候着我们吃饭,胤祥胃口极好,吃饭间却也还有着规矩,我早上向来吃得不多,更何况周围还围着一圈子人,也不太好意思全无顾忌。 吃饭闲聊时听胤祥提起,这两天他要带我去别院游玩,就在西山脚下的黑石头,那有他的庄子,是皇上赏的,听起来好像度蜜月一样。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能离开这火坑,哪怕只有一时半会儿那也是好的。 秦顺儿盛了碗梗米粥地给我,我用瓷勺儿搅和着,有些烫,就轻吹着慢慢的喝。“咱们回来之后,你阿玛额娘就可以进宫来请安了”,胤祥一边喝粥一边说,我点点头,心里有些好笑。按说应该是新人三朝回门,可到了皇宫大内,这规矩却掉了个个儿,这就是绝对的皇室权威了。 “咱们明儿一早就走,去跟德妃娘娘请个安就是了,按礼数儿说也就够了”,“啊,好”我点点头,“今晚上过了正礼,就没什么事儿了”,胤祥接过了小丫头递过来手巾抹了抹嘴。我正舀了勺粥往嘴里送,随口问他“什么正礼?” “嬷嬷们没讲给你呀,咱们晚上得去给太子行礼,太子爷就代表皇阿玛了,这就算是全了君臣之理”。 “喔,知道了”,我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正往嘴里送,又听胤祥说“然后再给兄弟叔伯们点烟上茶,就算是全了家礼了”。“哐啷”,我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屋里人吓了一跳,秦顺儿蹿了过来,“,是不是烫着您了”?我僵僵的点了点头。 胤祥抬身走到我身边,用手指轻触着我有些红肿的嘴唇,“疼不疼,嗯?”,我强咧了咧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七香,走上前递了杯白水过来,胤祥转手接过来,一边让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一边骂旁边服侍的人“一群蠢材,就不知道冷热吗”! 旁边的奴才忙的给我收拾,我拽了拽胤祥的衣袖,“没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说也没怎么样”。 胤祥又低头看看,皱了眉“要不要……”我未等他说完,忙得摆手“不要”,胤祥一怔,笑问我“什么不要”,我瞪了他一眼“太医的不要”,“哧”他轻笑了出来,“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啊”。 我从他手上接过了杯子,一边喝水一边含糊的说“那是当然,所以你别想背着我干什么,看你尾巴一翘,我就……”突然发觉这话有些不雅,我脸一红,把它咽了回去,胤祥一脸哭笑不得的望着我,四周的太监丫头也都掩嘴偷笑。 看胤祥坐了回去,我低垂了睫毛,专心的喝着水,可脑海里还在不停的回响着那句话,“叔伯兄弟”…… 家礼 第四章 一天的日子过的很快,胤祥哪儿也没去,只是留在内苑陪我,浑然不在意别人如何去看待。我自然觉得很窝心,可又有些个惶惑,别的不说,就在我刚进宫那年,七阿哥续弦,我是一一看在眼里的。七福晋是博术王爷的老来女,要风得风,最是人疼的,七阿哥不过一夜,第二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更不用说宫里那些个嫁出去的那些格格,我看来看去,也只能体会出一件事儿,这再甜的蜂蜜搀了黄连,那终究也还是一杯苦水…… 可胤祥不提,我也不能赶了他出去,更何况晚上还有一场鸿门宴在那儿等着我,心底也是没谱儿,有人陪着说说笑笑,日子还好过些。吃了早饭胤祥就拉着我去下棋,下象棋,胤祥是出了名的棋王,我的水平却只是知道相走田,马走日而已。 可胤祥却很开心,我下棋水平虽不高,却比较投入,一向没什么下棋不语这样的好修养,一直都是从头呼喝到结束。以前住在四合院,爷爷不时带着我去胡同口儿下棋,老头们的水平都不高,火气却都不小,往往以一场骂战结束,三十年前的老底儿都揭了出来,我向来都很开心,就象看戏一样,可最终的结果是棋艺没学到,棋品却着实不好,所以自己虽然喜欢下棋,却一向不太与人玩,以免毁了形象。 今儿胤祥提了出来,没的推却,只好提缰上阵,刚开始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杀上瘾来,心里哪里还记得什么气质二字,大砍大杀,外带悔棋……胤祥初来还有些惊讶,可随后也就投入进来,大呼了一声痛快,然后杀的我是丢盔卸甲。一旁服侍的秦顺儿,七香这些个太监丫头们,早就傻了眼,可能活到现在也没见过象我这么混不吝的主儿。 前前后后的下了五六盘,直到秦顺觑个空儿上来回说,午膳已经备得了,我才恍然发觉日已当午,与胤祥相视一笑,我微微点点头,哑着嗓子说,”那就摆在这儿吧,刚好就便”。秦顺儿看我温温淡淡的,那里还有刚才半点儿疯狂之象,不禁一愣,我转头看了他两眼”怎么了,还有事儿吗”?”啊”,小太监一哆嗦,”没事儿,奴才这就去办”,说完忙的退了下去。 看我一脸的不明所以,胤祥喷笑了出来,我扭头去看他,他舒展的靠在躺椅上笑说”没见过变脸儿这么快的,他吓着了”,我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在说我,撇了撇嘴”我就说不玩的,你不干,现在反倒笑话儿我,那没下回了”,说完转身去收拾棋子儿。 胤祥一顿,站起身来搬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儿,伸了手捡起棋子儿递给我装盒儿,一边笑说”千万别,这可是我第一次下棋下的这么开心”,我略歪头斜了他一眼”是赢我赢得开心吧”。”呵呵”胤祥低笑了出来,却不说话,只是手里拿了颗棋子儿随意把弄。 我都收拾好了,却发现少了个车,转头看见是在胤祥手里,就伸手过去拿,却被他转腕握在了手里,我一滞,以为他还在闹,抬眼去看他,正想开口,胤祥却是认认真真的在看着我,我不自觉的把话咽了回去,过了会儿,忽听他低声说,”好久没见你那么笑了,上次见到好像还是在内务府那次……” 我一怔,不自禁垂了眼睫,内务府吗……那好像是好遥远的事儿了,那时哪有现在这么多的心事儿,唯一想着的就是看看书中的人物,然后想法子抬脚回家而已……想到这儿不禁苦笑了出来,看来人还是不知道未来的好,别的不说,若是那时就看到了今日,恐怕那时候我就已经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思绪起伏,却猛地感觉一道目光射在我身上,转眼看过去才发现胤祥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近的彼此呼吸可闻,胤祥的浓眉皱了起来,”是不是因为……”,我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想了想,认真的对胤祥说,”可能每个人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得到些什么,同时失去些什么,不关乎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这只是生活中的顺其自然罢了……”,胤祥一下子愣住了,他可能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两眼炯炯的看着我,脸上却带出一抹深思…… “呼……”我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笑看蹙眉沉思着的胤祥,”如果说我用那些少了的笑容换来了你,那还是很划的来的,不是吗”?他脸上一怔,眼睛却一亮,过了会儿,嘴角就大大的扯了开来,他低了头慢靠过来……”哗啦”门口的珠帘一响,我和胤祥同时转头望去,是端着盘子的七香正愣在门口,进退不得。 我面上有些讪讪的,胤祥却是毫不在意,只是点头挥手示意她进来,七香忙端了托盘儿过来布置,接着外面响起脚步声儿,却是秦顺儿带着太监苏拉们端着食盒进了来。七香走过来给我挽袖儿,退镯子好洗手,我看她怪怪的,心里不禁琢磨,一时间也忘了拒绝,就随她去弄……闪眼间看见胤祥正看着她,可眼中却闪过一丝森然冷意,我不禁愣住了,难道这七香的来历比我所想象的还要诡异吗…… 胤祥转眼看见我正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却灿烂起来,方才的阴暗仿佛从未出现似的,对我做了个鬼脸儿,吓我一跳,不禁笑瞪了他一眼。转回头来看见七香正盯着我,我淡然却坚定的看了回去,无论如何不能由得她这么随意的探究我,只见她脸色一僵,忙的低了头去。 胤祥不说,我也不想去问,可心里对七香却多了几分顾及,这样一个人胤祥非但没弄走她,反而留在我们身边伺候,这太不合常理。常言道,物反常即为妖,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颗定时炸弹,还是一件儿防弹衣了……可不管怎样,我都只能选择相信胤祥,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个疙硬罢了。 午饭倒是吃得很愉快,胤祥跟我说起了他游历的一些风土人情,我很感兴趣,那时候的人旅游观感肯定跟现在不同吧……胤祥见我极感兴趣,又许诺说定要带我去领略一番各地风光,我虽心知肚明这并不容易,可还是笑着答应了。一来不好驳他的面子,二来自己也真得很想去,更何况未来会有这种可能性发生也未可知。 吃过饭,我们随口用了些茶点鲜果,为了对十三同志的慷慨许诺做以回报,我给他讲了一个刘宝瑞大师的相声儿,胤祥笑的是前仰后合,泪水连连,一旁的从人们也是捂嘴转身,偷笑个不停。我心里倒是有了两分得意,原来自己还有说相声儿的潜力……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秦顺儿走了过来说是时候不早了,晚晌还得去太子爷的毓庆宫行呢,胤祥停住了笑,我也立刻没了说笑的心思,他要不提,我几乎都忘了,最起码我自认为都忘了,可现在,那股子涨气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胸口闷闷的,可脸上还是得做出一付淡淡的样子,不想让胤祥多心。 胤祥却是怕我累着了,轻声问我要不要去小憩一下,我当然是就坡下驴,点头同意,七香陪着我回了内房,胤祥带着秦顺儿自去书房看公文。回了屋原本只是想靠在床上略休息一下,可没想到竟睡了过去,直到七香轻轻的把我叫醒,我坐起身低头揉了揉脖颈,发现自己竟然是一觉无梦,精神爽利,似乎有些个日子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心情大好了起来,不禁把晚上的事儿暂抛到了脑后,让七香带着丫头们给我梳妆打扮。知道今晚得去毓庆宫,必须得按品级正装,因此也就闭了眼,随七香她们打扮。一袭桃红色宫装上身,配||乳|白色百蝶穿花的比甲,雪白的上绣百合如意的围带圈住了我的脖颈,簪了大朵牡丹的旗头,叼珠的金凤,碧绿的翡翠耳坠儿…… 我站在大穿衣镜前,愣愣的看着镜中那个一身荣华华贵的人,却再一次深刻的体验到了什么叫”人要衣装”……一旁服侍的丫头们也不停的奉承着,我却只是淡淡一笑,倒不是自己有多清高,就冲身上这身儿侧室专用的粉红色,也足够把我从飘飘然中打醒了……什么上下高低,无非是皇帝一句话罢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来,我从镜中看去,胤祥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一身儿贝子的朝服,头带东珠,腰围玉带,真是一付天皇贵胄,皇家子弟的风范,看来出身不同,受的培训就是不同,那股子所谓的气质硬是与我这平头百姓不同…… 胤祥却不知道我的自怨自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满眼的惊艳倒是让我所剩不多的虚荣心恢复了不少,正晕乎着,这家伙不管不顾的上来就拉了我的手往外走,满屋子的从人无不偷笑的……我挣脱不开,也只能故作视而不见的随他走了出去。 胤祥的手热热的,握的不重却让我觉得很坚定,心里一暖就回握了回去,他回头微微一笑,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言的走在安静的甬道中,心里却有一份沉着,知道自己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毓庆宫离胤祥居住的宫殿并不远,行进间已是近在眼前。 宫门口散散落落的都是皇子贝勒们的贴身长随,我看见了八爷的贴身太监王义,也看见了十四爷的小侍从秦福儿,突然觉得身后跟着的秦顺儿兴奋了起来,我随着他目光看去,一个小太监正伸头抻脖儿的看向这里,正是秦顺儿的兄弟秦全儿,四爷的贴身伴当。 我脚步一滞,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隐隐觉得今晚似乎就将是一个结束了…… “十三贝子,福晋到”门口的守候着的太监见我们进来,忙的大声向里通传,我跟在胤祥身后走着,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毓庆宫,飞檐黄瓦,规格方正,规模略比养心殿小些,却自成一体,在晚晌灯火的辉映下,少了几分白日的威严,却隐隐多了两分模糊的暧昧。 我暗自摇了摇头,康熙并未住过什么太芓宫,可到了雍正时代,却已经不立太子了,这胤仍命虽不济,却也是唯一一个有名有份做过太子的人。转念间却突然发现,太祖皇帝皇太极宠爱宸妃海兰珠,意欲封了刚刚出世的八阿哥做了太子,结果那孩子命薄,周岁即夭;顺治帝福临深爱着贵妃董鄂氏,也想封她生的四阿哥做太子,那孩子却也死于非命,结果亦是惘然…… 抬头看看前面灯火通明的正殿,里面的太子也是由康熙心爱的女人赫舍里氏所出,结果……他被圈禁到死……我的心脏猛地纠结了起来,这皇宫真是个很可怕的地方,越深爱,越伤害…… “小薇,你冷吗”?走在我身旁的胤祥发现我在发抖,略侧了头问我。看他好像要停下步伐,我忙的笑着摇了摇了头,低声说”我没事儿,只是有点紧张罢了”。”呵呵”胤祥轻笑了出来,”那你还走那么快”? 我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抬眼瞥了一眼十三,”早晚都是一刀,早挨早了”。”哈哈”胤祥竟大笑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四周的从人们也是转头偷觑,我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克制些, 胤祥哧哧笑着……眼瞅着到了正殿门口,小太监们已撩起了帘子,胤祥突然伸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儿都是汗,轻轻回握了一下,彼此松开了手,胤祥端容,大步的走了进去,我低头跟进,只是迈进门槛儿的一刹那,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那个念头”越深爱,越伤害……” 仿佛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眼前一亮,已是进了屋来,太子身边的首领太监何柱儿引着我们前行。我低着头随着胤祥向前走,虽不知道到底屋里有多少人,可余光扫到两旁的靴子可还真是不少,心情难免又压抑了两分。 就这十几二十步儿的路,两旁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从我的容貌身段到家庭出身已是讨论了个遍,这些个爷原来也和市井间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区别,我心里暗暗诋毁着,可面子上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太子爷就坐于正位上,也是明黄|色祓子,靠枕,我突然觉得那黄|色亮的有些刺眼,没有半分柔和之意,可周围这些个皇子贵戚们,却偏偏为了能穿上这个颜色,争个你死我活。想想他们的凄惨下场,虽然有些个变态,可我的心情竟恢复了些。从容的随胤祥在指定的垫子上跪下,”臣胤祥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胤祥朗声说道。 我下意识的摒了一下呼吸,清声说道”臣妾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说完磕下头去。”好,十三弟你们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太子温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一旁早有小太监上来扶我起身。我淡笑着站在了胤祥身侧。 “这就是十三弟新娶的侧福晋?果然好样貌”,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顺势抬眼扫了过去,一个满脸贵气又有两分粗旷的男子映入我的眼帘,他正上下打量着我,见我看他,突然眯了眯眼,我吓一跳,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看他的年纪,又听他方才的说法,难道他是……我正猜测着,一旁的胤祥已跨前两步,打了个千儿”竟不知道大哥回来了,前儿还听军部的萨其格说,您这个月底才到京呢”。”哈哈”大贝勒胤缇大笑了两声儿”本来是要月底回的,因有些前线军情要跟皇阿玛回报,这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可没成想儿,倒是赶上了老十三你这桩喜事儿,能喝杯弟媳妇儿敬的茶”。 周围的人也随着笑,可太子的脸上却隐隐闪过一丝不乐,我心知肚明,大贝勒因年长,早早就随康熙上了战场,尤其是在对葛尔丹一役,他功不可没,早早的就封了贝勒了。这两年也是驻守在青海一带,以扫平准葛尔余孽,太子爷却从没出征过,对这个有着军功在身的年长哥子,自是有着两分顾及。 屋里人人心思各异,胤祥与大贝勒寒暄着,太子爷也是微笑倾听,三爷,八爷,九爷,甚或十四阿哥这些个皇子都在,却唯独不见四爷,我暗自吐出了口气来,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样,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何柱儿的声音突然传来,屋里略安静了些,太子爷朗声一笑,”说的是,那就……”,一旁早有丫头端着茶壶茶杯站在我身边,我低头做了个深呼吸,团拜活动正式开始了……抬了头走上前去,伸手倒了杯茶,撩衣跪在了太子爷身前,举手过顶,清声说”太子爷请用茶”,太子爷伸手接了过去,略抿了一口,说了声,”好”,声音儿未落,何柱儿已走了上来,”太子爷赏十三福晋玉如意一对儿”,我又磕了个头下去,一旁的丫头上来扶我起身。 走到大贝勒身边还是老规矩,只是不用跪了,我恭身恭敬的递了茶过去”大哥请用茶”,”嗯,谢谢弟媳妇儿了”,声音有些粗哑……他也是个圈禁到死的,我心里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他的结局……我连头也不抬,又福了福身儿,就退下了。一旁自有从人上前接了大贝勒的赏礼。三贝勒,五贝子,七贝勒都是如此。 转眼轮到了八爷那儿,我脚步略顿了顿,按规矩恭身递了茶上去,”八哥请用茶”,”多谢了”八爷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我不自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清秀的脸上还是一派温和笑意,潇洒自若,”阿思纳”这个词儿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再想想他的结局,我心一软,素日里憎厌他的心顿时淡了些…… 突然觉得周围声音小了些,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盯着八爷发了愣,八阿哥的眸中却带了几分探究的正看着我,我敛了敛眉,若无其事的行了礼,就转身到九阿哥的座位去了,依然感觉到八爷灼然的目光正射在我背上。 方才只是一时失神,我也不太想放在心上,随八爷怎么想好了,九阿哥还是阴阴沉沉的,许是方才见我凝视八阿哥,他心中有些个不解,也是下死眼的盯了我两眼,我就装作不知道,行了礼退下了。再倒茶,再弯腰,再恭声说”十哥请用茶”,说完这话却感觉有些怪,总觉得十阿哥仿佛在占我便宜似的,也许是因为我从未拿他当个大人看吧,这家伙做事总有些不太靠谱儿,所以…… 我正想着,十阿哥却不忙接茶,就那么让我弯腰伸手的站了会儿,我之前虽想到了这家伙不会让我太好过,可真到了眼前,我还是很想把这杯茶从他的秃脑门上倒下去,我忍……猛地余光扫到胤祥脸色难看的正要站起身来,心中暗叫不好,可还没容我想出办法,一旁的八爷已开了口”十弟,想什么呢,怎么愣神了”…… 声音虽温和,却隐含了两分压迫,十阿哥哈哈一笑,伸手接了茶”八哥,我正想着几天不见,这十三媳妇儿倒象是变了个人,俊多了,也贵气多了啊……哼哼”……十爷哑笑着说,虽是一番夸奖,却隐含了几分轻佻,胤祥的脸色越发青白起来,我微笑着看他了一眼,转眼向正盯着我看的十爷淡淡说”十爷取笑了,只是换了身行头罢了”。说完弯身行礼,转向下家儿,才不去理他怎么想。 一边倒茶一边琢磨着,如果不是确信康熙之前不认识我,我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生了这么多儿子来折磨我,以前从不知道倒茶这活计也是能累死人的……到了十二阿哥那儿,我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心里不禁苦笑,不知道这儿有没有那种一片儿顶五片儿的…… 正福身要从十二阿哥跟前退下,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掀开的门帘儿外,四爷迈步走了进来,我一下子僵住了……有多久没见过 梦回大清(中部)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3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3部分阅读 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苍白,好像瘦多了,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在香山碧云寺,那就是三个月之前了,我……我用尽了理智让自己低头,闭上了眼睛,一时间脑中各种影像象陀螺似的疯转了起来,而四爷就象是那根拼命抽打着我的鞭子,让我无法停住思绪…… “老四,你怎么才过来,皇阿玛有什么吩咐吗”?太子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四爷的脚步从我身后走过,”臣弟见过太子爷,大哥,三哥”,四爷的声音响起,却隐有嘶哑之声。四周的八爷,九爷这些个弟弟们也忙起身给他请安,屋里一时有些混乱。”给四哥请安了”,胤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屋里一下子静了许多。 “快起来吧”四爷的声音顿了顿,淡声说”这是太妃赏给你们的,快接了吧”。”是,谢太妃赏赐”,胤祥谢了礼,”小薇”,我打了一个激凌,忙的转身看去,胤祥正笑着向我招手,”快来,给四哥见礼”,我一怔,就慢慢的走了过去。 眼看着四爷缓身坐在了三阿哥旁边,脸上淡淡的,嘴唇儿也没有几分血色,苍白的手指却是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揉捏着……我转眼看着开心笑着的胤祥,心里一霎那间甚至闪过了他是否有些残忍的念头,可走近了再看他第二眼,我的心却一抖,他的眼神就象个赌徒,心中疯狂的祈求着自己想要的结果,脸上却还要带出一付不在乎的样子。 我的心神顿时清明了不少,强咽了口干沫,回身伸手到托盘上去倒茶,克制着不要让自己的手再发抖,余光里却发现八爷九爷他们各个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十四却是带了两分嘲讽的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乱如麻。他的眼光却让我猛地反应过来,如果让这些个心怀鬼胎的人看出了什么,胤祥也好,四爷也好,定没个好下场的……我的心却突然不乱了,手也不抖了,镇定的倒好了茶,转身,朗声说”四哥,请用茶”……那声”四哥”一出口,围绕在我身边已久的纠缠,仿佛被一把快刀生生的切断了…… 建府 第五章 “喂,喂……小心这点儿……对……往哪儿放……”,”这颜色不对,狗儿,快去,把墙根儿那儿的木桶拿来……”,诺大的院子里人声鼎沸,工人们不停的忙碌着,运送砖瓦,泥浆,手艺师傅则在做着刷漆,调色,绘画的工作…… “小姐,天儿热,这是冰镇的酸梅汤,先用用,去去暑气”,我转头看见小桃正小心翼翼的端着青花瓷碗,我笑着接了过来”谢啦”。入手沁凉,一股梅子清香扑鼻而来,”咕嘟,咕嘟”,我大口的喝了两口,”丝”,忍不住咧了咧嘴,胸口被瞬间的凉意冰的有些痛,可等冰水到了胃里,那份舒爽真是不可言表。 “哧……”小桃见我龇牙咧嘴的,苦乐掺半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好主子,你慢点儿喝,又没人跟您抢的”。我笑瞪了她一眼,”就得这么喝才爽”,咋吧咋吧嘴儿,”可惜喝这个不打嗝儿,要是可乐就好了”。 “这打嗝儿有什么可乐的”小桃莫名其妙的问,”啊”我一怔,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哈哈……”我大笑了出来……”哎哟”,一不小心酸梅汤让我晃洒在了衣服上,小桃忙走上来帮我收拾,一边儿拿手绢儿擦拭,一边儿的埋怨我”奴才说了什么呀,让您乐成这样……哎呀……这苏绸子薄,最沾不得这些个颜色……” “呵呵……”我笑眯眯的随着她收拾,再想想她的问题忍不住又”扑哧”笑了出来,小桃无奈的站起身来,”看来是擦不掉了,去屋里换一身儿吧,啊……”,她伸手把汤碗儿接过去转手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我摆了摆手,”不用,一会儿我还得下工地去看看呢,反正也是要脏,何苦再浪费一身儿新的”。”还去”,小桃张大了眼睛,”我的好小姐,好福晋,您看看,哪儿有象您这样身份的夫人,总往那脏地方儿跑的,我……”我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却还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我。 “这是我的房子,以后要住的地方,只有自己亲身参与进去,才能体会出家的感觉,明白吗”,我冲小桃眨眨眼,小丫头还是一脸的不赞同,唉……我摇了摇头,沟通障碍呀。 “这酸梅汤还有没有呀”?我问小桃,”您还想喝,我这就去给您弄”,”不是,我是说,要是还有的话,你们也喝些,今儿太热了,小心中暑,柱儿……”我站起身捏了捏腰,小太监秦柱儿忙的跑了过来”主子?” “你去跟刘工头儿说一声儿,一会儿多弄些绿豆汤什么的,给工人们解解暑气,要是太热了,就歇歇,房子放在那儿又跑不了,嗯”。”喳,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告诉”,小太监打了个千儿,转身往假山下跑。 “您心太慈了”,小桃递过手绢儿给我擦汗,又拿着扇子在我身后给我打扇,我用手绢儿随意的在脸上按着”怎么,这样不好吗”,身后却没了声音,我抬眼看去,小桃儿不知在琢磨些什么,见我看她,就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只不过……”她脸皱成了一团儿,”奴婢不知该怎么说,就是……” 我微微一笑”我明白的,你放心好了”,小桃一怔,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我微闭了眼睛,这个凉亭位置建很好,既遮阳又风凉,我一向认为古人有许多先进的技术及人文思想,只不过在现代的机械社会里都已经消失了,这几天在工地,就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现在是农历的七月,北京最热的月份,太阳亮的发白,往远处看去,就象有一层水纹在波动,人不必说,就连那些绿色的植物也失了生机,软趴趴的萎靡在路边,野地,只是偶尔随着微风无奈的摆动两下,稍显一丝生机…… 这座府第是半个月前康熙皇帝赐给胤祥的,他既已成婚,自然就不能再住在皇宫里,因此皇帝赐了这个园子给他。据说这是前明大臣的一座别院,不大,也没有那么庄严肃穆,可却别有一番江南情趣,我一见就很喜欢。 胤祥对这些向来不放在心上,可见我欢喜,他也兴头儿起来,找来了工人整修。皇上从内库拨了些银子给我们,太子也这些个兄弟也各有表示。胤祥手里虽没什么钱财,也幸好这园子不大,修缮起来也还是富富有余。 一来我们没什么钱,二来我一向不喜人多口杂,因此身边伺候奴才也不是太多,除了一直跟着胤祥的十来个人外,那些个爷也都各自送了从人来。我心知肚明这都是些个间谍,可脸上还是得笑着千恩万谢的收了下来。胤祥自然明白,他是来者不拒,我也只能无奈的看这花名册上的人越来越多。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略张眼看看一旁给我打扇的小桃,她是唯一例外的一个,想想那天我见到她,真是吓了一跳,这丫头连哭带笑的冲了过来。我也是欣喜莫名,从未想过还可以再见到她,从小桃一连串儿的前言不搭后语中,我才知道,她是四爷送来的。 小桃儿已经嫁人了,是她一个远方表哥,就在七爷府里当差,是四爷差人找了她来,问她愿不愿意再回我身边去伺候,小桃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我与她所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却是真心待她,何况在我之前那个真正的茗薇待她亦是很好。再加上她的丈夫在七爷府也不是什么出头露脸儿的人,挣不了俩钱儿,她若来了我这里,对家里也是个贴补。 晚上胤祥回来,我跟他提了这件事儿,他一怔,却没说什么,我帮着他脱朝服,朝冠,心里有些乱。这事儿我打一开始就没想瞒他,也瞒不住,想好还是想坏,也只能由得他了。正帮他松钮袢儿,”还是四哥心细”胤祥突然说,”啊”,我一顿,抬头看他,他笑眯眯的说”你身边儿是得有个贴心的才好”,我点点头。 转过头去,胤祥嚷嚷饿了,我忙得叫人把备好的晚膳送上来,胤祥大口的吃着,时不时又跟我说些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这样谈谈笑笑,直到就寝,却决口不再提这件事儿。 那晚的胤祥有些激狂,他甚至弄痛了我,我皱紧了眉头,听着胤祥粗重的喘息,他头上的汗水不时的落在我的脸上,胸上,力气大得恨不能将我揉入他的身体。我忍不住的想,就算有一天我能彻底的忘了四爷,那他呢,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心魔除掉…… 我用手臂轻轻拢住胤祥,缓缓的在他背脊上轻抚着,感觉他僵硬的背脊慢慢的松弛了下来,过了会儿,胤祥翻转了身体,把我搂在了怀里,紧紧的,密密的。 “小薇”,他哑声道,”嗯……”?我鼻中充斥着胤祥身上的体味儿,浓浓的包围着我,却别有一种能让我心安的感觉,我突然觉得有些困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胤祥见我困了,顿了顿,悄声说”没事儿,你睡吧”。说完帮我整了整枕头,又拉好了被子盖住我俩。 我觉得头昏沉沉的,听着胤祥清晰沉稳的心跳,轻声说”我是你老婆,四爷是你兄长,我是他弟媳妇儿,对吧”。胤祥一僵,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没错”,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强努着睁眼看他,胤祥的眼睛幽幽的闪着光芒,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那你想改变吗,我们彼此的位置, 我不想变,那你……”,”当然不”!未等我说完,胤祥大声的回答,手却不自觉的捏住了我的手臂,我苦笑着咧了咧嘴,明天我这身上大概是没法看了…… “那不就行了,人都是这样儿,只要自己不想改变,那别人再如何也没用……睡吧”我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唉……真的很热,可今儿晚上就是热死,我也得睡在这个心上伤痕累累的家伙怀里,尤其是那道我划下的伤口…… “知道了,快睡吧”,胤祥的声音里已恢复了平日的清爽,我微微一笑,困意袭来,猛地想起来,”喂……”我用指甲捏了捏胤祥胸前的肉,”丝”,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儿,用手捂住我的手”又怎么了,下手这么狠”……”下次你对我再搞这么野蛮的,就去睡地板”,说完我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隐约的听到了胤祥的笑声儿”遵命”…… “小姐……小姐”,”啊”我猛地张开眼,发现是小桃儿在轻推着我,我轻轻揉了揉脸,”怎么了”,”您是不是太累了,看着方才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小桃儿弯下腰看着我,”没事儿,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罢了”。 我站起身来,”走吧,下去看看”,小桃儿一脸的不乐意,我笑着说”好了啦,你嫁了人之后比以前更罗嗦了,你十三爷都不管我,你倒……”,话未说完,就看小桃撇了撇嘴儿,”那是,十三爷还会拦着您,只怕您说一声儿我要摘月亮,爷就麻利儿的去给您找梯子去了”。小桃儿声情并茂的表演着…… “扑哧……”我喷笑了出来,一旁跟着的丫头太监也偷笑个不停,”你厉害,晚上你原样儿演给爷们儿看去”,小桃吐了吐舌头,”又不是不要命了”,我一手摇着扇子,一边儿笑说”合辙你这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拣我这个软的捏呀”,小桃儿呵呵一笑,做个鬼脸儿。 我们开开心心的往下走,说真的,有小桃儿这样的在身边,我真是放心了不少,自打她来了,七香就被掉去了书房,我心里真是舒了口气,要不然一天到晚看着她阴阳怪气的注视,还真是别扭得很。可胤祥不提,我又不能平白的换掉她,现在小桃来了,正好借个便儿,把她弄走。 胤祥知道后曾笑问我是不是想把麻烦推倒他那儿,我摇摇头,对他说,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他一愣,大笑着去了,然后就再没提这事儿,七香也一直就在书房做些茶水上的活计。 小桃儿曾担心的问我,干吗把这么个漂亮大姑娘弄到十三爷旁边儿,难道就不怕……我没说话,心里却很明白,别的女人保不齐出点儿漏子,可七香……我只有一种想冷笑的感觉,并非对她的来历过往不好奇,只是下意识的有一种直觉,这是儿弄不清楚对我更好……因此只能把她调离我眼前,胤祥似乎是因为什么不能明说的原因,而无法主动开口把这丫头从我身边弄走。 工地的边缘都围着布围子,满清虽不想汉人那样注重男女礼仪,可一来这毕竟是皇室居所,二来入关已久,康熙又是一个很提倡汉化的皇帝,所以该奖的礼数儿一样也不能少。我跟工头吩咐什么,基本都是让秦柱儿去传话,勉强也算可以,虽说这小子伶俐得很,可毕竟不如面对面说得明白。 但我也从不曾坏了规矩,说不明白就多说两遍,也不能让人抓了什么把柄去,象我这样来监工的贵妇,在熙朝已经是独一份了,外面早就有了传言,胤祥却不在乎,随我高兴。我能看的懂图纸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在现代的家,就是我一手设计和监工的。 那时候儿买套房子不容易,我本身对装修就感兴趣,既要装的漂亮又要省钱,我上下前后的足足瘦了十几斤,不停的跟装修队儿的工头斗智斗勇,直到工程结束,虽说里外里还是被他坑了几千块钱,可装修的真的不错,亲戚朋友多说好,质量也行,没有什么需要返修的。 那房子不过百来平米,现在有一个数千平米的房子让我抡圆了来,我自然不跟放过,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修缮。府第就在西城外,离着皇宫大内是远了些,可是安静,四周又都是苍翠树木,空气清新。 我把所有寝室都安了地龙,又把寝房布置在了湖边的二层楼上,那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园中园,地下水很丰富,而且是活水,只是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接着玉泉山,还是永定河罢了。我花了不多的钱,买了许多桃树,梨树,梅树还有竹子什么的,按照一定的位置比例在府中各个地方种下。 最重要的,我修改了浴池和厕所,这是在古代最让我不能忍受的两个地方,我费了半天的功夫,才让工匠们明白了什么是上下水,秦住儿的腿都快跑断了,我画图又不擅长,本来就不是理科出身的。最后东西做出来,有些个四不象,但也能用,我也就满意了。 在这儿我从不想弄出些什么新发明来,首先是因为没那个本事,除了史书我看的多点儿之外,别的也没什么新鲜的;再者,我最不想改变的就是历史,并非我有多么尊重热爱历史,而是因为只要历史发生了偏差,我就无法看到未来,那让我害怕,会失去在这里生存的勇气…… 不过不管怎样我毕竟是从现代来的,如果不做事儿可能觉不出来,可只要一涉及某些具体事项,这种特质就会自然不自然的显现出来,譬如说财务。 我本身就是学财务的出身,又一直在干这份工作,刚毕业时换过好几份工作,不同性质的企业都做过,其中就包括了一个建筑公司。那时我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整天在财务和基建部门跑来跑去,不停的编制各种预算表格儿。 开工之前我就让秦住儿把市场上的行情摸了个清楚,当那工头满脸假笑的来给十三报数儿,我也做在一旁听他说,胤祥拿着单子看了一遍,显然觉得差不多,转手就递给了我。我上下扫了一遍,粗粗算了算……这家伙可真黑呀,摆明了是把我们当冤大头了。 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秦住儿点点头,他会意的走了过去,从靴掖里掏了张纸出来递了给那老板。那胖子莫名其妙的接了过去一看,脸色就变了,越来越难看,汗都出了来,不时的拿衣袖擦着。 我端着茶,那盖碗儿撇着茶叶末子,胤祥看了看我,我笑着对他偷偷做了个鬼脸。那工头儿是御用的工匠,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何况我也不为己甚,给了他百分之二十的利,再加上开工以后增加的某些开支,他能挣个三成,也算可以了。当然比他之前算计的是要少太多了,可他也不敢不干,除非……我再一次的体会到了权势的用处。 自打那以后,我又喜欢亲身查验,这家伙也不敢再玩什么花活,工程进行的顺顺当当的,胤祥对我的算账能力表示了吃惊,我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以前在家里学的,因为对这个感兴趣。反正他也不能跑去了问英禄大人,您是否教过你女儿算账,呵呵,我看他瞪圆了眼睛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偷笑。 可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管家账房方面的事儿,他倒是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我,见我愣愣的,胤祥就笑说”反正你也感兴趣嘛”,拿我的话堵了我的嘴,我也只能苦笑着接过了这艰巨的任务。翻看着账本时,我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胤祥真的没什么钱。除了皇帝的赏赐,他的月例,就只有那么几个庄子了,并没有什么外财…… “主子,刘工头儿让我问您,那些个您让留着的碎石头到底要怎么用呀”,”嗯”我一愣,回过神儿来,挠了挠鼻子,心想着自己这个随时神游太需的毛病可真不好,”嗯哼”,我清了清嗓子”那些石头子儿最后用来铺路就行了,这样渗水性比较好,有利于环保”,”啊……喳”秦住儿眨巴眨巴眼,挠挠后脑勺就退下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儿,最近经常和他鸡同鸭讲,这小子的脑子都快被我搞蒙了。”福晋”,小桃儿在一旁轻声说,我一愣,小桃只有在有外人的时候才这么叫我,转回身儿来,才看见是侍卫泰英领着一个陌生的太监向我这边儿走来。 到了我跟前,泰英躬身道”主子,八爷府的吴公公给您送贴子来了”,我心里一顿,八爷……那太监上前一步,打了千儿下去,”奴才吴兴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公公快请起”,我微笑着抬了抬手,”谢福晋”,吴兴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张请帖,毕恭毕敬的递了过来。 小桃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回来递了给我,是张大红贴子,我打开来一看,不禁愣住了,八福晋请我过府一叙……我不禁眯了双眼,八福晋观音图,以前从未有过交往,只是年节的时候偶尔闪过一眼罢了,那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主子,这个怎么样”?小桃拿了只翠绿的簪子在我鬓边比划着,“啊”,我怔了怔,抬眼随意的看了看,“行呀,怎么都行”,小桃见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扁了扁嘴,“小姐,你现在可是皇子福晋了,该有的款儿还是得拿出来,不能象当姑娘的时候了”。 勉强笑了笑,我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自打下午接了那帖子,我的脑子就没停得在转,思前想后的,本来打发了人去找胤祥告知一声儿,谁知道小太监回来说十三今儿和四爷出城去了,晚上才回来呢。 也想过是否找个理由推托掉,可转念一想,这是我在这些所谓的妯娌中第一次亮相,如果不去,不知又会有什么碎语闲言满天飞了。而一个时辰之后,来自四贝勒府的消息,才让我彻底下决心去参加四福晋邀我一同赴宴。 富察氏是四爷的正福晋,比我大八岁,原来在德妃那儿也是常见的,她每个月固定的要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虽与四爷不是很亲近,但对这个儿媳妇儿却很是喜欢。十四阿哥的福晋与我同龄,容貌秀丽,个性却甚为沉闷,与十四阿哥性子大相径庭。 四福晋出身名门,为人也是温婉贤良,生了三个儿子,却只活下来一个,她也算得上是心满意足了。可惜,这唯一的儿子,就是最后被雍正赐死的弘时,每次看到她来,我就忍不住地想,她没活到那个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还算幸运了,又忍不住苦笑,原来早死有时候儿也可以称之为幸运…… 四福晋对我一向客气,清清淡淡的并不与我多谈,我原以为她的为人向来如此,所以也就客客气气的,并没放在心上。可有一次给德妃贺寿,在园子里摆了台戏,我原本在与冬莲说笑,无意间转头看到四福晋正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我忙着当作没看到似的转回头,与冬梅她们继续谈笑。心里却扑腾扑腾的乱跳,嫉妒,无奈,忍受……种种无法言表的情绪一瞬间都出现在她眼里,到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四爷在女人身上花的工夫儿很少,侍妾也就那么两三个,那拉氏,年氏,还有未来乾隆皇帝的母亲,钮钴禄氏。年氏长的最出挑儿,虽是汉人,性子却泼辣,跟他哥子年羹尧的武人气息倒有两分相像。 那拉氏是个闻弦歌知雅意的机灵女子,对大福晋恭恭敬敬,唯命是从,因此富察氏也是很喜欢她的,每次觐见德妃,基本上都是带了她来。她嘴巴又甜,每次都弄得屋里气氛热热闹闹的,因此在德妃跟前也有了两分地步儿。 钮钴禄氏是个温和安静的女人,虽有些个古板,却规行矩步。因为她会是未来乾隆皇帝的妈,受潜意识影响,我向来对她十分的客气,彼此见的次数儿虽不多,但相互感觉却也还不错,也许是因为四爷对她也没什么宠爱,她也有几分失意吧。 倒是年氏还受宠一些,一次与十三闲谈说起,“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确实漂亮吧”,胤祥那时候儿笑着这么跟我说,我听了也是一笑,心里却在想如果没有她哥哥年羹尧,那她还会像现在这么受宠吗? 女人对自己的男人所想都是很敏感的吧,尤其在这个以夫为天的社会,丈夫,儿子就是她们的一切。古代的女人比现代的女人更善妒,可偏偏要忍受更多现代女人所不必也根本不会忍受的事情,例如,几个女人共事一夫。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却从没问过胤祥,他会如何或告诉他我会怎样做,也许是因为胤祥对我用情极深,若无意外,三年五载应该是不会变心的,以后的事情怎样发展,谁都不知道,现在就去操心的话,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更何况,我来自离婚比结婚还容易的现代,对这种事情相对看得开一些,因此通常就把这个古代女人的头号问题抛之脑后了。直到那次看戏,看到了四福晋的眼光,以及年氏意有所指的言谈,才发现了自己的疏忽。一直防着那些跃马横刀的男人,竟忘了他们身后这些用绫罗包裹着的毒药。 “唉……”,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刚缓了没几天,不知名的暗流就已涌到了身边,不想被淹死就只有……“好了,您看看,怎么样”,小桃轻轻推了推我,我做了个深呼吸,往镜子里看去,粉面朱唇,笑眼盈盈,看上去竟与以前有了些不同,真得多了两分少妇的风采。 正愣愣的打量着自己,秦住儿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主子,四福晋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了”。我闭了闭眼,转头向小桃笑道“走吧”…… 夜宴 第六章 一出大门就看见了三辆天青油布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下马石边,我心里微微一怔,原以为只有富察氏一个人去……见我眼光飘了过去,秦住儿机灵的走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主子,几位侧福晋也来了,这回八福晋邀的人全乎”。 “嗯”,我点了点头,“你留下来,见着十三爷就跟他回一声儿,知道吗”?小太监一哈腰“奴才明白了”,说话间,那边儿天青色的车帘已微微掀起,里面隐有珠光闪动,我忙的快走了两步,于情于礼,我万不能让四福晋出来迎我。 到了车驾边儿,早有车马太监搬来脚凳扶我上车,一旁的丫头们也打起了帘子,我弯身低头的钻了进去,顺带作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抬头笑言“给四嫂请安了,四嫂吉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拉氏穿了一件儿淡紫色外绣荷花出水的旗装,簪着大朵绛紫牡丹的旗头,两旁珠围翠绕,衬着她白皙的圆月脸庞,看起来分外的高贵。我心里头暗暗嘀咕,以前也没觉得她的容貌如何出色,今儿是怎么了,是因为赴老八媳妇儿的宴席,还是因为…… “小薇”,“啊……是”,四福晋突然出声倒是吓了我一跳,倒不是别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我,以前也就是一声儿客客气气的‘茗薇姑娘’罢了。我忙微笑着看着四福晋,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就笑言“你出挑儿的越发好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十三是个有福的”。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咧了咧嘴,正想说些客气话儿,四福晋突然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又想起来不能这么干,就只轻轻的挣了那么一下,也没挣脱开来。四福晋的手温温的,我却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发凉出汗。 四福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我强自微笑着回视她,尴尬之余我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寒。就在我想随便说点儿什么来破解这种怪异气氛时,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脖子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你知道,老十三自幼丧母,他娘亲家那边儿也没什么人,又有那些个眉高眼低的人挑三拣四的,所以自幼养成的野性子,倒是跟了你四哥之后才好些”,四福晋说话时好像在看着我,又像是穿透了我在看着过去的时光。她用十三做为开始的话题原在我意料之中,因此我倒是平稳了心态,安静的听她说。 四福晋突然轻笑了笑,我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她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不禁暗自加紧了戒备,看来主题要来了……“你知道吗,早在德妃娘娘的长春宫见到你之前,我就知道你不少事儿了”。 啊……我的嘴巴微微的张开了,万万没想到她跟我说这些,早知道是什么意思……看见我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记得清清楚楚地,老十三从宗学里一回来,就跑去找你四哥,嚷嚷着要一个秀女,我记得他还被你四哥训了一顿,说他不成体统什么的”。 我不禁微微一笑,那确是胤祥的风格……“后来,不时的听他说起你,写得一手好字,书又读得多,歌儿唱得还好,是吧?”四福晋笑看着我,我尴尬得要命,浑身不自在,手掌不自觉的开合着,只是嗫嚅着说“他过奖了,过奖了”。 四福晋一愣,竟“噗哧”一声儿笑了出来,我只能傻乎乎的坐在那儿陪她傻笑,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胤祥,这家伙到底都给我宣传了些什么。“唉……”,四福晋突然停住笑声轻叹了一口气,我心里一顿,也不自禁的收起了笑容看向她,她脸上隐有三分挣扎,两分嫉妒,而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力。 那些表情只是一瞬间划过,如果不是我全神贯注的盯着她,我甚至怀疑我是否能看到她这样的情绪。四福晋已经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十三弟说得对,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故作羞涩的敛眉一笑,垂下了眼睫,遮挡了我所有可能外露的真实情绪。 “老十三跟你四哥倒是比老十四来得亲多了,说也奇怪,两个人性子又差那么多,一个象团儿火,另一个呢……”她顿了顿,看向我眨了眨眼,“像石头”,“呵呵”,我忙配合的干笑了两声儿,却不说话,心里明白她不需要我回答,就安静的等她的正题。 四福晋把眼转向窗外,马车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我是无所谓,大概也猜到她什么意思了,现在只不过要看她想怎么说了。不过按照这些个贵妇的习惯而言,无非也就是些委婉的暗示罢了,而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容易装傻的回应方式了。 “男人的事儿咱们女人不懂,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衣服不穿也罢了,女人对他们而言,也不过如此,是不是”。四福晋面带笑意却目光炯然的看住了我,我用手指揉了揉耳边的翡翠坠子,若有所思地说“是呀,所以我早就决定做胤祥的裤子了”,“什么……”四福晋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呵呵一笑,“衣服可以不穿,裤子总不能不穿吧”。“啊,哈哈……”四福晋大笑了出来,我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看她,心里想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是否是她第一次放声大笑呢…… 外面伺候的丫头太监们也偷偷地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我向外看去,垂柳拂案,已经到了朝阳门码头附近了,外地客商的货船停靠在岸边,工人们不停的在搬运着货物,大致都是些新鲜瓜果和一些度夏用品。其间灵巧的扁舟也在河道间穿梭着,叫卖着,一片的繁华,那就离潮阳门外的八贝勒府不远了。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四福晋的笑声渐渐淡了下去,我扭回头来看她正在用手绢儿在眼睛周围轻轻点着,然后抬眼看向我,轻声说“你和我们真的不一样”。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一听别人说什么“跟她们不一样”这类的话,我就打从心底里怕起来,仿佛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 那拉氏的表情就好像是海啸一样,如果说原本她疑虑的海潮已迅速退去,那么再次涌来的就是汹涌的毁灭了吧。 一种深刻地了解,再来是认命,最后甚至是一丝绝望,我觉得她的情绪也传染了我,虽然我们彼此笑望,可心底都很明白,彼此之间的那道伤痕无论如何是不能弥补的了。 我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本想装傻充愣的混过了事,没成想反而适得其反,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我睁眼看向正木木的盯着我看的四福晋,“说真的,四嫂,我没想过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想认真和胤祥过日子,至于胤祥想怎样,我不知道,也管不了,顺其自然就是了”。 那拉氏眼光一怔,又仔细的看了我一会儿,就微微一笑“过日子可不就这样儿,王公走卒也没什么大分别,这不过是咱们妯娌之间说点儿体己话儿罢了,瞧你,还认真起来”,说完她转头向外看看,“哟,这说话儿的工夫儿就快到你八哥的府上了”,她转回头笑说“第一次来吧”? “是呀”我顺着她的话茬儿点点头“我这是头一回呢”。四福晋这会子心情仿佛好了许多,方才的阴霾已如风吹薄雾般散去,笑眯眯的给我指一些沿途的风景人物,我在一旁赔笑,六月的天气,骄阳似火,我的心底却寒如冰雪。 怨不得德妃娘娘喜欢她,可真像呀……谈笑中却敌却不留半分痕迹,当然,喜欢拿十三做挡箭牌这举动也是一模一样的,不知为什么,这一点令我尤其厌恶,可面子上依然谈笑自如的与那拉氏闲聊。 过不了多会儿一座巍峨的府第出现在右前方,我不自禁的伸头向外看了出去,八爷真有钱呀,房子修的天圆地方,红墙绿瓦的仿佛看不到头。猛地想起了大观园,那里面也是这么描述的,自己仿佛倒是有点儿像刘姥姥的劲儿似的,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四福晋已经先下了马车,等我再探身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年氏,李氏,钮祜禄氏早已在马车前面伺候着了,不禁一怔,她们都是侧福晋,这是礼数儿。转念间想到,要是有一天十三同志再娶一位回来,难道我也要这样去伺候着……心里不禁有些个腻味。 “小薇”?那拉氏回首见我皱眉愣在那儿,轻声唤了我一声儿,“是,就来”,我定了定神,扶着赶过来的小桃的手下了马车,动作勉强也还算优雅。克制了自己想伸手捏捏酸痛脖颈的欲望,我上前两步,向李氏她们略微福身“几位姐姐好”。 李氏一步上前扶起了我“妹子别客气,都是一家人嘛”,我一怔,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可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一旁的年氏娇笑了一声儿“这礼可不敢当,我们哪儿能跟妹妹比呀,一个人儿就能称王称霸了”。 我眼风儿一扫,那拉氏正往前走着,显然是想装着没听见,李氏眼里则是闪过一幅看戏的光芒,倒是钮祜禄氏略微担忧的看了我一眼,但她身份放在那儿,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我淡淡一笑“姐姐取笑了,我倒是觉得一个人有些个孤单,要是有像四嫂那样的在身边顾着我,我偷笑还来不及呢,年姐姐,是不是”?眼瞅着年氏的脸色先红后白,可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要再说下去她就真的得罪那拉氏了,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个侧福晋,出身又是汉军旗,那里及得上那拉氏一半儿。 李氏看年氏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忙的一笑“好了,咱们就别在这儿说笑了,一会儿见了八福晋她们,有的是工夫”,钮祜禄氏也是走上前来挽住我的手向前走。 我知道她们几个这会儿肯定是心思各异,但有一点儿可能是万万没想到,我嘴头居然如此厉害,又会这般的不留情面。可来之前就想过年氏未必会让我好过,这样做一来可以打压她的威风,二来敲山震虎,让四福晋和李氏她们知道我不喜欢闹事却不代表我好欺负。 小桃说的对,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有些事情就算我不想碰也会转到我头上的,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既然哭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只有笑着去面对了,偶而的主动出击也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笑着拉着钮祜禄氏的手走到那拉氏身边儿,“四嫂,我们进去吧,要是误了时辰,那可真是起个大早儿,却赶个晚集了”。这群女人们也是一笑,就鱼贯着进入了府门,早有太监上前来请安并领路。 李氏和年氏搀着那拉氏走,我和钮祜禄氏跟在后面,年氏依然恢复如常了,谈笑风生的,我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深宫大院里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觑。眼光随意的在院中扫过,奇花异草,怪石嶙峋,竹影憧憧,曲径通幽……果然好手笔,风景硬是不同,虽与我装修的理念不符,可也另有一种天皇贵胄,洪开八荒的大气…… “小薇”,钮祜禄氏低声叫了我一声儿,我偏过头看去,她正有些担忧的望着我,我微微一笑,与她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珉姐,放心吧,没事儿的”。钮祜禄氏小字夙珉,我们私下一向如此称呼。 钮祜禄氏为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爷对她还是很宠的,她向来……”话未说完却咽了回去,眼中显出一抹苦涩。我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知她是一番好意,怕我得罪了她,四爷不高兴。 我当然不把年氏放在心上,不要说以后她哥子年羹尧下场如何,更因为她也未曾为雍正皇帝产下任何子嗣,而这在古代意味着什么,我现在再明白不过了,否则也不会有意识的跟钮祜禄氏接近。更何况心里隐隐觉得,就算我真的开罪了年氏,四爷未必会如何向着她…… 可心里倒是真的有些迷糊起来,钮祜禄氏她是真的不知道我与四爷之间的那份隐约纠缠,还是就是认定我是个对她毫无妨碍之人呢……我皱了皱眉头,低头轻声笑说”珉姐,做人是要积福的,就像姐姐这样的,必有后福“。 她一愣,抬眼看了看我,眼中有着疑问,也有着期盼,但又微微一叹“我也不想那么多了,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倒愣了一下,心里不自禁的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这种为人处事,才最后有了个好结果。转念间就想到了西点军校的那句名言,性格决定命运。 “妹妹们快些”,前面李氏招呼着我们,我俩忙的快走了几步跟上,眼前一座宽大的临湖阁楼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灯影儿映着湖水,分外的透亮。太监们见我们过来,忙的通传“四福晋,十三福晋,几个位侧福晋到”。 我忍不住一笑,又忙得低了头,这 梦回大清(中部)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4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4部分阅读 个太监就是有眼力架,见十三阿哥又没有正福晋,竟是把我这个十三侧福晋的侧字给省了。正好笑间,里面突然传出了几声儿娇笑,高高的分外刺耳,我下意识的用手挠了挠鼻子,这是谁呀,王熙凤吗,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可接下来我就笑不出来了,帘子一掀,一股子香风先飘了出来,人影一闪,还没等我看清楚,刚才的声音又响起“什么时候老十三的侧福晋变成正的了”? “扑哧”一旁的年氏先笑了出来,假意捂住了嘴,又不怀好意的看了我一眼,那拉氏淡淡的横了她一眼,她脸色一僵,调转了头去。我脸上原本有两分尴尬,这会儿子倒是被她笑得冷静了下来。 下意识的整了整心灵上的盔甲,我抬眼向来人处望去……硕大的东珠累累的镶嵌在旗头上,累丝金凤颤巍巍的摇动着,雪样的瓜子儿脸,敛鬓弯眉,杏眼高鼻,竟是极俏的一张脸,比小春还胜了两分贵气。 我暗自大大的一怔,先前只知道这八福晋出身高贵,为人骄蛮,却不知道她竟然还生了这付好模样。心底忍不住苦笑,蛮女难缠,这长得漂亮的蛮女恐怕就不是难缠两字所能说明的了。不禁又想,看来八爷这惧内之名,估计也不是那么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了…… 心思游弋中,八福晋已缓步走了上来,香味儿更盛了起来,隐隐的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忍不住轻蹙了蹙眉头。“四嫂,有些时候儿没见着了,也不常来坐坐”,八福晋娇声说道。 “妹妹不知道,前儿身上不舒服,在家将养了这些个时日方才好些,今儿见了妹妹帖子,才出门来凑这个热闹”,那拉氏微笑着说道。我看八福晋眼尾也不扫我一下,乐得轻松,就别转了头站在钮祜禄氏身侧。 眼瞅着那拉氏和八福晋正要携手进屋,我正想落后俩步,不显山露水的好溜了进去“这位是谁呀,看着眼生呀”,八福晋一句话生生的截断了我的想法。 我低头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儿,上前一步深福下身去“茗薇给八福晋请安,福晋吉祥”,过了半晌儿还没动静,竟让我竟就这么半蹲在当地儿。不一会儿我的腿就麻了,汗也微微的渗了出来,心里的火却一拱一拱的。 就在我忍不住想不顾一切站直身体的时候,那拉氏开了口“小薇你快起来吧,咱们妯娌之间行这正经礼数儿干嘛”。心里冷笑了一声,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腿真的是麻麻的,我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哼,四嫂,规矩多些没错的,咱们妯娌之间倒还好说,就是省的那些个不知道自个儿是什么出身的人,攀了高枝儿就忘了本分”,八福晋笑着对那拉氏说完就把眼珠转向了我,“你说是不是呀,侧福晋”? 我心里就像开了锅似的,脸上却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儿“您说的是”。见我这付不咸不淡的样子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八福晋眯了眯眼,轻步走了上来站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也随她看。 “是吗”,她冷哼了一声儿“方才可是听见有人称呼你是正福晋,这是什么时候的改的呀”,她回头环顾众人,“你们都听说了吗”?除了四福晋带来的人,周围众人都是有志一同的大摇其头,我这才发现原本阁楼里的人竟都已经出来看热闹了。 都是些公主贵妇,竟有大半儿看了眼熟,宫里头常见的了,这会儿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八福晋如何的为难我,想是觉得这比看京戏有趣儿的多了。我倒是有了些好笑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些贵妇贵女们平日里的生活太过无聊,看看别人的笑话儿也就当是日常娱乐了。 看着八福晋骄横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她一愣,“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就在您府上”。这女人脸色一僵,顿时难看起来,可又说不出我什么,本来就是她家奴才报错了份位,与我何干呢。 “那该死的奴才”,八福晋铁青了脸,高声喝道“来呀,把这个不知规矩的奴才拉下去抽二十鞭子”,我一愣,还未及反应,早有几个太监拥上来把方才报名儿的小太监拉了下去。不一会儿,远处黑影儿里鞭子着肉声,惨叫声就响了起来,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我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寒瘆瘆的,心知肚明她这是打骡子惊马,做给我看的。 我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不为别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因为我与八福晋的一番口舌之争,竟连累那倒霉的太监挨了打,又不知他后果如何,心里有些后悔起来。 见四周众人嗫嚅相顾无语,我的脸色也青了起来,以为我怕了她,八福晋满意的一笑,“好了,大伙儿都进去吧,别为了那不懂事儿的人败了兴头儿”,说完转身扶着小丫头的手进屋去了。 旁人都随她进了屋去,那拉氏看了我一眼,也带着看起来很开心的年氏她们进去了,倒是钮祜禄事放慢了脚步来等我。我看她想开口安慰我,倒是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先进去。 虽然她是一番好心,可这时候还跟我粘在一起,只能称之为不智了。人声儿渐淡,我仰头望了望月色,星淡云稀,倒与我现在的处境相匹配了起来,哼……突然发现自己在心里冷笑,倒是一怔,自打跟了胤祥之后,已经好久没这样了。 闭了闭眼,我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胤祥以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怨不得他那样的敏感,又那样的“想得开”,如果没有四爷的照拂,恐怕他……我的心难以克制的绞痛起来。 心里一阵阵的愤怒如地底的岩浆一样迫切的需要找个出口,我睁开眼向水阁看去,里面不时地传来八福晋那毫无克制的笑声,“哼……”,我轻扯了扯嘴角,迈步向屋里走去…… 暗涌 第七章 到了门口,小太监们早掀了帘子恭候我进去,刚迈步进去就觉得里面各种杂乱的声音一滞,抬眼望过去,公主贵妇们早就已经入席,各就各位了,见我进来,又是一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八福晋见我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依然与旁人谈笑自如,我心里冷冷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并没有从人过来给我领位,我也不甚在意,眼光扫视了一圈儿,看见钮祜禄氏正冲我招手示意,再看看一旁正座上的四福晋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我抿嘴一笑,轻松的溜达了过去。 虽然距离不远,我也是从这些女人身后走过去的,可依然是不停的有人略偏了身儿,要么就回头的打量着我,评价之声也是不绝于耳。可惜,这些女人说话的音量控制的很有技巧,我明明知道就是在说我,可偏偏一句话也听不清。 脚步不禁有些慢下来,心里自然有些好奇她们到底在讲我些什么,可脸上不能带出像儿来,又实在是听不清,心里耸耸肩膀,也就丢过了一边,加快脚步往四福晋的席面走去。 刚走到桌前,钮怙禄氏已站起身来笑迎,李氏跟着站了起来,一旁的年氏心底虽然十二分的不情愿,可又不能做的太过火,也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一旁机灵的丫头早就把座位给我拉开,就在四福晋身边儿。 “姐姐们快坐”,我忙笑着谦虚了两句,钮祜禄氏和李氏都等我坐下了这才坐,年氏早就一屁股坐下,又转身和另一桌一个人聊天,那拉氏也正和另一桌的七福晋聊着什么。 我随意的看了看桌上,那儿摆着各种精致的小菜,还有当时当令的新鲜水果,身后小丫头走上来要给我斟酒,我摆摆手拒绝了,自己拿起青瓷茶壶到了杯热茶慢慢的喝着。 “妹子,你看这一出戏好是不好,这可是萃华班的头牌儿赵凤初,那嗓音身段儿可真是一绝”,一旁的钮祜禄氏轻推了推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阁楼外面的水面上就搭建了一方戏台,四周灯火辉煌。 方才心神不定的竟没看到,这会儿子放眼望过去,灯影儿映着水面,分外的通透,乐曲唱词经过水波的回声儿,听起来也是说不出的清晰明亮,迷离恍如仙境一般…… 我虽不大喜欢看戏,一时间也有些个怔仲,这样的迷离景色,真是不自禁的令人沉醉起来,只不过不远处八福晋的笑声太过刺耳,破坏了这份儿迷醉,我淡淡撇了撇嘴角儿,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境,只有这些天皇贵胄们用金银堆砌出的西洋景儿罢了,心里也就不想再看了。 “小薇”,”啊”,我一怔,回头看向钮祜禄氏”你犯什么愣,也被赵凤初迷住了”,她一手点点我的脸颊,又用手帕握住了嘴偷笑着,”啊……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儿,”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认得他是谁呀”,说完伸手用筷子夹了一颗密制金丝小枣吃,嗯……真甜…… 正想再加一个吃,一旁的李氏开口笑道,”咱们的侧福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怎的,这赵凤初可是红遍了北京城,皇上还宣他进宫唱过一回呢”,说着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听她这么说,我不禁有些好奇,又抬头往戏台上看了过去,一个正旦浓妆艳彩,正在那儿唱贵妃醉酒,四周不停的传来叫好声儿。 只是觉得他的腰弯弯折折的甚是柔软,至于什么嗓音呀,调子呀还有什么台步儿,作派我是一概不懂。听着他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唱些什么,要是认真听下去,只会让我觉得心浮气躁而已。 扭过头冲正看着戏台的钮祜禄氏和李氏一笑,”我不好这个,还真是听不懂这些个有的没的”,她们一笑还未及回话,一旁的年氏回过头来,尖尖一笑,”那是,这都是给我们这些个俗人看的,侧福晋识文断字的,那里看得上这些”。 “咯嘣”一声儿,我不小心把嘴里的枣核给嚼碎了,咯的我牙有些疼,暗自用舌头舔了舔,把碎枣核吐了在手绢上,随手递给一旁的丫头,我看向年氏,淡淡一笑,”年姐姐说笑了,是我不懂欣赏而已,皇上娘娘都爱看的,这个又那里会俗了”。 年氏一愣,脸上一白,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有些失措,那拉氏回过了头来,瞥了她一眼”安生看戏吧,哪儿那么多话说”。年氏讪讪的端起了一杯酒,拿手帕子握着喝了,又转了头去看戏,我抿了抿嘴,也不为己甚,只是认真的和桌上的酒菜叫起劲来……真是太好吃了…… 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这地方多说多错,倒是吃东西还安全些。虽然低着头吃东西,可旁边传来的话还是一句不漏的进了我的耳朵。 李氏笑着说”听说这姓赵的从来不包场,除了进宫那次,就是太子爷的脸面都没给呢”,她顿了顿,又笑言,”没成想儿,今儿在八爷府倒是见着了本尊,看来还是八福晋的脸子大呀”。一旁的钮祜禄氏笑着应和了些什么。 看来八爷的势力真是很大了,这种权势往往在小事儿上才见真章呢,也怨不得八福晋如此张狂,若非世事难测,八爷又是那般下场,八福晋能够娇纵一世也未可知呢。心里却猛地想起东方不败中令狐冲说的话,”世事难测,就叫想测的人去测吧”…… 心下突然有了两分释然,我一边嘴里嚼着东西,一边儿往八福晋那里看去,她正神采飞扬的与众人谈笑,正确的讲,应该是她一个人在说,而旁人只是在附和而已,有点儿领导讲话的意思,不知为什么,突然生出些好笑的感觉来,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薇?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呀,说出来也让咱们笑笑”四福晋突然开口问我,”啊……”我不禁愣住了,这时周围的人也都停了谈话,转头看过来,我只觉得脑门上密密的渗出了汗来,可又不能照实说,是因为看着八福晋那副乡长检查工作似的样子好笑……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笑看着那拉氏说,”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台上的贵妃歪歪斜斜的醉酒,要是一个不小心走错了台步,可就变成了贵妃落水了,那就……”,我话未说完,”哈哈……”一旁的女人们早就笑了起来…… “十三媳妇儿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看戏都能看出这些个花样儿来”,这句也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话出自旁桌的七福晋之口,看她倒是一付笑盈盈没什么心眼的样子,我也只好干笑着照单全收了下来。 那拉氏擦擦眼角,”十三媳妇儿伶俐,德娘娘也是疼她的很呢,前儿见了我还说,自打让她出了宫,身边儿空落落的”。旁人笑着说了些什么我再没听见,身上的汗毛却是一炸,有日子没见德妃了,原以为她早把我抛之脑后了,原来…… “好……”一阵儿震天响的叫好声响起,我定了定神,抬头看去,原来这出儿贵妃醉酒已经唱完了,戏台上的众人正跪下谢赏。 “唱的好,叫他过来,今儿我要亲自赏他”八福晋摇着扇子娇声说,一旁的太监忙一叠声儿的去叫人传赵凤初过来谢赏,戏班的老板早就鞠躬哈腰的站在了八福晋席前,说着些谢恩的奉承话儿。 一股子油彩的味道随风淡淡飘了进来,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佩环响处,戏台上的杨贵妃走了进来,虽未卸装,可步履之间却再无半点儿女气,腰杆笔直,走到八福晋戏前,躬身下去,”草民赵凤初谢福晋赏赐”。 我不禁一怔,他的声音清亮平稳偏又加了那么一丝冷淡,并没有我想象中戏子的媚俗之态,心里不免对他多了两分好感。 “哟……你们看看,真是比咱们女人还俊呢,怨不得那些个爷们,也会养了这些小子在身边儿,哼”。八福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凤初,却不阴不阳的说了这番话出来。 我不禁怔住了,这是王府贵妇该说的话吗,粗不粗俗先放一边,当着那个赵凤初就这么说,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一旁的赵凤初倒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袖管里有些微微的抖动,唉……我心下不禁为他难堪了起来,这八福晋欺人太甚了。 眼光一转,发现一旁的四福晋也微皱了眉头,七福晋却红了脸,年氏她们却是面面相觑,暗自偷笑,只是不晓得是在笑赵凤初的难堪,还是八福晋的轻狂了。 “来呀,赏他五百两银子”,八福晋笑嘻嘻的说,又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着。一旁的太监端了盖着红绂子的托盘走了上来,高声说,”福晋有赏,谢赏……”,戏班老板早就跪了下去,赵凤初却只是一躬身儿,八福晋的眼眯了起来。 我眼看着戏班班主悄悄抬头,一个劲儿的给他做眼色,可那赵凤初偏偏恍如未闻,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好骨气,我暗叹,可是却有些不太识时务,八福晋的脸色阴了下来,四周也没了声响儿。 “哼……”八福晋冷哼了一声儿,脸上狞笑了起来,刚要张嘴说话,”唱的好……”,说完我就愣在那儿了,眼见那女人要发作,我竟下意识的开了口,四周的眼光全射在了我这儿,有吃惊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八福晋更象是要吃了我似的死盯着我。我心里苦笑,原来真正不识时务的那个人是我。 事已至此,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笑说”唱的还真是好,怨不得八福晋喜欢,”我一顿,笑看着八福晋说” 我们今天也是沾了您的光儿了,既然您赏了五百,我是无论如何不敢跟您比肩的,来呀”,”是”,一旁的小桃儿走了上来,”拿二百两银子来,给赵老板”我朗声说。 心下暗自庆幸,幸好出门前记得带钱,不然今儿脸可就丢大了,可心里又不免有几分肉痛,二百两银子呢……能把东西厢房都重新再漆一遍,能把胤祥的书房再装饰一番,能……好人难做,原来竟是这样,今儿才算体会了……强压着把那份苦笑咽了回去。 那边儿的八福晋被我一番话堵在当间儿,可又不好发作,我说的毕竟是恭维话,只见她胸脯上下起伏甚重,显然是在强压怒火,我脸上虽笑着故做不知,心里却也加紧戒备起来,若她真要闹起来,那大家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十三媳妇儿说的是,今儿还真是借了老八媳妇的光了,这样的好戏可不多见,来呀,也拿二百两银子来,赏”,一旁的四福晋突然开了口,眼瞅着八福晋面上一怔,可她心中再不忿,却也不能多说什么了。我且放在一边儿,四福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好得罪的,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激,转眼看过去,却见那拉氏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 一旁的七福晋忙着附和,四周众人也纷纷响应,一来给了我们脸面,二来也不能显得自家太过小气。我心里正猜测着四福晋的想法,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赵凤初谢四福晋,十三福晋赏赐”。 我一怔,抬起头来才看见不知何时,赵凤初已来到四福晋的席面跟前了,那拉氏轻点了点头,赵凤初却抬眼看了我一眼,眼中隐含感激。像他这样眉眼通灵的人,自然明白方才若不是我,他这会儿的下场,不用测都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了。 可我也不太想再和他多说些什么了,帮他一把只是潜意识的决定,可就这样儿已是让我损失了二百两银子,得罪了八福晋,又欠了四福晋一个人情儿,那里还有心情再理他呢。 转念间,我淡淡一笑”赵老板客气了”,说完自去拿了茶杯喝茶,他又看了我一眼,就躬身退下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就告辞了”,四福晋说着站起身来,笑着跟八福晋说,”我身上刚好些,也受不得累,今儿这一笑,已是足够了”,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既然跟四嫂一起来,那自然是一起走的”。八福晋笑着站起身来”我心里是想留的,可又不能耽误您休息,我送送”,说完走了过来,一旁的七福晋还有几个贵妇也趁机请辞,众人就一起走了出去。 呼……一到门外,我忙不迭的大大呼吸了一下,想把心中那些腌臜气都发泄出去……心里暗暗下决定,这鬼地方说什么也没有第二次了。 随在四福晋身后走着,绕过一座假山,眼瞅着就要到了二门了,门外隐约有灯火正朝着这边儿行进过来。到了台阶上,那拉氏停住了脚步,”妹妹别送了,快回去吧,今儿你也累了”,八福晋一笑,”行,那我就不送了”,话音儿未落,转向躲在四福晋身后的我,”侧福晋”…… 我使劲的闭了闭眼,这女人终是不放过我……我慢慢的自那拉氏身后转了出来,淡笑着看着八福晋,”哼,今儿真是招待不周了”,我一笑”您这是哪儿的话,这儿”,我顿了顿,看了看四周”什么都好”,二门外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可人人都盯着眼前,谁也没去在意。 “哼哼,说的好,老十三虽年轻风流,不过这也要看你的手段了,那’侧’字儿说不定就去了,不过下次再换了人来也未可知呢,真不知这嫡福晋的名号会落在谁身上,那可真是天差地别呀,是不是,侧福晋”。八福晋哼笑着对我说。 我只觉得脑子里一股热流滑过,话已冲口而出,”是,小薇明白了,向您学习也就是了”,话音儿刚落,人群中已传出了闷笑声,众人的脸色都怪怪的,想笑又不敢笑,那拉氏也拿手帕子握住了嘴,又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谁都知道,八福晋脾气大,好妒忌是出了名的,她不许八爷纳妾,连康熙皇帝都看不过眼,嫌自己儿子畏妻如虎。后世也有史学家认为,八阿哥之所以未能继承大统,他的妻子给他带来的影响,未尝不是一个阻碍。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这等于当众揭了八福晋的面皮在地上踩,可未等我再想些什么,脸色紫涨的八福晋一个跨步走了上来,”死丫头,你说什么”!!说完伸手挥来,仿佛是要给我一巴掌,又好像是要推搡我。 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啊……”,我不禁尖叫了一声儿,身后就是台阶,我一脚踩空了下去,身体向后栽崴了下去……”小薇……”,”福晋”……”小姐”,一串儿的呼喊声儿响了起来,有四福晋的,钮祜禄氏的,还有小桃等等。 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回应了,只是挥着手挣扎着,正害怕中,突然旁边有人伸手扯了我一把,虽没拽住,却延缓了我下落之势。情急中我用手掌重重的戳在了地上,”喀啦”一声,我的手腕剧痛,还未及叫喊出来,身子又翻滚了一下,”嗵”的一声儿,撞入了一个人怀里,被他紧紧的抱住。 天旋地转中,我看见一个清俊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愣愣的瞅着我,手臂还伸展着,看来方才是他拉了我一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八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甚少听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心里竟有些好笑起来,没人能在看见自己的老婆撒泼时,还能冷静的下来吧。 也不知方才撞到谁了,刚想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啊,好痛”,一阵裂痛从我手碗处烧了上来,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别乱动”!……这三个字象炸雷似的震懵了我,我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只手伸过来,万分小心的把我伤到的手腕抬起来检查,我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去,身子一抖,四爷狂怒的眼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就那么傻傻的愣在那里,心里已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了,手腕上的伤痛仿佛沿着脉络直烧入心,痛得就象被按在了烧红了的烙铁上,“吱吱……”作响,却偏偏又不能喊叫出来,一口气就这么的闷在当间儿。 见我面色青白起来,四爷眼中的怒气稍退了些,“怎么,痛得厉害吗”,他皱紧了眉头,脸色铁青的又去查看我的手。“啊……啊,挺痛的……我没事儿”,我嗫嚅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目光却不能从四爷脸上移了半寸儿,总觉得一切恍如梦中一般…… “小薇,你没事儿吧,伤得很重吗”?八爷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我一个激灵,仿佛如一阵寒风吹过,眼前的迷雾迅速的消散开来,我垂下眼睫定了定神,强扯开了嘴角,抬头看去。 八爷正立在一旁半弯着腰探视着我,脸色铁青的样子跟四爷有一拼,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眸子,此时闪现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仿佛怜惜,却更像是恼羞成怒,他刚才叫我什么……九阿哥,十阿哥就站在他身旁,一向大大咧咧的十爷一付不明所以的样子伸头探脑,他旁边九爷却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素来阴沉的嘴角竟带了几分嘲讽似的看着我们。 心下不禁有些警惕,可没等我再去猜测九爷的心思,四福晋的声音响了起来“爷,我看小薇可能是伤着骨头了,还是赶紧宣太医看看要紧”。通的一声,我自觉心脏停跳了一下,不知何时那拉氏还有那些个女人们,已经来到了我身边,那拉氏甚至还屈膝半跪在我身边,检查着我的手,而我这时还半倚在四爷怀里。 手腕疼不疼我都已经顾不得了,忙得挪动一下位置,靠向那拉氏那边儿,四爷身子一硬,突然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正紧握着四爷的手,大惊,好在袖子宽大盖住了,灯影儿底下也看不分明。暗自想松手,刚刚放开,四爷的手已反握了过来,紧紧的握住。 我一僵,也不敢再用力,只觉得紧的仿佛是要捏断了我另一只手,下意识的看了四爷一眼,苍白的脸,细薄的嘴唇有丝干裂,专注看伤的眼,心里一痛,就任凭他握着。可我这会儿心中已是大乱,今儿这事儿要是一个弄不好,我,胤祥,四爷,以后的日子就都别过了,心里立刻下定决心,这地方人多口杂,不宜久留。 “十三弟呢?”那拉氏突然开口,我一僵,对呀,胤祥呢,他不是和四爷一起出城去了吗,为什么他不在这儿。“胤祥和老十四都留在丰台大营了,那有些军务要他们处理,明儿才回来呢”,四爷哑声答道。 我心下一松,胤祥不在这儿也好,若是他在,眼前的暧昧气氛不说,就是八福晋对我的所作所为,他也定不会忍了下来的。凭空再生出些是非的话,于他也无半点儿好处,八福晋的背景就已经不好惹了,而就圣眷而言,八爷也是远在他之上的。 抬头看向那拉氏,她正静静的盯着四爷看,她的表情让我一愣,有人说越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往往却都隐含着湍急的暗流。我原以为像那拉氏这样的贵妇,出身既高贵,又是皇帝亲自指婚,位为正室嫡出,应该看重的是自己的地位而不是男女情爱。 她又并非象年氏李氏那样,身份地位就摆在那儿,若是没有丈夫的恩宠怜爱,那在暗流滚滚的王府深宅里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可现在看来,那拉氏对四爷并非就是贝勒福晋那样简单的。 余光扫过一旁,李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光只是游移在我和四爷之间,钮祜禄氏却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只是放在四爷抓着的我的手腕上,就那么一动不动。 年氏早就白了脸,手里的手帕攥的死紧的揉搓着,跟她的眼光不期然一对,我忙垂了眼皮,好可怕……心里忍不住苦笑,那条手帕八成儿被她当做了我的脖子了吧…… 这一切的念头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我略定了定,偏头对八爷说“我没事儿,是我方才没站稳,才一个不小心从上面跌了下来”。我强迫自己脸上带出淡淡的笑意,仿佛对眼前的心潮一无所知。 “嗯……是吗,那就好”,八爷看着我眯了眯眼,突然微微一笑,脸上已是恢复了平常的和气。他直起身来“没事儿就好,不过还是叫太医来看一下最好”,说完眼光仿佛不经意般往台阶上扫去,八福晋正背脊挺直如雕像一样的站在那里,她原本有些恍惚的脸色,见了八爷的目光,竟又竖了眉头,变成一付娇纵模样。 我心里有些奇怪,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看来也是大非常人,难道说史书里写的并非全部吗……想到这儿不禁自嘲的摇摇了头,自己眼前的事儿还搞不定呢,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别人。 “不用,别找太医了,我回家去休息一下就行了,今儿已经是打扰了,各位福晋格格们也都累了,还是各自回家的好”,我冲八爷他们咧了咧嘴,宁可手腕儿断掉,也绝不想在这儿多留一分钟了,说完我就想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哎哟”脚踝儿也是一阵麻痛。见鬼了,我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算什么,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吗? “你的脚好像也扭到了”,四爷低声说,“啊,小事儿,真的,我回家养养就好了”,我转头看向四爷黢黑的眼,低低的说了声儿“我想回家”。说完不再看他,回过头跟那拉氏强笑着说“嫂子,叫个太监来,把我弄上车就行了”。我看着四福晋,袖子底下却紧紧的握住了四爷的手,无声的请求,求他放手…… “来人呀”,四爷淡淡的一声呼喝,他的贴身太监秦全儿跑了上来,一个千儿打了下去“主子”,“你去把十三福晋抱上马车,手脚轻着点儿”,四爷放开了我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喳”秦全儿走了上来,“福晋,奴才抱您起来,您别使劲儿就是了”,我攥紧了那只已被捏麻了的手,轻声说“好的,多谢”。秦全儿一怔,忙说“这奴才可不敢当,来,您把手搭过来”。 我使劲把手把袖子里缩了缩,生怕有人看见上面的指痕,那拉氏在一旁扶着,钮祜禄氏也上来帮忙,秦全儿小心翼翼的把我抱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八爷突然走上前一步,低声说“今儿对不住了”,我一愣,还未及回话,他已挥手让秦全儿继续往外走。 我回头看过去,那拉氏她们就跟在我们后面往外走,路边儿跪了一群人,方才拉我的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在其中了。我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正好抬起眼来,目光一对,我一怔,这眼神我认得赵凤初…… 我略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就不再去看他了,这时八爷九爷他们跟四爷说了些什么,四爷淡淡的点了个头,也跟着出来了,我忙的回过了头来。 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钮祜禄氏和李氏上前一步帮我进了马车,我慢慢得靠在了车窗前,这会儿才发现冷汗早就沁透了衣裳,四福晋不知在吩咐下人些什么,四爷走了出来。 那拉氏迎了上去,我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爷,我已经找人去宣太医了,还是让小薇先去咱们府吧,老十三又不在,把她一个人把家里,一来咱们不放心,二来,十三弟那儿也不好交代,他一不在,难道连个照顾的人儿都没有了吗”,四福晋微笑着说,我心里一怔,她让我去四贝勒府,那就是雍和宫了…… 四爷沉默了一下,脸色和缓了起来,“倒是你想得周到,十三弟明儿也就回来了,今儿就辛苦你了”。那拉氏抿嘴一笑“瞧爷说的,小薇虽说是我弟媳妇儿,我看她却跟亲妹子似的,又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四爷点了点头,一旁的从人早就牵了马来,四爷翻身上马,看了马车一眼,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闪,他已挥鞭而去。四福晋朝我坐的马车走来,我赶忙收回视线,闭了眼靠在那里,心里却想着,她为什么要让我去四爷府上呢,就因为我受了伤,她以示贤惠,还是说…… 车帘子一掀,那拉氏坐了进来,我张开眼看去,还未及说话,她微笑着摇摇头,我一愣,“小薇,今儿你就听我的吧,到我那儿住一晚,反正十三弟明儿也就回来了“,她顿了顿,“你那里奴才不多,你病着痛着,他们未必尽心,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事儿,老十三还不得疯了”,她一笑,又说“难道你还嫌弃四嫂那儿不成”? 她一开口就把我想说的推辞全堵了回去,我轻笑了笑“四嫂哪儿的话,我是怕给您添麻烦……”,“那就成了,你就安心休息吧,太医就在路上了”,说完她也放松的往后靠去,脸上的笑容却不自知的淡了下去。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向窗口靠过去装做假寐,眼光却向外望去,京城里的灯火早已黯淡了下去,影影绰绰的,自听见马蹄声“咔嗒,咔哒”的敲击在路面上。 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四贝勒府吗…… 情痴 第八章 “嫣红,去把那个芙蓉软枕拿来,珍珠,去厨房,叫厨子细细的熬一碗莲子羹来……”,“是……奴婢这就去……”,在四福晋一叠声儿的吩咐中,我被人伺候着靠在了一张美人榻上,只见屋子里丫鬟太监们忙个不停。 手腕早就肿得厉害,脚踝儿也是火辣辣的疼,可这些我全然不在意,只是仰了头望着头上的承尘,烛火闪动中,只映出一片片暧昧的阴影。四爷的家,他的房子,空气中似乎也蕴含了四爷的气息,就那么若有若无的在我四周飘散出来…… “小薇”,“啊”我惊醒了过来,转首看向一旁的那拉氏,见她偏了身儿过来坐在了榻子上,又拿手绢儿轻擦着我额头上的汗。一股子甜香扑鼻而来,我呼吸一滞,强忍着等她擦完才敢悄悄的恢复呼吸。 “疼得厉害吧,瞧你恍恍惚惚的,太医马上就到了,再忍忍,四嫂已让人再去催了,啊”,四福晋细声说。我使劲的扯动着面皮,做出个笑容来,“我没事儿,只是让四嫂这么操心,倒是让我不安心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儿,莫说咱们本就是亲妯娌,我心里拿你就当妹子一般看待,姐妹之间又哪儿来的那么多客气”,那拉氏面带微嗔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四嫂说的是,倒是我事情想左了”,说完话只觉的心跳一阵儿急促,忍不住用手握了心口,大口的呼吸了两下。那拉氏见我这样,回身儿叫身边的丫环“你去看看,这秦全儿是怎么办事儿的,去那里请太医了”,“是”,小丫头忙得退了出去。 “你闭眼躺躺,别再说话了”,我轻轻点点头,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与四福晋说话让我觉得很累……累心。刚闭上眼,就听见门帘子响,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响起。 只听见她仿佛是走到了四福晋身边儿,极力压低了声音跟那拉氏说了些什么,我隐隐约约的只听见了“年主子”几个字,未及再伸长了耳朵听,就觉得那拉氏的目光扫回了我身上。 我心里一颤,极力让自己面上显出一付疼痛疲乏,任事儿不理的昏睡样子。就这么过了会儿,衣衫唏嗦声响,感觉四福晋抬身儿从榻子上站起向外走去,屋子里立马静了下来。 我就那么闭着眼睛,感受着一阵阵入夜的微风轻拂在我的脸上,屋檐下的金戈铁马不时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寂静的温柔中偏又带了几分萧瑟。心里沉甸甸的堵着,就象一块儿被人攥过的海绵,强留了那么两分湿意在上面…… “哗啦”,内室的珍珠帘子一响,人声响了起来,“陆太医,请这边儿走”,我一怔,睁开眼,竟然是钮祜禄氏的声音,四福晋呢……未及在多想,太医已走到我跟前一甩袖儿躬身行礼,“臣陆文康见过十三福晋,福晋吉祥”。 我略抬抬身儿,“丝”忍不住咧了咧嘴,“太医快请起”,钮祜禄氏忙得走上前两步,“妹妹别动身儿”,伸手扶了我,又回头说小丫头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医搬椅子,再拿条帕子来,这镯子得退下来,不晓事儿的东西,眼瞎心也瞎了吗”,屋里顿时一片忙乱。 “姐姐莫急,没事儿的”,我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钮祜禄氏的手背,“怎么能不急,瞧你的脸色,桌上的宣纸也来得比你有颜色些”,钮祜禄氏嗔了我一眼,我不禁破颜一笑。一旁的太医说“福晋们别急,让臣来诊治一下”,钮祜禄氏点点头,偏身儿让开了地方。 好疼,尽管陆太医处处小心,可伤口就是这样,你要不动它还好,一动,似乎所有的感觉神经都自己跑去了那里疯狂吼叫。我咬牙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太医轻轻的把我的手放下,“太医,怎么样”?钮祜禄氏边给我擦着额头的汗边问。 陆太医笑说“福晋们放心,骨头是有些错位,但并未开裂,这就不妨事儿了,只需固定一段时间,不动重物,也别过分劳累,臣估计,三个月内必好的”,他顿了顿“肯定得痛上一阵子了,臣也自会开一些方子去痛,只不过这种药不能多吃,所以福晋还是要忍忍”。 “嗯”,我笑了笑“我明白的,真是辛苦了您了”,正在擦汗的陆太医忙得一躬身儿“臣万分的不敢当,福晋的脚踝儿也是扭伤,这两天别走动,臣再开一些清毒化淤的方子,您按时服用,过不了三五天,浮肿消退,也就没事儿了”。 “好,我知道了”,我轻轻的点点头,这会儿觉得累得不行,又向后靠去。“来呀,请太医去厢房开方子,再去把药熬来,陆太医,今儿真是辛苦了”,钮祜禄氏笑言,陆太医又忙得谦恭了几句,就随着丫头们下去了。 钮祜禄氏正给我调整着靠枕的位置,忽听见院子里秦全儿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太医,四爷正在书房里,请您过去一趟”。钮祜禄氏的手一僵,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 我不太敢去看她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装了不舒服闭着眼,假做没听到。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丫头端了两丸子药进来,说是太医给的丸药解痛化淤的,又服侍着我吃了才又退出去。 “当当……”屋里的自鸣钟连敲了数响儿,感觉燥得很,正算计着差不多也是夜里十点钟了,“唉……”钮祜禄氏突然幽幽的叹了?br / 梦回大清(中部)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5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5部分阅读 了口气,这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作没听见了,心中不自禁的也叹了口气,张开眼,轻转了头看向她。 她正愣愣的看向窗外某处,那里灯火隐约,映的窗口若隐若现。“敏姐”,我轻声叫她,“啊”,钮祜禄氏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眬了一层薄雾,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慢慢的眼神集中了起来。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可这节骨眼儿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了出来,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钮祜禄氏突然自失的一笑,“知道为什么今儿八福晋那么样的找你麻烦吗”。 我不禁一怔,不自觉的眯了眼看着她,钮祜禄氏却伸手拿了一旁的茶杯,就在手里无意识的转弄着,并不说话。就在我几乎失去耐性时,她转过眼来看住我,“八爷曾去讨过你的,只不过四爷,十三爷先去求了德主子,早一步罢了”,说到四爷时,钮祜禄氏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低头假装喝茶,掩了过去。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初去长春宫的来龙去脉我不是没想过,可那时既想不到以后会跟胤祥,四爷如此纠缠,又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那用得着费这样那样的心思,只是当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可若说十三,四爷甚至十四爷是对我有情,那八爷是为什么,我可不信他喜欢上了我,难道是想把我弄过去来打击所谓的四爷党,还是要用我来离间胤祥和四爷间的感情,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可…… 一时间心乱如麻,各种念头儿就如同电脑滚动屏幕一样的在我脑中不停翻动,“小薇”,钮祜禄氏轻声叫我,“嗯”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句,脑海中还在猜测,忙得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把注意力放回钮祜禄氏身上来。 “银燕儿是八爷旗下出身,你不知道吗”,什么!?我的脑子一炸,银燕儿……她对我的种种过往立刻闪现在我脑海中,怪不得……她那样对我,又是那样的自恃无恐。那她怎么会分到长春宫呢,可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宫廷的把戏之一罢了。接着又想到,那我在长春宫中的一切,恐怕就没有八爷他们不知道的了吧,身子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也是今儿才听了李氏说的”钮祜禄氏的声音悠然传来,我咽了口吐沫,却仿佛咽进了瓦砾,丝丝拉拉的从我的喉咙切下,忍不住用手握住了喉咙。 “这种事儿真没几个人知道的,可要说一个没有,那也不可能”,钮祜禄氏似笑非笑的说,我忍不住苦笑,的确,除了我这个笨蛋不知道之外,恐怕周围与我有关的人都知道。 屋里静了起来,钮祜禄氏又不自觉地望向屋子对面的那个窗口,我也想越觉得头疼,原来只觉得那个七香来路不正,她的事情我自认为已经多想了,现在看来事情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原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 “呼……”,我大大的吐了口气出来,身子放松的往后靠,打从我进宫之后,一路要么砍杀,要么躲藏,以为终将杀出条血路来……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在一个鱼缸里左冲右突,而那些人就在外面含笑观看,当我偷偷自以为聪明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在那里暗自嘲笑呢…… 摇了摇头,暂时把那些都抛在一边儿,自己的手臂就这么长,总有够不到的地方,总不能因为这就砍了手吧,现在自怨自哀怕也是晚了。我转头,钮祜禄氏正看着我,我一笑“这些我都管不了,也不想管”,钮祜禄氏一怔,探究的看着我,“我只想和胤祥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管他什么八呀九呀的,死呀活的”。 “扑哧”,钮祜禄氏笑了出来,拿手绢儿在脸颊上轻按了按,“你倒真是想得开”,我咧咧嘴,“那是,烦恼都是自己找得”。“烦恼都是自己找的……”,钮祜禄氏嘴里低低的念叨了几遍,眼中眸光一闪,正要开口,门帘子一响,两个小丫头子端了中药进来,钮祜禄氏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接了过来,执意要喂我吃,我推辞不过只好顺着她。 好苦,我咧了咧嘴,这里头搁了多少黄连呀,去火也不是这么去的吧,忍不住低咒了陆太医两句。钮祜禄氏还偏要一勺勺地喂,要依着我,拿过来一仰脖……好不容易苦刑结束,丫头递上了蜂蜜水,这回我再也等不得她的慢条斯理,皇家风范,忙得自己拿过来大口喝了。 “呵呵”,钮祜禄氏和小丫头们都笑了,她转手把碗递给丫头,又笑说“就苦成这样儿”?我咂吧咂吧嘴儿,“还行吧,但又何必装腔作势的难为自己”,钮祜禄氏手一顿,抬眼看我。 我装作没看见,只是垂了眼皮掩住了满眼的无奈,这儿的人就是这样,随意说句什么都要琢磨,男人这样,女人也这样…… “侧福晋,福晋说她那儿走不开,让您都照顾着点儿”,钮祜禄氏站起身来,说声“知道了,你去回福晋,请她放心”,“小丫头福了福,又冲我说“十三福晋,我们福晋现在实在走不开,过会子来又怕扰了您休息,要是没事儿,她明儿一早就过来。福晋说了,你有什么不舒服,或想要的就开口,千万别客气,四嫂这儿就跟家里是一样的”。 我忙点了点头,笑说“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就说让四嫂惦记了,我这儿吃了药已经没事儿了,有钮祜禄姐姐陪着我也是一样的”。“是,奴婢记住了”小丫头轻巧的福了福身儿,转身退下了。 看着她出了门去,钮祜禄氏突然冷笑了一声儿,我看向她,“年氏”,她嘴唇动了动,啊,我一愣,继而明白她是在说四福晋不能过来的原因。年氏吗,方才仿佛也听见她的名字,那女人又怎么了…… 心里虽有些疑问,但却绝不想开口去问,心里隐隐觉得跟她沾上准没好事儿,随她去吧。钮祜禄氏见我毫不关心,肯定也有些奇怪,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柔柔一笑,“妹妹,你早些休息吧,得病不怕,就怕休息不好,我去梳洗一下,再回来陪你”。 我笑着点点头,“敏姐你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了”,钮祜禄氏笑瞪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一个小丫头上来帮我掖了掖被子,转身也要出去,“喂”,我轻声叫住了她,她忙得转身站住了,福下身去“福晋还有什么吩咐”?“那是哪儿呀”,我淡淡地问,她一愣,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就是我屋子对面方才钮祜禄氏眼光迷茫之处,“喔,那儿呀”,她一笑,“那儿是四爷的书房”…… 虽然潜意识里已经猜到了,可听到旁人证实,心中还是一紧,接着酸热了起来……“福晋”,小丫头小声儿的叫了我一声儿,我半点儿也不想理,只是怔怔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褪了下去。 含着淡淡丁香花香气的微风就那么柔柔腻腻的吹了进来,夜间的水汽薄薄得起了一层雾,对面的灯火若隐若现的,眼睛仿佛什么也看不清,可心里却看得异常清晰。 “喀啦”,门外传来花盆底儿踩地特有的声音,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不想泪水流出来的样子被人看到。门帘子响了响,钮祜禄氏身上的香味儿先传了过来,接着听见她放轻了脚步走了上来。 我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脸上偏偏平静得一如塑像,心底不禁苦笑不知是因为肌肉僵硬还是自己的演技太好。“小薇”,钮祜禄氏轻轻唤了我一声儿,等了会儿见我毫无动静儿,就帮我掖了掖被角儿,又转身轻步向外走去。 她在门外向丫头们交待了些什么,我也没心思去听,只是听着她的脚步声儿渐行渐远,一时间四周又变得那样的悄无声息,那种无声的压抑也如潮汐般退了又回。我缓缓的张开了眼,原以为应是满眶的眼泪,伸手一摸,脸上眼中却干涩的如盛夏的土路,炙热却无力张扬。 眼睛感觉热涨异常,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如洪水般被累积在眼中,可唯一的出口却被铜汁铸死,就那样用力却又无奈的挣扎着。 手上脚上的伤处隐隐作痛着,我暗自希望它能再痛些,痛得能让我忘了眼前的一切……可眼光就那么无意识的定定的盯着那里,不能移了半分,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力突然一强,眼前的碎发随风浮动着,一个人影隐约显现了出来…… 我忍不住的用手狠狠地抓紧了胸口,一切都只是一瞬而已,可那僵直的肩膀,寂寥的身影 却如同锋利的纸张一样,从我的心脏表皮狠狠地划了过去……好痛…… 流泪的人不一定是在哭,哭的人也不一定会流泪,那他也会哭吗……想想那样的景象,我轻笑了出来,一旁铜镜里映出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嘲讽和可怜,原来这个表情就叫自嘲…… “爱过谁,又恨过谁,初见时谁会去想结尾,为你矜持,为你痴狂,然后才知道心动时不全是阳光;若即若离,是迷茫的我,不离不弃,是执著的你;相对无言,又无法转身离去,究竟是你伤了我,还是我伤了你;踟蹰徘徊,午夜梦回,只有眼泪,只有眼泪”…… 低低的,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听来的歌曲,一直唱到声音嘶哑也无法停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平静…… 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拂动,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无意识地躲避着,可那感觉却挥之不去……是一只手在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一怔,才发现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一股热气朝着我面庞的呼来。 我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的反手挥了出去,“啪”的一声清响儿,自己的手已经重重的打在了一个人脸上,我猛地张开眼看去,一个人正愣愣的站在我跟前,我用力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可眼泪却如大江破堤般流了下来…… 胤祥用手抚着脸,张大着嘴愣在那儿,见我大笑还未及作出什么反应,转眼就见我的眼泪狂泻而出,他一惊,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踏步偏了身子坐在榻上,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却小心得挪开了我受伤的那只手,一边吻着我的额际,耳朵,又轻声的哄我,“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他不说话还好,听见他这样柔声安慰,我越发哭得噎气起来,满腔的抑郁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如洪水一般,只想四处奔流,至于会淹没了什么,却也顾不得了。胤祥见我如此也不再劝慰,只是抱着我轻轻的晃动着,过了会儿,又低低地说起了什么,我一愣,他说的是满语…… 心思一滞,哭声也弱了下来,抽泣了两声儿,想哭的感觉迅速的烟消云散了。胤祥见我停止哭泣,却只是愣愣的瞅着他,不禁破颜一笑,拿起手边儿的帕子给我轻擦着脸,笑说“原来只有这样说,才管用”。 我脸一热,嗫嚅了几声儿,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呵呵”,胤祥在我耳边轻笑着,一股股热气喷在我耳朵上,怪痒痒的……“脸红了,不好意思了?”,我呵呵傻笑了两声,确实是不好意思,不过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根本不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突然感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外教老头儿笑眯眯的跟我说了一通,而我只能傻呵呵的望着他…… “丝”,手腕一痛,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胤祥正轻握住我的手腕检查,我刚想皱眉却看见胤祥已阴沉了脸,忙放松了面皮做无事状。方才见了胤祥光顾着哭了,这时才感觉到手腕热辣辣的,可能昨晚的止痛的药效也过了。 “可恶”,胤祥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我心一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胤祥一顿,低头看了我,“痛得很吗”,我笑了笑“已经没事儿了,好多了”,他一皱眉,刚欲张口,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只一天没见,他仿佛憔悴了些,这时才看清楚胤祥的眼里都是血丝。 见我满眼怜惜的看着他,胤祥眼里的戾气去了不少,只是仍阴沉着脸,握住了我的手,在唇边无意识的磨蹭着,他的唇皮干干的,丝拉拉的在我手背上划着。 刚想问他怎么回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四嫂也没说清楚,只说你在八福晋席上受了伤”,说完胤祥转了眼认真盯住我。我一愣,那拉氏……原来是她通知的十三,一时间有些怪异的感觉涌上来,却也不及多想,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昨儿我踩了猫尾巴,被抓了也是正常”。 胤祥一怔,视线古怪的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出来,我靠在胤祥怀里,只觉得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中传来,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心里却是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呵呵”,胤祥好笑的又摇了摇头,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心里一叹,心知肚明他在等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笑归笑,事情却是一定要搞清楚,一个女人的言行通常代表了她身后男人的态度,就是四爷那儿,恐怕也早就从那拉氏那里问个明白了吧。 心思缠绕间,我已把事情简洁的叙述了一遍,胤祥面无表情的从头听到尾,只是眼里偶尔闪过疑问,深思,阴沉以及愤怒的情绪,到了最后只是以一种莫名的情绪望着我,我看不懂,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正暗自猜揣测着,胤祥突然笑了,脸上已是风清云朗,了无半点儿痕迹,见我睁大了眼看他,歪了歪嘴,一笑“以后离那母老虎远点儿,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娘们儿,就是咱们的八爷,对她也是没辙”。 呵呵,我轻笑出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八爷府是不会再去的了,打雀儿牌清缺,我是绝了这一门了”。“扑哧”胤祥喷笑了出来,笑着帮我理着耳边的碎发,“这才像你,刚才你那样哭,真是吓了我一跳,从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瞥了他一眼,低声说“见了你才想哭的……”,胤祥一愣,看着我,眼光渐渐柔的仿佛可以融化铁石一样,我脸也红了起来,只觉得额头,鼻翅处细细的冒了汗出来。正想拿了手帕擦擦,眼前一黑,胤祥的干燥的唇已压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 心突突的跳着,脑中的思绪却如麻花般扭着,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想,只是深深地感觉着胤祥的全心全意……“哧哧”,一声儿微不可闻得轻笑传入了我的耳中,却如雷鸣般轰响,我一把推开了胤祥,喘着粗气望过去,那拉氏,钮祜禄氏,李氏以及丫头老妈儿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钮祜禄氏,李氏和丫头们早红了脸,用手帕子遮了脸吃吃的偷笑着,那拉氏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安慰。我的脸原本大红,见了她的眼光却让我迅速的凉了下来。 “四嫂,您怎么起得这么早”?胤祥却是毫不在乎被人看见,笑嘻嘻的站起身来给那拉氏她们打了个千儿。那拉氏一笑“怎么,嫌我来得早,碍你事儿了”,“呵呵……”她身后的女人们又笑了起来。 胤祥一笑,还未及再说什么,一个小太监进了门来回道“主子,陆太医已经候着了”,那拉氏点点头,“再等一刻钟就请太医进来”,又回身对李氏她们说,“你们去帮着小薇收拾一下”,钮祜禄氏她们忙得走上来帮我起身。 那小太监又转身对胤祥说“十三爷,四爷正在怀远阁等着您呢,请您过去一趟”十三点点头“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我这就过去”,“喳”,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退了下去。 胤祥回身看着我,我微微点了点头,他一笑,一旁的李氏笑说,“就这么舍不得的,十三爷放心,咱们肯定给十三福晋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您就踏踏实实地去吧”,屋里众人无不笑的。 胤祥朗朗一笑,“那就麻烦各位嫂子了”,说完冲我眨了眨了眼,转身出去了。钮祜禄氏笑言“没见过像十三爷这么疼媳妇儿的”,我干干的一笑“新婚,新婚嘛”,说的那拉氏也笑了。 正和屋内众人打哈哈,“对不住,我来迟了……”年氏的声音竟在屋外响了起来,我一怔,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见那拉氏脸色已沉了下来,钮祜禄氏和李氏也是尴尬的面面相觑……我不禁皱了眉头,昨晚上没心思去管那么多,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机谋 第九章 回到十三贝子府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脚踝儿的伤势早就好了,手腕也在慢慢的痊愈,其间又高烧了两场,身上骨痛欲裂,昏昏沉沉之际,只是觉得有人在给我轻轻的推拿,隔天早上醒来,就看见胤祥头发散乱,衣带未解的靠在我床边沉沉睡着,心里不禁一阵酸意难耐。 事后小桃儿告诉我,就在我重病之际,十三拒绝假手以他人,坚持要亲自来照顾我,药也都是他尝过了才肯喂给我。看着胤祥瘦削下去的脸,我只能眼睛酸涩的看着他,满肚子的话在身体里四处游移,却偏偏没有半个字能说的出口来。 胤祥前些日子都没去办差,只在家里照顾着我,昨儿个才是第一天返工,还是我催他去的。一来见我确实好得多了,二来也怕别人再来说我的闲话,他这才去了。 我这场病若说是闹的动静儿小,就连皇上都知道了,还派了太医院医正孟国泰亲来诊治,可若说大,却也没有半个人去追究我到底是为什么生的这场病。胤祥自那日之后就在没说些什么,可外面却有传言,说是我监督工人们装修房子之际,不小心受了伤。 按说一个新婚的皇子福晋,成婚还没有俩月,就折胳膊断腿儿的被放平在那儿,却没有人过问,这不能不说诡异。每个来探病的见了我,都只是问病况,却从未问过病因,这我倒也乐得清闲,编谎话也是一件很累心的事儿,其实前因后果,人人都是心知肚明。 在宫里这三年,我只学会一件事儿,那就是只要涉及宫闱隐私,那就只能胳膊折在袖子里,打落的牙齿和血吞,是决不能外传的。前前后后的这种事儿也见得多了,只不过这次折的是我自己的胳膊罢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生的最重的一场病,心里也有些奇怪,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这么差过,问胤祥,他说太医说是我因为伤筋动骨,弄的内外精气有些失调引起的。可今儿小桃儿无意间说了出来,太医说我是郁结幽思于心太久,而这次受伤却刚好做了引子…… 唉……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嘴里苦涩的好像刚啃了青核桃皮似的,突然觉得自己活的有些累,以前只是烦恼着如何才能找个好男人嫁了,又纳闷为什么别人都嫁的如此容易,可现在被两个好男人挤在中间苟延残喘,倒不禁怀念起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起来。 坐在那儿正胡思乱想,院子里突然人声响了起来,”主子回来了”,外头小丫头的声音未落,胤祥已低头从帘子外进了来。藏青的长袍,没穿外褂,只是系了条雪白的汗巾子,映的他脸孔越发的白皙,衬着乌黑的眉眼,真是说不出的英气勃勃。 胤祥看我痴痴的望着他,忍不住笑了开来,我脸一红,转开眼去,却瞥见小桃儿她们正抿嘴偷笑,我瞪了她们一眼,这些个丫头转过身去,笑的却越发大声了。正不好意思中,胤祥已坐在了我身边,轻轻却又紧密的把我拢在了怀里,”今儿觉得怎么样”? 家里的奴才们早就见惯不怪了,一个个都转身躲了出去,我抗议过的,可每次还都是如了他的意,所以也就随他去了。一股子汗味,还有马味以及一些说不出的味道浓浓的包围住了我,我忍不住耸了耸鼻子”挺好的,你今儿骑马出城了”?”是呀,去了趟武库……不太好闻,嗯”?胤祥用嘴唇儿摩挲着我的头发边模糊的问,一边又习惯性的去检查我的手。 我嘿嘿一笑,”还好,只要没有脂粉味儿,其他的我还受的住”。”呵呵”胤祥轻笑了出来,眼角儿堆了笑纹出来,一霎那间,我仿佛回到了初见时,那纯真的笑脸……他轻轻握住我那只伤手,放在嘴边儿轻吻,什么也没说,乌黑的眸珠却暖如春日般盯着我。 “你瘦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轻声说,胤祥摇摇头,却只是笑说,”以前都是你伺候我,可也轮到我伺候你一回了”,说完砸吧砸吧嘴,又摇了摇头,俯了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不过说真的,做奴才的滋味不大好,吃不能吃,睡不好睡的”。 见他摆出一副生怕被门外的小桃儿,秦住儿这些个正经奴才听到似的样子,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我开怀,胤祥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里其乐融融的,我突然生出了一种这儿就是我的家的感觉,心里不禁一愣。 且不论在宫里,就是跟十三成亲又搬到宫外去住的这些个日子,我虽然一手置办这处府第,可也并未从心底里亲近它,因为一直认定,只有在二十世纪,那个爸爸妈妈都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因此平日里虽忙得热火朝天,可有时静下来想想,只觉得这儿无非是个落脚的地方,之所以玩了命的修缮它,一来没有办过这么大的手笔,自然是有些兴奋和好奇的;二来……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罢了,总觉得一闲下来,定然要生出些别的事端来。 “小薇”?胤祥在一旁轻声叫我,”啊”,我一闪神,”想什么呢”?胤祥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颊,我抬眼看他,他正瞬也不瞬的看着我,脸上除了温柔还是温柔,我微微一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随即被他反手握住,”我在想,回家真好”。 胤祥一怔,细细的看着我,过了会儿,缓缓低下头来,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我闭上了眼,静静的感受着他收紧的臂膀,他抱着我轻轻的摇晃着,仿佛我是一个娇嫩的婴儿。屋里悄无声息,午后的阳光西移,只留了一室的温暖…… “嗯哼……”,屋外传来了刻意的咳嗽声儿,一声儿……又一声儿,我张开眼,看向胤祥有些懊恼的脸,不禁喷笑了出来”你快去吧,不然秦住儿的嗓子就咳坏了,他定是有急事儿找你”。”呼”胤祥吐了口大气出来,无奈的转头看我”小薇,你等我一起……”,”吃饭”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故作认真的接了上去。 \\\\\\\哧哧”,他笑了出来,在我唇上落下快速的一吻,转身出门去了,”你个兔崽子,爷回来刚这么会子工夫儿,你都不让爷消停,嗯”!门外传来胤祥训斥秦住儿的声音,我在屋里不禁一笑,听着秦住儿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门帘子一掀,小桃儿捧了盒东西进了来,”主子,这是四福晋刚差人从宫里送来的鲜藕粉糕,最是润气养肺的,您要不要先用点儿”?我忍不住蹙了眉头,看着那个红漆盒子……”主子”?”啊”,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放在那儿吧,一会儿就用晚饭了,晚上给你十三爷做宵夜吧,我现在不想吃甜的”。 “是”,小桃儿把盒子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我心里一阵儿堵的慌,”小桃儿,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备好了没,再叫人去盯着点儿,爷们儿一回来,就传饭,就放在外堂吧”,我淡淡的说。”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那您……”我扬了扬下巴,”去吧,我一人儿静静”,小桃儿福了福身儿转身退下了。 “你们几个盯着点儿,福晋有事儿自会叫你们,别扰了主子清静”,门外传来小桃儿叮嘱小丫头子们的声音,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看着那个红漆盒子。德妃上个星期又病了,她素有痰症,一到季节交替之时就会发作,四福晋,十四福晋还有那些个侧福晋都已进宫服侍她去了。 我因这场病自是不能去的,反而是德妃赏了不少珍稀药品,又下了懿旨,让我静养,免了那些该有的繁文缛礼。不过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没去,就是年氏,她怀孕了,皇家血脉在身,那自是金贵起来,她也留在四贝勒府静养待产。 “呼”,我大大的做了个深呼吸,在榻子上挪动了挪动,这些天静躺着了,身上都酸懒起来。想想那天她来看我时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还有四福晋的隐忍,李氏,钮祜禄氏无言的嫉妒,屋里的气氛诡异的就象是一锅杂烩菜,酸甜苦辣什么都放了进去,却偏偏煮出一锅子臭气来。 我深知雍正皇帝在子嗣上甚是艰难,而年氏此时有了身孕,却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于是借口四贝勒府里有孕妇,不适宜留病人,要是过了病气给孕妇,那谁也担待不起,执意要回家去。四福晋劝慰了半天,见我坚持也是没法,十三见我如此,就直接去找了四爷,回过头来就命人收拾东西,带我回府。 四福晋见四爷都没说什么,也不好再留,何况年氏要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她也不好做,因此只是收拾了无数的东西,送我们出门。那拉氏带着一干人等一直送到大门外,又殷殷叮咛嘱咐,我强笑着点头答应。 坐进了车,终究还是忍不住掀了车帘向外看去,雍和宫深的仿佛望不到头,胤祥上马对我一笑,我一怔,也笑了笑,放下车帘,向后靠了过去,马车一动,向西行去,昨夜的一切恍然如梦…… 到了晚膳时,胤祥风风火火的又回了来,不时说着笑话儿,我生于现代,而胤祥天性自然,所以在十三府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一向认为一家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讲讲大家一天的生活,那是一种享受,也是维持亲情的好方法,说给胤祥听,他深以为然。 “对了,小薇,打明儿起,我可能会回的晚,晚饭你先用吧”。吃了一半儿,胤祥话题一转,见我抬了眼问他,他一笑,”刚才得的信儿,皇阿玛可能要把巡视河道的差事儿交给四哥和我办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胤祥和四爷同往桐城也有一阵子了,听说是太子爷亲自举荐,万岁爷亲准的。我手脚的伤势也基本上算是痊愈了,胤祥走时原本是不放心的,可他去宫里领旨回来之后,却带来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消息德妃宣我进宫,要让我在她身边调养。 那时的德妃身体已然康复,说是要亲自照顾我,好让十三免了后顾之忧,安心办差。胤祥甚是喜悦,说是这样他就放心了,他从小没了娘,随着四爷长大,对德妃极是尊敬,最起码面子上是如此。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若说出宫前最长做的事情是叹气的话,那出宫之后就变成了不自觉的苦笑了。我们俩似乎都紧抓着三年前的彼此不肯放手,谁也不想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对方的改变……可惜,我变了,胤祥也变了。 三年了,我眼看着胤祥的改变,可他心中依然有一块儿净土是属于我的,这也成了我们婚姻的基石。以前也听人说过,结婚一个月,很可能体会到以前十年也未曾感受到的东西。 而这就是我的婚后感受,当我们身心如水||乳|交融之后,我却发现他的心中有太多我无法触及的地方,仿佛流沙一般,平坦宽阔之下有着未知的阴暗凶猛。他的日渐沉稳,他的胸中丘壑,他的算计,细算起来竟令我浑身发冷,他竟有那么多是我以前不曾发觉的。 有时想想我自己也没有全部对他坦白,这样想来彼此倒也公平,可还是忍不住的苦笑,突然明白自己究竟改变了什么……以前叹气是把无奈的东西呼出去,不在乎的扔掉,可现在的苦笑却是把所有无奈隐忍了下来,深埋心底。 这时的我又坐在了出宫前最喜欢的老地方,长春宫的后山廊子上,北京夏天的午后最是闷热潮湿,倒是这个地方还有丝丝凉风吹过。俯看下去,巍峨的紫禁城也被热气蒸腾的有些模糊,可远处的侍卫们依然如钉子似的牢牢守卫着。 身体上是极乏的,可精神上却异常亢奋,我眯着眼,听着远远的鸽哨声传来,只觉得四周的热度在缓缓下降,心里也慢慢的安宁起来……“就知道在这儿能找到你”,我张开眼看去,冬莲正在廊子下笑望着我。 我直起身来,笑说“我怎么跑到哪儿都躲不了你们姐俩儿,昨儿在花园子被冬梅抓个正着,今儿个又……”话未说完,冬莲已走了上来笑说“找你还不容易,哪儿没人清静,你就肯定就在那儿呢”,说完坐在了我身边,拿手帕子扇着风,她脸上红扑扑的,细细的汗珠从鼻翼处渗了出来。 我笑着撇了撇嘴,换了个姿势又往后靠了下去,“什么话,说得我跟耗子似的”。“哧哧”,冬莲喷笑了出来,“我看也差不多了”,她拿手绢儿按按额角儿,“前儿我们还觉得你的样子有些变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嘛,还是那么逗趣儿”。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定了定,就装作不在意似的问她“变了,什么变了,是变漂亮了吧”?“呸”冬莲笑啐了我一口“是呀,我看你的脸皮倒是变厚了”。我淡淡一笑,她没有直说,我也不好再问了。 “其实只是觉得你心事儿多了不少,虽说你以前人就淡淡的,可……”她顿了顿,看我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她转开了眼,“总觉得你笑得不太开心”。我一愣,不自觉的眯了眼,看着望向他处的冬莲,脑中各种念头立刻飞驰起来,既然连冬莲她们都看了出来,那德妃,那拉氏,甚至是其他的那些个有心人,又会怎么想我呢…… 可转念一想,我本来就应该有些心事儿的,要是经历了这些还能摆出一付云淡风清的样子来,反而会让她们觉得我这人心思深沉,更加得防备我吧。想到这儿,心里冷笑了两声儿,抬眼看着正仔细盯着我看的冬莲一笑,“可能是管的人多了,事儿也多了,心里自然没那么轻松了”。 冬莲一愣,我伸了个懒腰,“看来以前是错怪了福公公,他脾气不好是因为管的事儿太多,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太监了……”,“哈哈……”,冬莲大笑了出来,前仰后合的只是用手指着我,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也在笑,可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只有面皮在笑,不仅暗下决定,要记住这个感觉,等会儿找个镜子来照一下,看看皮笑肉不笑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正胡思乱想,冬莲过来拉了我一把,“起来啦,咱们下去吧,冬梅还在厢房等着咱们呢”,我疑问的看向她,“外头孝敬了些新鲜瓜果,主子赏了下来,冬梅把它们都湃在了井里,让我来寻你,大家好吃的”。说完瞥了我一眼,“真是的,就这么会子让人笑得肚子疼”。 我抻了抻衣服压出来的褶子,边随着她往下走,边笑说“总比让你哭的肚子疼要好吧”。冬莲呵呵一笑,边走边说些宫里的物事人非,我微笑着跟着她漫步,心里却只是感叹,难道说我的朋友又少了一个吗,今儿这番话是她自己,还是谁来让她来跟我说的呢…… 可能下午瓜果吃得太多,肠胃有些受寒,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睡得不踏实,我披了衣服踱到窗边坐下。仍是我的老房子,本来德妃要另安排一间屋给我的,我婉拒了,只是说住惯了这个,德妃倒也没有勉强就随我去了,可屋里的摆设用度还是换了,以配得上我皇子福晋的身份。 数月不见德妃,她又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那场病的缘故,脸色有些蜡黄。我是坐着软轿进的宫,那时候手腕的伤势还没好,德妃倒是真得仔细看顾着我,太医的诊断方子,她全都亲自过问,饮食起居也一律从优。 以我的出身和现在的地位,德妃的言行举止于我而言那自然是极大的荣宠,我依然猜不透这个贵妇人的心思,只能毕恭毕敬地接受了,加倍的谨言慎行,让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些,再低些…… 小桃为了照顾我也跟着进了宫来,小丫头兴奋得不行,可又怕行错了地步儿惹人笑话,总是带着一种敬畏的表情,在我身边小心的四处张望,倒是比平时规矩了许多,没有了往日在家的那种自由。 外间传来她均匀的熟睡声,我从桌上的信匣里拿出了胤祥的信,虽说都背得出来了,可还是想看看。过去通讯实在不易,出去两月,也就这一封信,里面无非说些沿途见闻,身子安好之类的话,对我还是殷殷叮咛,说起他自己不过是寥寥数语,倒是叮嘱我的话写了整整一页纸还有零。 虽然回的信里我笑他婆婆妈妈的,不过每晚把信拿出来看,倒成了我的习惯,反过来我又被小桃笑,我也随她去。只是猛地想起以前看傲慢与偏见时,贝内特先生说的那句话,人生一世无非是别人笑话笑话你,你再笑话笑话别人罢了。 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信纸就睡着了,被早上起来服侍我的小桃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嬉笑,可我的心情竟是好了许多,用过早饭,收拾了一下,按规矩我就得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走到正堂,门外的李海儿早就笑容满面的上来给我请安,又忙不迭的去掀帘子,我笑着谢过他,就偏头进了去。德妃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在漱口,一旁的冬梅正伺候着,见我进来,她笑着微微点头示意。 “小薇,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还是要多休息才是”,德妃拿丝绢轻擦着嘴角儿,又抬眼向我笑言。我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去,“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嗯,起来吧”,德妃轻声说。 我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接了德妃手中的帕子,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又笑说“也不知怎么的,自打我回了那间屋,到点儿就醒,到是跟伺候您时是一样的,想睡也睡不着”。“呵呵,那有这样的道理”,德妃轻笑了出来,一手接过冬梅递上来的奶子轻吹着,“难不成那屋子自己还有钟点儿”。 我一笑,顺着德妃的指示坐在了她身侧,一时间屋子里的奴才都跟着赔笑,冬梅在一旁笑言“主子别听小薇的,就她的花样多,照这么说,那屋子还能住人了”? 我转头看她“怎么不能,让冬莲去住好了,反正她早上总是睡不醒,刚好……”,我话未说完,德妃已喷笑了出来,又忍不住地咳嗽,冬梅又忍笑又忙得上前给她轻捶,“你这孩子……”德妃的眼泪都咳笑了出来,我赶紧把我的手绢儿递了上去。 屋里正笑着,冬莲一打帘子进了来,见屋里人笑成一团儿,上前两步给德妃行了礼,抬头笑言,“今儿主子这么高兴,说什么笑话儿呢”,她不说还好,一说德妃她们又笑了出来,看她又看我。 冬莲眼珠儿转转,扬了眉头看向我“不是你又在背地里笑话儿我吧”,我呵呵一笑,“哪儿能背地里笑话你呀”,看她疑疑惑惑地走上前来,我眯了眯眼,“我向来都是明着笑话儿你的”,“哈哈”……屋里众人都大笑了出来,冬莲气急败坏的上来要拧我的嘴,我又忙着躲。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一时屋里的气氛倒也甚是融洽,我和冬莲虽在笑闹,可也都是极有节制的,皇宫里就是这样,笑也好,哭也好,都是有分寸的,要是不小心过了头,那是会没命的。 奴才们就是为了伺候主子,让主子取乐才存在的,我身份虽然高贵,可在皇帝德妃他们面前,跟奴才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换了身儿衣服罢了,想到这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主子,您好久都没这么笑了,倒是小薇回来的这些个日子,您笑容才多些”,一旁的冬梅给德妃打扇,又看着我笑说,德妃一笑“是呀,这丫头笑话儿就是多些”,又转眼看向被冬莲拧着脸的我,“好了,好了,冬莲你就放?br / 梦回大清(中部)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6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6部分阅读 放了她吧,小薇到底是个皇子福晋,她随和,你们也跟着胡闹”。 冬莲嘻嘻一笑,放开了手,我揉着脸,瞪着她“就是说呀,我也是个福晋,你就敢下黑手”。冬莲取了凉茶递给我们,还未还口,冬梅已笑说“是呀是呀,跟着工人盖房子的福晋”,屋里众人又笑了起来。 正笑着,福公公进了来,给我和德妃各打了一个千儿,这家伙自打我回来之后,躲我躲得厉害,可能是怕我起着前仇儿要他好看。我现在哪儿有心思理他,见了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慢慢的他看我并无他意,倒是上赶着来阿谀奉承我,我也只是笑纳,话并没多一句。 “主子,宫里的例赏都下来了,奴才已经收好,单子在这儿”,德妃冲我点点头,我起身接了过来,大致看过,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原本这差事是我的,我嫁人出宫之后,才又落到了福公公身上。 “娘娘,还是老样子,只是添了几样消暑药材,也没别的了”,我回道,德妃点点头,“你一说药材,我倒想起来,年氏有身子了,原本就想着弄些冰片燕窝的给她补补,偏生那时候我这儿也没剩下什么好的,也就忘了”。 她转头看我“正好今儿来了新的,小薇,你去趟四贝勒府吧,一来代我去看看,把这些个东西赏下去,二来,你受伤的这些个日子,你四嫂没少操心,于情于理,你都该去谢谢她,何况你们妯娌本来就好”。 我一听年氏心里头就不舒服,正别扭着,德妃却给了我这样一道命令,一时间仿佛吃了苍蝇似的,刚想皱了眉头,一抬眼却看见德妃淡淡的面容,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心头一冷,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行了礼,微笑着说“小薇知道了,我这就去”。 “咣当咣当”……马车在官道上行进着,马车虽然挂了透风的帘子,可里面依然闷热,我靠在窗口,身上却一个劲儿得发冷,想想昨天冬莲的试探,今天德妃的要求,原以为嫁人出宫就应该躲开那些是是非非了,怎么反而愈演愈烈了呢…… “福晋”,外面传来李海儿的声音,我一怔,这才发觉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向外看去,已然到了雍和宫的正门口了。从窗口看出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早带着一干从人恭迎在门口,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代表德妃来的,可那拉氏为什么不在呢。 下了车,李氏她们忙得上前来行礼,给德妃请安,我一一答复之后,才又给她们行礼,彼此拉了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李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钮祜禄氏又与我一向相得,所以彼此见了,倒是一派欢欣景象。 我们一边儿往二门走,一边儿拉着家常,这才知道德福晋回娘家去了,她们已派人去通知了,我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刚转过二门,一阵嬉笑声传来,我扭头望去,一群老妈子还有丫头太监的,正众星捧月地围在一起。 我不自禁得慢下了脚步,一旁的李氏也看过去,脸上立马儿如春风拂面般笑绽开来,一旁的钮祜禄氏却微垂了眼皮,面无表情的转了头去,我正有些纳闷,那些个从人们已看到了我们,忙得肃静了起来,躬身行礼,我这才看见中间是一个奶妈似的人物,正抱着个小孩儿站在当中。 我一顿,站住了脚,身后的众人也停了下来,唯独李氏迎了上去,那奶妈子也忙得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孩子交给李氏去抱。我看着李氏万分怜惜喜爱的亲着那孩子,又言笑宴宴地向我走过来,一个念头如闪电霹雳般划过我的脑海弘时…… 决断 第十章 李氏满面笑容的走了上来,怀里的孩子被绫罗绸缎包裹着,白白胖胖的,正转着乌黑的眼珠四处张望着,“小薇,这是咱们的三阿哥,二月份满的周岁,最得爷疼的”,我一怔,没想到开口的竟是一旁的钮祜禄氏,不自禁微转了头看她,见她脸上笑盈盈的,已无方才的半点冷漠。 心里来不及再细想,只是转头笑着对李氏说,“好有福相的孩子”,李氏眉开眼笑的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儿,又抬眼对我笑说“小薇,你抱抱”,“啊”,我一顿,干干的笑了笑,“我没抱过孩子,怕伤了他……”,话未说完,李氏早笑着把孩子递了过来,“早晚你都是要抱的,今儿先练练好了,再说这孩子也没娇气到那地步儿”。 其实在二十世纪我不知道抱过孩子多少回了,亲朋好友的不知凡几,只是心里本能的对李氏的孩子有些抵触,不想平白的惹什么麻烦。 言语间,孩子已塞入了我的怀里,我有些手忙脚乱接了过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低头仔细看这孩子。面如满月,肤色白皙,面部轮廓长得像李氏,只是一双乌黑的眸珠像极了四爷,他正好奇的盯着我看,又一手抓了我的旗围玩着,看着那双眼睛我不禁有些恍惚,可转念又想到了这孩子的下场,心中一冷…… “小薇”?李氏轻碰了碰我,“啊”,我一哆嗦,抬眼看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正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想什么呢”,李氏见我看她就笑问我。 我暗自定了定,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真好,香香软软的跟块儿点心似的”,“呵呵”,李氏她们都笑了出来,“这么喜欢,那就赶紧自己生一个,给十三爷开枝散叶呀,老话儿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我脸一红,呵呵傻笑了两声儿,就把这话题遮了过去。钮祜禄氏也在一旁笑闹,只是笑意却没到了眼底。 “哟,这儿怎么热闹呀”,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大家的笑声一顿,立马儿安静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见年氏正扶了小丫头的手,缓缓地走了过来。李氏把手里的孩子交还给了奶娘,笑说“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今儿风大,你身子重,小心受了风”。 “多谢姐姐关心了,小阿哥年纪小,恐怕也受不得风,倒是别四处走得好”,年氏走了上来,立定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的对着李氏说。李氏脸色一硬,转眼又笑起来,“妹子说的是,刘家的,你带着小阿哥回屋去吧,小心伺候着”。 奶娘行了礼,带着丫头太监们退下了,我和钮祜禄氏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听出了年氏言下之意,无非是嘲讽李氏有了儿子就四处显摆,其实她还不是一样,带着个半成品四处乱走。我抿了抿嘴角儿,转了眼看向一旁的垂柳,这时候只需要装傻充愣也就是了。 “侧福晋,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一顿,转过头来,看见年氏正盯着我,刚想客气的笑笑,眼风一扫,却看见了她已然突起的腹部,一怔,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年氏见我眼光放在她肚子上,倒是笑了起来,刻意的捏了捏腰,对我说“这身上还真是怪酸疼的,你以后有了身子就知道了”。我淡淡笑了笑“是吗”,说完走上前一步,清晰地说“德妃娘娘口谕,要你好好休养,你身子重,生产之前就不必再拘那些虚礼,去宫里给她请安了”。 年氏一愣,忙得弯腰行礼“臣妾知道了,让娘娘惦记了,请侧福晋代我谢恩”,我见她弯腰完的辛苦,一时间真想让她多难受会儿,可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是轻声说,“娘娘吩咐了,你不必多礼”。 丫头扶着她起了身,年氏脸上甚有得色,原本她在德妃面前也没有什么地步儿的,这会儿子德妃亲问起居,于她那是莫大的荣耀,给她长足了脸面,就是一旁的李氏钮祜禄氏,脸上也是讪讪的,隐有妒色。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李氏在德妃面前甚是受宠,不光因为她的八面玲珑,更是因为她给四爷生了个儿子。就算在现代也有的是人因为想要个儿子而倾家荡产,更不要说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没有生儿子的女人可能什么价值也没有吧,以前我从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这个问题,不禁想到要是我没生儿子的话,那胤祥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侧福晋想什么呢”,年氏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抬眼看她一脸的得意,“看你的脸色不好,有什么不好就说出来,大伙儿聊聊,那也比闷在心里……”听她喋喋不休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厌烦浮上了我的心头,我淡漠的打断了她,“也没什么,还请侧福晋多休息为是,话说多了也是会伤身的”。 年氏的脸刷得白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可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李氏眼中闪过一丝解气的神采,脸上却还是一付关心的表情“既然这样,那妹妹快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身子贵重,这儿有我们呢”。说完扭过头笑问我和钮祜禄氏,“要不请妹妹去绛雪轩坐吧,一来福晋还没回来呢,二来妹子难得来一趟,也是要多坐坐的”。 我点了点头,一旁的李氏又关照了年氏几句,就领着我往花园子那边走去,钮祜禄氏向来寡言少语,也是默不作声的随了我们去,明着客客气气,暗里其实是把年氏一人晾在了那里。 年氏早就看我不顺眼,我对她好或不好,敬与不敬,在她心底里根本没区别,所以也不太在意是否又得罪了她,倒是李氏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耳朵里听着李氏和钮祜禄氏闲话儿家常,心里也暗自警醒自己,万万不能变成她们那样的女人,总觉得最近日子过的别扭,难道说只要掉在粪坑里,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小薇”,钮祜禄氏叫了我一声儿,“啊”,钮祜禄氏看我愣愣的,不禁抿嘴一笑,“又想什么呢,总是见你这样,人在这儿,魂儿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我尴尬的一笑,还未及说话,李氏一笑,“那还用问,肯定是飞到十三爷那儿去了”,周围众人都笑了出来。 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个小丫头子从月亮门那边快步走了过来,给我们行了礼,又上前几步在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退过一边儿了。李氏回头对我笑说“妹子,容我先退一步,小阿哥那儿有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 我忙得伸手“姐姐请便,不必客气的”,李氏点点头,对钮祜禄氏说“那妹妹你陪着吧,就是晚膳……”,钮祜禄氏温文一笑,“有我呢,你快去吧”。李氏又对我点点头,带着丫头们走了。 钮祜禄氏带着我进了降雪轩,丫头们上了茶,拿了些果品,我们就聊起天来,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儿来,只是随性的聊,无非是些衣饰打扮,绣功饮食什么的,我心里倒觉得轻松。 过了一会儿,钮祜禄氏要去看顾晚膳,毕竟我是代表德妃来的,不能马虎从事,她就先去了。我一时无事可做,只是吩咐了丫头们把我带来的东西,先整理好放在这儿就可以散了,我一个人去花园子里溜达,谢绝了那些想要陪同我的丫头。 上次来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心思看,这会儿有了功夫仔细打量,才发现这时的雍和宫和现代的有着很大的差别,不同于现代庄严的庙宇性质,而是多了几分鲜艳柔和。 路不熟,也不敢乱走,逛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只是不时地停下来看看四周的奇花异草,到了降雪轩门口,里面人影儿也没了一个,看来她们收拾完了就都退下了,只有外面守着一个小太监。 我从他侧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他才看见我,不禁吓了一跳,刚想请安,被我摆手制止了。我正要进去,里面人影儿一闪,我顿住了脚步,探头往里看去,是一个丫头在整理着桌上的点心匣子。 我也没放在心上,迈步走了进去,花盆底儿踩在青砖地上,喀的一声儿,“啊”,她吃了一惊,如雷击般转了身过来看着我,两手握的死紧,倒吓了我一跳,我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怎么了”,我问她,她的脸色白白的,显然是强自镇定了一下,对我福下身去,“奴婢给福晋请安”。 “嗯,起来吧”,我抬抬手,可心里感觉怪怪的,她见我还是看着她,一笑,“方才突然听见福晋的脚步声吓了奴婢一跳”,“喔”,我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也值得你一惊一乍的”,我微笑着走了过去,突然看见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书,就踱了过去。 “福晋”,背后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嗯”?我随口应了一句,居然在书架上看到了三国演义,我大为兴奋,忙得抽出来看,“方才您吩咐这些个东西整理好了就要分的,那现在……” “知道了,就按刚才说的分吧,只是把给福晋的那份儿留下,我亲自送”,我回头对她笑笑,又转头接着看我的书,“是,奴婢知道了”,耳朵里听见她出去叫了人进来,把东西拿走,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觉得有点儿渴,就往桌边走去,刚要拿起茶杯喝茶,眼角儿却瞥见点心匣子边上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不禁一愣,低下头眯了眼去看,是些粉末,用手指拈了拈,感觉不出是什么,闻闻也没什么味道。 正想叫个人进来问问,西面的房子那边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我一愣,走到门口去张望,也看不到什么,只有门外守着的两个丫头向我弯身行礼,“那是谁的地方儿”,我问一个看起来很灵透的丫头,她恭恭敬敬地回道“福晋,那是二福晋的翠园”,我点了点头,原来是李氏的屋子,挥挥手让她们退回原位,我又走了回来。 到了桌前突然想起方才的那个丫头,心里一怔,难道……不会吧,谁会这么蠢,拿德妃赏赐的东西来做这种事儿……我攥紧了手中的书,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无数的冷汗冒了出来,贴身儿的衬衣已粘在了身上,我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念头儿却如遇到七级大风的风车一般狂转着。如果我猜错了也就罢了,可如果我猜对了呢……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诬陷我的人应该不会下狠手,只是想泼些污水在我身上,毕竟东西都是从德妃那儿赏出来的,搞得太过火的话,只怕会引火烧身呢……可如果真如我想得那样,想借我的手除掉小阿哥,那……仔细想想不对,历史上的弘时是被雍正皇帝赐死的,二十四岁无论如何不算是夭折了,想到这儿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一样,那么她们一定会……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很久,吵闹的人声儿向我这个方向涌来,我不禁苦笑的咧了咧嘴,不知该笑自己的神算,还是该哭自己的倒霉…… 转头看向桌上的点心,伸手拿起一块儿,放在眼前看了看,人声儿越来越近,心里想着如果只是想害小孩的话,应该不会放太多的毒药吧……我咬咬牙,赌了……一口咬了一半儿下去,在嘴中嚼着,真真正正的味同嚼蜡,心里把那个背后阴我的混蛋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脚,猛地想起以前看一本魔鬼词典时,里面写着,明知道东西有毒却还得去吃,这就叫无奈……突然想哭…… 刚勉强着把那半口咽了下去,大门“哐”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我转头看去,年氏正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我的心里却只是有些纳闷儿,她怎么那么大劲儿,就算孕妇是俩人,那也太…… 她身后的众人表情各异,欣喜的,得意地,嫉妒的,担忧的,冷漠的,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游移,可看到我满嘴的点心碴儿之后都变成一种表情目瞪口呆…… 我拍了拍嘴角儿,站起身来笑问如木雕泥塑般的众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转眼又快到一年中秋了,原本只是觉得二十一世纪的生活节奏快得很,没想到自打我结了婚之后,纷纷攘攘,各种阴谋诡计接踵而至,我顶着盔甲左躲右闪之余,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以前总是觉得古代女人的日子过得如此无聊,这漫漫长日如何熬过,现在深处其中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乐趣”供她们消遣。 “主子”,“啊”,我回过头去,小桃端了一碗杏仁儿酪走了过来,“您又坐在这儿吹风,虽说天儿热,可要是进了寒气怎么办,身子又不好……”,这丫头小声儿的嘀咕着。我一笑,从善如流的从窗边退到了一旁的榻子上歪着,小桃见我如此听话也是一笑,递了碗勺过来,我慢慢的放进嘴里吃着。 一旁的小桃随意的唠叨着些府里的事情,又说了一些外面的花边儿新闻,我心不在焉得听着,偶尔也答个一两句的……“听说四爷府里的三侧福晋早产了,刚七个月,生了个小格格……”,我一怔,一口咬在了瓷勺上,硌得牙床生疼,忍不住皱了眉头,年氏早产了吗…… 小桃低头收拾着我书桌上的信函书籍,倒也未曾在意,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过了会儿见我没了声音,她这才回过头来,看我一脸的若有所思,也就机灵的闭上了嘴,悄没声儿的退了出去。 我无意识的拿着瓷勺在碗里搅和着,心里却不禁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事情……年氏她们见我嘴里手里都是点心,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各自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钮祜禄氏领着那拉氏进了来。 我看见钮祜禄氏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松,知道事情定是有了转机,但这时候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只是上前按规矩给那拉氏行了礼,脸上仍是做出一付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那拉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神平静得可怕,看得众人一一低了头下去,躲避着她的眼光。那拉氏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遣散了众人,李氏二话不说,带了丫头们走了,年氏却有些个不甘心,站在那拉氏身后,几次张了口想说些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没有,那拉氏看了我一眼,突然回过身去,年氏吓了一跳,那拉氏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年氏脸色大变,白得都透出了青气来,手也不自觉的轻微哆嗦着,她咬着嘴唇儿福了福身,就突兀的转身离去了。 那拉氏笑着走了过来与我闲话家常,方才的事情竟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烟消云散了,我自不会笨的再去触这个霉头,也是随意的与那拉氏聊着天。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好在不多,要是剧毒,一口我可能就过去了,那现在既然无事,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 虽然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心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那拉氏虽然一付天下太平的样子,但说起话来也有些破碎,不如往常来的有条理。就这么天南地北的说了一阵子,李海儿突然进了来,说是宫里有事儿,让我速速回去。 我和那拉氏面面相觑,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惊疑,只不过我是纳闷德妃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信儿了,而那拉氏却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知对四贝勒府影响有多大而焦虑。 思绪电转间,我已是客客气气的站起身来跟那拉氏告辞,那拉氏也说了一些什么主子有旨,她就不方便在留客之类的场面话,起身送我出门。一路上大家都是沉默不语,虽然一万个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粉饰太平,可这会儿都是满肚子的心事儿,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了二门,李氏,钮祜禄氏甚至年氏都已等在那里,见了面虽然异常的尴尬,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也无非是些客气话儿,倒是钮祜禄氏一番真心,虽然眼中有着忧虑,仍是拉着我的手嘱咐了几句,我也真心相对笑着答应。 年氏的脸色依然很差,看我时眼中仍是隐隐有着愤恨,可看向宫里来接我的马车时眼里却多了些惊惧。我心中暗叹,今儿若不是赌了这一把,恐怕我的下场就不是光用倒霉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太监们扶着我上了马车,四福晋走了过来,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强自笑了笑,嘱咐了我两句。我恭敬的答应了,心里虽有话,终究也没说了出来,转头吩咐了从人回宫。 马车缓缓前行,我终是忍不住回头从车窗里望了一眼,那拉氏她们正定定得站在门口,身后的晚霞却红得异常的血腥,我心里一寒。 回了长春宫,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却也没提年氏她们大有兴师问罪之意的举动,德妃靠在躺椅上只是默默地听,直到我说完也没插半句话。屋里一片静默,并没有其他人,她不说话,而我又被今天的事情搞得很累,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揣摩她的心思,算了,爱谁谁吧…… “小薇”,德妃突然开了口,“啊,是”我一惊,忙得集中了精神应对,“你身子……没事儿吧”,德妃缓缓的问。我心里一僵,她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我笑了笑“还好,劳娘娘挂记”。 德妃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四嫂那里我也没去过,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挺好的,威严却不失简洁,跟……”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德妃娘娘正看着我,笑了笑说“跟四嫂的风格差不多”,德妃一愣,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苦笑,她可能是明白我方才要说的是跟四爷的风格差不多吧,“喜欢那儿吗”,德妃又问,我想了想,“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的家最好”我挠了挠脸颊,放松了下来。 “喔,为什么”,德妃饶有兴致的问,我一笑“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的家里感觉很温暖,就算是个稻草棚子,那也是自己的,不用去跟别人抢”。德妃眼睛眯了眯,仔细的看了我一眼,眼光仿佛要如同利剑般,穿过了我的身体去探知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我毫不抗拒的随她去看,因为我方才说的是再真不过的真心话,我只要我自己拥有的,而不是去抢别人的。与德妃对视了一眼,她突然一笑,我也笑了,德妃拿手里的绢扇轻摇了两下,“你不是在暗示我,你想回家了吧”。 我呵呵一笑“娘娘圣明,我就是想窝在家里不出来才好呢”,德妃一怔,喷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倒这样直白”,见她眼中也都是笑意,并无半分羞恼,我正待说笑两句,冬梅掀了帘子进来说是贵主儿来了,德妃忙得起身去迎接了,顺便嘱咐了我过了今晚,明儿个再回家。 我真心实意地谢过了恩,见冬梅一脸的疑惑,又冲她做了个鬼脸,吓了她一跳,笑瞪了我一眼,忙得服侍着德妃去了。目送德妃向前厅走去,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今天已经跟德妃表明了心迹,我决不想掺和到四爷府中去,甚至为了减少麻烦而甘愿禁足于十三府中,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想到这儿,不禁自失的一笑,德妃显然对我的表示很满意,我回到十三贝子府的这些个日子,不知赏赐了我多少东西,以示宠爱。这跟当初我出嫁时她送的那个项圈的含义没什么区别,也许在她眼里,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的吧,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无非是花钱多少的问题。 倒是我吃进肚子里的那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原本担心会有什么不妥,还想着是不是偷偷请了太医来看一看,结果到了晚上连跑了三趟茅房,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唯一的后遗症也不过是肠子细了些罢了。 不过事后也有些害怕,如果那个想诬陷我的人目的之一确是三阿哥的话,那这些药量足够泻死一个一岁半的孩子了,我也只不过吃了一口就泻成这样,要是那样的话……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三阿哥当然没事儿,要是他有事儿的话,我就是把那一盘子点心都吃下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心里虽猜到了个大概,可细节却不甚明了,自己不敢问也不太想问,原本想着就算了,反正以后要离她们远远的,没个把柄给她们攥也就是了,偏偏钮祜禄氏跑了来看我,这下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据说那点心原本是要给小阿哥吃的,也是凑巧,小阿哥那时抓着玩具不肯撒手,李氏就说过会子再吃,顺手掰碎了一块儿喂了地上的哈叭儿狗,那狗也不大,吃了没多久,就一个劲儿的窜稀吐白沫,然后就死了。 再然后,那就是老生常谈了,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要来问罪,要不是我吃了那点心,而那拉氏又刚巧回来,那天横竖是没我好果子吃了。现下年氏早产伤了身体不说,拼了老命又偏生了个不值钱的女儿……可我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深深的警惕着自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大大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里全是桂花儿的香味,我命人栽种的各色花树果树,成活率都甚高,因此十三贝子府里总是飘着淡淡的香气,配着曲径幽林,小桥流水,真是万分的令人心旷神怡,钮祜禄氏见了也是喜欢,倒是笑我是个会享福的。 回来的这两个月,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的修缮着府第,顺带滋养身体。那天突发奇想,把以前练跆拳道的姿势想了几个起来,再加上以前练过瑜伽的几个式子,就在花园子里铺了块毯子开练,几个招式下来,把小桃她们吓坏了,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我伸胳膊踢腿,嘴里还哼哼哈哈的。 可是效果确实很好,我的身体逐渐变结实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小桃见我气色大好,嘴上也就不再唠叨什么不成规矩了,只是我让她跟我一起练,她却打死也不肯,背后叽咕些什么丢人现眼一类的。我也不管她,自己个儿好久没这么自由开心了,每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 每天清早我都按时起床去锻炼一个钟头左右,做完了那些个规定的动作已经满身是汗,小桃她们忙得给我擦汗换衣服,生怕我又着凉,我也随她们弄,这些年若说我真的适应了古代的什么事情,那非数让别人帮我换衣裳和洗澡时旁边有人看着也无所谓了。 好锻炼,好身体,好心情就代表着好饭量,我大口的吃着夹酱肉的馍馍,又喝着碗里的绿豆粥,小桃就在一旁给我吹着另一碗,她老是笑说她吹得还没我喝得快。 “小桃,再来一碗”,我低头吃着新腌制的翠瓜,真是香呀……等了会小桃却没了动静儿,我不禁有些奇怪,一边儿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儿抬了头看过去……“咳咳”我呛得大咳了出来,风尘仆仆的胤祥正挑着眉头,斜靠在门上半不可思议半好笑的看着我…… 再会 第十一章 “这是什么”?胤祥把玩着手里的竹筒,好奇的问着我,“呼,还挺烫的”,他把竹筒放在桌上又紧着吹手心儿,我微微一笑,伸手拿了过来,一旁的小桃忙递了把银刀过来,我用刀尖儿一撬,一股清香飘散了出来。 胤祥伸过鼻子闻闻,“好香呀”,又探头仔细看,“嗬,是米饭”,他不禁笑了起来,伸手从我手中拿了过去,看看又闻闻。我笑着看他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了一点出来尝着,“小心点儿”,“呼,好烫……嗯……好吃”胤祥一边吃一边儿又咕哝着…… “哎呀,主子,小心烫着,奴才给您弄了出来再吃吧”,一旁的秦顺儿忙得上前伺候,胤祥也随他去。水面上一阵阵的微风吹过,现在已是阴历八月了,北京一年气候最好的时候,空气微凉,隐隐有这一股子清甜味道。 十三贝子府本来就不大,我主要把所居住的二层小楼,和胤祥的书房进行了一番改造,一楼会客之用,北面一直搭建出去直在水面之上,二楼自己居住,又把回廊部分的面积扩了扩,变成了一个舒适的阳台。工匠们已按我说的进行了上下水的改造,虽不伦不类,可也比以前好的太多了。 这会儿我和胤祥就坐在水榭上,边赏景边吃午饭,他还让秦顺儿弄了个鱼竿儿来支在那儿,也不去管,只是笑说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放松地靠在栏杆边儿,这地方儿正是背阴之处,坐在这儿真是说不出的凉爽舒适,过两天就又是一年中秋了,想想我老妈的生日又快到了,可我却在一个根本无法联系得到她的地方,心里一紧,唉……低低的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前天儿四爷府年氏所生的小格格办满月酒,送来了帖子,我以身体尚未康复为由推脱了,而胤祥自是一定要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想他心里是有数儿的,因为他从未问过我,却明里暗里的想法子,不让我跟那些个所谓的亲戚妯娌再有过多地接触。 他不明说,我也装作不知道,本来我就不想再惹任何麻烦,这样正好乐得轻松。可四爷毕竟不同旁人,胤祥还是来问了我要不要去,那时我正在告诉秦顺儿如何让木匠给我打一把摇椅,我说得是满嘴白沫儿,秦顺儿则是听得满头大汗。 胤祥进来先看见了我画的图纸,先问我这是不是船,见我涨红了脸,而秦顺儿却在边儿上偷笑,就又仔细看了看,转过头来嘀咕着问我,难道这是弓……还没等我发飙,他自己先笑了,摇了摇头,说是没见过弓还带把儿的。 “扑哧”一旁的秦顺儿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我方才骂了他半天的笨蛋,这会儿他无辜又有些理直气壮的看着我,脸上用大字写着,你看我不是笨蛋,而是……我白了他俩眼,“你先出去吧”,这小子打了个千儿,坏笑着出去了。 见我把那张图纸恶狠狠的从他手里夺走,胤祥笑着抱住了我,我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他反而抱得更紧,“那到底是什么”,我回过头去怒视着他,大声说“椅子呀,这是椅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的”! 胤祥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椅子……对,对,是椅子,方才怎么没看出来,看来是我太笨了”。见我面色不善,他忙得顺着我说,还假装给了自己头上一巴掌,以示警醒。“哧”,我笑了出来,“你算了吧”,我扁了扁嘴,“看来笨得那个是我才对”,胤祥微微一笑,亲了亲我的额角儿,就放开了我坐在一旁。 我低头再看看图纸,怎么都觉得自己画的不差,就算不是写实派,可也不会是印象派呀,怎么会给他们那么多联想呢,众人都说毕加索的画是幻想中的现实,难道我也有这种功力,不会吧……正胡思乱想中,“四哥府里送了帖子来,说是给年氏的小格格摆满月酒,你去不去”?胤祥淡淡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一顿,偏了头去看胤祥,他正懒洋洋的坐在书桌旁,指间转弄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红色帖子,脸色颜色到还平和,”不去”,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胤祥一怔,”为什么”?我回过头来,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图纸,淡淡的说”不为什么,她生孩子,干我屁事”! 身后一阵静默,”哈哈”……胤祥突然大笑了出来,边笑边伸手拉了我过去坐在他腿上,又一把把我手中的图纸抽走扔到一旁的桌上。”就这么讨厌她,嗯”?他低头仔细的看着我,眼中有着好笑,也有着几分明了。 我点点头,很干脆的承认了,”那女人心术不正,敬而远之的好”,胤祥咧嘴一笑,”行,既然她那么不讨咱们十三福晋的喜欢,就让她一边儿去好了”。我呵呵轻笑了出来,反手搂住了胤祥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儿以示奖励,他眸色一浓,捧住我的脸反吻了回来,我认真的承受着。 在胤祥回来之前修养的那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 渐渐的明白自以为是的保护可能比直接的伤害后果来的更严重,那时我就决定不再跟他含糊些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所以自打他回来之后,除了我来自未来以及四爷这两个话题不能说之外,我对胤祥再无半点儿隐瞒,彼此间的情感交流也更加的明朗真切了起来。 而我坦诚之后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胤祥眼中若有若无的阴歙慢慢的消退了,他的开朗,他的热情,他的爽朗直率,那些我曾以为已经渐退的东西又回来了,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也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路线修正的还算及时,若在这样下去,那后果…… 想想这世上最能隐瞒彼此心事,互相试探,胡乱猜测的男女,非贾宝玉,林黛玉莫数,可惜一个早死,一个另娶他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若是胤祥他娶倒还好说,要是搭上俺一条命,那我可不干…… ”你说咱们送什么好”?胤祥与我十指相握,又玩着我的手指头,我轻轻一笑,”照往例加倍送吧,你与四爷向来亲厚,也该当如此”。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你觉得礼太薄”,我轻声问他,虽然府中内务胤祥都很信任的交给了我,可我向来都尊重他的意见,我一向认为夫妻之间除了爱,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尊重。 “不是”,胤祥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次要不是德娘娘曾亲自过问,走这种虚礼可不像四哥的家风”。我揉了揉鼻子,也不好说什么,古人向来重男轻女,各个府里头格格小姐得论串儿算,就算是四贝勒府,生个格格身分虽珍贵些,也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不过这次年氏怀孕前前后后出了这些个事儿,早产不说,还差点把我这个所谓的皇子福晋也搭了进去,德妃此举也算是抹稀泥假太平了,而四爷更多的是看在已经升任成都提督,年氏的哥哥年羹尧的份儿上吧。 事后钮祜禄氏话里曾透露出,那时收拾糕点的小丫头和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都服毒自尽了,四福晋亲自进宫给德妃请安, 回来后又严令府中上下不得再提此事,谁敢再提就活活打死。我心里明白那两个奴才是被人灭了口,可自己能从那个漩涡里逃脱出来已是大幸了,也只能在心底叹息两声,顺便诅咒那个背后的黑手天打雷劈。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那毒就是年氏下的,只不过不想再深想就是了,反正那地方我是不想再去的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呀”胤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一怔,脸上一热,说真的我还从未想认真过这件事儿呢,”顺其自然吧,这又不是想有就有的”我含糊着说,”谁说不是想有就有的”?胤祥认真的看着我,”啊”,见我愣愣的看着他,他突然一笑,把嘴唇紧紧的压在我耳朵上”多勤快几回不就有了吗”。 “呸”,我笑啐了他一口,涨红了脸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看见他那付惫懒的无赖模样,笑说”你自己一个人勤快去吧,我恕不奉陪”。胤祥嘻嘻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小桃儿进来说是太子那边儿来了人,急着要份儿公文,胤祥扮了个鬼脸儿,就匆匆出去了。 他直到晚上参加完了四爷府的满月酒才回来,除了说那小丫头看起来水灵灵的,就是说年氏倒是挺春风得意的。我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笑说,那有什么可得意的,别说是生了个女儿,就是生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生个不男不女的那才叫厉害。胤祥听了笑得直打跌,一旁的小桃还有那几个丫头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件前后充满了阴谋诡计的事情,就这样在笑声中随风而散了。 “你呀,又在神游太虚了……”,胤祥的轻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啊……”,我一下子从回想中惊醒,偏转了身儿看过去,这才发现方才那个还在一旁大吃特吃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我旁边,见我转过身来,就把头重重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又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小薇,你把这园子收拾得可真好,你是怎么想的呀”胤祥微眯着眼睛说。 梦回大清(中部)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7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7部分阅读 睛说。 “也没什么,怎么想就怎么来呗,反正我一向喜欢花草山水的,这园子又不大,不需要什么胸中丘壑的”,我随兴的答道,又伸手从一旁的矮几上拿了茶杯过来。那杯子也是用竹筒做的,这都是用院子里种剩下的竹子做的,那些本身长的太粗壮的,因种了不好看,花匠就要扔掉,被我给拦了下来,不好的拿去做竹筒饭,好的用来做杯子,做笔筒。 我写了几首唐诗宋词,让工匠照着我的笔迹刻在了竹筒上,又用朱红的颜料把刻好的字迹漆染,配着竹子本身的绿色,倒是十分的野趣盎然,胤祥一见就万分的喜欢。又嚷嚷着要把我以前写的那首歌也刻了上去,他好随身带着,我扭不过他,只好又找人再做。 刚喝了一口想放下,被胤祥顺手接了过去喝着,”那个什么上下水的呢,还真是方便,你怎么想出来的”,胤祥一边喝又抬了头看我,我心里一怔,总不能告诉他这在未来是在普遍不过的东西,并不是我天纵其才的关系。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懒吧”我笑说,”啊”胤祥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并没想过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想着怎么懒怎么来,干吗,这不好吗”?我冲他瞪瞪眼。胤祥”哧哧”的笑了出来”好,当然好,那你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再懒一下就更好了”。 “哼哼……我尽量吧”我笑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任由他笑着又靠了过来,过了会儿,胤祥低声问我,”你哼的这是什么曲儿,我怎么没听过”,我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哼唱着梁静茹的那首,我不禁低低一笑,这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吗? “小薇”,见我不说话,胤祥抬了头仔细看我,我微微一笑,”我唱给你听好不好”,胤祥一愣,又欣喜的笑了开来”好呀,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我清晰的唱了起来,当我唱到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胤祥就那么痴痴的看着我,他的眼波柔的一如眼前的水面,就这样一波一波的荡了过来,我笑望着他,嘴里依然轻唱着…… “啪啪”突然一旁响起来了拍手的声音,我一惊,住了口,胤祥脸色一肃,与我同时往身后看去,十四阿哥正半靠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的,手却依然拍着。我心里一怔,好久没见他了,得有半年多了吧,十四也变了个样子,俊秀的脸上多了些杀伐果断,听说他一直在军营里跟着操练,气质会改变倒也自然。 对于他我心里有两分内疚,更多的是因为知道了他最终命运的可惜与感叹,我垂了眼,一旁的胤祥已笑着站起了身,”老十四,什么时候来的,那帮子奴才也不知道传禀一声儿”,边说边往前走去。 十四阿哥嘻嘻一笑,”要是通禀了,就听不到十三福晋的绝妙好曲儿了”,他特意强调了十三福晋这几个字,我无奈的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还是有芥蒂……正想站起身来,十四阿哥没看跟前走过来的胤祥,却回头向屋里说道”是吧,四哥”?我腿一软,又重重的坐了回去,他说什么…… 胤祥的脚步一缓,仿佛想回头看看我,却又忍住了,只是口里笑说“四哥也来了,可真是稀客”,我静静的做了个深呼吸,闭了闭眼,扶着一旁的栏杆慢慢地站起身来。 一抬眼先看见了十四阿哥,他正看着我,眼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嫉恨和……未等我看明白,他已转开了眼和胤祥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因为心思全都放在他身后飘起的衣角儿上面,月白色的长衫,皂青的靴子,他还是老样子,喜欢素色…… “小薇”,胤祥轻声唤了我一声儿,我心突地一跳,润了润嘴唇,微笑着向胤祥身边走去。站定了脚步,微微福下身去“四爷吉祥,十四爷吉祥”,从那次奉茶叫过一声四哥之后,我再也没这么称呼过四爷,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宁可叫得生疏些好。 “快起来吧”,熟悉的喑哑语调响起,我眼眶没来由的一热,忙得忍住了,眨了眨眼,又福了福身,这才直起身来站在了胤祥身侧。耳中听着胤祥与四爷还有十四彼此寒暄问候,脑袋却沉重得一如石头,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 “小薇,你看起来脸色不错嘛,听说你前儿病了,还挺重的,这会儿子倒真是看不出来,看来保养得不错嘛”,十四阿哥突然对我笑言。我一激灵,猛抬头,却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不自觉地用手揉了揉脑门和太阳|岤,他叫我什么……按理说他是我小叔子,怎么可以叫我叫得这么亲密,余光闪处,胤祥只眯了眯眼,却没说什么。 未等我回答,十四阿哥自己先笑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对我笑说,“看我这记性儿,现下你已经是十三福晋了,只不过听你四爷十四爷的叫着,仿佛还跟从前似的,一时间我也没转过弯来,不好意思啊”说完向我拱了拱手。 我心知肚明他说这些话是在暗示我不忘旧情,看了一眼十四阿哥那虽笑着却依旧冰冷的眼,自己心里却清明了起来,我微微一笑,“十四弟说笑了”,十四阿哥脸色蓦的一硬,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就转开了脸,可额侧的太阳|岤却突突的跳了起来。 我心里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想去伤害别人的人,往往最先伤害的却是自己吧,我转过了头,鼓足勇气,看向四爷,轻声说“您们用过饭了吗,若没有,就在这儿用吧”,说完转头看向胤祥,笑说“我去准备一些好菜,你来留客,好不好”。 胤祥正在一旁定定看着我,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心里一悸,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了,难道我这样的辛苦努力他看不到吗。原本胸中压抑着的各种情绪,突然如灼热的岩浆一样翻滚着,我强抑着爆发的冲动,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祥眉头一挑,却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捋了捋我的鬓发,“你去吧,弄些好的来,别等我把客人留下来,上了菜却让人家笑话”。 我一怔,胤祥的话仿佛如锅盖一样,把所有的翻滚灼热都强压了回去,我胸口一阵儿堵,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放心吧”,说完回头向四爷他们微弯了弯身儿,也不去看他们,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听着胤祥招呼着十四他们,而门口正候着的小桃忙得跟了我上来。 形形色色的鹅卵石铺就了条条幽径,两旁竹影婆娑,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我缓步其中,小桃却带着一干从人远远的缀着我。竹叶摩擦的声音隐隐带了哭泣之声,我哭不出来,竹子却替我哭了…… 四爷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青白的面色,棱骨突出的眉梢,隐带了一丝讥讽嘴角,黑得越发不见底的眸子……他变得更冷漠了。我忍不住苦笑,权力的斗争,亲情的冷漠,种种机谋算计如同一把把刻刀,将他身上仅剩不多的柔软部分一一剔掉,只留下了硬如铁石的心肠和残酷冷漠的风骨,那我究竟是哪一把刀呢,又从他身上挖走了什么…… 以前胤祥曾半开玩笑的暗示过我,有没有认真地,用心地去想过自己的决定,那时让我给含糊了过去,我怎么敢去想呢,也想不明白,只要一多想,就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错误的决定,一只左手,一只右手,要我如何取舍…… “呼”……我停住脚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充满竹叶清香的空气,可当今天这两个人再次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决定是什么……我要其中一个幸福的活着,却可以为了另一个去…… 我猛地摇了摇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种不吉的字眼,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自己……还是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以后的事情不由我决定,可眼前的幸福却是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是吗,我不禁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事情想明白有了定论,心情立马放松了起来,“小桃”我回头扬声叫到,小丫头忙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还好,显是松了口气,“主子有什么吩咐”,我一笑“你去,让厨房做些好的小菜来,就是上次我让他们做的那个……”,小桃抿嘴一笑,打断了我“早让人去弄了,等您吩咐,那些个爷就得等着吃晚饭了,看您刚才那样子,就知道准是神游太虚去了”。 我淡淡一笑,虽被她打断却丝毫不以为忤,这丫头也算是深得我心了,一句神游太虚就把我方才的幽思伤痛遮掩了过去。说笑了两句,我还是亲自去厨房监看了一下,才督促着丫头们端了菜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胤祥和十四阿哥靠在远处的栏杆指着水面在说些什么,四爷却是一个人靠在矮几旁,手里拿着一个竹子茶杯转弄着,我咽了口干沫,稳定地向前走去。指示着丫鬟们摆好酒菜,正想着我要不要退下,一直低着头的四爷却抬眼看了我一眼。 那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但我却发现自己能够很平静的接受了,也许是因为想明白了自己到底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缘故,想通与否真的只是一线之隔,我淡淡笑了笑,在矮几的另一边靠坐了下来。 小桃上来到了杯茶递给我,就又站回了我身后几步,一时间沉默的空气漂浮在我们之间,不远处的胤祥回头看了看我,我对他粲然一笑,他微微回了一笑,又回过头去和十四说话。我心头一暖,很感谢他的体贴,也很感谢他的信任。 心思转折间,觉得有目光直射过来,转过头来看向四爷,他已经抬起头来,很闲适的靠着身后的软垫儿,淡淡地看着我。“您瘦多了”,我轻声说,四爷一怔,不知道是为了我的话,还是为了我说话的态度。 “我生了这场病,才发觉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好身体才是自己个儿的,四爷你也要多多保重呀”,我微笑的看着他,四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重重的收缩了一下。 他很快的转开了眼去,“看来你过得……还不错”,他低声说,“是,我现在很开心,也希望人人都像我这么开心”,我柔声说。四爷歪着身子,我只能看到他瘦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听了我的话,他动也不动,只是嘴角隐隐的扭曲了起来。 心里无奈的叹息,我是真心实意地在劝慰他,他终究会做皇帝,会把一切都握在手中,眼前小小的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会尽一切可能去帮他规避风险,却只会陪在胤祥身边,退一万步说,让他因为得不到而恨我比得到了再恨我强多了,不是吗……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小薇”,胤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顿,抬眼看去,不是什么时候他和十四都已经踱了过来,十四坐在了四爷的左边,挥退了要上来给他倒酒的小桃,自斟自饮了起来,眼光却在我和四爷之间游移。 胤祥却靠着我坐了下来。“再说些什么……”,胤祥伸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嘴里嚼着,模模糊糊的问,我呵呵一笑,“我在和四哥说个道理”,四哥终还是被我叫出了口。话一出口,十四倒酒的手顿住了,皱了眉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看向四爷,四爷却还是淡淡的不说话,只是有些用力的捏着手中的杯子。 胤祥却是认真地看着我一派坦然的眼,突然大大的一笑,眼中除了温暖却还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神采……我心一酸,那应该叫做安全感吧。 他笑着靠了过来,“说什么大道理呀的,也让我们听听”。我一笑,大声地说“就是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呀”。“噗”,十四阿哥的一口酒喷了出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儿,脸上本来充满了笑意,可转头看了我一眼,就收起了笑脸,眼中神色却复杂了起来。 四爷眼中的笑意只是一滑而过,瞥了我一眼,又扭过头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仿佛我越好笑他就越痛似的,唯一真心开怀大笑的只有我身旁的胤祥而已,“说得好,说得好……”,他便笑边拿过一旁的丝绢擦着眼角儿,我虽也笑着,心里却没了半点笑意,只是觉得好累,再也不想留在这里。 “我有些累了”,我偏头对一旁的胤祥说,又向四爷和十四阿各点点头,“你们兄弟慢慢聊吧,不打扰了,我就先歇着去了”,胤祥见我脸上带出了倦相,忙得吩咐一旁的奴才小心送我回去。 我站起身来,制止了犹豫着是不是要起身来送我的十四,福了福身,克制了再去看四爷一眼的想法,转头走了,胤祥还要跟,被我笑着推了回去,他一笑,也就没再坚持。 我并没有回楼上,总觉得四爷他们就在楼下有些怪怪的,就往胤祥的书房走去,到了那儿挥退了下人,自己瘫倒在胤祥的太师椅里,长长得出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乱,却不想再去琢磨什么了,今儿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没什么好想得了。 顺手从桌上拿起胤祥抄写的诗句来看,他的字写得非常之好,我最近常常跟他一起练字,也有了三分相象。袖子一扫,一张纸被我带到了地上,忙弯腰捡了起来,吹了吹可能沾到的灰尘,“啊”,看到内容我不禁一愣,竟是四爷的字,一首《水调歌头》。 看看胤祥的,再看看四爷的,我叹了口气,重重的向后靠了过去,闭上眼,只是想着怎么到哪儿都逃不开呢,真不知道我到底要为他们做到什么地步才算结束,想想今天的决定,心里不禁一紧,胡乱的摇了摇头……手里紧攥着这两张纸,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今日在竹林所做的决定会来得这么快,只有三年…… 幸福 第十二章 原来日子不是只有在紧张刺激中才会过得很快,平平淡淡中转眼又是一年寒冬,再过两天就是德妃娘娘的五十大寿了,因为古代人的寿命都比较短,能活到这个岁数儿的真得不多,也多是在富贵人家。 五十而知天命,这样的整寿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宫里不断的来人与四福晋和十四福晋商量如何办理,宫里虽有宫里的规矩,可毕竟德妃最大的功劳是生了这两个阿哥,母凭子贵,历来如此。 对于皇宫中的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皇上的恩宠可能随时会消逝不见,儿子却不会,若是得了皇上的意,那福气就还在后头呢。四爷和十三本来是去了桐城,户部的讨债官司终究是落在了他们两个头上,而十四爷却一直留在古北口随着锐健营操练。 他们前几天都忙忙的赶了回来,皇上的恩旨,德妃温淑贤良,一向克己宽人,因此特命四爷还有十四爷赶回来给他们额娘祝寿,又特许在长春宫中单开一台戏,好让德妃痛痛快快的乐一乐。 “小薇,你看这个好不好”,胤祥边说边举起了一尊玉马给我看,我顺着他的手端详着,马蹄飞扬,首尾生风,真真正正的毫厘必现,羊脂般的玉色中偏又带了几丝胭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确实不错,豪放却不失细致”,我笑着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收拾别的东西,这些个名贵玩艺儿对于我而言,已经不像初来时那样的放在心上,一惊一乍的了。想想看如果你每天用金的刷牙,银的剔牙,珍珠粉用起来像痱子粉,要是还能被这些晃花了眼,倒也真是不容易。 居移体,养移气,这话再对不过了,嫁给胤祥也有一年半了,虽不像其他大阿哥府中福晋过的那样气派,可毕竟是皇子福晋,吃穿用度,起居出行样样都是小心到了极点。 有时早起梳妆打扮,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那仿佛是我,又仿佛不是。若说偏向古代,可眼中依然是自信闪耀,若说偏向现代,眉眼神韵中的那抹柔媚,却是那时的我万万不会有的。 这一年中胤祥倒有半年不在我的身边,因为康熙身边重臣如魏东亭,曹寅等,欠下得库银不知凡几,虽说大都用在了皇帝那几次南巡上,可名义上又不能不还,一众大小官僚都两眼冒火的盯着他们,打定了主意,那样的大山你不铲,那也别想搓平了我们这些个小土墩儿。 河南,安徽,山东旱的旱,涝的涝,哪个地方不得用钱,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也见不了多大成效,可又不能不管,偏生银库账面花哨,实则空虚,臣子们又不敢实报,只是难为了办差的四爷和胤祥。 去桐城从那些盐商身上挤了些油水出来,已是万分的艰难,可也是治标不治本,这都是胤祥回来跟我说的,那时候的他一脸疲惫,话里话外透着对吏治败坏的不满和……太子昏庸的无奈,我忍不住想,四爷和胤祥的野心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萌芽的呢。 胤祥甚少跟我说起官场上的事儿,我也从来都不问,这也是他对我最满意的一点。他总是说八爷家的福晋就管得太多,一点儿女人的本分都没有,我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心里却忍不住的苦笑,胤祥不知道的是,并非是我多么的守妇道,只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唯恐言多必失,有些事情说漏了可不是好玩的。可我越是淡然,胤祥反而跟我说得多了起来,我也只好听着,很多细节都与我看得历史书中描述的不同,但主干却没有改变,我心下越发的怕了起来。 我只是个时空的意外,若说真改变了什么,也只有我嫁了胤祥这件事儿,上次救四爷,也说不上是救,因为史书中本来就没写他会被牵连进去,是我自己怕因为我的到来而发生什么变动,才处处小心,而结果自然也与历史相吻合。 不知为什么,在这儿待得越久,心里就越惶惑,看着今天还在对你笑的人,却知道他明天的命运是什么,心里的很多想法都被历史所局限住,这个人下场不好,要离他远些,那个人会飞黄腾达,要离他近些。 爱恨情仇不是由自己的心,而是由历史中的潜规则来决定,这种滋味真是难以言喻,我却只能默默的把那些苦涩压在心里,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只能让时间来慢慢消化粉粹。可像这样的石头一块又一块,随着在我周遭发生的事情,接连不断的沉入了我的心底,让我不禁怀疑,在我的有生之年是否还有心思洁净轻松的一天。 而其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莫过于我倒现在还没有怀孕,只不过这块儿石头压得不是我的心,而是胤祥的,甚至是象小桃秦顺儿那样对我们忠心耿耿的仆人心上的。 胤祥从来也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儿,每日里见了我都是笑眯眯的谈天说地,只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却忍不住皱了眉头,而夜里也是加倍的努力起来,弄得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而奴才们的担忧则表现在,一碗又一碗的补药接连不断的给我端了上来。 而我的态度可能也是让他们心下不安的原因,因为我是真的不在乎,心里头总是隐隐有着个念头,对于我这样的来历,没有孩子可能倒是件好事儿,来去都落得干净,了无牵挂。可这念头我都不敢细想,更别说讲了出来给谁听,因此只能装作不在意胤祥忧虑的眼光,而小桃儿她们端什么给我,我就吃什么,绝无二话。 “想什么呢”胤祥从我身后靠了过来,用双臂围住了我,低头轻吻着我的头顶,模模糊糊的问。我放松的向后靠了过去,把手中的绣帷展开了给他看,“你看,这是我要给德娘娘的寿礼,怎么样?”,我笑说。 胤祥把下巴轻放在我的头顶,就着我的手看,那是一幅水蓝色的苏绣,巧妙的做成了一个炕屏,小巧玲珑,共分成四幅,绣得却是蒙古草原的塞外风光,白云绿草,篝火摔角,赛马歌舞,旁边也配上了一些蒙古长调的词句,都用金线细细的绣了出来。 “小薇,你真是有心,竟想了这个出来,娘娘一定喜欢的”,胤祥惊喜地说,说完又亲自拿了过来,爱不释手的翻覆看着。胤祥手下自然是有着蒙古籍侍卫的,我让秦顺儿找了个识字的,把一些蒙古长调的歌词默写了给我,自己又设计了一个大概的样式,让人画了出来,再拿去给官中绣坊的人去做。 “你若喜欢,赶明儿也再做一幅给你好了,这个还我”,我伸手从胤祥手中把绣帷拿了回来,小心的收好,放进了一个红漆描金雕刻着一些祥瑞图案的盒子里。胤祥嘻嘻一笑,转身坐在了炕上,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大软枕上,眼光却随着我在屋里忙碌而上下移动。 十三虽不是德妃亲生,却也是她照拂着长大的,又有着四爷的关系,因此胤祥很把这次贺寿放在心上,寿礼准备了不少,我都得一一收好封上,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说来有趣,这一年我借口身子骨儿不好,基本上谢绝了一切出门会客的机会,就是德妃那儿也不过去请了几次安而已,四爷府更是门也不登,除了钮祜禄氏,倒是四福晋亲自来看了我几次。 德妃对于我这种安于守拙的态度自然是心知肚明,而且赞赏不矣。我不去抛头露面惹麻烦对于她而言那是求之不得,除了必要的请安,其他的宫中礼俗,她也是以我身体不好的名义,帮我能免就免,而对我的赏赐却是越来越多。 我自然是就坡下驴,本来就不想出门,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免费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的赏下来给我贴补家用。我本身又好静,有了这名正言顺的理由,自是乐得逍遥,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标准贵妇。不过还是会偶尔以出门礼佛静养的名义溜了出去,到城外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带增强体质。 对于胤祥而言,只要是对我好的事儿,都是一百个顺着我,德妃也是默许了,其实只要不伤害到她和她儿子们的切身利益,她对我也还算不错了。胤祥离京前曾陪着我去了一趟香山碧云寺,我说轿子坐得闷,要出来自己个儿走走,他也没意见,只是让侍卫们把周围闲杂人等清了清。 清朝虽不像宋明两朝那样对妇女抛头露面要求得那么严格,可像我这样身份的贵妇,也不是谁想看就可以随便看的,我虽不怕看,可也不能坏了规矩,就随他去了。只是越往上爬,胤祥越吃惊,我的体力怎么会这么好,小桃那群丫头早就落在了后面,除了侍卫们就只剩下气喘吁吁的秦顺儿勉强跟着我们。 这一年是我来清朝最舒服的一年,无病无灾,吃得好,睡得香,心里敞亮,每日里的瑜伽和跆拳道我从未耽误过,有一次被胤祥撞个正着,我古怪的姿势逗得他大笑,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警告他不许再来打扰我锻炼,他笑着答应去了。胤祥就是这样,只要不会伤害我,我想做什么他都没二话,也从不多问,只会笑眯眯的等我告诉他缘由。 到了一座山顶,我大汗淋漓的停下来喘大气,胤祥自然没我这么夸张,额头上也都是汗,却是笑着拿了手帕过来给我擦汗,见我面色红润,眉眼里却都是笑意,他越发得开心起来。 我走到山巅向下望去,这虽不是最高峰,可脚下也是苍苍翠翠,隐有云雾飘绕,空气甜的恨不能让人扒了胸膛,让肺来直接呼吸。毫无污染的天空,远处隐约可见的紫禁城,让我胸中涌起了一阵剧烈的翻动,忍不住大声地呼喊起来“啊!……我就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一定要过的,一定……”山谷中一片回响…… 我呼呼的喘着大气,只觉得胸中所有的龌龊在这一刹那都消失不见了,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真是痛快……眼光一扫,突然发现一旁伺候着正要递给我水袋的秦顺儿正傻乎乎的盯着我看,手就那么伸着,我这才想起来这儿可不是现代,想怎么嚷嚷都没人管。 喉头一噎,我干干的咽了口吐沫,这会儿的脸红已经跟劳累没有半点关系了,我慢慢的转了眼去看胤祥,心里头尴尬得要命,他一定会认为我已经魔怔了。胤祥手里拿着汗巾正定定的看着我,脸上带了些不可置信,微张了嘴,见我满脸通红的偷瞄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而后又转为哈哈大笑。 一旁的奴才们早就机灵退下了,就在他笑得我恼羞成怒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拖了回来,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用力挣扎着,他就是笑着不放手,“你就是你”,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我早就知道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你”。 我一怔,停止了动作,刚想回头看他,“啊”忍不住轻叫了一声,胤祥将我一把抱了起来,走到一旁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山上的风凉凉的,胤祥的怀抱却是暖暖的,两种绝然不同的温度,却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宁,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种感觉。 “你吗”胤祥突然轻声问,我一顿,睁开了眼,胤祥正微笑的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宠溺,眼角儿也微微起了笑纹,“嗯”我点了点头,“就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是,所以才不能放开,要让自己加倍的”。 胤祥眯了眯眼,“喔?那你的是什么”,他认真的问,我低头想了想,就认真地说“很多呀,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胤祥一愣,“看到有趣儿的书籍的时候,把小桃儿的宝贝镯子摔碎了却又没被她发现的时候……”,“扑哧……”胤祥喷笑了出来,笑声从他的胸膛里震了出来,低低的,沉沉的,我笑着抬起眼看向他“还有像这样被你抱着的时候……” 胤祥止住了笑,低下头直直的注视着我,眼中的情感波动让我情不自禁的垂下了眼。蓦的,一个吻落在了我的眼皮上,额头上,嘴唇上,他紧紧地抱着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又把我的脸埋向他的怀中,不让我看他的表情,可他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了力气抱紧了他的背脊,突然发现,胤祥怀中的气息比山上的空气还要甜…… 摇了摇头,甩掉脑中的思绪回想,我把一色色的寿礼都整理好,正想伸个懒腰,“后天你什么时候进宫”,床上的胤祥懒洋洋的问我,我仔细想了想,“巳时才摆大席,我提前半个时辰去也就是了,既全了做媳妇儿的礼,也不会抢了四嫂她们这些正经媳妇儿的风头,若是有事,她们自会找我的”。 胤祥点点头,笑说“那天我得陪四哥过去,你自己去成吗”?我呵呵一笑,“我是进城又不是出城,难道还会走丢了不成”?胤祥哈哈一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摇了摇头,脸已红了起来。 这家伙自打回来这些天,除了办正经事儿之外就是缠着我不放,也不分白天晚上,府里的奴才们没有不偷笑的,他是不在乎,过两天又出去办差,可我却会留在这里面对一干人等暧昧的目光。 前天下午逼得急了,我跟他大叫就是狼人还是满月的时候才变身呢,他一愣,问明白了什么是狼人,竟笑着跟我说那是因为那只狼人不中用,所以只能趁满月的时候才变,说的我是哭笑不得。 看我不留神,他终究把我弄回了房里去,等我醒来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辰了,看着进来服侍我的小桃儿还有那几个丫头鬼祟的眼神,暧昧的嘴角儿,我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可胤祥却只是大叫肚子饿,笑着拉了我就走。我脸上虽红,嘴上也埋怨,可心里却明白这是他的一件心事儿,孩子…… 这会儿胤祥见我不过去,就笑着起身向我走过来,我又笑又叫地往门口退着,抽冷子转身向外跑,却被他一把拉住,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儿,正闹着,秦顺儿的招牌咳嗽又在门外响了起来,胤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嘴里喃喃骂了句“他奶奶的……” 看我在一旁讪笑,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怪像,我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瞪了他一眼,他笑嘻嘻的出去了,门口帘子一掀,小桃儿正抿着嘴偷笑,而秦顺儿则是一脸等着挨骂的苦瓜相儿。 果然,就听见胤祥跟秦顺儿说“你小子喜欢咳嗽是吧,爷明个儿塞把鸡毛到你喉咙里,让你咳个痛快”,“扑哧”,正掀帘子进来的小桃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与我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着笑意,就听见秦顺儿委屈的声音响起“不是爷吩咐的,户部那儿有了信儿,立马来报嘛”,不知胤祥又说了句什么,声音渐渐远去就听不到了。 看我正捋着方才掉下来的碎发,小桃走上来帮我收拾,嘴里却念叨着什么爷对主子可真是一百一得好,千依百顺的,其他的爷里头再挑不出第二个云云……我也就笑着听着,“要是再有个……”,小桃儿话说了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手顿了一下,脸色煞白的看了我一眼,见我仿佛没听到似的,她松了口气,又把话题岔到别的事情去了。 我手里无意识的玩着一只珠花儿,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头,我摇了摇头,又挥退了小桃,可心上却覆盖上了一层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是孩子…… 一朵儿粉红色牡丹端正的插在了我的旗头中央,同色的流苏也在两旁垂了下来摇摇曳曳的,翠绿的耳坠儿在脸颊两边闪烁着,浅红色的杭缎旗装,绣着百蝶穿花的马甲……我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大穿衣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我基本就没盛装打扮过,就是去给德妃请安,也不过按品级打扮了,干净素淡而已,德妃娘娘素来讨厌那些浓妆艳脂的,见我这样反而喜欢,我自然也不会跑去告诉她,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只是懒得麻烦而以。 “主子”,小桃儿小声地唤了我一声儿,我挑了挑眉头,转头看向她,“怎么了”,丫头一笑,“门外的马车都以已经备下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宫里来接的公公问,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我点了点头,暗暗作了个深呼吸,伸手接过小桃儿递过来的手炉,向她微微一笑,“咱们走吧”,小桃麻利儿的去给我掀帘子,我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镜子里那甚是妩媚的折影,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摇摇头去了。 到了二门,一辆马车早已准备在那儿了,出来接我的正是李海儿,见了我出来,那小子忙得跑过来一个千儿打下去,“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我一笑“快起来吧,可有时候没见你了”。 李海儿笑着站起身来,“是,奴才看着,福晋的气色可是越发的好起来了,奴才几个月没见您,看您竟似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边说边忙得上来伸出手臂轻扶着我。这个小太监自打我进宫就对我处处赔小心,太监里我倒是与他处的最好,我脾气随和,他平时和我说话忌讳也少些,这时候见了他倒还有两分亲切。 我笑着随口问他“是吗?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李海儿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瞧您说的,当然是变得好看了”,我点点头,转头跟小桃笑说,“那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以前很难看了”,小桃儿扑哧笑了出来。 “福晋,您……奴才不是”,李海儿涨红了脸,嘴里结结巴巴的跟我解释着,样子好笑得很,周围伺候着我的奴才们没有不笑的。小桃儿笑瞪了李海儿一眼,“马屁拍在马脚上了吧,一天到晚的只会嚼舌头儿,还不快扶福晋上车,要是耽误了正事儿,都得算在你头上”。 旁人都知道小桃儿是我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李海儿自然是不敢得罪的,倒是冲我做了个鬼脸儿,前边儿早有杂役把脚蹬放好,他扶着我上了车去。小桃正要帮我放下帘子,李海儿又探头进来,“奴才出来时十三爷吩咐了,让您进了宫先去揽翠阁,四福晋她们都歇在了那里,先见见也是好的”。 见我微微点了点头,他一缩头退了回去,小桃儿放下了帘子,外面一片呼喝声起,马车轱辘辘的行进了起来。我就歪在车里的大靠枕上,随意的望着外面,窗外的景色片刻不留得从我眼前滑过。 今儿一早胤祥就陪着四爷还有十四爷进宫去了,这回是皇上亲自下旨给德妃贺寿,不要说是一干嫔妃贵妇,就是那些阿哥,贵戚也都是要有所表示的,所以他们这些做儿子的,自然要去招呼这些场面上的事儿。 早就有人来通报四福晋和十四福晋,带着各自的侧福晋们已经早早的进宫去伺候了,我却是因为有着德妃的特旨,“身子骨不好,不宜操劳”而免去了这些眼面差事。 胤祥让李海儿这么跟我说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也不想再去猜测,到跟前儿自然就明白了,想必也没什么大事儿,不然带话儿的就应该是秦顺儿而不会是李海儿了。 摇摇晃晃,胡思乱想中,马车已进了城,上次给德妃请安还是中秋的时候,德妃的生日是阴历的十一月二十四,现在却已是初冬了,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与我上次过来时熙熙攘攘的景象大不相同,不过糖炒栗子香味却隐隐的飘散过来,可我伸长了头颈也看不到卖栗子的在哪儿,心里头不禁盘算着回头让热买了来给我吃。 走不了多远,马车转了个弯,巍峨的紫禁城就缓缓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又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这皇宫进进出出也不知多少回了,可每次都会如此,一如初次进宫时的所感受的冰冷,似乎从来不曾随着对它熟悉感觉的增加而减少。 还是老规矩,侍卫们仔细查验了一番才放行,到了西六宫门口,我下了马车,李海儿在前面带路,小桃儿她们这些从人只能留在茶水房,静候着宫中宴会的结束。狭长的甬道里不时闪过贵妇诰命们的身影,我跟她们并不熟,见了我她们也只是按规矩行礼,而我笑着点头还礼而已。 走了一会儿,长春宫近在眼前,我停住了脚,丝竹之声隐约传来,“福晋”?李海儿有所察觉的回过身来看我,我笑了笑“你先去给娘娘回一声吧,就说等人散了些我再去请安祝寿,那么多人已经够娘娘头疼的了,这会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说完我又往前走。 李海儿一笑,“喳,奴才这就去回禀”,说完顿了顿“您一个人行吧”,我脚步一顿,笑瞥了他一眼,“这儿我比家还熟呢,你害怕我丢了不成”,那小小子咯咯一笑,打了个千儿,转身就走。 “喂,等等”我叫住了他,他忙得回头,“你再跟……”我话未说完,小太监儿已经接了过去“跟十三爷说一声是吧,奴才醒得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猴儿精,做了个扬手要打的姿势,他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前面长春宫门口门庭若市的样子,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悄没声儿的往一边的偏门走去,门口的太监自然认得我,忙得打千行礼,我挥挥手,拒绝了他们的跟随,自己一个人往揽翠阁溜达了过去。 “哈哈……”离那儿还有一段儿距离,一阵子娇笑已经传了过来,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年氏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夹杂在了其中。自从上次的投毒事件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听钮祜禄氏说,她在府里依然风光,四爷对她也没什么不同,以前清清淡淡,现在还是清清淡淡。 四爷怎样清淡是他自己的事儿,我可没把握见了年氏之后也能那样的清淡,仔细想了想,转身往一旁的回廊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冬梅冬莲或是玉哥儿她们,然后让她们带着我去找四福晋也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我迈步往右手边儿走去,只要绕过这个偏僻安静小花园就是了,德妃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腊梅,这时候已是寒蕊初绽,暗香袭人,我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细细的品味着。 ?br / 梦回大清(中部)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8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8部分阅读 有一株开得早的,已是红花满枝头,我正想伸了手去够,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没等我回过身来,已是重重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哟”,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只觉得肋骨被撞得生疼,那个人也是被我拌的摔倒在一旁。 我忍不住“丝丝”往回倒吸着凉气儿,一手去揉胸前,一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抬头怒目而视,“这是谁呀,走路也不……”话刚说了一半儿,那人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来,我顿时噎住了,过了半响儿,“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寿筵 第十三章 丹凤眼,鼻端颊润,肤色白皙……撞到我的竟然是那个唱戏的名角儿赵凤初,我愣愣的盯着他,那日在八福晋那儿初见时,他流光溢彩,行头俱全,见不到真容。虽说当我摔倒时,他曾拉了我一把,可那个时候我只顾着保命要紧,他的样子也只是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并未放在心上的。 今儿才算瞧见了他的真面目,可我就是认了出来,只不过心里感觉怪怪的,可也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他的出现,还是因为自己居然能一眼认出他来。 思绪如电光火石般在我脑中一一划过,面前的赵凤初见了是我眼神却是一怔,脸上的神色复杂得很,仿佛存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心事。他见我怔怔的,刚想伸出手来扶我,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面带惊惶得向我身侧看去。 我一怔,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向右侧方看去……什么也没有呀,正想再眯眼仔细看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快走吧”的催促,我迅速的回过头来,却看见赵凤初离我已有数步之遥,他轻巧的转过了园子的角门,又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眼消失不见了。 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我确定方才那声儿“快走”确实是出自他之口,当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低缓清亮的的声音了。我顾不得屁股还很痛,就龇牙咧嘴的强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又忍不住地去揉痛处。 出了什么事儿吗?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唱戏的不会害我,我皱了眉头正想先离了这里再说,梅林后方隐隐却传来些声响儿,越来越近。我一顿,记得那边儿是个小小的穿堂儿,现在要走肯定是来不及了,虽不致发生了什么,那又是谁,但……我左右看了一下,快速的走到了墙边儿,那儿的几棵梅树长的最是粗壮,层层叠叠的,足够隐藏一个人。 我刚跑过去蹲下身子,一个男人压低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儿响了起来,“叫你别担心,这园子没人来,正门那边儿我已经让何贵守住了,那边儿又是下人房儿,现在虽给了那些个唱戏的暂用,谅那些个戏子也没胆子在宫里头乱走”。 是太子的声音,我突然感到一种疲惫袭来,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下意识得秉住呼吸,安静得蹲在树后。小春……忍不住无声的苦笑出来,我那样的明示暗示,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爷,我真是怕得很,我……”,小春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夹带了一丝惊惶几分无奈,听起来真是万分的楚楚可怜,我听着太子柔声劝慰,小春低声哽咽,心里却只想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句老话。 头胀得仿佛要爆炸一样,太子的甜言蜜语,小春的柔声细气如同一记记重锤,不停的敲打着我,心中忍不住烦躁欲狂,“快滚吧,要瞎搞到别处去”!心中的那个我想这样大声喊叫,可现实中的我却只能如木雕泥塑般靠在树后。 又过了一会儿,小春紧着催促太子快快离去,大意是说这回是皇上命太子爷代为给德妃祝寿的,不能耽搁了云云。两个人又缠绵不舍了一会儿,太子抬脚走了,临去前却又说什么让小春忍耐,终有二人长相厮守的一天,小春依依不舍的答应了。 园子里安静了起来,我越发的小心呼吸起来,小春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唉……”她低低的叹了口气,那种无奈绝望的气息,就是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得到那种僵直,太阳|岤突突的跳了两下。 脚步声响起,小春缓缓的离了这里,我却还是一动不动得靠在树后,悄无声息,又过了一会儿,我缓缓的站了起来,“丝”,腿好麻,我一下子咬住嘴唇,手心也很痛,放开了拳头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方才不知不觉中,攥得太紧,指甲都陷进了肉去,手心留下了一片红痕。 悄悄伸出头看了看,园中寂静一如无人来过,我慢慢地走了出来,嘴里苦的好像吃了肥皂一样,张望了一下四周,依然是红梅绿竹,可这里的空气却隐含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让我觉得无法呼吸。 我转身向角门那边走去,刚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身回来,从一个较低矮的树上折了一支开的正艳的红梅下来,小心的拿好,转身大踏步的离开着是非之地,我想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浑浑噩噩的往长春宫的侧厅走去,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几个小太监,见是我,忙得上来请安,我随意的点点头,正想离开,“福晋”,一个小太监跟上来,我站住脚,“怎么了”,一开口声音嘶哑无比,那小太监一愣,可见我面色沉郁,又忙得低头说“方才奴才碰到冬梅姑娘,她说她们那边的房子暂给那些个戏子们用了,怕您过去找她们,让奴才找到您跟您回禀一声儿,免得被那些人吓着了”。 我一顿,一股暖意浮上了心头,冬梅的关心微微抚平了我心里那些因小春而起的疙瘩,刚想笑笑,听到戏子两字又不禁然想起了赵凤初,我忍不住又微微皱了眉头,“我知道了,你去吧,告诉冬梅我这就过去娘娘那里”,我轻轻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见我一脸的阴晴不定,那敢再多留,打了个千儿就去了。我仔细想了想,回身往揽翠阁那边走去,虽然现在心里乱得很,可时辰不等人,耽误了贺寿可不是玩的。 边走边忍不住的想,小春的事儿暂且放在一边儿,可那个赵凤初怎么办,看他惶恐惧怕的样子,定然是见到了太子的苟且之事,最要命的是他还碰到了我。如果他够聪明,自然会只字不提,让这件事儿烂在他肚子里,可如果他不聪明……太子的下场如何暂且不说,那我岂不是也被牵扯了进去,成了知情不报? 太子与小春可是名义的母子关系,这种宫闱丑闻,谁牵涉了进去都没有好下场,满人作风本就比较开放,已被某些文人明嘲暗讽,要是这件事儿捂在了宫内也就罢了,可要是从宫外传进了宫内……额头上的冷汗不禁滑了下来。 要不要告诉胤祥……难道要把那个赵凤初灭……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使劲摇摇头把那个可怕的词汇从我脑海中赶走。“呼……”,我站住了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眼前德妃的是正经,不能乱了自己的方寸,那样的话,就是没事儿也会被那些个人精看出了事儿来。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一下面容,迈步向前走去,转过了一个月亮门,揽翠阁已近在眼前,正想进去,突然想起了手中的梅花。我之所以折了一支,就是怕万一有人看见我去了梅园不好解释,而且这前前后后的已耽误了不少时间。 德妃深爱梅花,我可以说是想折了这梅花儿拿去给她献寿,这样前后就都说得通了,至于会不会让人说我是拍马屁,那也顾不得了,反正来这儿的都是阿谀奉承的,多我一个也不多,真心祝寿的恐怕只有她那几个儿子吧。老娘荣宠不衰,儿子才能得了枕头风的便宜不是吗,我嘴角儿忍不住扭曲了起来,没有比皇宫内院更功利的亲情了。 想到这儿,我看了看手里的梅花,想着怎么也得找个花瓶才像样,扭头看看,旁边就是东房,我记得那屋里的几架上放了一个很漂亮的美人瓠,正好拿来装梅花儿。 脚步一转,我往左手走去,走近了才看见门口守着不少太监近侍,心思烦乱下也没往心里去,只想赶紧拿了东西走人,省得一会儿见了四福晋她们还得解释东解释西的。 太监们见我过来都是一愣,又忙得给我打千儿行礼,我强忍着不耐烦,“都起来吧”,边说边快步往屋里走去,正要推门,一个太监在我身后惶急的叫道“福晋,那里边……”,我一皱眉头,这里边又怎么了,手里已是把门推开了。 正要迈步进门,抬头一看……脚就停在了半空中,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前大贝勒,三爷,四爷,八爷那一群儿,胤祥,十四阿哥,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小阿哥,正围坐在一起喝茶,聊着什么。 见我进来,人人都调转了目光盯着我,一时间心思各异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了我似的,十爷的牛眼更是一翻一翻的打量我,胤祥也张大了口看着我,我愣了半响儿,才回过味儿来,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做个笑容,干笑了一声“对不住,我走错门了”…… 说完我有礼的点了点头,缩腿儿,关门,转身走人,门外的太监们愣愣的看着我,我冲他们咧了咧嘴,他们忙得低下了头去。我走了还没三步,就听见身后屋门一响,“小薇”。 我顿住脚,心下叹了口气,转身微笑的看着向我走来的胤祥,“怎么了,有事儿吗”,胤祥缓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中突然带了些好笑出来,我不禁一愣。 胤祥伸手从我头上摘了什么下来,我低头一看,竟是一片树叶,这东西挂在我头上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看着胤祥微笑的脸庞,我脸先是一红,接着又惨白了起来。 “小薇,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胤祥见我脸色大变,收起了笑容,低了头来看我。我咽了口干沫,抬头冲他强笑了笑,“没事儿,突然觉得有点儿冷,打了个寒颤而已”。 胤祥闻言微微一怔,仔细地看了我两眼,眼中的神采明显带着怀疑,我只是对他傻笑着,这会儿子可什么也不能跟他说……胤祥伸手把我拉了过去,用手臂环住了我,低声说,“知道今儿天冷,还不多穿一些,小桃儿她们也不晓事儿,就这么让你出了来”,一股温暖瞬间包围了我,我忍不住轻轻的谓叹了一声,把头靠向他的肩膀,只觉得方才的危险恐惧都已被隔在了外面。 眼角儿瞥见四周的太监们或挤眉弄眼儿,或掩嘴偷笑,我脸一热,忍不住在胤祥怀中挣扎了起来,胤祥也不放手,只是淡淡看了那些个奴才们一眼,他们早就低了头转了身过去。 “我……”,“你……”,我和胤祥同时张嘴,又都同时住了口,相视一笑,“你要说什么”,胤祥用手轻轻的摩挲着我微凉的面庞,边笑着问我。我吸了吸鼻子,刚想张嘴,“哟……”胤祥身后一个粗狂又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洞房花烛的也有一年了,还是这么热呼呀,哼……”。 我和胤祥互看了一眼,他的眼中流露的是彻头彻尾的厌恶和一丝阴沉,而我的可能是大大的不耐烦吧,因为胤祥竟笑了起来,我还未及再细想,胤祥已放开了我,转身过去和靠在廊柱上的十阿哥说笑了句什么。 我仔细看了数步外的十爷几眼,想想前后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就是宫里一些宴会上偶尔见到,也是因为内外有别什么的,一眼闪过而已,并没什么交谈见面的机会,更提不到冲突。 “小薇”,“啊”我一顿,忙得抬眼去看胤祥,他笑说“大哥他们都在这儿,你既然来了,也该去请个安的,这一年你身子不好,哥哥们也都曾派人问候”,我点了点头,“是”,说完按规矩跟在胤祥身后往屋里走去,顺手把手里的梅花递给一旁的小太监。 经过十爷身边儿时,明显感觉到他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也只是当作不知道,一偏身儿,进了屋去。刚一进屋,屋里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我突然觉得心脏有一种仿佛痉挛了的感觉。 不管心中如何翻江倒海,我上前两步,稳重的福下身去,“茗薇给各位兄长请安”,“哈哈”大贝勒笑了出来,“弟媳妇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你身子好些了吧”,“是,多谢您的关心,已经好得多了”,微笑着说完我又福了福身,一旁的胤祥走了上来,扶了我起来。 三爷呵呵一笑,扭头跟一旁的八爷笑说,“早就听说老十三最疼媳妇儿,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呀”,八爷笑着点了点头,屋里其他阿哥们也是一阵笑声,胤祥笑着辩白了两句,我也生扯着嘴角儿,摆出了一付应景儿的娇羞状。 “那是,费尽心思才到手,当然要小心了”,一旁的十爷突然怪声怪气地说了一句,屋里笑声一滞,胤祥眉头皱了起来,眼角儿隐隐抽动着,一时间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大贝勒三爷他们微皱了眉头,却是低头假装喝茶,八爷倒是一脸的平和,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见我看他,眼光一闪,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九爷却挑了嘴角儿,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十四的脸色不太好,容色惫懒,眼中却带着一抹茫然,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却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别处,四爷的脸色我根本不敢去看,悄悄垂了眼皮他望,屋里其他的小阿哥们更是谨言慎行,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我。 眼光回转都只是一瞬之间,突然觉得身边的胤祥一动,我一惊,抬头看向他,胤祥的嘴角儿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十爷,眼中的光芒却是截然相反,十爷却仍是大大咧咧的歪在太师椅里,一脸浑不在乎地觑写着胤祥。 这些日子为了治水从户部调银子的事情,胤祥和十阿哥这个八爷党的先锋不知对阵了多少次,户部的钱都快被借空了,一说治水要银子还钱,倒是有一多半儿的大小官员都去求了八爷,八爷也是一力应承。 四爷十三偏又追得紧,因而彼此见了都是心底咬牙,勉强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私底下却都恨不得生吃了对方,九爷十爷更是变着法儿的寻四爷和十三的短处来,伺机而动。 看来今天我就算是胤祥的一个短处儿了,眼见这又是一番口角儿,可今儿这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惹了事儿出来,就算胤祥再有分寸,在十阿哥这个没分寸的有意或无意的撩拨之下,若是弄出了是非,那可……余光突然瞥见四爷皱了眉头正想站起身来。 我一把拉住了胤祥,他一顿,下意识低了头看我,我笑了笑,轻声说“十阿哥说得对,我费尽心机把你弄到手,原是该小心些的”,胤祥大大的一愣,屋里空气也是一顿……“哈哈……呵呵”,一阵大笑声猛地爆发了出来。 “呵呵,十三媳妇儿还真是有趣”,大贝勒笑得眼泪都出了来,抽了手绢儿按着眼角,三爷笑得轻微的咳嗽着,喃喃说了句“怪不得……”,屋里众人没有不笑的,就是冷着脸孔的四爷,阴着面庞的九爷,也都忍不住眼中的笑意。只有十爷面色古怪,只不过笑过之后众人那或晦涩或探究或深思的脸色,让我觉得还不如之前那样干巴巴的气氛来的要好。 胤祥却是一脸的笑意,嘴角儿弯着温柔,眼里的温柔却是嘴角儿的十倍,袖底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有些疼,但却是别样的甜蜜。屋里笑声渐渐淡下去,我理了理思绪,对胤祥说,“我先过去了,娘娘那儿我还没去呢”。 胤祥一顿,显然是不明白我怎么还没去见德妃,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我朝屋里众人弯了弯身儿,就想退下。一旁坐直了身子的十爷伸手拦住了我,眼光中带着不忿和一些意味不明的神色,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想怎样。 十阿哥嗬嗬一笑,挑着眉头,“不必急着走吗,一会儿一同过去给德妃娘娘拜寿也就是了,正好一起”。我一怔,那成何体统,要是胤祥一人也就算了,跟着一大群男人去拜寿,虽说都是名义上的亲戚兄弟,那也太……我用脚趾想,都知道那样的后果是什么,传言肯定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明知道他是为了刚才的事情找碴儿,可也挑不出他太大的错来,我镇定了一下,抿了抿嘴角儿,“不用了,我还是先过去好了,女人腿脚慢,省得给你们添麻烦”,十爷冷冷的一哼,跷起了二郎腿,“侧福晋又何必这么疏远客气,我可是诚心相邀,以礼相待,都说侧福晋知书达理,深晓三从四德,怎么这会儿子却又不懂了呢”。 一口气从我胸口直冲脑门,耳后一阵燥热,他一口一个侧福晋,让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在船上的事儿,那时他大声地说胤祥命里带煞,不宜早娶,所以我才变成了个侧福晋……胤祥的手突然死劲的用力起来,他的愤怒化作一阵冰凉的颤抖,从他的手上传到我的心上。 我大怒,可脸上却笑了起来,十阿哥一愣,我淡淡的笑说“十爷说的是,女人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才是……可是我阿玛不在这儿,丈夫也没说什么,那就只剩下……”,我顿了顿,嘴角儿一弯,“十爷要是非让我听,那我听从您的吩咐也就是了”。 “噗”,三阿哥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哈哈……”屋里发出的笑声已经不是大笑而是狂笑了,十爷的脸紫胀起来,偏偏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大张了鼻翅儿,呼呼的喘着粗气,头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 胤祥的手却回暖了起来,我微微张开五指,与他的手指交叉,他顿了顿,就用力地握了回来,温暖的感觉如墙边的藤蔓一样,顺着阳光缓缓的爬上的我的手臂直至心里,一屋子的笑声好像都在离我很远的地方,虚幻的响着,唯一的实在就只有彼此交握的十指…… “咣”,一声门响,惊醒了我,屋里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说什么笑话儿呢,我大老远就听见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的心却是一沉,慢慢转了头看过去…… 容长脸,八字眉,鼻正口端,嘴角微微翘起,温和中带着一股不能忽视的贵气,正是当朝太子,二阿哥胤仍。见他进来,屋里立刻肃静了起来,人人都站了起来请安,太子微笑着一一回应,眼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我与胤祥交握的双手上,不禁微微一怔。 我下意识的正想收回手来,胤祥已经轻轻放开,跨前一步,一个千儿下去,”臣弟给太子爷请安”,太子一笑,伸手虚扶,”十三弟,快起来”,胤祥嘻嘻一笑,顺势站起身来,太子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我身上。 我心”通”的一跳,不及多想,已经潜意识的按照礼数走了上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太子哈哈一笑,”弟媳妇儿快请起,多日不见,听说你身子一直不爽,如今可是大好了”?我又福了福,站起身来恭声答道”是,好得多了,烦劳您挂记了”。 太子爷又看了我两眼,竟转头向一旁的胤祥笑说”看来你媳妇儿将养得不错,倒是比那时出落得越发好了”。他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是一怔,虽然是半开玩笑,可这话也还是有些不庄重,胤祥眼光一闪,却是笑说”她身子不好,只能用心调养了”,我心里却觉得好像吃了个苍蝇似的不舒服。 在座的各位爷都是面色深沉,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有十四阿哥的眼中明显的露出一丝不屑,见我眼光扫了过来,他一顿,眯了眼,几乎是恶狠狠的盯了回来,吓了我一跳,忙调转了视线,就听耳边太子在问方才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般好笑,说出来也让他听听。 这话一问出来,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想笑又不好笑的,十爷又竖了眼睛来看我,脸上表情也甚是扭曲,一干人等你看我,我看你,即不想得罪十爷,可太子的问话又不能不答。就这么过了半响儿,太子的表情越发疑惑起来,他正要开口,一旁的三爷走上前两步,低声跟太子爷说了些什么,太子先是一怔,瞅了我一眼, 脸上带了些好笑,又有几丝惊讶,我冲他咧了咧嘴,做了一个干干的笑容。 他又转眼去看面带讪色的十阿哥,十爷的环眼瞪的老大,面色异常的红润,太子明显是强抑着笑意,轻轻嗽了嗽嗓子,假做咳嗽掩了过去,”好了,好了,说笑完了,也得办正经事儿了”,他转头看看一旁条案上的自鸣钟,”时辰也不早了,大哥和各位弟弟们随我一起去给德妃娘娘上寿吧”。 说完又回头对四爷和十四爷说”四弟,十四弟,你们先去跟娘娘通禀一声,说我们即刻就到”,四爷他们恭身答应了。德妃是他们亲额娘,过寿时本就该随侍在身边,清朝规矩,皇子出生立刻抱走,有专人教育,母子一年能相聚的日子真的不多。更何况今个儿来贺寿的宗室大臣的内眷一定不少,先去通知避一避也是应当的。 我也借机告退,有太子在这儿十爷自然不敢再难为于我,至于他如何瞪我那就是他的事儿了,我可没兴趣在这儿和他比谁的眼大。胤祥担心我,向门口招呼了个人过来服侍我过去,我虽觉得没必要,可还是点了点头随他。 一来他是好意,二来在外人面前我从不曾驳他的面子,尊重自己丈夫的男性自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太特殊了,这时代的女人在外面是没什么话语权的。我某些不经意或下意识的行为已经够扎眼的了,所以总是时时提醒自己要注意,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出门的原因,实在是太压抑了…… 我给太子他们行了礼,跑进来的小太监忙的过去给我掀帘子,我转身正要出门,人影儿一闪,另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见我要出门,忙笑着赶了两步上来”福晋,你的梅花”…… “小薇”……”啊”?我扭过头来,看向坐在我旁边的钮祜禄氏,她正微笑的举着一把银制的小酒壶向我示意,我忙的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凑过去,她轻巧的翻转着手腕,顿时花雕沉郁的香味飘了出来,”好了,半杯就够了,你也知道我酒量不好”,我笑着摆摆手。 钮祜禄氏一笑,把自己的酒杯加满后就转手递给了后面伺候着的丫头,她向我举起杯晃了晃,我回敬,相视一笑各饮一口。”咱们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她用手绢轻沾着嘴角儿笑问。我点点头,”是呀,上个月原是说请珉姐你过来小聚的,可去的奴才们回来说,你去水云庵清养去了”。 钮祜禄氏每年定会去水云庵两次,说是为了吃素养身,供奉菩萨,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她前后已经流产两次了,生了个小格格,偏生在周岁时又早夭,这无非是去庵堂祈求佛祖保佑,希望虔心感动上苍,早生贵子罢了。 钮祜禄氏柔柔一笑,正要开口,”嘡”的一声锣响,对面台子上戏已经开锣了,她的目光迅速的被吸引过去,我伸手夹了一筷子糟鸭脯,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玉盘婉转溢清寒,分花拂柳何处看”,一句亮相的道白念的婉转柔韧,清亮明晰,”好”……一片叫好声随之响起。 我转了眼看着台上正旦装扮,身段弯折如杨柳般的赵凤初,嘴里的鸭肉仿佛突然变成了鸭毛,涩涩的卡在喉咙里,我使劲往下咽了咽,又伸手拿了跟前的酒杯顺了一口才舒服些。看看一旁的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表演,我忍不住看了坐在另一边的太子一眼。 他正笑着跟大阿哥说了些什么,一旁的三爷,七爷也在点头,我暗暗呼了口气,想想刚才那一幕,身上还是一冷,只觉的心脏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主子,这花儿……”小太监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身后的胤祥笑说了一句”好俊的梅花儿”,我心里一激凌,脑子立马儿清明过来。我转身对胤祥笑道”是呀,娘娘最喜欢梅花,每年她过寿的时候又是这花儿开的最好,我都会摘了来给娘娘祝寿”。 一旁的三阿哥走了上来,伸手把梅花接了过来仔细打量,”嗯……枝干苍劲虬结,花瓣儿却娇艳柔媚,这只花儿折的真不错,有点儿李毓翁水墨淡染的味道”,说完冲我一笑,”弟妹好眼光”。我微微一笑,低头说,”三爷过奖了”。 眼光扫处,衣角儿浮动,却是太子爷走了过来,我暗地深吸了一口气,淡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从三爷手里接过梅花儿正若有所思的太子。他脸色还好,只是略微有些苍白,突然他转过头来看我,我心里”咯噔”一声儿,却是一脸平和自然的看了太子一眼,又按礼数垂下了目光。 “你从哪儿摘的”,太子温和的问,我半垂着脸庞微笑着回答,”就是娘娘的那个小花园,从北边角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喔……”太子拉了个长声,声音里仿佛踏实了点,我故意说是从北面有他贴身太监守卫的地方进去的。 “这花儿果然娇艳鲜丽……”太子笑着对我说了一声儿,就将梅花递了过来,我伸手接过,又笑说”是呀,刚摘下来还没半会儿呢”,太子爷点了点头,他和小春幽会离现在已经有会子工夫了,他心底虽然未必全信我说的话,可一来没人傻到看了不该看的事情,还要拿着看到了的证据四处宣扬,二来我面色坦然,直言这梅花的出处,并无半点儿隐瞒之意,也让他觉得似乎这些只是一个巧合。 我之所以折这梅花就是防着有人看到了我的行踪,太子这种风流韵事我就不信宫里没人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要说皇宫内院的宫人们,就是这些个阿哥又有多少耳目在这紫禁城中,细微末节都逃不出他们的眼去,更何况太子的一举一动。 若是有人不怀好意,把我今日的去处透露给了太子,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更会累及胤祥甚至四爷,如今我先下手为强,自己承认去过那里反而好些。这里坐着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今日所说,就是太子日后想找我的麻烦,自己也要掂量一下,只不过原来想见机行事,却没想到这”机”来的这么快就是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坐在一群低等承御宫人中的小春,她正笑靥如花的与旁人谈笑,神采中的柔媚是我不曾见的,我知她最近承御了几次,也算有些圣眷,只可惜给她带来这些变化的却不是康熙皇帝。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小春也好,赵凤初也好,都是些不定时的炸弹…… “小薇,这赵凤初唱的可真好,一举一动都能让人入了戏,你说是不是,啊……”,钮祜禄时突然用手轻推了我一下,”是吧”,”啊,是,是呀,唱的真好”,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戏本身我就听不懂,更何况戏里的故事翻过来复过去就这点子事儿,又有什么乐趣了,钮祜禄氏横了我一眼,”你呀,看戏也不上心,酒又不能多喝,这席上可真不知你到底喜欢些什么”。 我呵呵一笑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嬉笑,”福晋,不用戏不用酒,给她两本书就什么都齐了”,钮祜禄氏闻言笑了出来,我转头笑瞪着不知从那冒出来的冬莲”你不去主子那儿服侍,倒跑来笑话儿我”,冬莲做了个鬼脸儿,”是主子让我下来寻你的,你倒拿出福晋款儿来镇乎人,那我走就是了”。 见她做势欲走,我忙拉住了她,“好,好,姑奶奶,是我错了,有何吩咐呀”,冬莲一笑,”你随我来就是了”,我点点头,回头看钮祜禄氏,她一笑表示知道了,我又走过去两步,跟正陪着太子妃说话儿的四福晋说了一声,她笑着点点头,又嘱咐了我两句,我答应着退下了。 我随着冬莲悄声往外走去,一道目光突然扫了过来,我顺势看去,年氏正盯着我看,我对她笑了笑,她一怔,又迅速回过头去,和一个我不认识的贵妇人说话。我心中好笑,方才去见这些女人的时候,她抱着新生的小格格正在炫耀。 见我进来只是按规矩依礼问候,对她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她就自己走过来说三道四的,我看着那孩子确实玉雪可爱,只是她的老娘实在太过讨厌,我顺口恭维了两句就想拿脚走开。她竟是不放,又跟我说什么四爷爱这孩子爱的紧,比儿子还疼,日日惦记云云。 一旁的那拉氏她们虽不高兴,却也只是隐忍着听,偏生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钮祜禄氏夭折的那个女孩儿。眼见着钮祜禄氏难掩眼中伤痛,年氏却依然不依不饶的说着,我心里厌恶已极,就笑着对她说”既然四爷这么喜欢侧福晋生的女孩儿,那我祝愿您下胎也生女儿,下下胎还是生女儿,最好生一堆女儿让四爷加倍高兴”。 “扑哧”一旁的李氏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忙的掩住了,众人都是强忍笑意, 故作无事状,我懒的去看年氏那目龇欲裂的脸孔,就找了借口跟四福晋告退,她也怕我留下来再惹事端,忙的答应了,倒是钮祜禄氏陪我走了出来。 路上钮祜禄氏既解气,又怕我得罪年氏太深,倒是我笑着安慰她了一番。说实在的,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和年氏是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了,再多加上一件也没什么。 “你怎么得罪她了”走出园外,冬莲轻声问了我一句,我一怔,这才想到以冬莲她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如何看不出年氏与我不合呢。我摸了摸鼻子”谁知道啊,随她去吧”。冬莲一笑,也不再追问,”你小心着点儿”。 我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冬莲告诉我是德妃有些个东西要我帮她看,这才叫了我出来,我们就并肩往德妃德寝殿走去,路上随意的聊着。”昨个儿听主子提起,明年皇上要去热河行猎,希望这回会带上宫妃们一起,那样的话儿,咱们又能出去走走了”,冬莲雀跃的说。 我脚步一顿,”小薇”?冬莲见我慢下脚步扭了头看我,”喔,来了”,我一怔,忙的快步跟上,冬莲再说些什么,我也没大听清楚。 心里只是想着,皇帝明年要去承德行猎,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第一次废太子就是明年…… 惊变 第十四章 “咴……”阵阵马鸣传来,隐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充满了草场里特有的干燥嗅觉,混合着一旁动物的气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味道叫行猎。 小心的控制的手中的马缰,我骑的是一匹性格再温顺不过的白色母马,这是胤祥千挑万选的,就怕我出一定点儿意外。自打接到旨意,我也要伴驾热河春围,我和胤祥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竟不会骑马。 以前做丫头也用不着会,可现在做福晋,定会在娘娘身边陪猎,不会也得会了,清朝初期的贵妇们,马术还都是相当不错的。可那时离出发的日子不到两个月,胤祥只得亲自给我紧急培训,指望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了。 可我见了马童牵出的高头大马脚就先软了,爬都爬不上去,更不要说骑了,我紧抓着胤祥的衣袖不肯放手。他是又好笑又无奈,只得吩咐下人又换了一匹个子娇小些的,那匹灰马看起来还算温顺,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在胤祥的帮助下上了马。 我在现代时也从未骑过马,只是在电视里看着那些古装演员们骑着马,可通常那些俊男美女要么是有替身,要么是骑在马上不动,脚下自有平板车拉着她们走,看来自是英姿飒爽,挥洒自如。可如今轮到我自己亲自上阵,发现骑马对于我而言是个大难题的时候,是我一上午第二十次被胤祥举上马背的时候。 就这样过了一个半月,也许我实在是没有半点儿骑马的天赋,一点儿也掌握不了那种节奏。那匹灰马被我折腾的是狼狈不堪,被扯豁了嘴,揪掉了毛,不跑的时候被我踢,跑的时候又被我急刹车。到了最后我甚至觉得它的眼神中有一种绝望,真怕它哪天自己磕死在马圈里,好在后来胤祥找到了我现在的骑着的这匹马,才算解脱了我和那灰匹马两个。 最后我学骑术的成绩是,可以自己上马,就是姿势实在不太雅观,如果马不动,我可以挺直背脊坐上半个多钟头,小桃儿说我的坐姿还是很优雅的。被她这样一说,我当时不禁有些迷糊,不知是该为自己的坐姿美妙而感到骄傲,还是为自己只能坐着而感到自卑。 马也勉强可以骑两步,速度只能维持在小小跑状态,之所以说是小小跑,是因为胤祥说那根本不是跑,而是颠着走。这匹马之所以不跑是因为它跑不动,它的岁数要是按人类的来计算也相当于奔五张儿的了。可对于我这种开车通常就三档的人来说,它走的速度已经足够了。 “小薇,你又站着不动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勉强扭了头回去,冲着一个戎装丽人咧了咧嘴,”敏姐,我可不敢跟你比,我只要能踏踏实实的站着就很知足了”。钮怙禄氏嫣然一笑,驱马上前,利落的停在了我身边。 “昨儿个娘娘还说呢,人无全才,像你这样一个样样都伶俐的人,偏生对骑马这样的小事儿没辙,呵呵……”,钮怙禄氏笑嘻嘻的说。我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自打众人见了我骑的马和骑马的样子,我就已然变成了热河春猎的第一等笑话儿了,不分贵贱,不论男女,只要说骑马,必定会提到十三福晋的名字。 “呜……”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那正是行猎开始的信号,我转头对钮怙禄氏说”敏姐,你快去吧,你技术那么好,别让旁人占了先”。这正是这些贵族女眷们既可玩乐又出风头的时刻,钮祜禄氏有些犹豫,”那你……”,我一笑,”你就别管我了,我只要坚持到你们回来之前不摔下马,就是胜利了”。 钮祜禄氏扑哧一笑,”那好吧,你自己小心”,我笑着点点头,她又转头吩咐一旁照顾着我的太监们”你们都小心着点儿,嗯……”,太监们忙的都答应了,她又冲我摆摆手,一扬鞭,疾驰而去。我轻轻磕了马脖子一下,让它往一旁踱了几步,那边儿有树荫凉,它吃草,我凉快,大家方便。 我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山包,身后就只有稀疏的几株大树,脚下就是这次的猎场,今天是女人专场,皇妃,公主,命妇,以及一等贵族小姐,都要在今天大显身手。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新空气的围绕,想起前天康熙皇帝命他的一众儿子行猎比武,又闹了些不愉快,晚上胤祥阴着脸就回了来。 我早就听秦顺儿说了大概经过,也不去问他,只是跟他说着些家常儿,又顺口讲了些笑话儿,渐渐儿的,胤祥的脸色才回转了过来,他把我抱进了怀里摇晃着,我们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过了会儿,”小薇,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胤祥突然在我耳边轻成说道,我的心一悸,转了眼看他,他正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我也闭上了眼,不知为什么,他这话给了我一种不吉的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从去年寿宴上知道这次春猎之后,我的心底一直压了一块叫忧虑的石头,总是害怕废太子的事情一旦发生会累及胤祥。平日里虽总是作无事状,可胤祥依然能感受出我的不安,只不过他以为那是因为我一直不曾有了身孕而焦急。 有一天他笑问我会不会很爱孩子,我一愣,不知他为什么问这问题,看他笑眯眯的等着我的答案,我说我当然会了。胤祥听我这么说,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低头跟我认真的说,他宁愿我把精神多放在他身上几年,要是有了孩子的话他岂不是亏了云云。 我当时大笑,说他疯魔了,竟然会跟孩子争风吃醋,胤祥笑着 梦回大清(中部)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9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9部分阅读 这是当然的了,接着又说了些稀奇古怪的理由,就这么笑闹了一会儿,直到他去了书房处理公事。我笑着掀帘子送他出去,看他拐过月亮门时还跟我扮鬼脸,我笑瞪了他一眼,放下帘子,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我背靠着板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如破闸而出的洪水般奔流不止,我无声的用力的哭泣着,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让一个一直生长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环境中的男人,对我说出这样的安慰之语。 说实在的,原本我对于生育这件事有着潜意识的排斥,我的来历注定了我的不确定性,也许我会突然消失,也许胤祥以后会改变心意,对于这些我都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如果有了孩子,那一切就都不同了,所以我一直抱有一种顺其自然,有就有,没有也没什么不好的心态。 可从那天起,我真的很想为胤祥怀一个孩子,一个我和他共有的,像他也像我的孩子…… 一阵微风袭来,吹醒了沉湎在思绪中的我,突然感觉到四周的环境有些古怪,太安静了,安静中又带了一种极大的压力,我张开眼还未及回头,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你怎么不下去打猎呀”? 这声音我并不熟悉,可只要听过一次,那就再不会忘记正是一代圣明天子康熙皇帝的声音。一时间我无所适从,只是僵直在马背上,甚至希望自己是在幻听,可眼皮子下面,伺候着我的太监们已经跪了一地。 自救的本能快过烦乱的思绪,在我头晕脑涨之际,身体已经自动的翻下马来,跪伏在地,”皇上吉祥”。一瞬间已看见除了康熙,从大阿哥和太子算起,一众阿哥都陪侍在他身边,身后乌鸦鸦的,我也未及细看。耳边传来隐约几丝笑声,我脸一热,心知实是自己下马的姿态太过难看,怨不得别人笑话。 “嗯,快起来吧,老十三……”康熙话音未落,就听见下马时衣服摩擦的声音,转眼间一个黑影闪过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双手实在是太熟悉了,我伸手过去握住借力站起,又向胤祥看去。 他一身戎装,看起来分外英俊潇洒,眉眼间洒满了阳光,见我看他,他冲我眨了眨眼,又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茗薇是吧”,皇帝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心里一怔,忙打点起全副精神应付眼前的状况。 “听德妃说你身子一直不爽,如今看来倒是好些了”,皇帝的声音甚是温和,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可我依然全神戒备,对于皇帝而言笑未必代表好过,不笑也未必是难过。我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已然好多了,谢皇上垂询”。 皇帝哈哈一笑”说起来也是朕的儿媳,只是难得见面,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拘礼,嗯……”我福身一礼”是”。一旁的太子笑言”皇阿玛说的是,天家骨肉,能大伙儿聚一齐已是难得,礼数儿太多,反倒违了初衷”。 皇帝笑着点点头,”太子说的甚是”,我虽低头站在那里,却也想象得出众人的表情,只是就现在看来,皇帝对太子还是很好的,甚是爱护,只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就那样风云变色了呢……”茗薇,你怎么不下去打猎,也去凑凑热闹吗”,皇帝温言相询。 我才降温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却又不能不答,嗫嚅道,”回皇上的话,我的马技实在太差,去了也只是给别人添乱,挡道,所以……”,”喔……”皇上的声音里多了两分笑意,”怎么个差法呀”。这是什么鬼问题,方才我下马的样子他又不是没瞧见。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咽了口干沫,强扯着面皮笑了笑”这个……我只会骑着马……走而已”,话一出口我呼了口长气出来,反正说出来了,谁爱笑谁笑吧。”哈哈”一阵笑声响起,十爷的尤其大,这都好说,可一旁的胤祥也在笑,这就让我不能容忍了。 正想一眼瞪过去,对面的康熙却笑言”老十三,你也没想想法子,这样慢悠悠的终也不是办法,到群赛的时候她怎么办呀”。皇帝所说的群赛,就是指打猎结束后,各位女子都要一起去祈福,感谢上天赐予的福祉。当然是要骑马,其实就是跑上一个特定的山包,也隐有比赛之意。 胤祥笑着答应了一声,他一恭身”儿子用心教了,可小薇她实在是不开窍,可她自己想的法子,儿子也觉得不妥”。 说完突然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笑意,我猛地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的主意,那真是……可没等我阻止他说,就听皇帝感兴趣的问,”什么主意呀”。 胤祥明显是忍着笑,也不管我杀鸡抹脖的做眼色,就朗声回道,”她说,到时候就找张白纸,写上’新手上路,要超请便’的字样贴在马屁股上……”胤祥的话未说完,已被一阵狂笑声打断了…… 春天的风再温柔也总带了一两丝寒意,我忍不住用手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回廊里还是有些穿堂风,可能是快要下雨了,一阵阵的土腥味儿随风飘来,不过这样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让我留恋不已,不想离去,因此只是靠在廊柱上,看着初春的柳芽,随风舞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白天在猎场与康熙皇帝偶遇,你问我答,一来二去的老皇帝倒对我产生了些兴趣,竟恩赐我与他随行伴驾。皇帝一言既出,我心里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祥却是一脸的喜色,一旁随侍的太子阿哥们表情各异。 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以一种重新认识我的眼神在上下打量着我,九爷的脸色越发阴沉,十阿哥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八爷虽在笑,可在我看了他一眼之后,倒觉得他还是不笑得好。十四两眼怔仲望着我,其中有着欣赏却也有着得不到的嫉恨无奈,情绪左右撕扯之间,却只剩了一脸的木然。 我坐在马上一纵一纵的前行,转眼间众人的表情都已落在眼底,可这些我都不在乎,只是背后感觉一道如火烧般直刺过来的目光,让我的背脊僵直如岩石般的挺立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身后那汹涌袭来的情感。 我小心的控制着马,不着痕迹的渐渐退开皇帝的身边,原本我紧随着康熙,胤祥在我身边,太子在另一侧,其余的阿哥们在身后跟随,现在我却已经挪到了胤祥的外侧,让胤祥靠了过去。看得出胤祥很开心,在皇家父子天伦那是没有的,更不用说胤祥这并不太受宠的儿子。 今儿个能这样亲近他的父亲,想必他心里是有着无尽的喜悦的,看着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开朗的眉眼,我的心却是一阵酸楚,突然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大孩子。 “小薇”,胤祥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一惊“啊”?抬头看去,包括皇帝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在盯着我看,我脸一红,方才有谁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见,可未等我开口,胤祥已开口笑说“皇阿玛让你多练习骑术,咱们满族的女儿骑术都是不错的,哪能就差你一个”。 我心里一热,心知肚明胤祥是在给我提示,在皇帝面前还神游太虚,那可是大不敬。我在马上小心得弯了弯身“是,小薇知道了,定当勤奋练习的”。康熙却是微微一笑,“方才在想什么”?我一怔,与胤祥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苦笑,看来他刚才是白费心机了。 思绪电转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皇上,也没什么,只是想着把马控制好,不要再出丑了”,康熙闻言一笑,身后的十阿哥却粗嗓大气的说“那也得听皇上聆讯呀”,我笑容一僵,这死老粗,不找我麻烦他浑身痒痒是不是。 我就当没听见,又低头弯身说“请皇上恕媳妇儿才技浅薄,尚不能一心二用之罪”,康熙哈哈一笑,“专心致志原是对的,何罪之有呀”,又回过头看向大咧咧的十爷,“老十,你要是做事儿能专心致志的,又何会落个粗率的名号,嗯……”,十爷满眼的不服,虽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却也只能低头拱手,恭敬地说“儿子知道了,谢皇阿玛垂训”。 说笑间已是行至皇上御用的围场,康熙突然豪兴大发,让儿子们和伴驾的亲贵子弟下去行猎,他和王公贵戚们在一旁观看,我自然只有在一旁瞧热闹的本事,胤祥殷殷叮嘱了我一番之后也随着太子四爷下场去了。 说实在的,我的屁股已经坐得生疼了,原本想着凑凑女人们的热闹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自然可以坚持下来,可现在……心里苦笑着正想挪挪屁股,松弛一下,身后马蹄声响起,十爷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赫赫,咱们的十三福晋不下场吗”。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他是想找回方才的场子,回头看向身后停着的“八爷党”们,就冲十爷笑了笑说“我就喜欢坐着”。“哈哈”,十爷怪笑了一声,转头回顾身边的八爷九爷和十四阿哥,“这喜好到新鲜哪,啊,哼哼”。 我忍耐着任他去笑,只觉得屁股越来越不舒服,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十爷笑完了又歪过头问我,“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看着他痞笑着的脸,我心说我当然知道了,你就喜欢找我麻烦呀,可也不容他再开口,就微微一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噗嗤”,一旁的八爷他们忍不住喷笑了出来,看着十爷涨红的脸,我以一付认真的表情跟他说“十爷快去吧,不然说不定皇上又会垂训于你了”。“好了,老十,别再说笑了”,一旁的八爷喝止了想要爆发的十爷,驱马上前,我心里不自禁戒备起来,若说十爷是个爆竹,那八爷就是炸弹了。 八爷却是温文尔雅的笑言“弟妹要小心些,围场里乱,别被那些飞禽走兽的惊了马才好”,我心底一怔,忙笑说“是,多谢八爷提醒,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八爷笑着点了点头,回头说了声“走吧”,率先驱马而行,我微微别过了眼,不想再去看他们的神色,一阵马蹄声轰鸣而过,一干亲随侍从也跟着他们下了场。“咳咳”,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挥了挥手,扬起的尘土有些迷眼,我看看不远处康熙皇帝正在与亲贵们谈笑,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到我这儿,就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太监,自己悄悄的带马走到了后面山坡的一棵大树下站住。 龇牙咧嘴的下了马,只觉得大腿根生疼,强忍着在附近遛了两圈,才觉得好些了。伸手从马鞍袋里拿了水囊出来大喝了几口,“呼”的长处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沁凉顺胸而下,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起来。 我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坐了下来,俯望下去,旌旗飘飘,战马鸣叫,一声紧似一声的号角,惊的各种动物在草丛里乱窜,哀鸣之声不绝于耳。我心里不舒服起来,可也无可奈何,这种猎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在自然不过了,心里叹了口气,往后躺倒在草坪上,望着蓝天白云,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了起来…… “主子,醒醒呀,醒醒……”一阵嘈杂声传来,我挥了挥手,“主子”!!!“干吗”!我大喝一声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显是起的太猛了,忙撑住头静了静,等待眼前的黑雾散去。 一恢复视觉就看见秦顺儿目瞪口呆的跌坐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这时才回过味儿来,方才竟然睡着了,心里大惊,这下又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了呢。 忙得要站起来,“哎哟”一股酸麻迅速的爬上我的腿部神经,我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抱着腿咧嘴。已经反应过来的秦顺儿忙得靠过来给我揉腿,嘴里又念叨着,“主子别急,是十三爷让我来找您的,田猎还没结束呢”。 我心里一松,就老实的坐在那儿让秦顺儿帮我推拿过血,顺口问他“你怎么找来的”,秦顺儿便给我揉边笑说“爷就猜到福晋耐不得烦,马又骑得久了,定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歇着,让我在一边给您盯着,别耽误了事儿”。 我脸一红,心里却是一暖,胤祥……“主子,现在觉得怎么样”?“啊”我一怔,下意识的伸了伸腿,果然没事儿了,就扶着秦顺儿的手站了起来,“猎快打完了吧”我向那匹白马走去,“是,奴才就是看着差不多了才来找主子您的”,秦顺儿快走几步把马牵了过来,我点了点头,伸手抓住缰绳,小太监托了我一把,还算是顺畅的上了马。 腰腹大腿依然胀痛,可也顾不得了,催马前行,一步三颠儿的向人群走去。远远的就看见阿哥们已经各自带着从人向这边聚集,我催马赶了两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外围。 看着十爷一马当先的冲了回来,马上挂了数十只各类动物的耳朵,我心里只觉得这是造孽,可四周却传来一阵欢呼,因为他的猎物最多,觉得他是勇士,我却忍不住摇了摇头。康熙大为高兴,命人取了一柄弯刀赏给他,十爷举了起来,向四周炫耀着。 太子的脸色并不好,他的猎物不多不少,皇帝看了也没说什么,可风头已然被八爷他们抢了个十足。四爷还是那样淡淡的,倒是十三眼带讥讽的盯着十阿哥,我一怔,大概猜到方才定有些不痛快发生。 心里有些担忧,不想他再和十阿哥起冲突,就招呼过一旁伺候着的秦顺儿,让他去找胤祥,就说是我有事儿找他,秦顺儿点点头去了。眼看着他溜了过去,跟胤祥说了些什么,胤祥一怔,抬头望我这儿看来,我做了个大大的笑脸,他不禁一笑,注意力却已经集中到了我这儿。 皇帝累了一天也要回烟波至爽斋休息去了,吩咐太子爷伴驾,太子脸上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与皇帝随行,浩浩荡荡的去了。倒是九爷十爷没了方才的兴头儿,凑在一旁于十四阿哥在低低的说这些什么,看来八爷他们现在真是处处针对夺嫡这件事儿下手。 “小薇”,胤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扭过头来,看着胤祥奔驰而来,到了我面前就笑看着我。我不禁笑了开来,“你打猎如何”?“你睡得如何”?胤祥也开口问道。 我一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睡了”,胤祥嘿嘿一笑,伸手从我头上摘了根野草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笑瞥了他一眼,劈手夺过来扔在了地上。胤祥一笑,伸手拉了我的马缰引导那匹白马前行。 “方才若不是老十他们偷三摸四的,那轮到他去得那柄弯刀“,胤祥突然说道,脸色也有些难看“每次打猎都这样,不会光明正大……”。我看了他一眼,仔细想了想,笑着对他说,“偷三摸四那也是本事,一般人也不是想有就有的,你看你就没有”,胤祥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出来,“说的也是,我可真没这本事儿,看来只好认输,呵呵”。 看着胤祥心情好转,我心里也是踏实了不少,在这危险时刻,真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虽知道废太子即在眼前,却不知他究竟何时发生,为什么发生。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如何躲避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保护好胤祥他们不受波及…… “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会儿的风越发的冷了,远处的天边隐约雷电闪烁,一声声闷雷由远而近的翻滚了过来。“怎么又叹气了”,一双健臂围住了我,瞬间我就靠在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我微微一笑,“没在叹气,而是在做深呼吸,你不觉得这空气很甜美吗”?胤祥抬头四处嗅嗅,又低头跟我笑说,“我怎么不觉得,一股子土腥味儿,哪儿甜呀”,我好笑的摇了摇头,“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胤祥眼珠转了转,突然靠在了我的耳边低低的说,“我的情趣不在这儿,而是……”,我脸大红,在他手背上掐了两把,胤祥故意大声的呼痛,就这样笑闹了一会儿,又安安静静的靠在了一起。 天上的雷电越闪越急,更在天际划出种种形状,我跟胤祥就笑说着,这个象什么,那个象什么,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那是民国的时候,山东督军张宗昌做的一首咏闪电。 边想边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想到什么这么好笑”?胤祥边问边帮我捋着被风吹乱的鬓发,“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首关于闪电的诗”,我笑说。“喔,念来听听”,胤祥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的背道,“天上突然一火链,莫非玉帝想抽烟,如果不是想抽烟,怎么又是一火链”。我话音未落,胤祥已是放声大笑,“哈哈……”,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的,又用手指抹着眼角的泪水,我笑着正要开口,眼前亮光一闪,“咔啦”一个巨雷就仿佛劈在了我们的头顶上,我只觉得心脏狠狠地痉挛了一下,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时候大雨“哗”的一声下了来…… 胤祥低头看见我脸色雪白,轻声问,“怎么,方才吓着你了”,我强咧了咧嘴,他用力地抱紧了我,笑说“没事儿的,有我呢,别怕,要不回屋去吧,下雨了,容易着凉,嗯”?我心里一阵子的不舒服,就点点头,“好吧”。 胤祥扶着我站了起来,正要往屋里走,廊子对面的月亮门“哗喇”一下子被人推了开来,我们一怔,同时望了过去,就看见秦顺儿在雨里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脸上除了雨水就只剩下了惊惶喘息,“主,主子,宫里来人了,外面好多的兵……” 生死 第十五章 “主子,多少吃一点儿吧”,小桃儿轻声地在一旁劝慰着,手里的燕窝粥已是不知热了多少回,可那香味儿甜的让我想吐,我闭上眼摇了摇头,放松背脊靠在摇椅上,又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虽然闭着眼,也明显感觉到小桃儿的欲言又止和左右彷徨,可我已经顾不上她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究安静了下来,几天前的一幕幕就如同电影般在我脑海中或快或慢的闪过…… 终于来了,这是我那时唯一的想法,月亮门外迤逦而来的灯火忽明忽暗,憧憧的人影儿,嘈杂的人声,被强制压抑着的哭喊和那不能被压抑住的惊惶失措……原来这就叫大难临头,我心里一股难以抑制的苦笑涌了上来,心情却平静了下来,曾有人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那段时日…… 可能这一段时间的等待已经磨光了我所有的恐惧,彷徨,无错,“小薇……”胤祥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眼看过去,胤祥的表情很奇怪,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还能镇定自若,那我的表现就太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因为我居然在淡淡地笑…… 可心里的一切我无法解释给他听,以前不行,这节骨眼儿上更不行,我只能轻扯扯嘴角儿,“你不是说有你在,就不用怕吗”,胤祥一愣,深深地注视着我,突然轻轻的笑了出来,目光中闪耀着坚定“没错,现在也一样”。 我一笑,正想伸手出去握住他的,“奴才德泰给十三爷,十三福晋请安,主子们吉祥”。我闻声转头过去,一个身穿御前三等侍卫服饰的大汉站在了我们眼前,他的汉语说得有些怪异的腔调,真是康熙皇帝跟前的贴身侍卫德泰,一个勇猛无比的蒙古汉子。 以前我也见过他两次,每次见了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我却知道他和胤祥的关系不错,胤祥经常请他喝酒,或在一起切磋武技,蒙古人性格豪爽敦厚,胤祥又是个再大气不过的人,两人很是相得……只是这会儿,这个纯朴的汉子却是一脸的局促不安。 “哈哈,老德,用不着这么客气”胤祥大笑了一声儿,“怎么着,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说完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德泰,德泰有些干干的笑了一下,就肃容朗声说,“有旨意”。 “儿臣胤祥接旨”,胤祥恭声答道,一撩前摆,跪在了地上,我也随他跪下,四周闻声赶来的一众奴仆也都乌鸦鸦的跪了一地。“皇上有旨,宣十三贝子胤祥即刻进宫,不得有误,钦此”,“儿臣遵旨”,胤祥朗声答道,又磕了个头。 他站起身来,又伸手扶了我起来,略微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臂,我微微点点头,脸上还是微笑着,心里却有些发苦,眼看着胤祥转身走下台阶,有人快步撑了伞过来“走吧”他冲德泰扬扬下巴,德泰向我一躬身,转身引导着胤祥去了…… “胤祥”,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胤祥一顿,转了身过来看向我,我心里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情感让我快步走向他,雨丝冰凉的拍打着我的面庞,我跑到了他跟前站住,微微喘息着,胤祥一把把我拉入伞下,他低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小薇,你怎么出来了,淋湿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我心一痛,都这时候儿的他还在担心我,发自心底的对他笑了笑,胤祥一怔,我勾下了他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胤祥的脖子也是一僵。 我不管周围的一切只想让胤祥感受到我的全心全意……放开他,抬眼看去,灯火闪烁中胤祥的脸部线条柔软,眼中却隐隐闪出一抹湿意,“早点儿回来,我等你”我轻声说道,胤祥点点头,哑声说“好”。 看着胤祥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只剩下檐下的桑皮牛角灯,挣扎的在黑夜中露出一点儿光明。细细的寒风苦雨从我毛孔里一点点地渗了进去,把我的心侵蚀得千疮百孔,我甚至觉得自己呼出来的空气都是冰冰的。小桃儿和秦顺儿在一旁给我撑着伞,自己浑身淋了个湿透,却没有半个人敢来和我说半句话…… “主子,主子”一声轻呼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暗暗叹了口气,睁开眼转头看向门口小心翼翼的秦顺儿,“怎么了”,秦顺儿见我醒了,快走了两步,“主子,里边来信儿了”。 “你说什么”,我猛地坐起身来,这几天我们临时下榻的园子被禁军围了个严实,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胤祥没回来在我的意料之中,可看管的如此严厉却是我没想到的,根据我从史书中看来的事件过程,应该与胤祥无太大的关系。 而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小春和太子那颗不定时炸弹,这张牌八爷他们若是不用,那日头真的会打西边出来了。更何况史书中记载的也未必全是事实,若真是那样,司马迁也就不至于被施了宫刑了。 一开始尚算镇定的我,经过这数个昼夜的折磨,已经有些失了方寸,脸上平静的面具也渐渐的有了裂痕,再也无法掩盖不住心底的忧虑与无可奈何。 秦顺儿见我疾言厉色,自己也是一抖,忙得低头说“主子别急”,说完转身出去了,我一怔,他搞什么鬼……正疑惑间,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人影儿闪了过来,头上斗篷一掀,我不禁大惊,“你……” 我就是想一万次也想不出七香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半年前七香就从府中消失了,那时胤祥随口提过一句,好像是说把她送给某某人了。在过去,互赠婢仆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本身又对七香不太感冒,因此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也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 见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七香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心下又是一怔,自打认识她,她就总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眼中总仿佛罩了层薄雾似的,她笑的样子倒是头回见,看起来比那时少了两分清秀,却多了一份艳媚,”福晋吉祥”,七香轻巧的福了福身,”嗯,起来吧”,我淡淡的说,虽对她的来意目的还是不明白,心情却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在这要命的当口儿,不论见的是王公贵族还是太监婢仆,都可能会对胤祥和我的命运带来或大或小的影响,平衡往往会因为一粒灰尘而被打破,这让我不能不谨慎以对。七香站起身来,抬头看见我面色已平淡如水,她微微一愣。 见她盯着我却不说话,我忍不住眯了眯眼,七香明显一怔,惊醒了过来,忙的低下头去,”秦顺儿说,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我话一出口,自己也隐隐吓了一跳,这冷如铁石的声音是我发出的? 七香显然也感受到了,她轻微的抖了一下,却依然没有抬头,只是细细的应了一声,”是”,说完之后又没有下文,一股沉重的默然如巨石般横在我和她之间,就在我再也按耐不住的时候,七香突然抬头,”现在阿哥们都留在了烟波致爽斋,十三爷和太子爷被单独看管,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现在看着,暂时应该是没事儿”。 接着,七香目光炯然了起来,亮亮的,”不管主子信不信,奴婢从未有害十三爷之心,这之中有些过往,奴婢无法说,福晋若想知道,等见了十三爷,自己去问他吧”。我一愣,还未来得及消化她话中的含义,七香一躬身,”奴婢得走了,虽说奴婢人微力薄,还是定会尽其所能的,请福晋放宽心”。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我下意识想张口叫住她,心里对她这些意味不明的话有些糊涂,还未等我张口,七香蓦的又回转了身看向我,深深看了我一眼,”福晋一定保重,若您有个万一,十三爷他……”……她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眼中有着太多的情感闪过,我唯一看得出却是一瞬间的深刻痛苦,她掀了帘子出了去。 我重重的靠回椅中,用手指按摩着突突挑个不停的太阳|岤,七香的离奇出现,模糊不清的话语,还有那些诡异的神色,让我脑中的思绪缠绕如乱麻,却又好像被当头叫了一盆冷水,只剩下了冰凉僵硬。 门口帘子一响,”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略微抬眼看向进来的秦顺儿,小太监忙的一躬身,”回主子话,七香是跟着来传贵主儿懿旨的太监来的”,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出了问题,七香,贵妃,大阿哥……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儿,”你说她跟谁”? “主子不知道,去年大阿哥建新府,各位爷都送了奴才过去,十三爷就把七香送了过去,方才是她找了奴才,奴才心想这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没信儿的要好”,他刚说完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该死,说错了话”。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秦顺儿,那有心思管他说了什么死呀活的,”算了,你起来,先把正事儿说明白了”。”是”秦顺儿又磕了个头,利索的爬起来,”不知怎么的,大阿哥又把七香弄进了宫去伺候贵主儿了,这些十三爷都是知道的”。 “喔”,我点点头,”是吗,那她今天是来干吗的”?秦顺儿舔了舔嘴唇儿,”因为各位爷都在皇上身边伺候呢,贵主子是奉了皇上旨意照看一下各家的福晋们,七香是跟着那些太监来的,贵主儿赏了些东西,来了好几个丫头呢,估么着这会儿子应该已经到了十六福晋那儿了”。 “这样……”我伸手拿过一旁几子上的茶抿了一口”那贵主儿说什么”?秦顺儿想了想”也没什么要紧的,方才来传话儿的太监们说,贵主儿让各位福晋小心身体,各自保重也就是了,没说别的,刚才我看主子睡着,就没想打扰您,因为七香说有信儿,我就拉着他们喝了杯茶,等七香出来,又给了那几个太监宫女赏钱,就打发他们走了”。 “你做得很好”我强笑了笑,”这两天也辛苦你了”,秦顺儿眼眶一红,”主子别这么说,只要爷没事儿,奴才怎么着都行”, 我轻轻点点头,”你下去吧,我要静一静,没有要紧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是,奴才晓得”秦顺儿打了个千儿,转身出去了,屋里顿时只剩下一室寂静。 我闭上眼先让自己稳定了一会儿,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头虑了一遍。第一,现在胤祥应该还没有什么事儿,但显然是被太子爷连累了,虽说我实在是想不到因为什么事情。若说是太子让胤祥办了什么错事儿,那四爷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以胤祥的聪明,四爷的谨慎,又会出什么漏子呢? 第二,七香的来意虽然不明,可我下意识的觉得她不会去害胤祥,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处,现在只能姑且相信她所说的,事到临头再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第三,如果跟胤祥无关,那太子爷坏事儿就只会是跟小春儿有关了, 若是说跟政事有关,前年丈量全国土地他不了了之,去年让他主管收回国库库银,最后也被他弄的功败垂成,皇帝也未曾真正的处罚过他,只要他不造反,皇帝是不会下辣手去对付这个他付出心血最多,怀抱希望也最大的儿子。 可若说是因为太子私德不修的问题,那又跟胤祥有什么关系呢……”呼”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胤祥……揉揉酸涩的眼,看看四周一片昏暗,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觉袭上了心头,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床边,躺倒在枕上,胤祥的体味若有若无的从枕上传来…… “主子”,小桃儿惊慌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嗯”我慢慢张开眼,看见小桃儿慌张的面孔,一种无力的麻木爬上心头,我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大惊小怪,只是懒懒的问,”又怎了”,小桃儿咽了口吐沫,”主子,李公公来了,宣您即刻进宫”…… 马车咣当咣当在土道上走着,我的心也咣当咣当的胸中摇晃着,往窗外看去,来传旨的李德全正引马前行。方才发现来传旨的得竟然是他,我的心中只涌起了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平静的接了旨,又安静的随着李德全进了马车,小桃儿也好,秦顺儿也好,这些奴才人人都是一付大祸临头的表情,惊慌无依。因此李德全见了我这样,心里定是有些惊讶,像他这样眉眼精灵的人脸上自然不会带出来,只不过多看了我俩眼。 李德全哪里知道我心里已存了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思,我自认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可方才见了他那一刹那,那种福祸不明的感觉,让我深深感觉到,失去胤祥的恐惧。 两旁的店铺早已关了门,只有门口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曳着,颜色各异,招牌名号字体也各自不同,若是往日我定会觉得大有意趣,可这会儿却只让我觉得鬼影憧憧,一片凄清,忍不住苦笑了出来,原来人心情的好坏,竟可以影响这么多。 呼了口气闭眼靠在背壁的软垫儿上,心里一片空白,可偏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不禁有些好笑得想,这算不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呢,转眼又发觉自己在这种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天生勇气,还是缺心少肺…… 虽然是在胡思乱想,却觉得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像平日的自己了,想到这儿我不禁微微一笑,不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恐怕都或多或少的认为我有些与众不同,也可以说是有些奇怪,今儿个事已至此,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好了。 “福晋,已经到了,请您下车吧”,窗外传来了李德全恭敬的声音,我转头看出去,才发现马车已然到了避暑山庄的内宫门了。我慢慢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从掀起的车帘子里伸出手去,扶着李德全的手下了马车。 “您请随我来”,李德全一躬身做了个手势,我点点了头,随他前行,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与北京故宫里的景致大不相同。小桥流水,奇石嶙峋,亭台楼阁都是分外的精巧,只除了这守卫的人也太多了一点……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我也曾去过承德,避暑山庄自然在参观之列,可事后想想,除了随处可见的小贩,其他的我似乎什么也没记住。若不是现在这样的心情,我定会要求胤祥带我四处游赏…… 胤祥……现在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在手指上被深深划破的伤口,不论做什么都会不知不觉地碰触到,让人忍不住痛彻心肺,我深深的呼吸了两下,抽紧的心脏才觉得好些了。 刚转过一个回廊,四周僻静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守卫的侍卫倒是少了起来。一旁的角门突然闪出个人影儿,我仔细看了一眼,是个小太监,见他快步走到李德全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李德全一愣,挥挥手让他退下来,转身走到已慢下脚步的我跟前。 “福晋,您先在这儿侯着,奴才要先进去通禀一声”,我点点头,“好的,劳烦公公了”,李德全连说不敢,又躬了躬身,就转身快步走了。我心知肚明肯定又发生了些什么,但也不想去知道,反正现在已经倒霉到了极点,还会有什么更糟的,横竖这人不能死两次吧,我心里冷笑着摇了摇头。 看看四周,不想象个木头似的站着,那会让我想起待宰的猪,我转步向一旁的园子里走去,身后的小太监立刻就要跟上,我顿住脚步,回头笑了笑,“我只是在这儿走走,想清静一下,不会离了你们视线的”。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一个眉目精灵的忙说“是,奴才只是怕福晋有什么吩咐,离远了不方便”。 我一笑,也不想去揭破他言不由衷的话,转身往园子里走去,两个小太监看似随意,眼珠子却是半步不错的盯着我,其实这四周都被兵卒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走了一段路,一个精巧的连接内外园子的阁楼就在眼前,我不想进去也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窗户下面找了个挡风的旮角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远远的两个小太监吃了一惊,彼此看了一眼,旋即又低了头下去,反正只要我不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就算我现在来个倒立,他们也只会当作没看见。 今晚真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我无意识的仰头寻找着我唯一认识的北斗星座,在哪儿呢……“小声点儿,老十,你看看外面有人没有……”一个再特别不过的声音传来,隐有金石之音,正是九阿哥的声音。 我顿时如木雕石塑般僵坐在那里,紧紧得摒住了呼吸,只听得头上窗扇微微一响,十爷明显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没人,就有两个小太监守着廊子口,离得远着呢,这是内苑,禁军们也不会在的”。 只要他低头一看,我顿会无所潜行,还好,窗子迅即的关了起来,还听着十爷嘟囔着“九哥,你也太小心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还敢四处乱窜”,九爷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放开呼吸,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一瞬之间,我如同藤蔓一般渐渐的朝窗户靠了过去。九爷十爷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依然很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看皇阿玛这回虽是气急了,可对太子还是留了心软,他这样滛乱宫廷,也不过是把他拘禁了起来,不过乱石打鸟,错有错着,饶上一个是一个,去了一个老十三,就失去了太子爷半个臂膀,顺带手脏水也能泼到老四身上”九爷急促的说。 十爷嘎嘎一笑,“出了这种事儿,老十三估计是没活路儿,魇镇太子,这可不是圈禁就算完的了,叫他平时狂妄,哈哈”,“小声点儿”,九爷低促的训斥了十阿哥一声,“事情办利落了”? “你放心,那字是老十四找人写的,与老十三的字真真是一个样”,十阿哥笑着说,“那个人呢”九爷问,“哼,放心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永远……”,十阿哥冷笑了一声儿。 “那张魇镇的符纸已被太子贴身的太监何柱儿找了出来,方才呈递给皇上了,九哥,你是没看见当时皇阿玛的脸色,哼哼”十爷嘿笑着说,“嗯,没写错吧”,九爷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放心,这种事怎么会错的,那玉牒我是亲眼看过的”,说完十爷又?br / 梦回大清(中部)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10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10部分阅读 又低低重复了一遍玉牒的内容。 “行了,你奉命出来找我,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九爷说完,一阵衣裳摩挲声响起,“九哥,你不知道吧,皇阿玛找了那丫头来”,十爷突然说了一句,“喔,干什么”,九爷顿了顿问道。 “可能是想确定一下,老十三跟他老人家说得是不是实话,只可惜,这回他再怎么说皇上也不会信的了,只要他进了宗人府,那就是落在咱们手里了,我早就打点好了,他还想有命出去吗”,十爷低笑着,那笑声恍如尖锥雨落般,一下下的刺入我的心里。过了会儿他又加了一句,“可惜那丫头了,不过 ……”,“知道了,走吧”九爷淡淡地打断了他。 听着他们的动静渐行渐远,一阵风打过来直直的吹透了我,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内衣已被我的冷汗湿透了。原来是这样魇镇,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当初汉武帝因为魇镇巫蛊之祸,曾杀了数万人,历代王朝只要涉及至此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远处灯火突然闪现,我一惊,一股不知从哪儿涌来的力量支撑着我站了起来,我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手脚也不可抑制的哆嗦着,人却仿佛被什么不明的意识支配着似的,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刚走到园子边,李德全的身影儿已从角门边儿闪了过来,数步间已到了我跟前,刚要说话,看见我的脸色,他不禁愣了一下,转瞬又低下头去,“福晋,请您跟我来吧”。 我点点头,向前走去,眼角扫到他对那两个小太监做了个问询的眼色,那两个小太监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们隔的远,自然不会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李德全未在做什么,只是快走两步,引着我向深处走去。 我的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只是下意识的一步步的挪着,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事到临头,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样的渺小,这一年来胤祥的娇宠如同防护罩一样,已让我忘却了宫中的冷漠狠毒,算计。 一条细细的廊子连着一座四方的殿宇,随着李德全刚出了廊子口到了外层院子里,我情不自禁的顿住了脚步,李德全一愣,也停下脚步看着我,我却只看着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人四爷。 他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了,低着头,发辫已被吹得散乱起来,人却依然如岩石般直挺挺的跪着,一股热意瞬间冲入我的眼眶,“福晋”李德全凑过来小声地叫了我一声,我闭闭眼,做了个手势,李德全一弯身,领着我向前走去。 眼看着到了内院的门口,我忍不住回头,许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四爷抬起头来,青白的面色,干裂的唇皮,挤满了愁郁的眉头,还有那因为看到我而睁大的黑眸。 黑黑的天色仿佛对我没有半点儿影响,一瞬间四爷的面容已深深落入我的眼底,他瞬也不瞬的盯着我,我对他微微笑了笑,转头随李德全进去了,恍惚间身后的四爷仿佛想站起身来。 内院里面灯火通明,皇帝所在的屋子被牛皮纸糊的严实,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人声依然不时地传出来,李德全示意我站在外面等候,然后自己从旁边的小门趸入了屋里。 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院外就是四爷,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囚禁着的胤祥,想来也离我不远吧,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心里暖了起来,也镇定了下来。“啪”一声瓷器跌碎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我的心砰的跳了一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康熙皇帝的呼喝声,“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呀,以前怜惜他早早就没了额娘,没成想他竟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院外的太监人人噤若寒蝉,我却挺直了身子,不知道里面又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康熙大喊“来人呀,宣宗人府达仁海速来见朕”。“宗人府”这三个字仿佛如雷击般炸入我脑海,同时十爷方才那不怀好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只要他进了宗人府,那就是落在咱们手里了,我早就打点好了,他还想有命出去吗,哈哈”…… “不……”我喃喃的念叨了两句,抬起头,大步向前走去,一旁的太监不禁愣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冲上前拦我时,我已经到了门口,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了他们,伸手向前,“咣当”一声,红漆檀木的大门被我重重的推了开来。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在我的身上,正中须弥座上的康熙眯起了眼睛看着我,数次见他都是温和睿智的感觉,可这回帝王的肃杀威仪却如利剑般直刺我的心房,我的心脏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但我的目光却没有移了半点,就这样与康熙皇帝对视着。 突然,皇帝一伸手阻止了想要拖我出去的侍卫太监们,我往前走了两步,屋里的阿哥和大臣们都戒备起来,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八爷,九爷,十阿哥和十四脸色更是诡异。 我走了几步,就慢慢的跪了下来,缓缓的磕了我有生以来最认真的一个头,“皇上,这件事儿不是胤祥做的”,我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骤变,似乎所有人的脖子都被我这句话扼住了。 沉默压在每个人心头,只能听到偶尔憋不住喘出来的粗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问出了每个人包括我自己都想问的话,“喔,是吗?那是谁做的”?我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抹无奈的苦笑却抹上了心头,原来这就叫攸关,书中说人们通常承受的并不是命运而是选择,我终于体会到了…… 我抬起头挺直了背脊看向康熙皇帝,清晰的答道,“回皇上的话,是我做的”…… 梦回 第十六章 话已说出口,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了,一种放松地感觉袭上心头,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一瞬间都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而消失不见了,我暗自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后脑子反倒清晰起来,我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样子上却只是木然的跪在那里。 屋里的气氛却已被我这句话搅得寂静若死,我只是低着头,脑中各种念头电转,也不知过了多久,“为什么”康熙的声音突然穿透了我的思绪,声音不大,其中的意味却尖利如烙红的细针般直刺入我心底,我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这以英明睿智著称的明君一眼。 与他的声音相反,康熙皇帝的面色尚称得上平和,手里握着一串佛珠把玩,只是一双黑眸深如海底,让人无法探究其中的真意。像呀……真像,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胤祥的眸子,又仿佛看见了四爷。 胤祥,四爷……也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他们,我就会变得镇定起来,也变得勇敢起来,各种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微微笑了笑,淡淡说“因为我恨”,康熙一怔,忍不住微皱了眉头。 四周的阿哥们各自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我,如三爷那些个不知情的,或是满腹的怀疑,或是若有所思,而九爷眼中虽有些惊疑不定,却仍是面色冷凝,并且暗自做了个眼色给有些毛躁的十爷,让他稳住阵脚。 八爷面沉如水,往日的温文尔雅已全都消失不见了,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是牢牢的盯着我不放,而十四阿哥的脸色却是苍白若雪,眼睛里有着不可置信,也有着些微的惊慌失措,双拳握的死紧,额头上一条青筋也爆了起来。 眼波流转间,众人的表情都已落入我的眼底,一股不可抑制的笑意从我心里涌了上来,一霎那间,他们的惊慌不定,还有对我会说些什么那不确定的恐惧,给了我一种他们的前途生命尽在我掌握的感觉,虽然只有一刹那,虽然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 看着耐心等我答案的康熙,我轻声答道,“皇上知道,自我和胤祥成婚以来,一直一无所出,太子爷一直在劝胤祥纳妾,而胤祥也动心了”,我顿了顿,这话半真半假,太子爷确曾几次劝过胤祥纳妾,却被胤祥巧妙委婉的拒绝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暖,嘴里却接着说“我是个高傲的女人,新婚不过经年,丈夫就要纳妾,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发生,所以我恨,恨无中生有的太子,也恨心志不坚,朝三暮四的胤祥,所以我魇咒了太子,又模仿了胤祥的字迹,让他百口莫辩”,这些话听起来仿佛是二流言情电视剧中的台词,再配上我三流的演技……说完之后我心里忍不住的苦笑。 屋里静了一会儿,康熙皇帝沉声说,“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出来”?我想了想,“没什么,我后悔了而已,从没想过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说到这儿,我淡淡弯了弯嘴角儿,“皇上也知道的,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想不了太远的”。 康熙也为我这番揶揄的话怔了怔,恐怕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吧,只是我命都要不保了,还管得了他是谁。要不是他了生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儿子,我又怎会被逼得落到这般自寻死路的地步。 但惊讶的神色只是从他眼中一滑而过,“来呀,笔墨伺候”,他慢声说,转眼间宣纸徽墨就已摆放在了我的面前,我什么也没说,提起笔毫不犹豫的写下了方才从十爷口中听到的内容。 写完之后我拿起来轻轻吹了吹墨迹,不理一旁愣着的李德全,仔细看了看,还好,这几年下来胤祥的字我学了有八分像,反正只是要找一个替罪羊,像与不像也没太大的差别吧,心里冷笑,转手把纸张递给了李德全。 李德全恭敬的捧了上去,康熙皇帝接了过去,在灯影儿下细瞧,阿哥们看看康熙再看看我,面色紧张,可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些什么。“果然不错……”,康熙看了一会儿,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八爷他们的脸色我真想给他们拍下来,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如同白日见鬼般的表情了……“你们都出去,在庭下候着,若有妄动妄言者,杀无赦”,康熙皇帝突然发话,众人面面相觑,虽是为了不同的理由而感到忧心惶惑,却没人敢违背皇帝的旨意,都鱼贯而出,依次退了下去。 屋子里真的静默的一声不闻起来,我低着头跪在那里,眼前的一切恍如在梦中,却忍不住得想,与康熙皇帝单独面谈,虽然话题糟糕至极,可若是有这个机会,不知会有多少史学家蜂拥前来呢,哪怕明知道是送死…… 胡思乱想之间,屋里的金自鸣钟突然当当的敲了十下,我心底一抖,一双做工精良的鹿皮皂靴停在了我的面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当头罩下,我情不自禁的缩紧了肩膀,捏紧了拳头,等着那雷霆一击。 “为什么”,皇帝的声音淡淡地从我头顶了飘了下来,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问题,我一顿,闭了闭眼,是呀,我刚才那番话,康熙恐怕连半个字都不相信吧,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我居然把魇镇的内容一字不错的写了出来。 “因为我不想让胤祥死”,我仰起头看了康熙皇帝一眼,他背着手,正目光炯炯的直视着我,听我这么说他皱起了眉头,紧了紧嘴角,却没开口。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皇上也许想说,您并无杀胤祥之意,因为您知道这不是他做的”。 康熙闻言一愣,眯了眼,仿佛想把我看透似的盯着我不放……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手也不可抑制的哆嗦着,却依然挺直了背脊与他对视,心里却想着原来恐惧也可以给人以勇气。 “可是这样的大事儿,皇上又不可能不处理,就算不杀他,最少也会是圈禁吧,可这样对胤祥来说,跟让他死又有什么分别了”,我哑声说道,“方才皇上宣了宗人府进来,就是想这样做吧”。 康熙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不发,我忍不住咽了口干沫,只觉得喉咙如火烧般,强忍着不适,我又说,“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儿再追查下去,您失去的就不止是胤祥一个儿子了,可您这样的决定对胤祥太不公平,他已经没了额娘,不能再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康熙闻言脸色一僵,嘴角儿硬了一下,就别转了目光看向承尘。 一气儿说完了那些话,我有些气喘,顿了顿,“所以,我认了最好,不是吗”,说完这句话,我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该说的我都说了,康熙愿意怎样就随他吧。我忍不住抬起手隔着衣物握住了胤祥送我的那个扳指,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你知道吗,胤祥…… 良久,“你为什么这么做”,康熙缓缓的问了出来,声音里有了两分柔和,我却是一怔。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让胤祥去受苦,如果我对他只是书中的了解,那对他的遭遇充其量只是几分怜悯和一些慨叹罢了。 可现在,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骨血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我感同身受的看着他痛了一次又一次,又怎能眼睁睁得让他再次跌入永远无法自拔的苦痛里。 更何况心里一直隐隐觉得,自己本就不该存在,我已经改变了胤祥生命中的太多,好的或不好的,那如果用我的消失,换来他的平安,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吧……想到这儿,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一转眼间突然发现康熙皇帝正在默默的看着我,我强笑了笑,低声说“胤祥做了能为我做的一切,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康熙一怔,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胤祥知道了这件事后又要如何自处呢”…… 心脏一阵痉挛,一股湿意迅即的涌上了眼眶,我用力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我抬头看向康熙,“我的选择和您一样”,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两 害 相 较 取 其 轻”…… 康熙大大的一怔,一抹无奈的苍白和被人踩到痛处的狼狈从他眼中闪了过去,一瞬间我才感觉到,康熙再英明睿智,他毕竟还是个凡人,是个父亲,却有着太多普通人不用去经受的痛苦选择。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过了一会儿,恢复正常的康熙淡然地说,我本想摇头,要是留不住小命,那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可转念间突然想到一件事,就俯下身去,“是,请皇上不要罪及我的家人,我与他们感情向来淡薄,他们并没得过我什么好处,这种坏事儿就不要再扣到他们头上去了”。 说完我重重的磕下一个头去,别人不说,那个额娘毕竟是真心对我的,虽然她爱的是自己的女儿,而并不是我这个鹊巢鸠占的冒牌货,我伏在地上,屋子里一片静默…… “来人呀”,康熙突然厉声呼喝了一声,李德全应声而入,“传侍卫们进来”,“喳”李德全忙得答应着退了出去,半眼都不敢看我。一阵脚步声响,德泰憨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来回走了两步,再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回到正中的座位上,低缓却清晰地说,“将雅拉尔塔氏关入禁室,严加看管,回京再审,其间不许任何人接近,听明白了吗”,德泰一怔,却又被康熙阴沉的语气吓倒,忙的又打了个千儿,“喳,奴才遵旨”。 德泰一个跨步走到我跟前,却不好意思生扯我起来,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我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谢皇上恩典”,心里却忍不住苦笑,谢要杀自己的人,还真是……康熙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冲我挥了挥手。 我转身随着德泰向外走去,身前身后都是大内侍卫,门外的众阿哥和大臣们自然都听到了刚才的康熙皇帝的旨意,八爷愣愣的看着我走了出来,而有些失措的十爷站在他身后,九爷站在阴影儿里,十四却是一脸的痛苦,牙齿紧咬着已然失了血色的下唇。 见我出来,他跨前一步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我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只是下意识的随着侍卫们走着,走在我前面的德泰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恍恍惚惚的差点撞上他。 看他愣愣的停在那里看着前面,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痛……我忍不住用手抓紧了胸口,灯火隐约中,四爷如木雕石塑般站在庭院门口,充满了痛苦和压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盯着我…… 天亮,天黑,这是我对外界唯一的感受了,时间在沉默寂静里似乎也有些停顿,让我有些不知寒暑的感觉。然后从承德被拘禁的阁楼里,又被移到了眼下坐着的这辆马车上,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些摇摇晃晃而已。 来照顾我的老太监从未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默默的端来饭菜,而后撤走我吃完的空盘儿,甚至是我方便完的马桶,他也是及时清理。一开始我真是万分的不好意思,也曾喃喃低语过几句谢谢,却从未得到他一点儿回应,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他竟是个舌头被割去的哑巴。 那天我似乎连白天也感受不到了,心就那么突突的跳着,怎么用手按着也不行,直到那哑巴太监又进来帮我收拾起居用品,死死的看着他木然的脸,有些混浊的眼,他恍如未觉,收拾完就扎手扎脚的出去了,我的心不再跳了,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惧却锁紧了我的喉咙。 “咣当,咣当”,马车不急不徐的在官道上走着,四周的车窗已被桑皮纸糊严实了,我每日衣食住行就在这几尺见方的马车里,对时间的判断,就只有那老太监撩开帘子的瞬间。我根本看不到外面,眼睛却下意识的盯着车窗看,脑海中想象着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其他人又在做着什么。 我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前五天我还能自说自话,给自己打气,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而自从见了那老太监齐根断掉的舌根儿,我再也不想说话,每日里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让我吃就吃,让我睡就睡。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自拔的让自己向着黑暗的谷底慢慢滑去。自打那日之后,康熙没有再召见过我,可饮食起居并不差,与我往日的区别也只是不见天日而已。 想到这儿,我情不自禁的摸着胸前垂着的扳指,这是我仅有的安慰了,每当想起马车停止让我下车的时候也许就是我生命的终点,我都害怕的想要发疯,而这枚扳指就是唯一可以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证据了。 还有……就是四爷那痛澈心肺的目光,那天看着四爷的眼睛,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就那么一滴滴的掉了出来,心里突然涌起的委屈让我想放声大哭,可脸上的肌肉却自作主张的做了个大大的笑容出来。看见我的笑容,四爷一怔,嘴唇儿微微哆嗦着,却吐不出只言片语,眼看着他狠狠的咬住了下唇,一丝血珠儿渐渐渗了出来。 那丝血珠和这个扳指儿伴着我度过了这难熬的死亡路程,有时候也会想,那些死刑犯是否也会象我倒数着结束之日的到来。就这么每日里计算着,吃着,睡着……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不用再害怕了,今天已经是第十六天了,按照路程的计算,应该到京城了。 马车的行进变得弯弯绕绕起来,突然停顿了下来,一阵隐隐的人声响起,我原本歪靠在板壁上,正想坐起身来,门口的帘子突然刷的一下拉开了,光亮猛地射了进来,我忍不住抬起手遮盖在眼前,闭上的眼中一片金星儿乱跳。 唏唏嗦嗦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人在翻看检查着什么,我勉强撑开了眼看去,一个身影儿正退了出去,又掩好了帘子,衣角儿一闪,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这些天来我见到的第二个人,因为太熟悉了,那是禁宫侍卫的服色。 终于到了,如果眼前有个镜子,我一定就能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那一定是万分的古怪吧,因为我自己现在都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了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的一段路,马车终于停下了,那个老太监掀起了车帘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下车。 一瞬间,我有着想留在车上不动的想法,似乎这样就能暂时避开眼前可怕的命运,但转瞬又为自己的幼稚想法摇了摇头,咬牙往外挪去。 这些天不是躺就是坐,两条腿仿佛已经木了,撑着那老太监的手下车,只觉得他的手干枯冰凉,一阵寒意顺着他的手指直直的爬上我的心脏,我情不自禁的松了手,脚接触地面的一刹那,麻木酸痛的感觉如针刺般涌了上来,我忍不住晃了晃,却宁愿摔倒也不想再去碰触那个老太监一分一毫。 那老太监也不主动扶我,只是等着我站得稳了,才引着我向前走去。我回头看看,马车的另一边站着十几个侍卫和太监,却是人人背向于我,不敢回头。我苦笑着咧了咧嘴,就一步一挪的跟着在前面等我的老太监向前走去,看看四周宫墙高高,一片阴暗,眼前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黑的看不到头儿,昏黑中让我无法辨认这究竟是那里,心里却莫名的跳了一下。 唯一的光亮来自身前老太监手里的灯火,摇摇曳曳,分外的凄清,脚步声在黑暗的虚空中回响着,我的心跳,跳的越发的快了起来,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越来越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难道…… 身前的老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我探头看去,一扇有些斑驳的木门正在灯火闪烁中若隐若现,”扣扣”,老太监轻轻敲了敲门,几乎是立即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的打了开来,一股深沉的气息飘了出来。 老太监示意我进去,我下意识的抓紧了领口儿,两条腿仿佛踩着棉花似的慢步走了进去,院子里站了几个人,我却无心细看,只是缓慢却坚定的走到屋子门口,暗自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向门楣看去……”原来是叫蕴秀呀”我喃喃模糊自语,”呵呵……”一股不可抑制的笑意浮了上来,”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 与我相处了十六天而面不改色的老太监终于抬起了眼,有些惊慌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时间,院子里只有我略带疯狂的笑声回响着,院子里的其他人却是忍不住都倒退了半步。 “咳咳……”笑得太厉害了,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握住嘴,让自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气管儿渐渐通顺了起来,终是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门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抹许久不见的平静溢满了我的胸腔,此处虽然漆黑阴森如牢笼,却让我感受到了家的距离。我用手搓了搓脸,转眼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众人,淡淡的问”现在要我做什么”?许久不讲话,舌头有些发硬,声音听起来也分外模糊。 阴影儿里闪出个太监,乌漆抹黑的也看不出个形象,只是声音还算清楚,”您先休息吧”,说完就从腰上掏出了一串儿钥匙,并快步走到屋门口哗啦一声打开门锁,闪身进去,不一会儿,屋里亮了起来,那太监出现在门口,并躬身请我进去。 我也不想多问,就抬脚迈了进去,屋里到也还整齐,床褥也是新的,只是隐隐的有些霉味儿传来,不过却比二十一世纪时的破败好的太多了,我忍不住苦笑。身后早有两个小太监,一个沏了壶热茶来,一个手里却端了几碟子点心,香甜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 我转头看到床前有个书案,就情不自禁的踱了过去,一令宋纸,一方端砚,两锭徽墨,还有粗细不一几只狼毫就那么整齐的放在案上。我一怔,顺手拿起一只小狼毫在手中端详, 那几支笔还有砚台竟是我日常用的, 一丝讽刺涌上心头,转眼看看一旁恭敬伺候着的领头太监,”还真是周到呀”。 我的讥刺如同灰尘般飘落在那太监肩头,他以一种拂都不想去拂的态度恭声回说,”福晋请早些安歇吧,若是有什么吩咐,请吩咐奴才就是了,奴才贱名王福儿”,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却只是挥了挥手,他打了个千儿,领着两个小太监出去了。 我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缓缓的坐在了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股普耳的味道随着热气缓缓围绕住了我,我闭着眼,也不想喝,只是单纯的感受着手中许久不见的温暖。 方才竟想去问那太监关于胤祥的消息,也许是这几天被关的太久了,脑子都迟钝了起来,竟想去做一些往日里决不会做的蠢事儿。忍不住向四周看看,窗,墙,梁,柱……我曾跟小春说过,命运只是人们对事情无法解释的借口,而根本不会去管那其中的苦痛和悲伤,如果被人说,这就是你的命,那一定是糟的不能再糟的结果。 想想当时说这番话的我,一定是语重心长,先知先觉的样子吧,可看看现在的自己,那时的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被命运这只手拨弄过来又拨弄过去而不自知的的却是自己,可惜小春儿看不到了……想到小春儿我心里一堵,甩甩头不再去想,数日前十爷那句”滛乱宫廷”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了,我曾尽力去点醒她,可结果依然如此,甚至累及胤祥生命。如果这时小春儿再跟我说一句,”这就是我的命”,恐怕我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想到胤祥心中却是一痛,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康熙应该是依然囚禁着他吧。若是这时让他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和处境……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可能是拘禁的太久,我有些晨昏颠倒,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仔细想了想,就拿了锭墨,在砚台里缓缓的磨着。用狼毫沾满了墨汁,悬腕于纸,并迟迟不能下笔,只觉得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字字无法吐露。 “啪”一滴墨汁浓浓的跌在了雪白的宋纸上,溅起点点墨痕,看这斑斑点点的纸张,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刷的一声把纸团成一团儿,狠狠的扔了出去,纸团儿轻飘飘的滚落到了角落里。 定了定心,我决定把我知道的所有好玩的相声,笑话儿都默写出来,胤祥最喜欢听这些,每次听了都是前仰后合的,那时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暗,那是我最喜欢的纯粹笑容。想到这儿,我飞快的下笔,仿佛有人在追赶似的,一张又一张的写着。 写着写着,心思澎湃,想说的话竟如潮水般倾泻了出来,我喃喃自语,仿佛胤祥就在纸上与我面面向对,写到高兴处我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写到艰涩处眼泪也情不自禁的落在纸上,我不管不顾,只是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烛火渐渐飘摇暗淡…… “哗啦”……仿佛是纸张抖动的声音隐隐传来,我一顿,刚要动,却觉得胳膊一阵酸麻,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儿,脸上也僵的很,缓缓的抬起头来,许久不见得日光直射入我的眼底,我忙的闭了眼,却很享受阳光拂面的感觉,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熟了,可能是因为之前因为前途惨淡而心神俱疲,也可能因为发现自己有可能逃过一劫,回到现代而松了口气,反正一夜无梦。身子有些疼,昨晚的睡姿并不好,睁开眼,站起身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儿,却发现一个人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我昨夜写的东西…… 我怔了怔,心里还有些糊涂,就这么与那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我一个箭步,劈手夺了那张纸回来,厉声说,”你来干吗”?!…… 十四阿哥怔怔的站在窗前,手里还拿着我的一只玉杆儿狼毫,就在那儿无意识的捏转着,对于我的毫不掩饰的敌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或嬉笑,或讥讽,脸色似乎变得模糊起来,五官明明就刻画在脸上清晰可见,却偏偏给人一种如罩云雾的感觉。 方才一声狂喝令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屋里静的可怕,只有偶尔我强抑着的粗重呼吸冒了出来,见到他的一刹那,一股难以抑制的仇视如我心底涌起,恨不得狠狠给他几记耳光,再把他一脚踹到天边去。 我的眼神一定很凌厉吧,十四终是把紧盯着我的眼光移了开去,一抹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软弱,就那么没有半点儿遮掩的从他眼底滑了出来。初升的朝霞透过窗棂洒在了他身上,柔嫩的色彩映的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僵直的身体宛如雕像,我忍不住的想,如果硬要给那座雕像取一个名字,应该称之为”悔恨”吧…… 喉咙莫名的紧了紧,我闭上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出来,所有的愤怒,敌视,轻蔑似乎都随着二氧化碳随风而散了,算了……他的出现并未让我觉得太过奇怪,八爷他们的手眼通天,我早就不知领教过多少回了。转过身,我一张一张收拾着散落在桌面还有地面上的纸张,按着顺序一一叠起。 胤祥看到这些时会怎样呢,我情不自禁的猜测着,是能体会到我的别无选择,而将它们细细收好,还是会怨恨我自作主张的决定而将它们撕得粉碎呢,”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论他的反应如何,我大概是没那个命亲眼目睹了吧…… “小薇”……十四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低低响起,我刻意忙碌的手微微一僵,定了定神,我淡淡说了句”你走吧,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与我接触,你想违抗圣命吗”,说完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小薇,我……”十四阿哥低唤了一声,却再没有下文。 我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我都不想与他计较了,他还想怎样,想让我说什么,原谅他想要杀了我丈夫,却误中副车的害了我,还是怎的……我不禁有些气急而笑的摇了摇头,如是那样的话,只能说他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胸……可身后还是一片静默,他不再说话,却也不走。 实在忍无可忍,既然他想自找难堪,那……我一个大回身看向他,”你……”!! 剩下的话却都噎在了喉头,那双与四爷一模一样的黑眸正直直的看着我,里面仿佛盛满了不能吐露的千言万语,我有些抵受不住的别开了眼,心里却想着,原来没有眼泪人也是可以痛哭的…… 身后就是书桌,我忍不住用手抓紧了桌沿儿,突然一阵疼痛从手指传来,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才发现指关节因为用力全都泛了白,可自从初见十四阿哥的一幕幕却飞快的从我脑中滑过。 那个为了气十三而亲了我一下,却被我拿袖抹脸的动作气的够呛的十四阿哥,那个在围场充满妒忌的问我,要是十三和四爷同时出事,我会去救谁的十四阿哥,那个在洞房沙哑着嗓音向我敬酒的十四阿哥……我用力的甩了甩头,还有那个会在未来,被自己的嫡亲兄长压制的后半世再也无法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 兄弟夺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过程原就惨烈,不会有半点儿温情,可惜我却只能站在胤祥和四爷的立场上去看问题,所以……我低头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抬眼看向对面的十四阿哥,牢牢地盯住他,缓声说,”你是个男人,就有男人一定要做的事,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 十四阿哥大大的一怔,脸上的筋肉微微抽搐着,鼻翅儿歙动,半张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暗暗叹了口气,天做孽尚可活,自做孽……我慢慢的背过了身儿去,心里如同塞了一把烂棉絮似的,”你走吧,今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顿了顿,我终忍不住嘲讽的说,”就算我想看,大概也没有机会了吧”。 身后”咔吧”一声响,又静了会儿,脚步声儿响起,房门吱呀的开了,又吱吱呀呀的缓缓关起。我静默的立在书桌前,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小腿一阵麻木,显是站得久了,我舔了舔嘴唇儿,转身往床边走去。 “喀啦”一脚踢中了什么东西,我低头看去,竟是断掉的半截白玉笔杆儿,下意识的曲腿弯身去捡了起来,一抹腥红猛地刺入了我的眼底。眼中没来由的一热,怔怔的瞧了半响儿,才慢步走到废纸篓子跟前,一松手…… 转眼又过了六天,再没人来打搅我,外面也没有半点儿消息,这个幽闭的院落仿佛被人遗忘了,我也浑不在意,每日里除了吃睡,就是不停的写,虽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却知道自己还有将近半生的话没有跟胤祥说完。我既不会刺绣,也不会裁衣做鞋,却不想不留半点儿念想儿给胤祥,所以只有拚了命的去写,虽然根本不知道,胤祥终究能不能看见这些…… 他终将知道我为什么离他而去,我并不担心他会软弱的为了个女人自杀,就算他想,也还会有四爷,甚至是康熙在一旁看顾着他,但我却担心他的多情会让他过的生不如死,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深厚,甚至与众不同了。 呵呵……我看着手里的文字苦笑,如果把这篇儿纸拿到现代,大概会被当作励志文章,拿给忧郁症患者看吧,今天一整天写来写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这门实在太老旧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当门铃用了,不用担心会发生那种有人进来站你背后,而你还一无所觉的事情发生。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巧,可能是小太监又来给我送晚饭了,这些天他们和我说的话超不过二十句,而其中回答”是”就占了一半儿多。 我摆了摆手,”放在一边儿吧,我一会儿再吃”,”是”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背脊一僵,缓缓的回过了头去……把子头,花盆底儿,天青坎儿,素色的八幅裙,七香柔美的面庞瞬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了她一会儿,她原本与我对视,没过一会儿就低垂了目光,我想了想,回头把手里的笔架好,未写完的信拿镇纸压住,就把凳子转了个方向,面朝七香坐好。 “胤祥怎么样了”,我轻声问,七香一顿,低头细声说,”十三爷还被拘在养蜂夹道,听信儿说,虽受了点儿罪,但身子骨尚好,只是看管的更加严厉了,不许任何人接近”,”喔,是吗”……我心里一宽,康熙果然没把他放出来。 至于看管的更加严厉,一来是不想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到他耳朵里,二来也是更好的保护他吧,看来那天我说的话虽然隐晦,康熙还是听明白了……”四爷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听说他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夜”,七香突然低声说,我一顿,心里登时疼的拧了起来。 这些天我写了无数的东西想给胤祥留下,却不敢有只言片语写给四爷……我闭上眼,静待着这股疼痛慢慢消退。过了会儿,我张开眼,”我家里人没事儿吧”,七香一怔,”是,您被囚禁的事儿是个秘密,皇上下了严旨,任何人不许外传”。 我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七香微微笑了笑,”这是贵主儿偏殿后的一间耳房,皇上下的旨意,把您拘禁于此,由贵主儿照看”。我一愣,转念明白过来,这种涉及宫闱丑闻的事情怎能外露呢,只有把我囚禁在宫中,而贵主儿是现在宫中份位最高的妃嫔,这样的事情自然只有交给她办了。 里外前后瞬时就贯通了,这些天皇帝也不好过吧,我淡淡的摇了摇头,就算魇镇的事情我一力扛了,太子终是有失德行,再加上素行不良,让皇帝不能不处置他,还有他那些个本事的儿子们,搞出来的阴谋诡计,恐怕不是心寒两个字就能解决的吧…… “这是贵主儿让我拿来给您的东西”七香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喔,是吗”我随意的应了应,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拆看七香怀里抱着的包袱。七香却是表情怪异的盯着我,眼中有着一点点我看不明白 梦回大清(中部)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11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11部分阅读 看不明白的东西,更多的却是惊惶与紧张。 我定定的瞧了她两眼,缓缓的伸了手出去,”拿来吧”我低声说,七香脸色一僵,慢慢走了过来,伸手递了那个包袱给我,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我接了过来放在膝上,一层层的打了开来,一套绣工精美的袍服出现在我眼前。 嘴里”咯嘣”一声,咬牙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太阳|岤突突的跳着,我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衣服,那大红的颜色仿佛要将我淹没,”呵呵”……退到一旁的七香有些惊惶的抬头看我,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好呀,没想到还有穿上正福晋行头的一天,哼哼……”我无意识用手指在那光滑又冰凉的绸缎上游走,那红色却渐渐变得惨白起来,恍若一条白绫紧紧的勒在我的脖颈上,让我窒息…… “还有事儿吗”我抬眼看向七香,她吓了一跳,看见我平静的面色又是一怔,”没什么了,主子只是说让我把这个给您,是皇上的旨意,并没别的话”,我点点头,”知道了,那你下去吧”。七香福了福身,一步步往外退去,我只是冷冷的坐在椅子上,脑中乱的很。 “福晋”七香突然顿住了脚步,”奴婢……能帮您做些什么”她呐呐的问道,我一愣,抬头去看她,她清秀的脸却含着一丝坚定。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懂七香,她到底是什么人,又跟胤祥有着怎样的瓜葛,可我已经没有机会去问胤祥了。 低头看看手中的袍服,这分明就是一道阎王的催命符……我猛地站了起来,把衣服仍在一边儿,飞快的把这些天写的东西收拾了起来,厚厚的一摞,我四处寻找,一把把用来包衣服的那个包袱皮从地上捡了起来,把我写的全部珍而重之的细细包了起来。 轻轻在那上面按了按,我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包袱拿了起来,重重吸了口气,转过身向七香递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交给胤祥”,七香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她踉跄着脚步走了上来,哆嗦着手接了过去,包袱离手的一刹那,我感到身体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了。 七香仿佛把命抱在怀里似的紧紧搂住那个包袱,她的嘴唇干涩的抿了抿,有些艰难的问我,”您……相信我”,我一顿,哑声说,”我没别的选择,只有选择相信你,若你肯尽力而为,我自当感念你的恩德”。 七香震了震,弯了弯身,转身向门口走去,”吱呀”一声,门扇半开,她突然回头,”您真的不想知道……”我摇了摇头,打断了她,”我不想知道,你与胤祥如何,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看着七香苍白的容色,我淡然一笑,”你快走吧,我只是不想死都不安心”,七香睁大了眼,旋即又低下头,深深的给我行了个宫礼,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我怔怔的站在门口,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从门缝儿里吹进的风,还能带来一丝生命的气息。我看看书桌,看来我也不用再写什么了,就转身走到床边,仰躺了下去,帐顶悬挂的如意绦在微微摇晃着,我转头看看被我丢在枕边的大红袍服,上面也绣着团团如意,忍不住苦笑出来,如意……我的死又会如了谁的意呢…… 一阵人声儿传来,我揉了揉眼,外面的灯火恍的我有些眼花,灯火?!我慢慢的坐起身来,许久不见灯火闪耀了……”吱呀”老木门例行通报了一声有人到来,外面的光亮让我有些不适应,我眯了眯眼,”福晋”,一个人影儿打了个千儿下去,说完站起来回身关起了门,屋里顿时又暗了许多。 我直直盯着眼前的人瞧,他脸上虽还是一片恭敬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竟然是李公公大驾光临”,太监大总管李德全脸色一僵,却是老道的低头说,”奴才可不敢当”。 我盘起腿来,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白天七香送来衣服已经等于现行通知我了,我捏紧了拳头,身上却是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见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瞧,李德全清咳了两声,”皇上有话问您”。 说完等着我跪下来回话,等了会儿见我动也不动,他眉头一皱,面上有些惊奇,却也忍了,又咳了两声,”嗯哼……皇上问,你是否后悔”?我的舌头早就僵了,方才也不是摆清高,而是实在的动不了了。 可康熙的问题却如冷水浇头一样,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我缓缓挺直了背脊,一字一顿的说”我 不 后 悔”…… 德全眼神闪了闪,却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轻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清晰的说,”皇上有旨意”,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下意识的想用手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可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消耗待尽了,我勉强咧了咧嘴,”李公公,非是我无礼,实在是没力气站起来了,就在这儿听,行吧”。 李德全一怔,躬了躬身,”是”,又清了清喉咙,端容说”皇上口喻,雅拉尔塔氏。茗薇,因嫉成恨,做下丧心病狂之事,罪无可恕,念其素行尚好,赐自尽,并从皇室玉牒中除名,钦此”。他顿了顿,”福晋,您……听明白了”,我木然的点了点头。他又说,”对外会宣称,您因为心智疯迷,重病而……嗯哼……决不会罪及您的家人的”。 赫赫……我心中泛起一阵苦笑,从皇室除名,那就是说我的一切将会被抹个干干净净,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半点痕迹……我就说看了那么些清史稿,可却从未见过我这一号。我下意识的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来我真的要跟眼前的一切说再见了,这几年的一切,就仿佛是梦一场…… 门”吱呀”又响了一声,我调转了眼光看过去,一个小太监拎了一盒子东西进来,恭恭敬敬的交给了一旁的李德全,就弯身退了下去。我愣愣的看着李德全把那个盒子放在了桌上,又一一拿出一个酒壶,一只杯子,他的动作仿佛慢动作一样,我觉得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凝固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那是毒酒砸在杯底的声音,我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一霎那间,我想尖叫,想夺路而逃,想……眼看着李德全一步步的走了上来,到了跟前恭敬的弯下身去,手臂向前平伸,黄杨木托盘上,是一小小的白玉酒杯,里面隐见水波摇动…… 好凉……这是我握住那个酒杯唯一的感觉,心里却在诧异自己什么时候把这杯子拿起来的,一股桂花陈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玉色的酒杯,朱红的酒液,真是漂亮吧,怪不得人说,艳丽的东西通常都有毒,天然的如此,人工制造的亦然,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减少死亡的恐惧吗……用力的咽了口干沫,心里狂叫着,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我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贴近唇,闭上眼,一扬头…… “福晋,奴才退下了”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转身退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我重重的往背后的板壁靠去。这回好了,该干都干了,回家的车票也已经被我咽进了肚子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会一觉醒来,就回到现代去,还是直接去了那永远不用再醒的地方呢…… 脑中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肚子里也火烧火燎起来,只是不知道是毒药发作,还是酒劲儿泛上来了,我下意识的从领口里把那个扳指掏了出来,这也是白玉的,但却是温温的,我把它放在唇上摩挲着,胤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了……来这里与你相识并非我的想要的,可就这样离你而去,也不是我想要的…… 一抹沉重的意识从上而下的压了过来,我眼前的东西越发的模糊起来,只有一点蜡烛的灯火还隐约跳跃着……我用尽力气握紧手中的扳指,再见了,胤祥,还有,胤…… “丝……”头好痛呀,我忍不住用手按紧了太阳|岤,让那痛意慢慢的消退,闭着眼等了会儿,疼痛的感觉终于消失,可我依然不想睁眼。鼻子里闻到的是一股股年久失修的霉烂味道,”呵呵……”我低低笑了出来,真不知道老天爷待我薄是不薄,滚烫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中挤了出去,流到下颚时却已变得冰凉。 我张开眼,用手撑着已经霉烂的书桌站起身,再也不想看这里第二眼,转身推门出去,老门照例”吱呀”响了一声,一股莫明的亲切浮上心头,转瞬又是一痛。 出了院门,外面已是夕阳夕照了,我的脚仿佛不受控制似的, 一步一挪的往长春宫走去,长长的甬道是这般熟悉,又是这样的陌生,路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有人说笑着,惊叹着,评论着的从我身边擦过。 眼看着长春宫的大门近在眼前,我站住脚,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进去……那砖,那瓦,那梁,那柱,除了变得斑驳老旧,一切还是老样子。我日日走过的廊子,第一次擦洗瓷器的台阶,替德妃整理信札的偏房……我用手指一一滑过。 可能是快要关门了,游人已经大减,这长春宫里也变得寂静起来,偶有人进来,见我这副样子,可能也只是以为我太过沉醉在历史里了。前前后后看了几遍,我走到平日里长坐的廊子上坐下,闭上眼睛。 我经常在这儿和胤祥谈笑,也曾和四爷偶遇,他们的脸象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中疯转……”啊”,我忍不住低低叫了出来, 一动也不想动,就在那里坐了不知多久,任凭眼泪流了又干,……一股微风袭来,还是那股味道,里面隐隐传来胤祥和四也曾跟我说过的话,”小薇,爱你……爱你……” “小薇……”一抹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一怔,只觉得眼前一片晕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了,难道说我又睡着了,是不是小秋儿来找我了,我也算失踪了半天,她肯定也心急了吧,”小薇”,呼唤声又传来,我大大的一震,不对,这声音不是小秋儿的,而是…… 我勉力张开了眼睛,一震晕眩袭来,我闭了闭了眼,再睁开,天青色的绸帐,浅粉的流苏,香软的缎被……这一切太熟悉了,我日日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还在做梦吗,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老天爷到底想要如何……”啊”我想放声尖叫,却只传出一声嘶哑的喘气,这时才觉得喉咙有如火烧一般,每次呼吸都象刀割一样…… 这疼痛让我镇定了下来,闭上眼,仔细想了想,看来那被毒酒我真的喝了没错,但却没有死成,为什么呢……看来方才回到现代的梦,是我潜意识的渴望反射吧,那现在……紧张的心情令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嗓子立刻加倍疼痛起来,我忍不住用手去握住喉咙,可却被另一只手紧握了过去,一震冰凉的感觉袭了过来。 我心里一抖,这是……我想看又不敢看,忍了许久,终是张开眼向那人望去,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我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过了良久,一丝再暗哑不过的断句从我喉咙里飘了出来,”你疯了……”,他一顿,把我的手指一一与他的相交握紧,然后牢牢地盯着我,哑声说,”对,从你掰开我手指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花开 第十七章 “知了,知了……”树上的蝉不停的叫着,空气中的热度浓的仿佛粥一样,粘粘糊糊的贴着人缓慢流动,偶尔一丝微风虽快的令人抓不住,却让人更盼望着下一丝的到来。 “小姐,该吃药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慢慢回转头来,一张秀气甜蜜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红润的唇,弯弯的眉,一双永远带笑的眼……见我回过头来,她笑眯眯的送上了一碗汤药,”小姐,快吃吧”。 我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小鱼”。小丫头甜甜一笑,却不离去,只是站在一旁等我吃完,我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扬脖两三口喝了进去……好苦,吃了这么多次,这味道依然令我有些恶心,一只手伸了过来,递了粒儿桂花糖给我,又顺手拿走了我手中的药碗。 嘴里慢慢的含着糖果转圈,看着小丫头麻利儿收拾了一番,冲我福了福身,又是一笑,就转身退了出去。这么些日子,我和她说过的话也是有限,我的嗓子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十几天前方才算是恢复正常,可若是话说多了,喉咙就会嘶哑生痰。 因此我自己用嗓子也是极小心,不想留了病根儿下来,至于身体的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大碍,体虚是自然的,这样一番生死劫难,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卧床三月才终于下了地。 怎么出的宫,为什么没死,是谁放了我一马,又为的什么,怎么会到了这儿,我全都不想问,那天见了四爷,听了他那句回答,一时间,心中的害怕,恐惧,委屈,愤怒,留恋,不舍……那一道道或新鲜或陈旧的伤口如被泼了盐水般的抽搐疼痛起来。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泪眼模糊中,只看到四爷布满血丝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一阵阵的晕眩袭来,我强忍着种种不适,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会不会连累你……”,四爷一僵,闭了闭眼,将我的手贴向他的面庞,盖住他的眼,一丝沙哑的声音飘了出来”不会……”,一股热流却洇湿了我的手背。我心里一松,任凭黑暗包围……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庄,地理位置我一概不知,也不想去问,何苦叫伺候着我的下人为难,心里的万般愁绪也只是自己压抑了起来。周围的环境很好,山青水碧,繁花点点,几杆翠竹摇曳窗外,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甜味。伺候我的人很少,男仆更是见都没见过,除了小鱼,就是一个洗洗涮涮的大婶,其他人似乎都在外院,被严禁靠近我所居住的院落。 来看病的大夫,每次也是隔着厚重的帘子给我诊脉,并不见面,随着我的病一天天的好转,心里倒是越发的佩服起中医号脉的功夫,若是西医,不把我五脏六腑照个通透,医生那里敢下诊断,更别说开方子抓药了。 其间四爷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我尚是昏昏沉沉之际,只是隐约觉得有人细细的抚过我的额头,耳际,被握住的手,也是又冰凉又火热……第二次却是我完全清醒之后的第二天,正和小鱼随意的聊着天,听她说家里的爹娘,还有弟弟。 本来有说有笑的小鱼突然肃容低头,我一顿,下意识的回了头过去,四爷正站在门口,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叶,斑斑点点的撒在了他的身上。我怔怔的坐在那儿,看着他一步步的踱了过来,直直的站在我跟前,近的连他马甲上浅浅的剐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屋里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窗外竹叶随风的”刷刷”做响,四爷身上的气息慢慢的包围住了我,心里突然一阵惶惑难忍,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慌的不行,我忙强笑了笑,又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四爷,”我没事儿了,谢……”话未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我已被四爷拥入了怀抱,我下意识的就想挣扎,一阵隐隐压抑着的颤抖突然传到了我身上”小薇……”一丝模糊不清的嘶吼从我头顶传了来…… 我登时顿住了,他那样痛的感情令我推拒的双手再难伸出去,想要拥住他安慰,理智又告诉自己那样不行,双手就那样五指虚张的悬在半空开开合合,一如我的心……我静静的靠在四爷的怀里,感受着那以为再也不会感觉到气息,良久…… 我用力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够了,这就够了,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问,”胤祥……他怎么样了”,环着我的手臂一硬,围绕着我的温暖堡垒仿佛被敲掉了一面墙壁,冰冷的气息瞬时涌了进来……手臂慢慢的松开了。 我低头僵坐在原地,再没有半点儿勇气去看四爷的脸,耳边传来他走开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好……”一个我以为根本不会得到的答案,从四爷那里飘了过来。声音轻若浮尘,却重重的击在了我的心上,不好……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四爷苍白的背影,怎样的不好…… 负手站在窗边眺望的四爷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缓缓回转过头来,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一眨不眨,四爷面容一暗,一抹痛意滑过眼底,眸色越发黑的不见底,他转开头去,低低的说了四个字”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这四个字仿佛利箭一样,一只接一只射传了我的心,我僵直的坐在椅上,不知四爷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小鱼什么时候进来的,不知天晚,不知天黑,心中仿佛有一个黑洞,产生的任何情绪想法,都瞬间被吸了进去,只留下了填不到底的黑暗……那个黑洞叫胤祥,我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傻瓜…… 痴痴的坐了一夜,第二天小鱼小心翼翼的进来告诉我,爷走了……看我动也不动,又小声的说,爷留下封信。信……我动了动身子,丝……好痛,一股僵麻的感觉迅速的袭上了我的四肢,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一旁的小鱼忙得走上来给我揉着,”信呢……”我低声问,她一怔,忙的从怀里掏了出来,递在我跟前,我定定的看了那浅黄|色信纸一眼,想伸手,又有些犹豫,”你放在这儿就出去吧”,小鱼恭敬的把信放在了我跟前。 她抬头看了看我,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终是福了福身,悄无声息的出去了。默默的坐了会儿,我用手搓了搓脸庞,一股热辣的摩擦力瞬时烧过面庞,感觉自己有些清醒了,这才慢慢伸出手把那封信拈了起来。心里大概知道四爷写了些什么,心脏一阵热流滑过,我忍不住用手抓紧了胸前的衣服,又做了几个平缓的呼吸,把那份疼痛压了回去……然后打开了信纸…… 我知道了胤祥曾疯狂的冲到乾清宫,去问康熙皇帝为什么要赐死于我,直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之后,那屋里才安静了的下来。拦不住他的四爷惶然的守在外面,也不知道皇帝到底跟胤祥说了些什么,最后只是看见胤祥失魂落魄的从里面出了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跟四爷行了个礼,就出宫策马狂奔而去,四爷忙的叫人去跟,却是再找不见人影儿,等再看见他已是三天之后了。胤祥蓬头垢面的进了四贝勒府,见了四爷哑着嗓子说了声”四哥……”就晕了过去,而后大病一场,太医说是心力憔悴,神损血亏。 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四爷急的没法子,也不能告诉了他我还活着,买通了人救了我这件事儿,本就是天大的秘密,康熙皇帝也许只是故做不知吧,但这层窗户纸却说什么也不能捅破了。直到有一天,一个叫七香的丫头带来一包东西给胤祥…… 自那之后胤祥一天天的好起来,每天不是练功,就是看书,甚至会跟来探望他的十四阿哥他们说笑了,而后更是没日没夜的办差,看着老是笑着,脸色却一天差似一天……”啪”的一声,一滴水滴落在了信纸上,胤祥两个字被打的透湿,墨迹晕染了起来,我偏过了头,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滑过腮边,慢慢变冷……原来这就叫行尸走肉…… 自打那日看了四爷的书信之后,我每日里认真的吃饭,认真的锻炼,休养,睡眠……小鱼心里虽然有些诧异我的改变,却也不敢出言相询,更何况四爷本就叫她照顾好我的吃食住行,见我一天天的好起来,她心下自然也是欢喜的。 我的话却越发的少了,除了必要的话语,平日也就是以微笑带之,好在之前因为伤了嗓子,话也不多,小鱼也不以为异,只是一个人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我也就笑着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秋叶飘落,北风渐起,黑夜越发的漫长起来。 深夜寂静,小鱼知我睡得早,也早早的下去休息了,我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帐子里,从枕下摸出了那张薄薄的信纸,四爷那封信已被我折折叠叠的起了毛边儿。慢慢的打了开来,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可纸上的字却依然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行尸走肉……”,我无声的读着这几个字,它们仿若铁斧尖锥,一点点的,重重的将这封信上的每个字的凿在了我的心上……眼眶又热了起来,我狠狠的闭上了眼,胤祥的名字从心上划过,四爷的脸却浮了出来。 我轻轻的合上眼,看来我又要对不起他了。为什么每次我都要被迫的去伤害他,之前是,现在也是,总是让我没的选择……仔细想想,伤害一个总比两个都伤要好吧,自己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自欺其人也不过如此吧。 这念头刚一闪过,就搅得五脏六腑都翻转了起来,突然想放声尖叫,想大哭,想失忆,想……我低低的叹了口气,仔细得将手上的信纸折好,轻轻塞入枕下,然后缓缓躺下,丝绸的枕头滑滑的贴着我的面庞,一片冰凉,我闭着眼睛,任凭枕上的眼泪干了又湿…… 眼前一片光亮,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盖上眼睛,那光线有些刺眼,“小姐,您醒了?”小鱼笑着走了进来,”您快看看,下雪了,鹅毛似的,外面可亮堂了”。我静静的躺了会儿,就让小鱼服侍着起了床,一股寒气隐隐约约的透了进来,我打了个寒战,小鱼忙的走到熏笼那儿又加了几块碳。 我披了外裳,走到窗前,将窗扇轻轻推了开来,片片雪花顿时飘落了进来,风凉凉的,却带了雪天独有的清新味道,我静静的感受着雪花拂面的感受,心里一片清爽。小鱼轻巧的走到了我身后,”小姐,这风冷,身子才好些,可千万别再着凉了,啊……”。 我回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面的溢满了关心和真切,就笑这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书案后坐下,看着小鱼忙着关窗,”小鱼,你去备几个小菜来,还有……”我顿了顿”有没有酒,口味轻的就好”。小鱼一怔,迟疑的问了一句,”小姐,你想喝酒……” 我笑着摇了摇头,小鱼显是糊涂了,但见我不想再解释什么,她也不敢多问,福了福身就下去了。我静静的坐了会儿,伸手拿了张雪涛贴,又慢慢的磨了墨,将毛笔细细的沾饱了墨汁,悬腕于空,却久久不能下笔…… “小姐,酒菜备好了,这就给您抬进来”,小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一顿,”啊,放进来吧”,帘子掀起,一阵冰凉的风顺势飘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飞快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将它拿起,轻轻的吹干。 “把桌子放到窗下,你就下去吧,不用伺候了”,我缓缓的将手中的纸张叠起,”啊,是”,身后一阵唏嗦,偶有瓷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身子弱,就可不要多喝”小鱼嗫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微微点了点头,脚步声响起,然后就是一片静默。我等了会儿,站起身走到床边,将手中的纸张也塞入了枕下,细细抚平了枕痕,这才转身走回了窗侧。 清清爽爽四个小菜,中间还有个小小的熟铜火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令人心中一暖, 一个小巧的青瓷缠花酒壶摆在一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同色酒杯。我四下里看了一下,顺手从一旁的几案上拿了我日常喝茶的杯子过来。 将两只杯子斟满,将其中一只放在了对面,手里的酒杯不知转了几转,我探手过去,手里的杯子与对面的酒杯轻轻一撞,”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可心里却明白的很。 每年这个时候,胤祥都会去为他庆生,他爱静,也从不摆席,每年只是在家里接受家人,下人拜贺就是了,若是没有胤祥,真是过的冷冷清清,而每年这个时候的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自斟自饮……可今年,我还是如此,胤祥呢,他呢…… 自失的一笑,深深的呼吸,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不论你们知不知道,希望你们拥有的不会失去,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我笑着举起杯子,冲对面的酒杯敬了敬,正要凑到唇边,”我知道……”一个低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背脊一僵,手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几滴酒液撒了出来,恍惚间一个人影儿已走到了我的背后弯下腰,身上的气息还带着屋外的寒冷味道,可呼吸却灼热无比的喷在我的后颈上。 他一伸手拿起了对面的酒杯,与我的碰了碰,一扬头……又轻轻的把杯底冲我亮了亮,我闭了闭眼,杯凑唇边,一口喝了下去,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口中涩的只有苦味儿……我一转手,也冲身后亮了亮杯底。 “啊……”我低叫了一声,一阵晕旋之后,我已安稳的坐在了他的腿上,下意识的想挣扎,一抬头就看见四爷的眸子亮亮的,就像那次他捉弄我时一样的眼神,硬如铁石般的薄唇也含了一丝喜色,划成一道温和的曲线,我有多久没看到过了,心中一软,就安静的被他拢在怀里。 四爷心情显然激动至极,虽是极力克制,轻抚着我头发的手,也隐隐有些颤抖……我的面庞紧贴着他马甲上的盘扣儿,冰冰凉凉的,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想想明天此时的他,心里仿佛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我悄悄伸出手,握紧了他的衣角儿。 “给我庆生呢,嗯”?,我点了点头,感觉到四爷轻叹了口气,热气喷在我的头顶,接着一个温热的吻落了下来。”你怎么来了”,我轻声的问,”有差事,顺路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在这儿……委屈你了”,四爷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从我头顶上传来,声音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满足…… 自打我认识他,我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温馨平和,眼前的一切仿佛梦一样,只是这个梦却会被我亲手打碎,就在……我心里用力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暂时不要那么现实,四爷如在在梦中,我又何尝不是……我轻轻摇了摇头,头发不小心别在了他的盘扣儿上,一边伸手去解,一边儿低声说”,这儿很好,比阴曹地府强多了”。 “哧”,四爷喷笑了出来,两手更加用力的拢紧了我,”现在我才觉得你真的没事儿了,还活着,在我身边儿……”他顿了顿,将嘴凑到我耳边儿,一个干涩的吻落在耳际,”小薇”,又一个吻落下”小薇”……他喃喃不绝的轻呼着我的名字,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忍耐,无奈,郁结都倾诉了出来,伴着一个个轻吻,我却只能闭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热血就都化作了浮冰,在身体里缓慢冰凉的流淌着,撞击着…… 四爷兴致极好,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就是说起某些烦闷无奈之事,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抹不去那从心底漾起来的欢喜,我什么也说不出,也不想说,就这么笑着看着他,全心全意的笑着。 就这样谈谈说说一直到了中午,四爷的身子竟高热起来,下午就昏昏沉沉起来,想想这些日子他受的苦处,又不能对人说,胤祥的癫狂失落,我的冷漠疏离,康熙的天威难测,八爷们的虎视眈眈,种种难耐都压在了他的心头,绕是他再冷的性子,也受不得这样的困苦吧。今天一番温馨,又多喝了几杯酒,竟是让他放下了不少心事儿,心里压着的火反而发作了出来。 这是个僻静地方,打发了小鱼去请大夫,我就坐在床头伺候着他,用尽了万分的认真,也含着无尽的歉意,看着他被酒意和高热晕红的脸庞,乌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薄薄的嘴唇,我用手一一抚过,”水……小薇……”四爷无意识的说着什么,我伸手拿起一旁的布巾,沾了些热水,轻轻的湿润着他的唇。 四爷一个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儿,火热的仿佛铁扣一样,”爷,大夫请来了”,小鱼的声音在屋外面响起,我一怔,看着四爷紧紧握住我的手,万分的想苦笑,眼泪却不可抑制的滴了下来,我终究还是要再次的掰开他的手,我和他之间,一如当初,从无改变,方才的温馨微笑恍然如梦…… 过了会儿,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让大夫进来吧”,我低声说,然后人就退到帐子一侧的纱帘后面,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被小鱼引了进来。屋里光线已然有些昏暗,我却没有点灯,小鱼自是以为我不想见人,那大夫也不敢四处乱看,只是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号脉。 仔细的诊了半响儿,那大夫摸了摸胡子,慢声说,”这位爷心思郁结已久,血气不畅,今儿个又受了些风寒,寒气是小事儿,只是要放开心胸,不要多思多虑,注意保养才是,”他顿了顿,又说”老朽开些止瘀化气,散寒去湿的温和方子,让这位爷按时服了也就是了,重要的还是不要忧虑才是”。 小鱼瞟了我一眼,看我无话,忙笑着说,”大夫辛苦了,这就随我来开方子吧”,说完帮大夫领了药箱,就引着他向耳房走去。我等他们出了门,才走了出来,帮四爷掖了掖被角儿,心里一阵血气翻涌,我轻轻的摸了摸他火热的脸庞,默默的用心的看着他,虽然他的一切已深印脑海……低头在他干涩的唇上印下一吻,”对不起了,胤稹”…… 门外脚步声响起,我直起身又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回过身儿小鱼正好进来,”小姐,这是方子,至于药材,咱们自己都有,唉,要是当初给您治病的那个大夫在就……”小鱼没说完,就把话咽了回去,有些惊惶的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只是把方子接了过来看了看,”你去照方儿抓药吧,仔细熬了来,你在那儿盯着点儿,头半个时辰的火候儿最重要的,不能有半点儿差错,要不药性就都没了,爷这儿有我呢……”,我顿了顿,”我想去和大夫再谈谈四爷的病,他还在二房吗”? 小鱼点点头,”是,小姐,大夫在呢,我这就去熬药”。我点了点头,小丫头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外走,见她快到门口,”小鱼”,我忍不住张口叫他丫头忙的回过身儿来,”是,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我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一笑,想了想,笑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谢”。 小丫头一愣,顿时涨红了脸,”小姐,伺候好您是奴婢的本分,那有什么谢不谢的,您折煞奴婢了”,我淡淡笑了笑,”知道了,快去吧”,小鱼甜甜一笑,开心的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站了会儿,回身从书架底下摸出个小包裹来,又拿了一件半旧的斗蓬,披在身上,抬脚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听见床上的四爷喃喃念了句什么,心里撕裂般的痛,却只是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到了耳房见了大夫,递上银子,恭敬的请他随我出门,大夫在房内就未看清我,又见我衣着朴素,不疑有他,提了药箱随我出来。一路上也没碰到半个人影儿,就如我料想的一样,我的存在是掩藏的极深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是在这儿守着的,也都是从未见过我的。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四爷终究低估了我,他虽知道我有些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我有离他而去,独自生存的勇气。 门外一阵车马喧腾,几个侍卫正在门外守候,我装作不在意的拿眼一瞟,都是生人,我从未见过的,口音也不是京里的,显然四爷想的极密,来看我也只带了些外地不曾入过京的侍卫们来。见了我们出来,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盘问了一番。 我一一做答,方才就告诉大夫有两味药我们这儿没有,要随他去镇上买,那侍卫也只是以为这就是个四爷的别院,见我不卑不亢,衣饰简单,也并未多想,叫了人套好车,就拉着大夫和我向山下的方向行进。 马车在雪地里走的不快,我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只是心里算计着时间,小鱼一个钟头之内是不会回来的,熬药给四爷这种大事儿,她不会交给那个仆妇去做,而四爷……我咬紧了下唇,方才大夫进来之前,我就点了安眠的熏香,若无意外,他暂时应该不会醒来。 等他醒来看见我不见了……我的心猛跳了几下,忍不住用手抓住胸前,坐在另一侧的大夫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忙的低下了头,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就像我以前告诉十四阿哥的一样,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还好,一路上担惊受怕,却没有我最怕的马蹄声传来,眼瞅着到了镇子上。这镇子规模不小,虽是雪天,却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听着口音应该是现代的河北一带,也就是清朝的直隶境内,我心里又是一松,那就是说,这里离北京不远了。 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了这大夫和车夫,一旁的大夫却已提醒我,前面就是镇上最大药铺万安药堂,他家却在镇子东头儿。我赶忙让赶车的侍卫停车,跟他说,我先去买药,让他把大夫送回家之后,再来药铺接我,以免耽误时间太多,误了主子吃药。那侍卫不疑有他,放下了我,拉着大夫慢慢的向镇子另一头儿走去。 雪花片片飘落在我脸上,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我却是一身的躁汗,暗自定了定神,直到那马车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我这才移动脚步,向一旁的行人打听了当铺的位置,冒雪前行,等我再从当铺出来时身上已有了数百两银票在身。 我把翡翠耳环,玉手镯,镶着猫眼儿的金链子,以及一方镶金嵌玉的上好端砚悉数当了死当,之前在十三贝勒府的时候,因为胤祥放心让我当家,倒也对外面的事物行市儿有一定的了解。当铺老板见我是个外乡人,又是个女人,虽然黑了我一把,倒还不算太过分,我只求个迅速,也不想与他太多纠缠,因此生意很快就做成了。 看着当铺老板一付暗自欣喜,占了便宜的的样子,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等四爷查到这儿的时候,只怕他一分钱得不到,还得落一身不是,摇了摇头,我转身出了门去。方才问路的时候已问清了这镇上的镖局子在哪儿,以前听胤祥说过,这些行镖的如果不是押运什么重要物事儿,通常愿意多带些散户,五个人是走一趟,十个人也要走一趟,他们乐得多赚些银两。 我算计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带我走,只能先躲起来,至于躲得过躲不过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毕竟是古代,与我在现代的出差游览大不相同,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偷跑出来,只是今日天时地利俱备,只是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时间并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思想上的,虽然这几个月我都在为此而做准备。 一脚高一脚低的顺着路人指示的方向走去,身上已换上了方才买来的男装,自己的衣服已然扔在了个僻静处……”喂,你小子看这点儿……大伙儿听着,今儿个天气不好,都警醒着点儿,各位客商也要小心跟随,各位都是求个平安顺畅不是”。 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精神一震,呼哧带喘的往前走去,没有五十米,就看见一面大旗在雪中飘扬着,”正远镖局”四个大字隐约可见。再走几步,这才看见,一群群的人,有套牲口的,搬运货物的,围着烤火的说话儿的,天南地北的口音不绝于耳,看来这是一个行镖聚集地。 按行规说,一般的行镖车队都会找到当地的镖局子,交上点儿钱借宿,一来是同行彼此了解,二来镖师多了聚在一起相对也安全。我慢慢凑了过去,人人忙碌,倒是无人注意我,身旁也 梦回大清(中部)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梦回大清(中部)第12部分阅读 梦回大清(中部) 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中部)第12部分阅读 是不断有各式各样的人赶了过来,商谈价钱,交钱搬货装车。 我四下里转悠了一圈儿,已知道有两个车队是直去京城的,还有一队却是去天津的,眼瞅着那两个去往京城的车队吆喝着出发了,我走到去往天津的车队跟前,操着蹩脚的天津话,跟那个打头儿的谈价钱,大风大雪我是狗皮帽子糊个严实,声音也是哑哑的,那个镖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更何况,出门在外,都知道要少说少打听。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商定好了价钱,我是身无长物,虽然弄了个大包袱装像儿,里面却也只是几件棉衣和几十两碎银而已,银票我也是贴身藏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碰上打劫的,我是双手奉上,包裹您拿走就是了。 镖师收了钱,又去谈下家儿,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刚找了个避风处想靠过去,一阵马蹄声震天的响起,我心里一哆嗦,小心翼翼的躲开了众人,藏在了一个装满柴火的马车后面。从缝隙中望出去,方才见过的那个侍卫头儿正一马当先的骑了过来。 这儿的一干人等见是官府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全都不敢动,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我下意识的秉住了呼吸。对面镖局里早出来了个中年人,看起来仿佛是个管事儿的,就见他快步的迎了上去,那些侍卫正好勒马停住。 那个侍卫头儿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低头跟那个管事儿的说了什么,那管事儿的忙的点头哈腰,又自转了身叫了各个镖局管事儿的过去,一一询问,只见人人摇头,那个中年人回过身儿又跟侍卫头说了些什么,指了指方才那两个去京城的镖车车队行进的方向。 那侍卫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领着众人怒马如龙卷地般的去了,这时候众人才闲散了起来,纷纷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一转眼却看见方才与我谈价钱的那个镖师,系着腰带从一个转角处闪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去完茅厕。 我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已听到他大声的招呼着众人出发,我忙的凑了过去,把自己当货物一样的蹭上了马车。这种运货的马车真是四处漏风,我坐在最里头,依然是冷的上牙打下牙,可心里却安定了许多,只是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袍,闭上了眼睛,想着下一步要怎样呢…… 初春的风带着香甜的味道四处游移着,渲染着生命蓬勃的季节即将到来,我坐在井边认真的洗着衣服,井水虽然还是冰凉的很,我的心情却慢慢的开朗起来,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我似乎把一生要受的罪都受过了。 自从我回到清朝,一直过的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那里经历过这种奔波,再加上担惊受怕,身体本来就没好利索了,因此还生了一场病,却差点叫庸医毁了半条命去,好在还算命大,终是让我挺了过来。 每次想想这其中的种种经历,我都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云云。而我的大任就是能否再见胤祥一面,哪怕不说话,只看他过得好不好也行。心里明白这样的事儿急不得,因此只是耐了性子,守在这靠近西山的小村落里,慢慢寻找机会。 “茗儿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草编的蚂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翠绿翠绿的,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去笑说”小皮,你还有心思弄这个,你娘叫你去帮忙,你忘了吗”。一个圆乎乎的脸蛋儿顿时皱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身把那个草蚂蚱塞到了我手里,这才笑着跑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说来到要感谢他,年初辗转从天津赶到了京城,却生了病,拖拖拉拉半好不好的时候,却碰见一个男孩掉进了冰窟窿,让人拉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他的母亲正在一旁哭嚎着。我正好外出想买些物品而经过,本着尽人事知天命的道理,人工呼吸没做两下,这小子一口黄水吐出来,就哭着喊怕了,他就是小皮,一个十岁,正是人嫌狗厌年纪的淘气小子。 他的母亲福婶再不肯放我离去,一来二去又发现我是女人,听了一番我所谓的身世之后,更是母性发作,定要收留我这个可怜人,也多亏了她,细心照料,我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茗儿”,这是我给自己取得名字,薇字不能再叫了,茗字却无论如何不想舍弃,这是我活在这儿的唯一证明了。 事后慢慢的知道,小皮家也是满人,他阿玛是十七爷旗下的包衣,算是个闲散旗人,这村子就是十七爷的产业,让福叔管着,其实这儿并不产什么农作物,只是有个庵堂是贵族们偶尔会来的,让他照料着就是了,每月领些散碎银子,不多,倒也够他养活家人的了。 我还知道小皮还有一个姐姐,是在京里大户人家做丫头,几年也难得见一次。福叔好酒,人却是好人,老来得子,本就对小皮疼得不得了,知道是我救了他,对于收留我的事情没有二话,反倒告诉我,安心住着,家里不在乎再多张嘴。 我自是踏踏实实得住了下来,实在也是没有比这儿更隐蔽,而又离胤祥更近的地方了,要说起来我不会做饭,制衣,纳鞋底儿,某种程度来说,那就是个废物,福婶也未嫌弃,只是一一教给我,我也下了狠功夫去学。心里很清楚,不管以后事态怎样发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回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皇子福晋了。 原本庵堂的打扫是福婶的活计,被我硬揽了过来,福婶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今儿就是听说十七爷要来祭拜,福叔福婶忙着收拾,我也把那些帐幔摘下来一一清洗,就连小皮也被叫了去帮忙。 三日之后,大队人马杀到,我早就躲了开去,本就来路不明,更何况一打照面,十七爷不认识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庵堂后面是个小树林,依着山势起伏,我一早就溜达了过去,带着馒头,腌菜和清水,权就当作春游了。 晃了大半天,估摸了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缓缓的往山下走,刚要出林子口,就看见乌鸦鸦一片人,我停住了脚,看见几个金围翠绕的贵妇正在上车。又过了会儿,马车开动,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我又在林子里等了会儿才迈步往下走,一进门就看见福婶满脸的笑意,”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一天的不见人影儿”,我微微一笑,”不想给您添乱嘛,伺候那些个夫人小姐,就够您累的了吧”,说完走到桌边儿倒了杯茶递给福婶。 她笑着接了过去,”还是你这孩子贴心,看我那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钻沙去了”,我笑了笑,自倒了杯茶坐下。福婶兴奋的跟我说,”你是没瞧见,福晋们的气派,那长相,那做派……哎呀呀,真是跟咱们这下人不一样”。 我微笑着听着,那些福晋什么做派我最清楚不过了,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对了,茗儿”,福婶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一愣,忙看向她,”怎么了,福婶”,福婶兴奋的跟我比划着,”你今儿是没看见,十四贝勒的侧福晋,跟你长的有五六分像呢”。 我一怔,十四阿哥的侧福晋我都见过,没有跟我长得像的呀,难道是后娶的,正琢磨,又听福婶说,”听说是今年年下过的门”,”喔,是吗”,我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的吹着茶叶沫子,”我听伺候的嬷嬷们说,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叫什么茗蕙的,你看,名字也像不是”福婶笑着说。 “咣啷”,我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粉碎,”哎哟,茗儿,没烫着吧,啊”?”啊”我一愣,忙的站起身来,”没事儿,不小心烫了手,一时没拿住,您别管了,我这就去扫了”,说完转身冲出门外。 “茗蕙……”这名字若我没记错,应该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异母妹妹的名字吧,心里一阵的堵,十四这是为的什么,后悔,想念,还是又一次拉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天晓得是为什么,这些爷们的心思,我从来没有弄懂过。思前想后的也没个头绪,心里又乱,只能暗自期望十四会好好待这个说起来其实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福叔他们又聊了起来,显然福树跟那帮子太监混得很熟,我虽不耐烦,却也只能笑着听,福叔突然说了一句……”要说那家儿,生了两个丫头都嫁入皇家,可偏偏又都是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有福还是没福”。 看着福婶还要追问,我忙的拿小皮的事情打了岔,这才让他们不再念叨这件事儿了,可那天晚上我却失眠了,痴痴的在床边坐了一整夜。 转眼夏去秋来,我在这儿待了也快三年了,其间只是远远的见过十七爷一次,想见十三更是难如登天,好在福叔偶尔回去京城办事儿,在我旁敲侧击之下,也只是得了个十三爷现在还不错,去年在江夏查账还做出一番大事来。 又如,人人说他和四爷是太子党,和八爷他们斗得更是厉害云云,只言片语我都一一收藏,却不敢偷偷进了京城去见他,若是有个万一,真的就害了他还有四爷了。 有时算算时间,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康熙五十一年,太子就会第二次被废,这回倒是废个彻底了,只是其间会连累到胤祥。可史书记载原本就是为当权者服务的,真假难辨,因此我也无法确定,胤祥这十年的无妄之灾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第一次,事态的发展被我强行的拐了个弯儿,那么,第二次,又有谁去帮他呢……终日里辍辍不安的,人也慢慢的瘦了下来。福婶虽然心疼,可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无话可说,只是推说气候变化,食欲不振而已。 过了春节就进入康熙五十一年了,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发生我还是不知道,每日里只能拼命的干活,手也日渐粗糙,我却混不在意,只是有一天,小皮跑来说,他姐姐回来了。 看这小皮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禁替他高兴了起来,早就知道,小皮跟他姐姐情份极好,这姑娘没去做丫头之前,都是她在带小皮的,这时的小皮已经十四了,长的虎头虎脑的,只是不喜念书,成天的想着上阵杀敌。 福叔老说他不学好,我倒觉得是因为福叔总喜欢打酒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因而听多了十里外镇子上黄铁嘴说的书,才造成了这种状况,这话我也不能说,更是从未让他们知道我识字的事情。 那天收拾好了庵堂里的一切,我信步踱了回去,一进门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我一愣,走了两步,就看见小皮红着眼圈儿站在窗根儿底下,两个小拳头握的死紧,见了我进来,他张了张嘴,突然掉头跑掉了。 我还来不及喊他,就听见屋里福婶在哭喊,”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把我姑娘往火坑里推吗,那以后再没见的日子了,老天爷呀,怎么这么狠心呀……”,接着又听到福叔低声说,”你小声儿点,让人听见可怎么说”,福婶的声音越发高起来,”什么怎么说,要不是你这个窝囊废,咱好好的姑娘会被人送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啊”!!…… 我心里有些奇怪,但显见不是什么好事情,屋里头好像还有一个细润的声音在低低的劝慰着福婶些什么,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福叔正蹲在门口抽烟,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却又低了头下去,一瞬间,我已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红肿着。福婶正坐在炕上抽泣着,一个穿着粉色马甲的姑娘正紧靠着她,肩头微微耸动。 我吸了口气,轻声说”福婶,我回来了”,福婶还是在那儿抹眼泪儿,那姑娘背脊却是一僵,慢慢的回转了头来,目光与我一对,”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未及反映,那姑娘迅即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让小鱼好找呀”…… 入夜,看着小鱼紧抓着我不放的手,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跑了半天,竟然跑到了她爹娘家里,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吗。当时的福叔福婶被吓坏了,问也不敢问,又看见小鱼见了我那样规矩恭敬的样子,一时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也不能告诉他们实情,最后只是安慰他们说,什么都别问就是了,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最好。 福婶虽是如坠云雾,福叔却是有些见识的,看了看他女儿,又看了看我,悄无声的拉了他老婆出去了,而我就一直听小鱼说着之后的境况。我知道四爷不顾身体,疯了似的骑马四处找寻我,晕倒后被从人们送回来,又咳了血丝出来。 直到小鱼从枕下翻出了我那封信,他才冷静了下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见人影,而后不顾身体虚弱,执意回京,那房子却一把火烧了。说道那儿,小鱼突然问我,小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虽然伺候着爷不到三个月,却从没见过他那样对一个人的。 我舔了舔嘴唇儿,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注定了对不起他了,可这也是为他好,若我真的留在他身边,他以后如何面对胤祥,若是有一天戳穿了,他又以何面目对天下人,最重要的是,他是要做皇帝的呀……而我…… 小鱼虽未受到处罚,却也是被送到了一个偏远庄子上,直到一个礼拜前,有人拉了她进京,却是四爷要她去服侍十三爷……想到这儿我心一痛,胤祥终是被太子爷连累,被圈禁了起来,我自以为扭转了的命运,又回过手来狠狠的给了我一记耳光。 想来四爷让小鱼去伺候胤祥的意思,很可能是想通过这丫头得嘴把我还活着的事情让胤祥知道,因为他最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胤祥有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我仔细的想了一夜,第二天,小鱼醒来的时候,我微笑着告诉她,”我替你去”…… 马车咣当咣当的走着,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手里握紧了证明我身份的名牌儿。福叔福婶听了我的决定,先是一喜,可转眼就想到这种欺瞒主子的事情,抓住了是要杀头的,只是说不行。我笑着告诉他们,四爷不会的,小鱼也在一旁点头,她已经答应了我,不会把我的来龙去脉告诉任何人,只是安安份份的守着爹娘,弟弟过日子。可当我看到她递给我的,那漆红名牌儿上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禁怔住了,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命运的不可知…… 福叔福婶虽然一百个不安心,却在我的执意,和小鱼的暗示下无奈的同意了,因此我现在就顶着小鱼的名号,向着北京城,十三贝勒府进发。我的心自打做了决定之后就一直狂跳着,我却不想制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又可以见到胤祥了,整整四年了…… 看着外面的道路越来越熟悉,我一直低着头遮挡着自己,不想被别人看清楚,同车的还有三个女孩儿,也是一并要送进去的。人人面无表情,她们以后的命运是未知的,而现在却要和家人分离,去一个有可能再也不能出来的地方,这里面一个唯一心怀喜悦的恐怕就是我了。 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但终于还是到了,远远的就看见那熟悉的府门,而不熟悉的则是一群群把守着的士兵。我们被请下了车,自有外围的太监,拿名册对了名字,我不禁暗自庆幸,现在这儿没照片儿,要不然可就有的瞧了。 正门旁的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我的手颤抖了起来,身后的一个姑娘却轻声啜泣了起来。方才点名的那个太监走过来,冲我们一挥手,示意我们进入,我低着头正要进去,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我一顿,就听见有人迎上去笑说,”四爷,您怎么来了”。 我僵在了原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一阵儿静默,四爷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有话要仔细吩咐给她们,张富,你去找间干净屋子”,”啊,是,奴才这就去,你们跟我来”,那个管事儿的忙的带着我们门房走去。 我低着头从四爷身边走过,听见他明显粗重了的呼吸,我不敢多想,忙快步走了过去,进了耳房,就看见一个个的丫头被叫了进去,说了几句又放了出来,最后一个轮到了我,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姑娘,您跟我来”。 我点点头,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一撩帘子,我深深的喘了口气,一步迈了进去。屋子里光线不明,只是看着四爷背着手站在几案边。我心里仿佛长满了水泡,挑破一个,哆嗦一下,却还得忍受着下一波疼痛的来袭。 一时间屋里静的凝固了似的,只听见四爷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我知道他本是个急性子,一切的冷漠稳定,只是自我强加克制的结果。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身影儿不止何时已站在了我的面前,一只冰冷的手狠狠的捏起了我的下巴,”你这个……” 四爷的话未说完就咽住了,任凭我的眼泪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了,四爷的嘴角硬得如同一条线,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眼中一阵发狠,一阵软弱,终是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我抱进怀里,”算了……”哑哑的两个字轻轻的飘了出来,却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我下意识的紧拥了四爷一下,四爷腰身一硬,转而更用力的拥住了我。 我的眼泪不停的流着,仿佛想将四年的份儿一次出清,过了一会儿,”你还是要进去吗”?四爷嘶声问道,我一顿,在他怀里点点头,感觉他身体一僵,我轻轻的推开了他,认真的看向他,”若是你还想见到胤祥,就放我进去”。 他一怔,别过了头去,碎米细牙紧咬着下唇,眼中有着不舍,有着不甘心,更有着犹豫抉择。我微微踏前一步,抬头看住他,”若我在你身边,那就是八爷他们手拿把攥的证据,更何况,除了胤祥,你还能信谁,还有谁能全心全意的帮你,就算你不要他了……难道也不想要你想要的了吗”, 我清晰的问了出来。 四爷雷击般的回转了头过来,目光咄咄逼人的盯住了我,一抹惊疑狠绝闪过了眼底,我没有畏惧的挪开了眼光,而是真诚柔软的与他对视,心里明白,成与不成就在他一念之间了,四爷盯视着我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下去,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中意味不明,却不说话。清了清嗓子,我又低声说”以前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现在依然如此”。 四爷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自失的一笑,低声说”也未见得吧,也有的是我怎样也拿不到的,不是吗”,我心一酸,只是装作听不懂,低垂了睫毛。过了会儿,四爷跨前了一步,慢慢伸出手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哑声问,”我还会再见到你的,是不是”? 我重重的点点头,轻声说”一定会”……四爷一顿,手从我的鬓边顺势一滑,捞起了我的辫子,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却见他从中挑了些断发出来,仔细的握在了手心里,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过身去,略抬高了声调”你要好好伺候十三爷,知道吗,嗯?”,我闭了闭酸热的眼,清晰的答道,”是,奴婢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恭敬的福了福身儿,刻意的忽略了那其中的嘶哑,”奴婢告退”。 走到门口,我忍不住顿了顿,身后却是一片寂寞,不敢再回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低声说,一低头,伸手掀了帘子出去了…… “吱呀呀……”,大门重重的慢慢的在我们身后关上了,以前的种种也被关在了门外,这里说是禁地,却也是一个不会再有勾心斗角,生死搏杀的世外桃源。四爷,那可能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而眼前我要见的却是他…… 随着那太监走到了二门,看着他给守门的太监低了条子,其中一个核对无误后,掏出了一串儿钥匙,把门上大大的铁锁打了开了。一个太监正守在门里,我略微一瞥,却是秦顺儿,几年不见,他也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我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到了秦顺儿跟前突然一抬头,又笑着低了头下去,可秦顺儿那如同白日见鬼的表情早已落入眼中,样子可笑的很。过了会儿,就听见秦顺儿招呼着我们去下人房,可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变调了,说话也是磕磕巴巴。 眼瞅着他安排了其他几个人,却找了个碴儿带我走向一旁,刚转过个假山,他猛地回过头来,扑通一下跪下了,”主子,真是您吗,真的是您……奴才不是做梦呢吧”小太监一咧嘴哭了出来。我眼一红,一把拉了他起来,”记住,我不是什么主子,只是个丫头,知道了吗”。 小太监一愣,立刻明白了了过来,”是,奴才知道了”他吸了吸鼻涕,又拿袖子一抹脸,就兴奋的笑着说,”主子,啊,不是,那个……十三爷现就在书房,您是不是”,我摇了摇头,伸手从脖颈上把那个扳指儿取了下来递给他,”我去湖边等他”。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如捧珍宝似的飞快去了,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四周分外香甜的空气,就笑眯眯的往湖边走去,那里向来僻静,现在更是如此吧。从未想过我还有回来这里的一天,抚着一草,一木,一石,家的感觉瞬时盈满了心头,脚步越发的轻快起来。 我缓缓的在平日里坐的石头上坐下,若不是水凉,定会将脚伸了进去,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个轮回,又仿佛回到了起点,不禁有些好笑的想,看来确是没做福晋的命了,来的时候是个秀女,现在却又变成个丫头。 水流清清的,一波波的随着风涌向岸边,我闭着眼,享受着久违的平和舒适,嘴里忍不住的哼唱起那首”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是你吗……”一个嘶哑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顿,心跳紊乱了起来,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几天不是已经千百遍的想过重聚的时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激动。不等我再多想些什么,一个大力传来,我已跌入了胤祥温暖的怀抱里,一双手急切的把我从头摸到脚,”真的是你,我不是又醉了”他喃喃自语着…… 突然又把我的脸抬起,仔细打量,没等我看清楚他,又被他摁回了怀里,”没关系,是不是都没关系,反正我再也不松手了,死也不要……”,我被他闷在怀里,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满心的思念,痛苦,激动,一时间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好笑。 我强在他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你再这么抱下去,我真的就没命了”,胤祥一顿,低下头看我,我这才看见了他的样子,削瘦苍白的容色,眉骨嶙峋,胡碴儿隐隐疵起,只是那双黑眸一如以往,眼神却是那样的不确定。眼泪不自禁的就掉了下来,我哆嗦着嘴唇,”你这个人,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我留的那些信,那些话,难道你都没看吗”。 胤祥定定的看了我两眼,猛地低头下来吻住了我,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恐惧,那样的不可抑止,他心底的各种情绪如海浪般一波波的向我冲刷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在我觉得再也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放开了我,面庞紧贴着我的脸孔,”真的是你,现在我才确定,你没死,小薇,我的小薇……”,他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脸,烫烫的又凉凉的,我忙的用手去给他擦,却被他捉住放在唇边摩挲,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我微微一笑,”我才不会死呢,怎么会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再娶些野女人回来享艳福,而我自己一个人去那乌漆麻黑的地方儿受罪,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胤祥一怔,”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把我抱起来飞快的旋转着,我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看我快受不了了,胤祥才笑着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抱紧了我,又满怀喜悦的看着我,喃喃的嘀咕了些什么,看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咧嘴一笑,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不再怨皇阿玛了,他竟没有骗我,那时候他说没有一个做父亲的会害自己的儿子”。 我一愣,看向他溢满了幸福的眸子,又变得神采飞扬的脸庞,心里莫名的一紧,康熙皇帝……却只是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是呀,你说的对”,胤祥扯开了嘴角,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笑说,”如果说皇阿玛圈禁我是为了让我见到你,那还真是值了”。我心一热,”你这个傻瓜”,我喃喃的念叨着,胤祥却笑眯眯的用额头顶住了我的额头。 看他低头又想吻我,我轻轻拦住他,他一怔,未及开口,我用手捧住他的脸,”你再说一次好不好”,”说什么”胤祥抬手握住我的手,挑眉笑问。我微微一笑,”就是我那次受伤你说的话,这次我要听汉话”,胤祥一愣,然后就笑了出来,样子痞痞的,我脸红了起来,可还是坚持着,我想问他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或者应该说是没有勇气,胤祥的深情,一直让我有着很重的包袱,只怕自己会辜负他,今天我却再也不在乎了。 心中思绪翻转,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已在我耳边响起,“我心爱的姑娘哟,就像那花儿一样,全身溢满了芳香,你何时会为我开放……我心爱的姑娘哟,就像那花儿一样,我愿用生命去浇灌,只要你只为我开放”……胤祥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倾诉着,热气一阵阵的吹入我耳中,我泪眼模糊的抬头去看他,一个柔软的吻已落在我唇上。 就在我在幸福中晕晕沉沉的时候,一个东西又套回了我的脖颈上,我一怔,低头看时,是那个白玉扳指,我抬头与胤祥相视一笑。”走吧,这儿风凉,别吹着你”胤祥密密的揽着我,低头笑说”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告诉你,也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你,这回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了,嗯”? “好”我笑着点点头,看着我一脸笑意,”小薇,”胤祥忍不住又亲了亲我的头顶,我一把拉住他,他一愣,我笑眯眯的说”以后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那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了”。胤祥眸色一暗,低头想了想,微微一笑,”说的也是,名字本就是个称呼”他清了清嗓子,挑了眉头笑问我”那在下该如何称呼姑娘呀……” 我嫣然一笑,”我叫鱼宁,兆佳氏鱼宁”…… (中部完) 【您好!您下载的小说来自:欢迎常去下载!】 梦回大清(中部)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