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 陌上花已开第1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若若瑶 正文 第一卷:灵山学徒郁闷落水 楔子 黄昏下残阳如血,一望无际的广阔草原。夏季茂密的草在晚风的吹拂下摩擦出如鬼魅般萧索而寂寞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虫鸣。天色沉沉,似风暴即将来袭。 突然大地一阵沉闷的震动。 从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从隐隐约约到震耳欲聋——一大群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翻腾翻飞的滚滚烟尘中,一匹枣红骏马把众人甩在身后,发疯般向前狂奔。 马背上有两个人影,一个身形英挺的男子不停的用力甩着马鞭,刺耳的破空之声一遍遍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 但红马应该是不停歇地疾驰了很长距离,且负着两个人的重量,已经明显的力不从心,脚步凌乱,渐渐和后面追赶的人缩短了距离。 马上的男子急了,发狂般抽着红马。无奈红马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再跑出多远的距离,突然一个踉跄,连人带马一起滚落到地上。 男子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子,滚出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他却顾不得许多,急忙坐起来搂着怀里的女子紧张地问:“琅月,你没事吧,还挺得住吗?” 怀里的人动了动,声音微弱:“没……哥,你别管我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只是……拖累了你……” “不许胡说!我会带你走的,你会好好活下去,我们说好要一起……”男子死死搂着女子,打断她的话。 后面追赶的人群已经赶上来,把两人重重围在中间。 沙尘滚滚,却寂静无声,空气里压抑着凝重的气氛,压抑得没人敢发出任何响动。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破了草原上死一般的寂静。 “琅月……”男子看着怀里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的女子,颤抖着手温柔地擦掉她嘴角咳出的鲜血,眼里满满的是心痛。 “孽畜!” 一旁骑在马上的一个灰衣长者厉声喝道—— “你们兄妹相恋私逃已是犯了族规,竟然还盗走我族圣物,罪不可恕!连穆,琅月替你挡的那一箭已经伤及心脉,再加上她身上的锁咒,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你们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男子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用手梳理着她凌乱贴在脸上的头发。 女子亦回望着他,柔柔地笑:“哥……不……阿穆……你可后悔……和我……” 男子拼命地摇头,眼里全是强忍住的泪水。 女子笑了,满脸的血泪掩盖不住她皎若明月的容颜。她颤颤地,把手放到胸前,手心里紧紧握着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阿月……也……不后悔……可是……” 话没说完,她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衫,和手里的水晶球。 “琅月,不要说话了……” 男子搂紧女子,泪水潸然滑落。女子摇摇头,气息细若浮丝:“阿月不悔……只求……来世……不再和你……做兄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三个字宛如呢喃。 她缓缓闭上眼,唇边有浅浅的笑,好像是睡了过去。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入发鬓,了无痕迹。 “不!!!琅月!!……不要走……” 男子不可置信地摇晃着怀里渐渐冷去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草原上久久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只是抱着女子,痴痴地看着她脸上已然冰冷的淡淡微笑,一动不动,好像化为雕像。周围的人都沉默着,只有马儿不安地刨动蹄子和喷响鼻的声音。 “没有你,我在哪里都是一样……我答应你……来世……等我……” 男子喃喃地说,在女子额上落下一吻。 他拿出女子紧握在手里被血染红了一半的水晶球,转身跪向那个灰衣长者,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父亲,孩儿违反族规,盗取圣物,给族人蒙羞,甘愿以命受罚。不能侍奉父亲终老,是连穆不孝,请父亲保重身体……琅月已经去了,求父亲看在圣物完好无损的份上,不要为难姑姑,她不知情的。” “你……” 灰衣长者的脸抽搐着,隐忍着内心翻腾的情绪,却说不出话。 天已经快要完全黑透了,模糊中已经看不清草原上的景色。冷冷的风呜呜地刮着,好像在唱着远古悲恸的歌谣。 草叶摩擦的沙沙的声响中,好像有一声悠悠的叹息,无奈而凄凉,在风中慢慢飘散…… 【第一卷:灵山学徒】 郁闷落水 六月骄阳似火,马路烫得像铁板烧。路边的树也蔫蔫的,像我一样无精打采。 六月的人生啊,真是黑暗。我坐在河堤,第一千零一次感叹。 自从出了高考考场,我就一直幽怨地长吁短叹,完全颠覆我往常阳光开朗的美好形象。老爸老妈不敢招惹我,我也不想打听其他人的情况找刺激受,只好大中午到河堤晒太阳自虐。 河堤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在树荫底下愣愣地望着河面发呆,心里盘算着考砸了以后该怎么办,复读这种扼杀时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可这次的破成绩又能考到哪里去呢…… 正在烦恼中,忽然从河里传来的声音把我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好像是扑腾水面的声音—— “救……救命……” 救命?我寻声望过去,只看到好像是个小孩,在离河岸不太远的水里挣扎。 提问:有人溺水,你不会游泳,周围却没有人,你会不会见义勇为? 我:当然不会!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事是完全没有意义滴。 再提问:如果这个人是你疼爱的弟弟,你救不救? 我:……我救! 我盯着水里不停扑腾的弟弟,心里狠狠开骂,这个死小子还没放假呢,大中午的他不是该在学校宿舍睡大觉的吗,居然一个人跑到河里游泳…… 心里虽然在埋怨,却又一刻不敢耽搁,我扯着嗓子大喊:“有没有人啊,有人溺水啦,快来帮忙救人……”声音在空荡荡的河堤上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眼看弟弟就快没力气了,我那个急啊。扭头看见水边泡着的半条破竹筏,一咬牙,我豁出去了。 甩了鞋,跳下水,我抱着竹筏艰难的朝河里划去。还好竹筏够长,我还没划到,他已经抓住了竹筏。 “快往回游,我要没力气了。”我喘着气朝他喊。 “姐,我脚抽筋……” “游上岸再说,哪这么多废话!” “……” 还好离河岸不远,没一会儿弟弟已经爬上了岸。 我松了一口气,扔开竹筏准备爬上岸,忽然水里一个大力拖住我的脚猛地把我往河里拉。 “姐!” 耳边传来弟弟的惊呼,我已经又糊里糊涂的落到了水里。那股力量紧紧缠着我的脚把我往河中心拉去,怎么也挣脱不了。 完了,我拼命扑腾挣扎,手却怎么也够不到竹筏。余光瞟到那死小子又想跳下来,我忙大喊:“你还敢下来?快给我叫人去!” 看着他匆匆跑去的身影,我继续在水里折腾。 缠在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怎么叫个人叫这么久……呛了好几口水,我手脚无力地被拉着慢慢下沉。 是河里的漩涡吗……老弟你这回害死我了……哎,明天我的“英勇事迹”是不是要上报纸了……青少年见义勇为不可为啊…… 胡思乱想着,我陷入一片浑浊—— 好晕,好疼。 从混混沌沌中清醒过来,我感觉到身子还泡在凉凉的水里。还活着吗,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亮亮的一片天空,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头顶是层层叠叠的树木…… 嗯?我是浮在水里的吗,感觉身下有股柔柔的力量托着我不让我下沉。 我想转头,脖子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千万别断了……我心里祈祷着,不敢再乱动,余光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水池? 只看见周围一圈低低的白色石栏,水池面积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水却是流动的,像趵突泉一样向外涌,从石栏的一个缺口流出去。 我浑身酸痛,动弹不得,只能由着水流的方向,向那个缺口漂过去。 身子抵上石栏后,我靠着缺口处的石栏,慢慢的把手搭上去。缺口太小,我出不去,只能继续郁闷地泡水池。 看周围的景色,应该是一片青山绿树的原始森林…… 等等,原始森林? 不是吗,城市附近哪能有保护得这么完好的树林……此时天色熹微,晨光透过茂密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周围有高低不齐的虫鸣鸟叫,更显得山林里一片宁静。 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个“水池”,怎么感觉像杂志上介绍的“回归自然的水疗spa”?可是从没听说过我家那条河还能通到这种地方啊,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爷爷,快看,灵池里真的有个姐姐!” 突然出现的童声把正在胡思乱想的我吓了一跳,眯着眼循声望去,是一个小男孩,正兴奋的朝我的方向冲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白发长须的老头儿。 “那是当然,你爷爷我什么时候算错过。” 苍老却很精神的声音里透着得意和期待。 第2章 穿过来了 当那个红扑扑的小脸在我面前放大时,我有些傻了,这个小孩……脑袋上顶着个……黑馒头?再看后面走过来的老头儿,头上也有一个……白馒头? 这是什么情况? 当我还处在迷茫阶段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已经趴到池边好奇地盯着我噼里啪啦的开问:—— “我叫小朗,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你的衣服好奇怪哦……” “姐姐你是从天上来的吗?爷爷说今天灵池里会来一个姐姐,然后你就真的来了。” “姐姐……” 可怜的我在他一连串的“姐姐”里已经进入死机状态。 直到被他们祖孙两个从池子里打捞出来运送回他们的家里,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我的脑子才重新启动了——从水池到这个屋子里的过程中,根据这祖孙俩的穿着和对话,我归纳出一个很重要的结论——貌似,我穿越了。 穿了穿了我居然穿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即又欲哭无泪地仰头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身穿还穿到了古代的深山老林里,身穿就算了也不让捎上我的宝贝眼镜,我600度的近视啊老天,你要我在这儿可怎么混呐……呜呜…… “姐姐?你还好吧?” 耳边又是那个脆生生的声音。 我扭头,看到小男孩正站在床边担心地看着我。大概是被我刚才的表现吓着了吧。 这个距离还好,能勉强看清他的脸。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小脸红扑扑肉鼓鼓的,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闪啊闪,小嘴唇粉嘟嘟的…… 哇……太可爱啦```正宗小正太啊,真想抱着亲一口……这么好的胚子,长大肯定是个风流倜傥美男子啊```可惜他还太小,我是没这个福气了…… 嗯?我在想什么,跑题了……拉回思绪,我冲小男孩安抚地一笑—— “姐姐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顿了顿,我又笑着问他:“小弟弟,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什么国家?什么朝代?” 穿也要穿个明明白白不是,虽然我这个理科生历史烂到不行,但穿越文看多了,一些热门古代常识还是有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时空位置。 小正太看到我笑了之后松了口气,可等我把问题问完,他却又满脸迷茫的望着我,也不说话,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有些迷茫了,他听不懂吗?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可我明明听得懂他的话啊……乱了乱了,难道我穿过来还得先过语言关?老天爷你搞什么啊,厚道些不行吗? “小朗听不见,你这么问他可没用。” 就在我和小正太大眼对小眼互相迷茫的时候,那个老头儿拿着一套衣服走进来。小正太见我抬头,也回过头,看到老头儿,便甜甜地叫了声爷爷,跑到他身边。 听不见?我看着那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他不是能说话吗,我印象中聋子就算能说话那也是含糊不清的啊…… “谁说听不见就不会说话的?”充满鄙视的口气 死老头子,拽什么拽,说话语气不能和善一点吗。我在心里嘀咕着。 “什么死老头子,老夫活得好着呢。”依旧充满鄙视的口气 嗯?嗯?! 我一句话也没说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难道我的面部表情表现得这么明显?也不至于知道得这么清楚吧…… 我惊讶地看着那老头儿,难道他还会读心术不成? “猜对了,丫头,老夫的读心术可是天下第一哦,厉害吧。” 老头儿走到床边,我看得到他满脸的得意之色。 我晕……还真有读心术啊…… 老头儿倒是没有继续炫耀他的本事,把手里的衣服放在我身边,转身就朝外走—— “把衣服换了就到书房找我……真是,什么转世天灵,穿的衣服露胳膊露腿的,成何体统……” 他嘴里念念叨叨地就拉着小男孩出了屋,“咣”的一声关上房门。 衣服?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乐了。 我说他怎么一直不正眼看我呢,我穿着短袖t恤,七分牛仔裤,还光着脚丫。在古人看来,的确是……很不成体统…… 我还没穿吊带热裤比基尼呢,不然还不吓破你的老心脏……我心里坏笑着想,站起身换衣服。 睡了一觉,身上的酸痛已经好了很多。 伸了个懒腰,我笨拙地换上老头儿给的衣服。青灰色的粗布衣,是男装吧,可穿起来还是很费劲,古代衣服真罗嗦。 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来时穿在身上的衣服,我来自现代的纪念品就只剩下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和机械手表了。 还好是防水的,我看看指针还在走动的手表。随手理了理头发,推门出去。 走到院子中间,我又迷茫了。哪间屋子是书房?死老头子,以为谁都认识你家啊,扔下句书房就走人了,当我是先知吗…… “姐姐!” 身后传来脆脆的童声。我转身,看到那个叫小朗的男孩正站在房檐下冲我招手。 “爷爷在这里。” 下午明媚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温暖而明亮。我虽看不清楚,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灿烂的笑容映在稚气的小脸上熠熠生辉。一个恍惚,我以为是弟弟在和我招手——同样是那么烂漫无邪的笑容…… 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样子了,我不见了老爸老妈是不是很急在到处找我……我胡思乱想着朝小朗走过去。看着他的笑容,又有些心疼,这么机灵可爱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却什么都听不到…… 跟着小朗走进书房,那个老头儿正坐在椅子上悠哉地喝着茶。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就站在他面前等他发话。 老头儿大概六七十岁,发须全白,瘦削的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眼睛却炯炯有神。身子很单薄,穿着件灰白的长布衫。虽然相貌和穿着都很普通,但他浑身却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的仙风道骨之气(五分钟后我就为自己作出这番评价后悔不已)。 看这个气质,他该不会是个道士吧……我在心里暗暗揣测。 谁知老头儿突然抬起头瞪了我一眼:“你居然以为我是道士?老夫可是先知!破道士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晕……忘了他的什么读心术了……可是他抬头瞪我那一眼,立刻把他仙风道骨的形象破坏殆尽。 那个表情和语气……呃……怎么看都像个生气的老小孩……他是先知? 看到我又无语又迷惑的样子,老头儿眉开眼笑地放下手里的茶,跑过来拉我坐到他身边: “来来,让老头子给你讲讲你想知道的事儿。” 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我刚刚看到的超凡脱俗……可他接下来的话却更让我欲哭无泪—— “丫头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又到了什么地方啊,别急别急,老夫现在就给你说说你的来历……” 汗……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来?还要给我讲我的来历?这个老家伙没什么毛病吧……我满脸诧异的望着眼前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皱纹的老头儿。 老头儿却不理会我对他看疯子似的眼神,继续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为师给你起名叫司徒若瑶,你是巫族司命一脉的转世天灵,师父我卜出你今天会在灵池转生,就立刻跑去接你啦……要说你的来历,那……” “停!” 我满头黑线地打断他的话。他在唧唧歪歪地瞎说些啥?转生?我现在越发怀疑他的精神状况了…… “老人家,您找错人了吧。我叫萧玖月,不叫司徒若瑶,还有,我来自21世纪的中国,是个高中毕业生,不是什么转世天灵。” 转世天灵,我还转世神童咧。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先纠正过来再说。 这回换老头儿惊讶地看着我了。我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好歹现在是寄人篱下,还是要礼貌些。于是又客气地问:“请问老人家该怎么称呼啊?” 老头子愣了愣,随即换上一脸的得意,他慢慢地摸着胡须:“老夫是名动天下的司命先知——司徒炯!”说完又不乐意地瞟了我一眼,“你居然连自己师父都认不出,真是……哎……”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夸张地摇头叹气。 天……没法交流了,我翻了个白眼,一边眼睛到处乱扫,一边想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老头子明白我不是他说的那个人。视线扫过我的脚,余光却看见被我坐在屁股下的头发…… 什么?坐在屁股下的……头发?!我一个激灵跳起来,扭身看那垂在身后长过腰际的乌黑秀发…… 我的头发明明是刚过肩膀的……忙把手举到眼前,没错啊,指甲是我才做的甲片,手腕上戴着手链和手表,还有我的600度近视……都没错……可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看着我一会儿看手一会儿看头发的奇怪举动,也迷茫了—— “丫头,你在干嘛?” 我停下动作,冲到老头儿面前:“大爷,你这儿有没有镜子?”我现在迫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身穿。 显然老头儿对大爷这个称呼相当不满意,可当他听到镜子两个字时脸色更加臭,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上帝……家里居然会没有镜子……我顾不上理会他的脸色,继续追问:“那您和我说说,我长什么样?” 老头儿奇怪的瞧着我,看到我一脸认真的表情后,才皱着眉打量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 轰!! 我的脑子彻底乱了—— 夜色中的山林冷森森的,重重叠叠的树影如同鬼魅般婆娑摇曳。不知名的虫鸣夹杂在一起或高或低地在林间回荡。黑沉沉的天幕上繁星闪烁,淡淡的月光柔和的洒下来,冲淡了山林里阴森的气息。 我躺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睁着眼睛。脑子里却努力消化着今天获得的信息。 先是我的身体。 照老头儿对我长相的描述,现在这身子应该是我自己的,除了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和那长过腰际的头发。 这算哪一种穿越?身穿+返老还童?我想不明白,和自称先知的老头子打听了半天也弄不出个所以然,算了,这个问题留着以后再想吧。 接下来是我的身份。 老头儿拉着我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地侃了一个下午,把我绕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总结出几点有价值的东西—— 在这个时空里,存在着五个大国:泽、熹、扈、良、启。这片山林就是泽国西南部的灵山。(居然是架空,不用担心历史了,窃喜~~) 这个叫司徒炯的老头儿是天下有名的司命师,据他说是可以卜出凡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反正我是不信)。而叫小朗的小男孩是他捡来的孤儿,当作孙子照顾。 说到司命师,要提到一个叫巫族的古老部落。巫族过去一直栖息在南蛮荒地,与世隔绝,族人掌握着各种奇能异术,其中有一种就是占卜术,可以通晓过去,预知未来。族里精通占卜术的人被称为司命师或司命先知。 但是若干年前,巫族有一对相恋私奔的兄妹盗走了族里的圣物——灵珠。虽然之后灵珠被追回,却被血污了灵性。 而巫族亦从此开始逐渐没落,故被污的灵珠被视为不祥的邪物,改称为血灵珠。巫族没落后,巫族的大司命师司徒韶带着徒弟来到灵山隐居。 而到了现在,巫族的其他奇能异术都早已销声匿迹,只有占卜术还存在于人世。 司命师一般只会收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是司命师占卜出来的资质适合的人,并由师傅给徒弟起一个司徒姓的名字,大概就跟和尚起法号是一回事儿吧……司命师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教给徒弟,学成之后徒弟就是下一任的司命师。以此往复。 说到这也就差不多清楚了。 对,我就是司徒老头子算出来的那个徒弟。还是什么千年难遇的转世天灵,资质奇佳,喜得老头子两只小眼睛贼亮贼亮的,一大清早的就领着小朗到灵池守着盼着等我来。 不过在我看来他这一次是算差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社会主义现代人啊,哪里会信什么占卜,现在只不过是一不小心从河里掉到这里来的。可又不好说出来打击他一把年纪的心灵,只好在一旁无奈的叹气。 不过听了老头子一个下午的侃侃而谈,还是让我套出了些八卦内容。比如说司徒老头子居然还有一个师妹,据说是因为当年他的师傅占卜时,同时卜出了司徒老头儿和他师妹两个人,他师傅难以取舍,最后把两人都收为徒弟。 本来我还想多八卦一些他师妹的事儿,不过老头子好像不愿意提起他师妹,脸色难看得和我问他要镜子时一样,我只好悻悻地放弃。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那个师妹在我来到之前不久就已经离开人世了,而且和镜子有关。而老头子对那个师妹的感情并不一般。难怪老头子这么讨厌镜子,家里一面镜子都没有。 果然师兄师妹这种关系,通常都会出问题—— 夜深了,静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窗外低低的虫鸣和自己的呼吸。 翻了一个身,突然很想家。 我现在这样,如果是身穿,那在现代我就算是失踪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要是魂穿,那在现代,我会不会已经……我不敢想下去,深吸一口气,想起平时对我疼爱有加的老爸老妈,还有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总是给我惹麻烦的死小子…… 他应该没事了吧,有了这次教训,他大概是再不敢到河里游泳了,只不过他这回惹的麻烦可够大了,害我付出这么大代价啊…… 我不禁无可奈何的笑起来,笑过之后眼里却湿湿的,真的想他们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以前和家人的糗事趣事,眼角还是湿润润的,伴着窗外的虫声草语,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3章 先知“收徒” “砰砰砰……”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烦死了,又要上早自习了吗,我还没睡够呢……完了,早自习!变态教导主任要巡堂的……我猛地睁开眼,但随即又反应过来高考已经结束了,身上紧绷的神经又松下来,继续把头埋进被子里。考都考完了还这么早叫我,难不成老妈想让我复读?不要啊…… “丫头,快开门,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门外传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嗯?这是谁啊,家里有这号人的吗?我正在迷茫,忽然想起自己貌似已经加入穿越行列的事实,一下子睡意全无,睁了眼坐起来。外面的不是昨天那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儿吗,他大清早的找我又想干吗…… “等等,我马上就来。” 随便梳洗了一会儿,我便穿了老头儿昨天拿给我的衣服,披头散发以魔女造型开门走了出去。 “起个床都搞这么久……你……”老头儿见我出来正打算抱怨我的速度,见了我的形象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像见到怪物一样,半天才状似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 “罢了罢了,转世天灵自然是和常人不同的,看来我这个当师父的实在是任重道远啊……来,丫头,跟为师到书房去。” 呃……我又做了什么让他老人家如此无奈的事了啊……顶着满头黑线,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老头儿走到书房里,心里猜测着他要干什么。 推开书房的门,老头儿走进去坐到一张椅子上,又左右望望,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我笑—— “那个……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另外一张椅子我堆满书了……” 随便找个地方?我有些不解的在书房里扫视一圈,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书房里两面墙被两个几乎高达屋顶的大书架占据,上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书籍纸张,还有许多塞不下的只能一半卡在其它书的缝隙里一半悬在空中,摇摇欲坠。书架前放一张大书桌已经完全看不到桌面了,除了文房四宝和书籍外还摆满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扭曲的木棍,奇形怪状的木片,还有龟壳…… 另外一面墙上本来挂着些字画,现在也被从地面堆积起来的书籍物品遮得若隐若现,墙角一张大椅子里同样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除了老头儿自己坐着的那张椅子和他面前我站着的这一小块空地,整间房里几乎就没有空出来的地方了。 真是够混乱的。我环视一周完毕,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昨天被穿越的事实震撼到,没留意这房间的布置。这哪里还是书房,分明就是垃圾堆了嘛…… “垃圾堆是什么东西?”老头儿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什么垃圾堆?”我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反问道。 “你刚才不是在想这书房像垃圾堆吗?垃圾堆又是什么东西?” 我有些流汗,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真的想什么都会被知道啊……我有些心虚,急忙打住想法左右张望,最后找了一堆看似摆得很稳的书坐上去,一边干笑一边摆手—— “呵呵,没什么,不是什么东西……那个……大爷,您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啊?” 老头儿听我又叫他大爷,脸上不高兴了,板着脸一字一顿的纠正—— “我是你的师父,叫什么大爷不大爷的,真是没规矩!” 哎?我几时又承认我是你徒弟了的?我听他从昨天起就一口一个师父的也不乐意了,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 “大……呃,老先生,我想您一定是弄错了,我不是您的徒弟。我是穿……是不小心掉到河里,然后就到这儿来了的。” “……你这丫头真是,老夫都说你是转世天灵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老夫成为司命先知至今还从没有人怀疑过老夫的话,想当年……” 老头儿一吹胡子说着说着又开始自我陶醉了,摇头晃脑的又是昨天要和我长篇大论的架势,我有些头疼,急忙打断他“想当年”的回忆—— “不是的,老先生,我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可我真的不是什么转世天灵,我是掉到河里误打误撞过来的……那个,您既然这么有本事,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去啊?” “回去?”老头儿有些愣住,随即又一脸的悲痛欲绝,“多少人求着老夫收他们为徒我都没答应,如今好不容易算出来的徒弟居然还不领情,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师祖啊,徒儿不孝……” 这个老人家……情绪好激动啊……我看着老头一副捶胸顿足泫然欲泣的样子,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真的是先知吗,干先知这行的不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超然淡定的形象吗…… “爷爷?”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扭头望去,是那个叫小朗的小男孩,大概刚睡醒的样子,歪歪斜斜的穿着件外套,黑亮亮的大眼睛里还是睡意朦胧,小脸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啊,小朗啊,快过来快过来……”老头儿见到小朗,立刻收了脸上刚才的表情,笑眯眯的招手让他过去。 他的情绪是收放自如啊……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现在笑得春风满面的老头儿,心里无比的崇拜。 老头儿从一旁的书堆里抽出纸笔,在上面刷刷刷的写了几个字便递给小朗。小朗探头看了看纸上的字,立刻瞪着大大的眼睛跑过来拉我—— “神仙姐姐,你不愿意留下来吗?” 神仙姐姐……我觉得脑袋上顿时出现了很大的一滴汗,沉重无比。小弟弟,我不是王语嫣噻,你也不是段誉,不要乱叫好不好……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要回家的。”压下心里的郁闷,我笑咪咪的对小朗说。随即又想起他听不到,便抓了毛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来。 这字还真是丑啊,我写完立刻觉得羞愧不已,毛笔实在是不好驾驭,还是用圆珠笔写得顺手。 “可是,爷爷说你是转世天灵啊,只有转世天灵才能做他的徒弟,你要是不留下以后谁来接爷爷的班啊?”小朗看了我的蚯蚓字,仰着天真的小脸疑惑不解的问我。 “那个,我不是的……”在纸上艰难地写下一句否定的话,我决定还是继续和老头儿说话,这么说一句写一句的累都要累死了。 老头儿显然是知道我想什么,拿过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小朗看后就乐得屁颠屁颠地蹦出门外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老先生,你就真的这么肯定我是什么转世天灵吗?万一真的那个转世天灵其实是在其他地方,你找我这个徒弟不是冤枉了吗?” 纠缠了半天,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就是什么转世天灵呢,穿越这么神的事儿都让我碰上了,那在这个世界里我可能的确是什么不同于常人的角色呢…… “那当然,老夫的预测什么时候错过。”老头儿摸摸自己的白胡须,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而且灵池是什么地方,凡人怎么可能在灵池里出现?你在我预测到的时间地点准时出现,不是转世天灵是什么?” 呃……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估计短时间内老头儿也不会放弃收我这个“徒弟”,与其和他纠缠不清,还不如先随遇而安,以后再找机会回去。 “那,作您的徒弟,要做些什么啊?”先知的徒弟啊,是不是也能学些未卜先知什么的……想到能做到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预知,我竟有些期待,要是学到手了以后回去说不定还能露一手呢。 “嘿嘿,刚开始嘛,自然是不能学太深的。就先学些占卜的基本心法,认识一下占卜用的工具……” 见我眼睛有些发亮,老头贼贼的一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那平日里嘛,就打扫打扫院子,洗衣做饭什么的,还有……” “什么?!” 没等老头儿说完,我一下子跳起来。我就说嘛,这么苦口婆心的要把我留下来,他肯定是不安好心。洗衣做饭……这老家伙是想榨取我的廉价劳动力吗?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三毛当学徒时的悲惨遭遇。 “哎,你不要激动嘛……”老头儿见我跳起来,连忙跑过来拉我,小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 “你看啊,做我的徒弟,那就是下一任的司命先知啦,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现在洗些衣服做做饭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就当是出师前的磨练啦。”说完还努力睁大小眼睛贼亮贼亮的看着我,常人通常称其为“期待的眼神”。 我转念想想也是,到了这里白吃白喝的还要学人家的本事接人家的班,没有些付出好像说不过去,做些家务也就相当于交学费了。 “呃,还有……”见我有些动摇了,老头儿立刻趁热打铁又补上一句—— “还有,收拾我的书房……” “s!” 我彻底暴走了,看看这个比垃圾堆还混乱的房间,这还能收拾吗?完全是超出常人范围的事儿了吧。老家伙是想拿我当免费的高级菲佣吗?看他笑得像个j诈老狐狸的样子,我决定坚决抗议—— “我不干,你这是找徒弟还是找佣人啊?我不就是从那个水池里出来的吗,大不了再跳进去,我还就不信回不去了……” “喂喂,丫头,回来……”见我扭头就要往门外冲去,老家伙立刻收了脸上的贼笑,急急地赶过来,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 “老夫说过只收转世天灵为徒的,你要是不肯当我的徒弟,那这司命一脉岂不是要断在老夫手里?……你不给老夫面子也要给师祖些面子吧,别让老夫当不孝之徒啊……哎,不收拾书房了还不行吗……” 神啊,您老发发慈悲来个雷把我劈回去吧……我听着老头儿一边抓住我一边哭天喊地的嚎叫,忍不住眼角抽搐,仰天哀号。 下山“跑腿” “爷爷,我已经准备好了。”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在我被老头儿继续就“收徒”的问题纠缠得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纯洁可爱的正太小朗又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手里提着个大篮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我们。 “哦,准备好啦。”老头儿看到小朗终于松开死死拉着我的手,对小朗作了个等一等的手势,又抽了一张纸,掂着胡子想了想,在下面写了一列东西。 “小朗要下山买东西,以前他都是自己拿着纸条去,听不到声音很麻烦,如今你来了,就和他一块下山去吧,也能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老头儿气定神闲的和我吩咐道,好像我已经是他的打杂跑腿员工了。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自觉了吧,直接忽略我的意见吗?而且人家小孩子听不见你还让人家下山买东西,你自己有胳膊有腿的怎么不去啊…… “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上山下山的太折腾……再说了,老夫身为大名鼎鼎的司命先知,怎能自己下山买东西?” 看老头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有些气结,他可真是会指使人,小朗才几岁的小孩,在现代肯定算是非法雇用童工了。 “姐姐,我们走嘛,快走吧。”还没等我在心里谴责完,小朗就睁着双天真的大眼睛迫不及待的要拉着我出去了。看来你还很喜欢这项跑腿的任务嘛,亏我还在为你抱不平…… “我一个月才能下一次山,平时都要在山里呆着,可无聊了。下山还能去找胖姨家的二牛玩儿,胖姨还常常多给我一些糖果……” 小朗手里抓着老爷子写给他的几张纸,一边念叨着一边把我拉出了屋外。于是我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糊里糊涂的变成了第二个被老头儿“指使奴役”的压榨对象。 下山的路上小朗带着我左拐右拐,把我绕得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小子一定经常下山,走得熟门熟路的,要是我自己走肯定要迷路了,想着自己这个在现代时在市中心逛个街都会迷路的路痴,我不由得跟紧了小朗,这里可是原始山林,开不得玩笑的…… 由于小朗听不见,除了他偶尔和我说几句话,我只能点头摇头表示一下之外,基本上没办法和他交流,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好不容易下了山,进到了山下镇上的集市里,我不由得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陌上花已开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部分阅读 古代的集市耶,从来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会亲眼见到。 老头儿和我说过,灵山地处泽国靠近边境较偏僻的地方,经济不是很发达。山下的小镇虽然物资不算丰富,可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挺殷实,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泽国治理得不错。 可左右看了半天,我有些失望。这里不像电视里看到的那么有意思嘛,房屋不算简陋但也离简陋不远了,集市上除了沿街的店铺摊面外就是一些流动商贩,推板车的,挑箩筐的,沿街叫卖的……感觉和我们那儿的农村赶集差不多,我不免有些郁闷,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发现呢。 “哟,小朗又来买东西啦。” 跟着小朗在集市上走了几条街后,我们来到一间貌似百货商店的门面前,柜台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见到是小朗立刻笑容满面—— “先知老先生最近身体可还好啊?” 虽然小朗听不到声音,不过大概也是经常来习惯了这样的见面寒暄,已经条件反射了,他一边递过纸条一边甜甜的笑着回答—— “胖姨好……爷爷很好,他还让我问您家的牛怎么样了。” 那个叫胖姨的中年妇女接过纸条,看了看便招呼伙计去准备,又扭过头来笑眯眯的说—— “哎哟,这还真是要谢谢老先生了,要不是上次他让你告诉我家里的牛棚第二天半夜会塌,我家的牛怕是要被压死了……” 胖姨一脸感激地说道,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哎,每次我都忘记你听不到,直接就说出来了……阿黄啊,快给我拿笔和纸来。” 胖姨说完话一扭头看到一直被晾在旁边干站的我,愣了一下,满脸的疑惑—— “这位小姑娘是……?” “呃,我是……”我张嘴刚想回答,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要说是老头儿的徒弟吗? “这是我姐姐。”小朗大概见了胖姨看我的样子知道怎么回事,张嘴接过我的话,笑容甜美得像个小天使。 “姐姐?怎么一个月不见又多了个姐姐?”胖姨不解的喃喃道,想了一会儿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一定又是老先生在什么地方捡到收留的孤儿……哎,他老人家可真是菩萨心肠啊,我们能碰上这样一位圣人先知,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看胖姨一副怀春少女崇拜心中英雄的景仰样子,我不禁有些挑眉怀疑,就那个看起来情绪波动不太正常还喜欢剥削别人劳动力的的老头儿?他真的是什么先知吗?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胖姨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感激敬仰的话,直到伙计把要的东西和笔纸拿过来后才收住话题,把东西装进小朗带来的篮子里,她转身跟伙计说到—— “先写一张给小朗,就说二牛跟他爹赶集去了不在家里,今天不能回来和他玩儿了。然后再写一张给老先生……” 胖姨正想继续说下去,看到我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走道我面前——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萧玖月。” “哟,真是好听的名字,也不知是哪家的可怜孩子……不过既然老先生收留了你,那可是你的福气了,多少人想上山都上不去呢,你以后就不会受苦了……以后和小朗下山记得常来胖姨这儿啊……” 胖姨一脸的羡慕,好像恨不得自己能和我互换一下身份。我不禁有些郁结,我还不想被他收留呢,穿过来当个跑腿打杂的。怎么帮那老头儿端茶倒水收拾房间的活儿都有人这么羡慕的? “有这位小姑娘在就不用再写字条了,麻烦你回去和老先生说一声,他救了我们家的牛,我们小家小户的没什么值钱东西好回报的,这次就多送了些他最爱吃的蜜枣糕当作谢礼……” 胖姨说着就塞过来一个大纸包,扭头又给小朗塞了一小包糖果。 “回去记得代我们给老先生问好啊……” 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店门,胖嫂的声音还在身后久久回荡。除了老头儿自己写了要的东西外,胖嫂还额外附送了很多东西,据说都是老头儿喜欢的。看来这胖嫂对老头儿还真是崇拜,完全象是在供神仙一样。 从百货店里出来,小朗说今天要买的东西已经买完了,准备回去。可是在路上又陆陆续续被许多人拦下来,无非都是向先知老先生表达谢意和崇敬,要给老先生问好之类的话,滔滔不绝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更有甚者恨不得要上山给老头儿做牛做马,差点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老头儿曾经帮了他什么忙。也不知道小朗是不是因为听不见,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天使微笑,态度良好。 不过由于一路上总是走走停停,我对街上的一些店面也做了些观察,看着五花八门的店门牌匾,又想到百姓对老头儿的尊敬,我不由从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嘿嘿,不如…… 接近下午的时候,在小朗第n次被人拦下来,我第次作了自我介绍之后,我们终于扛着沉重的包裹瓶罐踏上了回山的路。 也不知这老头儿是真的善良助人还是有意为之,他常常会给山下镇上的百姓做些预言提醒他们将要发生的不好的事,做好防范措施,百姓们自然是感激不已。小朗下山时总会被人拦下来,别说买东西不要钱,还常常会带回许多意外收获,吃穿用度样样都有,这样也算是有偿服务了吧…… “姐姐,你就留下来吧,山里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一点都不好玩儿,你留下来陪我嘛。” 正在我为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新想法窃笑不止并充满期待时,小朗突然仰起头说道,一脸的恳求,大眼睛黑得发亮,一眨一眨的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 可是比起这样住在山里,我还是更加喜欢现代的生活啊……我有些无奈,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不然也不用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混日子了。又想起小朗听不到声音,我只好和他笑了笑没说话。 当先知的徒弟?预知未来?这不太可能吧…… 第4章 有人来访 “哎呀,我差点忘了,今天有客人要来拜访,一会儿就要到。丫头你快帮我整理整理书房,我先到客厅去了。” 咋咋呼呼地扔下一句话,刚才还抱着宝贝龟壳要和我讲吉凶之兆的老头儿就跳起来风一样跑了出去,留下依旧混乱得不堪入目的书房和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还有在地上忽悠忽悠打转的龟壳…… 上帝,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丢下一句话就玩消失……也不知道这回是什么客人,居然让老爷子这么上心…… 不过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反正来的客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最多几个小时就会被老爷子打发走人了,端茶倒水的事儿也有小朗负责。我现在的重点是——书房啊,永无止尽的书房,g……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转身面对即将要对付的“战场”,认命的卷起袖子。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基本上归家无望,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自从来到这儿的第三天我便受不了老头儿的死缠烂打逼迫诱惑选择屈服后,我便踏上了我在灵山上不知何时结束的“学徒”生涯。 当徒弟的叫师父是很正常的事,可我实在叫不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父”,死活不愿意,而老头儿也嚷着说我要是老叫他大爷太没规矩。僵持了半天,我们终于各退一步达成一致:我叫他老爷子,他叫我瑶丫头。 虽然这个徒弟当得挺冤枉,不过住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好的,环境优美无污染,生活悠闲自在。除了要无条件的充当老爷子的高级菲佣跑腿及兼职小朗的免费保姆…… “啪!” 发泄似的把最后一本书塞到书架上,我捶着酸痛的腰,从高高的书架上爬下来,瘫倒在椅子里擦汗。终于整理好了…… 这个死老头子,还真是能折腾,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把好好一个书房弄得这么乱,他是在书房里练功的吗?精力旺盛是好事,只是苦了我这个徒弟兼打杂的啊……想到老爷子一把书房弄得乱到极限就让我来收拾的痛苦非人经历,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揉揉因为搬书而有些发软的手臂,我步履绵软的从书房挪到自己房间拿了衣服,出去洗澡。 离住的房子不远处有个叫灵潭的大水潭,是灵池里涌出的的泉水汇积成的,冬暖夏凉,清澈甘甜。周围的景色十分迷人,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我常来这里泡澡,还在潭里种了一大片我最喜欢的睡莲,把它打造成我的天然豪华浴池。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山里的树木郁郁葱葱得似无边无际的绿海,暖暖的风中深浅不一的绿浪翻滚。明艳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大地,莺飞草长,山花烂漫,周围的水面波光粼粼,满池睡莲在风中轻轻摇曳,无处不是一派生机昂然之色。 温润清冽的水流包围着全身,清凉爽滑的感觉沁入心脾,好像一双柔柔的手,轻轻安抚了心头的躁动。脚下踩着圆滑的小石子,酥酥痒痒的。 贪恋这一份惬意的感觉,一口气尽了,我才恋恋不舍的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充满莲香的清新空气。 “呼……” 我舒服地靠在小瀑布边上,享受着纯天然的水流按摩。 平日里我都呆在半山腰的屋子里跟老爷子学占卜,并“忠实履行”打杂人员的义务,闲空了就和小朗四处晃悠,只是每个月会偶尔和小朗到山下的小镇上买些日常必需品。虽然清闲,小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的。 这个老爷子,虽然在外界有这么响亮的先知名号,可他除了对着外人能装装得道高人的样子,平时在家里根本就是一个翻版老顽童,怎么疯他怎么玩儿——上房爬树,捉虫打鸟,刨地摘果……还尤其喜欢把各类奇形怪状的虫子悄悄放到我被子里吓人,恶心的老家伙…… 还记得我一时说漏了嘴跟老爷子说了太极拳,老家伙听得兴奋不已,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要学。我实在是有些想不通,怎么老人家们都这么喜欢这项运动,动作慢悠悠的做的我都要憋不住气了,想起当初选修体育课一失足成千古恨选到了太极拳,我就忍不住郁闷。 老爷子对我那个地方的所有事物都保持着极高的好奇心,事无巨细一样不放过,尤其是类似于太极拳之类的老年人娱乐项目—— “哎,丫头,那个什么太拳的,起式之后怎么做了,我又忘了。” “……老爷子,那叫太极拳。” “啊,对,太急拳……我说你们那儿的拳法怎么这样起名字?明明这么慢吞吞的动作,还要叫太急拳?哪里急了嘛?” “……不是那个急,是太极,意思就是……算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这样啊……那就叫慢拳吧,贴切,两个字叫起来还省事儿。” “……” “……老爷子,您不觉得您的动作做得很像猴拳吗?” “啊?猴拳?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很好玩儿的样子啊……嘻嘻,丫头教教我吧……” “呃……我什么也没说……” “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看这山上的日子这么没意思……” “可我真的不会啊……” …… 现在看到老爷子我就常常感叹:要让山下的百姓看到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先知平日里是这个模样,他们该怎么心碎啊。 来这里这么久,我发现除了会客,老爷子大概只有在涉及到他师妹的时候才会收起老顽童的样子。我看着潭边放着的衣服,微微叹了口气。 老爷子不喜欢镜子,屋里一面镜子也没有。 开始虽然不习惯,但整天都呆在山上对着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小孩,我也懒得在乎什么形象。 还记得我来到这儿快有两个月的时候,老爷子瞅着我实在不合身的男装衣服看了半天后,把我带到一间他从不让我和小朗进去的屋子外。 他进去拿了一套女子穿的白衣递给我,让我回屋换上。 应该是他那个师妹的衣服,不是很华丽的衣料,却剪裁巧妙,把身形勾勒得很好,我穿着倒还合身。 走出屋子,看到老爷子正站在院中间看着我,我便歪头无赖地笑着说:“老爷子,这套衣服我穿得很合身哦,你是打算送我了吧?” 老爷子却出乎意料的没和我贫嘴,沉默良久才轻轻地问:“是瑶丫头?” 我觉得不对劲,小跑到他跟前。发现他看着我身上的衣服,眼神恍惚,脸上是我没见过的复杂表情。 意识到我站在他面前,他才又变回那个痞痞的老顽童,只是语气中有一丝慌乱:“好啊,丫头喜欢就给你穿啦,可别弄脏弄坏啊,不然我可不饶你!” 老爷子是看到衣服想起了他的师妹了吧。看来他对这个师妹的感情一定很深,刚才那么孤单落寞的神情,也不知道那个师妹是怎样的人,让老爷子如此倾心不改……—— 正在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草叶摩擦的沙沙声,我心里一惊回过神,立刻把身子沉入水里,只留嘴巴以上在水面上。 “谁?” 我大声地问,心里紧张起来。 今天有人来拜访老爷子,我不想凑热闹,才在收拾了书房后跑到灵潭里泡水。 山里就我一个女人,这该不会是哪个客人走迷路了吧,我运气千万不要这么好啊…… 沙沙声又响了一会儿,从树丛里钻出一个人影。 待他来到我面前我才看清楚,是小朗。 “小朗你吓死我了。”我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朗望着我的脸,过了一会才大大地笑了,黑亮亮的眼睛笑得像弯月,洁白的牙齿越发衬得他粉面红唇—— “爷爷在招待客人,没我什么事,我无聊嘛,送了茶水就来找姐姐玩啦。” 果然是个闲不下来的小破孩……我无奈的向岸边挪过去。 “把脸转过去,不许偷看!” “好。” 我爬上岸,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走过去拍拍小朗的肩:“好了。” 咦……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啊……哈,对了,我刚才可是和小朗面对面直接对话的哦。 这大概是我有史以来做的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了——教小朗看唇语! 小朗听不见声音,要和他交流很困难。 之前要么是用肢体语言比来划去的,要么就是用纸笔书写交流。但老这么比啊写啊的太麻烦了,我比较头疼写毛笔字,这个时代又没有手语,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看懂唇语。于是我开始了我伟大的古代聋哑教育事业。 让小朗“听”到声音的宏大工程在进行了半年后便开始显现出成效。 在我坚持不懈的言传身教手脚并用之下,他已经能看懂一些基本对话的口型,虽然不能马上反应过来,但这也绝对是质的飞跃! 老爷子看到小朗居然能“听”到他说的话,激动得眼冒绿光,屁颠屁颠的就拽着我要给师祖上香。 有了好的开头,现在小朗的进步更加快,虽然还是需要一段反应时间,不过“听”懂大多数对话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 小朗实在是个聪明的“好学生”,长得又乖巧可爱,我越来越喜他了。 “今天又是什么人来拜访老爷子啊?”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慢慢的问小朗。 有人来访(下) 常常会有人慕名来拜访司命先知。不过可不是谁都有幸能见到先知的。 山下有块大回声石,想拜访先知的人就在山下敲打石头,山上能听到回声。要是老爷子高兴,不管贫富贵贱都会让人上山拜访,但要是他心情不爽,那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见着他,反正灵山这么大,有本事就搜山找他去吧。 大概隐居山林的人都有这毛病。偏偏大家还就吃这一套,一个两个把老爷子传颂得神乎其神。 “好像是什么丞相的儿子,那人说话说得快,我没看清楚。” 小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路边的野草,好像对来访的人一点也不在意。 丞相的儿子?听起来来头不小啊,所以老爷子才这么在意吗?原来老爷子也不是真的那么淡泊名利嘛,老家伙果然是在装…… 转头看着小朗,我心里大加赞赏。不错不错,对地位这么高的人都不在意,不愧是我带大的人啊……(就成你带大的了?) 看来他比较适合接老爷子的班……改天劝老爷子换徒弟算了…… 说到当老爷子的徒弟,我从没遇到挫败感这么强的事。 在现代我就算不是顶尖聪明,那也是脑袋灵光,思维敏捷,年级前五十是不会少了我的。可到了这儿,只是学个占卜,我就是死不开窍,一大堆唧唧歪歪的咒语卦象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比佛经还绕人。 想起这两年老爷子教我占卜的痛苦回忆,我顿时觉得曾经黑暗的高三是多么幸福的一段时光—— “丫头,这占卜可是一门大学问啊,以前巫族还兴盛的时候有鸡卜、鸟卜、鸟占、水占、星占、牌占卜等等,不过最古老的还是以蓍草占卦,这个方法十分繁复……哎,你不要望窗外,听我说……” “啊……(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撑头睡眼朦胧状)……老爷子,这么多乌龟壳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什么乌龟壳,这可是占卜最常用的工具,不是什么龟的壳都能用的。占卜时要以烈火灼烧,观察其裂纹以断吉凶……喂喂,你拿小心一点,别抛……哎呀,不要把它摔到地上啊……” “丫头啊,这天宫图你一定要好好研究熟记于心,日后教你观星象的时候可少不了它,至少你要先把这二十八星宿记牢……咳……” “这二十八星宿从角宿开始,自西向东排列分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四大方向……咳咳……其中又分……哎,老爷子我咳得这么辛苦你还能睡着,起来起来……” …… 唉,我真的不是学文科的料,记了这个忘那个,折腾了大半年才勉强能做个天气预报,还是靠了我现代的天气常识。要不就是被逼急了瞎掰出些类似于“小朗明天会摔一跤”的白痴预言。老爷子在我的长期折磨下郁闷得脸都绿了。 而热心助我的小朗,要是知道我预言他第二天会摔跤,那他就算是故意的也会摔上一跤,就怕我算不准会被老爷子骂。 可是他的这种帮助方式,实在是让我……无比地鄙视自己……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在半年前大有改观。转机还真是因为小朗摔了一跤。 那天小朗下山去镇上买东西,回来时却浑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我正在客厅里和老爷子下五子棋(老爷子以令人无法理解的热情痴迷于这个游戏)。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连忙冲过去,接下他手里的东西,捧起他的脸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伤着以后才和他普及交通安全常识—— “以后在街上走要注意安全,你听不到声音,一定要留意四周,不然马车从后面过来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次是躲过去了,可下次就不一定了。记住了没?” 小朗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姐姐怎么知道我差点被马车撞上的?” 嗯?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一下愣在当地,一头雾水。 老爷子则立刻两眼放光地冲到我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丫头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老爷子失望……为师我……果然是转世天灵啊……你怎么算出来的……刚才你可一直在和我下棋啊……” 我被老爷子抓着手,无比的迷茫,我是怎么知道的?小朗进来前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山下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静下心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张口说道—— “老爷子,待会儿会有人来找你赔礼道歉。” “啊?” 没等我们这里反应清楚,山下就传来敲打回声石的声音。 老爷子愣住了,连忙让人上山。果然,是差点撞上小朗的马车主人带着厚礼向老爷子赔罪来了。 我傻了,小朗呆了,老爷子乐疯了。 事后我和老爷子研究了很久,终于得出结论——我不能运用占卜工具来占卜,但当我触碰到别人或是事物时,就可以了解到发生在其身上过去的经历或未来的遭遇。 除了我自己的之外。 老爷子在得出结论后又激动得老泪纵横:“老天待我不薄,我的瑶丫头果然是资质奇佳,转世天灵啊……我得给师祖上香去……” 完全不顾我在一旁浑身黑线。 这种能力自从出现后便在日渐增强,到现在我甚至已经可以在某些范围内通过触碰某人的物品而了解到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这也太神奇了嘛,想我一个生在改革开放春风里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21世纪好青年,居然还能碰上这种事。 屋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我“占卜”过一遍,但像老爷子的东西我却得不到太多的信息。想想也是,他道行比我深嘛,我算不了他那也很正常。 每次看到老爷子在书房里抱着他的宝贝龟壳念念有词时,我就在心里偷着乐。还是我轻松,虽然没有老爷子知道得多,知道得准,但我已经知足了,别再让我念经背天宫图就好,那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 现在老爷子对我的唯一遗憾大概就是读心术了。 读心术除了要掌握心法技巧外,更重要的是灵敏的观察能力,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听对方的呼吸节律等等。 可我的破视力就摆在那儿,别人的脸都瞧不清楚,再怎么练都不尽如人意。老爷子无奈之下只好让我学摄魂术。 摄魂术有些类似于催眠术,施咒人可以让中咒人听自己指挥做任何事,甚至是抹掉他脑中你不希望他记住的记忆。 这摄魂术,危急时是可以救命的。 这个我倒掌握得很快,但是除了一次我对小朗施咒,让他在睡午觉的老爷子脸上画乌龟被老爷子臭骂一顿之后就再没敢用过……—— 东想西想的就回到了小院门口。 这回来的人还真能说,我澡都洗完这么久了还没走,以前老爷子接见来访客人的时间基本都不会超过三个小时。看着客厅里的人影,我叹了口气—— “老爷子今天心情也真是好。” 拉着小朗绕到后门进了屋子。可是干什么呢?总不能坐在屋子里发呆吧,这里又没有电视又没有电脑,没有电的生活让我晚上一看的蜡烛就有气。 练字?腻了,刚来时我倒是拼命练毛笔。还好我老爸曾经喊打喊杀的逼着我学毛笔,虽然不情愿,也还是认真练过,再加上来这儿的疯狂恶补,勉强算得上是字了…… 那,做针线?算了,我脑子里没那根神经。老爷子在吃尽了苦头之后宁可让小朗帮补衣服也不肯再让我动手了…… 那还能找什么事儿来做呢……我视线又开始在屋里乱扫。 “对了!”看到桌上放的琴,我心里一动。 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学占卜,老爷子还教我弹古琴和使剑。 看不出来这老头儿其貌不扬的,居然还这么全能。第一次看到老爷子舞剑的时候我佩服得简直要趴到地上去,真人武侠耶……虽然武侠的人是老了点,不过好好学学指不定我就是日后的一代女侠了呢…… 照老爷子的说法,教我弹琴是为了让他的琴艺后继有人,教我使剑则是为了我日后防身。 多么可爱的师父啊……我那时真的是感动不已,再加上对这两样东西都很有兴趣,就铆足了劲认真学,结果导致我占卜这门“主科”学得一塌糊涂,琴和剑两门“副科”倒进步神速。殊不知老爷子其实是另存心思,可怜我那时白白感动一场…… 在现代时我很喜欢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那支琵琶曲,没事就老抱着琴想着怎么把它弹出来。 折腾了近一个多月,前两天终于给我完整地弹出来了。既然现在没事干,那我就好好弹一次,就当验收成果好了。 想了想,我抱了琴,拉着小朗往屋后走。 “小朗,走,姐姐弹琴给你听。” 话刚说出口我立刻后悔了,小朗听不到声音,好不容易让他看懂唇语,可想听到琴声却是不可能的,虽是无意,可…… 我歉意的看向小朗。 可小朗却好像毫不在意,“听”懂我的话之后比我还兴奋的往屋后跑。 他没在意就好,我松了口气—— 屋后竹林,竹亭 这片竹林离主屋不太远,林中有一座竹子搭的小凉亭。这也是我喜欢来的地方。亭子虽然修建得简单,在竹林间却别有一番自然风味。 老爷子第一次带我来这时,我真担心他会告诉我这亭子叫灵亭,毕竟这灵山里的东西凡是有名字的似乎大多逃不过一个“灵”字…… 竹林里层叠着深浅不一的翠绿,地上大大小小的冒着笋尖,铺着厚厚落叶,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竹叶的清香。让人心醉。 这里离客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应该不会影响到老爷子他们谈事儿,我可以放心地弹琴。 拢了拢披在肩上半干的长发,我手指抚上琴弦,静心弹奏。 旋律从指间流淌而出,一首哀怨悲戚的曲子,用琵琶弹奏是道不尽的凄美缠绵,而用古琴弹奏却悲而不凉,哀而无怨,自有一番悠扬动人,自如洒脱。我喜欢的也正是古琴这样的潇洒。 高高低低,迂迂回回,悲曲九回肠。曲悲人更悲,弹不尽的相思情,道不完的红颜泪。 每次弹这首曲子我都会情不自禁的被感染,想起不知在哪个时空的家人和朋友,内心孤单落寞,这次亦然。 一曲弹毕,我已是泪眼迷蒙。 深呼吸调整了情绪,我转头看向小朗。他刚刚睁开眼睛,眼底有晶莹闪动: “姐姐,你弹得真好。” 我笑了,伸手抚去他睫毛上沾着的泪珠。 “你听得到?” “我能感受得到。” 有这么神?我挑起眉,正要开口说话—— “啪、啪、啪”身侧传来击掌声。 我闻声扭头望去。 第5章 在漠云看来(非现实唯美版) 赫连漠云走入竹林时,闯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幅唯美的画面—— 青山翠竹,简易小亭,一个白衣素颜的女子正坐在亭中低头静静抚琴。 一头长过腰际的乌发如黑亮的丝缎般随意披散在她肩头,湿润的秀发柔柔地落在臂上,垂在胸前,在微风中轻盈舞动。 细碎的刘海掩得那张脸如远山芙蓉般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替她绾起那万条青丝。 看不清女子的脸,只看到那双微微低垂的黑眸,顾盼生辉,流光溢彩,似有薄薄的水雾笼罩其上,摄人魂魄。 不点自朱唇微微张开,水嫩诱人,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 纤纤素手轻快灵动,在琴弦间行云流水般游走,仿佛跳跃的精灵。 那身白色素衣在风中微微摆动,袖幅随着她手腕的动作来回画着浅浅的弧线。 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衣,穿在她身上却勾勒出如此妙曼的身姿,在竹林清淡怡人的背景中,更衬得她宛如落入尘世的仙子,不食一点人间烟火。 弹琴的人儿已如此动人心魂,而她弹出的曲子却更让人如痴如醉。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 简单明了的旋律,却于悲伤中夹杂着淡淡的凄美,哀伤而又不乏洒脱的悠扬中绕着若有若无的缠绵。 高低变换,转承起合间,他仿佛能看见那个忧伤的女子,坐在高楼,望断天涯路;又好像看到那个哀泣的女子,站在花树下,透过朦胧泪眼看杨花落尽…… 似乎有,弹不尽的相思情,道不完的红颜泪。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弹奏如此伤情的歌? 那曲中幽幽的思念,浓浓的悲戚已深深烙在他心中,再挥之不去…… 一曲已终,赫连漠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眼里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滚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里自嘲,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被这样感动过了? 那女子的琴技并不算得上高超,真正打动人心的是曲子简单却独特的旋律和弹奏者融入其中的感情。 再看向亭中的女子,她已经抬起头,伸手轻轻抚过坐在她身旁那个小男孩的眼睛,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浅微笑。 那么云淡风轻的笑容,却让人不小心沉迷其中…… 他自诩见过无数美女——妖艳的、娇羞的、放荡的、端庄的、活泼的、娴静的……亭中的女子算不得美艳绝伦、倾国倾城,然而她的美却如出水清莲般清新自然,不染任何杂质。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如此着迷。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 “啪、啪、啪”。 掌声惊动了亭中的女子。她转头向赫连漠云望过来,眼里的水雾还未及褪去,带着惊讶和疑惑的神色。 只这一眼,赫连漠云隐隐感到自己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了…… 冷面帅哥 我闻声扭头望去。 只看见竹林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模糊中我只能认出老爷子的身影。 老爷子身边站着一个玉袍金冠的颀长男子,身后跟着个随从模样的人。 是今天来访的丞相儿子吗?他们不是在客厅的吗,怎么到了这里?不会是我弹琴打扰到他们了吧…… 我心里疑问着,一边慢慢站起身。一旁的小朗也跟着站起来,紧紧站在我身后。 见我看到他们,那边的三人便朝竹亭走来。 走到竹亭外,那两个陌生男子停下来,老爷子则满脸骄傲地走进竹亭,压低声音说道:“丫头,真给老爷子长面子啊。” 不等我说话,他又笑着朗声面向亭外介绍道:“这两位是今天来访的客人。这位是当朝赫连丞相之子,赫连漠云公子,那位是他的贴身侍卫,陆荣。” 鹿茸?什么怪名字…… 老爷子转身向那两人:“这是老夫的孙子司徒朗和孙女司徒若瑶。” 耶?我怎么就从你徒弟变成你的孙女了?我奇怪地望向老爷子。 可是老家伙只顾着和那两人说话,完全不理我。算了,老爷子这么说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等人走了再问清楚吧…… 转过脸看到那位玉袍公子向我这边略略点了点头,好像又朝我微微一笑。看不清他的长相和表情,这应该是在和我打招呼吧,我便也朝他淑女式的笑笑,算是回礼。 感觉他好像有些惊讶,随后他便和侍卫一起走进竹亭。 等他走到我面前,我就大概猜到他刚才为何会惊讶了。 二十左右的模样,斜长剑眉丹凤眼,乌黑却深邃不见底,英挺鼻梁,薄薄的红唇若有若无的勾着一丝笑意,却给人冷冷的疏离感。乌黑长发用金冠束起,穿着虽然华丽考究却不显得过于富贵庸俗,反而更衬出他的气质高贵。 总之就是——冷面帅哥! 这样一个外表优质的男子站在你面前朝你微笑。恐怕绝大多数女人都会被电傻至少1分钟。 除了我这个600度的大近视…… “在下赫连漠云,方才听到一曲天籁,实在三生有幸。姑娘好琴技。” 天籁?好琴技?我自己的斤两轻重我还是知道的。他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才这么夸我的吧。 不过帅哥既然夸我,咱怎么也要有点表示不是。 于是我灿烂地笑出一口白牙:“漠云公子过奖了,我是司徒若瑶,很高兴认识你们。” 一时间亭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我低头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右手,立刻一脸黑线。 被帅哥迷晕了不是,古代谁和你行握手礼啊…… 到这儿来以后一直跟着老爷子和小朗混,完全没有顾及过古代的礼仪。再说老头子也从来没教过我这些啊…… 讪讪地收回手,我笑得那个抽搐:“若瑶失礼了,公子不要见怪。” 那个叫赫连漠云的冷面帅哥看着我收回去的手,稍稍愣神,随即又淡淡笑道:“司徒姑娘果然爽朗热情。”语气温和却很疏离。 而他身后那个叫陆荣的侍卫却毫不掩饰的,黑着个脸直接用眼神鄙视我。我不禁郁闷,不就是主动伸个手嘛,至于吗…… 可接下来的事更让我郁闷—— 老爷子低声咳嗽一声:“今日老夫和漠云公子相谈甚欢,意犹未尽,老夫已邀公子在灵山住上一段时日,继续畅谈家国天下事,瑶丫头,你去给漠云公子和陆侍卫收拾两个房间。” 啊?!为什么…… 这个丞相公子是长得帅,而且看起来礼数周到,进退有度,对老爷子也很恭敬,不摆大牌架子,不耍少爷脾气。可脸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冷若冰霜,难以接近。 我最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早晚会被冻死……还有那个叫“鹿茸”的破侍卫,居然看不起我的现代礼仪,你个孤陋寡闻的封建古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外人在家里,我肯定不能像平时一样随随便便的过了。 看到我既惊讶又不太乐意的表情,冷面帅哥又淡淡的发话:“在下要叨扰一段日子,在山里可能住不习惯,有麻烦之处还请司徒姑娘多多包涵。” 住不习惯就回你的丞相府去嘛,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那个冷面帅哥在得到老爷子的首肯之后,便心安理得的带着他的破侍卫住了下来。我帮他们整理房间的时候那个“鹿茸”侍卫依旧黑着个脸跟在我身后,这里被褥铺得不平了那里桌子摆歪了的一个劲儿地给我挑刺找毛病,恨得我牙齿直痒痒,有这么当客人的吗?居然拿我当丫鬟使唤,丞相儿子的侍卫就了不起了? 晚上回到房里,我极其不爽的和小朗抱怨:“老爷子今天抽什么风啊,居然留人住下来……鬼才信他的相谈甚欢,以前再怎么也不会让人留宿的。这次是怎么回事……我来之前老爷子也曾留人在山里住过吗? 小朗摇摇头,显然他也很疑惑。 “姐姐不喜欢那位叫漠云的哥哥吗?” “呃……还不算吧……”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问一句—— “那小朗喜欢他住在家里吗?” 小朗立刻摇头—— “他住在这里爷爷就不会陪小朗玩儿了。” 一时激动 “姐姐,爷爷说以后等我长大了,就让我陪姐姐下山呢!”小朗兴高采烈地边喊边跑进书房。 “哦?” 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在纸上画大字。 家里有陌生人在,加上看那个鹿茸不爽,我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窝在书房里看书练字,都快要发霉了。 老爷子也一直摆着他那副仙风道骨的架子,看着我都替他累,真想念那个上树掏鸟窝的老顽童…… 长大……我心里念着这个词,感觉怪怪的。 来到这儿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除了我的皮肤在良好的自然环境中得到极大改善外,我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头发、指甲都没有长长,身高不变,相貌不变,女人每个月的xx也从来没有来过。 看着还牢牢贴在指甲上的甲片,我又叹了口气,这个也太玄幻了吧,难不成我还会遭遇长生不老容颜不改的剧情…… “不过爷爷说下了山就不能用司徒这个姓了,会惹人注意。”小朗又一脸郁闷的嘟囔着。 那是,司徒可是先知的姓,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下山……要去干什么呢?应该会挺有意思,总比一直呆在这山里?br / 陌上花已开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部分阅读 里好玩多了……我在心里乱糟糟地想着。 “你就这么喜欢司徒这个姓?”我转头看那张郁闷的小脸,笑着问。 “也不是啊,可是小朗一直都是这个姓,不知道该换哪一个……” 不是还要过几年吗,现在就在想改什么姓了? 我心里笑他心急。不过我心里也在暗暗期待,外面那个未知的世界,不知道是怎样的精彩…… “那小朗用姐姐的姓好不好?” “……姐姐不也姓司徒吗?” “我是到这才姓司徒的嘛,以前不是的。” “那姐姐以前姓什么啊?” “萧。” “萧?那我下山后就是叫萧朗咯?……和小朗好像哦!……好!那就姓萧吧……” 小朗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突然抬起头:“那姐姐下山后就是叫萧若瑶了吗?” “不,我叫萧玖月。” 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字,我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玖月”两个字。 玖月……九月……我的生日呢,好久都没吃到生日蛋糕了…… 神游中,我突然心里一动,萧朗——萧郎…… “小朗,姐姐给你写首诗。” 我大笔一挥,就在写了我名字的那张纸上写下崔郊的《赠婢》: 公子王孙逐后尘, 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如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 没有什么特殊寓意,只是刚才听小朗念名字时突然想起这首诗,一激动就写下来了,虽然意境不合适,不过小朗应该也看不懂的吧,就当是练字了。 小朗表情果然很懵懂,只是崇拜我“做诗”的速度:“姐姐好厉害,这么快就写了一首诗。” “……姐姐我们出去玩儿吧,呆在屋里好无聊哦。” 哎……我第n次叹气,这可是千古名诗啊,被他这么一句话就带过去了,真是不懂欣赏……看来要开始给他灌输一些文学思想了,小朗也不算小了,不能整天就想着玩儿……—— “司徒姑娘会作诗?”吃晚饭时,赫连漠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我没反应过来。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今日和老先生到书房去的时候看到的,老先生说是姑娘的字迹。” 看到老爷子又是那副以我为荣的表情,我想起来了,今天被小朗拉出去,匆忙中没有收拾自己那堆“墨宝”,都摊在桌面上了…… 那些张牙舞爪的破字都被看见了啊……真是丢脸……我开始后悔自己一直没有勤加练字。 “司徒姑娘的字虽不算上乘,诗却是极好的。” 我内心无比郁闷,脸上还是笑着:“随手写来练字的,让公子见笑了。” 不算上乘……这么说还是给我面子了的吧……那诗当然是好,可不是我做的啊…… 至少在他住这儿的这段时间里,我还是不要“写诗”了。万一他一时兴起要和我对诗,那我肯定要露馅,到时候就糗大了…… “司徒姑娘太谦虚了,若是随手都能写出这样的诗,那姑娘的才情实在令在下佩服不已,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姑娘切磋切磋,希望司徒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靠,说什么就来什么啊,你也太神了吧…… 不过托了这首诗的福,冷面帅哥现在对我说话的语气已经大有转变,“鹿茸”对我鄙视的眼光也淡了些,也算是件好事了…… 大不了我就再剽窃几首诗来装装样子好了,反正他们应该也住不了多久。 胡乱应了几句,我低下头专心吃饭。对着帅哥吃饭有些紧张,我可不想再因为看帅哥而头脑发晕,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了。 吃完晚饭,趁着冷面帅哥和老爷子“晚聊”,我又跑到灵潭泡了会儿澡。 看着肩上湿漉漉的头发,我有些头疼。 来到这里以后我通常都是披散着头发,老爷子和小朗开始虽然奇怪,可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这两位客人怕是没见过我这样整天披头散发的女子,冷面帅哥还是淡淡的:“司徒姑娘应该是淡泊之人,且久居山中,故不甚注意打扮。” 而那个“鹿茸”侍卫则仍旧那么直接地,用眼神表达出他对我披头散发的不满。 不满也没办法,我可不会梳那些复杂的古代发髻,何况家里还没有镜子,我连马尾都懒得梳,你们两个就慢慢习惯吧…… 我在床边看着头发神游,小朗则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床里床外滚了半天又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大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姐姐,我睡不着。” 家里除了客厅和书房,只有五个房间。除了一间不让人进去的我猜测是老爷子师妹的房间外,只有四间可以住人。 为了给冷面帅哥和“鹿茸”安排房间,小朗就搬到我房间睡。 不过看样子这小破孩认床啊,躺下这么久都没睡着,现在都快11点了。 那怎么办,给他讲故事?照小朗的情况,他要是“听到”了故事那也就不用睡了。 无奈,我只好摸摸他乱糟糟的小脑袋说:“你就闭着眼睛在心里数绵羊,数着数着就会睡着了。” 看小朗乖乖地闭上眼睛,我又学着老妈以前哄弟弟睡觉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哼着摇篮曲,虽然知道小朗听不到。 小朗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还打着小小的鼾,圆圆的脸红扑扑的像个大苹果。 看到他我总会想起现代的弟弟。小朗,就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弟弟吧…… 第6章  我的家乡 娇女鸿妍? “小朗,今天该上课啦!” 我一把拖住想溜出门的小朗,盯着他郁闷的小脸故意装得脸色阴沉:“要不,明天的衣服归你洗了?” “好嘛,我上课还不行吗……”小朗嘴一瘪,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 自从决定要给小朗灌输文学思想后,我就把小朗学看唇语的内容变成了唐诗宋词文言文。先让他看懂我说的诗词,再把意思解释给他听。 不过小朗显然没有多少文学细胞,一听到要上课小脸就皱得像苦瓜一样。这种情况尤其在冷面帅哥和“鹿茸”在这儿住下了之后愈发严重。 其实那个冷面帅哥也不是很冷,这是我在他们来了几天后得出的结论。 可能之前他是面对陌生人所以一副不容易接近的样子,经过前两天的“磨合期”,冰川帅哥似乎渐渐融化了。 除了常常面带温和笑容,说笑话打趣外,还让小朗叫他漠云哥哥,有时甚至也和小朗闹得不亦乐乎,像个大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冷若冰霜。 难不成他和老爷子一个爱好,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我看着老爷子渐渐就要端不住的高人架子,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那个“鹿茸”虽然不再像开始那样黑着脸和我们保持距离,但仍旧是少言少语。不过知道我正在学剑,而小朗擅长射箭后,他对我们也就不再是一脸冷眼旁观的样子了。 有一次他甚至提出要和我“切磋武艺”,结果毫不留情地把我打得颜面全无,剑都掉了好几次。老爷子在一旁看得把脸都憋红了。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自己厉害也不能这样欺负初学者啊……我恨得咬牙切齿,晚上就在他的饭里藏了一大把胡椒…… 有了这次“特殊”经历后,陆荣是绝口不再提“切磋武艺”的事了,随后又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指导小朗的射箭上,乐得小朗整天“陆哥哥”长“陆哥哥”短的。 小朗的箭术是在他上山之前就会的。 我曾想研究小朗的过去经历,可不管怎么努力,我能知道的最远的事只是他九岁就开始和老爷子住在山里,一年后我才来到这里。 他九岁之前的事就好像是空白的一样,没有一点头绪。 我问过老爷子,他却在脸色黯淡了一阵之后说可能是我能力不够,以后就会知道了,却从不肯告诉我小朗之前的经历。 小朗自己也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让我很是郁闷。 小朗现在也就十二岁多一些的样子,射箭技术却很不错。虽然没到百发百中的程度,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他的表现确实相当不错了。 大概是对他失聪的补偿,这小子的视力好得让我嫉妒。“鹿茸”同志更象是见着天才宝贝一样不遗余力地指导小朗的箭术,小破孩的箭术在“名家”指导下是越来越精湛了。 有人教自己射箭,小朗就更加不愿学诗词了。 我无奈之下只好搬出洗衣服的惩罚措施。 和绝大多数男生一样,小朗痛恨洗衣服。平时都是我洗,不过小朗要是犯了什么错,或者学唇语的时候成绩不佳,那衣服就归他洗了,而且洗的次数不定。 这大概是出了天资聪颖外,他的唇语学习进步神速的重要原因吧。 我不敢在屋里给小朗念诗词,就怕那个漠云公子听到后要和我“切磋切磋”。这几天我已经找尽借口赖了好几次了,还是别让他撞上比较好。 坐在灵潭边的树荫下,我研究着这回该念什么诗。其实这样一句一句的念诗我也挺无聊的。能用唱的就好了,反正口型是差不多的,也算是自娱自乐了…… 想了半天,我记得起来的只有王菲的水调歌头。 “小朗看好了哦,要是三遍都说不对,一样要洗衣服。” 不管他那张苦瓜脸,我一句句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嗯,不错不错,罚洗衣服的政策果然有用。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知天上……呃……那个……姐姐,再来一遍吧……” 才第二句就不行了?真是夸不得啊。 我又重复了两遍,小朗就是卡在“宫阙”这个词上。 那就先跳过这句吧,我也不是真想罚小朗。可等我把整首歌唱完之后,小朗还是差那一句。 见我皱起眉,小朗急了,张口就说道:“不知天上孔雀,今夕是何年。” 看到我满头黑线的样子,小朗扁着嘴正要说话,忽然望向我身后,立刻像见到救星一样:“漠云哥哥,陆哥哥。” 这下轮到我郁闷了,看着赫连漠云神色莫测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听见我的“大作”了。 倒是“鹿茸”同志很专业的,垂手跟在赫连漠云身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是看不清楚)…… 他们怎么来了,这个时候赫连漠云不是该和老爷子“畅谈家国天下事”的吗…… “今日老先生有事,在下不想打扰,就和陆荣到山里随意走走,不想碰到司徒姑娘和小朗,可是扰了姑娘雅兴了?” 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漠云走过来笑着说道。 是扰了,可我能这么说吗……我看着帅哥在我身边坐下,心里嘀咕。 但嘴上还是得客套:“当然没有,只是又让漠云公子见笑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赫连漠云慢慢地念着,好像在咀嚼其中意味,“在下实在佩服司徒姑娘的才华,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词句,唱的曲子也很动人。敢问姑娘在思念何人呢?” “公子谬赞了,这是我家乡的曲子,并不是我做的。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苏老人家的词我还是别剽了,万一引起不必要的“切磋”就麻烦了。 “我当然是在思念我的家人了。” 赫连漠云虽然在和我们熟悉了之后不再像冰块,可跟老爷子和我说话时还是文绉绉的。 我在装了几天淑女之后,实在憋不下去了,变回原形,平时该咋样就咋样。那两人倒没有表现出我预料中的不满,惊讶了一阵之后好像还挺高兴。 ……早说嘛,害我白憋了好几天…… 虽然老爷子说我是他孙女,可这两人却自然而然的把我和小朗归为一类——老爷子捡来的孤儿,大概是因为没听说过老爷子有儿子吧。 其实这么说也不算错,我也就懒得去理会。 “司徒姑娘可知道老先生是否有徒弟?”静默了一会儿,赫连漠云突然出声问道。 我心里一惊,扭头看向他,却见他一脸淡然无谓的神色,好象只是无意中问起。该怎么回答?老爷子说我是他的徒弟,可却总对外人说我是他孙女,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迟疑了片刻,我微笑着回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从没听老爷子提过。漠云公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赫连漠云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恢复一贯平和的淡淡笑容:“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姑娘的家乡在?”赫连漠云转开话题,眼神温润的看着我。 “中国。”……我又被迷晕了…… “嗯?” “呃……是离这里很遥远的一个国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开始瞎掰。 “哦?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肯定? 还好他没纠结于我的家乡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松了口气,正在想怎么转移话题,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小朗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漠云哥哥,姐姐又要罚我洗衣服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呵,这小子学聪明了嘛,会找外人来求情了。我挑起眉笑着看他。 “小朗这次又是怎么得罪你了?”漠云好笑地问我。这回倒是没用“姑娘”两个字。 理亏的又不是我,怕什么。我就把原因说了一遍。 “宫阙和孔雀的口型本就十分相似,小朗分不出来也是正常。”漠云听后想了一会儿说道—— “这次就别罚他了吧。”果然帮小朗说情了。 “不行。”我干脆地一口回绝。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我可不敢保证还能管得住他。 可看到小朗委屈得都快要掉眼泪了,我又有些不忍心。洗洗衣服,至于吗…… “做人要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既然你答应了说错要罚,那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一个男子汉,连这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对着小朗严肃地说。这些基本的道理都是要教给他的,今天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小朗似懂非懂,脸上的委屈却是没有了。 “不过你漠云哥哥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只罚你明天洗自己的衣服好了。但是,你也总不能一直分不清孔雀和宫阙吧?”我又换上了笑脸,当老师的,当然是要恩威并用的嘛。 小朗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点头应了一声就跳起来去拉陆荣:“陆哥哥,我们去射箭吧!” ……小孩就是小孩 陆荣有些为难地看向漠云。 “去吧,我就在这里和司徒姑娘聊聊天,不会有事。” 得到许可,陆荣就由着小朗拉走了。剩下我和漠云两个坐在树下。 夏天的风欢快地摇着树叶,刷啦啦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蝉鸣中显得格外柔和亲切。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的光斑在地上不停闪动,我用手压下被风吹得肆意飞舞的头发,脑子里想着该说些什么来打破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沉默。 “司徒姑娘很特别,和其他女子不太一样。”还是漠云先说话了。 那是,我是穿过来的,当然特别。独此一个,别无分号。 不过想是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一样呢?”我笑着问。 “说不太清楚……总之就是觉得你很特别,说话做事都很与众不同。而且,我见过的女子中,少有像你这样懂大道理的。” 大道理?是指刚才我和小朗说的那些话吧…… 跟着老爷子混了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说实话。都是他的读心术,什么都瞒不了他……再说面前是这么一个大帅哥,我看得一晕就实话实说了:“其实在我的家乡,这些都是妇孺皆知的道理,并不稀奇,我也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我的话又成功地勾起漠云同志对我“家乡”的极大兴趣,要我给他介绍我家乡的风土人情。 而我话匣子打开了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住,就给他说起我们伟大而美好的现代社会。 上至国家政治经济体制,下至各地的民俗风情,除了电脑电视这些太难解释的东西,我想到哪说到哪,侃得忘乎所以,直到小朗来找我们回去吃晚饭才结束。 “若瑶的家乡真有意思,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漠云除了对我说的人人平等和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表现出难以置信之外,对其他的内容都很感兴趣,和我说话也终于不再姑娘来姑娘去的文绉绉,而是很随意的象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了。 看来我的外交问题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了啊。我暗自在心里沾沾自喜。 不过……想去那里看看?这个难度好像有点大哦…… 结果在吃晚饭的时候,老爷子、小朗和陆荣无一列外地被我和漠云之间“若瑶”来“漠云”去的称呼惊得目瞪口呆。 “咳……” 老爷子憋了半天终于发话了,还是那副得道高人的样子,“丫头,漠云公子好歹是客人,怎么能如此称呼公子名讳?” 还没等我开口,漠云同志就很“义气”的帮我挡驾:“老先生莫怪若瑶,在下也觉得这样很好,大家没有那么生分。” 我感到老爷子目光闪烁地看着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纵是如此,漠云公子比你年长,于情于理都不能直呼名讳。” 年长……下午聊天的时候漠云说他将满十九岁,和我差不多大嘛……我是指我的心理年龄。 老爷子这是要让我和小朗一样叫他哥哥吗?太别扭了,我叫不出来。 可是我现在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的确是比他“小”很多,想反驳也没理由……老爷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执着于礼节了,真是…… 我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满脑子想着说辞。老爷子一旦端出这种封建礼教大家长的样子我就拿他没辙。 “老先生言重了。” 漠云看到我闷闷的样子连忙开口解围,“舍妹在家里也是直呼在下的名字,在下正是把司徒姑娘当作自己的妹妹,才会这样互相称呼的。” 听漠云这么说了,老爷子皱眉半晌终于放缓语气:“既然漠云公子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终于过关了……我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疑惑,老爷子今天不对劲啊,平时哪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这么久,摆架子摆上瘾啦…… 吃过晚饭,小朗拉着老爷子在客厅教他下围棋。漠云则到书房看书,我便跟了过去。 “你妹妹真的直接叫你漠云?” 在古代这种礼教森严的地方,堂堂丞相千金居然直呼自己哥哥的名字?是漠云随便找来的借口吧?这样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穿过来的那可就真的太有个性了。 我对她有些兴趣。 “是啊。”漠云有些无奈的回答,“鸿妍只有在惹了麻烦或者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哥哥。” 看着漠云无奈却宠溺的表情,我真羡慕那个叫鸿妍的女孩。 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疼我护我的哥哥,结果却只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 “你妹妹真是幸福,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我不禁说道,“我一都希望有个哥哥,能疼我照顾我。” 和漠云熟悉之后,我总是会把自己想说的直接说出来,完全没有顾忌,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呵呵,在下不介意多你一个妹妹的。” “哈,摊上你这个有钱有权的丞相公子作哥哥,我可赚大发啦。” “鸿妍是家里的独女,爹对她宠得很,才惯得她如此调皮任性,不顾规矩。鸿妍虽然长相不差,可照这个性子,以后怕是嫁不出去。”漠云又换上一脸的头疼,“她应该比较适合到你的家乡去。” 嗯?拐着弯说我们那儿不讲礼数吗?我又习惯性地挑眉—— “活泼些是好事儿嘛,难道你希望要一个木偶人一样遵守礼教的妹妹?” 显然漠云对这个妹妹疼爱得紧,话题一打开,他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和我说起他那个宝贝妹妹的趣事轶事。 听了半天,我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叫赫连鸿妍的丞相千金,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本以为是个千娇万宠惯出来的任性大小姐,结果听了漠云的描述,她倒似乎是个直爽活泼的女子,热情大方,不拘小节,除了偶尔会由着性子胡搅蛮缠,并不象其他大家小姐般娇生惯养,矫揉做作。 这样的女子,是个做朋友的好人选。 “鸿妍也喜欢诗词,不过她的文字底子不行。以后有机会的话就拜托你给她指导指导了,你们两个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 我教她?省省吧,我的诗词都是剽窃来的…… 不过交朋友要有诚意嘛,我想着是不是要自己作一首诗给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姐。 可我的文学功底也不怎么样。硬着头皮想了一会儿,大概凑出一首诗。 “指导可不敢当,我刚想了一首诗,你回去带给你妹妹,就说我对她……呃……很是景仰,希望能和她做个朋友。仓促想的,做得不好,不许嘲笑我。” “那可是她的荣幸啊,在下一定替姑娘带到。”漠云笑了,带着期待的神情。俊朗的笑容仿佛将整个书房点亮。 不要这么期待啊,待会儿指不定你就要失望了。我暗暗地想着,走到桌前,抓着笔写下一首七言诗—— 闻有娇女唤鸿妍,貌若春花惹人怜。 洒脱不羁任逍遥,何必在意他人言? 刚才想了半天,记得的诗词里没有既谐音“鸿妍”二字又意境合适的,只好自己凑合着做。 看着漠云拿起诗,我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他说不好。就像小学第一次写作文给老师看时那种忐忑不安。 “呵,就冲这首诗,鸿妍也肯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夏天的白昼来的很早,窗外的鸡鸣才响过第二遍,外面就已经开始泛起亮光了。漠云睁开眼睛,毫无睡意。山里的条件和丞相府里果然是天差地别,住了这好几天还是不太适应,翻来覆去地睡不下去,他干脆披上衣服下了床。 睡在一旁的陆荣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服侍。洗漱完毕,漠云看看外面还是静悄悄的院子,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 “陆荣你接着休息吧,不必跟着我。我就在附近走走散散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少爷一个人要多加小心。” 走出房门,周围一片宁静。泛白的晨光透过繁密的树丛洒下来,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拂到脸上,让人立时觉得神清气爽。漠云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山里的条件虽不及丞相府来得优越,但也正因为是在外面,每天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不必像在丞相府里时那般小心谨慎,在人前掩饰自己。而且这里风景清秀优美毫无杂质,和繁华喧闹却混浊不堪的京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要不是父亲答应帮忙寻找血灵珠的下落,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外桃源吧,漠云在心里暗自揣测。 终于有幸见到了名扬天下的司命先知司徒炯,他和传闻中一样淡泊高远,不热心世事,是个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但也和传闻中一样淡定固执,不为名利所惑,极不好劝说。自己努力游说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成效。 倒是先知的两个孙子孙女,性情活泼开朗,很好相处,让自己在山上的日子不至于太难熬。尤其是那个叫司徒若瑶的女子,精灵古怪得完全不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转念想起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漠云不禁又皱起眉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走到屋外。 不知不觉中,漠云走到了屋后的竹林。抬眼看到竹影婆娑中简易的竹亭若隐若现,他不禁又想起第一天到这里时看到的那幅美丽画面。 那个弹琴的女子,司徒若瑶吗……明明只是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弹奏着那么哀伤凄楚的曲子,还能写出“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样含义的诗句。她真的只是被司徒炯捡来的孤女?还是…… “喝!”“咔嚓!” 正在沉思中,竹林深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声声娇叱和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漠云心生好奇,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晨风吹拂着深深浅浅的翠色竹浪,斑驳交纵的竹林深处,又是那个纯白清淡的身影。不过她这次不是在弹琴,而是在舞剑。 漠云远远地望着那个轻盈的身影,没有出声,生怕打扰到那个专注的人儿。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剑术并不算高超,虽然动作轻快,收放自如,应该是长期坚持练习的结果,但手上还是欠些力度,招式也都很简单,还只是一个初学者。 不过她练了一会儿剑就停下来,收好剑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练起一种古怪的功夫—— 展臂、踢腿、俯身、扭腕、旋身侧踢……说不出是什么派别的功夫,不过看起来像是近身防御和攻击的擒拿术。和刚才的剑术相比,她的这个功夫显然要更为娴熟,动作流畅熟练,力道也拿捏得很准,明显是长期用心习练过的。 她还会功夫……漠云心里正暗暗想着,又见若瑶练完一整套招式后从旁边的树丛下搬出来一叠约一指厚的方木板,拿出其中一块放在两摞不高的砖块上,然后在木板前半蹲马步运气。 她要干什?漠云有些疑惑不解,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她膝盖微弯,左手叉在腰侧,右手掌竖直伸直指尖微勾,高高抬至头顶后深吸一口气,立即又猛地向平放的木板中间迅速挥下,口中大喝一声—— “喝!” “咔嚓!” 木板应声而裂破成两块。 若瑶满意的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两半木板,揉了揉手掌,又拿起一块木板。运气,抬手,劈下。如此往复,每一次木板都干脆的被劈裂成两半。剩下的木板越来越少,她也丝毫不手软,好像她正在劈开的不是木板,而只是脆萝卜片。 漠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里大惊。以掌裂木?刚才见她剑术不怎么样,没想到她竟还会如此一门古怪却又厉害的功夫。虽没见到她与人对打,但就这掌力,要劈晕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若其他拳脚功夫也和这掌力般厉害,那……她果然不是简单女子,难不成她是…… 见若瑶劈完了木板,弯腰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残木,漠云觉得她大概是练完了,与其自己这么被她看到尴尬,还不如自己主动打招呼更好,想到这,漠云便张口叫道—— “若瑶姑娘。” 若瑶似乎是一惊,抬起头迷茫地望向自己的方向,眯着眼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来,立刻抱着一堆木板站起来,好像有些手足无措—— “噢,是漠云啊,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在下今天醒得早,便想起来四处散散心,没想到竟碰到你在这里练功,打扰到你了。” “呵呵,哪里哪里,没有打扰的……又让你看笑话了……”她似乎是很不好意思,挠挠头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反射着熹微的晨光,灿若星辰。 她今天依旧是素颜白衣,头发随意束了一把在脑后,细碎的刘海因额上有汗而贴在脸上,面颊上带有运动后的红晕,这么一笑,却更显得她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光彩夺目。漠云看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出声掩饰掉—— “若瑶不必谦虚,方才在下看了你练剑,动作很娴熟,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造诣。倒是之后练的那套功夫,竟能以掌裂木,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不已。” “啊?”她瞪大了眼睛,黑亮的双眸好像小鹿般闪闪发光,随即又狡黠地一转眼珠,眯着眼笑起来—— “那个啊,是我在家学的防身术,三脚猫的功夫,漠云你太过夸奖我了……至于这些木板嘛……” 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板残骸,抬起头咧开嘴—— “我在劈柴呢。” 劈柴? 漠云只觉得自己眉尾抽搐,好像有些被噎着了。就算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万事不愁,可最起码也知道劈柴是用斧子的吧,谁会有这个闲工夫用手掌劈柴的…… “漠云少爷在山里住了这么久,饮食方面是不是还不太习惯啊?” 还没等漠云做出回答,若瑶便又张嘴问道,神情调皮,眼底好像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还好,虽和在府里有些差别,还是能住得惯的。”漠云谦和的微笑答道。纵使心里有抱怨,表面上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哎,你不必这样说的,老爷子口味清淡,我只能每天做些素食小菜,我自己都吃得要挂掉了,更何况是你这样吃惯了美味佳肴的丞相公子呢?”若瑶见漠云这么说,连忙腾出一只手摆了摆,又凑近了些,冲漠云眨了眨眼睛—— “漠云公子既然吃不惯山里的饭菜,要不要到山下镇上换换口味呢?虽然镇上的小店也是远不及丞相府的,不过怎么都要比我做的好吃得多……” 她笑着继续说出一大堆说辞,漠云听得有些迷茫,不知她今天为何如此殷勤地要邀自己下山,可随后看清她眼里期待的神色,他又恍然了——怕是她自己想找借口下山玩儿了吧。 “若瑶的好意在下自是心领,可不知老先生是否会准许?”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漠云也看得出来司徒若瑶和司徒朗是不能随便下山的,但他们毕竟是年纪还小,成日闷在山里,想到外面玩儿也是很正常,况且他也想到山下看看周围的民风民情,只是不知道老先生会不会同意。 “没问题,只要是漠云少爷想去,老爷子没有理由不答应的嘛。” 见漠云这么说,若瑶立刻一拍胸脯保证道,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挡也挡不住浓浓的笑意,高兴得好像得偿夙愿的孩子。 果然,她冲回老先生的房里一阵高高低低的嘀咕,然后兴高采烈的跑出来,朝他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笑容明朗如灿烂阳光—— “老爷子答应了,只要傍晚前回来就行。我这就去叫小朗!” 漠云看不懂她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的语气中大概能猜到是表示成功的意思,不由得被她的兴奋感染,微笑转身对陆荣说道—— “准备一下,我们到山下的小镇上逛逛。”—— “小朗,你乖乖地在胖姨这里和二牛玩儿,姐姐和漠云哥哥陆荣哥哥到外面转一转,傍晚前来接你回去,行吗?” “好!小朗就在胖姨这等姐姐。” “嗯,真乖?啵……” 漠云看着若瑶毫不掩饰的直接在小朗脸颊上亲了一口,目瞪口呆得不知该如何反应,虽说小朗还是个孩子,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的动作…… “好了,我们走吧。” 若瑶蹦蹦跳跳的笑着跑出门来,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倒让漠云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太小家子气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作出这样让人惊讶的举动了。 “这家是镇上最大的衣铺,原来叫什么范记衣行来着的,一点都没有特色,我给他改成了范思哲,嘻嘻,感觉立刻不一样了吧……” “哎,看到前面那家医馆没?真是太经典了,那里的老郎中居然姓喜,我就让他老人家改名叫喜来乐了,还有医馆的名字,原来可土了,我帮他改成了一笑堂,哇,气势一下就出来了……” 若瑶领着漠云和陆荣在街上到处游逛,时不时就激动地指着路边的店铺给他们讲店铺的名字。它们原来的名字还好理解,可被她改了以后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漠云看着还一直喋喋不休解释着店铺名字女子,内心无比迷茫。 “当然啦,要是我自己给他们改的话,老板肯定不乐意,不过要是说是老爷子给他们改的嘛,嘿嘿……你们没看到,他们听了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了……” 见漠云和陆荣疑惑不解的样子,若瑶回头又加了一句,满脸诡计得偿的邪邪笑意,妩媚精怪的模样像个山林里的小妖精。 “若瑶……为何要给店家改如此古怪的名字呢?”漠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嘿嘿,有特色呗……你不知道,这些名字在我们家乡那儿绝对是家喻户晓,鼎鼎有名,一字值千金啊……” 若瑶正摇头晃脑的说着,满脸的得意,忽然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酒家回头大叫道—— “快看,穿越时空之经典住宿连锁店——悦来客栈!这可是它的原名,居然让我给碰上了,真是缘份啊……” 若瑶一脸掩饰不掉的激动,几大步冲进店里,随后便听到她清亮的声音—— “掌柜的,来福,我又来看你们啦!!” “哟,若瑶姑娘,什么风把你今儿吹来啦,这不还没到一个月吗?” 掌柜看到是若瑶,迎过来又看到站在她身后衣着考究的漠云和陆荣,立刻知道今天有贵客临门,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转身向店里招呼道—— “来福,快过来招待客人?” 若瑶见了掌柜的表情,笑嘻嘻的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 “掌柜的,我今天可是带了老爷子的贵客来尝尝您这儿的手艺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就不要藏着掖着啦……” “当然当然,既然是先知老圣人的客人,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姑娘放心,还是靠窗的老位子吧?我这就让来福去准备,您们先坐会儿。” 说完就亲自把三人带到了一处靠窗临街的桌前,擦桌端茶忙得不亦乐乎。 “哎,老爷子的名号就是好使,走到哪儿都是超级通行证,我什么时候也能混到这个程度啊……” 若瑶撑着脸望着窗外,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的感慨羡慕,嘴里还在不断地碎碎念—— “我当初发现这家客栈时那个激动啊,可这么经典的客栈里店小二的名字居然这么二,直接就叫小二,太没前途了……我就给他改了名叫来福,他们一听我说是老爷子给改的,乐得都要蹦起来,立马就去烧香拜祖……我怎么就没这个本事啊……” 漠云回头和身后的陆荣对视一眼,发现两人都很无奈。从刚才开始他们就有些听不懂若瑶的话了,她也不做解释,只是自顾自的说。 漠云想起她和自己说过她的家乡,一开始还有些怀疑,现在他是真的信了,光是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就肯定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能想得出来的。 “来嘞……客官您要的菜……” 没等一会儿,那个叫来福的店小二就吆喝着端了好几碟菜上来。粗看一眼,也叫不出什么名儿,反正外表比丞相府里的饭食是差得远了,漠云挑了一些放到嘴里尝,却又发现这些菜虽看起来不怎么出众,味道倒是和自己吃过的山珍海味都不同,别有一番山野风味。 “怎么样?”若瑶见他尝菜,紧张地询问,好像害怕自己的推荐他不满意。 “不错啊,在下以前不曾吃过这样的味道,很有特色。”漠云点头很客观的评价道。 “呵呵,那就好。”若瑶松了一口气,转头又对一旁的来福说道—— “还有什么好的菜尽管上,别怕我们吃不完,要是这两位吃得好了我回去就让老爷子给你家虎妞也改个名儿,怎么样?” “好嘞!客官您稍等啊。” 来福听了最后一句话立刻眼冒精光,一甩帕子转身朝厨房奔去了。漠云不禁有些哑然,这司命先知的名号怎么?br / 陌上花已开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4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4部分阅读 么都用到给人改名上了…… 随意吃着桌上的菜,漠云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外的街市。自己从小在丞相府里长大,除了去年曾和父亲一块随皇帝伴驾出游外,出行范围只不过是在京城附近。如今这一趟远行,到了靠近边境的地方,发现这个偏远小镇虽然落后,似乎倒也衣食无忧,民风淳朴…… “哎,听到消息了没,最近朝廷里好像有大变动啊……” 漠云正在看着窗外出神,突然听到酒店大堂里传来的闲聊,“朝廷”两个字让他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起来。 “听说了,据说太子被废掉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啊?居然有这等事?这太子也是随便能被废掉的?” “……哼,那赫连丞相是什么人,翻云覆雨不过转眼之间,别说是废掉太子,听说先帝驾崩也和他脱不了……” “嘘!小声点儿,什么话都能混说的吗,你不要脑袋啦!” “切,反正天高皇帝远,说了丞相那儿还能听到不成……” …… 漠云皱起眉,不打算再听下去。好不容易清静几天,怎么到了这边远的山林小镇都还摆脱不了朝廷之事。看看对面的若瑶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事不关己地继续吃菜,漠云回头对陆荣使了个眼色。陆荣立刻会意,扭头朝来福喊道—— “店小二,你们这有没有雅间,给我们换个地方。” “有有有,二楼有雅间,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收拾。”来福殷勤的点着头,乐颠颠的跑上了二楼。 “呃?为什么突然要换地方?这里坐着不是挺好的嘛?”若瑶抬起几乎埋到碗里的脸,好奇地问道。 “我比较习惯坐二楼……的雅间。”漠云想了想,艰难的找了个不太说的过去的理由。 “哦,这样啊……少爷就是少爷,个人习惯比较特殊,可以理解,二楼也不错的,坐得高望得远,没问题……” 若瑶倒是没留神他的表情,摇头晃脑地嘴里又是一大通叽叽喳喳,不过她应该是不介意,漠云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了司命先知,但不知为何,他却不希望若瑶也听到这些传言。 “若瑶姑娘,这个……楼上李德贵公子占了一间雅间,就在给您们准备的隔壁……您看还要不要换……” 来福上楼忙活了一阵又跑下来,在若瑶耳边犹犹豫豫的说道。漠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是个不太好惹的人物。 “李德贵?就是那个传说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知县儿子兼职流氓恶霸?这名字倒的确很合适他的风格嘛……没事儿,在隔壁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见过他呢,这么经典的路人甲今天要是见着了也不枉我来这里走一趟了。” 若瑶听了反而好像大感兴趣,大咧咧的放下筷子说道,随即站起身往二楼走去,回头向漠云大手一挥—— “走,上楼看流氓去!” 第7章  野外露营 坐到雅间里,周围立时安静了不少,比起楼下吵杂的环境要舒服得多了。漠云在二楼坐下后,对新换的地方还算满意。可才安下心来吃了几口菜,隔壁的房间里却开始传出阵阵粗俗的哄笑声。 真是心烦,怎么楼上也还有这样的人……漠云皱了眉头,不满的看向隔壁,见到若瑶也悬了筷子僵在半空,满脸的不屑烦躁。 “大爷我还没见过那个小妞呢,听谁说的长得还不错啊。可惜了她整日的窝在灵山上不出来,哪天要让爷我见着,肯定要好好尝尝她的滋味!” 笑声渐弱后,一个沉哑难听的男子声音突然从隔壁冒出来,突兀地传到这边三人的耳朵里,漠云敏锐的捕捉到若瑶眉头一跳,本来就不好的脸色立马晴转多云,乌云滚滚。 “少爷哟,那可是先知老先生的孙女啊……您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可是不好……”一个谄媚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担心,好像是在劝说之前说话的那人。 “瞧你这个熊样儿!不成气候的东西!”之前那个难听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更加显得尖锐刺耳—— “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你们一个个怕得跟什么似的,龟儿子的……他以为自己是谁,我爹好几次送厚礼去见他都被他挡在外面,不就是能多知道些事儿吗,还不是要在老子的地盘上混,找着机会爷非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嗯,就先从那个小丫头下手……” 他话音还没落,周围又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劝解安抚之声。漠云皱起眉,心想就在灵山脚下居然还有敢这样当众亵渎司命先知的人…… “来福啊,这清蒸鱼怎么吃着吃着就上火了呢?”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冷冷地在面前响起,漠云回过神,却见若瑶已经扔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挑着眉面无表情,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隔壁。在一旁伺候的来福脸上早已是冷汗涔涔,弯着腰没敢说话。 “不行,上火要长痘痘的,我得找些什么东西降降火气。” 若瑶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就推了椅子站起来,顺势用手掩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慵懒得好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却让人无形中感觉到似乎有危险的气息。 “若瑶姑娘……这……”来福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若瑶的样子又犹豫了一会儿把话收了回去,垂首站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大哥,待会儿我要是打不过,你们可千万要帮忙啊!” 呃?漠云愣愣地看着刚才还危险得有些诡异的若瑶笑得无害地在他和陆荣耳边丢下一句话,潇洒地一甩长发就晃出了雅间。 她刚刚说什么?打不过?她想要干什么…… “那个,两位客官稍坐,小的再下去给您们端壶热酒上来。”来福见若瑶出去,立刻机灵识趣的脚底抹油开溜了。 雅间里只剩下漠云和陆荣面面相觑,正不知是什么回事,隔壁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哈喽!……李公子今天可真是好兴致呀!喔呵呵……” 辨认了半天,漠云确定这是若瑶的声音后,不由得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身后的陆荣也紧了紧腰上的剑,脸上神情肃穆肌肉紧绷。 “哪里来的小妞?敢来扰爷的雅兴?……哟,长得倒还挺水灵的,该不是久仰爷我的大名,赶来投怀送抱的吧?” 刚才那个沉哑难听的声音又响起来,似乎有些色迷迷的意思。 “李公子,她是……” “哎哟!” “砰!!” 似乎刚有人想要出声阻止,却只听那人惊呼一声,随后隔壁传来一声肉与地激|情碰撞的巨响,漠云只感到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楼下的客人,碗里该落灰了吧…… “臭……臭丫头,居然……敢打爷……你是哪家的,不知道爷是谁吗……你就不怕爷我……” 那家伙怕是摔得不轻,声音龇牙咧嘴的颤巍巍挤不出完整的话。 “哇,我好怕怕哦,李公子您好可怕哦,吓着人家了啦……”隔壁再次传来若瑶故意嗲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我嘛?我就是你刚才说要尝尝滋味的那个人啊,怎么,送上门来你倒不乐意了?” 若瑶声音忽然转冷,漠云不由得想象起隔壁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 “你……你是……司徒若瑶?”那人原先嚣张的声音里似乎有些颤抖了。 “哎,真是不好意思了李公子。我今天一不小心就下了山,走到这儿呢碰巧肚子饿了,就一不小心坐上了二楼您的隔壁,然后就一不小心听到您刚才的话了,真是对不住啊……” 若瑶的声音又变得危险起来。漠云便在想她此时是不是半眯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弯腰凑到那人面前,故意皮笑肉不笑。 “不是……那个……我……”那人现在已经只能勉强蹦出单音节或是双音节的词了。 “李公子就不要客气了嘛,难得我这次提前下山,又刚好碰上您,这可不是缘分吗?就让我好好伺候伺候您如何啊?” 最后那句话好像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然后隔壁便又传来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当然,不是若瑶发出来的。 “姐姐饶命……饶……我再不敢这么说话了……” 隔壁那位估计被打得够呛,听这声音大概也是趴在地上求饶了。 “切,亏我还拜托他们记得帮忙,这么不经打的菜货,也不知道你的嚣张劲是哪儿来的……”若瑶不屑的声音传过来,随即话锋又一转—— “喂,你怎么也有三十了吧大哥,居然敢叫我姐姐?难道是还想找打?” 漠云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听到传来的这话便对陆荣说道:“走,过去看看。” 两人才跨出房门,却见隔壁房门大开,里面乱糟糟堵着一堆人,却都极有默契的在中间给若瑶和一个华服男子留出一块空地,没人敢上前帮忙。 若瑶拎起那人的衣领,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抵住他腋下,屈膝低头一个灵巧的旋身翻手,那个男子就以一个“优美”的弧线飞出了门外,“嘭”的一声摔在离漠云他们不远的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房里立刻有人奔过来要扶那男子,还不忘回头对若瑶求饶:“女侠饶命,不知女侠在这里,刚才多有冒犯,女侠息怒……” “切,真是不过瘾……好不容易找着个练手的活体试验品,没想到三两下就挂了,还比不过培训班里那个长期垫底的小胖呢……” 若瑶甩甩手,一脸不满的嘟囔着踱着步子走过来,神情高傲冷漠—— “这次呢,是对你以前做的事儿的一点儿小小意思,要是还有以后……嘿嘿,那可就不要怪姐姐我伺候得没有今天好咯!……” 那“姐姐”两个字从嘴里重重磨出来好像要被她咬碎了一般。 “不敢不敢……以后再不敢了……”一大群人拥着那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诚惶诚恐的就滚下了楼。 “嗯,打了一架就是爽多了,不过好久没有练实战对打了,还是有些手生了呢……” 若瑶揉着脖子走过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漠云两人,立刻笑嘻嘻的小跑过来—— “怎么样?看到了没?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帅?”那样子像极了个讨赏的小孩。 “若瑶,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漠云仍被刚才“肉撞地”的那一幕震惊着,皱着眉在脑子里斟酌语句。 “哎,这不是有你和陆大哥在嘛……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我刚才肯定就不敢这么嚣张啦。”若瑶一改打人时的冷傲表情,换上痞痞的笑容凑过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谁的表情,得意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哎呀,时间不早了,得赶快过去接小朗上山了,回去晚了老爷子肯定又要怨念了……打得爽了连时间都没留意,真是……” 若瑶扭头一看窗外的天色,一拍脑门大叫道,随即又朝楼下吼了一声—— “来福,上来啦,帮我把这些菜都打包回去!快!” 在楼下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走出酒家,漠云只觉得尴尬无比,这下可真是出名了……刚才的若瑶,真的是那天在竹林里静静抚琴淡雅如仙子临世的女子吗?怎么才几天变化就这么大啊……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而且这样看来,他早上在竹林时作出的猜测,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了。 “唉……这惩恶扬善的感觉就是好啊,难怪大家都想当大侠。看来我的救世善名马上就要远扬四海了!哈哈……” 若瑶提着一大堆打包的菜晃阿晃的,仍然陶醉在打了人后的兴奋和成就感之中,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各色眼光。 “若瑶姑娘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啊?好生奇特。”刚才一直没出声的陆荣这时候来了精神,习武之人的特殊爱好展现无遗,黑黝黝的脸上写满好奇和期待。 “嘿嘿,不懂了吧,这可是我们家乡的独门武功哦……”若瑶见陆荣问她,更加得意了,神秘兮兮地侧脸看他,唇边有诡黠笑意—— “此乃,空手道蓝带是也!” 看着眼前笑容灿若春花的少女,漠云只觉得心中一悸,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他似乎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野外露营 “呼……终于爬上来了,我都要累死了……” 扔了手上的东西,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若瑶,地上脏……”跟在身后的漠云皱了眉走过来,虽然也在喘气,但还是面色如常,步履沉稳。 “没事儿,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这点脏都怕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的看着漠云在地上摊了一块布才坐下,心里感叹,不愧是贵族公子,太讲究卫生了。 赫连丞相派人送信来说近几日就要接漠云他们回去了,我也借机成功实施了自己蓄谋已久的“阴谋”——野外露营! 灵山的景色很好,搁到现代保证能混到个国家级自然景区,我早就想四处转转看风景了,无奈老爷子是说什么也不会陪我满山跑的,小朗年纪又小,这纯天然的深山野林里,没有最危险只有更危险,我可不敢随便跑,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住的屋子附近。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免费保镖”,漠云不像娇生惯养的样子,陆荣又有一身的好功夫,再不好好利用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我口沫横飞的宣传鼓动了好几天,终于把这两个家伙说动心了,答应离开前尝试一下我所说的“露营”。 我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而我选择的露营地点则接近山顶。因为据小朗透露,他曾听老爷子无意说过那里的风景是山里最漂亮的。于是我就动心了,完全没考虑到这将是一段多么艰难困苦的过程。 我这一路披荆斩棘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其中辛劳实在无法对外人道也。所谓蜀道难,大概也不过如此了。最终在第n次被树枝划到手,第次被石头碦到脚,第x次被从天而降的毛毛虫吓破胆后,我拖着两条发软的灌铅腿爬到了目的地。 “姐姐!” 小朗脆生生的兴奋声音传过来,我抬头只见他骑在陆荣肩上,兴高采烈地朝我挥着手里的树枝,完全没有累的迹象。而陆荣则稳稳当当的由着小朗在他肩上瞎折腾,黝黑的脸庞上有些泛红,却大气都没有喘一口。 太强大了,不愧是习武之人啊,扛着个大活人爬了这么久居然都不喘气……我无比崇拜的看着陆荣背后还背着的一大袋行囊,感觉他简直就不是正常人。 由于小朗从一开始就是骑着人上来的,所以精力相当旺盛,被陆荣放到地面上后立刻按捺不住要四处乱窜。除了到山下的小镇,小朗也是没有离开到离屋子太远的地方,如今自然是兴奋不已,拉都拉不住,漠云只好让陆荣跟着他,防止他到处乱跑出事。 陆荣一脸郁闷,又不得不听从命令跟在后面密切关注小家伙的一举一动,我看他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漠云大少爷,你也太损人了,陆大哥堂堂一个侍卫被你叫去当贴身保姆,他肯定要委屈死了。” 漠云听了也笑了,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望向走得有些远了的一大一小身影,语气轻松—— “呵呵,当年我还让他给我爬树掏鸟窝呢,被爹知道了罚他在门口跪了一下午,他都没说委屈,现在这点算什么。而且让他在周围走走也好看看地形,顺便弄些木柴和野味,不然天黑了我们的晚饭可就没着落了。” 嗯……那也是,砍柴打猎这些事儿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虽然带了些干粮,不过出来露营只吃干粮的话那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想起以前和朋友在野外露营点篝火烧烤跳舞的难忘经历,我忍不住期待起这在古代的特殊露营。 “这里风景很好呢,若瑶快过来看。”漠云走到一处山崖边缘眺望远方的景色,回头招呼我过去。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腰酸背痛腿抽筋,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小跑过去,站在漠云身边踮脚望出去,一时竟有些惊叹得回不了神—— 放眼望去,只见满目峰峦苍翠欲滴,幽谷浓郁覆盖,有的山峰周围又云雾似海,时如波涛翻滚,时而风平浪静,变幻无穷,奇妙无比,仿佛身处幻境。 纵使我看不清楚,也还是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造出如此瑰丽胜景,顿时心生壮阔之意,不由得脱口而出——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在现代时我从未爬过这么高的山,如今终于能体会到杜甫当初在泰山时心胸激荡,思绪万千的感觉了,雄浑大气的景色实在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生出雄心壮志,似乎要指点江山,气吞山河。 “好一句‘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气概豪迈有力,让人心生豪情壮志。若不是亲见,我绝不相信这是女子所做。” 漠云满脸的赞叹欣赏,眼里全是探究深思的神色。我心里大呼不好,一时激动竟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我立刻心虚不已,不答话,转开视线假装看风景。 “这诗倒是说出雄心壮志的意味来了。若瑶总是在给我惊喜,为何你如此与众不同呢?我实在是很好奇。”漠云似乎还在纠结于这首诗,眼里探究之色愈发浓重。 “呵呵,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啊,有哪个会和别人一模一样的嘛……”我尴尬的干笑着打哈哈,想把话题绕开。 “可是别人绝对没有你这般特别,这般……捉摸不透。”漠云似乎没想转移话题,眼神炯炯地看着我。 “你曾和我说过你的家乡,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和我开玩笑信口胡诌,可这段时间看来,你应该真的来自那样的地方。只有那样特别的地方,才会有你这样特别的女子。” 我眼角有些抽搐,原来那天和他说了那么多居然全被当成胡说八道了,真是让人郁闷,我还以为他理解能力这么好,听一次就全能接受。 想当初我光是为了让小朗接受短袖衣就把自己折腾得要崩溃,还导致小朗连续两个星期见到我就面露惶恐之色,躲闪不及,彻底打碎我想学其他穿越女主大搞服装秀的念头…… 不过说到家乡……我心里顿时又有些黯然,怎么才能回去呢……老爷子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装傻也好,耍赖也好,装深沉也好,反正就是不肯透露,根本就是不想让我离开,我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呆在这个时空里混日子。 好怀念家里啊,电脑电视ktv,逛街打牌看电影,实在不济窝在家里吹空调看看漫画小说,哪一样现在不是奢侈。听不到老爸老妈的啰嗦唠叨,没了那个欠扁老弟的无赖马蚤扰,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若瑶?你怎么了?”漠云关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回过神,有些恍惚的朝他笑:“没事啊,就是你刚才提到我家乡,我有些想家了。” 漠云似乎有些惊讶:“是吗?我看你每天都乐呵呵的,倒一点都不像想家的样子……你既然想家,为何不想办法回去呢?” 我想回啊,可回得去吗……我在心里哀号,嘴上仍保持沉默。 漠云见我不说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写满歉意:“对不住……我一时没想起来……” 嗯?想起什么?我有些迷茫,看他的表情又突然想起他一直是把我当孤儿看来着,他肯定以为我是无家可归所以才留在灵山的了。 不过我现在,也算是孤儿了吧,孤身一人在陌生的世界里生活……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在灵山的这两年,每逢节日或是爸妈弟弟的生日,我都会想起这句诗,感慨万分。以前还想着考上大学后要走得远远的,过没人约束的潇洒生活,可是现在看来,远离亲人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呢…… “若瑶你这般有才情又独特的女子,一直埋没在山里岂不是太可惜了……”漠云闻言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开口说道,似乎是在为我惋惜—— “不如……” “姐姐!我们回来了!” 还没等漠云的下半句话说出来,小朗的声音就远远的传过来。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上蹿下跳地朝我的方向急奔过来,手里似乎还在挥舞着什么。 “姐姐快看,这是我自己打到的哦!” 小朗兴奋的冲到我面前,跑得太快刹不住,直接撞到我怀里,纵使漠云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和小朗,我还是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小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头发都散开了,刚才肯定闹腾得不轻。他右手提着弓箭,左手抓着一大团全是毛的东西,我眯着眼瞅了半天才看清是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小朗好厉害啊,这两个都是你自己射到的?”我有些惊讶,小朗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猎到野兔和野鸡,实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那当然!陆哥哥也夸我箭法进步了呢!”小朗满脸的骄傲自豪,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光芒,那样子让我突然想起了蜡笔小新。 “陆哥哥更加厉害,他还打到一头鹿呢,只用了一支箭哦!” 随着小朗兴奋崇拜的声音,我看到陆荣肩上扛了一堆东西从林子里慢慢走过来。 他扛的是鹿?我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有体积这么大的鹿?都快赶上河马了,不会是基因变异的吧…… “少爷,属下回来了。”陆荣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喘意,走到我们面前把肩上的东西放下来。 随着那一大坨东西轰然落地,我才看清那是鹿、野鸡、野兔和一大捆树枝组成的混合物。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匹的鹿…… “辛苦你了。”漠云微笑着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陆荣的“战果”,又抬头说道:“是不是太多了,我们几个怎么吃得完?” 陆荣脸色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太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活动了,一时兴起就多打了些……” “哈哈……”漠云爽朗地笑起来,上前拍拍陆荣的肩膀,竟像是在调侃:“那你怎么不早说,整天闷头闷脑的我还以为你年纪长了变沉默了呢。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嘛。” 陆荣脸上好像有些红,低了头:“少爷说笑了。”说完便弯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众多“战利品”。 “我也要帮忙。”小朗见陆荣弯下身,急忙眼睛放光地冲过去。 陆荣的脸色马上变得欲哭无泪起来,又不能明说,只好看着小朗整个人扑到鹿身上又摸又蹭的根本就是把它当玩具玩。我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走过去一把拉过小朗把他摁到地上坐好—— “小祖宗,你别帮倒忙就好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小朗已经越来越具备青春期男生调皮捣蛋惹人头疼的特质了,这两年我已经越发感觉到他不好“对付”了。尤其是漠云他们上山后,他就像找着同伴一样整天粘着陆荣疯,纵使是陆荣这么好脾气的人,现在也是一见小朗就露出崩溃的表情。 “老实给我呆这儿,别到时折腾得回去这酸那疼的,我不伺候你啊。” 小朗立刻瘪着个嘴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大眼睛眨阿眨的,实在惹人可怜,我看得心软,便蹲下来捏捏他的脸帮他梳头—— “你自己打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已经很厉害啦,等会儿陆哥哥把火生好了就可以烤肉吃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才有力气吃嘛。”我耐下性子像幼儿园阿姨一样哄着他。 小朗听我这么说倒是安分了,乖乖的让我帮他打理乱糟糟的头发,大眼睛还是滴溜溜的跟着漠云和陆荣到处转,一脸的迫不及待。 等我把小朗打理清除了,漠云和陆荣也已经把火生起来了,正在处理刚才打下来的猎物。 “来,小朗,帮我把帐篷支起来。”我没事做了,突然想起带来的行囊还没整理,便招呼小朗帮忙。 带来的帐篷和睡袋都是我凭记忆找人做出来的,大概还像个样子,也就凑和着用了。小朗见自己又能派上用场了,立刻飞奔过来,兴奋得不行。在小朗的积极配合下,我们很快就整理好了吃饭睡觉的所有工具,又回到火堆边坐下。 这边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我发挥出当初由于嘴馋而练就的烧烤手艺,把那些鸡翅兔肉烤的是外焦里嫩油光滑嫩,阵阵诱人香味在火堆周围盘旋蔓延,小朗眼都瞪直了,黑亮亮的眼中只有香喷喷的食物—— “好饱……我都要撑死了……” 摸摸鼓起来的肚皮,我幸福得直想掉眼泪,来这里这么久终于过瘾的吃到一顿好吃的了。老爷子口味清淡,整日清汤寡水的连带着我们都吃不好,导致我几乎每天做梦都能梦到老妈做的红烧肉。 小朗今天上蹿下跳折腾了一天,吃了几块烤肉填饱肚子后兴奋劲也就渐渐过了,没多久就靠在我身上睡着了。把他安顿到帐篷里,我们继续在外面围着火堆吃肉聊天。结果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吃多了,导致我现在只能半坐半躺的横在草地上哼哼。 “呵呵,还有很多呢,这鹿肉也很好吃,你尝尝?”漠云好笑的着看我四仰八叉的无良德行,伸手又递过来一块烤鹿肉。我受不了美味诱惑,又接过来几口搞定,末了还舔舔手指,意犹未尽。 漠云看我的样子但笑不语,招手让陆荣拿来几个小坛子。 “这是我让陆荣去山下镇上买的酒,吃了这么多肉,喝些酒解解腻吧。” 看着那一个个棕色的坛子,我有些犹豫,在现代我只喝过啤酒和红酒,这里的酒不知道能不能喝得惯,要是酒后失态那可就亏大了,我记得以前是谁和我说过我酒品不好来着的…… “这一坛是桂花酒,专门为你们女孩子酿制的,不会喝醉。”见我犹豫,漠云又开口解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色。 我不好推辞,便接过来尝了一口,果然清冽香甜,带着桂花的幽幽清香,不像其他酒那样火辣辣的呛人。之前一直在吃肉,味道虽好但的确是有些单一,我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口齿间立刻弥漫着桂花和酒的香气。 “好,这酒就当是为你们饯别了,你可要把你那坛喝完哦。” 和漠云喝了一会儿,我觉得脸上开始发热,身子也觉得有些累,便放下酒坛子往地上一仰,躺倒在地。 好一片繁星…… 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天幕上,密密麻麻缀满了明亮的星点。大大小小,明明灭灭,如同一张织好的星网,把整个天地万物笼罩其间。我从未见过如此没有边际的繁星,在柔和星光的照拂下,竟看得一时失神。 “好美的星空。” 我回过神,发现漠云不知何时也躺到我身边,正扭头笑意柔和的看着我。满天的繁星映到他幽黑的眼瞳中,反射出奇异的光彩。我心头一跳,急忙转开视线看天上—— “是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满天的星星,好漂亮。” 漠云和陆荣喝的都是不同于桂花酒的烈酒,漠云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浓烈的酒香气在温暖的火光中弥漫四溢,仿佛连这整个夜色都要被熏醉了。 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我终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北方的天空大喊:“漠云快看,北斗七星,终于给我找到了,迷路时可以用它辨明方向呢。” 漠云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脸上带着迷茫不解,我便给他讲起北斗七星的来历和作用,还扯上一大堆类似牛郎织女星的其它话题。 也许是喝了酒,漠云也是兴致极高,笑声朗朗的和我说起他和陆荣小时候的糗事,把我逗得哈哈大笑,而可怜的鹿茸同志听得郁闷,便绕到帐篷里继续当保姆去了。只留下那满天繁星听我和漠云回荡在山林里的谈笑声。 说笑了半天,我有些累了,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满天星点,周围传来高高低低的虫鸣和柴木燃烧发出的啪啪声响,愈发显得夜色的静谧柔和。 “在灵山的这个月里,我过得很开心。”静默半晌,漠云突然开口打破沉寂,语气间竟有些寂寥感慨,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该说的话。 “要是能一直这样看星星……多好……”漠云也转了头看向苍穹,嘴里喃喃的说着。 漠云在京城里也一定是不常见到这样的景色的吧……我在心里猜测,便开口安慰他:“那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常来玩儿吧,夏天到了,肯定能常常看到这样的星空。” 漠云眼神似乎有些黯淡,垂下眼眸:“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了……”话语里满满的惆怅落寞。 看习惯了漠云或温和平淡或爽朗洒脱的样子,他现在惆怅忧郁的表情还真是让我接受不了。即使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贵族公子,在那样的家庭里也一定会有不如意的事吧…… 大概是累了一天,又喝了酒的缘故,我眼前闪烁的繁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在周围连绵不断的虫鸣鸟叫中化成一片黑暗…… 第8章 告别 “唰唰……唰……唰……” 一套招式演练完毕,我收回手里的剑,擦了擦额上的汗,扭过脸问站在一旁的人—— “这次怎么样了?” 那人似是斟酌了一下,才点头答道:“姑娘的剑术比以往进步很大,果然是天资聪颖。” “哦?”我凑到他面前坏坏一笑,眼珠一转张嘴开始练功—— “真的吗?你不用给我留面子的,有什么毛病就直说嘛,你要是不说我有什么毛病我怎么知道我有什么毛病呢?要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毛病以后肯定还会继续犯这样的毛病……” “真……真的。”那人被我的唐僧功搅得黑脸一红,似乎有些慌乱,后退了一步。 我一歪头,睁大着眼睛,还想说些什么逗逗他,身后传来温朗而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又在和陆荣开玩笑了?” 我回身看到漠云正带着小朗从林子里走过来,俊脸上明朗又略带无奈的笑容。 “少爷。” 陆荣同志一见到自家主子立刻像灾民见了救援人员一样,大步走过去,恭敬地站在漠云身边。 小朗则跑过来笑得露出一大排白亮亮的牙齿:“姐姐的剑真的越来越厉害了哦,小朗也想学呢,姐姐教我吧。” “先把你的射箭学好吧,大一些再让你爷爷教你学剑。” 我伸手拍拍他的小脑袋,抬起头看向漠云—— “明天就要走了?”昨晚老爷子和我说赫连丞相已经派人要把漠云他们接回京城了。 “是的,在下已经打扰了一月有余,也该告辞了。” 这么快,已经一个多月了啊……快乐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自从漠云和陆荣住下以后,我的生活内容丰富了很多。 漠云和我实际年纪相仿,虽然他比较早熟,但是毕竟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活泼的本性还在。遇上我这个好不容易找着“同龄人”的“催化剂”,整天领着小朗缠着他们玩,爱玩的天性就无可避免的被激活了。 除了不会做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之类有损形象的事外,放风筝、玩扑克、打猎……每样他都积极参与,还不时对那些来自我“家乡”的游戏大发感慨。甚至有一次我们四个扔下老爷子到山里“探险”,害得老爷子心里不平衡,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看(不要鄙视我,在古代的山里能玩的内容实在不多)。 而他的忠心侍卫跟班——陆荣同志,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内心缺乏丰富感情的冰块角色,结果时间久了才发现他只是不善于和人交流,为人还是很好的。 陆荣和漠云同岁,还是漠云小时候的侍读,大概是因为练武的缘故,他显得比漠云年长几岁。其实他长得也不差,还挺有男人味的,只不过老是跟在漠云身边,还永远一身黑衣,彻底被漠云的风采所掩盖,完全没有出头之日,只能忠实地充当绿叶。 而且陆荣肯定是个被封建礼教毒害极深的人——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对我的言行举止经常流露出相当不认可的表情。只不过鉴于他家少爷对此好像并不在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我看他少言少语,经常找机会开开玩笑“欺负”他,比如说些冷笑话练练唐僧功什么的。看他一脸憋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就忍不住乐。 不过陆荣的功夫的确很棒,看他那一身健壮的肌肉就知道一定是长期练武之人。 我“垂涎”他的功夫很久了,终于在一次陆荣评价我的剑术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后,我逮着机会装作不服气的样子死缠着他教我练剑。陆荣被我闹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无奈地答应。 丞相公子的贴身保镖果然不是盖的,那剑舞得是行云流水看得我眼花缭乱,比老爷子慢悠悠的“老年人剑法”厉害不知多少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学到了很多有用的招式,只不过时间太短,力道还是软绵绵的,不太有杀伤力。 就在我还想接着从陆荣那里挖出些“独门绝技”的时候,老爷子却告诉我说漠云准备要回京了。 其实我一直有些奇怪。 当初老爷子留漠云住下来说是要“畅谈家国天下事”的,可除了刚开始几天两个人会躲在书房里聊天外,到了后来基本就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老爷子常常借口“有事”呆在房里不知干些什么,而现在老爷子没事儿了,漠云却也要回京了。 我曾拐弯抹角地问过老爷子,可每次都被他含糊其词的搪塞过去。 既然老爷子不愿说,我也就不便再问。 听到漠云要离开的消息,我心里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我虽然不能再不顾形象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他们的确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乐趣。而且漠云虽然有些早熟,但毕竟是大家出身,素质内涵高得让我佩服,熟悉以后还不乏风趣幽默,长得还这么优质极品,实在是聊天兼养眼的好对象。 尤其是那次我带他们下山“改善伙食”,结果暴打了恶霸李德贵一顿之后,不仅我的“侠女”名声在小镇上大噪,也感觉他们和我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说话里少了很多防备和隔阂,陆荣也又开始隔三差五的找我“切磋武艺”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里的一个月里,老爷子一直都没有再逼我学占卜,完全没有表露出我是他徒弟的迹象。比起之前,我的小日子不知过得有多逍遥。 现在他们回去了,我的生活肯定又要回归到从前的“徒弟兼跑腿”中去了。 “漠云,我舍不得你回去啊……”我夸张地扁着脸拖长音学电视剧里的怨妇。 漠云早就习惯了我时不时冒出来的夸张煽情语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温和地微笑不语。倒是陆荣又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整天翻白眼,也不怕把你眼睛翻坏……我在心里嘀咕,毫不示弱的也回了陆荣一个大白眼,又把他憋得有些脸红,偏开头假装看风景。 “那你随我一同回京如何?”忽视我和陆荣的“眉来眼去”,漠云继续一脸和煦的俊朗笑容。 “啊?” 这次换我被吓到了。本来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却不料他会这么坦率地邀我一起去京城。 “呃……那个……”我一下变得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应该也只是在和我客套吧,哪有我说一句他就这么爽 陌上花已开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5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5部分阅读 就这么爽快答应的。 “不愿意吗?京城里很热闹的,比山下的小镇有意思多了。”漠云企图用京城来引诱我,语气里有些坚持。 “这……不太方便吧……”我扯着笑容打太极,不知道漠云为什么执意这么说。 “怎么会?而且你不是说想和鸿妍结交的吗?到京城就能见到她了。” 该怎么拒绝呢……虽然我一直很想到外面看看,而且出言邀请我的是这么个有长相有权势的贵公子,说不定还能碰出些火花也不一定呢……可心里却总隐隐地觉得不该跟着漠云去。 “姐姐舍不得小朗的。”一直没说话的小朗突然出声,向漠云睁着大眼睛一脸纯洁无害的样子。 小朗,太谢谢啦……我在心里对小朗“英雄救美”的行为大加赞赏。 “那小朗就和若瑶姐姐一块去京城玩儿,如何?”漠云表情似乎很认真,深邃眼眸里有明亮的光。 喂,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啦……我惊讶的看着漠云,心里不断揣测他突然邀请我去京城的原因。 “可小朗会舍不得爷爷啊。”小朗瘪着嘴一脸的不舍,“怎么能让爷爷一个人留在山里……” 说得好!我看到漠云明显犹豫起来的神色,心里叫道。有本事你把从不下山的老爷子一块儿也带去。 “那……我们去问问老先生的意思……或许老先生会同意?”漠云想了一会,不死心的又说了一句,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那个头疼啊,要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刚才绝对不会说舍不得。 可看他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最不擅长的事儿就是拒绝别人了,只好闷闷的跟着漠云去找老爷子。 为什么要我一块儿去京城?我看着陆荣从刚才到现在先是惊讶,然后是反对,再变得无奈的神情,心里纳闷。难不成……这家伙看上我了?(……自己先pia自己一下,怎么能允许这样神速的感情进展,我们要低调……) 老爷子果然不同意。 “瑶丫头从未下过山,而且公子明日就要起程,这恐怕是太仓促了。” “可……”漠云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老爷子板着一张脸,不得不又把话吞回去。 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想了想还是别扭地说:“漠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京城找你玩的,我还惦记着鸿妍呢。”说完又大咧咧的一笑。 漠云脸上的失望太明显了,我不忍心—— 第二天一大早,山下就有人来接漠云二人了。 老头子只在客厅和漠云道别,便让我和小朗送两人下山。 自从那天去露营回来后老爷子的脸色就开始难看看得不行,对漠云的态度也越发冷淡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老爷子摆出那样的表情,只觉得提心吊胆。 不就是没事先和你说嘛,你是先知还会不知道吗,这样也生气,真是心胸狭窄……我在心里嘀咕时却被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老老实实的又加了一条,我那天喝了酒睡到正午都叫不醒,是让漠云给抱下山的…… 这种时候男人的力量就是要贡献出来的嘛……古人就是古人,封建保守的教条主义啊,穿到哪里都不会变。 下山的一路上四人皆默默无语。我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直低着头数自己的脚步。 终于在沉默中来到了山脚,远远地看见一辆大马车停在山下。见我们走过来,候在车旁的侍卫赶忙迎上来。 千里送君也终须一别。漠云看到前面迎上来的人,停下步子,回头看我。 逆着清晨的阳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漠云张张嘴,却没有声音。俊朗的脸隐在阴影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朝他微笑:“漠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路上小心。别忘了代我和小朗向你父亲和鸿妍问好。” 漠云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淡淡开口:“好。”仿佛又是初见时那个冷淡疏离的丞相公子。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是因为他清冷的语气吗? 见他转身要离开,我开口唤住他:“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若瑶送公子一首诗。权当是送别的礼物了。” 漠云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他是默认了,张口轻轻念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晨风拂柳笛声残,朝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声珍重尽余欢,今日别梦寒 改装版李叔同的《送别》。我的字太难看,没敢用写的,只好念出来。昨晚一夜没睡好,绞尽脑汁才想到这首稍微合适的送别诗。真后悔没有多背些诗词……诗到用时方恨少啊…… 诗念完了,漠云却仍旧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有些奇怪的和他对望,这首诗不好吗,好歹也给些表示吧…… 静寂良久,他才轻轻说:“若瑶,谢谢你……你多保重,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说完他便转身向山下走去,不再回头。 直道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才和小朗往山上走。心里有些惋惜,这可是我在这个世界遇上的第一个年轻男子而且还是个帅哥耶,可才相处了一个月就闪人了,也不知能不能再见。 倒是漠云临别时说的那句话,我虽然不指望他真的还会来找我,可总让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安,那话里似乎还带着其他的意思。 不过这种不安没有停留太久,老爷子在继续脸色严肃的装了几天高人模样后也恢复正常了。我也逐渐习惯起灵山上游哉闲适的三人世界。却不知我的人生即将要发生重大的转变。 老爷子的交待 屋外的知了在树上满怀激|情地喳喳乱叫,我则像摊烂泥一样趴在床上恹恹地挥着手里的大蒲扇。虽然还是初夏,可中午的阳光还是变得炙热起来,人呆在屋里闷热得慌。我无限怀念起现代的电扇空调电冰箱。 这么热……难道古代就已经开始有气候变暖的趋势了吗…… “姐姐。” 小朗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赖在床上懒懒地回过头:“怎么了?”他大中午的难道又想出去玩儿?我现在可没这精力奉陪啊…… “爷爷在找你,让你去书房。” “哦,等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我踶着鞋散着头发就出了门,心里无比郁闷,老爷子大中午的找我干吗,别又是要我帮他整理书房吧,连中午休息都不放过我吗……心里愤愤地想着,我走进书房。 老爷子正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一边打扇一边喝茶,茶几上放着几张纸,密密麻麻写满字。好像是一封信,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还是看不清楚。 “丫头,过这儿来。”老爷子平静的声音里似乎有些严肃。 我奇怪了,老爷子在我和小朗面前从来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再过两天丞相府有人来接你和小朗去京城。” “啊?”我一下子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我想起漠云那时走之前想让我和他一起回京城的,可是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完全没有他的消息,我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如今,是他要来接我吗?可也太突然了吧。 我疑惑的看着老爷子,等着他解释。 老爷子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深深叹了口气:“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是时候?告诉我?我迷茫了,老爷子瞒了我什么事儿吗? “丫头,过来坐这儿,老爷子和你说些事儿。”老爷子招招手让我过去。 我乖乖的坐到老爷子旁边,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老爷子好像是在斟酌语言,一时没说话。倒是距离近了我突然发现老爷子又苍老了很多,皱纹深深刻进皮肤,蜡黄的脸上写尽沧桑,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看着眼前苍老的面容,我突然有些难过。平日里见到的都是那个乐呵呵的老顽童,却忽略了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其实仔细回想一下,最近这一年多以来老爷子虽然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了。 他这个年纪,搁到现代也已经算是古来稀了吧,当先知还不能退休,老这么折腾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好好休息一下呢…… 老爷子瞟了我一眼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笑着说:“丫头,老爷子我还硬朗着呢,不许乱想!” 我是关心你好不好……我捂着额头不满的瞪着老爷子。 不等我说话,他却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到这里已经三年了。” 对啊对啊,我已经在这里磨蹭了自己三年的大好青春了,虽然身体上没有变化,可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轰轰烈烈闯遍大江南北,我却要在这里憋屈当了三年的徒弟跑腿还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经历呢,还以为碰上个先知能玄幻一把呢…… 老爷子没理会我心里的咕咕唧唧,见我点头,他接着又问:“我本来不想让你下山,可是……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血灵珠?” 血灵珠?好像有点印象,就是那个我刚来时他和我说的那个巫族邪物吧……我又点点头。 “血灵珠在巫族没落后就失踪了,可是……它已经在三年前重现于世间。” 三年前?那不是和我…… “对,和你同时出现。” 见我有些诧异地瞪大眼,老爷子又继续说:“只是,我虽然算得出它出现,却卜不出它现在在哪里,我的能力毕竟是有限……” “但无论是正是邪,血灵珠始终是属于我巫族,而且它如今煞气极重,若任它流落在外,怕是……这三年来,你和小朗都还小,我又不便外出寻找,只能托人打听。” 我静静的听着,觉得和我有关的事就要到了。 “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到这里三年都容貌不改……我虽不确定你能不能治住那邪物,可这事不能再拖了,既然找到了它就要尽快收回。这个,只能靠你……” 老爷子顿了顿,再次开口:“那时丞相送赫连漠云住到山上,说是为了避祸。” 嗯?怎么又转到漠云身上了?我正听得有些晕,这下更加迷糊了。 “当时朝廷里有些变动,赫连丞相怕波及其子,想让赫连漠云到我这里避一避。条件就是,帮我寻找血灵珠下落。” 能让一国丞相把儿子送到国家边境偏僻处避祸,那场变动,必是大风大浪,血雨腥风吧。 “其实……也不尽是这个原因……罢了,总之丞相也是个守信之人。如今,他已经打听到了血灵珠的下落。”老爷子还想说什么,缓了缓却又把话题晃过去了。 “在哪儿?”我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没留意他的停顿,坐直了身子问道。 “在京城的麒趾寺里。” “所以丞相派人接我进京?”我不确定的开口。 “嗯,我这把老骨头不能再下山折腾了。就让你和小朗一块去吧,你不会一直屈就在这山里,让小朗跟去也长长见识。” “可是,这样……” “放心,老头子我不会有事的,小朗来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嘛。”老爷子打断我的话,给我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可我却觉得这笑容里有些力不从心。 “我替你们算过了,此次进京,在拿到血灵珠之前你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难的事。” 拿到之前没事?难道是说拿到之后就……我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 老爷子伸手又赏我一个爆栗:“又乱想什么……血灵珠确是凶煞之物,常人接近它极为危险,但你是转世天灵,或许会有转机……” 老爷子的语气里难得的出现了不确定,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算不出你拿到血灵珠后,会是怎样的命运。” 嗯?算不出?我惊讶地看着老爷子,他不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先知吗?怎么会…… “忘了?你可是转世天灵啊……”老头子一歪头故意拖着长音:“你不是普通之人,而且,注定会和血灵珠密不可分。” “我算不了你的命运,连你的来处,我如今也未能知晓。拿到血灵珠后,你的占卜能力或许会有所改善。你们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今后,你要靠自己了。” 老爷子说着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语气也有些沉重。而且,最后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象……遗言呢…… 挥开心里隐隐的不安,我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小朗呢,他的命运也算不出来吗?” 小朗也是要和我一块儿下山的啊,会不会有危险? “小朗?”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茶,“他不会有什么事……可下了山你要多照顾他,他毕竟还小。” 老爷子都说没事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我放了心,正想问些下山的注意事项,老头却又看着我肃容开口—— “丫头,记住,以后不要和赫连漠云走得太近。” 啊?什么意思?我被老爷子突然又变得严肃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傻的看着老爷子不明所以。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你现在还不能看透人心,若人有心蒙蔽,你不一定能分辨出善恶。赫连漠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和他走得太近你日后会后悔的。” 老爷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深邃望向远方,隐隐中透出伤痛悔恨。 可我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漠云是哪里得罪了老爷子了?我看不出他哪个地方具有当坏人的潜质的啊,不就是有些早熟,有时喜欢和人装冷淡吗?其实熟悉了他对人还是很好的吧……为什么和他走得近我就会后悔呢,交个朋友而已嘛…… “总之你记住就行了,我现在不便多说,以后你能力到了自然就会明白的。而且作为日后的先知,你是不能轻易动感情的。” 老爷子说完便收了眼里复杂的神色,站起身来把桌面上的信纸撕成碎片—— “丫头,跟老爷子去拿一样东西,以后它就交给你保管了。” 第二卷:司命先知坠崖 晨光熹微。 清晨中的灵山,一片静谧。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回荡在山间。 今天就要离开灵山了,我站在客厅里,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行李。 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封老爷子让我交给赫连丞相的信,一些盘缠,还有一把剑。 这把剑……我低头看着手里那把纤长古朴的宝剑。 昨天老爷子让我和他去拿东西,便是把我带到那间他从不让人进去的房间。其实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卧房,屋里装饰朴素,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家具墙面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长期打扫维护。 老爷子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上锁的木匣,打开层层包裹后取出一把细长的剑交到我手上—— “这是我师妹以前用的剑,唤做‘凤’。照你如今的剑术,我已经可以放心把它交给你了。可不要负了老爷子对你的期望。” 我有些惊讶,他师妹的剑……竟也舍得给我吗?我犹豫了半天才在老爷子期待鼓励的目光中接过剑,觉得沉甸甸的。 这是一把上好的宝剑。 剑身轻盈,剑鞘虽朴素,只淡淡地雕着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却于朴实中隐隐透出一股傲气。剑柄由于长期被人触摸而光滑温润。 我细细的摩挲着剑鞘,心里有些恍惚。忘不了我第一次抽剑出鞘时,在冷冽剑光下,老爷子那比剑光还要耀眼的目光。好像有欣慰,有如释重负,还有其他的什么感情…… “姐姐。”身后传来小朗的声音。 我回头。 淡淡晨光中,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俊朗少年向我走来。黑眸红唇,衬得他淡小麦色的脸坚毅中不失温和。 当初那个让人又气又爱的小破孩,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 待小朗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现在快要和我一样高了,开始渐渐脱去身上的稚嫩之气。再过几年,他将彻底蜕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都准备好了吧?”老爷子看着我们,目光深邃。 “嗯。” “那就出发吧,莫让别人久等了。” 那一刻,我突然内心翻腾。无数感情同时撞击着我的心。 紧张、兴奋、期待、害怕……但是最强烈的,却是不舍。 “老爷子……”话刚说出口,我就收住了。已经哽咽到如此了吗? 在这里度过的三年时光,以前没有在意,可如今要离开了,心里却是如此强烈的怀念和不舍。眼前这个瘦削的老人,我早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了吧。 那个整天看起来没心没肺蹦来跳去的老顽童,会认真严肃地教我弹琴练剑,会在我得意忘形时泼我冷水,会在我想家时讲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会在我不舒服时着急地问寒问暖…… 说不出话,我走上前抱住老爷子,眼泪已滚滚而下。 老爷子的身子僵住,随即又拍拍我的肩膀叹道:“丫头啊……老爷子都知道……你们要好好的,在外面不比在山里,自己多保重……老头儿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啊?”话说到后面竟也带了一丝颤抖。 “爷爷……”小朗也凑过来,大眼睛红红的。 山下传来敲打回声石的声音。接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走吧,时候不早了。”老爷子拍拍我们俩的肩,视线看向门外,似乎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爷子……你自己保重啊……不许再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我回来可不帮你收拾的!……” “爷爷,小朗很快就会回来陪您的……” 老爷子微笑着点头,眼眶却也红了。他好像还想和我说什么,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门口轻轻挥手:“好……快去吧,早点儿回来……” 走到山脚,我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住了三年的地方,便拉了小朗转身朝停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只是当时的我不能未卜先知,否则一定不会让自己离开得这么潇洒—— “若瑶姑娘。” 我们还没走近马车,车前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眯着眼朝领头那个黑衣侍卫望去。 “陆大哥?” 我惊讶地叫出声。没想到会是他来接我们,那漠云是不是也来了呢?没见着他啊…… “丞相派属下前来护送若瑶姑娘和小公子两位前往京城。” “可……你不是漠云的贴身侍卫吗?”我有些不能理解,难道丞相府没人了,连少爷的贴身保镖都要用上? “这也是少爷的意思,本来少爷是想亲自来的,只是突然有事耽误了,只能到时在城门迎接姑娘。” 漠云想亲自来?还要在城门亲迎?这个排场也太大了吧,我可受不起啊……想起漠云离开时和我说的话,我心里又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马车。 虽然车里布置得很舒适,软垫茶几一应俱全,可一路的颠簸还是让我有些抓狂。想想现代的汽车……哎,完全没有可比性。 古代交通不便,我们一行人一连赶了十来天的路。在我晕车晕得不分东南西北,对马车的颠簸已经完全绝望后,陆荣才终于告诉我,穿过前面的墨山,再走一天,就要到京城了。 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想着即将脱离马车的魔爪,我和小朗一改前几日昏昏欲睡要死不活的蔫样,打起精神张望外面的景色。 马车已经驶在盘山路上。狭窄的路面边没有围栏,外面就是悬崖,一条不太宽的河静静地流淌着。虽然山崖不算高,可我还是有些心慌,放下窗帘不再看。 听着马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晃着晃着又开始有些犯困。不知前进了多久,突然听到前方好像有些喧闹。 “停车!”是陆荣有些紧张的声音。 “陆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外面是怎么回事,探出头问站在前方的陆荣,余光一瞥只看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群人。 “还不太清楚,前面好像有人拦住了去路。还请姑娘和小公子回车里坐好,外面交给我们。” 有人拦路?会是劫匪吗……我的想象力又开始运转了。劫匪啊,穿越之经典路人甲啊,不是这么凑巧吧,知道我今天下山所以赶来亮相了?……我退回车里坐好,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紧张。 感觉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听起来是兵器碰撞的打斗声音。丁丁当当的好像一直在向我们的方向靠近。 “姐姐……”小朗靠过来,紧紧挨着我。 “别怕,外面有这么多厉害的哥哥在,不会有事的……”我抱着小朗轻声安慰,一手挑开帘子,向外望去。 我们并不是目标。 前方不远处有一群黑衣人,都蒙着脸,正在围攻一个穿白衣的男子。 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招招杀机。那白衣男子看起来虽然也功夫了得,无奈势单力薄,而且受了伤,白衣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眼看是寡不敌众了。 陆荣他们并未出手,只是戒备地观察周围形势。 我搞不清楚前方的状况,但看那白衣男子快要招架不住的样子却又觉得不忍心,朝陆荣问道:“陆大哥,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陆荣回头看我一眼,语气平淡得似乎没有感情:“属下的职责只是护送姑娘和小公子安全到达京城。” “可是……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太不公平了……帮帮他嘛……反正这样我们也走不了,说不定还会受到波及……”丞相府的侍卫这么厉害,应该能轻松搞定那些黑衣人吧。 陆荣无奈地看着我,似是权衡考虑了一下,扭头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一部分侍卫出列冲入前方的战团。 黑衣人显然想不到我们会出手,阵脚有些混乱,一下形势大变。 虽是如此,那些黑衣人毕竟是高手,慌乱过后又稳住了局面,一时间还能和侍卫僵持着。有几个人甚至放弃与白衣男子的纠缠,直接袭向我们的马车。 我心里一惊大呼不好,一手抱紧小朗,一手紧紧握住凤剑,随时做好作战准备。 守在车外的侍卫立刻在陆荣的带领下与黑衣人缠斗。兵器互相撞击的尖锐响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外面正打得激烈,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震动,我一下没坐稳,额头狠狠敲在马车壁上。 好疼……我额上吃痛已经松开了小朗,眼睛突然透过飘起的帘子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马车要翻下山崖了!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把小朗推出车外。看到小朗摔到地上,我正想跳出马车,可是已经晚了。 “姐姐——!”“若瑶姑娘!” 在小朗和陆荣的惊叫声中,我随着马车掉下山崖。 妈妈,好人真是做不得啊……碰了劫匪还要遭遇坠崖,虽然这种频繁用于转换场景的经典桥段在小说里我很喜欢看,可是……作者,你不知道这样摔下去不死也会半残的吗?古代没有人身保险的好不好,能不能换个危险系数低一些的情节啊…… 一边怨念一边在心里向各路神仙祈祷,我仍旧保持着不变的重力加速度直线下落。坠入河水之前,我模糊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也跌落山崖。 一度逢“春” 好累,好痛…… 我仰面躺倒在河滩上。手里还紧紧攥着凤剑和一块木板残片。 因为掉入水里受到的强烈冲击,我浑身痛得几乎要散架,动一动都觉得皮肤生辣生辣的疼,只好把自己摊在岸边望天。 这下好,碰了劫匪又掉了悬崖,最庸俗的穿越剧情都让我一下子碰全了……那小说里该在第一时间现身救我的男一号在哪里啊……作者啊,毛爷爷不是说有失必有得的吗……(毛爷爷:……我有说过吗?) 我仍然不会游泳。要不是掉下河里后死死抱住了一块马车的木板,加上河水流动平缓,也许我就…… 哎……说不定又能回到现代呢……我顿时又有些后悔抓这木板了。 躺了不知有多久,直到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以后,我才扔开木板,拄着剑,晃悠悠地站起来。 抬头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自己随水漂到了哪里。当时根本没办法留意摔下来的地方,再加上视力模糊,看起来这些山崖长得都一个样。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成片的山石和草木,像是没有人烟的荒谷。不知道陆荣他们能不能找到我……还有,他们都还好吗,那帮黑衣人看起来很厉害……是我让他们帮忙救人的,不然也不会…… 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都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有用。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查看了一下身上,只是擦破了些皮,没有受什么很重的伤。除了手链手表,凤剑和藏在贴身衣服里的一些备用银子,其他东西都“贡献”给河神了……还好那封信已经交给陆荣了…… 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看着河水回想了一下,之前我们走在路上都是与水流方向一致,那现在沿着河走,应该不会有错。 要赶在天黑之前多走些距离,最好能找着人家过夜……我心里暗暗地想,随即又咬牙切齿:“死老头子,不是说路上不会有凶险的吗……怎么这么不可信啊,偏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出现失误……” 想归想,事不宜迟,我开始抓紧时间向前“挪动”。 我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在河里求生时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了,又没有食物补充能量,现在更是脚步轻浮,真不知道天黑前我能“飘”到什么地方。 走了没几步,我突然看到前面的河边,有一团白白红红的东西半泡在水里。 我心生好奇,走近凑过去仔细看。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跳开一步,心里一通狂跳。除了看电视剧,我还从未真实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景,一时间只觉得心悸不已。 我正惊魂未定,突然想起山上那个被黑衣人围攻的白衣男子,和落入水中前看到的跌落山崖的白色身影。 难道就是那个人吗? 我又壮着胆子弯腰过去仔细看那个趴在水里的人。 满身大大小小的伤血肉模糊,头发凌乱,脸色潮红,映得脸上的伤口有些狰狞,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身子在微微颤抖,嘴里若有若无的好像是在痛苦呻吟。 伤得好重……我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有些犯难,不知该怎么办。 犹豫了一会儿,我蹲下身,轻轻叫道:“喂……你还好吗?” 没有反应。 昏迷了吗?我伸出手小心的推推他:“喂,还活着吗?活着就哼一声。” 也许是我的动作弄疼了他,他更紧地皱起眉,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身子更是缩成一团颤抖不止。 看他这么痛苦的样子,我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现在可是夏天,这么泡在水里,那一身的伤口要是溃烂了,怕是会没命…… 哎,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呢? 把剑挂在腰上,我两膝着地,把昏迷的男子慢慢抬起来。可是……这个人可真是沉……本来我就没剩下多少体力了,抬到一半手一软,男子就整个趴到我身上,差点把我压趴下。 我急忙稳住重心,突然又听到耳边传来沉重的喘息。 我不会是碰到他的伤口了吧……心里想着,我两手小心地环着他,吃力地站起来。左右望望,我半拖半抱的把男子弄到附近一处长着厚草的山崖边。 小心地让男子平躺下,我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妈呀,累死我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脚在发软,手在发抖,浑身筋疲力尽。 身上好像湿湿的,我低头,原来是落水时身上的水还没干透,现在又染上了一身的血迹。 看看还有些热度的阳光。我咬牙站起来,脱下外衣,到河边把衣服上的血迹洗掉。软绵绵地扭了一会,把衣服摊在河滩上晒太阳。 还好是夏天,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感冒。 折回山崖边,我已经是快要虚脱了。看看那个仍然昏迷的人,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却发现他的脸比刚才更加红,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在微微扭动,呼吸沉重。 这是怎么了?我坐近过去细细观察他,却感受到他身上传出来的逼人热度。 我感觉不对,伸手搭在他的额上。 好烫! 我心里一惊。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不论是着了风寒,还是伤口感染,都会引起发烧。额头这么烫,不会是发高烧吧……身子乱扭,不会是高烧引起的抽筋吧…… 心里想着,我有些慌乱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尚且不能顾好自己,他烧成这样,我又不通医理,可怎么帮他…… 正胡思乱想着,搭在他额上的手突然一紧。我重心不稳,身子软软的就扑到了那男子身上。 鼻子里立时充满了血腥和好像是花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我被吓了一跳,想到他的伤,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抱住我,耳边是沉重的喘息声和火热的呼吸。 我呆了半晌,突然意识到是身下的男子抱着我。下意识的便伸手推他。 这家伙烧糊涂了吧,难道是觉得我比他凉快,所以抱着我降温?我不是冰块啊…… 手刚碰到他,我又犹豫了。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我才意识到他的伤口正在流血,血水渗得他的白衣都快要变成红衣了。 是因为刚才用力抱我才把伤口扯开的吗?都伤成这样了居然力气还这么大,这家伙是不是人啊……(作者:你怎么不说是你接近虚脱,浑身无力啊?) 还在犹豫着,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滚烫濡湿的感觉。我心里一紧,微微扭头,发现是那男子正含着我的耳垂,轻轻吸吮舔弄。 心里啪嚓一个响雷劈过,他他他……他在干什么啊…… 在我浑身僵硬的把耳朵从他嘴里“解救”出来后,他却又转移了阵地,把头埋在我颈间,火热的唇不断摩挲着,手也开始收紧,手上的热度清晰地传到我身上。 我又惊又怒,这个家伙在干什么……我挣扎着要推开他,可因为手上无力,只把他推开了一点点。 我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脸上却有些迷乱难忍的表情,脸涨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他…… 就在我失神的这个空档,他又地凑过来,急切的吻落在我脸上,颈间,摩擦得我的皮肤好像被火烧一样炙烫。 作为一个热爱言情小说的现代人,这个时候我要还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那我就拔剑自我了断好了。 回想一下他刚才的表现——脸色潮红、呼吸沉重、呻吟、浑身颤抖扭动……结合我看过的无数本相关小说,哪一项不是证明—— 他——中了蝽药! 我的视线颤巍巍地,移到他的……那个部位。 果然…… og!!!我再一次仰头含泪无语问苍天——我遇上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10章 逢“春”过后 夕阳西下,昏黄的余晖照耀得河水一边金黄闪烁。 河岸山崖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紧紧拥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低头缠绵,呼吸急促……气氛在暖暖夕阳下暧昧到了极致。 看着已经被扯开大半的衣服,我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更加刺激眼前这个已经如狼似虎的男人。 体力已经接近透支,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就要任由他这样……我的清白名节啊,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个陌生人毁了,冤死了……我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完全处于系统繁忙系统故障系统无响应的状态。 原来还想着把他拖到河里泡泡水,也许还可以解了药效。可是他如此神志不清,如癫似狂,我又手脚无力,挣脱不得,这个办法完全行不通。 那男子艰难的翻身,眼看就要把我压在身下。我的脑子终于系统重启劈过一道闪电,再顾不上害羞不好意思,伸手紧紧握住他……那里…… 那个已然滚烫的身体猛地一僵,我耳边传来猛的吸气声,我惊到——完了。 火热急切的吻如暴风雨般铺天盖地袭来,一双手颤抖而急切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冷汗不断,这不是……火上浇油吗……难道小说里说的经验不对?我的老天,救命啊…… 不管了,为了自保,试试吧。要是试过了还是无法自救,那……至少……我死也瞑目了……(作者:喂喂!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是被xxoo了也不至于寻死吧,人要坚强!玖月:说得轻松,把我换成你试试!作者:……我刚才啥也没说,飘过飘过……) 逼自己忽略落在身上的吻,游移在身上的手,和耳边愈发沉重的喘息,我颤抖着手探入他的衣服,握上那个已经坚硬炙热的地方。努力回想看过的小说,手上生硬地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已经酸痛得快要断掉,只能麻木僵硬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可这个男人怎么还是这么……激|情不减啊…… 我咬牙切齿浑身是汗。难道是我动作不对?呃……没办法,我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儿啊…… 手已经渐渐使不上力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这个男人是个阳痿早泄性无能。 不知又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男人满足的低吼。他终于,发泄完毕了…… 感谢老天……我急忙松开手,瘫倒在地。 我终于……活着看到曙光了…… 胡乱拉上自己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服,我没有力气再爬出那男人的怀抱,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上,我坠入沉沉黑暗中……—— 身上暖烘烘的好舒服,好像我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 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 腰上松松地环着一双手,满是鲜血? 看到面前苍白无力的面孔,我突然清醒了。想起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我的心不禁又是一通狂跳。 小心的移开身子,我看着那个还在沉睡的男子,突然映入眼中的一片刺眼的殷红把我吓了一大跳,他整件衣服上深深浅浅的染了大块大块的血迹,基本上已经可以用“倒在血泊”中来形容了。 那时他是中了蝽药药效发作所以不顾身上的重伤,可之后我就睡过去了,没有帮他包扎止血。看现在这个样子,他的血流得也差不多了吧。 我急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还有,可已经非常微弱。难不成他要成为一个被蝽药害死的男人? 不管怎样,先把他的伤口包上再说。我把铺在地上已经干透的外衣扯过来,抖抖灰尘,唰的撕下一大片,又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胡乱地帮他包扎着伤口。 那些伤口深浅不一,最严重的一处竟然深可见骨,看得我心惊肉跳。这该有多疼啊…… 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他身上的大伤口都包扎完了。也不知道包得对不对,能不能止住血。真后悔当初没多学些急救知识,动静脉都分不清…… 我把外套穿在身上,紧紧裹住里面破烂的里衣和某些“非正常”的痕迹,吃力的架起还在昏迷的男子,艰难的沿着河边向前走。 他已经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留在原地只会让他丢了性命。我总有直觉,往前走,只要往前走,我们两个就会有救。 唉,才下山就扔这么个重磅炸弹过来,老天爷你听了我的抱怨还真是待我不薄啊……穿越剧情的确是和其他穿越同仁的相当与众不同?br / 陌上花已开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6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6部分阅读 同捏……拖着昏迷的男子,我一边在心里感叹世态炎凉一边以蜗牛的速度向前方“冲刺”。 在越来越炙热的阳光烤灼下,我终于在模糊中看到了一片房屋的影子。 犹如在沙漠中饥渴的行者见到了绿洲一般,我立刻来了精神,加快了脚步。 “咳……”男子低低地咳了一声,似乎是醒转过来了。 我放缓脚步,轻声问:“你醒了?”是不是走得快了,他受不了? 男子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头动了动,没吭声,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马上就有人家了。”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脚步略略加快—— 这是一个小城镇。也许是靠近京城,镇上比灵山下的那个小镇要繁华热闹得多。 我却有些犯难。没有到过外面的地方,虽然身上还有些银子,却不知道够不够住店。而且我们两个如此落魄狼狈,那男子还满身是血,客栈一般都不会接待吧…… 可那男子显然已经快坚持不住了,而我在搀着个大男人走了一大段路后也已是两腿发软脚步踉跄,再不找个地方歇歇看医生,他不死我也得饿休克了。 看着前面一家不大却人来人往的酒家,我想了想,踌躇再三还是扶着男子走过去。 瑞得酒家的掌柜正在柜台后算着账,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求求各位……大叔大婶……救救我哥哥……” 掌柜惊讶的抬头,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扶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正怯怯地看着店里的人。 掌柜的皱皱眉,心里觉得晦气,正要开口—— “小姑娘,你们这可是怎么了?”是镇上最爱管闲事的张婶。 见有人问,我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就怕话还没说完就被人赶出来。 我看着那个胖胖的中年妇人,觉得她应该不坏,便深吸了一口气—— “我爹娘带着哥哥和我去京城投亲戚……可到了墨山时却遇上了劫匪……我们家都是老实人,爹娘就想让他们把钱财拿去,放过我们……可……” 想起在山崖边差点失身,我的情绪也出来了,眼里含着泪水。 “可那伙强盗……不但拿了钱财……还想……还想把我给……呜呜……爹娘拼死护我,最后却……被强盗杀害……呜呜……哥哥也受了重伤,我和哥哥最后落崖入水……上岸后迷了方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如今哥哥失血过多,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她:“求求哪位好心人……救救我哥哥吧……” 我说的也不算谎话,的确是委屈着急,只不过细节上有所改动,情况紧急也就自我原谅一下了。加上我们形象可信,声情并茂,店里的人全都围过来,脸上无一不是怜惜同情。更有人自告奋勇地冲出店去请郎中了。 “小妹妹,那你腰上的这把剑是?”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人们的视线又全都转移到我挂在腰上明晃晃的凤剑。 是怀疑我说谎? “这是……这个是……”怎么解释这把剑,我一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这是娘……临去之前留给我的……我……”眼泪滂沱泣不成声。这人吃饱撑着啦,这么危难关头还来拆我的台,没见都要出人命了吗…… “小姑娘别哭,先进店里坐坐。”那个胖胖的妇人忙过来扶我,扭头对那人喝道:“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碰上这种事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人们闻言也纷纷说那人的不是,有人过来帮我扶了男子进了店里,端茶倒水的很是热情。 我看着那男子的脸愈发苍白,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扭头看见掌柜的拿了一杯茶过来:“小姑娘,先喝些水吧。” 我心里着急,哪里顾得上喝水,接过杯子急急地说:“我哥哥他……” 旁观的人发出叹息声,掌柜的也是一脸的同情:“真是个好姑娘……先别急,已经去请郎中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叫道:“李郎中来了!” 围在我和男子周围的人立刻让开一条道,一个白发老者在人的搀扶下走进来。 老者看看男子的情况,皱起眉。吩咐童子先把我胡乱缠在男子身上的布条解下来,给男子清洗伤口。 在听完旁人七嘴八舌地说了我们的“遭遇”后,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写满了怜悯之情。他和蔼地对我说:“小姑娘莫急,老朽一定尽力医治你哥哥。” “谢谢老先生。”我感激地说。 一大群人忙活了半天,我看着床上那个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男子,还是有些担心,转头问老郎中:“老先生,我哥哥他怎么样了?还有危险吗?” “你哥哥受伤很重,失血过多。”老者面色凝重,“我虽尽力,可是毕竟医术有限,现在只是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还是要尽快到大城镇找名医彻底治疗。” “也别慌。”见我脸色一变,老者又接着说:“你们不是要到京城吗,这仓州镇离京城也就两天路程。京城德仁堂的名医古易老先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给他写封信,你带去找他,他必会替你哥哥治疗。” 听了老这的话,旁边一个粗莽大汉立刻跳出来说:“我汪老三送你们兄妹两个去京城!” 没等我说话,那老者又对我温和地说:“你额头上的伤还没处理,我先帮你上些药。” 我心里一暖,眼里酸酸胀胀的。人在遭遇险境困境时,总是格外渴望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帮助。 我视线模糊,站起来朝那老者深深鞠了一躬,哽咽道:“谢谢老先生……” 老者急忙扶住我,说:“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小姑娘莫要言谢。” 这边收拾停当后,那边掌柜的也收拾好了房间,让我和“我哥哥”就在酒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赶路。我想想也没有其他办法,便答应了。 劫财or劫色? 天色已经完全擦黑了,稀疏的几颗星闪着微弱的光亮,周围低低的虫鸣鸟叫把整个夜色衬托得愈发深幽静谧。我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盯着远方出神。 下山后的一路上都平静无事,可却在快要到京城时横出这么一个枝节,实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有陆荣和其他侍卫在,小朗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我自己…… 老爷子说过我们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我这次就算掉了山崖应该也能平安无事的吧……可能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插曲,故意不告诉我,想练练我的应变本事?不过也不能玩儿这么刺激吧,一点提醒都没给我,太损人了…… 为了挥去心里的不安和无措,我尽可能乐观的想着。正在考虑回去以后问老爷子要什么作为精神补偿,身后好像突然有人深吸了一口气,我回过神,起身走到床边。 “你醒了?” 我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木乃伊”,有些同情他。这大热的天包着一身厚厚的绷带,不知道有多难受。 那男子动了动眼睛,嘴唇微弱地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静地看着我。 我想起来白天那老郎中说他受了伤后怎么怎么的导致嗓子不能说话了,要伤好了才能缓解,便俯下身去问—— “你想要什么?” 虽然受了重伤,那男子的眼睛却依然澄澈清明,如同黑曜石般清晰的倒映出我的样子。他眨眨眼,很艰难的大概是想说话,可才一动嘴就皱起眉,满脸痛苦的神色。 我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大概想要什么,想我在现代这么多年“伺候”家里那个无敌小霸王,和人的眼神交流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了,当然,这要在我看得清楚的情况下…… “你一身的伤,不要乱动,眨眼睛就行了。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可以吗?” 那男子闻言便眨了一下眼睛,我又继续问—— “你是想喝水吗?”他的嘴唇都干得裂开血痕了,肯定是大量失血失水的后果。 那男子眨了一下眼睛,随即仍然看着我,好像还想要什么东西。 我有些迷惑,抓头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饿了,毕竟从落下山崖到现在他都米水未进,再强的人都难免扛不住,更何况还是个受重伤的。 “饿了?” 那男子又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目光中带有笑意。 果然被我猜对了,他这眼神和我老弟以前撒娇讨吃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有些想笑,随即便朝桌子走去—— “你等等,先喝了水我再去找掌柜的要些吃的来。” 倒了一杯水过来,我把杯子送到男子嘴边。可他的嘴干裂得厉害,张开都很困难,一碰到水他就皱眉,估计是疼的。他喝得艰难我喂得也痛苦,折腾半天进一半出一半的好不容易喝完了一杯,我手都有些发酸,忍不住抱怨——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吃东西啊。” 那男子继续眨眨眼,仿佛很无奈的样子,却又不失玩笑戏谑之色,我看的无语,正要开口问他想吃什么,门外有人敲门。 我过去打开房门,却看见张婶和酒家的小二端着一盆热水,手上拿着几瓶药,还有一盘稀粥小菜什么的,笑得温和可亲—— “你哥哥怎么样了?我给他送了饭菜和药来。” 我连忙把两人让进屋,嘴里不停说着谢谢。张婶并不住在酒家,这么晚还特意跑来送东西给我们,实在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这么晚了您还送东西过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你哥哥的伤这么重,李郎中只来得及处理了大伤口,还有些小伤没顾上,我家这几瓶金创药效果不错,就给你带过来了,你一会儿给你哥哥把药上了。” 张婶笑眯眯的说着把药塞到我手里,让小二把饭菜摆到桌上—— “你们今天也没好生吃上东西,这是掌柜的让准备的,我就一块儿拿上来了。你给你哥哥洗了伤口上了药,多少也喂他吃些,这空着肚子怎么能养好伤……” 张婶生怕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又絮絮叨叨的交待了许多才打算离开——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了,要有什么事儿你就叫小二或者掌柜的,他们会帮你照看的。” 我被张婶的热情周到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我们只是和他们萍水相逢来历不明的人,他们却还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打点,换作是在现代,能把人送到医院而不要辛苦费都已经是不错了吧…… “谢谢张婶……”我正要谢张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张婶……我哥哥的嘴干裂得厉害,张都张不开,喝水都很困难……您有没有什么药或者……” 张婶倒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拿起我手里一个小瓶子交待道——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和你说了,这个可以治干裂,你用水润了唇再把它擦上就会好很多了……另外几瓶都是擦外伤的……” 大概看我是个医药外行,张婶说着说着竟打算留下来帮那男子上药,我急忙推辞。本来她肯帮我们这么多已经够雷锋的了,现在这么晚,再让她留下来忙活我可真就要良心不安了。 好不容易把张婶和小二送出门外,我折回来看到桌上的瓶瓶罐罐,不禁有些头疼。我怎么老是在做服务大众的事儿呢,在灵山上是给老爷子打工跑腿,现在下了山又碰上个重伤不能自理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 “说吧,你是先上药还是先吃东西?” 那男子听后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再看看我手里的药瓶,似乎是抉择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了药瓶上。 还挺清醒的嘛,知道自己的伤比较重要……我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瓶子,确定似的问了一句—— “先擦药?” 男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中似乎既不情愿又无可奈何,最后还弯了弯眼睛,想象一下他纱布下的完整表情,应该是在笑着说,麻烦你了。 “我可是外行,要是不小心弄疼你了你得给我忍着啊……反正忍不住你也叫不出来……” 我边说着边搬了张小板凳在床边,又把那盆热水和药瓶端到一旁。先给他打好预防针,免得他日后记仇找我算帐。 扭好毛巾,我开始细细帮他擦拭身上还未包扎的地方。本以为只是些小伤不难处理,可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些小伤口里也是沾满血渍泥沙,古代又没有酒精,清理起来很麻烦,我弄得满头大汗几欲抓狂,倒腾了大半天才在我即将崩溃暴走的时候大致清理完毕了。 “麻烦大哥你以后打架的时候积些德吧,伤成这样,多折腾人啊……” 把毛巾扔进水盆里,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擦汗,不爽的看着床上那个享受特级护理的“病人”。我原来还担心自己手重会弄痛他,结果看他的样子还蛮享受的嘛,至少没什么痛苦的表现。 “你是在墨山上被人围着打的那个人吗?” 我看过他换下来的衣袍,虽然血渍斑斑破烂不堪,但还是勉强能看出是手感不错的丝绸料子,我到了这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可猜也知道能穿这样衣服的人肯定不穷,再不济也是个中产阶级,不由得就好奇起来。 那男子听了眨了一下眼,眼里流光溢彩不知是什么感情,我就暂且当作是感激吧,端了粥坐到床边装作大发慈悲—— “你运气可真是好,碰上我这么个大善人,为了救你把自己也搭进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你说说你该怎么谢我吧?” 要是一不小心救了个有钱人,以身相许我就不考虑了,但这个酬金总是会有的吧……好歹我为“救”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尤其是那个蝽药……换成这个年代的女子肯定要他终身负责了……想到这里我脸上有些发烧,急忙打住低头假装吹粥。 再抬头时发现那男子正静静看我,眼里似乎平静无澜,又似乎饶有兴味,好像要从我身上挖出些什么东西,我被他看得不自然,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嘴里好奇地问道—— “哎,你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围攻啊?” 根据武侠小说的通常情节,这家伙一般是被仇家追杀的,纠结的江湖恩怨啊,不然那些黑衣人怎么会下手如此狠毒,全不留活路。 那男子动作顿了一顿,随即便像没事一样只顾着低头喝粥,完全没有回答的打算。我想起他不能说话,随即又继续穷追不舍—— “你没法说话,那我给你选好了,和刚才一样,眨眼睛啊。”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便开始搬出脑子里库存的武侠片断—— “你是被拦路劫财?”认真地眨了两下眼 “仇家追杀?”又眨两下 “偷了人家宝贝?”笑着眨两下 “……拐了人家闺女?”笑得有点抽搐,再眨两下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要被灭口?”愣了一下,直接摇头,然后疼得吸气。 …… 都不是啊……我有些挫败了,这些都是最常见的情节了。不是仇家,不是灭口,又不是捉贼,还不是劫财—— “全都不是?难不成他们是来找你劫色的啊?” 那男子刚喝了一口粥,听了这句猛地一顿,随即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眼睛弯得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了。我看他身上有伤憋笑憋得辛苦,想想自己这个推论也的确不太靠谱,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呃……我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能让人劫色呢……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太激动啊……” 我正说着,那男子像是忍住了笑,装着一本正经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眨了一下眼睛。 呃,还真的是……劫色啊…… 看着他眼里溢满的笑意,我只觉得自己眼角在抽筋。我真是服了他了,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不是一般的乐观啊…… 喂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我突然记起自己好像还有个碰了别人就能知道别人经历的“功能”,想着自己之前还真是浪费时间,问这么多还不如碰一下,于是便转开话题—— “行了大哥,我知道你拿我开心呢,要劫色的把人都劫成这样了还剩什么色啊……我也不打听了,万一你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和你沾上关系还麻烦。到京城送你到了医馆我们可就井水不犯河水啦。” 那男子听了倒没有什么反应,我也就算他默认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琢磨着该怎么碰。虽然只是碰一碰,可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这个怎么也说不过去啊,难不成说我是想劫色?该死的好奇心啊…… 回头看到那男子干裂的嘴唇,我又想起张婶留给我的药,便笑着坐过去—— “你的嘴还没上药,我帮你擦一些。” 帮他擦好了药,又顺便洗了洗他脸上残留的一些血渍,我的情报收集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该干的都干完了,我把东西收拾好后终于觉得轻松不少,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 “困死了……你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在酒家的客房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那个叫汪老三的汉子就赶着马车来接我们。 汪老三把男子扶进马车里躺下,又下了马车拿行李。我看着围在周围的男女老少,心里充满了感激,这里的民风真的很纯善。 我走到掌柜的和张婶面前,又深深鞠了一躬:“承蒙各位好心人的帮助,我和哥哥才能度过难关。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来日若有出头之日,必来答谢各位好心人。” 张婶过来扶起我,我从怀里掏出所有的碎银子,说道:“我们昨日给掌柜的添了很多麻烦,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了,我知道不够,但还请掌柜的收下,就当是住店的钱了。” 掌柜的连忙把钱推回来,连连摇头。 张婶塞给我一个小包袱,笑容亲切和蔼:“大婶知道你是个好丫头,可我们不是为了要钱才帮你们的。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这里是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盘缠,你先拿着。到了京城可有打算?” 我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京城里有户远亲。”也不知小朗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张婶见我神色担忧,以为我是怕亲戚不肯收留,拍拍我的头说:“萧丫头,要是在京城里受委屈,就到仓州来,大婶认你做闺女。”昨日张婶问起我名字时,自然不能说司徒,我就说了现代的姓——萧。 我听了心头又是一热,抬头看着她:“张婶……” 张婶不等我说完,又笑眯眯的拍拍我的肩,送我上了马车:“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你哥哥的伤耽误不得。” 我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渐渐模糊的众人,使劲挥手,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第11章  入京 由于顾虑到男子的伤,我们赶路的速度没有太快。马车慢悠悠的终于在第二天黄昏晃荡到了京城。 看着高高的城楼,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要想怎么去丞相府了。 刚一进城汪老三便把马车停在路边去问路。车里剩下我和那个男子。 “你是谁?”一直没说话的男子艰难地开口问,声音沙哑。 “那你又是谁?”我微笑着问他。看来他体质很不错,才恢复两天就能说话了。 男子没回答,停了一会儿又问:“那药……是你……帮我解的?” 知道他是指那日的蝽药,我的脸唰的就烧起来了:“呃……那个……是的。” 一时找不到什么掩饰的话题,我只好在车厢里乱看,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好,没等那男子再说话,汪老三就回来了,满脸乐呵呵的:“问好了,就在离这儿不远处,马上就能到了。” 我谢了汪老三,想了想又探头问道:“汪叔叔,等会儿把我哥哥送到德仁堂之后,能不能再把我送到赫连丞相府?” 汪老三疑惑地回过头:“丞相府?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有个远房表弟在丞相府里做工,我们本就是想去投奔他的。先把哥哥送到医馆,您再把我送到丞相府,要是能投奔他们,我们在京城也就算有着落了。” 见我这么说,汪老三也就没再多问,点头答应了。 坐回马车里,那男子又沉声问道:“你是丞相府里的人?” 确切的说我应该是丞相府里的客人吧……我没留意到那男子变得暗沉的目光,只摇摇头:“不是。” 那男子露出显然不信的眼神,我想了想那天从他身上“打探”到的情报,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那天那些不是普通的劫匪,你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过我一直都没认真计较你的身份,你又问我这么多干吗?” 那男子眼神顿了一下,没再说话。车厢里又陷入一片沉默。 到了德仁堂,汪老三进去找医生,我扶那男子下车。他又在我耳边轻轻问:“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不是被普通劫匪追杀呢?” 普通劫匪有那么厉害的功夫吗?连丞相府的侍卫都不能立刻拿下。还有…… 我朝他坏坏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是没听说过有哪家劫匪平日里抢劫不下毒药下蝽药的。” 男子显然有些尴尬,眼神变得闪烁。我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合适,闭了嘴不再出声,把他扶进大堂里。 把李郎中的信交给叫古易的医生。那看起来比李郎中略年长一些的慈祥老人看完信后便答应为男子治疗,还不收诊费。看来这里的好人还真是不少。 我向郎中道了谢,又和他说了自己等会儿要去丞相府的打算。老人家点头答应,和汪老三说清了丞相府的走法,便让人带着男子到后堂医治。 走之前我在那男子耳边低声说:“你好好养伤,可以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因为汪老三在一旁,他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眼里笑意滟涟。 走出德仁堂,汪老三驾车把我送到了丞相府门外。 此时已是傍晚,我看着那个威严的大门和门外的侍卫,突然有些害怕:他们会让我进去吗?别是话都不传直接让我滚蛋吧……看着自己干净却朴素的衣裙和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我想起无数个类似的电视剧镜头,心里忐忑不安。 汪老三见我迟迟不敢下车,也以为我是怕投奔不成,安慰道:“姑娘别怕,要是他们不让你在京城呆,汪叔叔立刻带你们回仓州,决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看着眼前这个爽朗正直的汉子,我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如果有一天,沧州那些质朴热心的人们知道我这个“失了双亲的女孩”其实是欺骗了他们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汪叔叔,谢谢您……要是待会儿他们让我进去了,您就先回德仁堂吧。我这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清楚,我担心哥哥没人照应……” 其实我是怕到时会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好。”汪老三答应得爽快,“你哥哥有你这么个妹子,也是有福气了。去吧。汪叔叔在这里等你。” 我下了车,没有拿包袱。 走到丞相府门前,我犹犹豫豫地走到一个侍卫面前,那侍卫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 “请问……”我终于鼓起勇气颤颤的开口,心里紧张得要命。 突然身后一阵喧哗,漆黑的路上光明一片。我回过头,只看见朦胧中一大队人马朝这边过来。汪老三的马车也不得不退后躲避。 待人马停在丞相府门前,我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刻朝为首坐在马上的两个人跪下去—— “少爷吉祥。” 少爷?是漠云吗?我眯着眼,可夜色中还是看不清前面的人,直到—— “姐姐——!” 两人中有一个人朝我大喊一声,翻身下马,快速冲过来。 是小朗。 他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满眼泪水,嘴里泣不成声地喊着:“姐姐,姐姐……” 我也忍不住双眼朦胧,抱紧他。抬起头朝汪老三的方向望去,模糊中好像他和我挥了挥手,然后就驾了车沿原路离开了。 我放下心来,捧起小朗的脸安慰道:“小朗乖啊,别哭了,姐姐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了吗……” 小朗依言止了哭声松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正要开口。旁边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是赫连漠云。 大半年没见,他依然俊朗如初,只是脸上的少年青涩已渐渐被成熟稳重替代。 “若瑶,你可有事?有没有伤着?我们都找了你五天了……” 漠云满脸的焦急担忧之色,见了我额上的伤痕更是紧张得问这问那。 跪着的那两个侍卫有些紧张又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他们的少爷。少爷出了名的冷淡平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漠云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没法和老爷子交待吧,我看着漠云担心的样子,又看了眼他身后人的表情,礼貌地微笑—— “司徒一切安好,多谢赫连公子的关心。路上是有些不顺利,不过幸亏遇得好心人帮助,刚刚将我送到了丞相府。” 漠云听我自称司徒,而且语气疏离,愣了一下,意识到我是在提醒他周围有外人,立刻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恢复他一贯的公子模样,淡淡笑道:“没事就好。出这样的意外是我们保护不周。还请司徒姑娘先到府内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说完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亦欠身回他一个微笑,拉着小朗随他一同进了丞相府。 漠云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找我,总是晚上这个时候才回来,府里此时也准备好了晚饭,正好合适我们用餐。我这几天忙着照顾伤员自己都没好好吃饭,便也顾不得讲什么礼数,坐到桌上就是一阵风卷残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别人。 一顿晚饭吃完,我的“坠崖历险记”也说得差不多了,小朗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漠云也是一脸担心地在一旁听着。待我把删节了解蝽药那一截的其他事情经过讲完后,才留意到站在漠云身后的陆荣,他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心里愧疚,而且这几日都在外奔波寻我的缘故吧。 作为自己坠崖的始作俑者,我看着面色不佳的陆荣有些过意不去,便笑嘻嘻的凑到漠云身边:“漠云少爷,你没有责罚陆大哥吧?” 陆荣听了立刻跪下:“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得司徒姑娘周全,受罚理所应当。”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拽他:“是我让你们救人的,我都没被罚怎么能罚你?起来起来。”一边转头去瞪漠云:“喂,你到底怎么罚他啦?人家又没有错。” 漠云见我又变成在灵山上时的泼皮模样,一直紧绷着的脸不由得也放松起来,笑意柔和:“我没罚他,只是让他带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却不想你被冲到了沪江的支流,到了仓州。” 走到我面前,他收了笑:“若瑶,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坠落山崖下落不明的时候,我……” 也许是顾着旁边还有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绕开了—— “父亲近几日都在朝里忙,怕这一两天是回不来,你先住下,好好养养身子。”漠云看着我额上的伤疤皱眉说,脸上闪过心疼之色。 “好。”我答应道,“可那个男的……” “过两日我会派人过去看他的,你还是留在府里休息吧,别出去跑了。”漠云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好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我自然不会让那个汪老三知道你的身份。” 既然漠云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答应,他应该也是担心我再出去又会出什么事。而且这几天我一直没睡过好觉,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如果没机会再遇到那个人,就当是我穿越生涯中的一次“非典型性邂逅”吧…… “天色不早了,让人带你和小朗去房间休息吧,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就在小朗的隔壁。这些天你肯定累坏了。” “谢谢你了,漠云。” 到房间里,洗漱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把丫鬟们都请出去,我自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舒适柔软的睡袍,倒在厚厚软软的床榻上。到了丞相府后我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神经放松下来后倦意便排山倒海的冲过来。 “祁慕萧……” 我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又回想起关于那个男子的信息。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还真的能和劫色扯上点关系呢……我嘴角微翘,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接风宴(上) 好爽,一觉睡到自然醒。 我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看手表,嗯,两点四十了…… 嗯?两点四十?外面光线这么明亮,难不成……我竟然睡到了下午?这两天果然是累着了,居然打破我以往最晚起床纪录了…… 我腾的坐起来,突然发现床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丫鬟。 “奴婢叫琉珠,她叫璃珠。少爷派奴婢二人来伺候司徒姑娘的起居。”大的那个丫鬟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字正腔圆的确是和电视剧里那种丫鬟一模一样。 “你们两个是姐妹?”我看不清她们的脸,不过这名字倒很姐妹。 “是。”她又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呆了一会儿没说话,睡得久了脑子还不太清醒,需要些时间回回神。 “司徒姑娘,今晚老爷要回府为姑娘摆接风宴。姑娘既是醒了,那就请起身更衣梳妆吧。”看我愣着没说话,琉珠微笑着把一双鞋摆在我床边。 丞相今晚回府?漠云不是说他老爸近几天很忙不回来的吗? 见我又迷茫又懵懂的傻样,两个丫环都低低地笑了,琉珠笑着说:“老爷得知昨夜司徒姑娘到府,今晚是特意回府为姑娘接风洗尘的。” 哇,当朝丞相特地为我接风洗尘啊……好有来头哦……我真是有面子……我只顾着花痴的胡思乱想,任由着两个丫鬟服侍我洗漱。 待我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在帮我穿外套了。 “这个……我自己来吧……”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在不习惯有人这么全方位的服务。 估计是我的样子比较老土冒,璃珠笑嘻嘻的朝我挤挤眼:“司徒姑娘不要见外,还是让我们来吧。” “怎么和姑娘说话的?”琉珠瞪着璃珠轻斥,回过身对我微笑:“她还不太懂规矩,请司徒姑娘见谅。还是我们伺候姑娘梳妆吧,少爷和司徒公子已经在外面等了。” 司徒公子?我有一瞬的迷茫。哦,应该是指小朗。真不习惯他这个称呼,好像很老的样子。 他们在外面等我?那我还是让琉珠她们折腾吧,这堆复杂的衣服首饰不是我短时间内能够驾驭得了的…… 穿衣、梳头、化妆……我晕晕乎乎的看两人忙前忙后,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会儿房里的各色摆设,差点又睡过去。 迷糊了一阵子,周围好像安静了一会儿。 “司徒姑娘,好了。”琉珠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睁开瞌睡的眼睛,一面大铜镜近近的摆在我面前。 这还是我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照镜子呢。我不免有些兴奋。镜子离得很近,我可清楚地看见映在镜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镜中的这个女子……是我? 肤若凝脂,眼似星辰,远山黛色眉,温润樱桃口,漆黑秀发在脑后挽了几个简单的髻,发间插了一支精致的银步摇和几颗珍珠,其余的头发披在肩头,一条粉色丝带从发里穿出来,想是后面系了丝带。 身上是一袭月牙白的素色绣花纱衣,腰间束一条粉色丝带,简洁淡雅的装束越发衬得人清秀妩媚。 的确是我十五岁时的五官相貌,虽然额上还留有些许瘀青,可仍然比原本的自己美丽不知多少倍。果然化妆品是会变魔术的。 我看着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生怕毁了这好似幻象的美丽。 我慢慢走出几步后,琉珠才在后面急急地追过来说道:“司徒姑娘,还有扇子。”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那把檀香镂空雕花的轻巧小扇。我不是淑女啊,打扮成这样已经让我都快不会走路了,还要拿着把扇子? 我抬头问琉珠:“不拿扇子行吗?”反正这天也还没热到需要用扇子的程度。 璃珠急忙凑上来:“拿着扇子更加好看,姑娘就拿着吧。”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被她的星星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接过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几下。两个丫鬟立刻两眼放光,拼命说好看。 “姐姐,好久哦,还没好吗?你到底起床了没有啊?”正在我踯躅着要不要拿扇子时,外面传来小朗不耐烦的吼声。好像还有漠云无奈的轻笑声。 琉珠急忙答道:“好了好了。”说着就要去开门。 我拦住她,在屋子里又来回走了几步,确定不会被绊倒或者走不顺畅后,我才别扭地拿着扇子在两个丫鬟的低笑声中推门出去。 屋外午后灿烂的阳光欢快的照耀着,院里树荫下漠云和小朗并排站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金色的光斑,如梦似幻。 漠云也是一袭月白色绣花长袍,颜色比我的稍浓,腰间是浅黄的腰带。手里握一把纸折扇(为何大家都喜欢拿扇子……),乌发仍用一顶镂空金冠束起,长身而立的俊朗模样在阳光下玉树临风如仙人降世。 我看得有些恍惚,随即又看向他身旁的小朗。小朗穿着一身绯红外套,黑色腰带,手里……还好没有扇子……头发用一条黑色丝带束起,简单却精神的装束让他那已渐渐显现俊朗的脸庞更加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一大一小两枚帅哥摆在我面前,我真是想大流口水啊……(作者:注意淑女形象!) 缓和了一下心里的惊艳,我终于“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们前面,天知道我是怕踩着裙子出丑所以才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 停下脚步,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就用扇子敲了一下小朗的脑袋:“死小子,刚才吼什么,不知道女人打扮是要时间的啊?” 小朗捂着头看我的脸,大大一笑,眼睛弯得像新月一般:“是,知道了。姐姐今天可真好看,像天仙一样。” 我一下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有些热,眉头一皱轻斥道:“你姐姐哪天不好看?要你来说?”(作者:汗,某女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小朗痞痞地笑着,扭头跑开,边跑边说:“是啊,姐姐最好看了,今天更加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臭小子……”我脸上一烫抓了扇子就想追,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这身装扮完全不适合运动,脚下猛地一顿,我冷汗狂冒——果真踩着裙子了…… 问题:我会不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毁掉我这一身梦幻美妆容? 答案:不会。美女旁边总是会有英雄出现的。 当我倒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时,我得出上述结论。 一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温热有力,耳边有温润的气息拂过。 我的手撑在漠云胸前,感受到他节律偏快的心跳。(玖月:作者啊,漠云心脏不好吗?为什么是节律偏快的心跳啊?作者:……真是愚昧,自己想。) 我抬头,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黑眼眸。 突然发现自己一手撑着漠云的胸口,一手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却基本上是趴到他怀里了。再加上这个对视的动作……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场景相当庸俗,心里慌了一下,随即又咯噔一跳 陌上花已开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7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7部分阅读 出另一个信息,我皱起眉头,立刻推开漠云,跳到一旁站好。 稍稍整理一下衣裙,收拾好心绪,我抬头看向漠云:“刚才谢谢啦。”笑得和我穿的衣服风格完全不相符。 漠云却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我,眼里有些我看不懂的神色:“回眸一笑百媚生……” 小朗那个死小子,没事玩什么现学现卖……我在心里狠狠磨了一遍牙齿。 随即又笑着说:“这是我前段时间教给小朗的诗,是写我家乡以前的一位皇帝和他妃子的爱情故事。小朗乱用的,我把全诗念给你听。走,边走边念,不然要迟了……”我扯着漠云便往宴席处走去。 接风宴(下)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首长恨歌念完,也已渐渐能听到前方宴席的热闹了。 手突然向后顿了顿,我转头,是漠云有些尴尬地在向外拉他的手。我看到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想起这是礼教森严的古代,不能像现代那样和男生那样勾肩搭背了。 于是便停下脚步松开手,伸手捋捋有些凌乱的刘海,再低头察看了一遍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大问题后又打开扇子摇了摇,装模作样地冲漠云嘻嘻一笑:“这样,好了吗?” 我看到漠云微微失神,随即又一脸宠溺地笑着帮我扶了扶歪掉的银步摇,柔声说:“好,这样很好。”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恍惚,仿佛要醉在面前这俊朗男子温柔的宠溺中……即使到很久以后回忆起来,他此时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 “若瑶?”漠云在轻声叫我。 回过神来,我看到漠云略微担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漠云,你怎么长这么帅啊,我看得都回不过神来了。” 漠云可能还不理解“帅”字的含义,可显然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怔了一会儿脸上居然爬起一丝红晕。 老大不小了还玩儿害羞?我就不信你没被别人这么夸过……我笑着绕过他继续朝前走。漠云愣了愣,也赶了上来。 参加这次的接风宴人并不多。主要出席人员也就是赫连丞相、漠云、赫连鸿妍、陆荣、我和小朗。 这个赫连丞相虽然权倾朝野,可却子息单薄。到现在也只有漠云一个儿子和赫连鸿妍一个女儿。 这两个孩子的生母是早逝的丞相原配夫人。后来丞相虽又续娶了几房妻妾,可一直无所出。年过半百的丞相对这两个孩子倾注了他所有的疼爱。 我看着坐在首席的赫连丞相,红光满面,笑声朗朗,身子微微发福,黑发间夹杂了许多银丝,一定是整日操劳之人。不过此刻,我只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个父亲的慈爱和蔼,半点没有一个叱咤朝堂风云的丞相威严。 丞相看着我笑得亲切:“老夫手下办事不力,让司徒姑娘受了几日的委屈,老夫在这里给姑娘赔个不是。” 说完一仰脖饮尽杯中酒,含笑望我。 当朝丞相给我赔不是,受不起啊。更何况有错的又不是他。 我急忙拿着酒杯,站起身:“丞相大人言重了,这次若瑶也有错,若不是执意要救人,又怎会是那样的局面?若瑶给丞相的侍卫添了麻烦,也要给丞相大人赔个不是。” 人家千里迢迢的把我接过来,一路上照顾有加,我却又是要救人又是玩失踪的,把一大群侍卫折腾得够呛,我这个客人当得也太不安分了…… 我说完便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口朝下倾斜,浅笑着看向丞相。 “好!”丞相看着我爽朗大笑,“不愧是先知老先生的孙女。” “不过司徒姑娘热心侠胆,生性善良,是为救人,何错之有?”丞相向我挥挥手,“快坐快坐,这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接风酒席,不要拘束。” 我依言坐下,感觉到对面的赫连鸿妍一直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看。 吃了些饭菜,丞相又跟我和小朗闲聊了几句,问了问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漠云和赫连鸿妍则在一旁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的吃饭吃菜,周围的侍从婢女更是小心谨慎的添酒布菜,大气都不出一声,宴席上的气氛有些压抑。 “先知老先生所托之事老夫已办妥,不过司徒姑娘和令弟前日受了惊,还是先在府里先住些日子,过段时间再派人陪同姑娘前往麒趾寺,老夫会派人告知老先生,如此可好?”丞相温和的问我。 “丞相大人的安排甚好,若瑶没有异议。” 我面含微笑地给出标准淑女回答,心里却无比郁闷的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最受不了这种正儿八经的严肃场合,再这么文绉绉地说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又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气氛越来越拘谨,丞相终于起身了:“朝里还有些事要办,老夫就不陪姑娘和小公子了。云儿,替为父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是。”漠云站起来垂手恭敬的回答。 我们几个送了丞相离府,再折回来,宴席上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漠云,你平时就是这么正儿八经地和你爹说话的吗?”我把玩着空酒杯侧头问他。刚才装潇洒一口灌了一整杯白酒,现在喉咙都还有些辣,只好先缓缓再吃东西。 “嗯。”漠云看着我点头,“爹虽然疼我,但这些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真累。换成我早就疯了几百次了。”我大口叹着气翻着白眼,这封建社会就是麻烦,和自己老爸说话都还要讲究这么多,和其他人说话那还不得累死。 漠云看着我但笑不语。温和而平静。 “呵——!”对面突然传来一个俏生生的笑声。 “司徒姑娘果真很有意思呢,难怪我家漠云对你这么上心了。”赫连鸿妍撑着下巴,视线在我和漠云之间暧昧地来回移动。 ……汗,你家漠云……虽然漠云的确是你家的人,可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啊。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对面一身火红的赫连鸿妍。 “鸿妍,不要胡闹!”漠云有些羞恼的轻喝,眼里神色闪烁不定。 “赫连小姐,你真的一直都这么直呼兄长的名字吗?”我忽略她话里的暧昧,好奇地问她。 “叫我鸿妍,叫赫连小姐听着都别扭。”她的说话方式倒是很直接。 “好,鸿妍。很高兴认识你。”我朝她大方的伸出右手。先用礼节试试她,要是她也是穿过来的,那我在这里可就不是孤军奋战了。 “你这是……”鸿妍看着我的手,又奇怪的抬头看我,没有其它动作。 看来她不是穿过来的啊……我心里有些失望,却仍然笑着解释:“这是我家乡的礼节,两人见面会握手问好,就像在这里的行礼一样。” “哦。”鸿妍大小姐恍然大悟的点头,有模有样地握了握我的手。 “那要是男女之间问好呢?该怎么做?”鸿妍握了手就化身好奇宝宝了。 “一样啊。”我一脸无辜。果然还是受着封建礼教的束缚啊。 “什么?!一样?一样……这样手碰手吗?”鸿妍瞪大了眼几乎要跳起来。 “对啊。”我笑得一脸无奈,好心的继续补充,“在某些开放的地方,人们还是互相拥抱来问候的呢。” “啊?!”某红衣女呆掉,眼里却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咳……”漠云有些坐不住了,皱起眉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我注意话题。 我又想起那时和漠云说起我的“家乡礼节”时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禁放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鸿妍已经转到我身边坐下了,眼睛里全是好奇和探究。 “呵呵,没什么……我的家乡是不是很有意思啊?”我努力憋住笑,想着在人家妹妹面前还是给漠云留些面子比较好。 “嗯,哥哥从灵山上回来后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我还看了你写给我的诗……‘洒脱不羁任逍遥,何必在意他人言’,说得好,真是知己啊!我等着盼着就想你快点儿来陪我玩儿呢。” 鸿妍现在这样子就差和我勾肩搭背喊哥俩好了。 不过……我转过脸去看漠云:“鸿妍刚刚……好像是叫你哥哥哦。” 本来被鸿妍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漠云,此时已是一脸头疼。 “说吧,你这回又要干什么。”完全是待宰羔羊的语气。 鸿妍笑嘻嘻的蹦过去,抱着漠云的手使劲晃:“哥……我不想整天呆在房里看书写字学女工嘛……反正若瑶妹妹也要在家里住下,没人陪她会寂寞的。我想经常去找她玩,好不好嘛……” 若瑶妹妹……我忍不住低头数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 原来这位直率的大小姐撒娇发嗲起来也是功底相当深厚的,怪不得漠云对她没招,据说男人都吃这一套。 “哥……”鸿妍撅着个小嘴,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漠云。 终于—— “好吧。不过不许胡闹!惹了麻烦我决不饶你。” 漠云同志在妹妹的“温柔凝视”中很没“骨气”的缴械投降了。 鸿妍高兴得欢呼一声,拉了我就要往外跑:“走,我先带你去逛逛花园。” 这个小姐力气不小,我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回头看漠云和小朗。 漠云只是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妹笑,示意我但去无妨。小朗也是笑呵呵的看着我和鸿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朝小朗扮了个鬼脸,便被鸿妍拖走了。 第12章  夜聊 “玖月快上来,这里能看见整个花园呢!” 被鸿妍连拉带拽地跑上她院中的望景楼,我累得有些气喘,刚爬上来就直接坐到椅子里调整呼吸了。 被鸿妍从筵席上拉下来逛遍了丞相府的花园,我在初步领略了古代富贵人家气派的亭台楼阁后也同时体会到了这个丞相小姐实在是一个自来熟人来疯,也许也是有了漠云的介绍做基础,反正没说几句话我们就已经熟络起来了。 一个晚上聊下来,我发现她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人,直率开朗的性格却和我高中的死党很像,她又不喜欢人跟得太紧,婢女都是不远不近的站在一定距离外,让我少了被人“监视”的不自在,我顿时有找着革命同志的感觉,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赫连丞相极为疼爱这个独女,凡是她想要的几乎都尽力满足。而且古代女子不能随便出门,丞相怕闷坏了宝贝女儿,把府里修建得像游乐场一样,刚才逛了她住的院子后我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宠溺—— 在鸿妍院里建了能看到整个花园的三层望景楼、府里最高的树上不仅设了秋千还准备好了梯子以供大小姐上树打鸟摘果、从各地搜集珍禽异兽花鸟鱼虫给鸿妍有空了就折腾,还有练剑的练舞的唱曲的琴棋书画的各种场所设施一应俱全,数量之多种类之全看得我是目瞪口呆。 难怪古代富家千金足不出户也不怕被憋坏了,这么齐全的游乐设备,三年五年的绝对玩不腻,有钱就是好啊…… “玖月你在发什么呆啊?” 就在我大发感慨的时候,鸿妍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她靠在椅子里把玩着一支精制的西洋望远镜,据说是他老爹不久前帮她弄回来的,她爱的不得了,整天拿在手里不肯松开。 “没什么,只是在羡慕你有这么幸福的生活。”我耸耸肩,坐直了身子。我老爸就是再有钱再疼我也不可能给我弄这么一座丞相府出来,我又没穿成什么贵族小姐,只有羡慕的份了。 “哦?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嘛,我觉得和你很聊得来呢。”鸿妍很热情地留我。 “呵呵,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在这里住太久,等办完了老爷子交待的事,我就要回灵山去了。” 赫连丞相和漠云一直没有提过什么时候送我和小朗去麒趾寺。小朗已经住了几天习惯了,大概也是难得出来,每天都和漠云身边的一些小厮玩耍打闹,高兴得乐不思蜀,而我想着以后又要回灵山过那种郊区生活,也不免有些沮丧。 “啊?你还要回去?我还以为你以后会住下来呢……” 鸿妍听我这么说从椅子上跳出来,一边说一边瞪着双大眼睛跑过来,满脸的不相信和不乐意。 其实鸿妍也挺漂亮的,脸上充满活力,一双大眼睛极有灵气,只不过太大咧咧了不符合古代淑女的审美标准。要是放到现代肯定是大群男人追求的活泼型美女。我正在心里评价鸿妍的长相,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没弄明白—— “我只是暂时在丞相府做客,当然是要回去的啊,怎么能一直住在这里?” “哎?这样的吗?我还以为……”鸿妍不解的眨眨眼睛,脸上浮起思索猜测的神色—— “漠云不是喜欢你才把你接来的吗?我还以为我要有嫂子了呢……” 啊?! 我惊得双目圆瞪,嘴巴估计也能塞鸡蛋了。她是从哪个地方揣测出这么一条花边八卦的?震撼力度也太大了吧…… “……你听谁说的,没这回事儿啊……我是,老爷子有事让我替他办才来京城的……” 我说得有些结结巴巴,之前鸿妍和我聊天时就常常有意无意的把我和漠云扯到一块儿,我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哥哥比较崇拜所以才老把漠云挂在嘴边,却不知道她竟是这么理解的。 “是吗?我以为那个是漠云自己找的借口嘛,我看他自从去了灵山回来就常常提起你,很上心的样子啊。” 鸿妍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很肯定地点了一下—— “反正漠云肯定是喜欢你的,我都没见过他对其他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态度……难道你不喜欢他?我哥哥条件很好的啊,肯定配得上你了。” 鸿妍说着就凑到我面前一脸的殷勤笑容,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截,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想着该怎么说,毕竟这么积极主动推销自己老哥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鸿妍,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漠云只是好朋友,没有那种关系的……他可能只是觉得我比较特别,所以才经常提起,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澄清绯闻这种事情向来都是难度极高的,搞不好越描越黑,麻烦了……我一边干涩的解释着一边在脑子里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们产生误会的事,毕竟现代有很多日常举动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就变成惊世骇俗惹人联想了。 “呵呵,你害羞了,脸都红了……”鸿妍笑得有些痞,挨过来坐在椅子上。 “我挺喜欢你的,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千金要好多了。我看着她们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的样子就犯恶心……好多人都到我家里给自己家女儿提亲,特别是这一年,门槛都要踩烂了。” 鸿妍一脸的厌恶不满,还手舞足蹈的学着估计是那些小姐们的动作,样子夸张滑稽—— “漠云也不喜欢,可碍着人家面子不好明说,就总是找借口敷衍掉……你没见到,那些女的样子,居然还有装头晕装摔跤想让漠云扶的,笑死人了。” “其实她们还不是看上丞相府的权势和地位,爹也知道,所以一直没表态。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让那种女人当我嫂子的……但是你和她们不一样啊,你肯定不是那种人,与其让漠云娶那些小姐,我还是希望你来当我嫂子,虽然说你比我小了些……” 鸿妍很不死心的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有些头疼,她怎么才认识就讨论起这种话题了。不由得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鸿妍,我对漠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再这么说别人是要误会的。”无论有没有老爷子的告诫,漠云给我的感觉还是不错,不过我目前对他的分类只是好朋友而已。 “好嘛好嘛,不说这个了,你别生气啊。” 鸿妍见我脸色有些恼了,急忙吐吐舌头过来拉我,转开话题—— “哎,你真的是先知的孙女吗?” 见她不再纠缠那个话题,我也就放缓了脸色,点点头—— “我三年前掉到河里来到了灵山,不知道怎么回去,老爷子就留我在灵山上住下,也算是我爷爷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不像嘛,听漠云说那先知超凡脱俗是个得道高人,可你这么开朗活跃,一点都没有隐居山林的人那种冷清。” 鸿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频频点头,我则在一旁听得郁闷。得道高人……老爷子骗人的本事还真是不赖,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想起他平日里的真面目我就忍不住想拆穿他。 “你知道吗,爹爹和漠云这几天被那些上门探望的人弄得很头疼呢。”鸿妍静了一会儿又出声问道。 “嗯?什么人,探望什么?”我没听明白她说什么。 “就是来探望你们的人啊……爹说本来接你们过来是不想惊动其他人的,可后来你掉到山下去了,漠云一急就派了大队人马出去找,结果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不,你们一回来就有人来探望了,爹说你要静养,才把他们都打发走的。” 有人来探望我?不是吧,我这么有面子?我都没下过山,认识的人都没几个,怎么会有人来探望我? 我听得有些不可思议,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如今可是先知的“孙女”啊,和先知关系这么亲密的人都不巴结好,以后还怎么去巴结先知? 想起以前在灵山上时也时常有来访的客人想跟我和小朗套近乎,我不由得在心里摇头,这些人啊…… “对了,玖月,你一直住在灵山上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转世天灵出现吗?就是先知说非他不收徒的人,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鸿妍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听到“转世天灵”这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漠云以前曾问过我老爷子有没有徒弟,怎么连鸿妍也关心这个问题?想起下午漠云扶我时我得到的他的预言,我心里的温度有些凉。 “没见过……我也从没听老爷子提起过,那个转世天灵,是怎样的人物啊?”我假装不知道,想打探一下别人眼里这个转世天灵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传说这一任先知的接班人是千年一遇的转世天灵,有异于常人的灵力,还能收服失踪已久的邪物。先知起誓不收转世天灵以外的人为徒,可如今先知已年近古稀,却依旧没有转世天灵的消息,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样下去司命先知会不会就此不复存在……” 鸿妍见我摇头很是惊讶,见我迷茫不解的样子大概是想起我“来自其他地方”,便好心的给我解释起来。 有异于常人的灵力?能收服邪物?这说的肯定不是我吧……不过这么看来这个转世天灵的名号也是很响亮的啊,至少不会低过老爷子,连鸿妍这样养在深闺的女子都知道,真是人人关注的对象呢。 我有些做名人飘飘然的感觉了,可随即又觉得不安——我只是个普通人,穿越了而已,名不副实的带着这个转世天灵的大招牌,迟早是会招来麻烦的吧…… 嫂子 “玖月!拿剑出来!”鸿妍一大早又冲到我房间,一迭声地嚷着要我起床。 真是扰人清梦啊,我好不容易梦到老妈煮的红烧肉,刚刚要下口……这已经是认识她十天以来第n次被清早吵醒了,且n≥8…… “快起来啦,你不是答应了今天要和我比试的吗?” 见我一脸不情愿不乐意不服从的蔫样,鸿妍直接上前掀了我被子,伸手就把我拽下床。 被鸿妍拉住的那一瞬间,我心里一突,彻底清醒。 琉珠帮着我洗漱完毕,我换上一件类似于男装便于活动的月白色外袍。 虽说我穿月白色的衣服挺好看的,可是……能不能换种颜色?我看着衣柜里清一色的月白衣服,心中郁闷,但毕竟是做客,也不好明说。 因为鸿妍在外面催,而且今天是要玩剑,我没有梳发髻,只是用丝带把一半头发束起,和散着的头发一起披在肩上,刘海斜斜留在额前。要不是身上的古装,我就以为自己又是在现代了。 拿了凤剑,我走到院中。 鸿妍已经在院里舞剑,身姿矫健,红衣猎猎,和乌黑秀发一起肆意飘舞,在清晨的阳光下如烈火般灼热人的视线。 这样一个美好如花的女子,却为何……我想着刚才她拉我时我心里闪过的想法,心里有些郁郁的。 见我出来,鸿妍收了剑,笑嘻嘻地朝我跑过来:“大美人,今天怎么这么快啊。” 我看着她明朗的笑脸,心情也莫名的好起来。也许那预言是不准的呢。 “我可比你小,我要是大美人,你岂不是老美人啦?” 鸿妍对我的称呼没有定准,完全根据心情而定。我告诉她我小名叫玖月,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可这个丫头大咧咧的,若瑶、玖月、大美人、天仙妹妹、嫂子……逮着哪个叫哪个,全然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 其他的我倒是随便她叫,可是除了玖月外她尤其喜欢叫我嫂子……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可这是古代啊,封建礼教压死人啊,能这么乱叫的吗?这位大小姐想要嫂子想疯了吗…… 再说她这么整天乱叫,绯闻对方还是个经常在我面前晃悠的大帅哥,我总觉得周围的婢女侍从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味儿了,我再厚脸皮的现代人也会不好意思啊。 而听小朗说漠云是知道鸿妍这么称呼我的,他如此遵守礼法的封建大少爷,知道了居然也不出言阻止?宠老妹宠过头了吧…… 思来想去我认识到靠人不如靠自己。昨天和她严肃的交涉了一下这个问题。结果她无所谓地大手一挥:“那我们明天切磋一下,谁赢了听谁的。”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 不过没想到她切磋的是剑,我听漠云说她剑术不怎么样的。她打的什么算盘? 没有再想太多,我笑着走到院子空阔处:“事关我的名节清白啊,我怎敢怠慢。”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认真,反正鸿妍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主,我并不指望今天能有什么成效,就当是玩玩好了。 鸿妍却凑过来,大眼睛盯着我看:“你就真的对我哥没意思?”竟似乎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我心里一慌,忙说:“快点开始啦,速战速决。”我还没吃早餐呢。 鸿妍却后退一步贼笑着:“我的天仙妹妹,今天可没这么容易哦。我是铁了心要叫你嫂子的,哪有这么简单就结束的?”听这耍赖的语气就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今天“切磋”的结果。 苍天……我感觉到自己脸在抽搐,终于理解为何漠云对鸿妍如此头疼了。 不过虽然像是要比赛,可是气氛很轻松。 鸿妍自是不用说,典型的线条粗大乐天派。可是我怎么也不紧张?我不知道,其实心里并不排斥她这么叫我的。 啊——我在想什么,把这个念头扔掉,扔掉!! 甩甩头,又想起老爷子在我下山前说的话:“丫头,无论你愿不愿,你终是要成为下一任先知的。我虽不要求你像出家人一样清心寡欲,可作为先知,若是轻易动了感情,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烦恼,更容易被自己的感情蒙蔽,作出错误的判断。” 老爷子当初不希望我和漠云走得太近,也是担心这个吧。 看情况吧,我可不想当尼姑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漠云既是丞相的儿子,以后肯定是要姬妾成群的,我可是严守一夫一妻制的人,接受不了这些,他自然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拉回思绪,我吐出一口气:“说吧,大小姐,这回你要怎么玩?” “咦?你好像不紧张嘛。刚才还说得这么严重,还名节清白呢。”鸿妍好像对我的样子有些意外,随意甩了甩手里的剑—— “我前几天学了一套剑舞,舞给你看如何?我听漠云说你的剑术不错的。” 剑舞?我有些绝望:“我只会用剑,可不会跳舞,也不懂得欣赏的。” “没关系,你先看看再说嘛,我练了好几天的。”鸿妍说完不等我答应就飞身到了院中央。 剑光荡漾生辉,一个红衣女子在暖暖晨光中携剑起舞。 火红的身影潇洒自如。剑风舞动她的衣衫,耀眼的剑光如被包围在烈焰中来回闪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娴熟的舞姿既不失柔美,也决不缺坚毅。 看不出这个平日里喜欢哇哇乱叫的鸿妍,也有如此细腻柔和的一面。 一曲舞毕,鸿妍又恢复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小跑过来。 “怎么样?”她大大的眼睛里有些紧张和期待。 “刚柔并济,相益得彰。”我由衷地说,“舞得真好。” “真的吗?太好了!”鸿妍雀跃的样子就好像是考试得了满分的小学生,“那该到你了哦。” 我立刻头疼:“我不会跳舞啊,你这是故意难为我嘛。” “说你还就认真了,你不一定要舞剑嘛……不用剑也行啦,反正该你了。” 我叹气。这个丫头永远都是如此……随意…… “那你有没有琴?”我想了一会儿问道。 鸿妍忙叫人去她房里取琴。没一会儿,琴就拿来了,摆在石桌上光洁的反射着柔亮的光。 我坐在石凳上,思索了一下旋律,把手搭在琴弦上。丝毫没有发现院门外站了人。 望着鸿妍微微一笑,我唱起了《念奴娇》——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 像鸟一样捆绑,绑不住她年华 像繁华正盛开,挡不住她灿烂 少年英姿焕发,怎么想都是她 红尘反复来去,美人孤寂有谁问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的雪,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 没有你爱不会有我,你已不在怎么偷活 一代一代美人像梦,梦醒之后只剩传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 …… 看着鸿妍舞剑时的英姿飒爽,我突然想起这首歌,词里恰有红颜两个字。就当是唱她刚才的表现吧。 唱完,我用手撑着脸,坏笑道:“不知日后谁家少年足风流,有幸娶得我们娇俏鸿妍归呀?”鸿妍虽然几乎和我无话不说,但从没和我提起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也没特别留意过,不过看她刚才舞剑的样子,我就直觉她肯定是有心上人的。 鸿妍果然脸上一红,抄了剑就冲过来:“玖月,比剑!” 我扭身从石凳上躲开,连忙抓了剑跳到院子中间。麻烦喽,鸿妍小祖宗害羞了…… 剑光一闪,火红身影已经追到身边。 我无奈,跑不掉了。只好旋身举剑,和鸿妍架上…… 说实话,鸿妍的剑的确不怎么样。不是她学不好,而是疏于练习,许多简单招式都很生疏。我到现在剑都还没出鞘,我正边躲边想着该怎么才能既给自己留面子又不伤她自尊,旁边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不明飞行物朝我们急速飞来。 鸿妍刚刚挥出一剑,来不及收回,只能呆呆地看着那物体砸过来。我心里一紧,反手握剑,向前一步,凤剑轻啸一声出鞘。 空中银光一闪,我听到喀吧喀吧木头碎裂的声音。 看到面前地上散落一地的木头椅子残骸,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却听到鸿妍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叫道—— “混蛋漠云,你做什么拿椅子砸我们啊?” 漠云?我抬头,却看见院门口几个模糊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月白身影,看不清也知道,自然是丞相府大少爷——赫连漠云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看着走过来的漠云、陆荣和小朗,心里纳闷。 “我要是不砸这把椅子,”漠云闲闲地笑着走过来,眼睛扫过我手里的剑,“若瑶的剑怕是现在都还没出鞘呢。” 话音刚落,鸿妍的脸立刻变得通红,果真是“红颜”了。 “喂,”我阴阴地盯着那个大言不惭的始作俑者,“你是在帮我树敌结仇,挑拨离间是吧?” “我只是借此机会教育鸿妍要勤加练剑而已。”漠某人继续大言不惭的耸耸肩。 “切,你就没有一点勤俭节约的意识啊?那么好一把椅子,你就这样扔过来让我一剑给劈了,多浪费啊!你怎么就不把自己扔过来给我劈一下?” 奢侈的有钱人哪,这么好一把红木椅子,放到现代那得花多少张粉红毛爷爷才买得到啊……想着都心疼…… “好啊,那就要看若瑶劈不劈得到了。”我还在给那把椅子估价,耳边突然传来漠云戏谑的声音。 回过神来,却见漠云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了鸿妍的剑,风一般来到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心里暗骂,这人怎么这么激不得啊,说来就来。 看起来漠云的武功很厉害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在人前现过功夫。也不知他的剑是不是比陆荣还厉害。 不敢轻敌,我握紧剑专心接招。 可是……这家伙太强了…… 表面看起来是不分上下,其实每次都是漠云不着痕迹的让了我一步,而我却始终没法找到他的破绽。他的剑比陆荣厉害多了。 小河看见大海必然是会自卑滴。 在我终于没有什么耐性后,我得出结论。 最后虚晃了一招,我跳到一旁,收剑大叫:“不来了不来了!不公平,比我厉害这么多还让我劈你,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啊。” “不是你让我把自己扔过来给你劈的吗?”漠云一脸温和无害地笑。 “……”我气结,却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哇!嫂子,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可以和混蛋漠云打这么久!” 晴空霹雳。 我一头黑线僵在当地。 鸿妍居然……当着漠云的面,叫我……嫂子…… 以前她要这么叫也从没当着漠云的面叫过,今天她居然…… 四周一片寂静,估计其他人也被鸿妍这声惊世骇俗的“嫂子”给叫傻了,一时间竟没人说话。我不敢看漠云是什么表情,但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是满脸通红烧到脖子根了。 “哎……司徒姑娘和我们漠云少爷比剑的时候,那可真是如仙人下凡,云雾缭绕,成双成对,翩翩若飞,简直是羡煞旁人……” 某红衣恶女一副j计得逞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她曾满脸崇拜地表达过对漠云剑术的“敬意”,立刻高呼上当,我说她怎么突然想着要比剑,漠云肯定也是她叫过来的。 “鸿妍……”我狠狠磨着牙,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撮合我和漠云的事了。也许有时候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鸿妍见状转身就跑,嘴里大喊救命。 “死丫头王八蛋……别跑,给我回来!敢说你就不要跑啊,站住,让你以后还乱叫……” 一时间丞相府内鸡飞狗跳,尖叫怒骂不绝于耳。 只是,我追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身后漠云脸上的表情。 第13章 表白 “玖月,你的指甲是怎么染的啊?好漂亮哦。”鸿妍捏着我的手指仔细研究,再看看自己用蔻丹染的大红指甲,又羡慕又不解。 自从那日“切磋”过后,我一连半个月都不理鸿妍,坚定不移地采取冷战态度。最后鸿妍终于投降,保证绝不在任何场合叫我嫂子,这场冷战才算是结束。不过她明里暗里的还是不肯放弃撮合我和漠云,有事没事就和我宣传他老哥多么多么优秀,我听得无可奈何也只能由着她去。 “这是用我们家乡一种叫指甲油的东西涂上去的。你们这里没有。” 十指之上,娇嫩粉红,紫红色的五瓣小花,或开或闭地立在弯曲的藤蔓上。每个花心处粘着一颗晶莹的水钻,充满异域风情又不失娇柔妩媚。我看着手上的现代工艺,不觉失神。还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啊…… “姐姐,漠云哥哥让你过去客厅一趟。”小朗在外面敲门。 漠云找我?通常都是他来找我的,这回却让我去客厅,有什么事?自从那天鸿妍当着漠云的面叫我嫂子以后,我想着会碰到漠云就浑身不自在,还好他最近没以前那么清闲,避免了我经常见到他的尴尬。 我自己走进客厅,见漠云独自背对门口负手而立,茶几上放着一封拆了封的信。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 “父亲派人送了信来,让我后日便送你和小朗到麒趾寺。办完事,再送你们回灵山。”漠云平淡的陈述着,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洒脱爽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算算日子,我在丞相府也已经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了。府里的游乐设施太齐全,我一直没出过门都没觉得空虚无聊,再加上碰上鸿妍这么对盘的“死党”,竟没留神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送我们?不必了吧,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呢。让陆大哥送我们就好。” 而且,多陪陪鸿妍吧,以后,怕是想陪也陪不了了…… 漠云闻言久久地看着我,没有开口,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我被他这么莫名其妙的盯着看有些心慌,眼睛便又开始在屋里乱扫。 “若瑶……”良久,他幽幽地开口,脸上神色莫测。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漠云突然大步上前,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锅,身子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漠云只是用力地抱着我,好像怕我会消失一样,紧紧地,一动不动,却又一声不吭。 我被他抱得生疼,想挣扎却动不了。他的力气好大,他想要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留在这里……好吗?” 留在这里?留在丞相府里吗?我有些迷茫,随即又想起鸿妍说过的话,心里忍不住狂跳起来,这家伙不是真的想让我当鸿妍她嫂子吧…… 这种时候保持沉默的话不是表示害羞就是表示默认,我虽然脑子里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想到这还是不得不发出声音—— “我是因为老爷子交待的事才来京城的,办完了事自然是要回去,怎么能让老爷子一个人在山里这么久……”我确实是惦记那个老顽童了,这么久没人在家里照顾,他不会不适应吧。 漠云闻言身子有些僵,但很快又缓过来,语气中带着些失落—— “你不喜欢留在丞相府?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 是挺开心的,但要这么说的话估计就更走不了了吧……我一边在脑中思索着说辞一边要挣开漠云的手,这么抱着对话我可受不了。漠云见我挣扎也没有再坚持,松开手静静站在我面前,脸上有些黯然失色。 我最看不得别人这种黯然神伤的样子,急忙笑着说:“这段时间我的确过得很开心,谢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反正我们也是朋友嘛,以后一定还有机会再来看你和鸿妍的。” 漠云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听完我说的话却又皱起眉:“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你的朋友吗?” 完了完了,这么经典的表白前奏都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啊,拒绝人不是我的强项……作者你赶快空格转行第二天把这个情节过了吧…… “若瑶,我喜欢你。” 就在我还乱着脑子想怎么把这个场景搪塞过去的时候,漠云已经先我一步把我最不想听到的话说出来了,我只觉得脑袋一蒙,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个…… 陌上花已开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8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8部分阅读 那个……漠云,我……”我咽了咽口水,正干笑着准备和漠云实话实说,看到漠云略带期待的神情,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我没想过这么多。” 漠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柔和:“那现在想如何?”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喂,你是存心要逼我说实话吗……我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想了一会终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话,只好继续打太极混时间—— “漠云,我现在还只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我……” “没关系,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到时候再告诉我。”没等我说完,漠云却又急忙开口打断我,好像生怕听到我接下来的话。 再考虑也还是一样的吧……我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不断回想着白天和漠云的对话。漠云的失落和期待让我不忍心说出直接拒绝的话,可我对他的感情却始终有所顾虑的保持在朋友的范畴内,不仅是因为他以后会三妻四妾,还因为…… 漠云,我到底是该相信自己对你的直觉,还是相信老爷子的告诫,相信那则预言呢……—— 第三天清晨,我和小朗已经坐在前往麒趾寺的马车上。 鸿妍知道我要走的那天晚上把眼睛都哭肿了。我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大半个晚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了哭,哭了再喝,直到两个人都睡倒在桌子上。 我们两个对于彼此都是重要的存在。 对于鸿妍,我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不在乎她性情品性与之真心交往的女子之一。我的离开,会让她重新回到以前那个寂寞的世界。 对于我,鸿妍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同性朋友。她在我的生命中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更因为…… 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还能否与她再见,因为—— 那日她拉我起床时,我便已知晓她的命运。 那个曾在阳光下剑舞翩跹的红衣女子,将在一年后,香消玉殒…… 抽回思绪,我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景物,心里烦乱不安。 先知…… 这个能力于我究竟是好还是坏? 探知过去,预知未来……也许在以前我会对这个能力充满兴趣,甚至引以为傲。 但是现在,当别人的生命历程就如此清晰地摆在我的面前,自己知道却不敢说,更无力改变时,那种内心的矛盾与煎熬竟是如此强烈的存在。令人心生恐惧。 压下心头的烦乱,我深呼吸调整心情。 老爷子曾说,对于先知的身份和能力,我无从选择,只能接受。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勇敢的抬起头,踏上前方那条未知的路吧。 麒趾寺 在京城近郊的原山上,是历朝历代的皇家寺院,如今依然。普通百姓是无法随便进寺上香的,因而寺院里通常都是安静肃穆,少有人声。 我和漠云坐在会客的小厅里等待方丈。我看着墙上那个大大的静字,品着淡淡清茶,耳边不时传来悠远的钟磬声,烦躁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老衲来迟了,还请两位施主见谅。”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方丈袈裟的老和尚走进厅中。慈眉善目的脸上波澜不惊,却透出睿智的光彩,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对漠云微微鞠身,“赫连公子最近可好?” 漠云忙站起身回礼答话,态度极为恭敬,想来这位方丈肯定也是个受人尊敬的高僧了,我便也起身站在一旁。 方丈又问了赫连丞相的近况,闲谈几句后,才转身看着站在一旁的我—— “司徒姑娘。”他又稍稍鞠身,右手掌竖在胸前。 我亦对方丈鞠了一个躬,微笑道:“大师好。” “老衲麒趾寺方丈,惠普。司徒姑娘此行的目的,丞相已和老衲说明了。” 惠普……我的嘴角抽了一下,有没有叫联想的…… “可是,”方丈又缓缓地说,“血灵珠乃凶邪之物,煞气甚重,当年我寺明德师叔拼尽全力才用冷寒玉将其镇住,旁人根本不能轻易靠近。” 我静静地听着,这些老爷子都和我说过了。一旁的漠云也没有什么惊讶奇怪的神色,想来是丞相已经告诉了他关于血灵珠的事。 “当年血灵珠重现,明德师叔镇住它不久就因元气损耗过度圆寂了。他曾说过,只有巫族的转世天灵才能治住这邪物,严禁他人触碰或是接近血灵珠。” 方丈最后那句话让我惊讶了,这些老爷子都只是略有了解的事,那个叫明德的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是司徒瑶告诉他的。” 见我一脸惊讶和迷惑,似乎是知道我的疑惑所在,惠普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令师的师妹。” 司徒瑶……老爷子的师妹?据说她也是先知来着,知道这些也很正常了。我了然地点点头,正想要询问更多有关血灵珠的事,漠云却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 “你师父?!” 看他诧异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来,老爷子一直对别人说我是他的孙女,从未对外人说过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让小朗透露半个字。 现在想想,老爷子这么做无非是想在找到血灵珠之前保护我不受马蚤扰和伤害,毕竟转世天灵这个名号太惹人注意了,而我的占卜能力又仅限于“碰”别人了解些皮毛小事,实在是没法胜任。 可这个惠普方丈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老爷子是我的师父,在漠云面前说穿我的身份?又或者他以为漠云已经知道了? 还有一点,他好像不知道我是转世天灵。不然怎么不打算让我拿到血灵珠? 我现在该说些什么?这个方丈摆明是不想让我拿走血灵珠的,我又不愿当着漠云的面说出自己就是转世天灵。 再说,我又如何证明? 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加上漠云在一旁目光闪烁地看得我心里发毛,我只觉得唇干舌燥。 “大师,这些家师都已经和若瑶说过,若瑶也清楚其中凶险。”我想了一会儿,对方丈诚恳的说—— “只是这血灵珠本乃巫族之物,又如此凶险,多留它在这世间哪怕一日都是威胁。因此师父才让若瑶前来取回。若瑶或许不一定能完成师父的交待,但若是不尽力而为,也无颜回去面对师父。” 老爷子说他不能确定我能不能搞定这个血灵珠,也只是让我来试试运气。不过倒是我对那个传说中的“邪物”很有兴趣,常人不能靠近?难道是有辐射吗?这个血灵珠该不会是什么放射性物质吧…… 惠普闻言静静看我,那双澄澈睿智的双眼仿佛要望到我灵魂深处,洞悉一切。 沉寂良久,惠普缓缓开口:“原来,姑娘并非此世中人。” 哎?我心里大惊,他说我并非此世中人?他已经知道我是穿过来的了吗?还是知道我是转世天灵?这样看看就能知道?真是神仙和尚啊……小说里都说得道高僧能一眼认出穿越主角的身份和来处,此言果然不假啊。 “大师何出此言?”我有些兴奋,急忙开口问道,心想也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怎么回去之类的。 惠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让两个小和尚领着我们到后面的厢房休息,说是明天再谈。 估计这些高人们都是按心情办事,我虽然还想继续打听,可见惠普一副“今天到此为止”的表情,怕自己太急躁了惹得人家不高兴,只好悻悻的放弃。明天就明天吧,反正我时间也不急,就慢慢跟你耗好了。 走到我的厢房门口,漠云叫住我—— “为什么,骗我?”他语气淡漠生硬,似乎有些隐忍。 从刚才他看我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问,是责怪我一开始就对他隐瞒身份吗?我静了一会后还是转过身看他,同样语气平淡:“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是老爷子的孙女。”本来就没把老爷子当师父看过,即使师徒关系被别人知道了,我也仍然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 漠云看进我的眼里,幽黑双瞳深不见底,俊颜上面无表情,只有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看着那双几乎和鸿妍一模一样的黑瞳,我心里一痛,垂下眼眸——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司命先知的徒弟。” 不去看漠云的脸,我转身回房,紧紧关上门。 纵使是现代人,不会碰上这样的身份,不会经历类似的事情,但想想也能知道,作为先知,要能够淡然冷静地看待世人的悲欢离合,内心是注定要孤独萧索,要经得起寂寞的。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身份和局面,所以一直选择逃避—— 夏露微凉,夜色凉如水。 我坐在房里练字,小朗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 练字是个放松发泄的好方法。看着手边一大堆写得乱七八糟的纸,我压抑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小朗早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打着小小的鼾,口水把桌上的宣纸都糊湿了。我看得摇头失笑,心里却暖暖的。即使在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亲人,但至少这个“弟弟”一直是真心关心我的。 让小和尚把小朗背回他房间。我又坐回桌前。那首在小说里见过多次的禅诗清晰的映在脑中,我考虑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下—— 身是菩提树, 心若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莫使惹尘埃。 可与它对应的另一首我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休息吧,明天还要接着和惠普老和尚谈判呢。看那方丈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伸了个懒腰,我放下笔,吹熄烛火—— 耳边好像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是回到灵山了吗?我模模糊糊地想。 不对,灵山上怎么会有钟声?我睁开双眼,却发现天已大亮了。门外的小和尚告诉我方丈和漠云都已经在昨日的小厅里了,我收拾完毕,就急忙赶了过去。 方丈和昨日无异,一身袈裟端坐在座上,正低头看手里的一张纸。 听到我进来的脚步声,方丈抬起头,神色莫测的看着我。 我走近,却发现方丈手里那张纸上,是我昨晚睡前写的那首诗。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诗怎么到了他手里的?我原来还打算谈判不成后才用这首诗的呢。 “我今早叫了你很久你都未醒,就推门进去,看到了桌上的诗。见你还睡得熟,就没有再叫你。”漠云对我淡淡地说,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 我略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忙着揣测惠普方丈会有什么说辞。 “司徒姑娘果然非同常人,小小年纪竟能做出有如此深意的诗作。”方丈缓缓的说着,眼里有赞赏的神色。 有门!我脑中灵光一闪,忍住了说这不是自己原创的冲动,只故作高深地浅浅微笑—— “让大师见笑了,若瑶还有一首与之对应的诗,还想请大师帮忙比较比较。” 见方丈点头应允,我拿过笔纸,写下刚刚想起来的诗——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佛法讲究万物在心,其实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心净无尘;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畏心中尘,无尘亦无心?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以前看小说时见多了这两首诗,便也想去研究其中的禅意,可无奈佛法艰深,我这种凡夫俗子是没办法真切领会的,不过对于诗的解释倒是记住了一些,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方丈震惊地看着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手有些颤抖。听完了我的话,看向我的目光再没有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闪烁着复杂难懂的光芒。 静默考虑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或许,老衲是该让姑娘见一见那血灵珠。” 成了!我心里暗暗欢呼。经验没错,果然对付老和尚都要用这招。见人说人话,见佛自然就要玩佛语了,彩票中头奖也是要有技术的。 没有多说废话,方丈便领着我从小厅的另一个门向寺院深处走去。 “若瑶,你难道……真的是……” 身后传来漠云模糊的低喃,我假装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 第14章 血灵之灾 跟着惠普方丈在寺院里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路上许多僧人和尚见到惠普和我都恭敬的鞠躬行礼,看到我们前行的方向又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没太多研究他们脸上表情的含义,只是低头紧紧跟在惠普身后不让自己掉队。不愧是皇家寺院,真够大的。我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大小庙堂,只感觉自己已经走得两脚发软了。 “司徒姑娘,已经到了。”惠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我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座不大的无名偏殿前。 这里已是寺院的偏僻处。这座偏殿贴着山崖而建,显然极少有人来,周围的草木肆意生长,地上已经堆满厚厚的残叶尘土,一片荒芜萧瑟之色。 火热的阳光直直地照下来,却无法驱除我站在殿门前时心里不由自主生出的阴寒之意,如同冰凉的藤蔓缠绕在全身,让人忍不住颤抖。 “司徒姑娘仍执意要进去吗?”惠普看着我淡淡地问。 废话,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争取到手的机会,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太对不起老爷子的期望了……压住心里莫名翻腾的寒意,我点点头。 惠普示意我自己上前开门。随着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我不停的在心里念:我是转世天灵我是转世天灵我是转世天灵…… 外面明亮的光线从门口投入大殿,一片白蒙蒙的尘土飞扬中,更显得空荡荡的殿内一片昏暗。只在中间一个供桌上有一团白森森的亮光。 我眯着眼睛,仍然看不清楚,情不自禁地就抬脚进了殿门。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惠普迟疑惊讶的声音—— “司徒姑娘,你居然……” 我回头,却见惠普仍站在殿外台阶下,满脸的诧异—— “这殿邪气极重,还有当年师叔下的禁制,姑娘竟然能进到殿里……” 惠普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却只说—— “老纳无法进到殿里,就在门外等候姑娘。” 我点点头,转身朝里走去。 邪气?禁制?这些东西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是封建迷信,完全没有可信度。倒是那团阴冷莹白的光亮,让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渐渐看清楚,发出那团亮光的原来是一块不太规则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走到桌前,我才看清那块“石头”似乎更像琥珀——有着白玉一般温润的色泽,却像琥珀一样半透明,荧荧的发出白色的淡光,里面好像还嵌着一面镜子…… 镜子?我正疑惑,目光却又被放在“石头”上的东西吸引住—— 一个水晶球。 比拳头稍小,晶莹圆润,本应该是晶莹剔透的澄澈球体,却一半透明一半鲜红。 如鲜血一般触目惊心的红。透明的那一半上也爬有几条细细的红丝,在白色莹光的映衬下格外诡秘妖异。 好像受到蛊惑一样,仿佛听到有谁在召唤,我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把水晶球握在手里—— 好痛!! 把水晶球握到手里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过后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同被人猛地扎了一刀,痛得我两眼发黑,心脏骤然紧缩,耳边急速回荡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立刻松手想把水晶球扔掉,它却像是粘在了手上,并渐渐变得灼热起来,怎么甩也甩不掉。张嘴,发不出声音,抬腿,移不开步子……我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彻底慌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水晶球上的越来越灼眼的红色,只感觉到胸腔剧痛,手心滚烫,脑子里一片空白。 “噗——!” 疼痛上升到极点,我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吐到了水晶球上,刺眼得让我不禁有些眩晕,身子开始发软。 我的嘴里仍然血腥汹涌,感觉到好像还有血在向外源源涌出,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刹都刹不住。 然而我却在疼痛中愈发感到浑身无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渐渐模糊不清,那片莹白的光也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怪异,莫非真的是高辐射的东西?核物质?陨石?也不至于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吧……难道我要死于失血过多……我胡乱地想着,意识如同抽丝剥茧般慢慢消散—— 黑暗,一片浓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电影放映一样,眼前渐渐亮起来。 闪过一幅幅画面——是我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既有现代的,也有我穿到这个世界后,在灵山上的日子,在丞相府里的生活,还有…… 还有无数一闪而过的画面,我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 画面持续不断的出现又消失,我努力想看清楚,后脑和胸口处却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剧烈到我无法思考。 鼻腔中又充斥了浓浓的血腥味,眼前好像有一大滩鲜血。我疼痛难忍,想喊又喊不出来,心里一突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亮光刺得我眼睛难受,适应了好一会儿,我才能完全睁开眼—— 是我的厢房。 左胸侧传来热辣辣的疼痛,好像被割开了一个口子。我扭头想抬手看看,却拉得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忍不住哇的叫出声。沙哑的声音难听刺耳得我都被吓一跳,怎么嗓子也像是被割了一样火辣生疼…… “碰——!”门突然被猛地推开,耳边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 然后,我看到漠云欣喜万分又焦急不已的脸,还有小朗红通通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 两人的脸色都很憔悴。想起我那时吐血不止,他们一定都很担心吧。 “快去叫方丈,若瑶醒了!”漠云对身后的小和尚大喊。被他吼得一脸惊慌的小和尚立刻急急朝外跑去。 “若瑶……你终于醒了……”漠云握着我的手,眼里的痛惜满得快要溢出来。我这才看到,自己的右手心一片红黑,好像皮下大出血留下的淤渍。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你吐血不止,手里抓着个水晶球,也在向外渗血……”漠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仍然对那个场景心有余悸。 对了,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水晶球呢? “姐姐……你都昏迷不醒三天多了,把小朗都吓坏了……”小朗趴到床边,小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脸,脸上写满担心和害怕。 三天多啊,这么黑了一会儿就去了三天,过得可真是快。我看见小朗苍白的小脸。他才十三岁呢,这样的事肯定把他吓得不轻。 我想对他笑,告诉他我没事,可扯着嘴却怎么也没力气笑出来。估计是血失的太多,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动一动眼睛都觉得累。 “为什么……若瑶……为什么你会是……”漠云把我的手贴到脸上,满脸复杂伤痛的表情,话却因为方丈的到来被打断。 “司徒姑娘感觉如何?”方丈看着漠云恋恋不舍的放开手,转头问我。 “胸口……疼……”我哑着声音,软绵绵的回答。 方丈皱起眉,转身对众人说:“老衲还要为司徒姑娘治疗,请各位先回避。” 待房里只剩下惠普方丈和我两个人,他才在我床边坐下,目光沉静,缓缓开口—— “司徒姑娘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天灵。”用的是肯定句。 我艰难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他为何现在如此肯定我的身份。他不是说转世天灵是能治住血灵珠的吗,我都被折腾成这样要死不活的了他反倒确定我是转世天灵了? “先知老先生的来信只说是让自己的徒弟前来取回血灵珠,却未说明姑娘就是转世天灵,老衲本还以为这徒弟只是老先生为防转世天灵不出现而另行占卜出来的,却没想到转世天灵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惠普方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升腾的热气在空气里伸展弥漫,他瞟了一眼我似乎是受了伤的胸侧,问道—— “姑娘可是想知道那血灵珠的去处?” 当然想。那天我甩都甩不掉的破珠子,现在哪去了?看见我眼中的期待,老方丈转而微微一笑,语气和蔼—— “放心,血灵珠已在姑娘的身体里了。” 啊? 这老家伙刚才说啥? 放心?在我身体里?什么意思? 见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方丈反而微微诧异:“令师没有和姑娘说起过吗?” 我摇头。说起什么?老爷子不是说他算不出与血灵珠有关的事吗,怎么听这语气,好像老爷子又瞒了我什么事。 “血灵珠煞气太重,常人碰了它,都会因邪气入体而心脉大乱,七窍流血而死。当初……唉,罢了,善哉善哉。” 哇,七窍流血而死…… 看来我果然不算常人了,只流了一窍,而且还没死…… “在前朝对巫族的记载里,本来即使是转世天灵,也无法镇住这邪物。若是不慎让它粘了自己的鲜血,就会不停的被它吸噬血液,直至血枯人亡。”惠普说话的语气沉重,似乎还想起了什么,脸色不豫,也不知道这血灵珠以前是不是弄出过人命。 血枯人亡……听起来好恐怖……我在心里打了个冷颤,随即又疑惑,那我怎么还活着? “除非,把血灵珠移入体内。” “当年的大司命师司徒韶曾预言,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就将血灵珠移入转世天灵的胸腔内,即可以止血,还可利用其本身灵力净化血灵珠的邪气。” 惠普喝了一口茶润喉,接着说—— “那日姑娘吐血不止,手心中也一直渗出鲜血,情况十分危急。老衲想起这个预言,无奈之下,决定冒险一用。所幸血灵珠吸了姑娘鲜血后邪性大减,老衲才能成功将其移入姑娘的胸腔。看姑娘现在的样子,那预言该是属实的了。” “老衲以为令师在姑娘出发前,已经告诉姑娘关于血灵珠的事。”惠普说完,目光闪闪的看着我。 我却还在他刚才的一番话里有些找不着方向。把血灵珠移入胸腔?怎么放?谁出的烂主意,把一块石头放到胸腔里,不想让人活啦…… 等等! 貌似我就是那个被把石头放进胸腔的无辜受害者…… 确认这个事实后,我嘴角僵硬不死心地再问惠普:“大师……你说那颗血灵珠……在我胸腔里?” 见惠普点头,我绝望。 有没有搞错!!那么大一颗水晶球啊,放进胸腔里?……把我当蚌壳吗,扔个石头进去,改天给吐颗珍珠出来?那个血灵珠可不可以降解的啊,会不会变成结石啊…… 老天爷,你就不能稍微对我好那么一点点吗……别人穿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给人当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潇洒到不行,你就把我扔来这儿给人开胸腔洒热血地当垃圾净化处理器啊…… “老衲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寺院中只老衲算得是通晓医术,所以……”惠普见我面色惨淡悲愤,急忙解释。 这里不是古代吗,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个老和尚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提起屠刀将我开膛破肚?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怎么见你的如来佛祖去?…… 我怨念地看着惠普,心里哀号不断。 “那大师……这血灵珠放进去之后……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小心翼翼地问。放都放进去了,还是问清楚怎么善后吧。 “这……”惠普顿了顿,脸色有些尴尬,“前朝记载和预言都未说明,老衲更是无从知晓了。” 啊?!无从知晓?大爷,没有把握的事不要乱做啊,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呐……我真服了你了,拿我当活体试验的吗? 心中郁闷,我蔫蔫地缩在床上装死,让惠普别让人进来打扰。 可能是失血过多,我精神不太好,惠普离开一会儿之后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灵山,看到老爷子站在小屋前向我微笑挥手。我朝老爷子跑去,想问他关于血灵珠的事,可无论我怎么跑,怎么喊,老爷子却离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我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已是冷汗连连,才发现已是晚上了。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可一旦想探知,胸口便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是与老爷子有关的事,我心里莫名的肯定。 老爷子出了什么事吗?—— 第二天漠云和小朗就急匆匆地过来找我。 果然有事。 老爷子几天前已昭告天下,他将隐退江湖,司命先知由他的徒弟——千年一遇的转世天灵,我,司徒若瑶继任。消息一出,天下一片哗然,猜测议论不断,甚至已有人宣称要上门拜访新的先知。 当漠云神色复杂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呆住。 老爷子,你怎么了? 记起老爷子说过,只有上一任先知仙逝之后,其徒弟才会成为下一任先知。而老爷子也说过他是可以预知自己的命运的。 难道…… 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来。我心烦意乱,问道—— “老爷子怎么样了?没有消息吗?他还在灵山吗?” 漠云面色为难,摇摇头算是回答。 死老头子,你在搞些什么,难道是一个人在山上寂寞了要找些热闹来看吗?还是嫌自己知名度不够,要大力炒作一番? 单在我来的这三年里来请老爷子下山的人就数不胜数,都想请他做幕后军师为其谋事,统统被老爷子婉言拒绝。看那些人谗言媚语的讨好样子我就心生厌恶。说什么仰慕钦佩,敬重敬仰,真正发自肺腑的又有几个?全是为了自己的势力与利益,不过把先知的能力当做利用工具罢了。 而今老爷子什么都没和我说,一声招呼都没有就放出这些话,他从未对外宣称转世天灵已经出现,现在这么说是要把我放到什么处境里? 还是,他另有苦衷? “我要回灵山!”我大声宣布,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亲自证实。老爷子这个做法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不行!”两个声音。 我诧异地看着漠云和惠普。 “司徒姑娘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宜车马劳累,还是留在寺中休养为好。”惠普缓缓转着手里的佛珠,语气平和却不容反对。 漠云也在一旁使劲点头。 我才想起自己如今可是个三级残废的重伤员,生活不能自理,抬抬手都会疼得龇牙咧嘴。下床走路都不行,更何况长途跋涉。 “可是……我担心老爷子他……”我不能预知关于老爷子的任何事,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心里有强烈的不安。 “姐姐,让我去吧。”小朗从床边站起来说道。 小朗?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朗坚定的表情。 “小朗也担心爷爷,姐姐不方便远行,就留在这里养伤,让小朗回灵山看看吧。” “可是你还小,你一个人姐姐不放心。” “我已经不小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有些倔强的孩子。怎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就让小朗回去看看吧,这样你也能放心养伤。小朗已经十三岁了,我会让陆荣和他一块回去,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漠云和小朗,突然意识到,对古人来说十三岁可不再是小孩子了。有道是娉娉袅袅十三馀,女的都能嫁人生孩子了…… 漠云的话更坚定了小朗回去的决心,我没法阻止,只好答应。 心里却仍然惴惴不安。 伤了又伤 早上九点,我正坐在后院榆树下晒着太阳喝着香喷喷的赤豆红枣粥。 那次碰了血灵珠真的是让我大出血了,害我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还手脚发软,怕是把这三年多我每个月都没来的那玩意儿一次性补够了吧……(血淋淋的穿越教训:不认识的东西别乱碰……) 过去了就不想了,省得心里难受,我摇摇头,吞下一大口粥,幸福得直眯眼睛,厨房那个胖师兄做的粥真是好吃。从能从床上爬起来到现在,我的补血计划已经实施了半个多月了。 胸侧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动作剧烈些才会感觉到隐隐的疼痛。想着身体里多了块石头,刚开始时实在是浑身别扭,总觉得难受。可随着伤口的愈合,渐渐的感觉不到异样了,就好像血灵珠已经和我的身体融合到一起了,预知事物的能力也渐渐变得稳定。 惠普昨天还说起,照预言的说法,也许我能将血灵珠彻底净化,使其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或者使其完全消失。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算什么?真人版犬夜叉?四魂之玉?不要开玩笑好不好,那么一大坨石头我能把它消化掉吗…… 神啊,救救我…… 漠云也留在寺里陪我,对鸿妍却说是要和我在寺里和惠普方丈讨论佛法。 虽然“讨论佛法”这个借口放到我身上实在是不搭调,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让我留在寺里的正当理由。我也不希望鸿妍知道我的事,不然照她的性子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那个红衣翩翩却即将离去的爽朗女子,每次想到她我都会心里难受。 小朗他们现在还没到灵山。遇上洪灾后的灾民潮,他们得绕远路过去。还有五天才能到达,而且路上他们将会遇上一伙流民劫匪,不过完全没有威胁性,用不着担心。 这些,当然不是漠云告诉我的。 我大概理解那时老爷子说的找到血灵珠后我的占卜能力会改善的意思了。 随着胸侧伤口渐渐愈合,身体里的异样感逐日消失,我对事情的预知能力开始逐渐增强。不再像以前一样要靠触摸来了解,而是可以直接呈现在我脑子里。 除了与自己有关的事,只要我想知道,静心冥想便可得到答案。 只是这种能力现在还不稳定,时有时无,多数时候还会引起胸口和后脑的疼痛。我也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只是在心里诧异,难道我真的是什么转世天灵?虽然我是一直不肯相信,可这个事实的确是让我没办法解释,像是做梦一样,太神奇了。 “司徒姑娘又在补血了?”在我正怔懵发呆时,惠普微笑着走进院子。 “大师。”我放下碗站起来。 还记得那天我和惠普说要补血时他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讨厌喝中药,提出的进补食材又多数都沾荤腥,在寺里是不允许吃这些的。可我的情况又的确有些棘手,折腾了半天我才选定红豆红枣这两种既方便又符合要求的食物。 本打算外用药加上食疗就足够了,无奈漠云是中药的超级拥护者,觉得我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不知去哪弄来的药方,每天都带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准时出现在我面前。连哄带骗,连喂带灌,软硬兼施,决不手软,害得我现在见了他就想躲。 但是漠云现在除了逼我喝药外很少与我单独相处,见面话也不多,只是客套的问候和寒暄,更没有提过让我留下的话题。偶尔告诉我小朗他们的行程情况。感觉就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般尴尬。 我心里虽然失落,可也许这样,也好。漠云知道我身份后的态度,让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毕竟,他也是对先知有所企图的人。我想起得到的与他有关的那个预言,心里就有些黯然。真的,会如预言所说吗? “老纳今日来,是想征求司徒姑娘的意见。” 征求意见?什么事?我回过神,却又被惠普的话弄得有些懵。 “大师请讲。”我请惠普坐下,等他发言。 “姑娘以后可愿意留在我寺?” 啥?我惊讶的抬头,留在麒趾寺?当女和尚啊? “先知老先生一个月前的话,已经让天下流言四起,毕竟之前老先生从未提起过转世天灵已经出现的事。如今各色人物都已赶往灵山,或是想证实此话,或是想拜访新任先知。” 我静静地听,没有说话。拜预知能力所赐,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些人不敢贸然上山,便全都守在山下,把山下的小镇都快要挤爆了,小朗他们到时候都得从后山的小路悄悄上去。 “若只是谣言,那自然是好。但若是事实,以司徒姑娘的年龄阅历,现在的情况恐怕对姑娘不利,姑娘下了山甚至可能会有危险。故老衲妄下结论,也许姑娘留在寺里,对姑娘对天下都是有益无害。” 怕我年幼不懂事,滥用先知能力,或是被有心人利用? 老爷子也和我说过,天下窥视先知的人不计其数,不仅是泽国,其他国家也是一样。为了把先知“请”到自己的阵营,甚至有人会使用武力。历代司命先知也是为了躲开世人的纠缠才一直隐居于灵山,并习有武功防身。 其实在寺里并没有什么不好。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钟暮鼓。听前院隐隐约约的诵经礼佛声,和悠远飘渺的钟声,品一杯清茶,呼吸带着湿气和香火味道的空气,遥看山里雾气朦胧的景色,心境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旷达宁静。这是和在灵山时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 可要我一直留在这里,那跟隐居又有什么区别? “大师,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若瑶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但是,若瑶毕竟是女子,长期留住在寺里并不方便。”我可不要把我的大好青春葬送在这个全是光头的和尚庙里。 惠普闻言,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思考。 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开口问道—— “大师曾说若瑶并非此世中人?” 惠普愣了愣,随即点头。 “那大师可知道我能否再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灵山时老爷子对这个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生怕我自己跑了回去。现在好不容易又遇上个能知道我来自其他世界的人,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惠普看着我,神色严肃,良久不语。 “若是以前,老纳不敢妄下断言。但是如今,司徒姑娘怕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惠普掂着佛珠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为什么?”我心里猛地一沉,不能离开?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吗? “姑娘本就是转世天灵,拥有先知的异能,如今还有血灵珠在体内,与这个世界已是密不可分。且不说司徒姑娘作为司命先知的责任,单是血灵珠的力量,就足以把姑娘留在这里。” 回不去了吗……我僵住,随即心里泛起阵阵凉意。要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作所谓的转世天灵?司命先知? 我可不是那种清心寡欲之人,可以像老爷子那样过一辈子的隐居生活,当一辈子的司命先知,外加和那些形形色色的“崇拜者”斡旋应对……可如今的情形,又岂容我自己选择? 现代的家人朋友,还有现代的生活,真的再无法见到了吗……我忍不住抬头仰望头顶那片明亮的苍穹,湛蓝无边无际,心际一如天际在温暖的阳光中延伸,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孤寂无助—— “若瑶?” 不知看着天空发呆了多久,回过神来,惠普已经不在身边,却见漠云一身月白站在我面前。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不搭理。”漠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含笑坐下。 桌上放的,是 陌上花已开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9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9部分阅读 的凤剑。 受伤之后,我的东西都是小朗保管。小朗离开去了灵山,东西自然就交给漠云帮忙照看。可是,他今天把剑拿来干嘛? “刚才过来时碰着惠普方丈,他说你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可以适当做些运动,有助于身体恢复。所以我把剑拿来,你平时随便练练,若是嫌闷,也可以找我练。”见我疑惑地看他,漠云开口解释,笑容温暖得如同洒在身上的阳光。 “谢谢。”这么久没碰剑,长期处于休眠养膘期的我的确是手痒痒了。脸上绽开的笑容大大的。 “药马上就煎好了,小师父会送过来。那喝完药我们就练一会儿,如何?”漠云见我笑也笑起来,说话又和以往一样爽朗自然。 我说他今天怎么没事会跑过来……又是喝药…… 漠云看着我迅速变苦的脸笑得那个灿烂明媚。 我看着他俊朗的笑颜,澄澈得似乎没有一丝杂质,内心不禁又犹豫,眼前这个温暖如同朝阳的男子,真的会如老爷子说的那样吗?和他走得近日后真的会后悔吗? “若瑶?怎么又发呆,你最近很喜欢走神啊。” “不要,中药难喝死了。”收回思绪,我跳起来,抓了剑就要跑。虽然每次我反抗喝药的行动都是以失败告终,但这不能磨掉我继续“抗争”的勇气。 触到剑的一刹那,突然胸口再次剧烈疼痛,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沸腾上涌,竟和那日拿到血灵珠时的感觉一样,我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住脚步。 “若瑶,你怎么了?”身边传来漠云有些惊慌的声音。 没办法回答,我只感觉眼前发黑,胸口像烈火灼烧一般热辣疼痛,喉头再次血腥汹涌。 好几次深呼吸后却再也压不住了,我又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眼前迅速泛起水雾,身子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软的向后倒下。 再一次落入漠云的怀里。闭上眼之前,我只看见漠云焦急失措的脸。 怎么现在拿个剑也要吐血了,我招谁惹谁了啊……这大半个月白补了……心疼地想着,耳边听到凤剑“呛”的一声掉到地上,我又陷入一片黑暗。 第15章 打回原形 浓稠如墨汁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没有一点温度。挥不开,搅不匀,沉默得如同窒息般的缠绕在周身,却又似乎隐约有心跳声传来,气氛鬼魅妖异。 我好像置身一个漆黑无声的世界里,盲目的行走,似乎没有尽头。 前方隐约有亮光,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咦?这是哪里? 走出亮光,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黄泥路上,路上挤满了向前奔走的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他们一个个面色蜡黄,风尘仆仆,拖家带口,和电视剧里逃难的难民一模一样。空气闷热潮湿,充斥着衰颓荒凉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是在麒趾寺里吐血晕过去了啊,怎么突然又到了这种地方?难道是我又穿了? 人群在缓慢而又不间断地向前移动,我不由自主地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前走,过了不久,突然感觉到人群停了下来。前面吵闹喧嚣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人群里费力地踮脚向前张望。却见前面是一座高耸的城楼,城门紧闭,一大批官兵拿着刀守在城门外,堵住想要前进的人。 “当前洪灾泛滥,恐瘟疫蔓延,为了保护城内百姓,我们不能放你们进城……” 一个为首的军官在城墙上大声喊,冰冷无情的声音让人心寒。 洪灾泛滥?果然是逃难的灾民吗?我看着周围人群变得绝望的眼神,怜悯之情油然而起。 突然一阵马蚤动,前面好像有谁大喊了声“冲进去”,人群立刻沸腾起来,纷纷向前涌去,我一个站不稳向前跌去,心里哀号,踩踏事件啊…… 再次坠入黑暗。 怎么又是黑暗?刚才那是梦吗?可怎么会如此真实? “南宫公子,司徒姑娘怎么样了?”刚刚坠入黑暗,耳边便清晰地传来惠普的声音。 又回来了?原来我还没穿? 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像粘在了一起,无法动弹。 “血暂时是止住了,但不知会不会像前两天那样复发……若不是老先生提前告诉家父消息,晚辈也不能如此及时地赶到。这灵药虽能缓住伤情,但司徒姑娘已经昏睡两天,今天若再不清醒,怕是……” 说话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陌生男子声音。 我醒了!就是睁不开眼睛……我在心里大叫,身子却还是完全不能动弹。 “为什么会这样?上次也是吐血昏迷,就没有办法了吗?”是漠云焦急恼怒的声音。 “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在下猜测应该是凤剑和姑娘身体里的血灵珠发生了冲突,而她本身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击,故被伤了经脉,导致吐血。” 那温润陌生的声音不缓不急,让我不禁想起现代医院里那些面无表情的医生。 “这灵药是当年司徒璨前辈留给家父的。转世天灵的身体有异于常人,老先生的信中只是让晚辈带着这药赶过来,其它并未说明。在下才疏学浅,除了用这药之外,尚未找到治疗之法。剩下的只能靠姑娘自己了。” 就像医生面无表情地对病人家属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节哀顺变吧。” 周围静了一会儿,惠普慢慢地问道:“南宫公子可有先知老先生的消息?” 老爷子?我的心立刻揪起来,仔细地听着。 “家父收到老先生消息后就立刻派人赶往灵山,可是到了那里,老先生已不知去向。” 什么?!老爷子不知去向?我心里一抽,眼睛居然就睁开了。 视线很模糊,适应光线后也只能勉强看到房里站着三个人。 猛眨了一阵眼睛,渐渐能看清楚些了。是惠普、漠云和一个陌生的紫衣男子。 他们三人站在房间中间,离我有一段距离,正顾着谈话,没有留意我已经醒了。 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不适,只是稍稍有些酸痛,可能是躺得太久了吧。 可是……好渴……喉咙像要冒烟一样,身子软软地不想动,我无比哀怨地看向那三个相谈甚欢的人。 刚才不是希望我醒的吗,现在我醒了怎么都不过来照顾一下啊……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居然还是没人理我?!三个人还在专心聊天,当我不存在……我心里有些恼,只好沙哑着声音像蚊子一样哼哼—— “咳……我醒了好久了……麻烦你们……抽空看看我啊……”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他们听到了,那三个人像被棍子打了一下,迅速把头转过来。 “若瑶!”兴奋不已的漠云飞奔而至,一张俊脸在我面前迅速放大。看得出他神情疲惫,应该又是因为我费了很多神吧。 “佛祖保佑,姑娘终于醒了,阿弥陀佛。”惠普在一旁一脸宽慰的双手合十。 那紫衣男子走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司徒姑娘感觉如何?”声音温润柔软,动人心弦。 “渴……” 漠云连忙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扶起我喝水。 见我喝完了水,那紫衣男子示意漠云起身,自己坐到床边,手搭在我的脉搏处,静静把脉。 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了。我一抬眼便不自觉地陷入痴呆发傻状态。 俊秀无瑕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光线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和漠云略带高贵霸气的俊朗不同,眼前这个清秀男子给人的是温润儒雅的感觉,不知不觉中让人觉得心安。 又一个帅哥啊,真是养眼……我在心里哗哗地流着口水。 “司徒姑娘?”帅哥见我目光呆滞,微微皱眉,“姑娘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我一惊,回过神来。晕乎乎地问:“你是谁?” 帅哥脸上有些诧异,反问道:“姑娘不知道在下是谁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我又没见过你,难道是这里的知名公众人物?……我心里正嘀咕着,突然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的手是搭在我手腕上的……我都已经碰到他了,可脑子里怎么会还是没有关于他的信息…… 我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腾地坐直身子大喊道:“漠云快过来!” 漠云一脸茫然,见我喊得急,立刻乖乖坐过来。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脑子里开始搜索关于他的信息。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漠云更是手一抖,差点跳起来。我顾不上他们的反应,只是低头专心冥想。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的心在一点点凉下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信息都得不到了…… 慢慢松开漠云的手,我绝望地低喃—— “完了完了……没戏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若瑶,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漠云反手握住我,声音有些紧张。 我一脸茫然绝望的抬头看他,看到漠云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我的预知能力……没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受了这么多苦才得来的先知能力啊……说没就没了……老爷子我对不起你,无颜见师门了……(老爷子:你受了很多苦吗?我怎么没发现啊……玖月:吐了这么多血啊,我的血不能白流!) 我一脸的悲痛欲绝泫然欲泣无精打采,蔫蔫地靠着枕头不想说话。上次吐了血把先知能力增强了,还以为这次又吐预知能力会更加厉害,结果这一吐居然把能力给吐没了,受这么多罪反倒回到原点了,冤孽啊…… 惠普在一旁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只默默掂着手里的佛珠。 那个紫衣帅哥听了我的话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又挂上他温润的招牌微笑—— “司徒姑娘是传说中的转世天灵,怎会如此轻易失去先知能力。可能是由于凤剑和血灵珠的冲击,使得姑娘暂时丧失了先知能力。大概待身体恢复了,能力也就能恢复了。” 倒是漠云,脸色还是不太好,却神情闪烁地握着我的手认真说:“若瑶,无论你有没有先知的能力,是不是什么转世天灵,我都不会扔下你,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这种话……我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打起精神朝他苦笑—— “喂,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不要用这么壮烈赴死的语气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三级残废生活不能自理了呢。” 见我笑,漠云的脸色才好转了一点,放了我的手,起身说是要去给我端药。 啊?又喝药?不要啊…… 我一脸绝望地看他走出房门,哀嚎连连。 养伤 惠普看着我一脸的绝望,估计是想起了之前我被逼喝药时哭天喊地的“惨状”,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紫衣帅哥倒没太留意,仍旧微笑着,站起身朝我鞠躬行了一礼:“既是如此,在下就给司徒姑娘介绍一下自己吧。在下永安南宫离,家父南宫沛与司徒璨前辈和司徒炯前辈均是至交好友……” 我在听到永安两个字时心里一动,思绪飞回到之前的梦里,连他后面了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永安…… 我梦中随难民见到的那座城楼上,就写着永安两个大字。 “南宫公子来自永安?”我等他说完便张口问道。 “正是。姑娘有什么疑问吗?”南宫离有些奇怪,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那……永安城外是不是滞留了大量灾民?”我不确定地问。那个梦太真实了,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过那里。 南宫离的表情更加奇怪了:“没有,虽然近来洪灾泛滥,但在下出城时永安城外并未出现大量的灾民,现在也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姑娘何出此言?” 没有啊,那刚才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的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呀的一声被推来了。 闻到那一股熟悉而浓重的中药味,我立刻绝望起来,漠云又来了…… 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卷起来,我退到床的最里面,缩成一团,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要喝药,苦死了……” 漠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般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用勺子搅拌着那碗又黑又臭的汤药:“听话,快喝药,你失了那么多血,不补回来怎么行。” “我就喝红枣粥补……”我不死心的抗议。 “那只是辅助,喝药效果才好,不然治标不治本会落下病根的。”漠云舀了一勺药伸到我面前—— “别闹了,快喝,冷了更加苦。”语气威严不容抗拒。 “不要……”我仍在垂死挣扎,声音却小得好像蚊子叫。 漠云脸上有些挂不住,放下药,一把把我从床里面拽出来箍在怀里:“还闹,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吗?”故意把“亲自”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闻言身子抖了抖,他亲自喂啊……好像更加恐怖耶…… 想起有一次他逼我喝药,我死活不干,折腾了半天漠云毛了,黑着脸说了句“既然若瑶这样,那我只好亲自喂你了。”说完就一把搂住我,自己转身喝了一口药。我愣住,还没搞清楚他要干嘛,等他凑到我面前我突然反应过来了,吓得一把推开他,自己捧起碗仰头就喝。以后但凡我死活不愿喝药漠云就搬出这招,屡试不爽…… no,谁来救救我…… 我偷偷望了一眼惠普,老人家正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摆明了是说我啥也没看见我啥也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帮不了你你别来找我。 哎,不指望他了…… 我又转而看向南宫离,还好,他睁着眼。(南宫离:……) 我眼巴巴地望着南宫离,尽量装得可怜兮兮凄楚不堪。他也算是我的主治医生了,这种时候他的话当然是权威。帮个忙吧大哥,说一句话就好……救命啊…… 在我看得眼睛都酸了之后,某人终于良心发现,走上前来,笑容如雨后春风般温暖,声音温润柔软,动人心弦—— “司徒姑娘还是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身子要紧,病好了自然就不用再喝药了。” 呃?! 完全是哄小孩的温柔语气,我不禁想起老妈以前哄老弟吃药的情景。 说话的态度很不错,可是……我是让你来说这些的吗!!我无比怨恨的盯着他看,长这么帅心怎么就这么狠啊,他有虐人倾向吗…… 漠云得了南宫离这句话更是坚定不移的端起药送到我面前,眼里除了坚持就是威胁。最后,在漠云和南宫离的左右夹攻下,我终于一口一个“混蛋”、“恶魔”乱叫着眼泪汪汪地吞下那碗黑漆漆的药,胃里翻腾得快要吐出来。 “姑娘吃些这个吧。”喝完药,南宫离递过来一个小盘子,里面盛着一些晶亮的小颗粒。我抱着被子捂住嘴,一脸扭曲地瞟了一眼那个盘子又扭过头,不搭理他。 “这些是蜜饯,可以解苦味的。”南宫离看着我的样子,好笑的说。 我再瞟了那盘子一眼,觉得自虐实在也没什么意思,便伸手抓了几颗塞进嘴里,果然很甜,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过我还是很不爽,愤愤地退回床里裹好自己,不理他们两个。 房里安静下来。惠普有事先出去了,留下漠云和南宫离照看我。一番折腾下来,我又想起南宫离之前说的老爷子不知去向,心里又担心又疑惑,老爷子孤身一人会去哪里?难不成真的退隐江湖游山玩水去了?那好歹也给我个信儿吧,这么悬着是怎么回事。 “公子?”正在我思绪飘忽时,门外有个小孩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南宫离听到声音,朝我们一笑:“恕在下失陪片刻。”说完转身走出门,隐隐约约听到南宫离和那小孩低低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过了一会儿,南宫离面色复杂地走回来。 “怎么了?”我觉得他脸色有些奇怪,不禁张嘴问道。 “家父派人送信来,说近几日永安城外开始出现大量的灾民,滞留城外。” 看了我一眼,南宫离继续说,“在寺里不方便,药材也不多,在下本来打算姑娘醒后便接姑娘回永安治疗,可看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了。” 果然耶,看来那个梦不是假的。难不成我的先知能力转变成在梦中预知事物了?好像看过的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呢……还不能确定,我在心里疑惑着,又不禁有些雀跃。 “姑娘不是说没有先知的能力了吗,怎又知道永安城外将有大量灾民?” “这……”我犹豫了,说我是做了个梦知道的?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是以前就知道的,今天只是想和南宫公子确认一下。”我答得有些心虚。 “哦,原来是这样。”南宫离脸上了然的表情,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丞相府里各种药材都有,南宫公子如有需要不用客气,何必要长途跋涉地回永安?若瑶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我们这边话音刚落,漠云又语气怪怪冒出一句。 “赫连少爷有所不知,司徒姑娘用的那药是由家父亲自配制,在下并无药方。这次前来并未带太多,与其让人来回奔波的送药,还不如将姑娘接到永安,有家父在,也多个照应。” 漠云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这是闹什么别扭,真是奇怪……我没有太多注意漠云的怪表情,倒是对南宫离的来历挺感兴趣。 听之前他们的话,好像南宫离和他老爸都会医术,他家是开医馆的吗?可看这服饰和气质都不像普通人家啊…… 真是,怎么现在没有预知能力了,不然哪还用这么麻烦…… 我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前面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说过了,只是我那时开小差没听……算了,改天去问惠普吧。 当晚南宫离和惠普说明了情况,惠普听罢欣然同意,还把他安排住在我隔壁,就是原来小朗住的厢房,说是方便照顾。漠云听后脸色刷的变臭了。 不过第二天漠云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原来前几天他老爹就已经因为不知什么事而派人催他回府了,一直给他用照顾我的理由拖到现在。 如今南宫离来了,他再没理由拖下去,只好跟着追到山上来的陆荣和侍卫回府。回去前还絮絮叨叨的和我念了大半天各种注意事项,跟个老妈子一样罗索,烦得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难不成他前段时间没怎么和我说话就是为了憋到今天一起说? 我这厢郁闷无比,惠普和南宫离两个则在一旁乐得看热闹,笑得那个暧昧不清,更让我想把漠云早点打发走。 看着山下那队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终于喘了口气,漠云要再说下去我就要怀疑他是不是昨晚被唐僧穿过来了。 第16章 依然养伤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哎……真是舒服啊,我缩在躺椅里晒太阳,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哼儿歌。自从漠云回去后,再没有人逼我喝中药了,俺的小日子过得爽歪歪滴。 可我随即又有些郁闷,都好几天了,胸侧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连疤都没留下,只有一条浅到不能再浅的印子。可预知事物的能力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一丝痕迹,也再没做过昏迷时那样的预知梦,好像我之前能够预知事物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无踪。 难道我这个先知还没出山就已经夭折了? 我叹了口气,没了预知能力,也不知道小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司徒姑娘。” 就在我笼罩在在暖暖的阳光里神游太虚快要睡着时,南宫离柔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睁开迷糊的双眼,看见南宫离站在院子门口,双手背在背后。 “南宫公子。”我坐直身子,用手梳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 “姑娘今日的精神还不错。”南宫在躺椅旁的石凳上坐下,面带微笑的打量了我一会。 南宫离今天穿一件浅紫外袍,头发用同色丝带束起,明媚的阳光下越发显得他俊朗的脸温润如玉,招牌式的笑容温暖和煦,总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不知南宫公子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我也回给他一个微笑。 南宫离但笑不语,只是把背着的右手伸出来,放了一个小食盒在石桌上。 我打开食盒看,里面是一碟蜜饯,一杯浅黄|色的水,还有两颗长得像大型巧克力豆一样的圆圆的东西。 “在下知道姑娘不喜欢喝中药,所以这几天按着药材把药做成药丸,和着蜜糖水喝下去,不会这么难以忍受。”南宫离拿出药丸,温和地说—— “不管怎样,药还是要吃的。”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两颗“浓缩”药丸,不知道怎么拒绝,这药形状变了味道还是一样的嘛……可好歹人家忙活了几天专门帮我做了药丸,再看南宫离一派温润和气的样子,和他又没这么熟,怎么也不好跟他发脾气闹别扭。 “怎么是两颗?”吃一颗就够我受的了。 “哦,一颗是原来的补血养气的药,还有一颗是治姑娘眼疾的。”南宫离温和地解释。 眼疾?我惊讶地看着他,治我的近视吗? “姑娘的这种眼疾在下没有遇到过,而且已经患病多年,在下没有把握能治好,不过这药有清肝明目的功效,应该会对姑娘的眼睛有好处。” 我有些感动,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医者父母心吧,我又想起沧州的那个老郎中和德仁堂里的那个和善的名医,他们都是好人呢。 接过药和水,我咕咚一口吞了下去。嚼了两颗蜜饯,我笑着对南宫离说:“你为我这么费心,真是谢谢了。” 南宫离笑得有些腼腆,没有答话,只是把食盒收好,伸出一只背在后面的左手。 眼前银光一闪,我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吓得差点跳起来。 是凤剑。 经过上次,我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是剑都躲得远远的,凤剑更是让收得好好的,望都不敢望一眼。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南宫离和他手里的凤剑。他现在又把剑拿来干嘛,我可不想再吐血了…… “司徒姑娘不用这么害怕。”南宫离见状笑道,“老先生一个月前曾去信给家父,说司徒姑娘会在麒趾寺因为血灵珠与凤剑秉性相抵而受伤,希望在下能带着灵药前来救治。”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老先生还说,若是姑娘能挺过来,那说明姑娘能同时承受血灵珠与凤剑的力量。现在姑娘再拿凤剑,应该会没事了。” 我看着南宫离温和而期待的样子,再看看桌上的凤剑,犹豫不定。我可不能再吐血了,我的血液库存量是有限的啊,再吐一次估计就真的要挂了…… 内心激烈挣扎了半天,我终于经不住帅哥温柔凝视的“诱惑”,颤巍巍的伸出手,迅速碰了一下剑身,又像被烫到一样立马收回来,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不过……好像没什么事啊……我看看凤剑,再伸出手,把它拿起来。 剑在手里,胸口又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感,不过只有一点点,我便没有放下剑,只转头对南宫离说:“胸口好像还是有点疼。” 南宫离正被我刚才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听了我的话,收了笑意凝神想了一会儿—— “再适应几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我将信将疑的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爷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南宫离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的心一沉到底,老家伙在搞什么,玩捉迷藏吗…… “那南宫公子知不知道关于血灵珠或者是老爷子的师妹的事呢?”我记得他那天说他老爸和老爷子是至交来着,不懂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事。 “老爷子从来没和我说过,我的能力也不够知道这些。”看到南宫离有些疑惑的眼神,我急忙解释。 “在下并未了解太多,只是听家父简单提起过。”南宫离想了一会儿说。 “对于血灵珠,在下知道的并不比姑娘多。而关于司徒瑶前辈,”他话题一转,“姑娘拿血灵珠时应该见到冷寒玉了吧?” 冷寒玉?我想了一下问:“就是那块白色半透明的石头一样的东西吗?” “是的。”南宫离点头接着说,“那冷寒玉里封了一块水镜。” 水镜?……就是我那时看到的镜子吧…… “水镜也是巫族的一件邪物,它和血灵珠同时重现于世,当年司徒瑶前辈耗尽全力才将其封于冷寒玉里,而惠德大师却只将血灵珠封在了冷寒玉外。” “那……老爷子他师妹就是因为这样才去世的?” “嗯,据说司徒瑶前辈在封印了水镜后就仙逝了。老先生悲痛欲绝,整整一年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 难怪老爷子不在屋里放镜子,是怕这样会想起他师妹吧…… “老爷子,是不是很喜欢他的师妹?”我又想起那时老爷子恍惚的眼神。 “应该是的。父亲曾提起过,老先生为他的徒弟起名若瑶,就是为了纪念司徒瑶前辈。”南宫离看着我说。 司徒瑶……司徒若瑶……我不禁想起以前老爷子叫我瑶丫头时眼里我不懂的温柔神色,原来是这样吗?老爷子果然是有不为他人所知的一面呢。 “在下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南宫离说完又带上了一贯的微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亦微笑,随后又看着他欲言又止,“南宫公子……” “姑娘有话请讲。” “那个……以后我能不能不叫你南宫公子啊?”和他说了这么几天的话,公子来公子去的绕死了,真是难受。 南宫离有些惊讶,奇怪的看着我。 “呃……其实,我不太喜欢守这些礼数,说话也随便,要老是和人这么正经的说话我会憋得慌。”我一脸无辜的朝他笑。 “那……在下字子安,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叫在下子安。”南宫离想了想又温言笑道。 子安……我感觉有些黑线,不甘心的再问:“没有其它的叫法了?”叫子安也觉得别扭…… “这……那姑娘想怎样称呼在下?”南宫离的脸上有些无奈了。 “嗯……”我看着他好脾气的样子,开始邪恶地笑。 “不如叫阿离吧?” 南宫离的脸好像在抽搐,我心里有些没底,不会是玩笑开过头了吧,本来还想叫小离子的呢,不过这位可是典型的古代绅士啊,要把他吓跑了我的病谁治啊…… “呵呵,我开玩笑的,南宫公子千万不要介意啊。”我干笑着说,看南宫离一脸惊愕不解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开这个玩笑。 这时一个小和尚端着一碗粥出现在院门口:“司徒姑娘,你的粥好了。” 我连忙跑过去,他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正尴尬得要命。 “谢谢小师父,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朝那小和尚甜甜一笑。 “不……不客气。”小和尚红着脸转身便急急的走了。 呵呵,这里的小和尚还真是纯洁,冲他笑笑都会脸红,太可爱了。我捧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豆粥,乐滋滋地踱回椅子上。 “姑娘好像很喜欢喝赤豆粥。”南宫里看我享受的样子微笑着说。 看样子他是缓过来了,我松了一口气,也笑道:“是啊,在我的家乡,这叫红豆,也叫相思豆。” 说完想了一下,我又随口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诗。”南宫离赞赏地说,看向我的眼光里多了些其它东西。 “不是我做的。”我一耸肩答得也干脆,经过漠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我可不想再剽诗窃词的惹人注目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用得心里虚得慌。 南宫离愣了一下,又笑道:“姑娘果然很特别。” 这话好像很耳熟啊…… “其实,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若瑶,也可以叫我玖月,是我的小名。老是叫姑娘听着多别扭啊。” “这……不太妥吧……”南宫离有些为难,如此直呼一个才相识不久的女子的闺名,于情于理都太过唐突了,为何她竟能如此不避讳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唉,就这么坚守礼节吗,都来了这几天了还是一直彬彬有礼的,没意思了……我郁闷地用手压下被风吹起来的头发。 “姑……呃,若瑶……姑娘一直都不梳发髻的吗?”南宫离看着我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的老天,好不容易叫若瑶了后面还带个姑娘……我无奈的看着他笑:“真的不能把姑娘两个字去掉吗?” 南宫离脸上有些尴尬的红晕,我不想为难他,便转移了话题—— “我不会梳发髻,就这么散着吧,反正也方便。”我笑得有些无赖。 “呵呵,转世天灵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 略带惊讶的端详了我一会儿,南宫离又温和地笑着说。 离开麒趾 “若瑶,该吃药了。”南宫离温和的声音准时响起。 我很欣慰,别扭了几天后,南宫离终于不再叫我“姑娘”了,真是可喜可贺的巨大飞跃啊……我吞着药丸,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接受阿离这个称呼。 南宫离来这里也快有一个月了,一直悉心照料我的起居。漠云似乎很忙,其间只来了两次,呆的时间也不长。第一次来,他见我已经能拿凤剑了,就兴冲冲地要和我比剑。可本来他就比我厉害得多,又加上我太久没有练剑,结果完全变成了他在逗我玩儿,跟逗小猫一样。我自尊大伤一气之下就撇下他回房睡大觉。 第二次来他听到南宫离叫我若瑶,脸立刻黑得可以和厨房铁锅底媲美。扔下鸿妍送给我的琴,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我总结他那是嫉妒。真是小气,准你叫我若瑶就不准别人叫啦,真是…… “阿离,你也还没有小朗的消息吗?”我咬着蜜饯,闷闷地问。 漠云一直没有告诉我小朗的消息。老爷子也就算了,可都这么久了,小朗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我也不清楚,司徒公子到了灵山不见老先生,自然就会回来的。也许他们现在还在路上。” 南宫离听到“阿离”两个字脸上依旧抽搐了半天才回答我。 最后一次预知的事,就是小朗他们会平安到达灵山。小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却又感到有些不安。 “洪水已经退去,路上的流民也已经减少很多,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永安了。” 我点点头,近几天已经有人传言转世天灵住在麒趾寺,许多人便都向这里涌来,在山下嚷着要见我。惠普为此头疼不已,却又只能把人拦在山脚下。不管小朗有没有回来,我都还是先离开避一避吧。 唉,我都已经不是先知了,还见什么见啊,真是扰人清静…… 以前刚到灵山上时我就常常躲在一旁看老爷子和那些来访者谈话,可除了那些纯朴老实得可爱的老百姓,其他人一律让我觉得反胃恶心。装着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其实内里还不都是一样,虚伪而势力。癞蛤蟆还要装天鹅,想着心里都泛酸,也难怪老爷子最近这两年见的人越来越少了。 想着以后要应对那些趋炎附势满脑子权势利益的丑恶嘴脸,我忍不住心里烦乱。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心里郁闷,我抱起琴心不在焉地弹着,也不知道自己弹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却看见南宫离坐在我对面,脸上有悲凄之色。见我停下来,他才缓缓地问道:“若瑶弹的什么曲子?怎如此凄凉?”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弹的是那首琵琶曲。 “是我家乡的一首琵琶曲,我不会琵琶,所以就用琴来弹奏。” “曲子不错,就是过于悲凉了。”南宫离思索了一会儿评价道,“不适合你弹。” 我有些失笑,为什么不适合我弹,我长得就这么乐观吗? “那我再唱一首不悲凉的歌给你听吧,我很喜欢的。” 勾勾琴弦,我轻轻唱道—— 想着拿着一种月色笑成一弯 傻傻望了你一晚怎麼看都不觉烦 爱自己不到一半心都在你身上 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可以拿一切来换 这世上你最好看眼神最让我心安 只有你跟我有关其他的我都不管 全世界你最温暖肩膀最让我心安 没有你我怎麼办答应我别再分散 这样恋著多喜欢没有你我不太习惯 这样恋著多喜欢没有你我多麼孤单 没有你我怎麼办 答应我别再分散 …… 喜欢这样的感觉,淡淡的欢喜,浅浅的忧愁,虽然有些小女生,但却莫名的让人心动。一曲唱完,却见南宫离脸色迷离,思绪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 拜托,我唱歌就这么没水准吗,听着都能走神?太不给面子了吧,我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抱怨—— “若瑶可是有心上人?”南宫离脸上的淡淡惆怅好像是失望。 失望什么,因为我唱的没有你期待中的好听吗? 心里嘀咕着,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啊,这是我家乡的一首情歌,我很喜欢,所以就唱了……我唱得不好吗?” “怎么会,若瑶唱得很好啊。”南宫离一扫脸上的失望,连忙微笑答道。 “那你什么表情啊,刚才还走神……”我不高兴的嘟囔。 “抱歉,在下刚才失态了。”南宫离歉意地对我说,“刚才听着歌就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感情非常好。” 伉俪情深?我笑了:“哦?那你很幸福嘛,家庭和睦哦。” 南宫离听后脸色却有些伤怀:“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啊……说错话了…… 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南宫离又恢复了微笑,“父亲很爱母亲,只娶了母亲一人。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没有再续娶,还常常拿着母亲的遗物出神……” 在古代这样三妻四妾极为普遍的地方,竟能为一个女子专情这么多年,可见他的父亲对他母亲的确是用情致深了。 “你母亲虽然去得早,不过能得到你父亲如此的专一深情,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她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我看着南宫离笑着安慰道。 “嗯,父亲就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才学的医术……” 南宫离点头还想说下去,门外却有人敲了敲门—— “公子?” 听到有人找,南宫离朝我笑笑,起身出去。 门外的交谈声响了一会儿,南宫离走回房里,笑容温和又无奈—— “看来,我们得尽早离开了。” 原来,山下已经闹得不太像话了,惠普只好派了一些弟子日夜守在山下寺门。好像朝廷听到动静,也准备派出一队京城守卫保护寺院。 真不知道原来我如此有影响力啊,那些人都快赶上现代的终极疯狂粉丝了……我哭笑不得,看向南宫离——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收拾妥当,如果若瑶可以的话,明早就可以启程。” “那就明早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第二天清早,我们就在寺院后门和惠普方丈告别了。 “在下打扰了这么久,给大师添麻烦了。”南宫离彬彬有礼的向惠普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惠普忙扶起他:“南宫公子不必多礼,还请公子以后多多照顾司徒姑娘了。” 说完笑咪咪的看着我,像个慈祥的老 陌上花已开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0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0部分阅读 慈祥的老爷爷。 我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就这么走了,山下……没问题吗?”在麒趾寺呆了这么久,和惠普早混熟了,说话也随意得多。 惠普笑得一脸的慈悲为怀:“姑娘一下山,寺里自然就不会有事了。倒是姑娘自己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我满口答应,突然又想起没来得及告诉漠云,只得再拜托惠普—— “大师,我们今天走得仓促,日后若是漠云或者小朗回来,还请大师帮忙告知若瑶的去向。” 在对漠云没有完全确定之前,我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方式和态度来对待他,还是不见为妙吧…… “姑娘放心,老衲必定转告……姑娘养好了伤,还是回寺里来吧。” 嗯?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让我下山呢……而且呆在寺里很无聊的哎,每天看见的不是小秃头就是老秃头,我还想试试闯荡江湖呢…… “还是算了吧,我就不回来给大师添麻烦了,伤好了我就回灵山。” 不等惠普再说话,我拉了南宫离的袖子大步走出门—— “我们走了,大师保重,拜拜啦……” 第17章  途中 从麒趾寺后门出来,我们沿后山小路下了山,做贼一般绕过前山寺门的人群,向永安的方向进发。 一行的人马不多,除了我和南宫离,就只有几个和南宫离一起从永安过来的侍卫和一个赶车的小童。 其实我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再治疗,可南宫离却说还是再观察一阵子比较保险。我坳不过他,只好跟着下山,就当是免费旅游了,顺便躲开山下那些“激进分子”。 颠簸,无止尽的颠簸。 我在车里摇得昏昏欲睡,热得满头是汗。 打开车窗,我吹着扑面而来的风,心里的烦躁顿时减了不少。和上次出行不同,现在已是盛夏,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着大地。这几天赶路,又热又累,最痛苦的是,不能经常洗澡。 不能洗澡,多么煎熬的事啊,浑身又粘又脏,都要有味儿了,难受死了。我现在只能靠吹风来减轻痛苦了。 看着从出发起就坐在车外“享受”日光浴的南宫离,我忍不住开口—— “阿离,你进车里来坐吧。外面太阳这么大,会中暑的。”看他那一副温润公子的形象,一直这么晒着不出问题才怪。 南宫离回过头,擦擦额上的汗,温和地微笑:“不妨事的,只是晒晒太阳而已。你坐在车里就好,我也坐进去会不方便。” 封建礼教啊……我心里鄙视张嘴就说—— “不就是同坐在一个马车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你会吃了我还是我会吃了你啊?以前你还不是天天呆在我房间里,那时怎么就不怕别人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啦?” 才说完,我就感觉到周围的侍卫和赶车的小童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话说得好像有点…… 平日里和南宫离这么说话习惯了,一下忘了旁边还有其他人。我的名节啊,估计就毁在这句话上了…… 南宫离笑得一脸尴尬,我的脸上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周围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别扭,还好那个小童帮我们解了围—— “外面日光太烈,公子还是到车里休息吧,外面有我们照看就行了。” “就是就是,而且我一个人在车里也会无聊嘛,就当是陪我说话解解闷。”我赶紧使劲点头接话。 南宫离无奈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进了马车。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刚才不好意思啦,一时没留意就这么说了。” 南宫离继续无奈地看着我不说话作幽怨状,我估计他是有些恼我的,毕竟他对这些礼节一直很看重,私下就算了,我刚才那是当众……唉,还是老实一点吧……我挠挠头,决定安静的做乖宝宝。 可是车里太闷热,我没坐稳一会儿便又打开窗探头出去吹风。 “阿离,你怎么不给他们都准备一顶帽子啊,还有清热解暑的药。他们老这么晒着很辛苦的啊,说不定也会中暑的。” 都说古代等级地位分明,主仆之间绝对不能逾越,如今看来,这当手下的待遇还真是相当“手下”。我探头看到外面顶着大太阳大汗淋漓的侍卫和小童,忍不住和车里的南宫离说。 还没等南宫离说话,外面那帮人却都扭过头来看我。看不清楚他们什么表情,不过想起前面我对南宫离说的那番话,我赶紧把头缩回来。 不会是又说了什么让他们觉得奇怪的话了吧……转过头,却看见南宫离神色莫测的看着我。我真的又说错什么了吗……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又开始没话找话:“难道不是吗,你就这么不体恤手下啊?” “要以真心待人,人家才会真心替你办事嘛。”我摇头晃脑的学着老夫子。 南宫离继续保持沉默看着我,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我在心里撇撇嘴转开头,这人真是不虚心好学…… 百无聊赖的靠在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我没安静一会儿又忍不住不满的嘟囔:“唉,什么都看不清楚,要是有眼镜就好了。” 在现代满大街都是的眼镜,在这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见都没人见过。真是怀念我那亲爱的粉红小眼镜,圆圆亮亮多可爱,早知道当初掉下水时就该抓着它一块儿带过来…… “眼镜……是什么东西?”沉默许久的某人终于活过来出声了。 “眼镜就是……”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没有眼镜,该怎么解释呢? “嗯……就是一种我戴上了能看清楚东西的东西……大概长这个样子,用两片玻璃作镜片……你知道玻璃是什么吗……就是一种坚硬透明的,看起来像水晶一样的东西……” 我手舞足蹈地解释了半天,可怜的南宫离被我的话绕的云里雾里的,仍然是一脸迷茫。 算了,我放弃。在古代解释眼镜这玩意儿太有难度了,我的表达能力还没有深厚到那种境界。 “反正就是我家乡的一种特殊的东西,有了它我就能看清楚东西了。也算是家乡特产了,你们这儿没有。”我靠回车厢,有气无力的挥挥手。 “你的家乡总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南宫离脸上有些趣味和探究。 “真想知道你是来自一个怎样的地方。”这表情和当初的漠云可真像啊,人果然都是有好奇心的。 我看他好奇,也来了兴致:“要不,我跟你说说我的家乡?” “好啊。”南宫离满脸期待。平时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冷静模样,倒是很少见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嗯……就先说车吧。”我想了一会儿说,顺便发泄一下我对古代交通工具的怨念。 “在我们那儿不用马车,也不骑马,出行的话除了走路还可以用自行车、摩托车、汽车……速度可比马车快多了……”我开始一样一样的解释给南宫里听。 听我描述那些形形色色的有轮子的跑得飞快的“盒子”,南宫离一脸的不可思议,眼里有奇异的光彩。 说完了交通工具,我又开始抱怨身上的衣服,跟南宫离说起现代的短袖七分裤和凉鞋,满脸毫不掩饰的喜爱怀念。 南宫离听得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我心里正阴笑地想着要不要再和他说说泳装比基尼什么的,南宫离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我的手上—— “若瑶,你手上那条奇怪的链子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原来天气炎热,加上刚才说得一激动,就把袖子卷起来了,露出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这个是我们那里的计时工具,看它就可以知道时间了。”我说着便把手表脱下来递给他。这里的计时工具和中国古代差不多,无非就是沙漏水漏日冕这一类的原始“钟表”,我研究了很久都没搞太明白,而且计时精度也不高,便始终是靠这块手表看时间。 南宫离奇怪地打量着那块手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抬头问道:“这个该怎么看?” “我们的时间算法和你们不一样。”我坐过去,“我们那里是用小时计时,一个小时等于你们的半个时辰,一天就有二十四个小时。” 指着手表里的指针,我又解释:“这两根是时针和分针,最细的那根是秒针……还有时分秒的换算……”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我停下来时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抬起头,心里漏跳一拍—— 刚才说话没留意,我一下凑得太近了,差点都要挨近南宫离怀里,一抬头就差不多和他鼻尖对鼻尖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俊美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他看着我,眼神里好像在思索什么,温润的呼吸拂到我脸上,痒痒的。 又是这种庸俗场景……我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脸上好像也热热的。连忙往一旁退了一大截,尴尬地咧着嘴笑。 南宫离见我退开,愣了一会儿,随即又温柔地笑了,没说话,低头继续研究我的手表。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小童的声音—— “公子,快要到崎山了。” 我把头探出去,看到外面的景色已经由宽广无边的荒田野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山林。满眼的绿色让人不由得觉得神清气爽,仿佛气温都降了好几度。 南宫离和我说过,崎山离永安不是很远,山林广阔繁茂,山里盛产各种药材,永安有很多人都到山里采药,故永安的药材种类繁多,价格也便宜,素有“药都”之称。 早上启程时南宫离说今天要赶时间绕过崎山,到前面的一个村庄过夜。因为晚上离崎山太近不安全。 也是,我看着路旁那一大片看不到边的茂密山林。这可是古代,环境保护得好,豺狼虎豹的都不少。刚到灵山时我就经常被蛇蝎毒虫吓得哇哇大叫,有一次还碰着条大蟒蛇,当时吓得我脸都绿了。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一个去前面探路的侍卫策马回到马车旁—— “公子,前面路上有一大队返乡灾民,我们是不是绕道避一避?” 灾民流民这几天我们也见过几次,那个场面是相当的壮观,黑压压的一大群真就像潮水一样,碰上些品行不好的还会冲过来打劫,侍卫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所以我们都是尽量绕道避开他们。 南宫离皱着眉想了一会,对着窗外说:“我们还要赶时间,就从崎山里穿过去吧,现在天色还早,走山里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马车便下了平整的大路,转进山林里的小路里,路况也就越发颠簸起来,上下震动折腾得我脸色发白,胃里不停翻腾,最后只好瘫在座位上要死不活。 南宫离见状扶起我软软趴在车里的身子,让我靠着他,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手帮我擦着额上的汗,动作温柔体贴。 靠在南宫离身上,闻到他身上透出的淡淡的和着汗味的檀香味,心情渐渐安定下来。突然想起老爸,小时候我老晕车,老爸也总是这样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还会唱儿歌哄我睡觉……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好像感觉不到颠簸了,耳边似乎有潺潺水声和阵阵虫鸣鸟叫,我便睁开眼睛。 马车已经停下来了,车窗开着,看到外面有一条小溪,一个侍卫带着马在溪边喝水,其他人坐在周围树荫下休息。 “走了大半天了,遇上这条小溪,就让他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南宫离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到南宫离正目光柔和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盈盈的笑意。 突然意识到他是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刷的一下又烧红了,挣扎着推开他坐起来。 南宫离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急急开口:“刚才看你晕车晕得难受,我……” 我没等他说完,说了声“谢谢”就窜下了车。 外面的人见我下车,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问好。我连连摆手笑着说不用,一口气跑到小溪边。 清澈见底的溪水哗哗的流着,翻着白白小小的浪花,河床上躺着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和灵山上的那条小溪很像,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样清甜。 我蹲下要洗洗手和脸,一旁的侍卫好心提醒我:“姑娘,溪边滑,小心脚下。” 我转脸要和他道谢,却没留意站在水里的马儿一阵甩头摇尾,我躲闪不及,便被甩了一身的水。 看到我一身湿嗒嗒走回马车的狼狈样子,南宫离忍着笑,让人拿了干净衣服给我换。 “怎么了?不换衣服吗?”南宫离看着我拿了衣服,却只是看着小溪不动,有些奇怪。 我抬头看他,又看看周围的侍卫,把视线放到奔流的溪水,小声地说:“我想洗澡……” 再遇 “这……”南宫离看看周围的侍卫和小童,面露难色——“深山野林的,你一个女子,恐怕……” “我热得难受嘛……”我学着鸿妍对漠云撒娇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看南宫离。 本来就大汗淋漓的闷了半天,刚才被溪水浇到身上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光是想象那种清凉舒服的感觉我都想立刻跳下去了。 “我就洗一小会儿,马上回来……” 估计我的表情真的很可怜,南宫离踌躇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那你到前面那里去洗吧,不要跑太远,早些回来,还要赶路的。” “好!”见南宫离答应,我高兴得扭头就跑,“放心,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跑了几步,我又停下来指着那帮大男人大喊:“离远点儿,不许偷看!!” 逆着小溪往上走了一截,回头看看确定他们应该看不到了,我才放心地脱下身上的脏衣服,扑通一声跳下水。 哇……太爽了,清凉的溪水冲在身上,天然沐浴加水流按摩,浑身的燥热烦躁立刻消失不见,我沉在水里美滋滋的感受着天然淋浴。 等身上都洗得干干净净了,我想起还要赶路,没敢呆太久,怕南宫离他们等急,就上岸穿了衣服,抱着脏衣服准备往回走。 忽然看到小溪旁的树下开着一小簇一小簇的各色野花,清香四溢,刚才在休息的地方都没见到有这些花。我突然心里一动:摘一些花带上,在车上难受的时候可以闻一闻,反正摘一些也不会花多少时间。 于是我弯腰开始摘花。 女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很容易被美丽的外表迷昏头脑。 当我摘了足够多的花花草草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我不由得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骂了n遍。 自己是个超级大路痴,在灵山时都不敢一个人乱走,现在居然一个人钻进林子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啊……网络歌曲都白听了吗,犯这种低级错误,是不是刚才洗澡脑子进水了…… 我一边在心里讨伐着自己,一边循着小溪的声音走去。 “阿离……你们在哪里……”我沿着小溪郁闷地喊着。奇怪了,刚才明明是逆着小溪往上走,现在顺着溪水走了半天怎么还是不见南宫离他们。是不是我离开太久他们也出来找我了? 随溪水拐了一个弯,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紫色的身影站在水边,我立刻兴奋得跳起来,边喊边朝那个身影跑去—— “阿离……终于找到你了,我都找你们半天了!” 那个人听到喊声好像吃了一惊,往我这里望过来。 跑近了几步我又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人好像不是南宫离。南宫离没他这么高,身子也比他单薄些。 我于是停了脚步,犹豫地又轻轻叫了一声:“阿离?” 那人似乎是观察了我一会儿,没有说话,却抬脚向我走过来。我眯着眼,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等他再走近一些,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脸,但我已经确定了他不是南宫离,便抱歉地朝他一笑:“对不起,我看错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说完拔腿转身就往回走。 我的小说电视剧经验——在深山老林里,一个弱女子碰到一个陌生男人,多半不会有好事。 心里这么想着,手不自觉地就扶上了腰间的凤剑。 “姑娘为何对在下如此避之不及呢?”才走出没几步,一个略微低沉沙哑的性感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脚步一顿,抬头时身前已经站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紫衣男子。 老天,我爱你…… 在心里小小的惊呼一下,我随即思考,为什么我总是能遇上帅哥呢?我在这里认识的男性里,除了老爷子和惠普老和尚,其他的好像都长得很不错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穿越必见帅哥的穿越黄金定律? 眼前这个人,我一时间还想不到该怎么形容他的帅。 没有漠云的冷漠和霸气,却有他的高贵和俊朗,没有南宫离的温润和儒雅,却有比他更俊美的五官,狭长凤目如黑曜石般耀眼夺目,嘴角勾着一丝邪邪的笑,头发湿湿地散搭在肩上,应该是刚刚洗过,浑身透出桀骜不驯的气息。 总之,就是帅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了。 不过,被美色震撼过后,离得近了,我又发现一个问题—— “你的衣服……” 他身上穿的,分明就是南宫离的紫袍。只是短了一截,不太合身。难怪我刚才会错以为他是南宫离。 等等! 他穿着南宫离的衣服……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你怎么穿着阿离的衣服?” “阿离?”那人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抓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想了一下,随即朝我露出个邪佞的笑容—— “哦……你是指刚才那几个人吧,一个文雅少爷,几个侍卫还有一个赶车的小童?” 我眼睛一亮,急忙点头问道:“就是就是,你见过他们?那他们在哪里?” 那男子却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我怎么知道。” 我听他的话不由得皱起眉,看他的样子,既不像劫匪又不像杀手,怎么都像个……呃,怎么形容……花花公子? 嗯,就是花花公子,一脸风流放荡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厌恶这样的人。他不会对南宫离他们做了什么吧,我都不知道南宫里会不会武功,也不知道那几个侍卫的功夫怎么样。 那人见我皱眉,又懒懒地开口:“我只是和他们借了件衣服而已,然后就走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做。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什么叫一伙的……我瞟了他一眼,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冷冷开口—— “你是借的衣服,还是抢的衣服?” 那男子闻言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正要说话,我身后突然有些马蚤动,似乎是有人在靠近过来。 是南宫离他们吗?我心里一喜,回头叫道:“阿离——!” 一只手突然捂住我的嘴,腰上一紧,我就被人带着闪进茂密的林子里。 七拐八拐地进了林子有一段距离,那只手才松开。 我立刻退开一步朝那个男子大吼:“你要干什么!!干吗把我带到这里。让开,我要回去找我朋友。”说完就要离开。居然这样把我掳到林子深处,他什么居心,不会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吧,长得是挺有搭讪采花的资本的,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情和他纠缠不清。 “刚才那些人是来找我的,不是你的朋友。”他又拉住我开口,似乎不打算让我离开。 “那又怎么样,与我无关。”我甩开他的手,冷冷看着他。 这个人搞什么,看起来没有轻薄冒犯我的意思,却又老缠着我不放。也不知道南宫离他们是不是正在四处找我,我心里有些着急,不免的焦躁起来。 见我这样,那男子也皱起眉,目光审视地看着我,似乎有些疑惑—— “姑娘真的不记得在下了吗?” 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吧……我又不是魂穿,这个身子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可不多……趁我思考的时候,那男子弯腰凑近过来仔细打量我的脸,然后像确定了什么一样又展开一个邪魅的笑容。 “这位公子,我好像并不认识你。”见他笑得不正经,我不等他开口,退开一步冷冷的答道。难不成这家伙真是要和我搭讪聊天?我现在可没这个美国时间理他。 “真的不认识吗?萧——姑娘?”那人仍旧邪邪地笑着,故意把那个萧字拖得很重很长。 听到他叫我萧姑娘,我震惊地瞪大眼,他怎么会知道我现代的姓……不对不对,这个世界姓萧的人多了,他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在这儿可不是姓萧的…… 我正想和他说他认错人了,他又接着说:“姑娘可救过在下的命呢,难道真的忘记了?”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我有些愣住,我救过他的命?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他知道我姓萧……我又救过他的命……难道他是…… “你是……掉下山崖的……那个……”我结结巴巴地说道。看他的形象外表,尤其是那双如黑耀石般澄澈透亮的眼睛,再想想我脑中的信息,的确和那个白衣男子很相符啊。 “在下祁慕萧,多谢姑娘当日救命之恩。”他朝我虚行了一礼,脸上笑得却没有半点诚意。 果然是他,我脑中立刻闪出以前得到的关于他的资料—— 祁慕萧,江南有名世家,经商望族——祁家的独子。天资聪颖,擅经商理财,但却常年游荡在外,而且相貌俊逸潇洒,欠下无数风流情债。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某黑帮老大女儿对他一往情深,几次被拒后仍紧紧追随,他始终不领情。后来那女子竟给他下了蝽药,被他发现后又出言羞辱了那女子一番,结果那女子恼羞成怒,由爱生恨,居然派了一群精英杀手追杀他。 结果追到墨山,他体力不支,再加上中了蝽药,就有了那日我在车上看到的那一幕以及后面发生的事。 不过不知是我能力不够还是其他的原因,我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当时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也只好作罢。 那时他浑身是伤,脸上也是血污混合,看不清他的长相。没想到竟长得帅成这样,也难怪会到处欠情债了,自古色女爱美男啊…… “不过,在下记得姑娘曾说过要回医馆看在下的,怎么后来失约了呢?” 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回丞相府前说过会回去看他,不过情况特殊,没和他说过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可后来漠云说他伤好了就自己离开了,再加上我那时正和泓妍闹得不亦乐乎,一下也就忘了这件事。 我犹犹豫豫的正要开口解释,周围树丛里突然一阵沙沙响动,好像有很多人围过来的样子。 我和祁慕萧都吓了一跳,我忍不住握住凤剑,朝祁慕萧靠过去。 祁慕萧凝神听了听动静,随即便不屑地笑道:“跟得还真是紧,甩都甩不掉。” 我正想问是谁,周围刷拉拉的一下子跳出了一大帮手握兵器的黑衣蒙面人,气势汹汹,和在墨山时看到的情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们面前多了个火红的身影。 就我模糊有限的视力来判断,那红色的身影应该是个女的。 第18章  遭遇恶女 看这架势,加上祁慕萧之前和我说的话,估计这帮人的目标就是祁慕萧了。这回还多了个女的,我忍不住扭过头看着祁慕萧嗤笑道:“上门讨情债的?” 祁慕萧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夸张地摇摇头,大叹了口气:“真是难缠。在下的魅力实在太大,什么人都会对在下心生爱慕,哎……” 他语气里的讽刺明显到不行,我便又问:“就是那天在墨山上的那些人吗?” 祁慕萧没说话,耸耸肩算是回答。 “祁慕萧!”那个女子见我们两个如此无视她的存在,气得大声吼起来,“难道你是为了这个贱女人才拒绝我的?” 声音不够好听,太尖利又太泼辣,第一印象就不好……我正在心里暗暗评价,突然意识到她的话好像是针对我的…… 我抬头看那个正扯着大嗓门“怒吼”的女子,她正怒气冲冲的用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指着我。 好豪放啊,真不愧是混黑道的,够有派头……我在心里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抬头看祁慕萧—— “喂,我好像很无辜啊……”我可不想卷进他和他的“情债纠纷”里,上次他就已经把我折腾惨了,我至今还记得他药性大发时的样子,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祁慕萧本来是一脸好笑地看着那个女人,听见我的话脸上神色稍稍一变,微笑着转过头看我。 我看着他那完全不正常的温柔微笑,心里不由一突,他想要干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祁慕萧的手就亲昵地攀上我的腰,把我往他怀里带,低下头贴在我耳边低声说—— “有劳姑娘再帮在下一把了。” 什么?想拿我当挡箭牌?看对面那女的怒气冲冲的样子,我要答应了还不被她乱刀砍成肉泥? 我一把推开他,看着他咬牙道:“不要!” 可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刚才他搂着我在我耳边说话,在外人眼里那已经是相当的暧昧,又加上我一把推开他的动作和说的话,典型的调情之后女方害羞的表现嘛。 当我郁闷地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祁慕萧一脸坏笑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而那个红衣泼辣女已经向我爆发了—— “好个不要脸的狐媚马蚤女人,长得不怎么样还到处勾引男人,今天居然还勾到老娘面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贱人。” 我心里一紧,以为她就要挥刀扑过来。可她骂完却没动,只刷刷挥了两下刀瞪着眼睛看我。是想用眼神杀死我吗? 眼神是挺凶的,不过没有实际行动那可就没什么威胁性了。我凉凉地扔给她一句话—— “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得靠蝽药勾男人。” 居然敢说我长得不怎么样,身为女人,不知道女人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好看吗? “你……”泼辣女人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脸瞬间涨得通红,估计是伤疤被人揭了过于窘迫,她大刀一挥叉着腰就开始骂人,其间文字之肮脏烂俗我就不再重复了,全当是疯狗在叫春。 难怪祁慕萧会对她避之不及了,能豪放泼辣到这种程度的女人,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我家隔壁楼号称“骂遍全街无敌手”的大妈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时她前面要是有一座长城估计也要被骂倒了。 不过—— 我怎么好像听到她在骂我老妈?我无比尊敬崇高伟大的母亲也是你这种货色可以骂的? 我的脸沉下来,趁她换口气准备接着骂的空档,冷冷的盯着她—— “死女人,给我闭嘴。” 满意地看到那女人惊讶地张着嘴看着我,我挑起眉,没想到我会反击吗? 我朝她微微一笑,语气无比柔和—— “乖,我是让你把嘴闭上,嘴张这么大就不怕口水流出来吗?” 不等她说话,我又继续开始念—— “做人要有廉耻之心,上苍有好生之德,整天拿把刀在外面喊打喊杀的是不会有男人要的……虽然我很佩服你倒追男人的勇气,不过男人不是这么个追法的……长得彪悍不是你的错,可是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骂人不要骂这么难听,积些口德,难道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对人要有礼貌吗……在外人面前要注意形象,不要给我们女人丢脸……带一群杀手来追男人,混黑道混成你这样的还真是失败……” 我一口气念了一大串,停下来换了一口气,觉得微微有些喘。唐僧功果然不是好练的,光肺活量的要求就相当高啊…… 看对面女人完全呆掉的样子,我满意的把语气一转,恶狠狠地说—— “不许侮辱我老妈,你、不、配!!” 发泄完毕,我顿时感觉轻松很多,实在有沧海一声笑的豪迈啊。 祁慕萧在一旁一边听一边憋着笑,身子一抖一抖的,我看着都觉得累,忍不住伸出手拍拍他的肩—— “想笑就笑出来嘛,憋着多难受啊,憋出内伤来我可救不了你的。” “哈哈哈……”我话音才落,祁慕萧真就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把周围的人和我都吓了一跳。 你还真是配合……我斜瞪他一眼,安抚我受到惊吓的脆弱小心灵。也真是奇怪,明明都身在这样的处境了我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 “你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祁慕萧笑罢又姿势暧昧的凑到我耳旁说,再次被我一把推开。 “给我上!” 耳边传来阴冷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转头发现泼辣女已经气得疯掉了,完全处于暴走状态。一直旁观的那帮黑衣人得到命令后立刻向祁慕萧冲去,纷纷迫不及待地亮出各种家伙。 哎,怎么没人招呼我啊……我看着人群全都奔向祁慕萧,全当我不存在的样子,只好在一边无比郁闷地想,我看起来就这么没有战斗力这么值得忽略吗…… 就在我傻站在一旁乱发感慨的时候,那个泼辣女已经提着刀向我冲过来,只是我正忙着郁闷,完全没注意危险在靠近。 “喂!你小心啊!”祁慕萧在一旁朝我大叫,想把身边的人甩开冲过来。 我听到喊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高速冲过来一个红色身影。没搞清楚什么回事,我只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抽出凤剑,迅速向前一挥。 银光一闪,耳边传来“唰”的一声。那红色身影硬生生地刹住,向后一跳。 不过好像还是有点迟。等我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才发现那泼辣女站在我面前不远处,胸前的红色外袍给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泼辣女一脸的羞愤恼怒,抓着衣服恨恨地瞪着我,仿佛恨不得要用眼神在我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故意的……要不要赔你一件?”我还处于神经混乱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红衣女脸色阴沉,我话音才落,她便刀锋一转又朝我飞扑过来。我硬着头皮持剑接了几招,可她招式狠毒,毫不留情,而且肯定是长期练武之人,力气极大。我险险躲过她的劈头一刀,只觉得脸颊都被刀风划得生疼,不由得在心里叫屈。真想和她说我是无辜的,要被砍到了我岂不就冤死了…… 正在心里东想西想,耳边突然“呛”的一声,红衣女的刀被剑格飞,掉到一旁的地上,我一转头发现祁慕萧不知什么时候脱身过来,又一剑把红衣女阻在了五步之外。 “原来你会用剑啊,我还以为那剑真的是你娘留给你做装饰品的呢。害我白白担心。”祁慕萧打退围到我们身边的黑衣人,笑嘻嘻地跳到我身边,顺势把剑横在我身前挡住我。 “呵呵,是会一点点,不过还手生得很。” 我干笑说着又往祁慕萧身边靠了靠,看看周围一群黑衣人。那个泼辣女的功夫估计不怎么样,可这一帮哥们儿就不同了,想起那天在墨山的情景,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再说我平时也只能算是模拟训练,现在这可是实战演练啊,而且我这个破视力要是人家来个暗器什么的,那一不小心就呜呼哀哉见玉帝爷爷去了啊……我不禁有些紧张,握剑的手都有些出汗。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祁慕萧随意甩弄着手里的剑,瞟了我一眼,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我怎么每次碰到你都这么倒霉啊……不是掉悬崖就是……” 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解蝽药”三个字吞回去,我差点咬着舌头,心里郁闷无比—— “……就是被人围攻……” 祁慕萧闷闷地笑着,正又要开口,一个黑衣人已经趁我们说话的功夫向我们猛扑过来,速度之快,我都没看见他是怎么移动的。 祁慕萧沉下脸想要挥剑挡住,那人却已经冲到我们面前。我一急,来不及多想就甩出右脚用力踢向他的裆部。 防狼招式果然没白学。 我看着面前捂着下身痛苦倒地的黑衣人,心里感叹,对不住了大哥,虽然你也许并不是狼,可是非常时期我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谁让你要第一个冲过来呢。 旁边准备围上来的黑衣人见状倒是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靠上来,左顾右盼的似乎在进行眼神交流。 “下手真是狠毒啊……”祁慕萧揽着我后退了一段距离,摆出一脸夸张的害怕表情,随即又换上怜悯的神色:“这么来一下怕是要断子绝孙喽。”说完还无限惋惜的摇摇头。 “喂,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儿玩游戏,快点解决了,我还要去找我朋友。”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有些不耐烦。莫明其妙的被扯进这档事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也不知道南宫离他们现在在哪里。我看着祁慕萧完全不紧张的样子,心里一急,说话的态度也差起来。 “听到没有,我女人不想和你们浪费时间,识相的还不快给我滚?”祁慕萧闻言把我挡在身后,语气一转,竟带有一丝阴冷。 哎?你女人?! 我正想开口抗议,却见周围黑衣人全都冲上来,杀气毕现,不由得把话又吞了回去,缩在祁慕萧身后当乌龟。 祁慕萧提剑迎上,剑风凛冽。 原来他刚才根本就是不认真,功夫都没有使出五成。现在他认真起来,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日在墨山他也是因为中了药才被打成那样的吧。 一阵眼花缭乱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横七竖八摞倒在地的黑衣人,心里感叹,这家伙真是够厉害。 “哼,还以为是那日在墨山吗?”语气冰冷不屑比我见过的谁都拽。 祁慕萧看都没有看那些人,走过彻底傻在当地的泼辣女身边,冷冷地说:“在下实在无意于姑娘,请姑娘以后莫再纠缠。” 说完回过头看着我:“女人,走了。” 我闻言赶紧跟上去,走过那女子旁边时突然又觉得她其实也挺可怜,虽然如此飞扬跋扈泼辣彪悍,却不过也是一个感情失意的可怜人。 脚步顿了顿,我轻声对她说:“既然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你又何苦执着,放开手也许会好过一些。”说完不再看她的表情,匆匆离开。 “祁慕萧!!其实那日在墨山不只是我们……” 我刚走到祁慕萧身边,那女子好像突然醒过来一样朝我们喊起来,祁慕萧厌恶的皱起眉,没等她说完,长臂一捞便带着我掠出林子。 我听那女子渐弱的喊声,回过头却只看见飞速倒退的树丛,也不知道她想和祁慕萧解释什么。 误会 祁慕萧带着我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确定后面没有人追过来后他才放开我,又饶有兴味地笑着上下打量我一遍—— “想不到你还这么有同情心,她刚才如此辱骂你,你居然还出言安慰。” 我白了他一眼,想着南宫离,没心情和他斗嘴。 “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的朋友?我迷了路和他们走散了,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祁慕萧瞟了我一眼,又抬头看看了看天色,淡淡地说:“天都黑了上哪找去?” 我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了,缺少了光线,周围的景色变得阴森森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嘴上还是骂道—— “谁让你刚才浪费这么多时间的,功夫这么好还老和他们耗,真是无聊。”要是他一开始就干净利落的把那帮 陌上花已开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1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1部分阅读 处理掉,说不定我现在都找到南宫离了。 “嘿嘿……”祁慕萧凑过来,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笑,“谁让娘子的嘴如此厉害,为夫忍不住想多听几句嘛。” 娘子……我眼皮抽筋,一巴掌扇开他—— “谁是你娘子,嘴巴给我方干净点。”这就是传说中的花花公子?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也随便叫老婆?什么毛病,真是恶心…… “自然是姑娘你啊……”某人脸皮极厚的又转回来—— “你都帮我解了蝽药了,难道还不是我的人?”祁慕萧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坏坏笑着。 这种事你还好意思再提,真是厚颜无耻不要脸……我心里又开始磨牙。 “谁说解了药就是你的人的?”我挑衅似的看着他,心里大喊一句—— 老娘我还是chu女! “哦?那敢问姑娘那日是怎么替在下解的药呢?”估计古人的思维比较狭隘,认为蝽药一定是要ooxx才能解的。祁慕萧听了我的话神色略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呃,我是……”用手…… 真别扭,和一个男人解释自己是怎么帮他解蝽药的……这怎么说得出口啊,我觉得自己的脸又要烧起来了。 “是怎样?”某人“不耻下问”地继续追问,眼里闪着莫测的亮光。 “在下知道姑娘是因为害羞,其实直说出来也没关系,在下一定会对姑娘负责的。”祁慕萧看到我脸红了笑得更加欢快,邪魅笑容在夜色里分外诱惑人心。 “负责你个头!都说不是了!”我急得大叫起来,被人冤枉的感觉是很郁闷的,尤其是现在这种类型的冤。 祁慕萧眉毛一挑,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笑意滟涟。 我被他看得很不爽,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是用手啦……”说完觉得自己脸上滚烫滚烫的。 “用手?”某人一脸不解,凑了过来—— “那应该怎么做呢?恕在下孤陋寡闻,姑娘可否再示范一遍,也好让在下长长见识。” “你给我滚!”我一脚朝他踹去,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得寸进尺…… 祁慕萧轻巧地躲过,嬉皮笑脸地说:“在下要是滚了,这深夜山林,姑娘怕是呆不习惯啊……” 还没等我说话,远处的林子里就很配合的传来“嗷——”的一声阴森狼叫,我立刻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阴冷的晚风吹过树木,茂密的枝叶沙沙的响着,却完全没有了白天听着的愉悦欢快,让人毛骨悚然。 我听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祁慕萧却悠哉游哉的向林子外边踱去—— “既然姑娘让在下滚,那在下就遵命咯……” 王八混蛋……我在心里狠狠的骂道,脚却很没骨气的跟着他往外走。 祁慕萧笑着回头看我一眼,被我怨毒地瞪回去,他倒也没再说话,只是朝着传来溪水声响的方向走去。 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我悬着的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转着手里的烤兔子,无可奈何地叹气。 从祁慕萧去找木柴,打野兔,我就一直没敢离他太远,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是我贪恋帅哥美色,而是这林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个什么东西来,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经不起这种刺激。 还好以前露营时学会了烧烤,等祁慕萧把兔子清理干净,我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兔子送到火上,没办法,饿啊……下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还陪人家打了一架…… “看不出娘子有如此手艺,可比为夫强得多了。”祁慕萧吃着兔子还不忘跟我调侃。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苦吃……民以食为天,现在吃饭最大,我才不会和我的胃过不去,吃饱了再和你吵。 “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姑娘那时应该投奔丞相府去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永安附近的深山里?”等了一会儿见我不理会他,祁慕萧又开口问道,脸上的神色明显的写着“我就知道你那时在说谎”。 咽下嘴里的肉,我想了想慢悠悠的回答:“情况特殊嘛,不这么说怎么让汪叔叔把我送到丞相府?我那时还说你是我哥呢,不全是真话的啊。” “哦?在下还记得姑娘说自己不是丞相府的人,那又为何要到丞相府去?” 温暖跳跃的火光映在祁慕萧的脸上,橘黄的光线衬得他的脸柔和了不少。收了之前戏谑玩笑的表情,少了些风流之色,他此时看起来倒也确是个俊逸潇洒的翩翩公子,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略显阴暗的目光,想起初入京城他听到我要去丞相府时颇为不爽的样子,我有些好奇—— “你是不是和丞相府有仇啊,怎么提到丞相府你就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祁慕萧闻言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若无其事的拨了拨火堆,没有说话。看这个样子,没有仇那也是有过节了,这种事我还是知道得少些好,省得以后无辜遭殃。知道他不想说,我便也不再追问——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没有追问别人隐私的爱好。” “……隐私?” “呃,隐私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这样,我不想了解你和丞相府之间的关系,那你也不要追问我和丞相府有什么关系,我们扯平,行吧?” 虽然救过祁慕萧,和他还有过“亲密接触”,我也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但我们终究还是算陌生人,我没打算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祁慕萧听我说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我,半晌才收起探究的目光,重新露出邪邪的笑容—— “好。” 见祁慕萧这么爽快地答应,我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朝火堆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木柴啪啪燃烧的爆裂声和周围连绵不断的蝉鸣声。 吃饱了东西我有些犯困,今天折腾了一天了,体力也消耗了大半。肚子里填了东西,又挨着这个令人心安的火堆,我半眯着眼睛看祁慕萧撩拨着火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睡得真痛快,今天这个床真软,暖暖的,好舒服……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叫“若瑶”。 我还没睡够,再让我睡一会儿…… 今天的枕头也好舒服哦,又暖又厚实,比麒趾寺的住宿条件好多了……我忍不住抱住枕头又蹭了蹭,把头埋进去打算继续赖床。 嗯?怎么觉得枕头轻轻震动了几下……耳边叫我的声音大了一些,好象还有些生气…… 真烦,谁这么缺德,我想睡个懒觉都不让……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想开口抱怨,又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包得暖暖的,眼前的“枕头”在微微上下起伏…… 上下起伏?我有些迷惑,眨眨眼顺着“枕头”往上看,然后…… 放大在我面前的是祁慕萧那张帅得乱七八糟的脸,他唇边还勾着一抹诡异邪佞的微笑。 我还没睡醒,迷茫地看看他的脸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又转头看看盖在我们两个身上的外衣,再看看他搂着我腰的手和我们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脑袋轰的一声响,我彻底醒了,一把推开他坐起来。 我们两个都只穿了里衣,外套被当作被子盖在身上,我刚才是被他搂在怀里睡,场景极为暧昧。我心里咯噔一跳脸上立刻烧得滚烫,连忙抓了外衣披上,“你”了半天没“你”出个完整的句子,突然想起刚才好像有人叫我。 “刚才你叫我?”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没告诉他的。 祁慕萧仍旧半躺着,身上盖着紫色外衣,手撑着下巴,嘴角暧昧的扬着微笑,那样子性感得让人抓狂。他不可置否,只朝我身后抬了抬下巴。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后面居然站了一帮人。为首站着一个紫衣男子—— 是南宫离。 “阿离!”我高兴地一下跳起来跑到他面前,“你们昨天去哪里了,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们。” 周围的侍卫脸上神色莫测,南宫离脸色更是很不好看,他看着我和祁慕萧—— “你们两个……” 我突然才意识到他们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场景,脸唰的又红了—— “不是,我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今天早上醒了才发现……那个……我们没有……” 我结巴得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有被捉j在床的感觉…… “阿离,他是……”我突然想起要澄清祁慕萧的身份。 “我是她男人。”祁慕萧不知什么时候披了外衣站在我身旁,懒洋洋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嘴里说出五个字打断我的话。 客观地来说,祁慕萧现在这样子真的是帅得让我想放声尖叫,慵懒性感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不可否认的霸道,实在是太an了!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以及他说的内容都非常不合时宜,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叫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我有胡说吗?”祁慕萧看了我一眼,把视线转移到南宫离身上,脸上竟有似笑非笑的认真—— “实不相瞒,在下曾很不幸的,中了媚药,多亏这位姑娘帮在下解了药……” 我没敢看南宫离的脸,低着头却看到南宫离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有些微微的颤抖。我心里气得翻来倒去,这个祁慕萧到底要干什么,把话说成这样,是存心要别人误会吗…… “祁慕萧!你说这个干吗!”我有些失控的喊道。 “若瑶,”南宫离转过脸看我,神色不明,“这位公子说的是真的吗?”话里带着某种隐忍的语气。 “……是我帮解的,不过不是……”我想解释,南宫离一直恪守礼节,绝对是封建礼教的遵守者,要是他误会我和祁慕萧有什么关系的话,那…… “既然如此,”我才说了一半,南宫离就打断我的话,脸色难看得好像即将有风暴来临。他把目光投到祁慕萧身上,好像在等他给出回答。 “在下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她既是为在下解了药,在下自然会负责,断不会坏了姑娘的名声。”祁慕萧说的煞有介事,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开口却被祁慕萧伸手一拉到怀里揽住,我使劲挣脱不开,气得差点就想张嘴咬人。 南宫离看着我和祁慕萧拉来扯去,脸色已经不能再用难看来形容了。待祁慕萧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祁慕萧身上的紫袍,抬眼慢慢说道—— “看这位公子也不是寻常百姓,昨日之事必是不得已才为之。公子既这么说,还请这位公子以后照顾好若瑶,她伤刚好,不能着凉或是过度劳累。” 他又转身把我的包袱递过来,“衣服银两和药丸都在这里,药方我之前就留了一份备份的在里面……你以后要多保重了。” 说完不再看我,带着他的侍卫转身急步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阿离!喂……不是这样的……”我大声喊着,想追上去,手却被祁慕萧紧紧抓着,挣脱不了,南宫离也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祁慕萧才松开我的手,站在一旁看我,脸上似乎还有得偿夙愿的表情。 我气得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地朝他吼:“你干嘛要这样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让阿离他们误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毛病啊,混蛋!”这下可好,被南宫离扔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我狠狠瞪着祁慕萧,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祁慕萧张嘴想说话,看到我哭又欲言又止。 光骂不解恨,我见他不说话,干脆抽出剑,用力地向他砍去。 眼泪就好像导火线一样,把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孤单无助和刚才的委屈无奈统统都激发出来,我泪眼模糊,只是拼命砍向祁慕萧,仿佛只有砍到他才能发泄我心中的情绪。 祁慕萧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躲开我的剑。 砍了半天也没砍到,我没有力气了,扔了剑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我突然非常想家,想老爸老妈,想同学朋友,想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好想回去……心里翻腾不止,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情绪过于激动,胸口开始隐隐发疼。哭得昏天黑地之中,好像有双有力的大手抱起我,把我搂到怀里,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别哭了,他不要你,还有我……” 我哭得有些缓不过气来,抽气时胸口隐约有撕裂般的疼痛。那双手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怀抱宽厚温暖,我在隐隐疼痛中朦朦胧胧地竟哭晕过去。 第19章  “报恩” 祁慕萧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她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小巧的鼻头通红,脸上泪痕纵横斑驳,手攥压在胸口,身子微微蜷缩着,像只受伤而又不乏防备的幼兽。 替她擦掉脸上的冰凉泪水,看着她已经恢复光洁无瑕的额头,祁慕萧不禁有些失神。 和她的初识,是他那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房里的床上,身上的伤口都被妥善包扎好,而且……他看到她从窗边走过来,细心的询问和照顾他,脑中没来由的就肯定,自己身上的蝽药是她帮解的。 可是她仔细帮自己清理伤口上药,耐心给他喂水喂饭,还好奇地问他被追杀的原因,却绝口不提解蝽药的事,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有误。然而当她提到是她救了他时却又脸红了,这让他有些探究和不解—— 如果药不是她解的,她为何要脸红?见了他害羞?自己那时可是浑身的伤根本不能看;如果是她,这样事关女子名节清白的大事,她怎么会只字不提?即使是到了京城她亲口承认了,也完全没有要他负责的意思? 又想起她和寻常女子完全不同的古怪性情和语言,祁慕萧更是对她充满了兴趣。然而进京后才知道,她竟是要到丞相府去。 如果她是丞相府的人,那她是无意救了他的吧。记得汪老三回来说她是成功“投奔亲戚”了的……可要不是自己到医馆第二天就通知人把自己接走,还不知道会被随后赶来的丞相府的人怎么样了呢…… 想到这里,祁慕萧冷笑一声,心里却依旧疑惑。回想起那天在墨山上看到她坐的气派马车,如果她是丞相府的人,地位应该不低,那现在怎么会到了崎山来?还是和那个少爷在一起? 那个紫衣少爷,照自己昨天听到那些侍卫称呼他“南宫公子”,这个女子又叫他“阿离”,而且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永安,这样来判断,他应该就是永安杏林世家南宫家的少爷南宫离了。 到京城时是去了丞相府,现在却又和南宫离一起往永安去,若不是丞相府的人,那这个女子又是什么身份?祁慕萧只觉得脑子有些理不清,便先拾起地上的剑,抱着女子往前面的小村庄走去。 刚才南宫离好像是叫她“若瑶”……祁慕萧边走边想,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自己刚才这么做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啊…… 虽然到了京城后两人就各奔东西,但祁慕萧还是希望有机会能找到她,毕竟欠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自己不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逍遥过日子,他可是从来不欠良家女子的“情债”的。 不过,他倒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样的情况,居然又因为同样的原因让她帮了自己一把。 她伶牙俐齿把那个纠缠不清的女人噎得说不话,她在混战中还能发呆害他虚惊一场,她简单又狠毒的一脚踢中对方的要害,她要他不互相打听各自的“隐私”……这个小丫头实在是有些意思。 不过听到她总是甚是亲密的叫南宫离“阿离”,祁慕萧心里竟有些不舒服。她说南宫离是她朋友,却又叫得这么亲密,如果她和南宫离真的是恋人或是更进一步的关系,那要是知道她帮自己解了蝽药,南宫离会怎样? 早上听到南宫离紧张寻她的声音,祁慕萧突然想试试南宫离。看了看睡在火堆另一边的若瑶,他思索了一会儿,便过去把若瑶抱到怀里……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南宫离居然就那么直接把若瑶扔给他就离开了。 他那时说的都是实话,虽然有的话说得有些暧昧,可要是这样就受不了,要把人丢下离开,那他还真是不放心让若瑶跟着南宫离,好歹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走进村子,祁慕萧一边寻找合适投宿的人家一边又在心里思量,若瑶到底是把南宫离当朋友还是其它他不清楚,不过他可以肯定南宫离是很着紧若瑶的。只不过南宫离一直讲究礼节,对这些男女之事肯定看得极重,而且又涉世未深,突然让他碰上这样的事,还是他在意的女子,怕他也是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控制不了情绪也是正常。 虽然自己是想把她带在身边,可是……自己那样把南宫离气走了,她是不是要恨死自己了…… 低头看看怀里还未清醒的女子,祁慕萧再次苦笑,伸手敲开一家农舍的柴门……—— 眼前有亮光,有些刺眼。我缓缓睁开眼睛。 眼睛有些难受,想起之前哭的那一场,眼睛应该肿得不像样了吧……我伸手摸摸眼睛,却惊讶的发现居然没肿,凉凉的好像敷过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些干涩,胸口的疼痛也已经消失了。 我躺在床上打量着周围。一间简陋的屋子,没有什么摆设,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屋角我看不清的一些东西,再有就是我身下躺着的这张小床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有些迷惑,之前还在林子里哭得晕过去,现在怎么就在这间屋子里?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我看到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老婆婆看到我醒了,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小姑娘,你醒啦……你哥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哥哥?我奇怪了,怎么就凭空多出个哥哥来? 我满脑子疑问的坐起身,但看到桌上放着的包袱和随后推门进来的祁慕萧,我就知道那个“哥哥”多半是指他了。 我扭过头不理他,心里还是气。只听到祁慕萧无奈地对老婆婆说:“麻烦老人家帮忙照顾舍妹。”然后是他离开和关门的声音。 待我再转过脸,身边只剩下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笑眯眯地给我端了一碗水,坐下说:“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小姑娘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和自己过不去呢?” 我借着低头喝水不说话,不知道祁慕萧是怎么和着老婆婆说的。看着那个包袱,又想起南宫离,心里酸酸的,眼里又有些雾蒙蒙的。 阿离……唉,走得可真干脆…… 不过,人家只不过是受老爷子委托来照顾我,非亲非故的……那天一定找了我很久,担心我出事,结果却看见我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还是抢了他衣服的人。 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更何况南宫离还是整天把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上的人。他不会是觉得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什么的吧,“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啊…… 这里就是那个南宫离原来打算投宿的村庄。我和祁慕萧寄住在一个独身老婆婆家里。 晚饭时我依然一言不发,比任何时候都沉默,只是低头扒饭。 我生气的表达方式很直接,就是不理对方,采取冷战政策。 老婆婆又劝过我两次,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而她见我仍然不说话,也只好无奈的叹口气走出去。 第二天一早,祁慕萧就和老婆婆辞行。老婆婆把我们送到门外,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姑娘啊,你年纪还小,还不懂,以后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哥哥的苦心了……” 祁慕萧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啊……我一头黑线,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出去,祁慕萧又在后面和老婆婆说些什么才赶上来。 “还在生气啊?”走在路上,某人厚颜无耻地凑过来,笑得极度欠扁。 我冷眼看着他,突然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地上,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真爽! 虽然他挺重,摔得我手有些难受,不过总算是把他撂倒了,我心里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祁慕萧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略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又换上一脸痞笑:“娘子怎么舍得下如此重手,要谋杀亲夫吗?” 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我在心里念道,调开思绪去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我不可能再到南宫离府上找他,他那天摆明了是不打算管我了,我又何必巴巴地跑到那里等着看别人脸色。可不找他我又该找谁,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老爷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小朗也一直没有消息,漠云……算了,除了灵山,我还能去哪里,难道真的要回麒趾寺当女和尚? 第一次感觉到天地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南宫离留在包袱里的盘缠虽然不少,可总是会有用完的时候,难不成要像其他穿越同仁一样白手起家赚钱养自己? 可我只是个高中生啊,完全没有赚钱的经济头脑,又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学的数理化在这里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当饭吃,这不是把我往绝路里逼吗…… 越想越郁闷,就算要回灵山或者麒趾寺,我一个人怎么应付这段长途跋涉?现在路上不时会出现流民或者强盗,山林里还有野兽,我的野外生存技能基本为零,危险系数相当高啊,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哎,你别老苦着脸啊,笑起来会好看一点……”祁慕萧该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忍不住怒火中烧—— “都是你,害得我被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觉得很好玩是吧?”要不是他乱说话,我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祁慕萧被我吼得一愣,立马又换了笑脸贴过来:“你没地方可去了?” 靠!我一个人流落在外面你居然这么高兴……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那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心理变态,狠狠盯着他—— “是啊,我没地方去了,还不是你害的,现在你高兴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白眼狼了,恩将仇报啊…… “既然姑娘无处可去,那以后就由在下照顾姑娘如何?”装模作样的腔调 让你照顾?我嫌命长啊,早晚被你气死…… 我翻了个白眼,加快步子走到他前面。 “哎,你不是让我报恩吗?那我这样不就报了你的恩了?” 先把我害了再和我说报恩……这岂不是比借我的钱再用借来的钱给我打封包更加让人想打吗?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心里大骂一通,仍然保持沉默向前走。 不过转念再想想,这个家伙功夫这么好,而且泽国到处都有他家的银号,白花花的银子一抓一大把,我一个人在外面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全能保镖保姆兼自动提款机啊…… 我于是停下脚步,斜斜地挑着眉看他:“你要报恩?” “当然。”某人也停下脚步,“不相信在下吗?” 信你才怪…… “好啊。”我“豪爽”地答应,想想他的背景他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先赖着他吧,省些银子也不错。 不过—— “希望你报的是‘恩’,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把“恩”字咬得很重。 “那是自然,为夫怎么舍得让娘子受苦?”祁慕萧见我答应,立刻眉开眼笑地想把手搭上我的肩膀。 “滚开!”我又踹出一脚,“谁是你娘子,不要毁我清白!” “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当我的女人有这么不好吗?在下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个女子见了在下不是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是啊,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帅啊……自恋狂!!”看不下去他的花痴自恋样,我翻了个白眼冷冷讽刺道。 我是不是要改变主意啊,长期和这种变态在一块儿真的会折寿…… 永安 终于到了。 我站在梦中见过的那个熟悉的城门下,忍不住唏嘘感叹。 离开投宿的村庄,我们风尘仆仆地赶了三天的路才到达永安。并不是路途真有这么远,而是…… 除了我们是用“11路车”压马路前进之外,更因为某个空虚的人没事找事拖延时间。真不知道他是内心无聊还是嫌生命太漫长,经常干出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来。 比如说,明明可以在途经的村庄里吃饭借宿,他却非要拉着我去打野生动物自己动手烤了吃,还尤其喜欢晚上行动,看到我被夜行生物们吓得浑身僵硬的样子笑得一脸的j诈。 还尤其喜欢在路上胡说八道,乱开玩笑,见人就说我是他老婆,气得我追着他乱打,继而又引发了他以报被摔之仇、切磋武艺等各种各样的借口为开端的“武林争斗”,通常就导致在打斗中不小心“偏离航道”了…… 唉,是他有特殊爱好还是当花花公子的都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啊?他再多折腾几天我就要疯了,难怪花花公子要经常换女人,没人能坚持长时间被他这样瞎捣腾啊…… 进了城,祁慕萧就带着我直奔一家衣铺。 早就看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不顺眼了,他自己的衣服在被泼辣女追着到处跑的时候报废了,所以才临时去“借”了南宫离的衣服。我明里暗里讽刺过他几句,不过没有碰上合适的衣铺,他也只能继续穿着那件衣服。 祁慕萧效率倒很高,一进门就挑了一黑一白两套衣服。 他果然更加适合这两种颜色。潇洒文雅的白衣完美地衬托出了他翩翩公子花心大少的本来面目,而深沉稳重的黑衣则越发勾勒出他洒脱不羁的邪魅气质。两个完全极端的颜色放在他身上却都合适得挑不出瑕疵。 老天,你怎么能允许如此完美的人存在…… 我在心里不满地嚎叫,低下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祁慕萧看了我包袱里清一色的月白衣服频频摇头,替我选了一粉一紫两件衣服,粉色柔媚,紫色娇俏。好看是好看,可这两种颜色也太……那个了吧,我从没穿过这么女性化的颜色,怎么看怎么别扭。 相比之下我更加中意黑色。在现代我的衣服都是以黑色居多。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套黑色衣裙。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袭黑纱银丝外衣,领口、袖口和裙摆上都绣了一圈两指宽的银色花饰,腰间系一条银白腰带,脚上踏一双小巧的鹿皮靴。简洁的装束再加上腰间的凤剑,还真有点侠女的风范。 我满意的转了两圈,看到自己披散的头发。想了想,把头发梳成马尾,只在额前留一排碎碎的刘海。 嗯,清爽多了。 打扮完毕,我才慢悠悠地走回前面大堂。看到等得有些不耐烦地祁慕萧,我心里偷笑,准你折腾我,还不许我小小报复一下? 但随后我又有些泄气——祁慕萧把白色的衣服穿上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衣。这算什么?黑白双煞?黑白无常?黑白配?……打住,再想就不对味儿了…… “姑娘穿这件衣服真是好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都没见哪个女子能把黑色的衣服穿得这么合身,真真是英姿飒爽呢。”老板满脸谄媚地围着我转,连连说好。 不就是想让我再多买一件吗……刚才试那两件还不是被你夸得好像仙女下凡一样,连和祁慕萧“成双成对,一对璧人”的鬼话都扯出来了,气得我血压瞬时升高…… 我心里嘀咕着,扭头对走过来的祁慕萧说:“掏钱,我要这件。”语气是有些不好,不过谁让他要报恩的,我要把他得罪我的全都狠狠讹回来。 祁慕萧一袭飘飘白衣,负手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我。眼里带着些惊艳的神色。 听到我的话,他轻笑一下转身对老板说:“三件都要了,包好。” 真是有钱人啊,多潇洒。虽然我对那两件衣服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有人愿意掏腰包,我又何必拂了人家的好意呢。 我一边美滋滋地想一边跟着祁慕萧走出门外,还在为成功榨了他的银子而得意洋洋,却不知道这店根本就是他家开的,完全不用他出钱。 永安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一个黑衣的妙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在街上,腰间挂一把长剑,长发束成一把在脑后甩来甩去,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却又经常眯着,甚至还冷不丁地把脸凑得离摊子极近不知要看什么,表现极其古怪。 少女身后跟着个白衣年轻男子,相貌英俊潇洒,只是在那女子身后看着她在街上蹿来蹿去,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若是女子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就毫不犹豫地帮她买下来,也不介意价钱。一时间大街上的商人小贩都打起十二分的热情希望那少女能光顾自己的商铺。 走在街上,我很不能免俗的和电视剧里没进过城的乡巴佬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 除了以前和小朗下山到镇上买东西,我基本上就没有到过这个世界的街上,再说永安城的街和那个边远小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当然要借机好好逛逛。 可无奈老是看不清楚,总是要凑得近近的都快要把脸贴到人家摊子上,把人家老板吓一跳。 祁慕萧倒是好脾气,一直跟在我身后充当自动提款机,完全不在乎价钱,说多少就给多少,我想砍价都来不及,最后连我都能明显感到老板们越来越不同寻常的热情。 这就是有钱人啊,挥金如土啊,奢靡无度啊,估计跟漠云是一个级别的了,我又想起那把被我劈了的红木椅子,不住地摇头。(作者:你记得可真清楚……) “你银子可真多啊,说多少给多少,也不怕败家。”我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凉凉地说,心里却兴奋得不行,典型的购物狂得到满足后的心理。 祁慕萧一脸的无所谓:“若瑶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花这些银子算什么。” “不过……”他语气一转,又带上一脸坏笑,“瑶儿如此关心在下的家业,实在让在下感动不已啊。” 我不奇怪他知道我的名字,那天南宫离在他面前叫过我。可是那个瑶儿……肉麻啊,满地都是鸡皮疙瘩…… “免了,我这么纯洁可爱善良的人,只不过是随口关心一下,你用不着这么感激涕零。”大手一挥,我扭头走向前面的一家饭馆,逛得太久,肚子饿了。 祁慕萧失笑不已,摇摇头跟我走进饭馆。 肚子早就饿扁了,我点了一桌店小二介绍的特色菜,放开肚子慢慢享受。 好几天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了,想起在林子里烤野兔时祁慕萧随机附赠的烤蜈蚣、烤蚱蜢,再看看眼前的美味佳肴,我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哎,你怎么都不吃啊……这么好的饭菜,别浪费了。”我吞下一大块红烧肉,看着对面好像一直都没有动过筷的祁慕萧说。 “在下一直在吃啊,只不过瑶儿一直忙着埋头吃,没有看到罢了。”祁慕萧说着又悠闲的抿了一口茶,动作温文尔雅。 切,你就装吧,是谁在林子里啃野兔啃得满嘴流油的?到这儿了你就装文雅了。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正准备开口—— “听说了没有,扈国的公主向赫连丞相提亲了。”隔壁桌传来闲谈声。 我听到赫连两个字,耳朵立刻敏感的竖了起来。 “听说了,这消息哪里不在传?那扈国果然是气数衰退了,一国公主居然主动向丞相提亲,那还有什么皇家颜面。” “不是啦,我侄子在官府里当差,就听到消息是那扈国的皇帝才登基没几年,二十来岁的屁小子,现在想是要借联姻稳固自己的政权……” …… 什么?!扈国要把公主嫁给漠云他老爹?有没有搞错,漠云他爹怎么也有五十多了吧……而且这和我以前得到的信息不符啊…… 果然有人提出了和我一样的疑问,先前说话的那人立刻回答:“当然不是把公主嫁给丞相,是嫁给丞相的独子,赫连漠云。据说那位丞相公子可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呢。” 这才对嘛,还有先知能力的时候我就知道漠云以后将会迎娶扈国的公主,虽然一开始漠云拒绝了,可后来还是联姻成功。 想来也是因为政治因素吧,不过虽然最后是娶了,当初漠云拒绝的原因我却不得而知。 公主下嫁他国丞相之子,这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世界还真是特别。我又想起鸿妍以后也是将远嫁他国皇子,结果却客死他乡,心里伤痛之余,我又很迷惑,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的联姻方式和我知道的不同,要不然这个赫连丞相的势力也实在是太大了。 正胡思乱想着,那些人的话题却已经转到了我身上—— “听说那司徒若瑶又不在麒趾寺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难道是去找她师父去了?”一个大汉喝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的。 “谁知道啊,不过听说现在这个转世天灵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贺老爷一听说消息就备了厚礼派人送去灵山,就想先下手为强呢。” “那不是扑了个空?倒是京城的那个好色的李公子,不惜花重金在国内遍寻先知的行踪,我昨儿还听说他们的人从麒趾寺赶到这儿来了。” “切,那帮人也真是,转世天灵有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见着吗?他们以为先知是“花似锦”里的姑娘,想见就见啊?” …… 话题一出,周围的人纷纷接口,大堂里一下子喧闹起来。到后来轻佻不屑的语气引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我却看见祁慕萧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那个“花似锦里的姑娘”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那人的语气好像是在说青楼女子。我没再留意那帮人的谈话,心里小小地为自己默哀,照我现在的情况,所谓的转世天灵已经是不存在了吧,我这样能不能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不对,连出师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神游,耳边突然传来祁慕萧轻飘飘的声音—— “瑶儿的名字好像和传说中的转世天灵是一样的呢。” 第20章 一定会去的青楼 祁慕萧轻声的话把我的思绪拽了回来。 糟了,不是被识破了吧……我看他闲闲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似乎是漫不经心,心里有些紧张,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长得像先知啊?”我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不知道。”祁慕萧耸耸肩,“我又没见过先知。”说完却又微眯起眼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语气笃定—— “不过,瑶儿不是姓萧吗,许是重名吧……瑶儿一定不是的。”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好笑的看着他。摆在你面前生龙活虎的可就是货真价实大名鼎鼎的司命先知啊,虽然现在是没了先知能力,不过也不要这样斩钉截铁地否定我吧? 祁慕萧不置可否,挑着眉回给我一个“先知要是都你这副德性那还有什么前途”的表情,我不由觉得自己的牙齿又痒了。 “难道瑶儿果真就是司命先知?”祁慕萧见我面色不豫,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眼里的笑意却泄露了他是在开玩笑的事实。 “或者,瑶儿希望自己是先知?” 我正被他第一句话弄得心头一跳,听到他第二句话立刻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 “当然不想,当先知有什么意思啊。” 我吃饱撑着了才想干这种行业,生活空虚得跟当和尚差不多,还整天被人追踪马蚤扰,想起老爷子的先知生活我就对这个职业避之不及。也许是老天听到我的心声同情?br / 陌上花已开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2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2部分阅读 情我,所以才收回了我的先知能力,让我又可以逍遥快活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哦?瑶儿是这么想的吗?”祁慕萧依旧眼里带笑,稍稍向前探了身子问道,那样子就像个好奇心强烈的小孩。 “司命先知可是普天之下人人崇拜尊敬的智者,能卜知过往和未来,尽晓天下万事,瑶儿竟然觉得没意思吗?” 切,什么人人崇拜,你自己就肯定不是崇拜先知这个行列里的人……我看祁慕萧一脸开玩笑逗小孩儿的表情,忍不住撇撇嘴,不过嘴上却不打算这么说—— “万人景仰怎么样?能卜知世事又怎么样?我倒觉得不过是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我外表虽然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小孩。祁慕萧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这么逗我,我可不想被他看轻了。 凡人所景仰所感兴趣的的,不过是先知所卜知的事情,和他卜知事物的能力,而不一定真的是他的“智”。知道这些事,或是把这些与己无关的事告诉前来拜访求问的人,对于他自己本身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 老爷子曾和我说过,为先知者,既能知天下事,就要有能辨天下事的能力。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对何人可说,对何人不可说,都要靠自己来判断,稍有差池或是一时失口,都有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更有甚者会改变无数人将来的命运。 “哦?何以见得呢?”祁慕萧好像被我的话勾起了兴致,饶有趣味的向我提出问题。 “先知者能尽知天下事,可是世上每天都要发生这么多事情,而且大多数事情都和先知自己没关系,知道了还不一定能说,要说还得考虑该怎么说,可以和谁说,多折腾啊,整天考虑这么多,头发都要掉光了。” 我刻意把话说得通俗随意像个十来岁的小孩的语气,不过祁慕萧还是收了脸上的玩笑之色,看向我的眼神里开始带有探究。 “能看得更远的人肯定比别人站得更高,但所谓高处不胜寒,站得比别人高,离别人也就远,无可避免地会寂寞。君王高官也好,贤士能人也罢,都是寂寞之人。先知自然也是免不了寂寞孤独的。” 我头一歪朝他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为何还想要当先知呢,多闷得慌啊。” 老爷子其实也是很寂寞的,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向别人表露出来罢了。虽然他平日里疯得像个老顽童,可我还是偶尔会无意中看到老爷子在书房里或凝眉思索或落寞孤寂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外表越是活泼越是疯闹的人,其实内心越是孤单寂寞。也不知道老爷子曾经历过怎样的过往,但看他沧桑的面容就能肯定绝对不会是他平时表现出的那样轻松愉悦。 “瑶儿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呢。”祁慕萧若有所思地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听了不由得有些恼火,他居然还是不相信这是我自己说的,我看起来就这么不懂道理吗? “当然是我自己说的,这点道理还用得着听别人说吗?”真是太小瞧人了。 坐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再继续深入探讨,剜了祁慕萧一眼便不再说话,可心里还是不太爽,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和对面已经放下碗筷的祁慕萧,存心找茬—— “喂,还剩下这么多菜呢,你也太浪费了吧。” “可是在下已经饱了。”祁慕萧对我转移话题的速度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才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你平时不是挺能吃的吗,今天怎么突然斯文起来了,装给谁看啊。”我突然觉得很有必要批评一下他的奢侈腐败作风,张嘴开始念—— “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你怎么能这么浪费呢,这些都是粮食啊,是农民伯伯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哎,难道你没有听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吗?” “没听过。”祁慕萧一摊手,干脆得不能再干脆地回答。 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架空历史啊,那首小学教材里经久不衰的著名篇目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汗,引用错误了……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某人又开口了:“再说这些都是瑶儿自己点的,在下可没说要吃这么多啊。”很纯洁很无辜的小绵羊语气 呃……好像他说得也没有错…… 我呆了一下,板起脸开始耍赖:“不管,反正你不能浪费这些菜。”虽然貌似造成浪费原因的人是我,可是抬杠期间,我又怎么会承认捏…… 看着我蛮不讲理的样子,祁慕萧无可奈何地苦笑,还是转身叫来店小二把菜都打包。 心满意足的摇出饭馆,我看看快要黑下来的天色,转身对身后的“搬运工”说:“这么晚了,我们该去找间客栈了吧?” 祁慕萧抱着我今天在街上扫荡的战利品和刚刚打包的饭菜,闻言笑了笑说:“不用。”说完就朝一个小巷子里拐去。 不用找客栈?我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去客栈去哪里,难道他在永安有房子? 我小跑跟上去问道:“你在这里有别院什么的?” 他摇摇头:“没有。” “那你不去客栈去哪住?” “自然有地方住,到了你就知道了。”祁慕萧又故作神秘的朝我笑,没有停下步子。 切,装什么神秘啊,我撇撇嘴,随即又有些不安,他该不会是想到野外去睡吧……我这几天已经被他“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折腾得五体砸地了。 在巷子里走了一阵,祁慕萧拐出巷子,到了另一条街上,左转右拐的把我带到一座灯火辉煌的楼前。 他对这永安城还挺熟的嘛,我见他没有出城的打算,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又不禁感叹。 不过这座楼好像比旁边其他的房屋都要特别些,雕栏粉帐,灯笼高挂,灯火通明,门前站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里面则是人声鼎沸,一片吵闹喧嚣。 见到我们两个,站在门边的护卫一样的两个魁梧大汉立刻迎过来,却是恭恭敬敬的态度。祁慕萧拉了我的手走进去,我抬头看门上的牌匾,虽然模糊,但还是看见了大红的灯笼光中“花似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不是在饭馆里听到的闲谈中那三个字吗……跨进大门,我还在心里纳闷,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一群穿着艳色衣裙的浓妆女子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们扑过来,一个个娇声俏语地喊着“祁公子”,扭着纤腰翘臀带来一阵浓浓的脂粉之气。 这不就是……传说中穿越必到的青楼吗…… 我一脸抽搐地看着那群争先恐后要贴到祁慕萧身上的女人,想起在饭馆听到的话,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群女人一过来就把祁慕萧团团围住,生生把我挤到一边。看着祁慕萧流连花丛乐不思蜀,这边搂了一个那边又亲了一下,相当在状态,我顿时心生反感。果然是色狼,能有多久没碰女人啊,饥渴得一进城就奔妓院,一点顾虑都没有,当我透明啊…… 我挤过去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喂,你要逛青楼也先帮我找间客栈好不好,我在这儿怎么呆啊?”难不成这妓院还接待女客?ohno,光想想我都寒毛直立。 那群“莺歌燕舞”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我这么一号人,闻言倒是稍稍退开了些,收了刚才的放肆模样。 这么好说话?我正有些吃惊,耳边传来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 “原来祁公子这次是带了人来的,可真是伤透了我们姐妹的心了。” 我转头去看,却见一个一身火红的娇小女子挨站在祁慕萧身边,脸上娇媚无比地笑着。 这年头都流行穿大红衣服吗?我有些郁闷。仔细看看这个女子也算是漂亮的了,只是身上的风尘味太重,笑得又太过妖娆,一看就是干妓女这行的。 祁慕萧轻佻地笑着用手抚过那女子的下巴,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邪邪笑道:“祁某怎么舍得伤红袖姑娘的心呢?瑶儿可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祁某的救命恩人,你这么说她是要恼的。” 那个叫红袖的女子立刻红了脸,低头微退一步轻斥道:“公子又拿红袖开玩笑了,真是讨厌!” 娇滴滴的声音柔若无骨,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虽然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显然男人很喜欢听,我已经看到旁边好几个男客在色迷迷地向她看了。 “呵呵,红袖莫恼,我今天带了天然阁的特色菜来。这么久没来看姑娘们,今天可要和各位美人儿好好叙叙旧。”祁慕萧扬了扬手里被我强迫打包回来的饭菜,笑得让人头晕眼花。 “祁公子,你可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祁公子又为我们破费了……” …… 姑娘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着对祁慕萧的感激和爱慕之情,大厅里一度出现混乱状态。 听她们的语气和祁慕萧很熟的样子,看来祁慕萧是这里的常客啊,花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范围大效率高,一次就搞定一群女人。还借着我让你打包的饭菜笼络人心,真够假的……我鄙视地看着正在和各个女子调笑得乐此不疲的祁某人。 “祁公子,你带来的这位姑娘不高兴了呢。”我还没鄙视一会儿,我身边一个女子就轻笑着摇着扇子出声打断祁慕萧和那些“红颜粉黛们”的打闹。 祁慕萧似乎这才记起还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闻言停下手里的“活”,搂着那个红袖满脸盈盈笑意地看着我。 干嘛呀,他这是在和我炫耀他的受欢迎程度吗?真是受不了。我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 “大哥,你要逛青楼我管不着,可你好歹先给我找间客栈休息吧,难道要我在这里看你风流快活?这里应该不接待女客的吧?” 祁慕萧似乎是对我的态度感到惊讶,顿了一顿又挑眉笑了,放开红袖,过来拉了我就往大厅后面走:“干吗要住客栈,我们就住这儿了。” 什么?!住这里?! 我无比震惊的看着祁慕萧,他也太独树一帜了吧,带着个女人到青楼里住?这不是存心坏我名声吗?再说这儿的人怎么也不阻止……ohno,我还不如去住野外呢…… “你有没有搞错啊,带着我来住青楼?”我被迫被拖到后院,忍不住朝祁慕萧大喊。他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了,泡妞也要带上我,是想让我帮忙见证他的采花业绩吗? “有何不可?”祁慕萧一脸的无所谓,笑容慵懒,“住客栈还要花钱,住在这里既不用花钱,身边还有这么多秀色可餐的美人陪着,何乐而不为?” 哎?不用花钱?难道这个“花似锦”是免费对外开放的吗…… 见我一脸的惊讶不解,祁慕萧弯下身子捏了一下我的脸,笑得灿烂:“这个‘花似锦’可是我家的产业,我住在这里当然不用花钱。” 啥?他家的产业? “你家开妓院的啊?!”我差点跳起来,祁家不是名门望族吗?开妓院?秀逗了点吧……难道是我信息有误? “祁家经营多年,经商范围遍布各行各业,不论银号商铺还是青楼赌场,都有祁家的产业。”祁慕萧的神色里有些得意,完全不觉得开青楼有什么不妥。 “……那可真是方便你这个花花公子了。”我绝倒了,开妓院让自己儿子逛,祁慕萧他爹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怎么,瑶儿不高兴了?”见我又挑眉又翻白眼的,祁慕萧伸手把我勾到怀里,笑容无耻欠扁,“放心,在下以后一定只疼瑶儿一个,不会碰其他女人的。” 又来了,恶不恶心啊……我无比厌恶地劈出一个手刀,外加一个回旋踢,趁他躲开的时候往外退出一大截:“又想打架?” 祁慕萧轻笑着也退到两步之外,脸上堆满欣赏:“瑶儿练的是什么功夫,好生厉害啊。” 得了吧,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用每次都这样变相夸奖自己……我阴郁地在心里嘟囔,抬头妥协—— “要住这儿的话就带我去房间吧,我不妨碍你等会儿和你的美人们风流快活。” 记青楼“幸福”生活 住到“花似锦”的第三天,我把黑色的外套换下清洗,换上那套粉色的裙子。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发呆。在这里住了三天,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无聊! 祁慕萧到了永安后似乎就变得忙了起来,没那么多功夫来和我抬杠开玩笑,平日里也很少能见到他,大概是忙着去流连花丛了吧……不过见不到他我自然是落得清静求之不得,只是住在这里的其他姑娘们对我就有些冷淡。 不知道是因为她们觉得我和祁慕萧关系不一般而嫉妒,还是因为觉得我是和她们不同的“异类”,总之除了那个叫红袖的女子对我稍微热情些,其它的见了我都是淡淡的爱理不理,让我觉得很是郁闷。这样整天一个人呆着,吃了睡睡醒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是要憋死我吗…… 没有事情可做,我便把玩起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突然脑子里生出要学梳发髻的念头。 让伺候我的小丫头教我梳了几个简单的发髻,我又插上一只刚买的簪子,左右照照,还挺好看。可总觉得要是再加些东西会更好看,我又翻箱倒柜地找其他首饰。 翻了半天才又想起其他首饰还都在祁慕萧那里没要过来,我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他房间去找他。 “祁公子才去了前厅了。” 祁慕萧房里的小丫头也不知道祁慕萧把首饰放到哪里了,便俏生生地告诉我祁慕萧在前厅,看了我一眼好像还想说什么,结果又把嘴闭上了。 我没太计较她的表情,脑子里只想着问他拿到首饰,于是完全没有青楼经验的我就这么傻不啦叽地一头冲到前厅去了。 虽然是白天,前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我眯着眼睛望了半天,怎么都看不到祁慕萧的身影,他不会是到哪个姑娘房里风流去了吧……想想刚才那个小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越发肯定了这种想法。 就在我四处寻找未果,正打算在厅里随便找个姑娘来问问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大咧咧的声音:“这个小妞以前没见过啊,是新来的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人用力抓住了。 我一惊,扭过头,发现一个浑身肥肉的丑男人正抓着我的手,一边摸一边满脸滛笑地凑过来:“长得还真不错啊……小美人儿,陪爷玩玩吧。” 我看着他脸上堆得快要滴出油来的肥肉和色迷迷的眼睛,恶心得想吐,用力甩手要挣脱。 “我不是‘花似锦’里的姑娘,你给我放尊重些。”我一边挣扎一边朝他喊道,希望肥猪能识趣些。 “哟,在‘花似锦’里的女人,不是这儿的姑娘,难不成还是这儿的客人啊,哈哈……”肥猪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夸张的讥讽嘲笑,放肆的和他身后几个跟班模样的人高声笑道。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这边。 肥猪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肆意调笑起来,丝毫不顾虑旁人的眼光。我甩了半天甩不开,又听得他们出言放荡滛秽,心里一火,抬脚就朝他下身狠狠踹去。 没想到看那人一身的肥肉,闪得倒挺快,躲过去后还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贼笑道:“看不出这么水灵灵娇滴滴的小丫头,下手还真是狠啊,待会儿让爷好生调教调教吧。” 看来这头肥猪是个经验老到的色狼,我又尝试了几个防狼招式都被他躲开,挣扎间我的簪子都掉到了地上,头发也有些散乱,只好僵在原地边喘气边恶狠狠的瞪着他看。 前厅里变得静悄悄的,周围的人都在一旁看着,姑娘们知道我的身份,却没人敢上来帮忙。再看他穿得不差,这头肥猪应该是永安城里有些权势的人物吧。 要是带着凤剑就好了,跑出来得急,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带……手腕被抓得生疼,我心里有些急躁,却不知该怎么办。 “都进了‘花似锦’还这么烈,还不就是个表子,爷找你是看得起你了。”那头肥猪见我一直不从,在众人的围观下没了耐性,脸色转沉。 我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急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了,听到他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一扬手就用力甩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肥猪捂着他肿起来的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随即脸色阴沉,恶狠狠地说:“贱女人,居然敢打我……”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他的肥猪手就要朝我打过来。 我被他抓着躲不开,只好条件反射地缩了脖子闭上眼睛做慷慨就义状。 嗯?怎么没打? 我等了一会儿心里正纳闷,突然听到上方“咔”的一声碎裂的声响,然后传来肥猪的惨叫,我的手也自由了。 睁开眼,我看到肥猪高高扬起的手被扭曲的抓着,刚才那“咔”的一声大概就是从他手臂那儿传出来的。 祁慕萧正挡在我面前,面色阴冷地抓着那只肥猪手,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用力一挥,就把那坨肥肉远远的丢到了门口。 “我的女人也敢动,你活得不耐烦了?”语气无比阴狠,好象和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不知道是……祁公子的人……还请公子……见谅……”肥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说话都不连贯。 祁慕萧回头拉起我的手看到手腕上一片通红,又见我头发散乱,眼里含泪,满脸羞愤委屈之色,脸色愈发阴沉,朝趴在地上的肥猪吼道:“还不滚!” 哇!太an了!!那一刻我瞬间觉得祁慕萧的形象无比光辉高大起来,救世大英雄啊爱死你了……我差点感激得涕泪横流。 肥猪吓得屁滚尿流,在跟班们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嘴里还不停的和祁慕萧道着歉。 祁慕萧拍拍衣襟瞟了一眼门口,又弯腰拾起我掉在地上的簪子,往我头上轻轻一插便一把把我打横抱起,在厅里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向后院走去。 我之前被折腾得不轻,也忘了要挣扎,只是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任他抱着我往回走。直到祁慕萧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才清醒过来,发现他已经抱着我坐在我房间的床上。 “怎么自己跑到前厅去了?嗯?”祁慕萧的语气里除了关切还有一丝责怪。 “我……想找你要……那个,首饰……你的丫头说你在前厅……”我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鲁莽了,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刚才祁慕萧要是不及时赶来,我可能就不只是被打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叫丫头来就行了,不然至少也让个人陪你来,自己一个人,还穿成这样,不惹人误会都难。”祁慕萧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衣服发式,皱了眉不满地说道。 “我一时没想到嘛……”我有些委屈,但听到他说我的衣服时又很不爽的瞪着祁慕萧—— “再说这衣服可是你选的,我没其它衣服换了……就知道你个长期混青楼的选不出什么正经好衣服,穿出去还惹人误会,差点害惨我了。” 祁慕萧被我堵得说不出话,尴尬地顿了会儿没说话,随即又带上他惯常的邪佞笑容,双手收紧环住我轻轻摇晃—— “没事儿,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瑶儿的。”语气里充满过了头的自信。 自大狂……我不屑地撇撇嘴,一扭头却又闻到祁慕萧身上飘过来浓浓的脂粉混合了酒精的特殊气味,熏得我有些难受。 祁慕萧刚才果然是在和哪位姑娘“谈情说爱”来着的,难怪在前厅找不到他。我顿时又觉得有些反感,转开头,向其它方向寻找新鲜空气—— “抱歉啊,打扰到你风流快活了。”—— 怀里的女子把头扭向和他怀抱相反的方向,脸上似乎有厌恶的神色,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话。祁慕萧闻言一愣,想了想随即又有些了然,他低头稍稍闻了闻衣服的前襟,果然有女子浓重的脂粉味道。 应该是刚才在二楼雅间里招待京城来的李家公子时染上的。 这个经商之家的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除了花钱享乐什么也没学会,只关心些与游玩美色有关的事。这回他听说新一任的司命先知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竟起了好色猎艳之心,不惜花重金派人在全国各处寻找司命先知。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司命先知往永安来了,他也急急赶了过来,借口和祁慕萧谈生意,希望祁慕萧能帮他寻找先知的线索。 祁慕萧对司命先知没什么兴趣,对和这个满肚废渣的草包说话更没兴趣。无奈面子上还是得逢迎应酬,他便假意和陪酒的姑娘们调笑绕开话题,心里却想着怎么能快点推辞掉把人打发走,结果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前厅有人闹事,他便趁机借此脱了身,没想到出了麻烦的竟是若瑶。 一出门,映入眼中的就是她粉红娇小的身影僵在厅中,手被人抓住,发髻散乱,身子似乎也在簌簌发抖,楚楚可怜得像是狂风里的一朵小花。见抓着她的人扬起手要打她,祁慕萧心脏骤然紧缩,竟一撑扶栏从二楼一跃而下,赶在那人打到她之前用力格住了那人的手臂。 “咔!”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音让祁慕萧一惊——自己竟然如此用力,把那人的手臂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怎么如此没有理智,其实只要把他的手拦下来就可以了的…… 若瑶紧闭的双眼睁开了,满脸的疑惑不解。回头看到她还弥漫着水气的眼睛,散乱的发丝和被勒得发红的手腕,祁慕萧又觉得顿时心头火起,一扬手就把那人扔了出去。 “还不滚!” 她眼里似乎有感激和兴奋的神色,一改之前像个遭到攻击的幼兽般可怜无助的样子,小脸上又变得光采奕奕。可想到刚才她差点被人欺辱,祁慕萧心里就莫名的紧张和庆幸,不顾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向后院走去—— “这味道是刚才谈生意喝酒时不小心沾上的,不是……”祁慕萧的声音里竟有些犹豫,出声解释道。 我有些惊讶地看祁慕萧。他干嘛要和我解释啊,我又不是街道办扫黄打非的。再说了谁不知道您老花花太少魅力无边四处留情,天天住在青楼里不碰姑娘那才奇怪了,现在和我装什么清纯无辜,听着都渗得慌……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没答话,祁慕萧似乎也有些没趣,尴尬的安静了一会儿后换了语气—— “以后没有我带着,你不能离开后院半步。” “……”—— 自从那天祁慕萧给我下了禁足令后,我走到哪儿都有丫头紧紧跟随,好像生怕一不小心我就会又跑到前厅去。 我无奈地趴在窗前叹气。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小的房间和后院里又没什么可以满足我的东西。鉴于那次惊险遭遇,我却也实在不想再出去惹事,也只好整天呆在房间里发霉。 祁慕萧白天多数是不在“花似锦”里出现的,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隔壁就是他的房间,也没见他带哪个女子回房里。不过估计他要也是直接到那女子的房里吧。 正在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神游时,突然有人敲门,“玖月姑娘?” 是红袖。 我急忙跑过去开门,见红袖素衣罗裙的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知道姑娘在屋里呆着闷,我带了些糕点来陪姑娘说说话。”红袖微笑着说。 “谢谢红袖姐姐,快请进吧。”我把她让进屋里。 前几天和“花似锦”里的姑娘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说自己姓萧,小名叫玖月。让她们就叫我玖月。想起外面的人对转世天灵的兴趣,若瑶这个名字还是少用一些吧。 听祁慕萧说过,红袖是“花似锦”的头牌之一,虽然平日里在前厅里娇美撩人,眉眼满风情,其实也是个苦命人。她是前年洪灾时被爹娘卖到“花似锦”的,因为长相秀美,琴舞俱佳,还懂些诗词,不久就成了楼里的红牌花魁。 如此一个有才有艺的女子,芳华正茂,却被卖到青楼卖身卖笑,实在让人心生怜悯。可是话说回来,这青楼里的女子,又有几个不可怜? 今天红袖素颜素衣,敛了在前厅时的娇媚笑容,身上的风尘之气立刻减了八九分,显得人清新秀丽。她把篮子放在桌上,取出几碟精致的小糕点。 “我可从没见过祁公子为哪个女子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呢。”红袖坐下后便笑盈盈的对我说。 “那是应该的嘛,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当然得着急一些,他都还没把恩报了呢。”我一脸毫不在意的坐下吃糕点。 这种含义如此明显的话,我还是绕过去吧…… 红袖见我这么说愣了愣,又笑着说道:“对了,听说姑娘救了祁公子,不知那时是怎样的情况呢?” 我偏头想了想,模模糊糊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避开许多细节,当然也包括解蝽药那一节。红袖听后不由得笑起来:“又是婉玉小姐吗?她追祁公子追得可紧呢。” 婉玉?原来那个泼辣女叫婉玉……我内心开始感叹,真是名不副实啊,这么泼辣的性子,以后嫁不出去可就要变成“晚育”了…… 红袖接着又说:“那时祁公子被她追得紧,还跑到我们这儿来躲。她进不来,就守在门外面喊祁公子的名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娘子追相公追到青楼来了呢。” 哇,这个女人实在是……我顿时对她产生崇高的敬佩之意,如此有毅力有恒心有胆量,为了追男人连形象都不顾了…… 不过祁慕萧也是活该,谁让他到处惹风流债的,结果惹上这么个甩不掉的。 我轻笑一声不屑道:“那也是祁慕萧活该,到处去风流快活欠情债,想不惹事都难。” “玖月姑娘对祁公子似乎……”红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转开话题—— “祁公子是好人,他到永安察看祁家产业的时候都是住在“花似锦”。他虽然也常常和我们调笑,但我们都知道他只是玩笑,而且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也不会欺辱我们,还会帮我们收拾那些恶意侮辱我们的人……” 耶?看不出来,那个外表风流浪荡的无赖大少爷居然也挺善良啊。嗯,可以给他的形象加一点分。 “那他现在白天出去就是去查看产业咯?”我顺嘴又问了一句。 “对啊,祁公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永安查理一下各个商号的帐户收支情况。” 不错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再加分。 “玖月姑娘难道就不喜欢祁公子吗?我觉得祁公子对姑娘很在意呢。” 怎么又绕回来了,喜欢谁都不能喜欢这种花心大萝卜啊……我有些郁闷—— “都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嘛,当然得在意。” “红袖姐姐,你教我梳发髻好不好,我不会。”见红袖表情依旧纠结,我赶紧把话题转开。 红袖有些奇怪,“姑娘为何不会梳发髻呢?” “哦,因为在我的家乡,是不用梳发髻的,一般都是散着或者是梳成一把。” 红袖面露诧异之色,不过倒也没有多问,把我带到梳妆镜前,开始帮我梳发髻。 红袖果然是手巧之人,我看着她灵巧的摆弄着我的头发,一会儿就梳好一个漂亮的发式,她又帮我插上发簪和首饰,淡淡的涂了一点妆,镜中立刻出现一个粉衣小美人。 “难怪祁公子对姑娘如此钟情,果然是个粉雕玉砌的美人呢。”红袖看着镜中的我笑道。 “红袖姐姐,你可真厉害,把我打扮得这么好看,改天也教教我吧。”我发自真心地赞叹,也顺便绕开话题。 “那有什么难的。”红袖笑着答应了,随后又微微叹了口气,“玖月姑娘也是从没有因为我们的身份而瞧不起我们,一直把我们当朋友对待,能认识姑娘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喂,不要突然又搞这么凄凉啊,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那个……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当是谢谢你给我带的糕点和帮我梳的发髻。”我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首歌,太合适了当前这个场景了,不唱以后会后悔的。 听到我说要唱歌,红袖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到她房里拿了琴过来。我抱着琴断断续续地弹了一会儿旋律,深吸一口气,唱起那首经典的穿越名曲,《红尘女子》—— 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 他不知道我心碎 关上房门别问我在思念谁 公子羡慕你天生富贵 不用管名利是非 谁来擦去红尘女子的眼泪 此时此刻此景有你别无所求 无忧无愁无金无银有你有我 愿两手清风 贵者不懂爱你如磐石不动 爱如磐石已碎才知今世缘灭 爱里千醉与你最后一夜 推开名利之门见你荣华富贵 刻下伤痕来世与你相见 谁将今生缘定红线卷入红尘 惹来流言蜚语飘去若隐若懂 心碎几许痛 醉者不懂只怪今生红线已段 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 从来不问我心碎 关上房门悄然流下一滴泪 公子醉酒不归为忘谁 从来不问我心碎 谁懂红尘女子心里的滋味 …… 以前我对这首歌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理解,可这几天在“花似锦”里看到了太多这些委身风尘的女子的辛酸悲苦,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回到房里却偷偷掉泪,我顿时对这些与我年纪相差无几的可怜女子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我唱完抬头,不出意料地见红袖眼里含泪,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玖月姑娘……” 一个微微哽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抬头望去,才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好些人,都是“花似锦”里的姑娘,看不清她们的脸,我只认得出刚才说话的是楼里的另一个红牌,绿衣。 第21章 青楼生活之剽诗窃词 自从那日唱了《红尘女子》,我就成了“花似锦”里极受欢迎的人,姑娘们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全然没有了我刚来时的冷漠疏离。 多亏了这首歌啊,又为我的外交事业打开崭新局面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在屋子里阴暗地发霉了,经常流窜到各个姑娘的房里聊天说笑,顺便学些梳妆技巧,交流讨论美容养颜的偏方妙法。 果然古今中外的女人都一样,只要涉及到美容服饰,多远的时空都不是距离。尤其是这些靠长相外表为生的女子。我听着绿衣大侃我介绍给她的diy水果面膜如何如何有效,心里不禁感叹。 见我如此自然不做作地和她们谈天说地,完全没有轻视之意,姑娘们更不再把我当外人,都拿我当闺房密友,除了大方地和我分享美容秘方外,听到我常常说出些稀奇古怪的来自我“家乡”的奇闻异事,日子一久便甚至纷纷开始让我帮忙解决对付不同客人的问题…… 我那个汗啊,我不干这行的,如何摆平男人这种问题怎么也别来问我啊,你们比我有经验多了吧…… 可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还有被她们崇拜的虚荣心,我又拒绝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尽量帮她们想办法。我后悔了,以前怎么不多看一些港台言情小说电视剧呢…… “玖月,你帮我想想办法嘛,那个李公子太挑了,我弹什么他都说不好,他这是故意刁难我。” 这不,绿衣一大早又来找我倒苦水了。 绿衣是“花似锦”里琴技最好的姑娘,她都没办法的事,我这烂技术摆在她面前更是根本不能提,这个忙好像有些难帮啊…… “这个……我虽会弹琴,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斤两,你都没辙,我还能怎么办?”我脸色为难的摊开手。 绿衣闷闷地趴在桌上嘟囔:“烦死了……说什么不够新鲜,他都听过了。可我会弹的就这些了,再想不出来了……” 我也很为难,想帮却帮不上。在现代听的多数是流行音乐,完整的古筝曲,除了那首琵琶曲外,我只记得春江花月夜的旋律,还是被语文老师上课“熏陶”出来的。 可是这首前两天已经教给红袖了,而那首琵琶曲又太悲凉,不合适。现代的流行音乐歌词里爱来爱去的这个时代的人肯定接受不了,那还有什么合适的曲子呢? 看着绿衣皱起来的俏脸,我突然又想起那首念奴娇。我曾经弹给鸿妍听过,旋律还熟悉,绿衣的声音正合适,曲调歌词也都还算靠普,那个什么李公子应该没听过了吧。 我想到这儿,便跑到桌前把歌词写下来递给绿衣,再把旋律弹给她听。绿衣听了果然两眼发亮,连连说好。 高手就是高手,绿衣只练了几遍就弹得溜熟,唱得有模有样,凝眸转瞬眉目间风情万种,比我这个教她的“师傅”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曲音才结束,红袖推门进来,微笑如暖风:“玖月又在教人弹琴了?” 红袖和绿衣关系很好,两人常常呆在一块儿,亲如姐妹。 绿衣见红袖进来,连忙跑过去问:“你听到我唱的那歌了吗,玖月刚教我的,我唱得好不好?” “当然好,放心,这样李公子肯定不会再刁难你了,指不定还会被你迷住呢。” 红袖说着又笑吟吟地转头看我:“玖月总是有这么多新鲜的曲子,前日我弹她教我的那支曲子,把厅里的客人都听迷住了呢,连祁公子都听得失神。” “啊?连祁公子都会失神?他的口味可叼着呢……那日妹妹没耳福,姐姐改天一定要弹给我听。”绿衣惊讶地提高了声调。 祁慕萧在她们心里是一个很高的衡量标准,整天听她们祁公子长祁公子短的念,要是祁慕萧夸了她们什么她们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实在是受看重。 “那也是红袖姐姐的琴技好,我只不过是记得旋律罢了,要是让我去弹,这‘花似锦’可就要关门大吉了。”见绿衣把崇拜的目光投向我,我立刻摆手表示谦虚。 红袖听了笑得开心,伸手过来戳我的脑袋:“你这小丫头的嘴啊……” 门外有几个小姑娘探头探脑的:“玖月姑娘能不能也教我们一些曲子呢?” 啊? 可不可以说我不在…… 红袖见我一脸头疼,就帮忙找了些借口把她们打发走,关了门转回来。 “都不知道玖月的家乡到底在哪里,你知道这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我们这儿可从来都没听过呢。” 我想起前两天和她们说起现代的东西,听得她们满脸惊讶惶恐。尤其是说到衣服时,这些风尘里摔打惯的女子也都一脸的惊骇,随后统一的低头害羞脸红。 “呃……就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那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以后我再继续讲给你们听。”我模糊地打着哈哈。 天南地北的闲聊了一会儿,红袖又把话题转到了她们的客人身上—— “上次王老爷说要以我们俩的名字作诗,结果等了这好几天了,还不见动静,该不会是夸了海口却又做不出来,不敢来了吧?” 红袖语气颇有些轻蔑,我估计这王老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大概也就是肚里无料还要装才子附庸风雅的烂人。 因为“花似锦”里的客人常常喜欢吟诗作对装模作样地假清高,所以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懂些诗词以作应付。自那个王老爷提出这个主意后,其他姑娘也常要求自己的客人用自己的名?br / 陌上花已开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3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3部分阅读 名字写诗。 不过那些流连青楼的公子哥儿能做出什么好诗,随便诌几句,酒醒了也就忘了。我看过几首,用绿衣的话来说就是——“我写的都比他们好。” 说到用她们的名字作诗……我灵光一闪,多么完美现成的诗句啊…… 我笑嘻嘻地贴到绿衣身边说道:“绿衣姐姐,要是我用你们的名字作出了好诗,你就教我做那玉翠芙蓉糕,如何?” 我是出了名的嘴馋好吃,只要是好吃的都想搞到菜谱配方自己做,在现代时家里的厨房就经常被我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玉翠芙蓉糕是绿衣的拿手招牌点心,香浓爽口好吃得不得了,可她总是不肯教给我,说是秘方不可外传,我找了好多机会都没有成功学到手,郁闷死了。 见我满脸的馋样贼样,绿衣好笑地看我:“你就这么馋那糕?可真是太给我面子了。那好,要是你的诗做得我说了好,我就教你。” 我立即点头答应,在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两句——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多亏高三那阵子被压迫着背了一大堆诗词,多数名句都略知一二,如今她们的名字如此合适,我发马蚤爱现的劣根性又显露出来了……(作者: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红袖接过纸一看,眼里诧异:“原来玖月也会作诗啊,我看你整天疯来闹去的,竟不知你也是个才女呢,这诗做得太妙了。” 我听得心里一阵脸红,对不住了席前辈,为了我的玉翠芙蓉糕,诗先借我用用吧。 绿衣探头看了看,也忍不住惊讶的叫起来:“玖月你可真厉害,竟然把我们俩的名字都写进去了,还写得这么好。” 可接着又疑惑地问:“才两句?怎么不做完?” 我眨眨眼,坏笑着挨过去:“嘿嘿,要是做完,我可就要连蜜糖赤豆羹一块儿学了哟。”没办法,我就只知道这两句,再要就没了。 绿衣一听我又要撬她的另一个秘方,急得大叫:“不行不行,这样我不就亏大了,死丫头敢耍赖,看我不撕了你。”说着就要起身打我。 我夸张地惊叫着在屋里到处窜,一时间后院里又是昏天黑地…… 青楼生活之剽诗窃词(下) 月光柔美,银辉轻轻的洒在房里的地上,照亮窗前的书桌。黑暗的房里因有了这清冷的月光而平添了一份神秘。 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我仰头长叹,完全无心欣赏夜景,只无比烦恼地咬着笔头,希望从黑暗里找到些灵感。 是谁把诗词这玩意儿发明出来的啊…… 终于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由于我的一时冲动,写下绿衣红袖那两句诗,我的“才女”之名迅速传遍整个“花似锦”,姑娘们纷纷找我用她们的名字做诗。 我的诗词储量再多也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能套得上的啊,我把记得的诗词从唐宋元明清剽了个遍,加上自己篡改的和原创的,还是没能满足大众要求。到了最后凡是能沾上边的我也用了,比如那个叫玉烟的,套一句“蓝田日暖玉生烟”也算是过关了。 可还有好多人的名字对不上,什么金凤啦,红蝶啦,翠柳啦……真是难为我可怜的小脑袋了。今天下午实在没办法写了句“两只黄鹂鸣翠柳”,被翠柳追着在后院绕了半天的圈圈,差点没把我累趴下。 哎……我再一次深深叹气。我知道私自剽窃诗词是不对的,可是老天,你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 身后有敲门声,随后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又来了…… 我立刻惊恐无比地抱住脑袋:“我的姑奶奶们,今晚上放过我不行吗,明天再给你们写诗,我还没想好呢。”没看到我门上贴的“谢绝探视”吗…… 身后的人好像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怎么不点灯?”祁慕萧忍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他?我心里一惊,坐直身子。 今天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这段时间他一直是早出晚归,我起床前他已经出去了,我睡了他都还没回来,典型的工作狂表现。也不知道是真的工作还是那种“工作”。 我扔下笔,扭头去看他:“你今天不去潇洒快活了?回得这么早?” 祁慕萧邪邪地轻笑一下,然后换成一脸委屈地靠过来:“在下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赚钱养家啊,冷落了瑶儿在下可是心疼得紧。今天回得早了立刻就来陪瑶儿,瑶儿这么说可真是伤了在下的心了。” 恶心,整天在下在下的叫自己,在下面的可是小受啊兄弟……我一翻白眼用力推开他:“闪开,都说了叫我玖月,听不懂啊。” “不好。”某人厚颜无耻的又贴过来,“月儿没有瑶儿好听。” 他是混迹花丛太久了吧,怎么都喜欢儿来儿去的叫人啊,听着都恶寒……我被诗词折磨得心力交瘁,没心情和他吵架,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想开口。 祁慕萧转身点了灯,屋里立刻明亮起来。 “真看不出来呢,瑶儿住在青楼都能过得这么逍遥自在,风生水起啊。” 看他这样子,肯定是知道我最近在“花似锦”里的所作所为了。我用鼻子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是你让我住这儿的,可怪不得我。 “不如瑶儿也用我的名字作一首诗吧。”祁慕萧眼睛一转,笑得像朵太阳花一样看着我。 “……”我突然有想吐血的冲动。 “一边儿凉快去,我是给姐姐们做的诗,你掺和个什么劲……不过,你要是也打算加入这个行业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做几首诗当做宣传。” 看祁慕萧的典型花花公子脸,我想起了传说已久的男公关行业,要是在这个地方也弄一个清一色男人的青楼,嘿嘿…… “瑶儿哪里学来说这样的话,真是不知羞。再说了,我要真入了这一行瑶儿可怎么办啊。”祁慕萧听了我的话脸上抽搐了几下,随后一伸手把我捞到怀里抱着戏谑道,我奋力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用,只好放弃,只狠狠的瞪着他。 “最近‘花似锦’的营业收入比往常高了一大截。”祁慕萧无视我的杀人目光,貌似若无其事的说道。 嗯?干吗突然和我说这个,我可不关心你们祁家的产业啊。 我正迷惑的看他,祁慕萧又接着自顾自的说:“最近永安城遍传‘花似锦’里住了一位神秘女子,才艺双绝,貌美动人,既擅弹唱,又做得一手好诗,一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更是倾倒无数文人才子,一时间人人都想到‘花似锦’来一睹芳容。”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明显的提示我“在说你呢”。 啊?我瞬间有些黑线……这说的是我吗? 难道他刚才说的“花似锦”的营业额是因为我才提上去的?那我也太有经济价值了吧,足不出户的都能推动青楼的经济发展? 我又是什么时候把《扬州慢》剽来了……这几天被诗词绕昏了头,到底剽窃了多少也忘了。还真是不能轻视古代的舆论啊,看我都被传成什么样了,造孽啊…… 就在我沉浸在惊讶里胡思乱想时,祁慕萧的帅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把我吓了一跳。 “在下真的很好奇呢,瑶儿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性情如此特别,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真的不像寻常女子。”黑耀石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探究之色。 我心里蓦然一惊。在崎山见到他以来,除了名字我好像什么都没和他说起过,他也从没问我。我对他的身份背景了如指掌,却不告诉他自己的任何事…… 现在他是怀疑了吗? 我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却不等我回答,眼神一转,笑得大咧咧地把我搂进怀里:“不过,不管瑶儿从哪里来,是什么人,都已经是我祁慕萧的女人啦,别人想都不用想。” 我靠,这个无耻的混蛋……我顿时听到我手指关节的咯嗒声。 “啊——!” 一声凄厉惨叫从“花似锦”的后院里传出来,天上的月亮忍不住打了个抖,躲进了云彩里。 第22章  酒楼见面 我站在镜子前磨蹭着不愿出去,红袖在一旁笑着催我。 祁慕萧昨晚说再过几日就将要离开永安,所以今天带我再出去随便逛逛,以后怕就没机会了。 我当然迫不及待地答应,这么多天了,老在“花似锦”里养着不被逼疯也非长膘不可。 可是…… 祁慕萧那个混蛋坚决不让我穿那件黑衣,没收了衣服还让红袖来帮我梳妆打扮。 不是说随便逛逛吗,干吗搞得好像去相亲一样,居然还蒙了一层面纱……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罗裙粉黛美得不象话的人影,心里不满意得直嘟囔。 弄成这样我还怎么逛啊,路都不会走了…… “玖月大小姐快出去吧,还磨蹭什么呢。”瞧我一脸别扭样,红袖笑着说。 “别是打扮得太美了不好意思让祁公子见着了吧?” 这是什么话?!我朝红袖瞪了一眼,撩起裙子就推门走出去。 走下楼,看到祁慕萧正在后院里等我,见我走过去,他展颜朝我一笑。明媚的阳光下他的笑容灿若春花耀过星辰,一时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我不禁看得有些恍惚,脚步微微一滞。 “今天的瑶儿可真美,实在是顾盼生辉,倾倒众生。”我这厢被美色惊到,他却已经走了过来,姿势暧昧地靠在我身边笑着说,用一种疑似色迷迷的眼光上下打量我。 我闻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搞什么啊,穿成这样还怎么逛街?我都要不会走路了。”伸手就要把面纱扯下来,却被祁慕萧眼疾手快的拦住。 祁慕萧耸肩歪歪头,笑得邪佞:“要是瑶儿嫌穿这裙子走路麻烦,在下不介意抱着瑶儿逛的。” 暧昧的语气让周围的姑娘们都转过头掩面偷笑。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烧,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堵他,挣开手一跺脚扭头走出后院。 我们没有从前门出去,而是走的后门。那个前厅我是说什么也不愿去了的。 但是……我看着眼前的马车有些纳闷—— “不是逛街吗?坐着马车逛?”我不解地看着已经上了马车的祁慕萧。 祁慕萧在车上弯下腰,长臂一捞把我抱到车上,在我耳边轻笑着说:“瑶儿今天打扮成这样,在下可不放心让瑶儿走在大街上。” 说完便抱着我坐进马车,我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抱得更紧,“路上颠簸,在下是怕瑶儿被磕着碰着。” 这么平整光滑的宽敞大马路颠簸你个头啊……我心里骂着,却始终挣不脱,只好气鼓鼓地被他抱着。 马车平稳的行驶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祁慕萧终于放开我,先下了马车,然后很绅士地向我伸出手。 我探头看了看车辕离地的距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消了自己跳下去的念头,不情愿地被他半扶半抱地下了车。 天然阁?这里不是那天我们来吃饭的地方吗?我疑惑的看着祁慕萧,到饭店里来逛街?搞创新大赛啊…… 见我询问的看向他,祁慕萧但笑不语,毫不避讳的拉了我的手走进天然阁。 见我们两个拉着手进了门,饭馆里的人立刻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几个指指点点的。可我还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就被拉着到了二楼的雅间门口。 看我仍然茫然不已的样子,祁慕萧笑着推开门,“进去就知道了。” 清雅安静的小轩内,一个紫衣男子背对我们坐在窗边的桌前,正拿着茶杯凝望窗外,听到开门的声音便回过头看向我们—— 南宫离!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看南宫离,再看看一旁的祁慕萧,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瑶儿先和南宫兄在这里聊一会儿,我办完了事再来接你去逛街。”祁慕萧宠溺地笑着对我说,松了手,自己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这两个人认识?我记得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们好像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啊……我脑子里很是疑惑,不由在心里怨道,该死的先知能力,有能力的时候派不上用场,用得着的时候怎么就没了…… 南宫离看到祁慕萧牵着我的手,又亲昵地叫我“瑶儿”,脸色有些黯淡,放了茶杯慢慢站起身。 “阿离。”见他站起来,我暂时抛开心里的疑问,笑着跑过去跟他打招呼。 祁慕萧不在,我立刻把面纱卸了下来,顿时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要我戴面纱,搞得神秘兮兮的。我刚在桌前坐好,店小二就送上菜和茶水。满满一桌全都是那天我点的吃得最多的菜。 “你点的菜?”我抬头问南宫离。 南宫离似乎有些失神,听到我问他,眼神晃了晃才摇头否认:“不,是祁公子点的。” 难怪……我“哦”了一声,觉得口渴,便先低头就着茶杯一通牛饮—— 南宫离看着面前低头喝茶的女子——红粉罗裙,姣好容颜,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却看见她小巧的鼻尖和红润的唇瓣,看得并不真切,却更让人怦然心动。从未见过她精心装扮的样子,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散着秀发,一身素衣,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身上。只道她天生丽质,却不知雕琢之后,竟会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南宫离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不自觉的连笑容也无力起来。真不知道他自己那天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的就失控了。只是见到若瑶躺在祁慕萧怀里,睡容恬美,似乎嘴角还勾起一丝微笑,只是这样,他就已经觉得如遭雷劈不知所措了。 他们身上严严地盖着两个人的外衣,他不敢去想象外衣下的情形。看到祁慕萧玩味又似乎带着挑衅的目光,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上前开口要唤醒祁慕萧怀里沉睡的人儿。 可是她不醒,她不愿醒!看着若瑶在祁慕萧怀里舒服的蹭着脸,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似乎睡得意犹未尽,他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恼怒,她就这么眷恋祁慕萧的怀抱吗? 然而当祁慕萧说出那句话时,他才真正觉得有些失控。若瑶向祁慕萧质问,似乎是很生气,但是当他问她的时候,她承认了……本来看到她急急解释和生气质问的时候,他还是心存侥幸的,可是她竟却承认了,南宫离至今仍记得当时心中似乎塌陷一般的感觉。 也许他真的不涉世事,太傻太天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那时竟然会六神无主沉不住气,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紊乱不堪,不受控制,听到祁慕萧说会对若瑶负责之后便再也呆不住,匆匆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是不后悔的,当他找回理智再折回去找他们时,林子里车道上,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想起永安城里最近的传言,那个神秘女子,说的应该就是若瑶吧……看她面色红润,巧笑嫣然,脸颊似乎比以前还丰盈了些,祁慕萧待她应该是很好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不能强求,她过得好就好了……随便找个蹩脚的借口安慰自己黯淡的心情,南宫离复抬起眼看面前的女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询问———— “……若瑶,你在‘花似锦’里……过得还好吧?”尴尬的静了一会儿,南宫离有些犹豫的出声,脸上有些黯然失色。 “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笑嘻嘻地抬头答道,既然他和祁慕萧认识,知道我住在“花似锦”也正常。 “阿离,你和祁慕萧之前认识?”我见他不说话,就提出心里的疑问。 “不,是刚刚认识的。”南宫离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笑容—— “祁公子这次到永安做药材生意,父亲让我接手负责,也好长些见识,积累些经验。” 嗯,南宫离家里好像既行医又做药材生意,在泽国也挺有名望的……我回想了一下在麒趾寺时向惠普问来的资料。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是怎样的尴尬场面,今天祁慕萧应该也是特意带我来见阿离的吧…… “那天……真是抱歉。”南宫离似乎酝酿了很久,终是满脸歉意地对我说了一句。 “嗯?阿离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有些奇怪,他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那天我不该那样丢下你一人……不过还好是祁公子。”南宫离语气有些别扭地说—— “既然祁公子如此待你,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我听得有些不明就里,不知道他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却不知祁慕萧在和我说起永安城里关于我的传言时省略了一句——据说那女子得祁慕萧专宠,从不接待外人,祁慕萧为她还打断了知府大人外甥的手。 “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可有复发?”见我迷茫不解的样子,南宫离笑笑,转而问起我的身体情况。 “啊,早好了,没事儿。”这些天忙着疯,我早就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南宫离给的药也一直没有吃过。 “没事就好,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给我来信,或者直接来永安找我。” “好。” “对了,赫连少爷得知你离开了麒趾寺很不高兴,知道我和你分开后更是大发雷霆。我没告诉他你和祁公子在一起,不过听说他已经派出人来找你了。你是不是要……”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顿。 漠云…… 你不是要迎娶扈国公主了吗,有了联姻和他国联手,又何必再找我这个已经没有先知能力的转世天灵呢,你的势力还不够大吗……想到他那时到灵山的目的,我心里黯然。 是在丞相府他扶住差点跌倒的我时知道的。 漠云外表平淡和气,实际上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身上透出的那股霸气泄露了他的野心。赫连丞相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权倾朝野,而他,甚至,不仅仅局限于泽国。 那时丞相把他送到灵山,也许是真要避祸,但更重要的是想借机让他和老爷子搞好关系,希望能说服老爷子日后助他们巩固和拓展实力。 老爷子是先知啊,怎么会不懂他们心里的打算,若不是为了打听血灵珠的下落,必不会让漠云留在山上的。 我不会读心术,无法得知别人的品性和对我的感情。关于漠云的为人是我下山之前老爷子告诉我的。 想起以前老爷子看到我和漠云走得近时不高兴的样子,是怕我以后被漠云蒙蔽利用吗…… 可毕竟在灵山上相处的回忆还历历在目,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我心中仍旧抱有怀疑,不愿这样轻易相信。 那天漠云抱着我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那样落寞神伤的样子。漠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若瑶?”南宫离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我有些傻傻地看着南宫离,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南宫离神色有些担心,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 “没事儿,就是……”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小朗有消息了没有?是不是已经回到麒趾寺了?”小朗离开都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我才问完,南宫离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犹豫了半天才说:“司徒公子回到灵山没有找到老先生,就打算返回京城。可在路上遇到大批逃难灾民,混乱中公子与陆侍卫他们走散了……” “什么?!”我跳起来,声音大得把南宫离吓了一跳。 “赫连少爷得到消息后一直派人在找,我也一直在留意路上的人群……可至今还是没有司徒公子的下落……” 小朗竟然走丢了……我的天,他才十三岁啊,而且还听不到……一个失聪的孩子流落在外面这个混乱的世界……我不敢再想象,脑子里乱得一团糟。 “也许可以拜托祁公子帮忙打听,祁家的商铺遍布全国,消息非常灵通。”看我惊诧又担心的样子,南宫离提出了建议。 找祁慕萧帮忙吗?可要是让他帮忙找小朗,肯定就要牵扯到自己的身份。我虽然知道他的身家背景,却不清楚他的为人,要是他和其他那些想利用先知来巩固自己实力的人一样怎么办…… “我没有告诉祁慕萧我的身份,你有没有和他说起过我是转世天灵?” 南宫离摇头:“祁公子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并未问过其他。”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随后我不禁有些痛恨自己的这个身份,名声响亮却什么事都做不了,现在还要遮着掩着更是碍事,如今小朗下落不明我却只能干着急…… “若瑶别急,赫连少爷乃一朝丞相之子,一定能找到司徒公子的,我也会让人留意寻找,一有消息就尽快通知你。”南宫离见我满脸焦急之色急忙出言安慰。 话是这么说,可之后的时间里我都处于半清醒半混乱状态,脑子里绕来绕去的都是小朗,也不知道南宫离是什么时候告辞的,祁慕萧又是什么时候拉了我去逛的街,逛了哪里,买了些什么。 “瑶儿在想什么呢,一直都无精打采的。”祁慕萧贴得近近的声音拖回我混乱的思绪。 才发现自己又被祁慕萧抱在怀里坐在马车上了。 心里仍挂着小朗的事,我继续垂着眼帘,对祁慕萧的话不予理睬。没一会儿却突然感觉到额头上一阵温润。 回过神来,却见是祁慕萧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动作轻柔。 “和南宫离告别以后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瑶儿就这么惦记他吗?在瑶儿心里在下难道还比不过他?”见我终于抬眼看他,祁慕萧故作幽怨状地说道。 我无心开玩笑,只静静看着祁慕萧。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从不过问其它,这样报恩报得也够尽责的了。 心里太乱,我不愿再想下去,偏了偏头靠进祁慕萧怀里,闭上眼:“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感觉到环在腰上的手稍稍收紧,脸上好像若有若无的拂过温热的呼吸,耳边听着祁慕萧沉稳有力的心跳,我在马车微微的晃动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饯别 恍恍惚惚醒来,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只有一支快燃尽的蜡烛还在桌上摇曳着微弱的火光。 我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刚睡醒脑子模糊不清,我还有些困,动了动想翻身继续睡,却感觉身边紧挨着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似乎是有人抱着我。 我吓了一跳,立刻僵住不敢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在这青楼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啊,该不会是……我有些惶恐,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劫财劫se情节,待视线适应了黑暗后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竟是祁慕萧。 我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很气愤,他居然睡到我床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我恼火起来,挣了挣想把他的手从身上拿开。 祁慕萧似乎睡得很熟,感觉到我的挣扎只稍稍动了动身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又把我紧紧地扣在怀里,搂枕头一样搂着我,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吹到我脸上。 我继续想挣开他的手,却在微弱的亮光中模糊看到他的脸上略带疲倦,不像白天见着那样精力充沛嬉皮笑脸的。想起这段时间他一直起早贪黑的往外跑,一定都没休息好吧,今天也是带着我跑了一天…… 我突然又不希望把他吵醒,只好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睡觉了,而且这次我们两个身上都还穿着外衣,已经是最保险的一次了。 窗外传来夏末秋蝉断断续续的鸣叫,衬出周围一片静谧。应该已经过了三更吧…… 醒着,我又不禁想到小朗,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忍饥挨饿,有没有受伤生病,会不会被人贩子卖给别人当奴隶被人打骂…… 想了想又是无奈,担心又能怎么样,我自己都还要靠别人照顾,又如何去寻他? 再想想自己,我不想麻烦南宫离,更不想被漠云找到,如今只能跟着祁慕萧走。祁慕萧说过要一路往江南一带走,沿途查看祁家产业,我又想起许多灾民都是从江南一带来的,说不定小朗也会随返乡的灾民到了江南。 暂时还不想告诉祁慕萧我的身份,但是沿途可以自己打听一下小朗的下落。虽然和漠云南宫离他们比起来我这么找希望相当渺茫,但至少能自我安慰一下。 打定主意,我的心便放松下来,睡意又渐渐袭来,我迷糊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房间里已经有蒙蒙的亮光。 抬手看看表,刚刚过七点。时间还早,可我已经睡得足够久了,完全没有睡意。 祁慕萧仍然睡在我身边,把我当抱枕一样搂着。 他依旧睡得很熟的样子。难得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我又不自觉地痴呆了一会儿,帅哥就是帅哥,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诱人犯罪,像我这种“视觉系”的色女,自然是会看傻的。不过这次美色没起太大作用,我是说什么也要爬下床了,因为——我饿! 昨天下午就在车上睡着了,没吃上晚饭,午饭又因为南宫离的一番话没吃好,我现在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 刚刚把祁慕萧的手掰开准备坐起来,他的手突然又环上来,猛的一下拉得我差点扑到他身上。 我瞪着那个还在装睡的混蛋,见他嘴角那丝几乎微不可见的得意微笑,更是恨不得咬他一口,肚子却很不合时宜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立刻觉得大窘,脸上开始升温。 这下祁慕萧装不下去,笑嘻嘻的睁开眼:“原来瑶儿是饿了,难怪急着要起来呢。” 我甩开他的手,红着脸跳下床,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放散下来了,脸上的妆好像也已经卸掉了。不由得扭头看向还躺在床上的某人,不会是他帮我弄的吧…… “昨天瑶儿睡得可真沉呢,在下帮你散了头发洗了脸,你都一直没有醒,看来昨天的确是累着了。” 果然……碍着肚子问题不想过多浪费时间,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你出去!”我可不想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洗漱梳妆。 祁慕萧一脸无辜摊开两手看着我:“这可是在下的房间,瑶儿要让在下到哪里去呢?” 啊?他的房间?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陌生的摆设,确实不是我的房间。 “你怎么就不会把我送回我房间里,多走两步累得死你啊,混蛋!”我一摔门,怒气冲冲的走回自己房间。 洗漱完毕,我坐在镜子前梳头,依旧咬牙切齿。还好我还算衣衫整齐,不然我绝对不放过那个混蛋,居然把我抱回他房间里睡,拿我当抱枕玩偶了吗?楼里这么多姑娘哪个不能抱,偏偏要找我,王八…… 换回那身黑衣,我没空仔细打理脸和头发,随便梳了一下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后院厨房奔去,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低血糖的前期症状。 由于“花似锦”特殊的职业环境,早上十点之前通常都不会有人起来,楼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干粗活的小厮在打扫前一天晚上留下来的狼藉。而我平时也都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梳洗折腾完毕也快到中午了,早餐概念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到了厨房,里面同样是一个人没有,灶台上堆满了杯盘碗筷残羹剩菜。 管厨房的刘伯听到响动披了衣服出来看,见是我要找东西吃,很热情地说帮我做点心。我婉言拒绝了他帮忙的好意,打算自己动手。大清早吵着人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让老人家帮忙? 刘伯被我推回房去继续睡了,我叉着腰环顾了一下厨房。刘伯刚才帮我找出了一大堆食材,说是让我随便用,丰富的程度都差不多可以做满汉全席了。 先是乒乒乓乓的大概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用一盘剩菜打发了在一旁溜来转去的的胖猫,我开始研究自己的早餐。 过于丰富的原材料让太久没有下厨房的我难以取舍,心中蠢蠢欲动,什么都想做。可这是早餐啊…… 捱不过饥饿的煎熬,我想了想,先炒了碗蛋炒饭胡乱吃下去。镇压了抗议不断的肚子后,我卷起袖子准备大试身手。 青楼的厨房完全不逊色于任何一家大酒楼,山珍野味样样齐全。如此大好机会我怎能轻易放过?借机练练手,也顺便安慰一下到了古代后一直没怎么过上舒心日子的小胃。早餐吃不下还有午餐嘛。 先试着把刚学到的玉翠芙蓉糕做出来。味道还是差了点,第一次手生掌握不好火候,多做几次就好了。我安慰着自己,便开始斗志十足地向我的现代化午餐进发。 “花似锦”的厨房在“异动”了大半天后,终于在接近正午的时候安静下来。 我兴冲冲地提着两个大食盒跑回房间。 一时激动做了太多的东西,我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叫上红袖绿衣她们一块儿来“鉴赏”一下自己的手艺。 嗯?前面那好像是我的房间吧?怎么这么热闹,门里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玖月!你跑哪去了?都等你半天了。”急性子的绿衣扫了一眼我的装束和手里的食盒,便把尚在迷茫的我拉进了房间。 红袖、绿衣、玉烟、翠柳……“花似锦”里和我谈得来的姑娘们基本上都来齐了,满满当当地挤在我的房间里,见我进屋便纷纷挤过来。 这是干嘛啊?选美大赛? 我瞪眼看着房里的云集美女,再傻傻地看向坐在桌前喝茶的祁慕萧,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祁公子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永安了,我们就想来和你道声别。” 哎?明天? 我一脸惊讶的看着仍在喝茶的某人:“不是说过几天再走的吗?”出了什么事吗? 祁慕萧放下茶杯,瞟了瞟我手里的食盒,一脸戏谑的笑:“再让瑶儿在‘花似锦’里乐不思蜀的,在下过几天可能就带不走瑶儿了。” 这算什么理由?我怎么就乐不思蜀了,这个词应该用在他身上比较合适吧……难道是有什么事让他急着离开吗?我脑子里想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围的姑娘就已经不依不饶的冲过去围着他打情骂俏了。那场面,真是……万花丛中一点啥了…… 做出来的菜肴点心派上了用场,我的房间成了饯别场所。 “玖月,你做的这些点心好特别,是你家乡的菜吗?”红袖吃了一块牛排,好奇地问。 “呃……算是家乡菜吧……”我答得有点犹豫,西餐算不算啊…… 在众美女高度一致地肯定了我的手艺后,我心情大好,又乱七八糟地和她们介绍了一大堆“家乡菜”,听得一群小女子满脸馋相。 东西吃得差不多了,红袖便要了酒敬我和祁慕萧,其他姑娘也纷纷端起酒杯。 我酒量很差。不过这是饯别酒啊,不好推拒,再加上刚才被她们夸得云里雾里的,我便忘了自己酒品似乎不太好的事实,豪爽地一杯接一杯干。 不知喝的是什么酒,有些像白酒,辣辣的,轮了一圈下来我已经觉得脸上有些热了。可红袖她们一连敬了我和祁慕萧两个好几杯,仍然面不改色,拉着我继续喝。 红袖她们常常要陪酒,个个酒量都不错,现在喝的这些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我就不同了,又几杯下来,已经有些脸上发烫,头重脚轻了,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保持清醒。 “瑶儿,别喝太多,明天还要赶路。”祁慕萧见状皱着眉拿走我手里的酒杯。 我不满地瞪着他,视线好像比往常更加模糊。摇晃着伸手抢回酒杯,完全呈现酒后失德状态:“真烦,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打扰老娘的兴致。”说完继续抱着绿衣一边喝一边畅谈“离别感言”。周围姑娘们见我这样都有些意外,拿着酒杯讪讪地看着我和祁慕萧“对峙”。 祁慕萧显然也是没听过我这样说话,愣了一下,又伸手夺走我的酒杯:“瑶儿别闹了,你醉了。” 好俗的台词……我心里不耐烦,不知道喝醉了的人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醉吗…… 我这回没有成功把杯子抢回来,没好气地的白了他一眼:“醉了又怎么样,喝你一点酒也心疼成这样,那时白救你命了……” 脑子晕乎乎地我又蹦出一句:“醉就醉了嘛,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再让你抱着睡一晚,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胡言乱语了些什么,没了酒杯,困意阵阵袭来,我懒懒的趴在桌上,耳边似乎传来姑娘们的哄笑。 睡意朦胧间,感觉祁慕萧抱起我,无可奈何地说:“瑶儿果然不能再呆在这儿了,看你们都把她教成什么样了……” 玉烟她们好像又嘻嘻哈哈地说了些什么,一片笑闹声中,我又到周公那儿下棋去了。 第23章  半路遇截 我喝醉之后就会犯困想睡觉。睡的时间通常和喝酒的多少成正比。 脑中有一丝意识回归,觉得身子似乎是在没有规律的轻微颠簸,怎么会颠簸?貌似我是在移动啊……嗯,怎么脑子不太清醒,好像是没睡够…… 移动?难道又是在老爸车上?我又在没睡醒的情况下被打包装载好运往学校了吗…… 我心里正痛恨黑暗的高三,突然又觉得不对,老爸开车技术什么时候这么烂了,晃来晃去的,市区里路况也不应该这么颠簸啊…… 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太阳|岤开始传来一阵疼痛,我哼哼叽叽地半睁了眼,除了一片亮光什么也看不清楚。 头痛欲裂,浑身无力,我整个人软趴趴的,脑子还是有些迷糊。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记起是在和红袖她们喝着酒来着,可怎么喝着喝着就到这儿来了,是在马车上吗…… 一双手正轻柔地帮我按摩着太阳|岤,好舒服……头好像也没有原来那么痛了,我惬意的又眯上眼睛,身子小小蹭了一下。 “瑶儿醒了?还感觉难受吗?”耳边传来祁慕萧柔和的声音。 哎?他今天撞着脑袋了?怎么说话这么温柔…… 我身上软得眼皮都不想抬,身上有些热,额头都出汗了。我扭头在靠着的东西上蹭了蹭,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头疼死了……” 感觉我被抱起来换了个姿势,腰上稍稍一紧,祁慕萧的手比刚才用力了些揉着我的太阳|岤—— “谁让瑶儿昨天喝了这么多酒的,睡得像猪一样,现在才醒。” 现在我可没力气和他拌嘴,撇撇嘴,我在他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免费按摩。 祁慕萧看着蜷在怀里慵懒舒服得像只猫一样的女子,又想起她昨天喝醉后的表现,不由失笑。 我刚刚是不是又睡着了啊……再次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光好像暗了一些,祁慕萧正抱着我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不知道刚才睡了有多久,精神好了很多,可还是有些朦胧的酒意,不太想动。脑子慢慢缓过来了。因为醉酒不醒,我也就错过了上演一场和红袖她们洒泪相送的离别戏,现在已经是在路上了。 软绵绵的转了转手腕,依旧是没有什么力气,我继续窝在祁慕萧怀里昏昏沉沉,心里感叹,宿醉害人啊,果然难受得要命,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喝醉了…… 正想着,马车停下来了。 外面有些吵杂。 这么快就已经到目的地了吗?我正在心里猜测,却看见祁慕萧皱了眉睁开眼睛朝紧闭 陌上花已开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4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4部分阅读 睛朝紧闭的车窗望去,脸上是疑惑的神色。 外面一阵听不真切地对话交谈声过后,车夫请示的声音传来:“公子,前面有人拦了路,说是要搜车查人,这……” 祁慕萧闻言神色有些不悦,正要开口,外面却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位公子,在下只是奉命办事,并无恶意,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在哪儿听过来着…… “你们要找什么样的人?”压住不悦,祁慕萧在车里淡淡的开口,还不忘轻轻拍着我的背,似乎是安慰我的迷茫困惑。 “是一个少女,十四五岁模样,身材娇小,相貌……” 我的酒彻底醒了,终于想起来—— 外面那个声音,不就是陆荣吗…… 听着他在外面描述我的长相,祁慕萧的脸色有些变化,盯着我的脸一言不发,眼中神色莫测。我的心也开始剧烈跳动,额头似乎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怎么办怎么办,找上门来了…… 陆荣的声音又在靠近马车处响起:“冒犯之处在下先赔个不是,还请这位公子行个方便,在下回去也好交差。” 祁慕萧仍然没回答,俊眉一挑突然低头贴到我耳边低语:“原来瑶儿是逃犯?”唇角微翘,语气似乎还有些轻松。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都忘了他是“相当乐观”的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哪里长得像逃犯了? 见车里面一直没有回应,陆荣皱了眉,下了马靠近马车,提高声音问道:“若瑶姑娘,你可在里面?属下陆荣,奉命前来接姑娘回去。” “或者,瑶儿是离家出走的大家小姐?”祁慕萧听到外面陆荣的话继续耳语,眼里带有探究的趣味。 怎么办怎么办……我没心情理会祁慕萧的玩笑和探究,心里乱哄哄的,都被人堵到跟前了,我偏偏还宿醉没恢复,也不知道祁慕萧会不会帮我,要是到时候他把我双手奉上…… 我开始绝望,我不想回漠云那里啊…… “若瑶姑娘?”陆荣的声音又靠近了一点。 我心里开始急了,想着也是躲不过了,干脆豁出去吧—— “陆大哥,告诉你家少爷,我不想回去。”声音还是有些哑,没什么气势…… “若瑶姑娘,真的是你吗?”陆荣的声音顿时在车外靠近,带着一些欣喜。 祁慕萧仍旧神色莫测地看着我,我暂时不想解释太多,回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让他打开车门。 模糊的视线中,陆荣带了一大队人马站在车外。 呵,好大的阵势。看来这个转世天灵真的对漠云很重要呢,连贴身侍卫都派出来了,这么多侍卫,不知道的可能真的会以为是在搜捕朝廷要犯呢…… 我有些自嘲地笑,想起老爷子的告诫却又心中黯然。 预言,始终是未曾发生的事,我一直不愿相信,那个在灵山上和我打闹玩笑的青涩少年,那个为了寻我下落神情焦虑的丞相公子,那个宠溺地笑着帮我扶正银步摇的俊朗男子,那个抱着我希望我留下陪他的落寞少爷……真的会是这样的人吗?心里犹疑不定的想法不知从何时起,已让我在心里对漠云设下了层层戒备。 车门大开,陆荣见我脸色虚弱苍白,又被祁慕萧搂在怀里,浓眉一皱,语气迅速降温,“请这位公子放开若瑶姑娘。” 我动作极轻地向祁慕萧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祁慕萧靠在车里把我搂得更加紧,轻佻地对陆荣说:“瑶儿说她不愿意离开我呢。” 我松了一大口气,不由自主地就抓紧了祁慕萧的衣襟,不去管他的话有多么不合适,至少他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 转眼却见陆荣脸色转沉,手已经握到了剑上,我急忙开口:“陆大哥,我不想回去。” 陆荣满脸的诧异:“若瑶姑娘?!……为何你不愿回去?” 我转开话题:“陆大哥,阿离说,你把小朗弄丢了?”故意把语调降得很冷。 陆荣果然一脸愧色,我语音一落便直接跪下:“请姑娘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少爷已经责罚了属下,也已经派出人去仔细寻找了,一定能尽快找到小公子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跪我干吗,我又不是你主子,会折寿的哎…… “反正我不会回去的,我……我要去找小朗!”我突然找到了借口。 “若瑶姑娘不要任性,请姑娘相信少爷,少爷一直都在担心姑娘。”陆荣站起身,语气恳切,“前几日听说永安青楼戏馆里传唱姑娘在府里曾唱过的那支曲子,少爷担心是姑娘独自流落在外,已经……少爷担心得寝食难安,立刻派了属下带人寻过来,务必要安全带回姑娘。” 我在丞相府曾唱过的曲子……天,居然是那首念奴娇让他们寻到这里来的……寝食难安?我心里不禁疑问,漠云真的是担心我的安危吗,还是怕我这个“年幼先知”独自在外面,被别人先下手为强抢跑了? “不回,不找到小朗我绝对不回去,要回也是回灵山。”想到这,我更是不想回去了,语气有些耍赖。 “……若瑶姑娘要是再任性,属下只好冒犯了。”见我一再拒绝,陆荣的声音有些沉。 看到陆荣对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后面的人就都围了上来,空荡的道路上没有其它车马行人,寂静中气氛变得紧张沉肃,如同剑拔弩张。我紧张起来,他们不会是要用武力把我绑回去吧…… 我死死抱住祁慕萧,大声喊:“不回不回,我不要回去,为什么非要我回去……” 即使退一步说,漠云也终是要娶扈国公主的,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女人,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想要利用我,我也不可能愿意成为他的众多姬妾之一,我的思想不允许我接受他。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回去纠缠不清? 打定主意,我更是像八爪鱼一样巴在祁慕萧身上,恳求地看着他,这时候只有他能帮我了。 祁慕萧看了我一会儿,嘴角漾起明朗的笑意,抬头瞟了一眼围上来的人群,似乎毫不在意—— “既然瑶儿不愿意,那你们——” 把包袱塞在我怀里,祁慕萧搂紧我疾风一般冲出马车。 “就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临德 陆荣见状立刻一挥手,侍卫们迅速冲上来。 看着包围过来的身手不凡的众多侍卫,我心里一悸,刚才一时情急没考虑到力量的悬殊。这么多的侍卫,他们的实力可不是那些黑衣人能相提并论的,祁慕萧带着我能逃脱得了吗…… 祁慕萧沉静的环顾一圈,单手抱住我把我的脑袋按入胸膛,低声说:“瑶儿抱紧了。”右手一挥,长剑应声出鞘。 已是近黄昏,荒野外的车道上,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响。 一群便服的侍卫围住一个怀抱女子的白衣男子缠斗,不知是什么身份,只见刀光剑影不停。无奈那男子虽抵御得有些吃力,却始终把侍卫们挡在一定距离之外。 战团外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见状拔剑打算加入,而那白衣男子已看出他的意图,一剑把周围侍卫击退一大步,借机抱着女子纵身跃去。众侍卫追赶了一截,两人却已没有了踪影。 祁慕萧抱着我一阵飞奔,甩掉了身后追赶的侍卫后便闪进路旁的小树林里。 本来我就因宿醉没恢复而虚脱无力,又经过刚才一番刀光剑影血腥弥漫的折腾,停下来时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脸色越发苍白。 祁慕萧见状轻轻拍着我后背,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轻吻在我耳边:“不怕,已经没事了。” 强忍下胃里的翻腾,我靠着他低低地说:“谢谢。”刚刚缓过气来,却见他的白衣上已经染了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我不免又有些担心。 祁慕萧笑起来:“瑶儿可是我的人啊,为什么还要谢呢?” “可是,”他又低下头在我耳边,“瑶儿究竟是什么人呢?” 看着他不带半点玩笑的眼眸,我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要说出来了。 考虑了一下,我抬起脸直视他:“你忘了?我叫若瑶啊。” 祁慕萧眼里开始还有些迷茫,但随即我便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我姓萧……也姓司徒。” 昏暗中我看不清祁慕萧的表情,却仍然垂下眼,心里有些发虚。我虽然没有骗过他,但却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虽是为了自己而谨慎,可这对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我想解释,想道歉,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低头无语。 两个人僵持一般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祁慕萧似乎是带着笑说:“原来我的瑶儿,是个大人物呢。” 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似乎是没有生气,可我却更加心虚。 “对不起,我……一直没和你说起过。” 安抚似的拍拍我的后背,祁慕萧又问:“那些人是谁?要带你回哪里?” “是赫连丞相的侍卫……” 祁慕萧顿了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静了一会儿笑道:“瑶儿既是先知,怎么不知道他们会追来呢?难道是酒喝多了,忘了?” 是啊,要是我还有在麒趾寺时那样的先知能力,事情早就大不一样了吧……也一定已经知道老爷子和小朗的下落了……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慢慢地说:“我已经没有先知的能力了,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也许是因为祁慕萧救过我几次,而且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对他早没有了一开始时的戒备,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多知道些也无妨了,我总直觉他不会害我。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他才开口:“怎么会呢?” “受过伤,伤好了先知的能力也就没有了。”我简略的回答,那些细节我不想再说一遍了。 “这样啊……”祁慕萧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思索,“那瑶儿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老爷子和小朗都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你和丞相府有什么渊源,不过既然瑶儿不愿回丞相府,那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我照顾你。” 那语气感觉就好像黑帮老大对一个小乞丐说:“以后跟我混吧,我罩你!” 在林子里休息了一夜,祁慕萧带着我进了前面不远的一个小镇。 为了避免又被陆荣发现,我们两个相当低调。看了郎中,得知我是因为宿醉,加上疲劳、受惊才精神不振,并不碍事,而祁慕萧也只是受了些皮外小伤后,我们就稍稍整理行装,离开了小镇。 祁慕萧的轻功也十分了得。这次他不再像上次去永安那般悠闲了,一路上带着我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一座大城镇——临德。 祁慕萧在看到临德城门时好像松了一口气,拉着我便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城。 这里也有很多祁家的产业吧?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祁慕萧对城里地形很熟的样子,还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心里猜想。 祁慕萧带我来到城里一家一看就是高档场所的大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我看着殷勤鞠躬得脑袋都要磕到地上的店小二,心里不禁纳闷,他怎么突然又高调起来了,不怕被陆荣发现吗? 进到房里,我忍不住问他。 祁慕萧悠哉游哉的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我:“临德城已经属于江南地界,到了这儿,就等于进了祁家的势力范围了,他就是发现了我也不用担心,大不了就说你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难怪他进了城会松口气,原来是回到自己地盘上了…… 可是—— “既然这样,你怎么才要一间房?”又不担心被发现,又不缺钱花,两个人住一间房是什么理由? 祁慕萧听了放下茶杯,邪佞地笑着贴过来:“不放心瑶儿自己住一间房啊,再说了,我们的关系,还不能住一间房吗?” ohno……回到自己地盘上果然就原形毕露了,我真想给他一拳。 见我又是那副咬牙切齿要“动粗”的模样,祁慕萧眼睛微微一眯,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瑶儿还是不肯答应吗?就真的这么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他语气平和中又有些挫败和不解,我突然心头一乱,有些不知所措,急急地把他推出门外:“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我要休息,你出去!” 关上房门深呼吸,仍然觉得脸上热热的。 虽然话的真实度有待考证,但刚才对你说这些话的可是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完美多金贵公子啊,换哪个性取向正常的“好色”女人不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长期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真的被他“色诱”啊…… 吃过晚饭,祁慕萧拉着我到临德的街上闲逛。 同样是繁华的大城镇,临德和永安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永安靠近北方,城镇结构简单大气,颇有北方的豪放爽朗之气。而临德城里布局精巧,处处可见小桥流水,垂柳拂堤,江南人家的柔婉风情显露无遗。 现在已时至秋季,晚上已经有些凉意。 祁慕萧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一条河水说:“那是沪江的支流,流经临德,绕城而过,故名德江。现在已近秋季,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庆丰节’了,在过节之前德江上会举行竞舟赛,很是热闹。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吧,你应该会喜欢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眯了眼看过去,古代照明设施不够完善,加上我的目光“短浅”,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见一些闪烁摇曳的亮光,不免觉得有些沮丧。 祁慕萧见我懊恼无趣的样子,笑道:“改日去找名医瞧瞧,把瑶儿的眼睛治好,就不用老眯着了。” 近视你这儿也能治?在现代都还只能动手术,更何况这不提倡动刀治病的古代? 我不在意地撇撇嘴,不抱任何希望。 可是,不幸被他言中一点,几天后我还真是去看医生了。 第24章  意外 住进客栈的第一天,在我意志坚定的再三声明及誓死不从的“激烈抗争”了半天后,祁慕萧终于郁闷地向听到声响赶上来询问的小二再要了一间房。留我一个人在房里偷着乐。哼,大色狼,我岂是任你宰杀占便宜之辈? 在客栈里养了几天,我已经完全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开始迫不及待的想往外面冲了。 祁慕萧说今天晚上带我去看竞舟赛,现在还是下午,我只有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口看街景。 “庆丰节”是泽国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为了庆祝丰收,人们会祭天祭祖,靠近河流的地方还会在“庆丰节”到来之前举行竞舟赛,祭祀河神,感谢河神给人们带来风调雨顺。 这已经是泽国长久以来的传统节日,所以即使今年发生了水灾,人们也照旧举行竞舟赛,以求来年的谷物丰收。 虽然还只是下午,外面的街上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许多小孩在大人的带领下在街上欢快的蹦来跳去,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欢愉。看着那些或被牵着或被抱着的孩子,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元宵节的时候,我们一家都会出去看灯会,弟弟也是像这些孩子一样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兴奋到不行…… 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代的他们怎么样了…… 我猛地眨眼睛,不让涌起的眼泪泛滥,余光却感觉好像旁边有人。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我转过头:“还要过多久才去啊?” 祁慕萧在静静的看我,见我转头问他,才浮起一丝笑容:“现在啊。” 祁慕萧说先去逛逛街,吃了饭就直接去看竞舟赛。 街上人实在太多,摩肩接踵的比现代的元宵灯会还要热闹。估计是因为古人平日里不常出门吧,尤其是妇女和小孩,对这难得一次的出行抱以了极大的激|情。 我跟着祁慕萧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就把自己弄丢了。但到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么挤下去非得摩擦生热把我焚了不可,便拽着祁慕萧找酒楼休息。 如此难得的赚钱好日子,各大酒楼里当然也是人满为患,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位,刚坐下来松口气想吃饭,旁边传来粗声粗气地谈话声—— “老王,听说了没,丞相公子把扈国公主的提亲退了呢。” “啊?为啥啊,不都说那公主长得国色天香,又温婉有礼吗?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 “就是就是,就算扈国的皇帝年轻,他也不怕退亲让扈国下不来台,两国交恶怎么办?” 旁边有人听到,也挤过来七嘴八舌的问。 之前说话那人见自己的话提起了众人的兴趣,不由得洋洋得意,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又让人人都能听得见—— “嘿嘿……这你们就不晓得了吧,知不知道那转世天灵司徒若瑶?据说她长得也是娇美动人,容貌倾城……丞相公子曾在灵山上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又有美貌,又是先知,嘿,如今丞相公子可是放了话了的,非她不娶!” 筷子一滑,刚夹起来的菜掉到了桌子上。 我一直都无法预测与自己有关的事。 漠云拒婚的原因,竟是因为我? 非我不娶?这句话真的不合适由一个丞相公子来说啊,他最终还不是娶了?我不禁讽刺地笑。 嘴角刚刚翘起,随即又想起老爷子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心里猛地一惊,我只知道他最终会娶扈国公主,可不代表他会放弃娶我啊,三妻四妾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 想起那天陆荣带的那一大队人马,他应该是铁了心要把我带回去的……我不由得有些慌张,悬在半空的筷子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一旁的祁慕萧只是静静看着我,神色莫测,似乎在思索什么。我不想留意那些人后来的对话,低头扒饭。 可此时我怎么会有胃口吃饭?旁边关于我和漠云的流言蜚语还在不断飘过来,有说我们两厢情愿私定终身的,有说漠云是为巩固实力而想强娶强嫁的,有的还把老爷子也扯上了……说什么的都有,越传越离谱。 我听得心里烦闷不已,终于扔了筷子离开酒楼。 街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大概都到河边去等竞舟赛开始了吧。 我在街上没有方向地乱走,祁慕萧静静的跟在后面。 这段时间在外面,我已经听到了很多与司命先知有关的传言,碍于那时祁慕萧不知道我的身份,假装不在意罢了。如今许多人都在寻找我和老爷子,老爷子现在怎样我不得而知。而我,也许是从没下过山,而且有人来访时也几乎全都避开,没什么人知道我的样貌,所以至今没碰到什么马蚤扰。 “切,照老子看,丞相想要巩固势力,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只要是个女人,那转世天灵就是个丑八怪老太婆他都要娶过来……” 在酒楼里听到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盘旋,真的是这样吗,漠云是这样才对我好的吗?我眼前闪现出之前和漠云的种种—— 在灵山上他夸我琴技好,有才情,露营时和我躺在星空下喝酒谈心,轻松愉快得好像相识多年的好友。 到了丞相府时他一脸焦急的问我有没有受伤,知道我要去麒趾寺后失落地抱着我问我愿不愿意留下。 在麒趾寺里我拿到凤剑后再次吐血昏迷时他搂着我紧张万分惊慌失措。 醒来后他表情认真地说无论我是不是转世天灵,有没有先知能力,都不会丢下我不管。 …… 难道之前的这一切,哪怕是做普通的朋友,也只是因为他知道了我是司命先知而作的戏? 人人都想找到司命先知,借助先知的能力巩固拓展自己的势力。 这就是他们一直不放弃寻找我和老爷子的原因吗?难道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只是当一个人人争抢的巩固实力的工具? 一直压在心底的孤独落寞之情一经触发,便又肆无忌惮的在心里泛滥,让我几欲窒息。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上,除了老爷子和小朗,再算上不知道我身份的鸿妍,还有谁能放开我转世天灵的称谓,真心对我? 突然是那么渴望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至少能让别人都用最真实的态度对待我,就好像在沧州的张婶、李郎中和汪老三,还有那里其他关心我的人。纵使他们和我只有一面之缘,却让我始终记忆犹新,内心温暖。 脚下猛的一个踉跄,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我的身子迅速向前摔去。我闭上眼,完全没有打算自救,也许身体上的疼痛,可以减轻心里的难受。 耳旁刮过一阵疾风,有人急奔过来扶住我,我抬头睁眼看,是祁慕萧。 对啊,还有祁慕萧呢,他又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态对待我?得知我的身份后,他好像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祁慕萧深深看进我的眼睛里,我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茫然的看着他黑耀石般的双眸,里面有我自己的倒影。对视良久,他叹了口气,把我的脑袋按进怀里—— “不要难过了,还有我啊。在我心里,你只是瑶儿。” 话音才落,眼泪已瞬时迷蒙了我的双眼。 我不想当什么司命先知,转世天灵,更不想被人当作利用工具,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只希望开开心心的做我自己。 祁慕萧的话是我最想听到的。哪怕,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谎言。 擦去我的眼泪,祁慕萧又笑着拉我走:“我们到河边去吧,去晚了可就没地方了。” 他的手温热有力,让我莫名的心安,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跟随了过去。 实际上,我们已经去晚了。 河边早已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也许是刚经历了洪灾,所以人们格外重视今年的祭祀,诚心祈求来年不要再有洪灾。 河堤高出河面有近十来米的高度,站到堤岸边俯视过去,河面上的景象便全都收入眼底。天色微暗,还能看见河中央并排停着十来条细长的船,船身装饰得鲜艳醒目,每条船上都坐着两排人,船头船尾处一人掌舵,一人擂鼓。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里的竞舟赛,除了是晚上比赛,其他的都和我们那儿的端午赛龙舟很像嘛。 我不想和人群挤在一块儿,便走到一处离人群稍远的河边向那边张望。虽然是离得远了些,不过我本来也是看不清楚,看看热闹感受气氛罢了。 等天色完全黑透,河两岸一片灯火辉煌,把河面照得明亮如昼。 “咚!” 岸上似乎有人挥动一面旗子,人群便都静下来,可能是示意比赛要开始了。果然,旗子放下后,传来一声浑厚的击鼓声,河面上的船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人群瞬时开始沸腾起来,加油声、欢呼声震耳欲聋。高涨的气氛让我一下忘了之前心里的阴郁,踮起脚探着身子往比赛的河段那边望去。 问:一个视线模糊的人,天色黑透时在河边看赛舟,最容易发生什么事? 答对了——掉到河里。 我看得激动,不由自主地就越走越靠近河边,把祁慕萧甩在身后,视线一直追随着越来越远的船只,却没留意到自己已经走到河岸边缘。 古代的河边当然是没有防护栏的。我正在探头看冲在第一位的船,随着身后祁慕萧紧张的一声“瑶儿小心”,突然脚下一滑,我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加速,人就已经进了水里。虽然还是夏末,可晚上的河水还是冷得刺骨,我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玉帝爷爷,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河水的事吗,你干吗三番五次的把我扔到河里……以后见着河还是绕开走吧…… “瑶儿!”祁慕萧在岸上焦急地大叫,可声音却迅速被淹没在两岸的鼎沸人声中。 我本能的挣扎呼救,呛了好几口水后,左胸开始隐隐发痛。 在越来越清晰的疼痛中,我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我是掉到河里穿过来的,说不定也能这么穿回去呢? 之前那种郁闷的情绪随即又涌上来。我不要呆在这个世界,不要当这个转世天灵……我想回家…… 脑子里这么想着,我居然就停了挣扎,身子开始迅速下沉。 愿望是美好的,可是溺水本身是件很难受的事,浑浊腥臭的河水不断涌入口鼻,胸口的剧痛更让我感到窒息,本能让我又想挣扎,可这时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好像也变得跟河水一样浑浊了,模糊混乱。这样下去,是会穿回去,还是会淹死呢……我闭上眼,放弃了一样软软的继续下沉。 周围的水好像有些波动,没过一会儿有人抱住我。 有人来救我了吗…… 有什么东西覆上我的嘴唇,撬开我的嘴,渡过一口气。 我瞬时清醒,猛睁开眼睛,在水面透下来的亮光中模糊看到祁慕萧的脸。 见我睁开眼,他好像笑了一下,脸上放松了一些。然而他挣扎了一会儿我却觉得自己又在往下沉。 难道他不会游泳? 大哥,不会游泳就不要跳下来啊,以为好玩儿吗……到时候我没救上去还搭上你自己的命,这种见义勇为要不得的,我穿过来就是个绝佳例子啊……真是傻瓜,不知道嘴里度过来的气多数是二氧化碳,含氧量极低的吗,害了自己还救不了我……我一边下沉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的嚎叫。 还好在我落水后就已经有船赶往这边,不出多时已有几个人潜入水中把我和祁慕萧救上了岸。 我躺在岸边缓了好一会才算找回自己的呼吸,可胸口的疼痛却没有减轻,反而越发加重,心脏处一突一突的我正有些吃不消,突然看到围在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叹息,扭头却发现躺在一旁的祁慕萧脸色青紫,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 祁慕萧不会是……我一下子慌起来,忘了管自己胸口的疼痛,爬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喂,快醒醒,你别吓我,不好玩儿的……”他比我后下的河,是不是给我渡了那口气,所以撑不住了…… 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的压着他胸口做人工呼吸,压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趴到他身上。 祁慕萧的嘴唇已经变得冰凉发紫,不管周围人群的惊呼声,我捏住他鼻子掰开他的嘴做起人工呼吸。 终于,祁慕萧吐出一大口泥水,弓着身子咳嗽不止,脸上也开始出现了些血色,不过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心里一松,才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继续接受胸口疼痛的折磨。 周围人群开始有人叫好,还有人围过来要送我们去找大夫。 第25章  发烧 我和祁慕萧躺在临时找来的小推车上,被人推往医馆。 祁慕萧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看着我却不说话,只是虚弱地淡淡微笑,眼中似乎是庆幸,似乎是欣慰,又似乎是其他含义的柔情。 “看什么看,你个王八,傻啊,不会游泳也跳下去,不想活啦……”我见他一直看我,又想起刚才他毫无生气的样子,心里来气张嘴就骂,滚烫的眼泪却忍不住滑落下来。 祁慕萧微笑着随便我骂,只抬手软绵绵地擦我脸上的眼泪。我便什么也骂不出来了。他为了我,差点丢了性命……光是想到他不会游泳却仍不顾危险毅然跳下水救我,我便觉得心里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到了医馆,郎中被我“惊世骇俗”的救人方法吓得说不出话,可看到已经渐渐缓过来的祁慕萧却又对我面露佩服之色,让人把我送到后堂休息。 躺在干燥柔软的床上,一直紧张着的身子立刻放松下来,胸口处之前好像已经消失了的疼痛感又阵阵袭来,然而我此时疲倦至极,在疼痛中仍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好热…… 模糊的思维中只觉得自己全身发烫,头晕乎乎的,却没有一丝汗意,浑身软得找不到一丝力气。 现在不是接近秋天了吗,怎么会这么热?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我胸口难受得不行,几乎都要喘不过气,开口却觉得喉咙燥热疼痛。 是发烧了吧?上了岸以后一直湿着身子,一定是吹风着凉了…… 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人帮我换掉湿衣服,有人替我把脉,又在我额头上敷凉凉的东西,还有……我脑子越来越迷糊,怎么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了…… 烧得好厉害,老妈,快带我去医院打针……—— 又出现那个熟悉的场景——黑暗。 然后,自中央渐渐亮起来,出现无数画面,仿佛电影的银幕。 可是,这些画面是什么?不认识的地方,不认识的人,没经历过的事……全都是陌生的画面。我就好象个局外人,看着画面里的人物“表演”,似乎真的是在看电影。 突然我在画面里找到了熟悉的面孔,先是漠云和我。一个房间里,我坐在椅子上,而漠云则俯下身用手撑住椅子扶手,把我圈在中间,似乎在说话……这是在干什么?我还想继续往下看,画面却消失,换成了老爷子,只看到他的脸,虽看起来苍老虚弱,但仿佛睡得很沉,安详宁静……接下来是小朗,他正和一个相貌俏丽的小女孩在一个宽敞的庭院里嬉闹,笑得很开心……之后还有南宫离的,惠普方丈的,鸿妍的……画面纷纷一闪而逝,终于又渐渐被陌生的人和物代替。 心脏急速地跳动,眼前是无声的画面,耳边回荡的是清晰无比的心跳声,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入心脏,再被从心脏中压出去的声音。 这时胸口腾起一股暖暖的气流,好像在安抚我燥热的身体,原来的疼痛感变成一种奇妙的感觉,忽暖忽凉,轻飘飘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流窜。 正在体验这种异样而舒服的感受,我嘴里突然感到一阵苦涩,是中药的味道。 我厌恶无比,立刻把嘴里的液体吐出去,紧紧闭上嘴。我打针,我不要吃药…… 苦涩的液体又来了几次,全被我拒之口外。折腾了几回,好像也就不再来了。果然坚持就是胜利。 耳边急烈的心脏跳动声渐渐听不到了,眼前不再有画面出现,也不再是黑暗,而是朦朦地透着些亮光。 身子软软的躺在舒适的床上,身上仍然很热,头仍然很晕,不过床挺凉快,比之前热烘烘的要舒服多了。 怎么耳边又轻轻地传来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沉很稳。 我的心跳已经没有那么快了吗?这说明烧快退了吧,嗯,是好事。 嗯?怎么觉得脸突然悬空了?枕头呢,哪儿去了…… 嘴唇上又传来湿湿凉凉的感觉,嘴又被撬开了。 靠!又来了…… 感觉到那股中药味进入口腔,我立刻条件反射的要把药吐出去。可是…… 这回怎么吐不出去? 嘴好像被封住了一样,苦涩的药一直留在嘴里,我折腾得有些窒息,本能的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被呛到了……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眼睛有些湿。有人在拍我的后背帮我顺气。 缓过来以后,我又被用同样的手段吞下了一口药,再次被呛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我终于爆发了,努力撑开重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只看见一个黑影缓缓向我的脸靠近,然后,上述步骤再次重复。 “唔……嗯……”我反抗。 但是反抗无效,在我第三次被迫吞下中药后,我嘴角的药渍被轻轻用手擦去—— “瑶儿终于舍得醒了?” 祁慕萧!! 当那个黑影从我脸上撤去之后,我看到的场景是—— 祁慕萧坐在床上,我被他抱在怀里。 我只穿了单薄里衣,而抱着我的那个男人,虽然穿齐了全套的衣服,却是衣襟大敞,露出一片健壮性感的胸膛。 好香艳的画面…… 祁慕萧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正散发着浓郁的中药气息。 但是……他手里只有一碗药,勺子呐?!怎么没有勺子捏?? 见我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和那碗药,祁慕萧又笑得极其诡异的凑到我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嘴角的药渍—— “瑶儿不肯老实吃药,在下只好亲自喂瑶儿咯。” 我还沉浸在他舔我嘴角这个亲密动作的震惊中,又被他这句话吓得叫出来—— “什么?!你你……你怎么喂我的?” “瑶儿还不知道吗?那在下就再示范一次好了。” 祁慕萧邪邪地笑着,转头喝了一口药,又微笑着靠近我的脸。 不要…… 我惊恐的看着他,拼命摇头挣扎:“我不喝药,不喝……我打针……我不……唔……唔……” 再拼命的挣扎,放到我这个高烧未退手脚发软的人身上,防守效果几乎为零,除了嘴角流下的一小滴,其余中药还是毫无保留的进了我的胃。 我那个怨愤难当,欲哭无泪啊。当初漠云都没有成功用上的招,居然就被这个混蛋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耻辱啊……阿离,我要吃药丸…… 祁慕萧轻轻擦去我嘴边的药渍,看着我泫然欲泣的样子,似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却低头直接吻下来。 我被他的突袭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脑袋立刻处于当机无反应状态。 祁慕萧趁着这个空档,轻易地进入我口中。他嘴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草药气息,我本能的排斥这种味道,舌头却被他纠缠不休。嘴里才多大地儿?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最终是被他俘获。他灵巧柔软的舌或缠绵或热烈地挑逗着我,温热又略微急促的鼻息拂在我脸上,让我竟不知不觉地随之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唇上的温度离去。我恋恋不舍地睁开眼,却见祁慕萧满意地看着我迷乱的样子,唇边笑意正浓。 我不争气的脑子这时终于正常运行了。 啊啊啊!!刚才我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缴械投降了呢?!虽然说对方是个大帅哥,那个……技术也不错,可也不能这么不攻自破啊,一点革命气节都没有,要回到抗日时期我不就是第一批叛徒汉j嘛…… “混蛋!你你……你干吗啊……”我捂住微微红肿的嘴,脸又烧得滚烫,有点语无伦次。 祁慕萧搂着我笑得无赖:“瑶儿那日不就是这么救在下的吗?现在又为何害羞了呢?” “那是救命,不一样!”我看到他那样的笑就气,居然这么就让这个花花公子吻去了,虽说不是初吻,可我还是十分的不爽。 祁慕萧但笑不语,调整好姿势端了药又要喝。 我看到他那动作就恐惧,再次反抗。 可惜,我面对的不是一般人啊,普通反抗怎么会有效?祁慕萧抬起一条腿压住我踢来踢去的双腿,一手揽住我肩膀把我紧紧扣在怀里,钳制住我的双手,再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药,朝我俯下身来。 弱者在强者面前的反抗是没有用的。 在我被祁慕萧这个列强欺压着喝完一碗中药以后,我眼泪含含的得出结论,一肚子冤屈没处伸啊,何其悲愤…… 祁慕萧继续拥着我,爱怜地吻去我眼中含着的泪。 我挣脱不得,正在郁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一直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哎,你喂药还用得着脱衣服啊?”干这活儿需要赤身捰体吗? 打死我也不信他是为了哄我吃药而牺牲色相。虽说他这个样子是极其诱人喷鼻血,可那时我还没睁眼呢,能看得见吗…… 祁慕萧又邪佞地笑了,低下头贴着我的耳朵说:“瑶儿那时烫得吓人,在下才刚抱起瑶儿,瑶儿 陌上花已开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5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5部分阅读 巴着在下不放了。” 又把我贴到他怀里,“既然瑶儿如此舍不得离开在下,在下不过是脱件衣服,又何妨呢?”相当欠扁的占到便宜的语气。 原来我是把他当冰块降温了……我说那床怎么变凉快了…… 见我不语,祁慕萧放下手里的空碗,两手把我整个抱到怀里,下巴顶在我的头顶:“瑶儿为何还不肯答应呢,明明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这次又众目睽睽之下帮我……” “谁是你的人啊……放开……” 我一翻白眼要挣扎着要坐起,却在视线接触到那个空药碗的时候停住了。 “瑶儿?”见我突然顿住,祁慕萧奇怪的搂住我问。 奇怪……我继续盯着那只碗。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了?”祁慕萧有些着急了。 我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盯着碗看,脑子里呈现出一条条信息—— 这只药碗,已经用了三年了,但是明天会被郎中的小女儿打碎。 还有床边那张红木椅子,已有近百年历史,是郎中家祖传的,一年半以后郎中为了换一部医典,拿它作了交换。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自己都迷茫了。 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回想起醒过来之前的那些画面,难道是说…… 我兴奋了,一把抓住祁慕萧的手开始闭眼冥想。 可过了半晌,我又耷拉着脑袋颓废地倒在祁慕萧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瑶儿,你到底怎么了?”祁慕萧被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十分迷茫,疑惑又有些认真地问。 我只顾着失落了,垂着眼喃喃的说:“以前我碰着人和东西就会知道和他们相关的事,后来碰不碰都能知道了,可是受了伤后,就什么都不能知道了……” 刚刚抓着祁慕萧的手,和往常一样一无所获。可是刚才关于碗和椅子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说一直都这样了吗?刚才是怎么了?” “刚才好像又想起些什么,可后来又什么都没了……” 我有些想不通,脑子正乱,胸口突然迅速闪过一阵抽痛。我忍不住“咝”的抽了一口凉气。 “是以前的伤口突然有些疼,以前也有过,没事。”看到祁慕萧关切的眼神,我立刻解释。 “是哪儿?我帮你揉揉,兴许会好受一些。” 啊?让你揉揉……我疼的可是胸口啊…… 脸上抽搐了一会儿,我急忙打消他的念头:“没事的,不用揉……那个……呃,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好。”祁慕萧居然高兴得笑容灿烂。 让你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吧,总比那个揉揉要好多了…… 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我靠在祁慕萧怀里,感觉到他在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动作温柔小心,我心里漾起一丝感动。 “你……其实还是很想恢复先知能力的吧……”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到祁慕萧轻轻的说。 落寞而略有些哀伤的语气。 我心里忽然不知为什么觉得很不是滋味,在他怀里动了动,低低地说:“不是。” “瑶儿怎么还没睡着?”祁慕萧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中竟有一丝慌乱。 我却无心留意他的样子,他的话触到了我心里最不愿去想的事—— “我不想当先知,那样会很累……可是,如今老爷子和小朗都下落不明,我很担心……要是有先知的能力,就可以找到他们……” 我是不是很没用呢?一直都是别人在照顾我,他们出了事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祁慕萧叹了一口气,继续搂住我,吻着我的眉心—— “放心,会找到他们的……先别想了,好好睡一会儿,把病养好……” 醉酒 自从那天我醒了以后,我的烧就迅速退了。于是只在医馆又呆了一天,待我睡够了恢复了精神,祁慕萧就把我接回了客栈。 我“舍身”救人的英勇事迹早就传开了,至少是在这间客栈里,人人都拿我当祁慕萧的女人来看待,店小二也不再叫我姑娘了,哈着个腰跟我道了半天的歉说之前叫错了,不该叫姑娘该叫夫人。 祁慕萧也借此机会坚决执行独裁政策,完全忽略我的暴动反抗,把自己那间房退了,又搬过来和我挤单间。住隔壁间的那个中年八卦大妈更趁机一个劲和我们开暧昧玩笑,及时和其他房客宣传些八成是她自己杜撰的“最新进展”。 祁慕萧那儿乐得都快要站不住,我却郁闷到不行。窝得一肚子火,可又没地方发泄——这里是古代啊,女的被男人拉拉手都要以身相许了,更何况我这是嘴对嘴的呢,不承认不就等着被骂不守妇道然后投江浸猪笼了嘛…… 昨天刚从医馆回来祁慕萧就有事出去了,说是晚上不回来,我得以逃过一劫。可今晚呢,虽然我希望他继续不回来,可这个几率显然相当小,难道真的又要和他睡一块儿? 我郁闷地大口叹气。不过转念又有些欣慰—— 昨天那只碗真的被郎中的小女儿摔碎了,而那把椅子也的确和我得到的信息相符—— 我的先知能力好像有恢复的迹象。 应该是那天落水的缘故吧。我想起那时胸口的疼痛,暗自猜测。 除了那个碗和那把椅子,我这两天还时不时地预知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大小事情,虽然只是些零碎的信息,可比起之前也是有极大进步。这能不能算是因祸得福? 也许不久之后就能得知老爷子和小朗的下落了。 想到这,我心里有些雀跃,看看天色,刚近黄昏,祁慕萧应该不会回来这么早,便开门叫店小二送洗澡水上来。 这几天一直都没能好好洗个澡,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再不让我洗洗我就要疯掉了。 热腾腾的洗澡水很快就送上来了,我兴奋得心花朵朵怒放,关严门窗,立刻以硕鼠扑米之势跳进大浴桶。 哇……好爽!虽说古代洗澡是麻烦了一点,可沐浴用品却都很好用,纯天然无污染,香喷喷,滑腻腻,再加上满室缭绕的蒸汽,我泡在热乎乎的水里惬意得直眯眼睛—— 我爱洗澡乌龟跌到 幺幺幺幺 小心跳蚤好多泡泡 幺幺幺幺 潜水艇在祷告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幺幺幺幺 带上浴帽蹦蹦跳跳 幺幺幺幺 美人鱼想逃跑 上冲冲下洗洗 左搓搓右揉揉 有空再来握握手 上冲冲下洗洗 左搓搓右揉揉 我家的浴缸好好坐 …… “砰砰砰……” 正唱得心情舒畅,一阵拍门声打断我的歌声。 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心里有些烦,我收了声音,却仍懒懒的继续泡着没有理会。 “祁夫人,劳烦开开门……”是店小二的声音。 明知道我在洗澡还来烦我,服务态度真差……那声祁夫人叫得我浑身不爽,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碍于形象还是耐着性子朝门外问道:“什么事?我正在洗澡呢。” “……小的知道,可是……祁公子他……”店小二的声音有些犹豫。 祁慕萧?他怎么了? 想了想,我还是恋恋不舍的从桶里爬出来。打扰我洗澡的好兴致,这个混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 店小二在门外催,我只好随便擦擦身子裹了件外袍就去开门。反正在我的观念里这样已经穿得相当保守了,虽然是披头散发的。 开了门,一股重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却见店小二搀着祁慕萧,看见我出来立刻把脸别开,吞吞吐吐的说:“夫……夫人,祁公子他……喝醉了……小的不是……不是有意打扰夫人的……” 祁慕萧软软的靠在店小二身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急忙扶过祁慕萧,转头对店小二说:“谢谢你了,麻烦再送些热水和醒酒汤上来。” 店小二红着个脸,急急地答道:“不客气……夫人稍等……”话还没说完人就冲下楼了。 我掩了门,扶着祁慕萧艰难地朝房间里移动。 这家伙怎么这么沉……我被他带得也东倒西歪,差点摔到地上。好不容易把他搬运到床上,我也累出一身汗,刚才的澡是白洗了…… 祁慕萧经过这么一番“搬运”的折腾,居然也没有醒,只是靠在床上,脸色有些沉,要不是那一身浓浓的酒气,我根本就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从没见过他喝酒喝成这样的,我看着他有些发青的脸色皱起眉头。 热水和醒酒汤很快就送来了,我想了一下,扶起祁慕萧,把枕头靠在他背后,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以前老爸喝醉了老妈就是这么做的,先用热水擦擦脸,再弄些醒酒的东西让他喝了,然后睡上一觉,第二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不过老爸喝多了就容易吐,那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还好祁慕萧似乎没这毛病,我心里暗自庆幸。 给他擦了脸和脖子,我端过醒酒汤。还没开始喂,祁慕萧已经闻到味道,脸色变了变,俯身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吐起来。 我的老天……能不能不要这么灵验,说什么你就来什么…… 我听得心脏都要痉挛了,只好放下碗,坐过去轻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吐了半天,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他又干呕了一阵才停下来,虚弱地靠在床沿边喘气。 终于结束了,再不完我就要崩溃了……我松了口气,赶紧让店小二上来收拾。 收拾干净后,我又开了窗通风透气。走回床边,却见祁慕萧脸色有些发白,仍旧斜靠在床边微微喘气。 到底是怎么了?祁慕萧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不正经,可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今天怎么把自己灌成这样……我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有些心疼。 “瑶儿……”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我立刻走到床边。 祁慕萧睁开了眼,却没有半点清明之色,眼睛没有焦距的望向我这个方向。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红晕,在他迷糊的表情的衬托下竟显出些妩媚。 怎么都喝成这样了还可以这么帅……我被他飘忽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心跳,赶紧定了定神,过去把他扶起来。他嘴里呢喃不清的不知还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组不成完整的意思。没留意他念了些什么,我又用毛巾帮他擦了一遍脸,端了醒酒汤要喂他。 祁慕萧闻到醒酒汤的味道又皱起眉,想别开脸,我把他的脸扳过来,直接给他灌了一大口。活该啊,给我灌了这么多中药,今天我报仇的机会来啦,吼吼…… 祁慕萧艰难地咽下去,脸皱得像苦瓜一样,嘴里口齿不清地喊着头疼,那样子像极了生病中耍赖撒娇的孩子。 我看得又有些心软,便放轻声音哄他:“乖,先把汤喝了,等会儿我帮你按摩,就没那么疼了。”还附加慢慢拍着他的背,我感觉自己现在和幼儿园的阿姨没什么区别。 连哄带骗的,终于让他喝完了那碗汤。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不好喝,大概和我喝中药一样痛苦吧……终于深切的体会到当初他们求我喝药时的心情了…… 放下空碗,我想站起来,却发现祁慕萧把头靠在我肩上,手却环住我的腰,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被挤在床边动都动不了。 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我想起他刚才喊头疼,便稍稍扭过身帮他按摩太阳|岤。上次我喝醉酒他就是这么帮我按摩的,好像挺有效,就是不知道我的力度够不够。 过了一会儿,感觉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松了下来,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我看到他稍微恢复正常的脸色,放下心来,让他躺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这么折腾一通下来,天都黑了。明明已经累得够呛,我却一点都不想睡,精神得很,心里莫名的有些兴奋。 反正床也被祁慕萧占着,不睡就不睡吧,又不是没熬过夜。这么想着,我便走到窗前吹风。 入了秋,日子便渐渐的短了。才不到八点,天就已经黑透了,外面的街道上或明或暗地亮起灯笼烛火。路上已少有行人,空荡荡的路面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落寞孤寂。 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随即又被什么东西压抑住。反反复复,如同失忆的人抓不住一闪而过的记忆。 在麒趾寺的伤好了之后,每当我心情平静时,就会有这样的感受,还会伴着胸口的疼痛,让我费解不已,南宫离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病症,只能开些镇痛的药,也没什么效果。 而这一次,却没有熟悉的疼痛。 深吸一口气,我感觉脑子变得愈发的清醒。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一座古墓前的探险者,即将发掘出深藏地底的宝藏。 第26章  恢复 我清醒地看着天际慢慢泛白,耳边传来隐约的鸡鸣声,内心平静无澜。 就这么在窗前站了一夜,我完全没有感到疲倦,反而觉得自己精神饱满,神情气爽,如获新生。 然而我的心情却随着时间渐渐变得沉寂,晨光破晓时,心却已如同沉到海底最深处,又仿佛万籁俱寂,任何事都已与我无关,不再重要。 是因为血灵珠才产生这样的心境吧……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觉得它已经完全和我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 完全没有料想到,一夜之间,我竟恢复了比原来更加强的预知能力。虽然范围仍有限制,但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突然有一个幻觉,好像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小朗在熹国。 昨晚我一确定了自己的能力就在脑中搜寻老爷子和小朗的下落。 被流民冲散后,小朗被人贩子拐带到了熹国。人贩子看小朗长得伶俐,也没让他吃太多苦,就把他高价卖给了熹国一个姓萧的经商大户人家。 家业虽然庞大,可这户人家的老爷没有子息,听小朗说自己也姓萧,又聪明乖巧,讨人喜欢,便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养育,对他十分疼爱。 小朗的聪颖有些让人不可置信。短短的数月时间里,他就表现出极高的经商天赋,甚至能提出自己对经商的独特见解。这更让萧老爷对小朗视如己出,甚至开始把自己经商多年的经验悉数教给他。 既然小朗的境遇不差,那我也就放心了,暂时可以不急着去找他。 而老爷子,现在应该是在泽国与良国交界处的德玛雪山上…… 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下一点点升上来,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柔和的温度,融融地温暖了我沉寂黯淡的心。 身后传来衣物摩挲的声响,我回头看。祁慕萧醒了,正用手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我走过去扶他靠着枕头坐好,又帮他擦了脸,倒了杯热茶给他。 “瑶儿一晚上都没睡?”祁慕萧看着我问,脸上苍白未退,声音沙哑疲惫。 “嗯。”我应了一声就走出去让店小二准备些饭菜。走回床边,我看到祁慕萧满脸抱歉的神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看他的样子我不禁莞尔,拿走他手里的空茶杯—— “不碍事的,你还头疼吗?” 祁慕萧眼神避开我,却老老实实的点头:“还有点儿。” 我便在床边坐下,让他靠在我怀里,轻轻地帮他按摩。 祁慕萧似乎很惊讶,身子一下僵住。 我没有开玩笑说俏皮话,只是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生意上再不愉快,和家里人再怎么闹矛盾,也没必要喝成这样,拿自己的身子出气。酗酒太伤身。” 祁慕萧闻言身子一震,坐直了身子转过来看我,目光复杂。 “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何必?”我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突然又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自己能力恢复的事。 “瑶儿怎么知道这些的?是我昨晚喝醉了说的吗?”祁慕萧没打算让我逃避问题,扶起我的脸认真地问。 我心里顿了顿,终于还是摇头:“不是。” “那……全都知道了?”他似乎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眼神复杂闪烁不定。 “嗯,基本上吧。”无非就是一笔生意赔得很惨,还有他老爹非要他去相亲娶老婆,他一郁闷就借酒消愁去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的了。 扶在我脸上的手似乎抖了一下,祁慕萧看着我,欲言又止。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店小二恰好敲开门送了饭菜,一样样地摆在桌上。 “你昨晚吐得差不多了吧,饿不饿?”我把筷子递到他面前。 祁慕萧没接,只是看着我,脸上表情又是思索又是落寞神伤,好像还一直在留意我的表情举止。我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把菜都夹在碗里,递过去—— “祁大少爷,给我点面子,好歹吃一些吧?” 祁慕萧点头,却没有动作,继续做迷离神游沉思状。 不要暗示得这么明显好不好……我有些无奈,鉴于他老人家宿醉才醒没有精神,只好坐在床边喂他吃。真是,不就是被逼着去相亲,生意上赔了钱吗,至于吗,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以后还怎么混商场? “瑶儿的能力已经恢复了吗?”过了一会儿祁慕萧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愣了愣,诚实答道:“应该是吧,昨晚开始,已经可以知道很多事了。”就是不太具体。 祁慕萧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却抱住我。没什么力气,还有些迟疑—— “那瑶儿恢复以后……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我从没听过他这样惘然若失的低落语气,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忍和抽痛。 “不会。”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听到自己的回答。 身后怀抱蓦然收紧—— 短暂的“失常”后,祁慕萧又迅速恢复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虽然很佩服他的调节能力,但也还是捕捉到他眼中隐藏的暗沉颜色,看来心情应该是没有完全好转。 “爹这次想要我娶杜家的女儿。”祁慕萧靠在床上,惬意地“饭来张口”。 “知道。被你玩失踪不得不退了,你爹气得要死。”我听了无所谓地继续往他嘴里塞了一把青菜。祁慕萧他老爹觉得自己儿子也不小了,这几年千方百计地给他介绍大家闺秀,结果总是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这次他连理由都没找直接消失,更是把他爹气得后背冒烟。 “瑶儿不在乎?也对,你是先知嘛,肯定知道我只要你一个的。”祁慕萧笑得有些得意,靠过来把我揽到怀里。 “做梦!”我甩他一个白眼,用力摆脱“狼爪”,嘴里嗤道,“我才不会嫁你们这里的人。”一个个儿比赛一样往家里装女人,想着都头疼,这些男人哪来这么多精力和财力? “为什么?”祁慕萧现在没有力气“镇压”住我,只好又郁闷地靠回床里。 “我们那儿遵守的是一夫一妻制,就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多了是犯法的。哪像你们这里,一个个三妻四妾的。” 祁慕萧闻言愕然半晌:“瑶儿的家乡……果然与众不同……” “不过我也可以做到啊,我就只娶瑶儿一个好了。” 我看着他笑得像个小孩的样子,忍住抽搐和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昨天受的刺激是不是大了点…… 忽略他的无赖纠缠,我转开话题—— “你近期有去京城的打算?”预知到祁慕萧不久后会前往京城,却原因不详。 “没有啊,我没事大老远跑京城干吗,京城又没意思,而且江南这边都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祁慕萧眼神有些纳闷 这样啊,那他是为什么去呢……我想着那个原因不详,难道是因为我? 还是不能知道与自己有关的事,这让我很有挫败感。 我现在对于这个世界已发生过了且与自己无关的事基本上都能了解到,可还是不能非常自如地驾驭预知能力,对于某些人,我可能会知道他几年后的遭遇,可对某些人,我也许又只能知道他几天后的遭遇。而且只能相对被动地得到信息。 当初要是好好学学老爷子的占卜术,现在就不会因为这种情况犯愁了吧…… “是瑶儿又知道了什么吗?”祁慕萧纳闷了一会儿有些恍然。 听到他问,我收回心里悔不当初的想法,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果然是因为我啊…… “你一个月后能不能陪我去趟京城?” “嗯?怎么突然想到去京城?你不怕又被带回丞相府了?” “就是让你送我回丞相府。” “啊?”祁慕萧一脸的不解,“为什么?” 还没等我回答,祁慕萧脸就沉了下来:“舍不得那个丞相少爷,要回去了?” 呃……他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回去的话,该怎么去面对漠云?知道了这么多有关他的事,我对他的认识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样了,和他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瑶儿才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不许反悔。”见我沉默不语神情黯淡,祁慕萧以为我是默认了,脸上阴晴不定,两手紧紧把我扣在怀里。 都胡说些什么啊他……我都不知道刚才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估计是舍不得这个免费的保镖保姆兼提款机吧……看他紧张的样子,我无奈至极的解释道—— “丞相的千金是我好朋友,她一个多月后就要远嫁到扈国,我想回去送送她。” 祁慕萧一开始还不确定的打量我的神色,后来也许是想起丞相千金的确是即将出嫁,而且我那时对回丞相府的抵触情绪,脸色渐渐缓和。我掰开他的手坐到一边,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在叹气—— 如果能赶上,这也许就是和鸿妍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竟不知她是如此刚烈的女子,选择了这么决绝的反抗方式。 特意为心上人学的剑舞,还没有在他面前跳起,自己就因为政治利益而成了别人的未婚妻,由不得抗拒。从小娇生惯养受人千依百顺的鸿妍,怎么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想起那火红爽朗的身影,那翩跹起舞的人儿,我心里黯然伤痛—— 漠云,这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啊,也舍得牺牲掉吗? 往事 经过了两天的缓冲后,我的心情已经没有一开始时的沉静寂寥冰凉冷淡到我都想要出家离世般的自闭黯淡。身体里的陌生感也在渐渐消失。我的状态渐渐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祁慕萧答应查看完江南一带的家业后就陪我去京城,路上没有意外的话,可以及时赶到京城。 因为忙着准备鸿妍的婚事,漠云派出来找我的人都已经暂时“停工”了。不过反正我到时候都是要去丞相府,再碰上他们也无所谓了,多一队人护送还更加安全呢。 明天才离开临德,祁慕萧仍然在外面忙他的生意,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没事做,也不想出去,便提笔给小朗写了一封信,打算让祁家前往熹国的商队带去。虽然我知道他的情况,可还是想再亲自确认一下,也好让小朗不用挂记我。 写完了信,我依旧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凤剑,心里想起老爷子。 德玛雪山…… 那里长眠着一个老爷子不能忘怀的人——司徒瑶。 那天晚上站在窗前,我无意中触及了一段往事—— 三十多年前,老爷子和师妹司徒瑶在被他们的师父司徒璨带上灵山三年后,便奉师命下山游历以增长见识。 当师兄妹二人停留在京城的期间,他们因事遇上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俊朗公子。那人虽不肯说明身份,却衣着华贵,谈吐优雅,浑身透着一股高贵气息。 司徒瑶那时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对那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公子一见倾心,相遇几次后那人似乎也对司徒瑶十分钟情,两人日日缠绵,如胶似漆,如同热恋中的情人。 那人后来甚至提出要带司徒瑶离开。沉浸在对方浓情蜜意中的司徒瑶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老爷子怎么劝怎么拦都没有用,急得是焦头烂额。 然而司徒瑶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失落至极的司徒瑶跟着老爷子和师父回到灵山,心里却仍念念不忘那个男子,整日失魂落魄,以泪洗面,司徒璨久劝无用,也只能摇头叹气。 那时的司徒瑶和老爷子修为还有限,并不知道那个男子,正是代表扈国前来与泽国签订友好盟约的扈国太子——尉迟昭。 不过几年后尉迟昭继承帝位,竟立刻派人给司徒瑶送来聘礼,承诺以后位相待。 然而司徒瑶并不是贪恋富贵权势之人,几年的修行使她已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傻女孩,她已经清楚的知道尉迟昭的身份和他当初想带她离开的原因。 他对她,并无真心。 气愤伤心之下,司徒瑶斥退了送聘礼的使者,一心修行不问他事,短短数年后竟已有超越师父司徒璨之势。 司徒璨对此大感欣慰,将一对凤凰宝剑送给了司徒瑶和老爷子。司徒瑶的是凤剑,老爷子的是凰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老爷子对司徒瑶倾心已久,对此自然是欣喜若狂,而司徒瑶却反应冷淡,没有任何表态,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依旧整日不言不语的闭门修行。 司徒璨过世后,司徒瑶和老爷子同时成为司命先知,两人的名声开始渐渐超越司徒璨,被世人传为神仙隽侣一般的佳话。本来他们也许会在灵山上过着和他们师父以前一样平淡清静的生活,然而—— 五年前扈国发生了叛乱,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入皇宫。尉迟昭不得不带着十岁的太子逃离扈国,打算从良国进入泽国搬救兵。 可当他们好不容易到达德玛雪山时,还是被追兵围困,陷入绝境。 早已预知此事的司徒瑶最终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感情,不顾老爷子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只身赶往德玛雪山。明知尉迟昭将死的命运,她仍不肯放弃尝试。 混战中,尉迟昭最后还是中箭身亡,司徒瑶只来得及救下身受重伤的太子。 但是,出乎所有追杀者的意料,尉迟昭逃出来时竟带走了扈国的传国之宝——血灵水镜。 这血灵水镜在扈国相当于另一枚传国玉玺,份量极重。在双方的激烈争夺中,司徒瑶无意间用凤剑劈到了血灵水镜,竟把原本紧密嵌合在一起的血灵珠和水镜分离开来。 当血灵珠和水镜嵌合在一起时,两者的邪性互相压制,并不能显出邪煞之气,在世人眼中只是一件世间独有的稀世珍宝。 但当它们一旦被分开,就立刻变得凶邪无比。司徒瑶拼尽全力才将水镜封进了德玛雪山上的冷寒玉里,而闻讯赶到的明德和尚则将血灵珠封在了冷寒玉上。 被封住了的血灵珠和水镜被明德和尚带回了麒趾寺,而司徒瑶则回到了灵山。 司徒瑶为救尉迟昭已是身受重伤,加上尉迟昭的死带给她的打击和封印血灵珠所造成的伤害,她回到灵山时已是生命垂危。 老爷子用尽一切办法想挽回司徒瑶的生命,然而她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术。老爷子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眼睛,悲痛不已,竟一夜白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照司徒瑶遗愿将她葬在德玛雪山后,一整年的时间里,老爷子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灵山的小屋里。再过一年,传说中的转世天灵出现。 却没有得到那个太子的信息。 或许是能力不够或是还不稳定,我只能得知这段往事的大概经过,其中还有不少空白点。对于下落不明的太子,我曾想过是小朗,可他到灵山时只有九岁,比太子小,而且他上山之前的记忆又全被人用摄魂术强行抹掉了,我无法肯定他的身份来历,只是隐约觉得他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 回到现实,我仍不禁唏嘘。从不知道在那个整天疯疯闹闹的老顽童背后,藏着的竟是这样一段往事。一夜白头啊,老爷子竟然深情至此…… 也许是受到了故事影响,我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 人在心情低落时,常常容易感到孤独。 我又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竟是寥寥无几,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而可以依靠的人,更是如同凤毛麟角。 除去老爷子和小朗,漠云我不敢相信,南宫离又只是受老爷子委托照顾我,再有就是祁慕萧……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我仍不敢确定自己和祁慕萧之间是什么感情。 我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没事的时候会和他斗嘴调笑;遇到麻烦的时候会第一个想到他,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很安心,对于他的亲密举动也不会很排斥…… 但是我这样,算是把他当知己朋友,还是喜欢,还是更进一层?……可能是喜欢的吧,可是他对我呢,这样一个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我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真情?假意?又或是一时兴起的感情游戏?…… 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绪黯淡。我可以知道关于他人的千事万事,为何却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未来的路,是独自一人还是有人陪伴?我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好像站在一个偌大而空旷的舞台上,只有我一个人,所有的灯光都打到我身上,灼热而刺眼,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舞台上,又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迷茫中我甚至感到一丝未知的恐惧和无措。 第27章  定情 绿柳微垂,碧波荡漾,阵阵凉风合着浓郁荷香扑鼻而来。曲径斜阑,山石花木,错落有致的房屋楼阁掩在婆娑树影中别有意境,好一派雅致的江南园林景。 我站在水榭中,看到眼前的美景竟一时失神。 前天,祁慕萧把临德的事处理完之后便带着我继续南下,今早才刚到了邻近的这个大城市——曲沪。此处已经是江南腹地,曲沪较之临德更有江南韵味,更加繁华热闹,给我的感觉有些像苏杭之地。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祁慕萧到了曲沪没有再带我去客栈,而是直接住进了他在曲沪的别院。祁家在临德也是有别院的,但那时祁慕萧却带着我去住客栈,这次不知为何把我带回了别院里住下。我问他,他却绕开话题没解释,我见他故作神秘的样子,懒得追着他问,反正也只是一个住的地方而已,这单独的宅院,又有美景可看,比起客栈可舒适得多了。 “喜欢这里吗?”就在我看着别院花园里的景色回不过神时,一双手从身后环过来,温润的气息喷到我耳朵上,又热又痒。 我正看得出神,听到问题下意识就做出了回答—— “嗯,很喜欢。” 感觉我被抱得更紧了些,身后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 “这里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处别院……瑶儿,你作这里的女主人,可好?”温柔而认真的语气,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身子一僵,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从在崎山遇到祁慕萧开始,他就总是坚持说“我是他的人”,在永安也好,临德也罢。我一直觉得他是“风流成性”而把他的话和亲密举动一概当作是他在为自己的生活找乐趣,只要没做得太过分,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然而我却渐渐感觉到他这些“玩笑”似乎在变得认真起来,尤其是我在临德落水之后。 记得红袖和我说过,祁慕萧虽然是个花花公子,整日风流倜傥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决不会随便轻薄良家女子坏了人家名声。 他肯定是以为我帮他解了蝽药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再加上在临德又帮他做人工呼吸,所以打算要对我负责吧。我想起他以前说要报恩时眼里认真的神情,还有这一路上对我的照顾,越发肯定了这个推测。 换作是这里的女子这个责是肯定要负的了,可我的确是不需要他负责,虽然心里是对他挺有好感,但想到他是抱着“报恩负责”的心态才这样对我,我心里就有疙瘩。再说了,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呢。 “祁慕萧,我那日救你时真的没有失身于你,你如果是想对我负责才这么做的话,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之前一直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他都提到“女主人”了,再不说清楚就不行了。 话音才落,环着我的手就松开了,祁慕萧从我身后一步跨到我面前,抬起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我看到他眼里神色复杂,失落,不解,窘迫,似乎还有一丝恼怒…… 恼怒?我迷茫了,不让你负责你还不高兴?难道是我的话说得太直白,伤他自尊了?好像也是哦,刚才那样大概相当于求婚失败了吧…… “你现在也还觉得我只是想对你负责才一直这样对你的吗?”祁慕萧的语气有些受伤,眼神似乎黯淡无光。 “难道不是吗?”我一不留神就脱口问道,说完了才发觉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偏激,不禁有些后悔。 祁慕萧的手僵住,神色莫测的看着我,眉头纠结在一起,静默半晌才缓缓地开口—— “如果我说不是呢?”疑问的句子,语气却没有半点疑问。 不是?那是……我心里乱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可他是个花花公子啊,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会喜欢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祁慕萧则静静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在与他的对视中更加不能思考,便别开视线看他身后湖里的荷花。祁慕萧却不打算让我再有缓冲的时间,伸手把我揽到怀里—— “瑶儿,我突然这么说是唐突了,可你既然恢复了能力,不可能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吧……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的。” 我是没感觉到啊,谁让我不通读心术的……一直以来都是和祁慕萧开玩笑打闹斗嘴,从没听过他这样柔和认真的语气,我一下子有些蒙了,他真的是认真的吗? 本来我不是这样多疑的人,可在灵山的三年里,我见多了拜访老爷子的那些虚伪人物,加上老爷子喋喋不休的告诫和我“转世天灵”的身份,还有漠云的例子,种种累积起来,一个人在外面混我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总是在心里揣测好久还不敢下定论。 可是……祁慕萧对先知确实没有兴趣,相处这段时间里也感觉他虽然风流不羁爱乱开玩笑但人还是好的,三番五次的救我帮我。而且他没有必要骗我,反正我除了先知的能力外,也就没什么值得骗的地方了。 心里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了。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我原来不是挺干脆一个人吗,怎么现在变得婆婆妈妈的。这事放到现代也就是被一个有钱的帅哥追而已,何必想这么复杂。反正我也喜欢他,对自己要有信心,以后要实在觉得不合适……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个现代女性难道还承受不了“分手”两个字? 终于打定在古代谈场恋爱的主意,我抬起头看祁慕萧,嘴里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决不骗你。”祁慕萧毫不犹豫地回答,眼里又升腾起希冀的光芒,坚定的语气既是回答,也像是承诺。 那就答应了?这可是我在 陌上花已开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6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6部分阅读 可是我在古代的第一个男朋友呢……想起那时在墨山突发善心想要救他,还有在崎山时的重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心里这么想着,我看到祁慕萧眼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祁慕萧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嘴角亦勾起欣喜的弧度,狭长凤目中闪耀着黑曜石般夺目的光彩,脸上绽开的笑容如明月秋水般动人心魄。他收紧揽着我的手,低头贴在我耳边,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动情—— “瑶儿终于答应了,对吗?” 算是答应吧,不过……我歪着脑袋笑起来:“可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呢。” “没关系。”祁慕萧拥着我轻吻我的面颊,笑容宠溺纵容,“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阳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微风吹皱一池碧水,粼粼的波光投射过来,在水榭的栏杆上摇曳着明亮的光斑,鼻息间弥漫着清甜荷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惬意无比。 祁慕萧随意靠坐在水榭中,把我像抱猫咪一样整个抱到怀里,嘴唇有意无意地在我脸上摩挲,我则抱着一大串葡萄悠哉游哉的边剥边吃,不时塞一颗堵住祁慕萧不安分的嘴。 这个环境,够清幽够浪漫,恋爱氛围还真是好……我嗅着荷香,嘴里满是酸酸甜甜的汁水,眯着眼在祁慕萧的怀里吹了一会儿风,懒洋洋的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神经还不算粗啊,怎么一直都没看出来。 “……不知道,反正是在你掉到德江里之前。”祁慕萧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得有些气馁。 那扯平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感情这个东西,果然是很奇妙的……我继续吃着葡萄没说话,没一会儿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你打算怎么和你爹汇报这件事啊?” 今天刚到别院时,别院里的婢女侍从见到是祁慕萧后正殷勤地行礼问候,冷不防看到他身后的我,立刻一个个呆若木鸡当场石化,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 我正纳闷自己是不是突然长了犄角还是多了张嘴,把他们吓成那样,祁慕萧却已经若无其事的拉着我进了门。追问了半天没结果,最后用了“杀手锏”才知道祁慕萧从来没带过女人回别院,今天这个“突然袭击”让他们一下子缓不过来。 就他们那个震惊程度来看,他老爹肯定不久就会得到消息了。我是没答应要嫁人的,但在这些古人看来,我和祁慕萧这样的关系要是还不嫁的话,估计马上就要被列入青楼女子滛娃荡妇的行列了。再说要是他老爹觉得我来路不明或是门不当户不对,甚至要是觉得我是觊觎他家钱财,看我不顺眼给我颜色看,那我岂不是冤死了? 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祁慕萧吻了吻我的额头,语气让人心安—— “放心,爹那边有我,我说过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接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瑶儿……你和赫连漠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漠云?我心里顿了顿,祁慕萧干吗突然问这个?我抬头看他,他只无声的看着我等待答案,眼中有担心有期待。 “我和漠云只是朋友,他曾经在灵山上住过一个月,所以和他比较熟。后来我进京帮老爷子办事,就暂住在丞相府……不过老爷子让我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考虑了一下,我决定实话实说。 祁慕萧听罢似乎松了一口气,眼中神色变得明朗起来。我不由得好奇:“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 祁慕萧没有回答,只是搂紧我把下巴搭在我肩上,低头嗅着我的发丝。难道祁慕萧和漠云之间有什么事?我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该死的先知能力居然耍大牌玩罢工,祁慕萧又不肯说,我只好暂时放弃。 “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马上就要到庆丰节了,到时带你出去好好逛逛。” 庆丰夜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我刚刚适应了在别院里的生活,盛大热闹的庆丰节就到了。祁慕萧说今晚要带我出去逛夜市,我下午的时候就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了,毕竟到了这儿难得遇上一次过节,而且好久都没有舒舒服服的逛逛街了,上次在临德看个赛舟还掉到水里,实在是扫兴。 可是,为什么出去一趟非要这么大番折腾呢……我看着被“包装”得光鲜亮丽的自己,和一旁还在不停往我身上加东西的婢女青桃,无奈地叹了一大口气。 青桃是祁慕萧在这个别院的贴身婢女,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也是清秀可人。从我住进这个别院的第一天起,所有的人就都把我当成祁家未来的少奶奶看待,尤其是在祁慕萧让青桃来照顾我的起居后,虽然遵照祁慕萧的命令叫我瑶姑娘,可眼神里却分明是在叫少奶奶了。 我心里郁闷却又无可奈何,我和祁慕萧的关系还真的没办法和这些谨遵封建教条的古人说清楚,当初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去住客栈呢。 “瑶姑娘,好了。”青桃盈盈的声音打断我的神游,示意浩大的“面子工程”终于结束。我眨眨眼,站起来走到镜前。 湖绿轻衫,乌黑长发轻巧的挽在脑后,只留细碎的刘海覆在额前。钗环珠扣,金银玉翠,样样首饰精巧华美却又不显庸俗繁重,反衬得人越发清爽出挑。 “瑶姑娘真是好看,怪不得少爷会如此看待姑娘呢。”青桃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笑着赞道,语气真诚和善。 “哪里,这可是靠了青桃姐姐的一双巧手呢。”我亦真诚地谢她。能做祁慕萧的贴身婢女,肯定是要有些真才实学的,不仅起居上把我照顾得十分妥贴,针线女红、妆饰打扮都十分拿手。 “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瑶姑娘莫要客气。”青桃笑着福了福身子,把我送出房门,“时候也差不多了,少爷肯定在外面等姑娘,姑娘快过去吧。” 来到屋外才发觉天色已近黄昏,橘黄的余辉仍暖暖的洒在身上。走出我住的院子,看到祁慕萧在不远处的树下等我,便加快步子走过去。 祁慕萧今天依旧是一袭白衣,纯净无瑕没有其他的颜色,却更显得他一副翩翩公子的风流姿态。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我走近,唇边勾着一抹微笑,眼神温柔似水。 我看得心跳漏了一拍。暖融融的阳光笼罩在他周身,勾勒出淡淡的金色轮廓,仿佛一位温润尔雅的美公子,哪里还有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花心少爷模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没等我走过去,祁慕萧已经提步迎了上来。估计是见了我看他的痴呆模样,他又展出一个邪佞的笑容,边揽住我的腰边在我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女为悦己者容。不知在下是否算得是瑶儿的‘悦己者’呢?” 我脸上一红,推开他便往外走。公众场合,周围随时会出现其他人的啊。虽然我和祁慕萧分别住在两个院子里,但这两天别院里的人只要一看到我和祁慕萧一起,眼神立刻就会暧昧三分。我可没这么厚的脸皮当众和他调情。 祁慕萧从后面赶上来,毫不避讳的拉着我的手朝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交待不需要人跟着,更让身后那帮人笑得意味深长。我这一路上被那些或暧昧或羡慕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出了门才算松了一口气。 “哇,好热闹!” 别院本来就接近城里的繁华地带,才一出门我就被外面街市的热闹景象镇住了。宽阔的街道上人如潮涌,商铺摊点上商品琳琅满目。衣香鬓影,华灯如昼,竟不曾想古代的夜城也可以繁华到如此程度。 和那时在临德不同,此时街上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却没有半点拥堵之状,完全是一副盛世安康景象,我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还是觉得目不暇接。 “慢慢看,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呢,足够你把它们看完了。” 祁慕萧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往城中心走去。我仍然像个乡下人一样脑袋几乎一直在做接近360度的旋转,嘴都合不拢。祁慕萧开始还只是好笑地不时提醒我注意脚下,到后来干脆把我护在怀里往前走,省得我一头撞到别人身上。 这庆丰节作为这里的重大节日,感觉就像是中国古代传统节日的大杂烩——焰火鞭炮,花灯烛火,赛舟、放漂灯许愿,还有其他许多我叫不出名的庆祝活动,总之热闹程度不亚于除夕元宵。逛了大半日,我看也看完了吃也吃够了,觉得有些累,祁慕萧便带着我到河边的石栏坐下休息。 河边栽满了桂树,靠坐在树干下,只见十里月色夜风习习,烛火摇曳流萤纷飞,抬手轻摇,却招来迎面的清甜桂香,水面月光如玉波光磷磷。月色如水,水润月色,天地在水与月的交融下几乎不分彼此。我看得有些迷失,也忘了刚才还在叫脚累,站起身深呼吸,忍不住感叹:“好美。” 祁慕萧站在我身后,听我这么说便从背后拥住我,声音在我耳边温软动听——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每晚都陪你来看。” 我心里怦然一动,顿时溢满甜蜜,果然恋爱时甜言蜜语是不可或缺的助推器,无论古今中外都是真理呢,不过…… 我忍不住扭头对上祁慕萧笑意滟涟的眼眸,说了一句很破坏浪漫氛围的话—— “你能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啊,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以前祁慕萧一直是以开我玩笑和我斗嘴看我出丑为生活之一大乐趣,越能惹我发飚抓狂他越高兴,可自从升级成我的“男朋友”之后就改走这么深情款款温柔体贴的路线,我实在有些适应不了他这个态度大逆转。 祁慕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恍然大悟,又露出我相当熟悉的邪恶笑容,凑到我耳边—— “这样瑶儿也许会早些答应嫁给在下呢。” 我眉头一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嫁人?还早着呢,虽然回到现代的机会已经渺茫,但我还是要坚决执行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不玩他个痛痛快快彻彻底底我才不去给人生孩子当黄脸婆呢。 “瑶儿一定会答应的。在下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祁慕萧已经应我的“要求”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无赖耍痞的模样,我刚要开口打击他的自信,他便坏笑着低头堵住了我的嘴,我连反抗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他的攻势扰乱了心神。 待唇上温度离去,找回清醒,我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虽然有夜色笼罩,有树影掩护,可刚才那一幕在古代绝对是顶级震撼视听的举动了,要是被别人撞上……我立刻环顾四周,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 祁慕萧见我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又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才拉着我往河堤下走:“到河里去看看吧。” 坐在小画舫里,街市上的喧闹声随着水面推开的波纹渐渐减弱,我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望去,溶溶月色里,远方山麓若隐若现,彼岸古城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而脚边,却是迷离月色宛若凌波仙子。 因为是过节,河里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画舫在穿梭往来,船上灯火辉煌人影晃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鼎沸,恍惚间我竟以为自己是来到了秦淮河的桨声灯影之中。 画舫上大多都配有歌舞伎和各式乐器以供游客享乐,不过鉴于是“约会”,祁慕萧只让人送了些小菜和茶水,船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加上船栏两侧为了保证客人隐私而特意设置的帘幔,把舱里舱外隔开,倒真的能算上是“二人世界了”。 周围隐隐约约都是各种曲调的歌乐声,我嗅着弥漫在水面的淡淡桂香,从帘幔缝隙间看外面的景色,正觉得惬意,旁边驶过一条画舫,带过来一阵女子弹唱的声音。我没有在意,祁慕萧却在听到歌声后有些诧异的挑开帘子往外望了一眼。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继续喝茶,那条画舫却放慢了速度和我们齐行,随即传过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哟,船里的可是祁公子啊?” 听这语气像是认识祁慕萧的人,可祁慕萧却皱了皱眉,似乎不想搭理,想了一会儿还是挑起帘子礼貌地笑着和对面说了一句—— “李公子,真是巧。你怎么也到曲沪来了?” “呵呵,素闻这曲沪是水美人也美,我难得来江南一次,怎好错过呢?” 对面的男子似乎没打算只是打声招呼,说完见祁慕萧没回话,又命把画舫靠到我们边上,邀祁慕萧上船—— “既然有缘遇上,祁公子不妨上来一坐小喝几杯叙叙旧,我这船上的姑娘们可是迷人得紧呢。”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这家伙在邀祁慕萧上船泡妞。我就纳闷了,祁慕萧不可能自己坐个画舫出来游河吧,这说明船上还有其他人啊,那个叫李公子的怎么这么不识趣非要打断别人?我看了一眼祁慕萧,他脸色似乎不太乐意,只客气地和对面抱了抱拳—— “李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公子既是在与美人行乐,祁某怎好意思打扰,他日有空再邀公子一叙吧。”说完便放下帘子。 他这话才说完,旁边船上的乐声却停了下来,没一会儿一个娇媚而哀怨的女子声音飘过来:“祁少爷可真是狠心,明知道绮罗在船上都不肯过来相见,莫不是在船里藏了别的美人?” 哟?这是什么情况?我听那女子似乎认识祁慕萧而且态度暧昧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从帘幔的缝隙望出去,只见一个艳色罗裙的女子倚在对面船栏边,正千娇百媚地舞着帕子朝我们这边招呼着。 呵,那胭脂有够厚的,不知道有没有一公分……我正为那女子的“隆重”妆容乍舌,却见祁慕萧眼中闪过一丝厌烦,随即又颇为担心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解释,对面的女子又不依不饶的发话了—— “祁少爷哪次到曲沪不来看看绮罗,这次是怎么了,来了竟招呼都没打一声,如今还携了其他美人同游夜河,真真伤透绮罗的心了。”似乎是有意渲染气氛,她高声说着还不忘往我这个方向丢过来一个让我寒毛直立的媚眼。 那个哀怨,那个悲戚啊……我看着那叫绮罗的女子拿着丝巾拭泪,好像专情女子被情郎抛弃了一般,心里立刻忍不住犯恶心。瞧你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让我想想,哦,原来是曲沪春暖阁的头牌啊……切,自己还不是和其他男人同船游玩来着,现在在这装什么纯情专一。 不屑地撇撇嘴,我又转头看祁慕萧。好小子,不错嘛,差点都忘了他这个花花公子“桃李”满天下了,现在这算什么?带着“新欢”出来结果让“旧爱”给撞上了?我看你这下怎么收拾。 祁慕萧满脸尴尬,见我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些为难,顿了顿隔着帘子对那女子说道:“绮罗姑娘既是在陪李公子,在下就不打扰了。” 那女子一愣,估计是没想到祁慕萧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她,倒是船里那个李公子闻言探身出来笑问道:“能让祁公子如此舍不得的,船上的莫非就是永安‘花似锦’里不见外人的那位姑娘?” 呀?我的名声这么大,已经传到曲沪来了?我正惊讶于古代舆论的传播速度,对面叫绮罗的女子似乎已经缓过来了,朝我的方向望了望,声音变得尖酸—— “呵,原来是那位妹妹啊,绮罗远在曲沪都听过她呢,没想到今日竟遇上了,祁公子为何不让绮罗长长见识呢,听说她不仅容貌过人,还才艺双绝,弹得一手好琴呢。” 靠,谁是你妹妹?!不要把我和你归为一类好不好……听她这类似争风吃醋的话,似乎还想和我比试高下。我听的顿时心头火起,坐起来就想骂人。自己都陪着一个男人了,还要当着客人的面抢其他男人,够有胸怀啊,她是要展示自己的“博爱”精神吗? 祁慕萧急忙把我拉到怀里抱住,生怕我冲出去骂人:“瑶儿莫理她,我和她只是应酬上见过几次,相识罢了,你不要乱想。” “怎么,祁少爷就这么心疼那位妹妹,弹个曲子都不舍得?” 对面那个女人似乎不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语气中的挑衅越来越明显。那个李公子在一旁也不出声,一脸就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祁慕萧皱起眉,眼中闪动着不悦和隐忍。 换在平时激将法对我是没什么效果的,不过现在……大家请原谅我的冲动哈,好歹我也算是恋爱中的女人,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尤其现在挑衅对方是个粉底超过一公分厚的烂俗女人,而且挑衅内容涉及我的男人,我热血沸腾一上头,就…… “把琴拿来。” “瑶儿,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看祁慕萧那副“有谁能救救我”的样子,我估计我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 想着刚才听到的歌乐,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弹唱的,无非就是烟花场上最常见的靡靡之音,我在“花似锦”里住那么些天也不是白混的,再加上红袖绿衣的“名家指点”,就算其他的不会一首春江花月夜也能把你给噎死…… “没事,你就当是我专门弹给你听的好了。”小样儿的,姑娘我可不是忍气吞声胸怀广阔的人,今天不把你收拾稳当了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把我传得跟天仙一样的人民群众? 见对面半天没有动静,绮罗以为对方退缩示弱了,正暗自得意,忽然对面船舱里传来平淡的几个勾弦起调之声,先沉先缓,却又在重复了两三次后愈发加速,转瞬间流水般的乐音便潺潺而出。 一时间起承转合急缓变换,无暇乐声如玉珠坠盘,声声入心。时而柔和似水润,时而又激昂如裂帛,竟将眼前这满天满水的月色美景勾画的淋漓尽致。流畅的琴声中,仿佛此时天地无声,只余悠悠琴声绕着月色,弥漫在水气氤氲的夜色中。 周围的河面上早已是一片寂静,人人都迷失在已经结束的琴曲中回不过神,似乎耳边还回绕有余音。 如此清越灵动的乐声,如此荡气回肠的曲调,奏乐之人,仅仅只是一个歌舞艺妓吗? 呵,这有了动力果然就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弹过琴,闭上眼倾心感受,好像所有力量都汇聚到了指尖。最后的余音缓缓散去,我只觉得心里大快,仿佛真正融进了这水天一色的月夜里。 咦,周围怎么这么安静?我收了手正要站起来,突然发觉周围的喧闹好像都消失了,只有安静,一片安静。我不禁心里有些发慌,往外一望,好嘛,画舫旁围了不知多少条船,层层叠叠看不真切,上面的人似乎都在望向我们这条船的方向。 “好!” 见乐曲结束,画舫“们”里不知哪一位领头喊了一声,四下里立刻爆起一大片纷杂的叫好声,我被这一静一动的强烈反差弄得有些蒙,不知所措的看向祁慕萧。他却面色不善地和对面一抱拳便吩咐船家加快速度离开。 “以后只能弹给我一个人听。” 离了周围拥挤的画舫,祁慕萧一把揽了我到怀里,声音沉闷的表示着他的不满。而我在看到那个女人脸上的粉底成功爆开裂痕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后心里大爽,忍不住笑—— “怎么,准你寻花问柳的到处招惹女人,就不许我弹个曲子打压一下她们?” 祁慕萧见我没有追问那个绮罗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也笑起来:“再不敢了,瑶儿今晚这么一曲,别说曲沪,恐怕是要名动江南了,只怕在下魅力不够,让别人抢走了瑶儿可怎么办?” “哼,看你处处留情捻花惹草,我还真的要考虑考虑另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免得以后落得和绮罗姑娘一样的下场,那可就太不值了。”我故作认真地摇头晃脑。 “不行,瑶儿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祁慕萧收起笑皱眉凑过来,语气认真的和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找她们了,你相信我。” 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害怕我怀疑的样子,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从没见过他这样语气恳切,知道他在乎我的感受,我心里当然高兴。 祁慕萧见我不可抑制的笑,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把我抱得更加紧,等我笑停了才在我耳边低喃道:“瑶儿,不要做什么先知,只做我的瑶儿,好不好?” “好。”我心情正好,大手一挥满口答应,“不过……”我抬眼看住他——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疼我一个人,宠我,绝不骗我。你答应我的每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绝不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你就跟着我一起开心,我不开心你要哄我开心。你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梦到我,在你心里面只能有我。” 一长串台词不停顿地念下来,我实在有些气喘,这河东狮吼也不是轻易能够驾驭的,以后得省着点力气用了。 “好。” 祁慕萧听完我接连不换气的长篇大论后,满脸诧异都化成了温柔笑意,眼中情似深潭,身形欺近,温热双唇覆上我唇,软语呢喃—— “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瑶儿,这些,也一定能做到。” 淡淡桂香甜美诱人,和着习习夜风充斥在发丝衣带间,银柔月光下映出两相依偎的身影,浪漫如这个迷离的凌波夜色。他语气温柔坚定,唇舌缠绵难解,我忍不住随之沉迷。 可是,心里却又隐隐有些不安,说不清是为什么。 永远,能有多远呢…… 第28章  书房“探班” “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 深吸一口气,鼻息间满是浓郁的桂花香味。此时已是桂花最为繁盛的时候,满树满枝的淡黄花束,整团整团的簇拥在一起,一大片的连在一起,竟有千树万树梨花开般的壮阔感觉,我忍不住信口念出这句诗。 祁慕萧因为答应要陪我去京城,就没再打算往南走,要把所有事务都集中在曲沪解决。庆丰节结束后的这几日他便比以往明显忙碌起来,有时甚至一整个白天都呆在书房里不出来,也就没时间老来找我“深情款款”了,我一个人闲着没事,便整天拖着青桃在别院里晃荡。 在别院里混了这一阵子,我已经把整个别院玩得差不多了。祁慕萧借口说我那晚表现过于“亮眼”,曲沪城里关于他和那个永安的“神秘女子”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不让我在没有他陪的情况下出门。而我那晚把曲沪逛得也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兴趣出去晒太阳,就窝在别院里自娱自乐。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后,我已经基本能自如的控制预知事物的能力。虽然还处在“调试期”,有时候会不稳定,知道的范围也仍然没有扩大,但至少不再是被动接受信息。就像是训练有素的侍从,我想知道的时候可以获得信息,不想知道的时候不会突然跑到我脑子里吓我一跳。 不过在知道了小朗和老爷子的下落后,我也就没再用这种能力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何必给自己添烦恼。想起刚恢复先知能力那时,能力不受控制,总是经常莫名其妙的就会知道些谁家母猪要下崽啦谁家后天要砍树啦谁家明天要换门板啦之类让我抓狂的信息,我知道这些干吗啊,吃饱撑着了。 还好现在不会这样了,不然不出十天我这个好不容易“复活重生”的先知就真要被逼疯挂掉找毛爷爷聊天去了。 “瑶姑娘又在做诗了,真是有学问的人。” 青桃在听到我刚才无意念出来的诗句后,又是一脸的羡慕赞叹。我这几天看到别院里的景色总是忍不住会想起些应景的诗句,有时候一不留神就念了出来,偶尔练字自然也是用的一些名篇佳作,偏偏其他人不知道我是“剽窃”来的,于是我的“才女”之名再次在曲沪的这个别院里迅速传播开来。 这么些天过了,祁慕萧他老爹似乎也还是没什么动静,不知道祁慕萧是怎么搞定的,我也懒得去探究。别院里的众人似乎是完全把我当作女主人了,对我的话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我解释不清楚只好让他们这么误会着,反正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青桃姐姐,这些桂花,我们拾一些新鲜的泡茶吧。” 也许是承受不了过多花朵的重量,许多桂花都落到了地上,像地毯一样盖住地面,在还是青翠的草地中显得格外美丽诱人。这些落花每天都会被扫去,我看着有些可惜,想起以前最喜欢喝的蜂蜜桂花茶,我不由得想把这些落花利用起来。 “咦?泡茶?”青桃有些诧异,瞪着大眼睛问我。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人想到泡花茶,绝大多数是用茶叶泡茶,最多也就有个菊花茶,这让喜爱喝花茶的我极为郁闷。 “对啊,这桂花是可以泡茶喝的,清热降火,醒神补脑,美容养颜哦。若在茶里调上蜂蜜,那更是美味了,你想不想尝尝?” 见我如此出言诱惑,青桃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立刻招呼人去拿篮子拾新鲜桂花。这个小姑娘,在被我这两天用几道现代美味小点心“收买”了以后,凡是我提出的“新奇”主意都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 “嗯,好久没喝到这种味道了,真是不错!” 品尝着香甜清爽的桂香茶水,我无比怀念地大发感叹,可惜这里花开花落都讲究时节,又没有制作和保存干花的技术,不然我就能喝到各种各样的花茶了,嗯,混合花茶也不错的…… “瑶姑娘泡的这桂花茶真是好喝,满口留香,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法子泡茶。” 听着青桃赞叹的话,我突然心里一动。泡了这么一大壶茶,不如拿些给祁慕萧送去吧,他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的,换个口味的茶也许精神会好些……再说,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我很俗的,相思了…… “青桃姐姐,你家少爷现在在哪啊,我把这些茶给他送去。” 青桃见我问祁慕萧,脸上又开始出现暧昧的笑容:“才多少日不见,瑶姑娘就开始思念少爷了?” 我闻言很是无奈,这样的玩笑她们也不知道给我开了多少回了,如今我的免疫力已经超强,在她们面前脸红都不会了,整个一死猪不怕开水烫,毫不害羞的张嘴就答—— “是啊,我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这都茶不思饭不想的了你还不让我去见见你家少爷?” 不知道是我过于厚颜无耻还是表达得太直接,一番话说下来居然是青桃脸红了,她羞着个脸帮我收拾好茶具递到我手里,把我送出房门—— “少爷在书房,这会儿应该是在看帐,他这几天都在忙着整理帐务,饭都顾不上好好吃,瑶姑娘帮忙劝着些吧。”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作狂吗……想着他是为了省下时间陪我去京城,我不禁觉得心里暖流涌动。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书房门前,站在门外的小厮见是我,急忙无声地打了个千,又朝屋里努了努嘴。 听青桃说祁慕萧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他人打扰,通常是一个人在房里,侍从都只是守在门外等候吩咐,不能无故进去打扰。我想了想,无声地问道—— “你家少爷正在里面忙?” 见小厮点头,我不想打扰祁慕萧,便蹑手蹑脚的溜到房门边探头往里看。房门开着,只见祁慕萧坐在书桌后正在专注地翻看什么东西,不时提笔做些批注,旁边还堆着一大摞书,都快比他还高了,看来他的工作量还真是大,桌面可比我高三那年恐怖多了。 我没有发出声音,可才一会儿祁慕萧却好像知道一样停了笔抬头朝我这里看过来,见我探出来的脑袋,脸上便浮起笑容,放下手里的东西—— “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有事?” 我见被发现了便笑嘻嘻的抱着茶壶小跑过去:“对啊,有很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估计是我笑得比较灿烂,祁慕萧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茶壶便把我揽到怀里好奇地问。 我眼珠一转,放下手里的茶壶,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半天没说话,撑着眼噘着嘴尽量让表情哀怨严肃。祁慕萧被我看得皱起了眉,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到底什么事,很重要?” “嗯,很重要。这件事是……”我无比诚恳无比认真地说了前半句,最后还是没能憋住,大笑起来——“是我想你了。” 话音才落,祁慕萧的认真表情立刻灰飞烟灭,黑曜石般的眼里瞬间溢满柔情蜜意,他换上邪佞的笑容朝我靠过来:“哦?是吗?” “嗯。”我迟钝地点了个头后才发现好像不对劲,急忙呼救:“啊,不对,我错了,下次直接说,一定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不……唔……” 唉,真是失策,怎么忘了他是只不好惹的狼呢…… “下次也这么说,不然在下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一亲芳泽呢。” 似乎是要把这几天的份都补回来,在把我折腾得面红耳赤几欲窒息差一点就衣衫凌乱擦枪走火后,某恶狼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放过我,随即又低头舔弄着我的耳垂轻笑着说出一句,我脸上滚烫,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朝门外瞟去,真行,外面人已经全都撤光了,这个专业素质啊…… “我……是不是吵着你了?”我靠在他怀里看到他摊在桌上的书,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本来只打算送了茶就不打扰他了的,结果…… “的确是打扰到了。”祁慕萧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样子,眼神却暧昧不清,似乎是回味无穷的模样,被我瞪了一眼后才他安抚似的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换上柔和轻松的笑容—— “看了大半天的账,也正好休息休息,你能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有美人在怀,哪里会觉得打扰?” “瑶儿又弄出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他看了眼桌上的茶壶,语气里有些兴味,毕竟我这些天在别院里闹腾的动静也不算小了,尤其是厨房,都快要被我拆了。不过也没亏待过他,每次弄出好吃的都会让人给他送来。 “蜂蜜桂花茶,我刚用新鲜桂花泡的,你整天窝在书房里忙,喝这个醒醒脑也好。” 见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祁慕萧笑得让人神魂颠倒,语气满是喜悦欣慰:“在下真是有福之人,能得瑶儿如此关心,夫复何求啊。”说完还不忘夸张的喝了一大口。 装,你就给我装……我白了他一眼,趁他喝茶的功夫凑过去看他摊开的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红黑小字,我努力辨认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账本,旁边摞得高高的也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账本。 嗯,一条一条的写得很清楚,旁边还有估计是祁慕萧的批注,字很好看,不过…… “瑶儿还会看帐?”见我看的认真,祁慕萧不由得好奇的弯过腰来问。 “不会。”我干脆的回答,虽然自己是个理科生,可对数字,尤其是帐务一类很不感兴趣,这让我身为资深会计的老妈很不能理解,以为我是基因突变了没遗传到她的财务基因。 “你们这都是这样记账的吗?” 有没有假账我是看不出来,但账面虽然记得很清楚,收入支出的多少、用途、时间、有无亏空都写得很详细,看得出店铺的会计很用心,可是这样收一次记一条,出一次再记一次,密密麻麻的平铺直叙下来,完全没有分类汇总,怎么看怎么头大。 “自然,不这样记还怎么记?这本已算是记得最清楚明细的了。”祁慕萧似乎觉得我的问题有些白痴。 天,这样还算是清楚明细的?那其它的账本得是什么样啊……我终于明白祁慕萧为什么整天把自己埋在书房里了,光是打理这些账本都够他耗的了。这年头还没电脑,这么个记账方式,看帐自然是一项浩大繁琐的工程。 我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老妈的帐务管理簿,似乎还记得些大概的理账表格和报表格式,再看看那本密密麻麻的账本,项目内容基本也都套得上,便跃跃欲试地拿了那本账本问祁慕萧—— “借我看看这本账本行吗?” “你要它干什么?”祁慕萧见我才说不会看帐现在又要看账本,不解的问道,“这账本有什么好看的,你也有兴趣?” “哎呀,我无聊不行吗,这里有没有我不能看的商业机密什么的?没有就借我看看。” 我的样子有些胡搅蛮缠了,祁慕萧看我半晌没弄明白我到底要账本干什么,见我一副坚持的样子也就笑了—— “没什么不能看的,就怕你看了会觉得更加无聊。” “那也得看过才知道嘛。”见他不反对,我便抱起账本和一大摞纸溜到书架旁的另一张桌上坐下,又朝祁慕萧挥挥手—— “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看,不会吵着你的。” 估计祁慕萧也没时间和我再多啰嗦,看了我一眼,抽出另一本帐本又打算看起来—— “好,等你看完了可要告诉我你到底拿账本干什么,我不信你只是无聊。” “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假装没事地应了一声,看祁慕萧低下头看帐,便也研究起自己拿的这本账本。笼统地看了一下,是一家茶行今年春夏季的收支账目。账目记得很明细,不需要做什么大改动,只需要把账目资料用合适的报表整理好,看帐的时候就很轻松了。 哇哈哈……穿过来混了这么久,我终于有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了,我心中顿时激|情万丈,捋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贤内助” 在纸上凭记忆画出表格,所有的具体项目记不清了,只能想起一些常用的,再自己臆想一下掰了几个出来,一张简单的表格也就差不多像模像样了。好像还有什么图样来着,我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放弃,自我安慰地想着这些简单的帐目应该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一头埋在账本和报表图样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一折腾就是大半天。以前看老妈做的时候似乎很简单,写写画画,然后电脑上敲几下就好,可现在自己做起来……本身是外行不说,而且如今还没有电脑,全得靠自己脑子整理运算,放了这么久没这样大功率的运转过,我才整理了半本账本就已经濒临抓狂了。 这些东西,怎一个乱字了得啊……我又高估自己了,穿越小强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做好的? 抬头缓缓气,看到祁慕萧仍坐在书桌后,似乎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没变。他时而皱眉凝神地看着手里的资料,时而运笔如飞地写上几个字,浑身散发出沉静稳重的气质。这和平时我所见到的祁慕萧完全是两个人,是我从没见过的一面。我托着下巴,一时竟看出了神,直到面前的账本“啪”的被风吹合上才回过神,不禁暗笑自己又发花痴。 唉,我何德何能,竟摊上这么优质的一个有钱有才有长相的绝种好男人,也不知道以后守不守得住哦,毕竟色乃人之本性,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像那个红衣泼辣女一样的情敌出现呢……心里猛地一跳,我回过神发现跑题太远,拍拍脑袋,拉回思绪继续专心和账本“奋战”。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外面的天空从明亮变成微微泛黄时,我的“古今账目格式转换”工程终于宣告完成了。扔下笔,我充满成就感地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脖子和肩膀都已经发酸了,再看看还“石化”在书桌前的祁慕萧,我才坐了一会儿就这么难受,他这几天连续不好好休息,大半天连姿势都不换一下, 陌上花已开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7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7部分阅读 不怕得肩周炎颈椎病吗? 我抱着整理好的资料轻手轻脚的绕到祁慕萧背后,又把纸张账本都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这家伙居然都专心得都没有发现,估计是整个掉账本里去了。 我把手搭到他肩膀上轻轻帮他按摩,他身子微微一抖,这才回过头来,看到是我,便放下笔笑道—— “怎么,现在才把那一本看完?”语气里有鄙视我的嫌疑。 我对自己这个超级业余的会计工作成果很没底,对着祁慕萧这个擅长理财的“资深”生意人更是突然不敢把东西给他看了,就怕万一做得比原来的还糟糕被他笑话。一时踌躇,我手上继续按摩,嘴里却转开话题—— “同一个姿势坐了这么久也不休息会儿,你就不怕把身子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我才说完,祁慕萧便展开一个邪魅的笑容,放下手里的账本转过身,下一秒我就好好地坐到他怀里了。他把脸埋到我的颈项发丝间轻轻嗅着,满脸享受的表情—— “瑶儿如此关心为夫,为夫哪里还会觉得累,这不是忙着赚钱养瑶儿吗……” 我听着“为夫”两个字立刻皱眉,推开他和他挤坐在椅子上。他整天拿腔捏调的和我说“在下”就够让我犯恶心的了,现在又变成“为夫”,这么大的便宜怎么能让他占了。 知道我在想什么,祁慕萧轻笑着一手揽过我,另一手却拿起我放在椅子上的帐本和图表看了一眼,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乱七八糟的都画的些什么,你看个账本还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了?” 看到他拿那些图表,我心里还有些忐忑,可听他说完我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乱七八糟,还是画的?就算我用毛笔做表格做的是不太整齐,没有尺子嘛,不能怪我,再说了,我那些字练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该说是画出来的啊…… “我不太会用毛笔嘛,是不怎么好看,不过还能看得懂,有用就行了。”我拿过他手里的账本和图表摊开在桌面上,指着相对应的地方开始给他解释—— “你们这的记账方式明细是够明细了,但这么全部列下来不方便查帐,看帐的人眼睛都看花了也不一定能弄明白一笔收支。这本账我用这个图表都整理好了,一下子我也说不明白,你先自己对照着看吧,不懂的地方再问我好了。” 祁慕萧看了看图表,又疑惑不解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被那堆帐搞得脑袋发疼,不想也没这个本事再跟他细细解释,只希望他的经商天赋能让他自己研究明白。 “你先看嘛,不要看我,反正这个比你那种账本好看懂,你这么聪明肯能看明白的。”把祁慕萧的脸扳过去对着桌面,我探身倒了茶自顾自的喝起来。祁慕萧又好奇又不解,见状便听话的低头研究起账本和图表。 “瑶儿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记账的?” 在我刚喝完第二杯茶时,祁慕萧便抬起头问道。恍然、不解、兴奋、好奇、探究……多种表情在他眼中如同百花齐放。我心里没底,没回答他的问题便又急急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祁慕萧又凝神想了想,慢慢说道:“这样记账,查账时简洁明了不说,还能很快找到想要的账目,不必一条条翻找,有什么错漏差缺也能一眼看出来,的确省了不少事。” “瑶儿拿着帐本忙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合上账本,祁慕萧又挨过来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脸上细小的胡渣蹭到我皮肤上痒痒的。他这几天为了赶时间完成手头的事,肯定是忙得人仰马翻了,连仪容都顾不上整理,还真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呢。想到这,我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有些心疼。 “这是我家乡的记帐方法,其实正规的比我这个更加精细好用,我不过是看过有些印象罢了,有很多都记不全了。” 祁慕萧嘴角轻扬,捉了我抚在他脸上的手,带到唇边轻轻吻着,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这个已经很好用了,瑶儿太费心了。”说完又看着我戏谑道—— “竟不知瑶儿竟有如此才智,在下何等荣幸,竟得了这么一个贤内助,上天实在待我不薄。” 什么啊,都说是我“家乡”的东西了,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连贤内助都扯出来了,这不是老婆的别称吗,离题也太远了吧…… 我懊恼地抽回手,突然又想起过来前青桃让我劝祁慕萧好好吃饭休息,而且刚才看到他那样的工作状态,我也的确不想再让他做下去,便把书桌上摊开的账本全都合上—— “时候不早了,今天不许再看了。我饿了,陪我吃晚饭。” 我语气有些霸道有些撒娇,就怕这个工作狂还要坚持继续玩“夜以继日”,不好劝,却不料祁慕萧听完便欣然点头答应,嘴角还有可疑的笑意—— “夫人有命,为夫岂敢不从?今天就到这,这就陪瑶儿吃饭去。” 没等我吹眉毛瞪眼睛,他又扬声叫来守在门外的小厮,把我的那些图表递了一份过去,让他把还没看的账本都退回去,让各商铺照着图表的样式从新整理一遍账目,三天后再送过来给他看。 交待好事情,祁慕萧便拉着我的手走出书房。外面的婢女见祁慕萧今天这么早就出来,还吩咐准备晚饭,惊讶的都有些缓不过来。看她们这样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前几天是怎样的生活状态,我还一直怕打扰他工作没怎么到书房来,早知道就该早点过来逼他“收工”了。 我整个下午一直大功率用脑,这两年闲散惯了竟一时适应不了,脑袋隐隐地发疼发晕,于是吃了饭便把祁慕萧撵回他自己院子里去整理仪容,自己则回房梳洗沐浴打算早点睡觉休息。 入秋的夜晚沁着寒意,我披了件外衣坐在椅子上擦头发,青桃则在帮我铺床。待到头发擦得半干时,见青桃整理好床铺正要过来收拾衣物,却又突然停下来朝着门口和我分别福了一福,带着满脸暧昧的笑意退了出去。 我心里奇怪,回过头,看到祁慕萧正倚在门边看我,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头发还湿湿地搭在肩上,黑曜石般的眼中澄澈明亮,宛如那时在崎山再次见到他的样子。 见我回头,他便走过来站到我身后,一手搂着我,一手轻轻梳理着被我擦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立刻被笼罩在一片沐浴后的清香中。我扭头盯着他的头发看看,拿起毛巾把他按到了椅子上—— “怎么不先把头发擦干就跑出来,晚上凉啊大哥,感冒了怎么办。” 祁慕萧毫不意外的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享受我的“免费干发”服务,笑得老神在在:“不这样湿着过来,能让瑶儿帮在下擦头发吗?” 为了让我擦个头发就这么巴巴的湿着头发跑过来?这个人累过头秀逗了吧……我心里好笑,无奈哈欠连连,只撑着帮他擦个半干又随意梳了一下就下了“逐客令”—— “我手酸了,就这样吧,等一会儿就全干了的……头发也帮你擦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够累的了。” 祁慕萧拿过我手里的毛巾放到一旁,回头看看被青桃关得好好的门,眼里波光粼粼:“嗯,今天是累了,得早些睡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突然站起身把我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等我错愕短路再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而祁慕萧正坐在床边脱鞋,貌似有到床上来的趋势。我心里一惊,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儿童不宜的画面,下意识的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就知道他不是单纯来擦头发的,他又想要干什么…… 在临德他和我“挤单间”的时候我就紧张得总是失眠,不过他那时只是躺在我身边,也没做什么。可现在我们确定关系后一直是分别住在两个院子里,今天他突然跑过来和我抢床,到底是想干吗……我越想越复杂,眼看他鞋要脱完了,我脑中混乱得居然都想到如果他要生米煮成熟饭非要我嫁他时我该怎么办了。 祁慕萧脱了鞋见我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没有说话,径自掀开被子和衣躺下,伸手把我揽到怀里,我立刻全身僵硬头皮发麻。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睡在一块了,可我怎么也是良家黄花大闺女吧,被人这么搂着睡,就算对方是男朋友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瑶儿不用这么紧张吧,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何须如此害羞?”祁慕萧轻轻撩起我散落枕边的发丝绕在手中,唇边笑意邪魅性感。 听到他戏谑欠扁的话,我越发别扭起来,直有打人的冲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红着脸挣扎要脱离他的魔爪—— “谁要和你同床共枕啊,厚颜无耻……给我滚回你房间去睡……” 祁慕萧笑着收紧双手镇压住我的“暴动”,吻了吻我的发顶,却没有和我继续抬杠,神色平和温柔:“瑶儿放心,我说过会等到你愿意,不会逾越的,你睡在我身边就好。前几天太忙,都没怎么见着你,现在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难得他这么正经的说话,我听他语气里隐隐透着疲惫,一瞬间又心软了,便把脸贴在他胸膛,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环住他的腰,放柔声音:“以后有的是时间呆在一起,你今天累了一天,快睡吧。” 搂着我的手一紧,我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不免又紧张起来。他却只是这么一直搂着我没动,躺了没一会儿耳边便传来他均匀绵长的呼吸。 这么快就睡着了,他肯定是极累了……我被圈在他温热宽厚的怀抱里,抬眼看他熟睡的俊容,心里只觉得温暖幸福,前几日的隐约不安早已荡然无存。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困意阵阵袭来,便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29章  回京 “瑶姑娘一路上小心,千万照顾好自己,奴婢们还等着您回来叫您一声少奶奶呢。”最后帮我检查了一遍行李,青桃笑盈盈的说道。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拿起包袱。自从祁慕萧那晚在我这里睡了以后,别院里这群人就凭借他们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和传播能力,彻底把我当作只差拜堂的少奶奶了,看到我眉梢眼角里带的就都是满满的暧昧。 虽说解决了看账本的效率问题,可祁慕萧还是很忙,不再把自己埋在账本里,却又整天往外跑,早出晚归夜以继日的,我没多想,只是担心他这么忙下去会把身子弄垮,青桃她们却担心得不行,除了是担心他太过劳累外还旁敲侧击的老在提醒我要防止祁慕萧在外面找女人。 估计祁慕萧以前在外面就经常干这样朝三暮四的勾当,所以青桃她们才这么留心。我一开始被她们说得也担心,可第一天晚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这一天的行程,无非就是到各个商铺去见见老板,询问一些经营情况,再指导一下后续工作什么的,完全没有青桃她们担心的“出轨”行为。 我便又不由得笑自己不自信,怎么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人家呢,自己就这么没实力?于是以后也不再太留心这些,继续在别院里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祁慕萧有空了就和他练练“口才”培养感情,偶尔也偷偷扮成男装和青桃到街上转转,不经意间时间也就这么过了。 待祁慕萧把手头上的事基本忙完,一个月时间也已所剩无几,到了要启程去京城的时候了。我这些日子在曲沪混得乐不思蜀,把之前的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了,如今也该“回归”现实了…… “笃笃……” 祁慕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瑶儿准备好了吗,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我应了一声,在青桃的嘱咐和送行下拿起行李和剑走出房门。终于要回京城了,有祁慕萧陪着我,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别院门前停着一辆简便的小马车,没有多余的仆从,车辕上只坐着个憨厚朴实的老车夫,见祁慕萧和我出来立刻跳下马车给我们行礼。 祁慕萧笑着摆摆手免了,让他把行李先放上车。 “既是要赶路,那就越简便越好,这辆车坐我们两个足够了的。”祁慕萧见我盯着马车皱眉,淡淡地笑着说。 我看着那个略显狭小的空间,心中郁闷,从这里赶到京城最快也得要个七八天,天天呆在这辆迷你简易型不通风不透气的马车上,我不得晕成什么样啊…… “可我会晕车……”我迟疑的看着祁慕萧,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晕车药。 “没事儿,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不会一直赶路的。难受了就停下来歇歇。不然太招摇也不好。” 对哦,我忘了和祁慕萧说,他还不知道陆荣他们暂时“收工”了的,所以才这么谨慎……算了,就算是换个豪华大马车来,该晕的还是会晕的。想起以前坐南宫离的大马车同样是晕得一塌糊涂,我只好无可奈何的钻进了马车。 祁慕萧随后也进了马车,本来就不大的空间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马车开始前进了,祁慕萧一把捞了我在怀里,像抱枕头一样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蹭着我的脸,呼吸扫在我脸上,痒得我直眨眼睛。 “车里挤,这么抱着可宽敞多了。”祁慕萧坏笑着收紧了手臂。该忙的事忙完了,这家伙又要变身成原来的无赖模样了。 我撇撇嘴,反正这天也凉了,既然有人自动充当靠垫兼取暖器,我自是乐得享受,可是—— “别勒这么紧,我都要断气啦!” 见我不满的嚎叫,祁慕萧笑起来,胸口微微震动,“瑶儿才舍不得断气,我还要瑶儿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呢!” 啊?生儿子? 这古人真是……才多少天就已经想着生孩子了…… 我心里又惊又不爽,挣扎着要甩开他:“滚开,谁要给你生儿子,不要脸……” 祁慕萧一脸轻笑三下五除二地就镇压了我的暴动,换了个姿势抱紧我,半躺半靠的歪在马车里,微微眯着眼睛—— “到了京城就带你去挑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京城东西比其他地方多,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 “啊?为什么,买什么东西啊,你要干什么?”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嘿嘿,”祁慕萧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 “是在下送给瑶儿的定情信物咯……等你送完了你的朋友,我就把你三抬六轿地娶回家去!” “哎?” 我有些无语,看祁慕萧一脸虽然在笑但却完全没有玩笑之意的样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嫁人?这个进展还是太快了吧,我完全没考虑过啊…… “怎么,瑶儿不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嘛?”见我愣住没说话,祁慕萧脸上似乎有些委屈,贴过来,“瑶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啊,都一个多月了。” 才一个多月而已,急什么急啊……我看他明显是装出来的可怜样子,便也一本正经的装良家淑女拖时间:“这可是终身大事,怎么能够草率呢?得再多花些时间相处,你有点耐心嘛。你们这里婚嫁不是都有个”六礼“的吗,也很耗时间的啊……” “而且按我们那里的风俗,你得先送我个戒指,手捧九百九拾九朵玫瑰,单膝跪地向我求婚,而我嘛,还得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 “呵呵,不急不急,我等就是了。”祁慕萧笑得倒很自信,听到后面却又开始一脸迷茫—— “这是什么风俗,怎如此古怪?还要跪下?还有那个戒指,是什么东西?” “啊,对哦,你们这儿好像只有扳指……戒指就是和扳指差不多的,不过比扳指细小精致,而且是戴在无名指上,是我们那儿的定情信物。”我挠挠头,粗略的解释了一下。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这还不好办,找人定做一对就是了。不过……”祁慕萧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即凑到我面前看住我的眼睛—— “你就不用考虑了,早就是我的人了,一定要答应。” 我怎么又成你的人了啊?不要这么自觉啊……我很是无奈,正要张嘴反驳,祁慕萧却不等我说话,把下巴搁到我肩膀上,换了个话题—— “瑶儿那天唱的是什么曲子,好生奇特。” 我有些迷茫,我最近好像没唱过歌啊,不由得张嘴问:“什么曲子,哪天的事啊?” “就是在临德时,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我在门外时听到你唱的。” “瑶儿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祁慕萧撒娇一样凑到我耳边轻轻舔弄我的耳垂。耳垂上传来的酥痒让我本能的扭开头想躲,他却不依不饶的追着不放,没一会儿贴在耳边的呼吸似乎已有些急促。 我无奈,用力推开他,扯着嗓子把歌又唱了一遍,完了附赠他一个白眼:“行了吧,祁大少爷?” 祁慕萧笑嘻嘻地表示满意,随后又有些迷惑—— “这歌很奇怪,是瑶儿家乡的曲子吗?那个潜水艇、美人鱼、浴缸……都是些什么东西?” 呃,忘了这歌词里现代词汇太多了,我有些犯难,怎么和他解释这些啊…… “反正就是我家乡才有的东西,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想胡乱搪塞过去。 祁慕萧却不答应,死缠烂打地要我解释清楚。看他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我只好开始搜集脑子里关于潜水艇的信息。 东拼西凑地演说加比划了半天,祁慕萧终于从对“可以潜到水底的船”、“大理石做的浴桶”、“长着鱼尾巴身上不穿衣服住在海里的美女”的不可置信中缓过劲来。他继续保持着极高的求知欲望,我也好久没和人说起这些,一时又来了劲,于是沉闷无聊的车马之旅就在我滔滔不绝的“现代社会民俗风情大放送”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 也亏得在车上一直在和祁慕萧介绍现代的东西,分了心,我倒没怎么晕车,只是脸色因为旅途劳顿有些疲惫发白。 “快12点了,就是正午吧?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到那里歇歇,吃过午饭再赶路。”祁慕萧扫了一眼我的手表,转头对赶车的车夫说。 我实在佩服祁慕萧的学习能力,昨天才和他说了现代的计时方法,今天他就已经没有障碍地看懂时间了,哪像我,到这混了这么久,卯时酉时的还是完全分不清楚。 “瑶儿的家乡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如果可以,一定要去那里看看。”祁慕萧靠在马车里无限期待地发着感慨。 我不禁失笑,怎么个个都想去啊,是我的宣传工作做得太成功了吗? “你可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小朗想去,漠云想去,阿离也感兴趣,再加上你,我直接组个旅游团回去好了。” 不过,要是真的能回去,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回来了。 心里正暗自感叹,抬头却见祁慕萧神色略略不豫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正在心里揣测,祁慕萧突然把我圈进怀里,声音闷闷的—— “瑶儿如此亲热地称呼赫连漠云和南宫离,我心里会不高兴。” 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吗?说得好直白啊……我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接了一句—— “我怕会失去你……” 又哪儿跟哪儿啊,没这么严重吧……我正不屑地要讽刺他几句,却觉得心里起了强烈的共鸣,引得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怎么回事,将会发生什么事吗?我心里发凉,想探求引出这种情绪的原因,却一无所获。 我靠在祁慕萧胸前,轻轻回抱他,像是在安慰他,其实更是想安慰自己迷茫而慌乱的心情—— 进了小镇,我们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休息。 这里已经离京城不远,虽只是个小镇,却也是街市繁华,人声喧哗。 我在马车里颠得胃里有些难受,再加上刚才的心情,对着一桌的美味佳肴竟完全提不起胃口。祁慕萧见我脸色不好,便夹了些清淡的小菜到我碗里—— “多少吃一点,等会儿还要赶路,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点点头,挑了一点菜塞到嘴里慢慢地嚼,虽然色香俱全,可我还是觉得食不知味,实在是不想再吃。 “你先吃吧,我难受,缓一缓再吃。” 祁慕萧心疼又无奈的看着我,也放下筷子,过了一会儿递过来两个剥好的橙子。 我吃着酸甜的橙子,胃里暂时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还不是很想吃东西,便一边吃着果,一边无聊地竖着耳朵搜索周围的八卦闲聊。 酒楼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自然也就是消息传播和获得的绝佳场所,要是在古代当特工间谍,酒楼可一定不能少去。 我听着周围形形色色的或说家长里短或说国家局势的谈话,觉得有些没意思,都不是我关心的,再说我关心的也不需要这样听来,便拿了筷子挑自己喜欢的菜吃。 祁慕萧见我开始吃饭,放下心来,开始一个劲的让我吃这个吃那个。 吃太饱更加容易晕车啊……我正想叫他别放这么多菜到我碗里,突然又听到一旁传来的谈话声—— “丞相的千金再过些日子就要嫁到扈国去了吧,听说丞相给她置办的嫁妆奢华无比,真真是黄金白银如流水啊!” “那是当然,丞相对这个独女宝贝得紧,嫁给人家扈国的四王爷还觉得是委屈他女儿了呢。” “切,难不成还想把她嫁给扈国的皇帝?不过听说那皇帝好像还没有立后呢。” “说到那扈国的皇帝,虽说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本事可了不得,十七岁时就做了护国大将军,他当年那样当的皇帝,几年下来倒是把扈国治得是有条有理,比他老子强多了。” “就是就是……哎,要说到当皇帝,我们这当今的圣上可真是……” “嘘,什么话你也敢说,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谈话小声下去,渐渐又换成了其它的话题。 鸿妍嫁的是扈国的四王爷吗?我只了解到她会嫁到扈国皇族,却没有去具体预知她会嫁给谁。 虽然有先知的能力,但我不会碰上什么事都想着用预知能力搞清楚。一是还不习惯,有想知道的事不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预知,二来我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不是有必要知道的,我一般也不会非要把事情弄清楚。 不过既然与鸿妍有关,男方还是扈国的皇族,我又不禁想起老爷子和司徒瑶的那段往事,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太子,忍不住好奇便想了解那个靠发动叛乱夺权登上皇位的扈国皇帝——尉迟桓。 信息 马车又在路上前行了,午后暖暖的阳光和马车上下的颠簸让人忍不住犯困,我缩在祁慕萧怀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刚刚才得到的。 扈国当今的皇帝——尉迟桓,是前任皇帝尉迟昭的第三子,由皇后所生。他天资聪颖,文武兼长,尤擅谋略,更在十七岁时便领兵打退了前来进犯扈国的启国大军,声名大震,被封为护国大将军,掌管扈国边境十五万守境大军。 然而即便这个三皇子如此资质过人,国人皆认为他必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尉迟昭不久后却立了自己最宠爱的玉贵妃年仅七岁的九皇子为太子。 尉迟昭早年虽然勤政爱民,但自玉贵妃入宫后,尉迟昭便对她三千宠爱在一身,夜夜专宠,整日沉溺于和玉贵妃笙歌乐舞,渐渐荒废了朝政。 朝中大臣对此多次上书劝谏,尉迟昭均不予理睬,继续和美人饮酒作乐,流连花丛。 其时的扈国皇后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她自己的儿子是护国大将军,哥哥又是兵部侍郎,全家一时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全国。皇后对于尉迟昭没有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已是很不满意,又见他荒废朝政,国家渐有动荡之势,便与父兄密谋发动宫变,并发密信让尉迟桓带兵回城逼宫夺位。 三年后,尉迟昭仍沉浸在温柔乡里夜夜笙歌,不问政事,浑然不觉危险正在悄悄向他靠近。 直到他二十岁的护国大将军领着大军杀入皇城时,尉迟昭才如梦初醒。可经过几年的密谋准备,皇后的外戚势力早已渗入扈国各个角落,尉迟昭清醒得太迟,大势已去一切无可挽回,只得带着太子、玉贵妃和一些亲信匆忙出逃。 不过尉迟昭逃走时虽然留下了玉玺,却带走了相当于另一块玉玺的镇国之宝——血灵水镜。 扈国人极为重视祭祀,每当皇帝祭天祭祖,都会请出这块镇国宝镜。在扈国人的观念里,若不同时拥有玉玺和血灵水镜,这个皇帝就不会得到臣民的承认。 但自尉迟昭死于德玛雪山的混战中后,那血灵水镜就从此没了踪影,尉迟桓登基四年多来一直派人四处搜寻其下落,均无功而返。 而自今年春天起扈国便开始大旱,无论怎么祭天求雨,至今还是滴雨未下,虽然还有河水勉强支撑,但再如此下去必将会给扈国带来灭顶之灾。扈国的百姓开始恐慌,甚至已经谣言纷纷—— 当今皇帝得位不正,弑父夺权,没有拿到血灵水镜就称帝,触犯了神明,故降下大旱之灾以做惩罚。 谣言一出,尉迟桓在扈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立时大减,朝中大臣也开始有些动摇。百姓的慌乱,朝臣的怀疑,在逼着尉迟桓在加紧寻找血灵水镜的同时,也更加快了他与泽国继续结盟政策的实施,以借助泽国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政权。 于是尉迟桓把自己的妹妹——嘉容公主嫁到泽国联姻。由于泽国现在的皇帝尚年幼,且没有适嫁的公主,他便把公主许给泽国丞相的儿子,同时替自己的弟弟向丞相千金提亲,以示结盟诚意。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好奇地去探究泽国目前的政治形势。来了这么久,连这个国家的君主是谁都不知道。 不去想不知道,当我知道泽国的情况后,不由得震惊半晌—— 泽国的先皇才驾崩不久,新登基的皇帝只有六岁。 原来的泽国太子已有十五岁,然而皇帝驾崩后,赫连丞相私自篡改遗诏,又利用手里的滔天权势废掉了太子,又暗中将其杀害,让皇后六岁的儿子登基当了新皇。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引得泽国朝野一片动荡,局势混乱。然而赫连丞相经营多年,手握重兵,又有皇后娘家力量的支持,朝堂于他并不难解决,不出多日就压下了大多数反对声,自己则以辅政大臣自居,实际上已将泽国大权独握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漠云住在灵山上的一个月时间里。 而我现在才知道,漠云到灵山,避祸只不过是借口。以赫连丞相的地位和权势,漠云怎么可能受到波及。他到灵山来,为的只是想说服老爷子得到他的支持,帮助他们父子完成大业。 老爷子自然是不会同意,谈了几日仍然没有谈妥,可由于赫连丞相忙于权力交接和镇压反对者,而老爷子也需要他帮忙打听血灵珠下落,所以漠云就在灵山上逗留了一个月才被接回京城。 实际上在十多年前,赫连丞相权势开始达到高峰时,他便在私底下与扈国相互勾结。两国表面上互相结盟,其实尉迟昭与赫连丞相已经达成协议,若丞相能助扈国成功攻下泽国,就让赫连丞相做泽国国君,泽国成为扈国的附属封国。 想必这才是把佳容公主嫁给漠云的真正原因吧,谁会把自己的妹妹嫁到没有利用价值的亡国皇室中呢? 也是无意中额外的知道了一点,原来那日在墨山追杀祁慕萧的黑衣人,不仅仅是有那个叫婉玉的红衣女子的手下,还有赫连丞相和漠云派出的人。 祁家经营范围极广,势力渗透得也深,不仅与泽国朝堂密切相关,与其他国家的权贵也是有所往来的。近几年祁家在扈国的经营势力大增,也不知谁和赫连丞相说祁家知道了赫连丞相和扈国相勾结的秘密,赫连丞相虽不能确定,但为防万一,便想方设法的对祁家多方阻挠,甚至生出杀机想永绝后患。 可祁家毕竟不是等闲之辈,轻易动摇不得。赫连丞相不能明着做出太大动作,只能在暗里活动。后来得知祁慕萧被人追杀至墨山,漠云便打算借此机会让侍卫混入红衣女派出的杀手中除掉祁慕萧,再把责任都推到红衣女的身上。 难怪那时我们这边的丞相府侍卫都应付得力不从心,普通黑道杀手怎么可能和精挑细选出来的丞相府侍卫打得不相上下,原来竟是他们丞相府里的自己人,只是分属不同队组,彼此不知道罢了。 只不过漠云没想到会这么碰巧我们的车队就在那时到了墨山,还这么碰巧我就发了善心要救人,结果让自己丞相府的侍卫把这个计划给搞砸了。想起那时陆荣脸上不好的表情,估计跟这个也脱不了关系。 我收回有些混乱的思绪,睁开眼看着车窗发愣。 以前只是知道漠云有野心,却不知道他的野心如此之大,下手如此之狠。赫连丞相现在虽然仍把持着大权,但随着他年事渐增,漠云已经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许多事都交由漠云来决定,漠云既是他的助手,也是他的继承者。 想起漠云在我面前时总是俊朗洒脱,潇洒不羁的样子,再想想老爷子给我的告诫,还有那则无意间得到的预言,我一直动摇着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便不由得我不相信。眼睛有时是会欺骗人的,看得到表象不一定就会看清本质。也许我该理解漠云,身在权贵家,必有许多身不由己的顾虑,有自己的责任和信念,有自己要为之奋斗的理想抱负,可是…… 也许我是来自不同时代的人,不能体谅和适应这样的漠云。 为了他的抱负,就可以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态度派人追杀祁慕萧。为了他的理想,明知道鸿妍心系他人,却还是爽快地把鸿妍嫁到扈国。或许,也只是为了他的前途,才会一直对我这个“转世天灵”不肯放弃…… 漠云和祁慕萧虽没有见过面,但早已经结下了深重的过节,回想一下祁慕萧在涉及到丞相府和漠云时的态度也就知道我刚刚想到的这些不是虚假。还有在崎山时红衣女情急下喊出来却没能说完的话,之前还有疑惑,现在终于全都明白,原来是这样。 不愿去想漠云和祁慕萧之间还有过什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变冷,在慢慢下沉。原来我竟是这么不了解漠云,只看到他平日里翩翩公子的外表,却忘了他是在权术斗争中长大的官宦子弟,是不可能像我想象中那般善良澄净的,这个朋友,终究是没法继续结交下去。 想起鸿妍爽朗明媚的笑容,我心里顿时觉得黯然伤感。漠云不是最疼这个妹妹的吗,为什么不为她的幸福想想呢? 随即我又嘲笑自己的幼稚,在这个世界里,官宦贵族家的女儿,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联姻,为了给自己家族带来更多更好的利益的吗?又有谁会考虑她们是不是幸福呢? 深吸一口气,我摇摇头不再往下想。我自己都还是前途未卜,不知该何去何从,即使知道别人的未来,又能怎么样呢? 第30章探望 马车行驶得已不像前几天那般颠簸,似乎是上了大道。掀开车帘,我看到远远的地平线上模糊的出现了一片城郭的黑影——京城就要到了。 看着沿途还算眼熟的景色,我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又回到这里了,可是才没过多久,为何竟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想到要面对漠云,我竟有些莫名的害怕。突然心生退缩之意,想掉头往回走。可是,又想到鸿妍……罢了,也就见这一次,再说漠云从不曾对我做过什么,也没有伤害我的意图和理由,我在害怕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惴惴不安的心情平静了一些,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了看抱着我睡着了的祁慕萧。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他,我总会觉得心安,好像有他在就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吗?好像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越来越依赖他了。我看到祁慕萧睡中尤在唇边勾起的一丝弧度,不禁也微笑起来,探身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傍晚时分,我们的马车终于驶进了京城的城门。 上一次进入这个城门,也是和祁慕萧一起,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和心境。我抬头看那威严高耸的城楼,心中既期待也不安。 到了城里,祁慕萧退了马车,找了一家离丞相府不远的客栈住下。直到收拾妥当吃上晚饭,我仍在满脑子的想着该怎么去找鸿妍。 两天后丞相府将会大宴京城里的权贵,算是为鸿妍做出嫁前的饯别,在当晚,就由扈国使节接到扈国行馆,第二天出发前往扈国。 晚上就接走……什么怪风俗,我有些不能理解,而且新郎——扈国的四王爷竟然会参加晚宴,亲自将鸿妍接走。 可见扈国果然很重视这次联姻。 可是我该怎么进去呢,受邀的都是京城里家喻户晓的人物,我又不是贵族家的小姐,以什么身份参加晚宴……绝对不可能说是司命先知,我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那就明天先去看看吧,我陪你。”祁慕萧听我说了后想了一会儿建议。 也对,反正也没什么办法,先去看看情况吧。要是能碰上认识的人自然就好,要是没碰上或者进不去,好歹也弄出了点动静,漠云要是知道我去过,也肯定会想办法找到我的。 吃完晚饭,我早早就回房睡了,为明天的访问打好精神。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和周公老爷子探讨睡眠养生之道,身边有人把我摇醒:“瑶儿,该起床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满脸的不情愿。怎么摊上这么个自动闹钟啊…… 这段旅途里,祁慕萧已经习惯了到客栈和我住一间房,死缠烂打的怎么赶都赶不走。到后面我也懒得理他了,他也就是抱着我睡而已,并没什么逾越的举动,习惯以后才发现,其实被人抱着睡还是挺舒服的。 我现在已经极少在清早起床了,没睡够的感觉很不爽,我嘟嘟囔囔地把头继续拱到他怀里:“困,再睡一会儿……” 祁慕萧笑着凑到我耳边,往我耳朵里吹气:“小懒猪,都什么时辰了还睡,今天不是要去丞相府的吗?” 对哦,今天还要去看鸿妍的,不能忘了正事,我打着哈欠从床上跳起来,三下五除二迅速开始打扮。 “待会儿你一个人进丞相府,不会有事吧?” “怎么会有事?我都在那住过一个多月了,差不多都认识我,我和丞相府又没有仇,能出什么事?” “……瑶儿你知道祁家和丞相府的事了?” “嗯,知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和漠云关系还是挺好的,只要漠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 说话间我已经收拾完毕,祁慕萧看着我又是初到临德时的那一身黑衣佩剑加马尾,皱皱眉:“这哪像个女儿家的样子……” 见我不乐意地要开口反驳,他又笑嘻嘻地把我揽到怀里:“不过——我就是喜欢!” 我无奈地翻翻白眼,挣开他的怀抱,朝门外走去:“走啦,浪费什么时间。” 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大门前,我迟疑不敢上前。 我该怎么说呢,不知道门外的侍卫还是不是原来那两个,漠云为准备鸿妍的婚事不在府里,就是侍卫认识我也不一定会放我进去见鸿妍…… 正在犹豫中,我看到丞相府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形熟悉的人。待他走得近了我才看清楚,是陆荣。他好像要去办什么事,正准备跨上马。 陌上花已开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8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8部分阅读 上马。 “陆大哥!”我急忙喊出声,朝他跑去。 已经和祁慕萧说好,如果我能进去看鸿妍,他就在外面等我出来。祁慕萧怎么也算是丞相府不欢迎的人,自然是不能让他跟着进去的。而且我知道漠云现在不在府里,这么大好时机,我更是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听到有人这么叫他,陆荣惊讶地抬起头,见是我,更是眼睛瞪得老大:“若瑶姑娘?” “少爷今天到扈国行馆去了,不在府里……”陆荣知道我的来意后,有些犹豫。 “我是来看你家小姐的,漠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办法参加晚宴,你就再让我见见鸿妍吧,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她了……”我恳求的看着陆荣。 “这……”陆荣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答应,“好吧,姑娘今天来了正好也劝劝小姐,小姐已经闹得不成样子了,少爷为此很是头疼。” 看着陆荣无奈的样子,我心里暗想,谁又为鸿妍想过呢…… 跟在陆荣身后,我又走在熟悉的花园里,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鸿妍住的院子前。 院子周围已经站了好些个侍卫,昂头挺胸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院里的丫鬟侍从也都是屏息凝声,大气不敢出一个,低着头为明天的晚宴做准备。 “小姐曾想离府出逃,被少爷追了回来,所以少爷派了侍卫严加守在院外。”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陆荣说:“陆大哥,我想和鸿妍单独说会儿话,你让这些侍卫和丫鬟避远些行吗?” “放心,只是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你们守在院子外面,离远些就行,我不会怎么样的。”看着陆荣紧张起来的脸,我急忙出声保证。 陆荣看了我一会儿,摆摆头叹气:“若瑶姑娘进去吧,我们会避开的。这婚事来得突然,小姐性子一直刚烈,怕也是一时接受不了,姑娘帮忙劝劝吧。” 说完便招呼侍卫丫鬟们出了院子。 我抬头看看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想起曾在这里和鸿妍的打闹笑骂,心里隐隐酸痛。即使是当时预知到了她的命运,可我却一直逃避不去面对,甚至侥幸地以为也许是自己弄错了。可是当我真正面对了这一天的时候,内心翻涌的情绪却是如此难以抑制。 走到门前,我抬手刚敲到门上,房里便传出一个歇斯底里的喊声—— “滚!!都给我滚出去!!” 那撕心裂肺般的声音仿佛在我的心上划开一个口子,鲜血淋漓涌出,疼痛不已。我能从中体会到她此时的痛苦和绝望。 “鸿妍,是我,玖月。”我轻轻地说。 屋里静了一会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鸿妍满脸惊讶喜悦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到她明显消瘦憔悴的脸,怜悯之情油然升起。曾经这张娇美如春花秋月的脸庞上张扬的是那样灿烂无忧的笑容,如今却因为自己父亲和哥哥的野心,牺牲了自己终身的幸福,变成如此模样。 还没等我开口,鸿妍已经扑到我怀里无法抑制的大哭起来,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却又因为哭泣哽咽而卡在喉咙里只能听到模糊的呜咽。 我拍着她强烈抽动着的背,喉咙也有些堵,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她抱着我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鸿妍的哭声才渐渐低下来,我用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尽可能轻柔地说:“我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到屋里再说吧。” 鸿妍默默抽泣着转身回房,我走进去,才发现屋里凡是能砸的东西已没有一样是完好的,各式家具也是倒的倒,坏的坏,整个房间像被人洗劫了一样狼藉。 “为什么……玖月……爹和哥哥明明这么疼我的……” 鸿妍坐在床边,拉着我的袖子满脸哀戚地问。 我一阵心酸,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能说什么呢,我早就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命运,她会乖乖的嫁出家去,但却不会甘心就这样嫁到扈国。如果我不知道她将会怎么做,也许我还会安慰她说些未来是美好的不能就这么失掉信心和勇气的废话,可是偏偏我却知道…… “鸿妍……”我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 “玖月,原来你就是转世天灵……”鸿妍看着我,失神的喃喃说道,“那你一定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吧……” 我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却没办法出声解释,的确也是这样……我避开她的目光,内心充满愧疚。 “我不是怪你,真的,你那时就算是说出来我也不会相信的。”鸿妍握住我的手,“你不说也是希望我能多快乐些日子,你是为我好,我很谢谢你。” 我从未听过她用如此哀伤凄凉的语气说话,眼睛发酸,泪水再也忍不住—— “鸿妍……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就这样离去。 鸿妍探身抱住我,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滴落到我的颈间—— “其实我早该看开的,生在这样的人家,这是必不可免的……可是,为何要让我在这之前爱上另外一个人……” 她的肩又开始微微抽动,滚烫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衣服,也模糊了我的双眼。那日晨光下携剑起舞的红衣女子在脑海里清晰浮现,那个曾经粗线条大咧咧的娇惯大小姐,才多久不见,为何已变成这样一个染上浓浓忧愁的悲伤女子? 她才刚满十七岁呢,如花似玉的年华,却承担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责任和负担。所谓的富贵帝王家,其间又有多少常人不知的心酸无奈呢…… “玖月,你是先知,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对吗”稳定下情绪后,鸿妍看进我的眼里,表情坚定认真。 “鸿妍……其实……”虽然我知道命运已不可改变,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劝她。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劝我。我不会给爹和哥哥惹麻烦,我会乖乖从泽国嫁出去的。”鸿妍眼神坚决,不容动摇。 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女子,为何要生做丞相千金呢…… “你曾经和我说过,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那日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我走了以后,不知他会怎么样,会不会一直记着我呢……”鸿妍脸上闪过温柔的神色。 但随即她的脸又黯淡下来:“就算他记得我又怎样呢,以后他还是会娶其他女子的,他有他的理想和抱负,不会因为我而放弃的,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话未说完声音已又带哽咽。 她竟然如此清醒的看清了一切,如此心如明镜洞悉所有。本来还以为她是生来就被宠在心尖上的娇小姐,脑子里不会有这些想法,对世事不会看得这么透彻,然而她却清醒得如同殉情般的明白,那眼底深深的伤痛决绝,如利刃般刺痛了我的心。 “玖月……明天你来当我的伴嫁娘吧,来送我最后一程,好吗?” 鸿妍恳切地看着我,语气几近哀求。 我怎么忍心拒绝,含着泪颤颤地说:“好,我一定来。” 鸿妍笑了,却仍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忧伤:“我们都是无奈之人,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是转世天灵,想必有比我更多的苦处,却还特意来安慰我……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我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抱着她流泪:“我也是……认识你,很高兴……” 窗外的风簌簌的吹过,刮走脸上的泪水,带来阵阵冰凉之意。秋已深了,外面那片天空是如此湛蓝,蓝得如同我此时心底化不开的悲伤…… 红颜泪。鸿妍泪 我的意中人,定会是个盖世的大英雄。我相信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形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只不过,我猜到了事情的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似是所有的多情少年,都有过这样青涩的甜蜜。那一日,也许是阳光明媚,也许是细雨绵绵,总之有那样一对人儿,男才女貌,一见倾心,互诉衷肠,从此心意暗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是这样一个相似的开头——无意间的巧遇,便拉开了之后浓情蜜意的序幕。只是这里,郎是皇亲,女是国戚,本来应是更好的姻缘,却无奈那根红线,最终不能把彼此拴牢…… 我是赫连鸿妍,泽国当朝丞相的独女。从小父亲和哥哥就对我极为宠爱,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做到的,他们都尽力满足我,几乎从没让我失望过,于是我一直很满足,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这样幸福的我,在十五岁那年,遇到了让我觉得更为幸福的人。 那年是泽国先皇的五十岁寿辰,皇帝大赦天下,举国欢庆。皇宫里也举办了盛大的筵席,宴请所有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也许是缘着父亲对我的宠爱,这样的皇家筵席我自出生后就从未缺席过。那一次,父亲也不例外的带了我和哥哥同去。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次我没有参加宴会,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的烦恼痛苦? 可即使现在有这么多的悲伤,我依然很庆幸我去了,若不去,怎么会遇见他?又怎会有后来的甜蜜和幸福呢? 他是如此出众的少年,即使站在熙攘拥挤的人群中也依旧绽放着无法遮掩的耀眼光芒。他谈吐出众,文采风流。即使除去所有,即使只是那个挺拔玉立的背影,就足够让许多女子芳心暗许。 只是无意中的一眼,我便看痴了,更不用说听到他在君前的应答自如,学识渊博。这样惹眼的少年俊杰,以前怎么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闻?我问哥哥,他说这是最受宠的雅贵妃的弟弟,今年年方十八。之前一直随师父在外游学,如今是学成才到了京城。因为博学多才,见解不凡,皇上很是看中,所以这次筵席特意召他觐见。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人瞬时倾心。之后我的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那个身影,他谈笑风生,他举杯畅饮,他吟诗作赋……整场宴席的衣香鬓影,富丽堂皇,我的眼中却只有他一人。 我不是娇羞矜持的娇小姐,喜欢就不会藏着掖着,于是父亲和哥哥都看出来了,便介绍我们两认识。他还有个妹妹,也一块儿来的,不知是喜欢和我相交还是有意撮合,竟邀我常去她府上玩,于是我便成了他家的常客。 他竟然也是中意我的!当我发现这点时,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飘飘柳絮,暖暖阳光,当他脉脉地对我说出心意时,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幸福得要晕过去。那一日的湖光山色,便成了此生我心底最美丽的风光。 他陪我看书习字,他共我嬉戏玩闹,他抚琴时我会静心倾听,我舞剑时他亦悉心指点,他还曾偷偷带我去城外泛舟游湖,去逛我没去过的繁华街市……我不喜欢研究艰深难懂的文字,但书里所谓的两情相悦,琴瑟相和,无非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了吧。 我喜欢玖月,因为她是和我很相像的女子,和她一起谈天说地很是愉快。我知道哥哥也很喜欢她,于是便明里暗里想撮合他们,可是玖月却不高兴。我一开始没办法理解,玖月是个很美好的女子,但像哥哥这样优秀的人足够能配上她,为什么她却一直无动于衷?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他对我说过,世上如此多的窈窕淑女,你不是最完美最夺目的女子,但我唯一喜欢的就是你,没有其他理由,只因为是你。我那时被他这番深情的告白感动得泪落纷纷,再想起玖月,她不喜欢我哥哥,也许只是因为哥哥不是她缘定的人吧,没有其他理由。 不知何时起,玖月看向我的眼神里有莫名的悲哀,我虽不解,但因他生辰将近,我学了一套剑舞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无暇多想。玖月看了我的舞后还戏谑说了句“不知日后谁家少年足风流”,我从没和她说起过,竟也被她看出来了吗?我面上羞涩,心里却甜得如同抹了蜜,因为他说生辰过后,就来向父亲提亲的。 玖月到麒趾寺去了,临走前依旧很悲哀的看我。直到知道了她是转世天灵后我才恍然,那样的眼神,她一定是早已知道了一切,包括之后即将发生的事。 那套剑舞终于没有为他而跳起。他生辰还未到,一道圣旨便生生击碎了我所有的梦想——扈国向泽国提出了联姻,两桩婚事:哥哥和扈国的长公主,我和扈国的四王爷。 这几乎是晴天霹雳。我不相信,更不愿接受。可无论我是委屈哭诉还是无理取闹,父亲都只说这婚事不能改变。其实我也知道的,圣旨都下来了,难道还能让皇帝收回去吗? 父亲怕我胡闹或者想不开,把我关在家里不许出去,也不让别人来看我,他自然是更不能来的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最幸福的人,原来不是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父亲也有不能满足我的时候。然而这破天荒的头一次,却就如此来势汹汹,我最希望得到的幸福,竟就变成了奢望。我几乎无法招架这个变故,然而挣扎过后却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我不知道他得到消息后会怎么样,但不论他怎样做,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我曾在月下对他盟誓,此生之心只系他一人,我不后悔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玖月以前告诉我的故事,竟和我如今的遭遇如此相似,每每思及,不免又泪落满面。 他是如此前途无量的谦谦君子,我相信他对我的深情,也不苛求他去做那坚定的磐石,这毕竟不是我和他所能更改的局面,他应该拥有更好的前程。只希望他能记得我,记得共同携手相伴的那段时光…… 第31章  相府再遇 天色有些近黄昏了,因为外面的再三催促,我终是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鸿妍,走出院子。一直守在外面的陆荣看到我便迎上来。 “若瑶姑娘是要离开吗?” “嗯,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等漠云回来了麻烦陆大哥和他说一声,明天我来给鸿妍做伴嫁。”祁慕萧也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吧,我再不出去他可能就要冲进来了。 陆荣听了脸上有些迟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这……若瑶姑娘还是……留在府里吧,这少爷要是知道……知道姑娘来过,他又没见到……恐怕会怪属下办事不利……” 我还就是不想见到他,留下来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看陆荣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想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开口—— “这个……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而且今天丞相府里要忙鸿妍的婚事,我留下来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还是算了吧。明天也能见到漠云的,不急这一时。” 陆荣还想说什么,却好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正支支吾吾地挠着脑袋,我心里却噔的一下变得郁闷起来:拖的时间太久,漠云已经回来了……果然没一会儿,前方的小路上便传来一个熟悉而带些不满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个不是让陆荣去办了吗,怎么磨蹭到现在还没办好?他又到小姐院子里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个……回少爷,陆侍卫还带了一位姑娘,说是要探望小姐的。”一个侍从唯唯诺诺地回答。 “一位姑娘?” 随着略带疑惑的声音,一个熟悉的月白身影出现在面前小路的拐弯处,他抬头望向我的方向,突然顿住了脚步。 “少爷?”跟在身旁的侍从见他突然停下,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我顺着小路望去,淡淡夕阳的昏黄余晖镀在那颀长挺拔的月白身影上,清风吹得他衣袍翻飞,在满院草木的背景下越发显得英挺沉稳,似乎一如灵山初见时的模样。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紧张,便也傻傻地站着和他对望,院子里的气氛静谧得有些奇怪。 “少爷。” 陆荣出声打破了僵局。他大步走到漠云面前,屈膝行礼—— “刚才若瑶姑娘来想见见小姐,少爷不在府里,属下就擅自作了主,耽误了少爷交待的事,还请少爷原谅。” 漠云没有理他,朝我这边向前迟疑的走了几步,随后便快速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声音既有怀疑又有激动—— “若瑶?真的是你吗?” 我抬头看他,努力平稳了一下心里波动的情绪,硬着头皮尽量自然地朝他微笑:“漠云,好久不见了。” “你……”漠云看着我欲言又止,眼里神色难测。 “鸿妍明天就要离开了,我来看看她。”我被他看得有些慌神,连忙出声掩饰自己的紧张,“我呆了有好一会儿了,该告辞了。鸿妍让我给她当伴嫁,明天你再派人到客栈接我吧。” “你又要离开?”漠云皱起眉,声音有些急。 “啊……嗯,我朋友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我再不出去他该着急了。”我心里有些担心,漠云不会是不打算让我走吧…… “你的朋友?……就是门口穿白衣服的那个男人?”漠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忐忑不安。漠云通常只有在心里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可漠云没见过祁慕萧,今天让他们碰上了也不会马上认出来吧。 静默了半晌,漠云慢慢开口,语气平淡温和如初—— “既然都来了,还是留下住一晚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过来,这么来回跑太折腾了。” “可是……”我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可心里紧张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说话都不顺了。 “留下来最后陪鸿妍一晚上,也不愿意吗?这段时间里,鸿妍很想你。”漠云的话里好像竟有了些恳求的意味,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提到鸿妍我就更加没法拒绝了。 “我让陆荣和你的朋友说一声,等明晚送了鸿妍再来接你,也是一样的。”见我犹豫着一直没说话,漠云的语气缓了缓,脸上又带了我熟悉的俊朗笑容。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还拒绝那不是太不通情理了吗……况且只是住一晚上,陪鸿妍说说话也就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点头答应了—— “那好吧,麻烦陆大哥和我朋友说一声,让他先回客栈休息吧。只是你们今天这么忙,我住下来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若瑶姑娘不要这么客气,只是传句话而已,不麻烦的。”陆荣好像有些惶恐不安,行了礼就急忙转身离开了。 “若瑶……”漠云开口想说什么,可看到周围的侍从和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住了话,只是温和地微笑—— “你今天陪鸿妍说了这么久的话,应该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我晚上忙完了事儿再去看你。”说完就让一旁的婢女带我去房间。 我听了那句“忙完了事儿再去看你”心里便有些不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看他一脸坦诚的样子又找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好随便应了两句便匆匆跟着婢女离开。我现在看到漠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心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太多的事。然而慌乱中的转身,却让我遗漏了漠云眼中闪过的深邃神色。 丞相府里一片忙碌的景象,有挂大红灯笼的,有系彩带红幅的,有摆放花卉盆景的……人人各司其职,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 说是留下来陪鸿妍,可为了明天的晚宴,鸿妍早早就被服侍睡下了,我没事可做,只能坐在窗前看外面的人来来去去,有些无聊。 我住的房间还是以前住的那间,装饰摆设都一样没变,好像还是刚下灵山时住在丞相府里的那段时光。然而如今,环境虽未变,心情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天已经黑透了,院里的灯笼亮堂堂地在屋檐下随风轻轻摆动,一片灯火通明。忙碌工作了一天的工人匠师们也都离开了,周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 祁慕萧那个王八,居然还没有回客栈……我心里默默想着,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本来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顺利回到客栈,结果闭眼一想却发现他根本没回去,一直在附近。而且,他今晚还会潜入丞相府…… 这个混蛋想干什么啊,大半夜的居然敢跑到守备森严的丞相府里,想打家劫舍吗,难不成是担心我会出事?可我能有什么事啊?找漠云报仇?白痴才这样单枪匹马的冲到别人家里……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潜进来的理由,只觉得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是那未知的不安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一遍遍地在脑子里搜索,却是一片空白,已经预知到明天的晚宴会顺利进行,鸿妍也会顺利到达扈国行馆,不会出什么纰漏啊……我觉得心慌却又不知从哪里想起,只好作罢。只是在心里担心,到时祁慕萧不会有什么事吧…… “司徒姑娘。”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曾经服侍过我的琉珠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 “少爷请司徒姑娘到书房去。” 琉珠虽然低着头,我却总觉得她神色似乎不太自然。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心跳又开始快起来。想起漠云白天的话和表情,我竟极不想去见他,在心里想着各种理由想蒙混过关。 “司徒姑娘?”见我半天不答应,琉珠似乎有些急了,又提高声调问了一声。 我脑子混乱得要命,被她这么一催,有些心烦,一咬牙站起身走出门去。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不就是见个面说说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丞相府里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琉珠在前面带路,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后我隐约觉得这条路线有些陌生,漠云的书房好像不往这儿走吧……难道几个月没回来他就把书房转移了? 我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开口问。在脑子里细想了一下,漠云还有几个小的书房我没去过,现在要去的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位置有些偏僻,不知道要我去那里谈什么事。 又在花园里穿行了一段路,都能隐约看到丞相府的围墙了。琉珠拐进一个小院,把我引到一间布置得华美精致但又不失大方雅致的房间里。 才一进房间,一股略显浓重的香甜气味便扑面而来,闻起来像混合的花草香味,隐约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闻过。虽然味道闻起来不差,可是浓度却有些高了。我不禁皱起眉,左右望望,看到桌面上一个铜制香炉正在袅袅地飘散出青烟。 这儿的大户人家里点薰香很正常,可能以前在鸿妍房间里也闻过所以觉得有些熟悉吧。我没在意,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休息。 “请司徒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少爷马上就来了。” 琉珠奉上茶后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出去后还不忘把门关好,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屋里很安静,外面也不像有人的样子,我凝神想了想,却发现婢女也好侍卫也罢,这个院子周围竟是没有留一个人。我揣测着漠云为什么选这样偏静的书房,偏偏又想不出头绪,他该不会是想拉拢我借用我的先知能力吧,象以前找老爷子那样,所以才要避开人来谈…… 我有些认同这个想法,便一边想着推脱的说辞一边坐在椅子上环顾房间。房里虽然也有几个装满书的大书架,可是桌椅床榻样样齐全,哪里像是书房,怎么看都像是卧室嘛。 可能床榻是预备着看书累了休息用的吧,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我这么想着,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便捧起茶靠在椅子上慢慢的喝。 漠云怎么还不来……坐了几分钟,我感到有些头晕,又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可能是薰香太浓了,而且今天大清早就被叫起来,没睡够,白天还累着了的缘故吧。揉了揉太阳|岤,我终于受不了浓重的薰香正想起来开窗透气—— “吱呀——” 耳边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我扭头看过去,见漠云正站在门口,手扶着门,却没有进来。 我放下茶杯站起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一软连忙抓住椅子背站稳,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难道是坐太久了一下子站起来脑部供氧不足? “若瑶?” 漠云的声音突然在我面前响起,我被吓了一跳,睁开眼正好看到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正低头看我,脸上混杂着不敢相信却又欣喜若狂的表情。 误入x局 “没事,可能是坐得太久了有些头晕。” 我以为他是看到我站不稳才过来询问,连忙开口解释。可也没坐多长时间啊,怎么就手脚发软了呢,难道真的是累着了? “若瑶……既然你现在肯来这,当初为何不愿意回来呢?”漠云走近了一步,深邃眼瞳里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竟觉得身上有些热。脑子有些蒙,他这话前后有什么联系?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什么愿不愿意的,你是主我是客,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随后心里又在疑惑,我就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怎么会紧张到身上都发热呢?以前不是能和他毫无顾忌地开玩笑打闹的吗,为什么变得现在见面会是这样的心情?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我四处张望着转移话题:“你在房里生了火盆吗?怎么这么热?”现在才是秋天,还没到烤火取暖的季节吧。 “若瑶……你不知道吗?”漠云又靠近一步,眼里神色闪烁。我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知道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搞什么啊,他是在留悬念装神秘吗?我现在已经手脚绵软得直想坐下,没心情和他绕弯子,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有话就直说吧,绕来绕去的真不像你的风格。” 漠云看我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又有些伤痛:“……你就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闻言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下子也直接得有些过分了吧,而且拒绝人这种事真的不是我的长项啊…… “我承认,以前是只想着让先知助我和父亲成事。可是,在知道你是转世天灵之前,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了。你既可尽知天下事,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 我一时语塞。漠云说得很坦诚,让我不知道怎么辩驳。 我不知道他的心是真是假,是发自真心还是为了感动我得到我的信任,但无论如何,知道了这许多事之后,我对他确实已没有了如当初那样的好感,也许我本来就不喜欢这样身陷权力斗争中的男人吧,再说,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 我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轻轻说:“漠云,我们并不合适……你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不需要借助我的能力帮忙。” 很久以前得到的那则预言里,漠云将会成为泽国日后的君主,用的是强硬的手段和血腥的镇压,而不是我的能力。政治永远离不开黑暗和阴谋,想到他会成为一个冷血铁腕的王者,还有他所采取的谋略手段,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对漠云有些惶惶不安。 如今提前告诉他,就当是谢谢他过去对我的照顾,也希望他不要再纠缠我。说完我便想转身走开,他这样站在面前让我觉得很有压迫感。 漠云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亮光,却又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脱身—— “若瑶……我真的不是想要利用你,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突然的触碰让我身上一颤,我心里一慌,急忙想甩开他的手,可无奈他握得太紧,我甩不开,只是越发觉得身上绵软无力,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漠云,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哥哥,没有动过其他感情,你还是不要纠缠了。”我尽量用冷静的语气对他说。既然不想纠缠,还是早些把话说清楚。 “若瑶,在灵山上第一次见你弹琴时,你就深深刻在我心里了。听说你掉落山崖,我急得寝食难安,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亲自去接你;听说南宫离带你离开麒趾寺却又在半途和你分开,我更是担心得茶饭不思,听到永安流传的那首曲子我甚至以为你孤身一人已经沦落风尘,觉都睡不着……我不想一次一次的和你擦肩而过,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漠云眼神坚定决绝,我心里的不安突然膨胀变得异常强烈,慌乱中不留神一个踉跄竟脚软跌坐到椅子里。 不再放手……他什么意思,是要把我强行留在丞相府里吗? 漠云迈了一步走过来,俯下身子用手撑住椅子扶手,把我圈在中间。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过近的距离让我一时竟慌得有些语无伦次—— “漠……漠云,我……那个你,你干吗啊……” 我之前一直站着,可一坐下来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我想撑着扶手站起来都手脚发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怎么紧张也不至于这样吧…… 漠云眼中神色复杂,看到我慌乱的样子有些疑惑,随即又了然,眼神变得黯淡—— “若瑶,你的先知能力还是没有恢复,是吗?” 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我混乱的脑子不太能思考,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是啊,前段时间已经恢复了。” 才说完,漠云深邃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一丝光亮,语气竟有些激动—— “那你一定知道的,你是愿意了对不对?” 啊? 这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又知道又愿意的,我怎么完全听不明白啊…… “漠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知道什么,愿意什么?” 漠云的脸色有些变化,眼中起了一丝波澜,却没有说话。 那股浓浓的香甜味道又飘过来,我实在觉得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里闻过…… 啊!这个味道不就是……我心里猛地一抽,手不受控制的就迅速捂住了口鼻,惊慌失措的看着漠云—— “你在屋里点的是什么香?” 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山崖下第一次见到祁慕萧时,他身上就带有类似的味道,只是当时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我自顾不暇也没留意。 这个味道是……这个香居然是…… 我一遍遍地在脑子里确认,心里的害怕不安愈发强烈——这个香竟然是和当时祁慕萧中的一样的——蝽药! 天啊……漠云想要干什么……他居然给我下蝽药! 作者!!来点有创意的好不好,已经有过一次蝽药的情节啦!!! 我直有仰头朝天大吼一声的冲动,居然让我中蝽药?!我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碰上这么倒霉的事?……饶是我看过这么多yy小说,毕竟还是纸上谈兵,谁会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脑子里闪过漠云从前俊朗阳光的笑容,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做出来的事吗……想起老爷子曾说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觉得自己心都在颤抖了。我对漠云还是太不设防了,一开始就猜错了他的意图,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也没考虑他之前做了什么,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难道,这就是他不放手的方法吗? “若瑶……你既然恢复了先知的能力,那一定知道屋子里点了这香的。”漠云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也在紧张,说话都有些颤抖。 “我也想过你要是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鄙夷我,恨我,永远离我远去……可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让你再离开我……不过你还是过来了,那你一定是愿意……” “不!不是!我不知道的,真的不知道……”我慌到了极点,摇着头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来的。 “若瑶,为什么要这样,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漠云眼里闪过一丝疼痛之色,朝我伸过手来,“我们以前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真的不愿再放你离开,哪怕是……我也要留下你……” 我已经又急又热得满头大汗,想挡开他,可却只能软绵绵的抬起手,这姿势倒好像是在勾引他了。漠云眼瞳一缩,顺势握住我的手腕,探身便在我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热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我顿时觉得身上燥热不已,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在身上流窜。 努力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我正想调整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突然身子一轻,漠云竟把我抱了起来,大步朝床榻走去。 我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立刻变得混乱不堪。难道之前心里未知的不安竟是指这个?我再一次为不能预知与自己有关的事感到愤愤,还以为是祁慕萧会有事,没想到出事的竟会是我自己…… 对了!祁慕萧不是要夜潜丞相府吗?那他是不是得到消息赶来救我的?我想到这一激动竟喊出声来:“祁慕萧……” 沙哑的声音绵软无力,倒有种说不出的妩媚撩人。我心里大惊立刻闭上嘴,这是我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漠云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把我放到床上后撑在我上方,皱着眉居高临下的俯视我:“祁慕萧?!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吗……居然是他?”朋友两个字被他念得很重。 我已经没心情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声音都带了哭腔:“漠云,不要这样……这样只会让我讨厌你,恨你,不会喜欢你的……不要做这种……唔……” 漠云闻言眼睛一眯,猛地压下来,重重吻上我的唇,堵住我后面的话。我瞪大了眼,惊慌失措的挥手挣扎,然而实在是没有任何杀伤力,漠云一手就钳制住我两只手,摁在我脑后的床上,我便动也动不了了。 “为什么拒绝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什么都可以的……”漠云不甘的声音变得沙哑模糊,眼中情欲渐浓,他应该也闻了不少那个薰香了。 感觉到漠云抓着我的手变得滚烫起来,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力摆头:“不……不是这样就……你放开我……” 我心里虽然在抗拒,可身体却在药物的作用下不由自主的渴望他更多的触碰,身上的燥热和马蚤动让我难受得要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心理和生理的矛盾越发激烈,我死死咬着嘴唇,屈辱的眼泪却终于忍不住哗哗的流出来。 “若瑶……不要哭……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漠云声音有些急切,低头吻着我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却在解开我的衣带。 “不……求你,不要这样……” 感觉到漠云的吻顺着我的脸颊已经到了颈间,胸前,我只是流着眼泪条件反射一样重复着一句话,视线失去了焦距,身体已经不受理智控制的颤抖起来,说话都不连贯了,身体却像沙漠里干渴至极的行者见到绿洲一样充满渴望。 祁慕萧不是要潜入丞相府的吗,怎么还不来啊,难道他不是因为我才进来的……周围依旧是无声的静谧,我开始绝望了,神志已经在渐渐模糊,只能感觉到身上很热很热,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最后的意识是好像有人紧紧抱住了我…… 第32章  预见“情殇” 漠云看着身下已经不再挣扎哭喊,只是表情迷乱,呼吸急促的若瑶,犹豫了一下。自己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她的……之后她会不会真的恨自己,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手不小心拂过她沁出汗珠粉红娇嫩的肌肤,她身子好像颤抖了一下,嘴里若有若无的逸?br / 陌上花已开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19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19部分阅读 逸出一丝呻吟,身子开始躁动不安的扭动。漠云顿时只觉得全身的血一瞬间都涌到了头上,再不去想其他,眼里只有她诱人的容颜。 不管了,只要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会恨自己,他也认了…… 褪去她身上的外衣,漠云抱起那个软绵绵的娇躯,低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幽香,吻上她颈肩上柔嫩的肌肤。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好像是渴望,又甚至像回应,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理智了。 正在解开她身上的最后一层屏障,漠云突然听到身后啪的一声窗户响动,随即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畜牲!放开她!” 漠云吃了一惊,回头看向窗户,只见白天在府外见过的那个白衣男子正手持长剑怒视着他,脸上已经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扭曲。 心里蓦的一冷,漠云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轻轻放下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若瑶,转身拿起挂在床上防身的剑—— “你就是祁慕萧?” 祁慕萧嗅到房里不同寻常的薰香已觉得不对,又看到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的若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不理会漠云的话,提了剑就朝他冲过去—— “卑鄙无耻,就凭你这种人,也想碰瑶儿?” 这话把漠云听得也是怒火中烧,眼前这个素未谋面却和自己过节不浅的男人不仅搅了他的好事,似乎还真的和若瑶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于是也抽了剑迎上去—— “瑶儿?你叫得可真是亲密,也不知道是谁更加无耻。那日没在墨山把你解决了,实在是失策。” 由于漠云的“特殊”安排,院子周围都没有侍卫和婢女,一时间竟没人知道这里已是一片刀光剑影,杀气四溢。 几个回合下来,漠云感觉到自己渐渐处于劣势了。本来自己就准备不足,还吸了这么多薰香,药效发作起来手上已经开始有些使不出力了。 “呛——” 分神间,漠云手上有一瞬间稍稍一软,被祁慕萧抓住机会劈了一剑,虽然他反应过来立刻横剑挡住,可还是因为力道不足,剑竟被震脱出手,自己也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祁慕萧借机箭步冲到床边抱起若瑶,回头看到漠云的剑脱了手,本来还想好好教训一下他以泄愤,可是又看到怀里的人软弱无力的挣扎,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呢喃—— “……不要……求你……祁慕萧……救我……我好难受,热……” 她双眼紧闭,小脸已经涨得通红,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滚烫得吓人,嘴里在拒绝,身子却软绵绵的蹭着他,呼吸急促。 祁慕萧看得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懊悔。本就是担心她才潜进来的,却一直找不到她在哪里,看到这个院落灯火通明却外面空无一人,觉得蹊跷才进来看看……要是自己早些赶过来,怎么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侮辱和折磨。 想起丞相府里严密的戒备和若瑶现在的状态,祁慕萧无心再多逗留,劈出一剑挡住漠云要追过来的步伐,抱紧怀里佳人从窗口一跃而出。 漠云无力追赶,喊侍卫也是来不及,只眼睁睁看着祁慕萧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怔懵片刻,随即闭上眼深呼吸,拳头握紧得好像要把骨头都捏碎。 都已经这样了,还是要和她错过吗……—— 浑浑噩噩之中,我好像听到身边有什么响动,好像有人说话,又好像有东西在碰撞,听不太清楚。过了一会儿我又被抱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被人触碰,才稍稍缓下去的药效又发作了,如同被烈火焚烧的感觉让我难受的不得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我想起抱着自己的人应该是漠云,随即又要挣扎—— “……不要……求你……祁慕萧……救我……我好难受,热……”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后我便觉得身子一轻,有凉爽的风吹到我脸上。 清凉的感觉立刻减轻了我身上的燥热,吹着风,我稍稍找回了一些清醒。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抱着在移动,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借着周围的微弱光线,隐约能看到抱着我的男子的脸。 这人是……祁慕萧?! 我心里又猛地一跳,瞪大眼睛激动起来:“祁慕萧……是不是你……” 听到我的声音,抱着我的手臂稍微收紧,祁慕萧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嗯,是我……瑶儿,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进去的,害你被……我对不起你……我要是再晚进去片刻,我就要恨死我自己了……” 是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这不是幻觉,祁慕萧真的是来救我的…… 我眼泪立刻像刹不住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紧紧抱着他就开始嚎啕大哭,好像要用泪水把刚才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冲走。 “乖,别怕,没事了,已经离开那里了,他不能再伤害到你了。”祁慕萧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着我,帮我裹紧披在我身上的外衣,又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的眼泪在他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心渐渐安定下来。 被祁慕萧抱着又走了一段路,虽然晚上的风很凉,可没一小会儿我还是渐渐感到身上又开始热起来,那种奇怪难受的感觉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我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瑶儿,怎么了?”祁慕萧询问的声音里透着些紧张。 “又……难受了……”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呼吸都是热辣辣的。 祁慕萧脚步滞了一下,随即又加快:“瑶儿忍一忍,马上就要回到客栈了。” 我咬着嘴唇点头,可这是我能忍得住的吗?药效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强烈,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我只觉得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搂着祁慕萧的脖子就蹭—— “难受死了……好热……” 祁慕萧没说话,抱紧我直直往前冲,没一会就已经回到了客栈,祁慕萧让店小二准备冷水,便旋风一样冲回了房间。 从进到漠云房间到祁慕萧把我带出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薰香是肯定吸进去了不少,到了现在我已经是难受至极,浑身像在被烈火灼烧,心跳已经紊乱的几乎没有节制,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祁慕萧心疼地把我泡到冷水里,又帮我洗脸,想缓解药效,可除了开始一瞬间的清醒之外,冷水根本不起作用。想起我中的这种蝽药似乎是无药可解的,我顿时更觉得难以忍受起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瑶儿……”祁慕萧见我这样,也有些束手无策,只是不断地往我身上浇冷水,“没想到他居然……对付我就算了,居然还这样对你……卑鄙无耻……”他的手紧紧抓住桶沿,眼中翻腾着愤怒,看向我又是一脸的焦急疼惜。 对付他?漠云吗?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不行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身上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我已无法思考,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不行,我怎么可以是这种死法?丢死人了……我紧紧抓住祁慕萧的手往他身上靠,声音颤抖微弱得几乎低不可闻—— “祁慕萧……帮我……我难受得要死了……” 祁慕萧手一僵,明白我的意思后却稍稍推开我:“不行……瑶儿,我不能……你如今还是清白女子……” 我没心情听他说完,喘了口气努力提高音量打断他:“都……要出人命了……你,你还跟我讲这些……救人要紧啊……” 祁慕萧还是僵着不动,我一急声音都走调了,几乎是哭喊出来的:“王八……我自愿的还不行吗……还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吧……那你就,就当是报我那日救你的恩……还不行吗……求你了……” 我头脑混乱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快要说不下去了,他要是再不答应,我就让他一剑把我了断算了,与其被这样折磨死,还不如一剑封喉来得痛快。 “不,不是……我怎么会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怕这样……你会后悔……” 祁慕萧的解释有些慌乱,可看我已是神识不清的样子,踌躇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一般叹了口气,把我湿漉漉的整个抱进怀里,低头吻下来。 他微凉的唇触在我滚烫的肌肤上,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淡淡味道,瞬时点燃了我一直苦苦忍耐的激|情。仿佛困在黑暗中的蛾见到了亮光,我双手不自觉地就攀上他,如同扑火一般奋不顾身。下一刻,已迷失在满室的旖旎风情中……—— 入了秋的夜晚似乎有种特殊的静谧,如流水般,似乎能感觉到时间在身边流过。桌上的残烛还在跳跃着微弱的光,我睁着眼躺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了的,实在是太戏剧化了。我帮祁慕萧解过蝽药,而现在却又是他帮我解了蝽药,我们两个似乎和蝽药这玩意儿相当有缘份。 本来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说,刚才发生的事至少不会无法接受,虽然发生的原因比较让人郁闷,但好歹对方是自己男朋友嘛,可能也就会觉得不好意思而已。然而就在刚才,当激|情攀升到最高点,如同电流般的极致快感窜遍全身的同时却也击醒了我的大脑,留下一个不速之客一般的预言,如同晴空霹雳般把我的热情瞬间冻结成冰,从云端直直坠到了谷底—— 祁慕萧就要和我失散了,他久寻我无果。而三年后,他会迎娶一个名叫萧瑶的熹国女子,并和她携手终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冰凉颤抖,脑中一片混乱。 和祁慕萧失散……三年后……和她携手终身……这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句预言,心如同被人生生剜了一刀,疼痛得难以忍受。 心里的疼痛让我蓦的一惊,从什么时候起,我对祁慕萧的感情竟已经这么深了?想到将和他失散,他久寻我无果,想到他会和他人携手一生……胸口涌起的痛楚竟然如此不可抑制,仿佛被人凌迟。 想起他说永远不会离开我时我心里的不安,原来是那时就已经有预感了吗? 可是一直在平淡中酝酿的感情,却在我们不自知间已渐渐深入血液骨髓,突然要把它抽离分裂出来,哪怕是只是想象,似乎也会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永远不会离开吗?可为何三年后就执他人之手与他人偕老了呢?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要送我定情信物,要把我娶回家……他还没送我戒指没向我求婚呢……呵,果真感情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吗?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个预言竟没有一点怀疑,尤其是对那个叫萧瑶的女子,关于她的信息不断涌入脑中——自幼聪慧貌美,深得家人宠爱,虽是从亲戚家里过继来的女儿,却已掌管了部分家业,善经商理财,嫁娶时年方十七……我硬生生阻住,不想知道更多,心里开始发寒。 我一直是不能预知到自己的情况的,可对她,我能知道这么多,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她,不可能是我…… 震惊、心痛、害怕、茫然……无数种情绪随着这个认识而瞬时堵在心口,好像无形的绳索勒住我的脖子,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僵硬的躺着一动不动,看到身边的身影忍不住又转而凄凉地笑起来。怎么忘了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啊,无论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一个女子在他的心里又能停留多长的时间?我却已经把感情毫无保留的投入到他身上,甘心成为他采花业绩中的一份。 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才让我知道……如果对祁慕萧的感情还没有这么深,我也许还能轻松放下,可现在,我又怎么能轻易松开手而不受伤呢…… “瑶儿?” 身边的祁慕萧似乎感觉到我的烦躁,手臂收紧,把我牢牢圈到怀里,轻轻吻着我的额头。 我的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想起我们两个现在都是一丝不挂坦诚相对,我立刻觉得自己脸上又烧起来。 然而那个预言却如同鬼魅一般在我脑子里纠缠不清,我只觉得心绪烦乱,甩甩头想要摆脱这种情绪。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祁慕萧的声音尚存着一些暧昧的温度,他用手轻轻抬起我的脸,我来不及躲闪,眼里的所有情绪便都落到他的眼中。 微弱的烛光中,我看到祁慕萧眼神顿了顿,瞬间温度尽失,身子有些僵硬,语气干涩:“瑶儿……你果然还是后悔了?” 我心里堵得慌,心情依旧沉浸在那则预言带来的震痛失落中。我不后悔,可一想到要和他失散,想到他和那个未来的“她”,我就心如刀绞,一大堆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祁慕萧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默认了,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指尖冰凉。停了一会儿,他拉过被子帮我细细掖好,松开了手。 身边的温度离去,我猛地从自己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看到祁慕萧已经坐起来,我连忙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 “不是!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的……”我只是害怕,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祁慕萧的身子顿住,过了一会儿回身抱住我,我看到他眼中又重新燃起璀璨的光亮—— “真的不后悔吗……瑶儿有没有骗我……” 他的声音在温柔细密的吻中渐渐弱不可闻,只用行动向我索要问题的答案,我无力抵抗,再一次沦陷在他凝眸睇视的温柔中……—— “这一次,瑶儿是自愿的了。” 欢愉过后,祁慕萧把我搂在怀里,边轻吻着我的眼睛边低低感叹,心满意足的样子象个吃到了糖果的小孩。 我忍不住笑起来,抱紧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印上一吻—— “上一次,也是……自愿的。” 祁慕萧浑身一震,手臂蓦地收紧,火热的吻又向我的唇袭来。我被他的攻势围堵得无处可逃,闭上眼,只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 既然终是要分离,那就让我放纵这一回吧…… 相府伴嫁 周围暖烘烘的,我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只觉得身上有些疲软酸痛。 “瑶儿还不舍得起来?都过了正午了。” 祁慕萧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瞟了他一眼继续用被子蒙住头,嘟囔一句—— “困……再躺一会儿嘛……” 祁慕萧笑着凑过来,轻轻压在我身上,语气邪佞欠扁—— “难道是昨晚累着瑶儿了?嗯……是为夫的错,头一回实在不该让瑶儿如此劳累……” 我猛地拉下脸上的被子,伸手捂住他的嘴,余光瞟到床单上醒目的殷红,脸上更是一片火热,看都不敢看他。这个混蛋,占了便宜就这么得意,又开始口无遮拦。想起昨晚一夜的缠绵温存,我只觉得自己已是从头红到脚了。 祁慕萧被我捂着嘴,只闷闷地笑着,胸膛上下起伏,眼里溢满浓浓笑意。就着我捂在他脸上的手把我拉到怀里,吻着我的脸颊,一双手又开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了。 “放开!大色狼!”我手脚并用奋力推开他,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我还什么都没穿呢,怎么能这样直接被人看光光…… “瑶儿害什么羞呢,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祁慕萧笑得厚颜无耻,把我连人带被子勾到怀里,头埋在我颈间轻吻摩挲,惹得我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这下瑶儿不能嘴硬了吧,你可都是自愿的了,还不答应嫁给在下?” 祁慕萧带着戏谑和得意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很自然的想和他斗嘴,然而那个预言再次在脑中浮现,我的话卡在嘴里,心里幸福甜蜜的感觉立刻分崩离析,支离破碎,眼泪几欲夺眶而出。我能感觉到祁慕萧是真心待我,至少,现在是。那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选择放弃,另寻他人呢?是他变了心,还是我又会遭遇到什么事? 昨晚的那个预言,是我得到先知能力以来极少数的能知道和自己有关系的事的一次,然而现在再想去深入探究,却又变得毫无头绪,难道这是要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才能知道的吗? “怎么又是这样的表情?是不是舒服?”祁慕萧见我又郁郁寡欢,伸手梳理我略微凌乱的头发,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摇摇头,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身子有些僵住。 “昨天鸿妍让我今晚当她的伴嫁,我答应了,可是后来……”见祁慕萧眼里明显变浓的担忧神色,我急忙开口解释。 发生了昨晚的事,我回想起丞相府就像是噩梦一般不寒而栗,更别提再次回去了。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鸿妍,要是爽约,她一定会很难过…… 想着鸿妍,我心里矛盾不已。去,肯定会碰到漠云,那该是多尴尬的场面,而且也不知道他还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可不去,鸿妍会伤心,而且以后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祁慕萧听了也沉默下来,眼里翻涌着愤怒和其他复杂的情绪,手臂紧紧地把我箍住,好像怕我会突然消失一样。 “我不会让你再去那里的。”祁慕萧语气沉沉,有坚定,也有一丝惶恐,“想起昨晚的事,我就害怕,你那时要是出了什么事……谁知到那个禽兽还会对你做什么……” 我回抱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想找些话来转移话题,我不愿再回想昨晚的情景了。还没说话,外面有人拍门—— “客官,外面有丞相府的人来,说是接姑娘进府,请客官准备好了就下去。” 我手一颤,莫名的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往祁慕萧怀里靠。我实在是不想回丞相府,那个地方已经在我心里留下阴影了。 “别怕,不想去就别去,有我在,他们不能怎么样。”祁慕萧温柔地环着我,话语中有宠溺又有保证。 我陷在祁慕萧的话里只觉心中又温又软,被人保护的感觉竟这么好,很安心很可靠,好像有他在什么事都不再需要担心。 可是,我和他不久后还是会分道扬镳,渐行渐远……如今越是幸福甜蜜,分开后就越是伤筋动骨,感情的深浅和分手后的伤痛永远是成正比的。我又觉得胸口开始一阵一阵的疼痛,好像在被尖锐的锥子一下下的敲打。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鸿妍,我还是去吧,这也许是最后见她一面了。”我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今天丞相府里宾客往来,事务繁杂,漠云肯定会应接不暇,顾不上我的。而且我一直会和鸿妍呆在一起,直到晚上送她到扈国行馆,等我从行馆回来你就在半路上接我好了。” 祁慕萧无声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眼里神色交替变化,忧虑,担心,不舍,犹豫……融合成复杂的暗潮,在黑耀石般的眼瞳里翻腾涌动,仿佛海上的风暴。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虽不能预知与自己有关的事,可却能知道漠云一直都在忙府里的晚宴,根本脱不了身,而鸿妍会顺利地到达扈国行馆。既然这样,我这段时间里就应该不会有事,你在我回来的路上等我就行了。” 我不想再面对漠云,但我也不想辜负对鸿妍的承诺。细细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确定漠云今天不会有机会接近我后,才敢下决心再去丞相府。虽然我心里还是情绪不稳,但不想让祁慕萧太担心,只好做出信誓旦旦的样子向他保证。 祁慕萧似乎是在沉思抉择,过了一会儿才把我紧紧搂到怀里,声音在我耳边宛如呢喃—— “好吧……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等着你回来。” 祁慕萧的怀抱宽厚温暖,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又翻腾起不安的情绪。等我回来……可就算回来了,最终还是要分开的……我的心情又变得和当初得知鸿妍命运却又不能说出来时一样,忍不住贪恋起他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还能再和他这样在一起多久……我心中留恋不舍,眼角竟有些潮湿。 “客官,丞相府的人问姑娘准备好了没有?说是时候不早了。” 店小二又在外面催了,我看到外面接近午后的天色,也知道再不出去该来不及了,只好恋恋不舍的退出祁慕萧的怀抱,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转身要朝门外走。 见我推开门,祁慕萧眉头一皱,又拉了我的手不放。我回头看他,只见他脸上有些焦躁不安,却又犹豫一会儿放开手,只上前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在我额上印上一吻—— “去吧。” “好!” 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踮起脚在他脸上啪的亲了一口,随后便跑出房门—— “记得要去接我回来哦。” 我也许像鸵鸟,只会把脑袋埋在沙里逃避现实,又也许像寓言里敲钟的小和尚,得过且过,不愿想将来该怎么办。可哪怕是将要分离,我也要珍惜现在的一分一秒。未来的事,我改变不了,那就等未来时再说吧—— 我走出去时,才发现陆荣在客栈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脸上有些不耐。我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陆大哥,我出来得晚了。” “不碍事,姑娘快上车吧。”陆荣脸色如常,好像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爬进马车里坐好,犹豫了一下,开始回想昨晚祁慕萧带我离开后丞相府里的情况。 昨晚漠云房外没有侍卫和侍从婢女,祁慕萧和漠云的打斗也没有持续太久,所以没有惊动其他人。之后漠云只说我有急事临时离开了,让陆荣第二天来客栈接我。还好再没别人知道……我松了一口气。 坐在马车里,我心里有些忐忑,既是因为会见到漠云,也是因为我是第一次给人当伴娘,还是如此高规格的场合,免不了会紧张。 这里的嫁娶习俗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出嫁当天晚上,新娘在家里拜别父母长辈,便由男方的迎亲队伍接回男方家中,第二天才在男方家中拜堂成亲。而且女子出嫁后只有生下孩子,才能回娘家。 鸿妍的婚事因为比较特殊,所以只能拜别家人后被接到扈国行馆,第二天启程前往扈国,到了扈国以后才由皇帝亲自主持婚礼。 还有一点特别的是,新娘在家拜别父母时,并不蒙盖头,只是盛装打扮,到了男方家拜堂时才做新娘打扮。 而新娘的伴娘,通常是由新娘的姐妹来担当,但鸿妍是家中独女,本来是打算让鸿妍的贴身侍女做伴嫁,后来我去了,便随鸿妍的要求找了我做伴嫁。伴嫁同样要盛装打扮,且要陪着新娘到达男方家才能返回。这么说的话,我应该得陪着鸿妍到达扈国行馆才算结束。 刚回忆完关于这里的嫁娶风俗,马车已经到了丞相府门前。我才跳下马车站稳,却看见另一辆气派的大马车也正好停在府门前,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 离得不够近,我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气息。 才下午就已经有客人来了吗?我看他气度不凡的样子和那辆豪华马车,心里正要猜测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陆荣见了那人急忙上前鞠躬行礼:“见过四王爷。” 四王爷?我心里一动,原来是新郎啊,怎么来这么早,难道是心情激动按捺不住了吗? 扈国的四王爷,尉迟尹,是尉迟桓的同母胞弟。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尉迟桓登基后便封尉迟尹为尹亲王,不过他不掌什么权力,到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二,是个悠哉游哉的闲散亲王。 尉迟尹只是略略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身正准备走进丞相府,忽然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我,又停下了脚步,无声的盯着我看。 嗯?怎么了?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是因为我没和他行礼吗?可我不会行礼啊……我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 “尹亲王为何站在府门外呢?”漠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扭头,看到漠云正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平和的浅笑,目光却放在我和尉迟尹身上。 再见到漠云,我的心跳立时极度加速,想起昨晚的事,浑身上下都不自然,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差点想要落荒而逃,只好绞着手指偏开视线看向地面。 尉迟尹闻言收回停在我身上的目光,微笑着和漠云拱拱手:“还请赫连少爷见谅,只是本王刚才看到陆侍卫和这位姑娘,有些奇怪罢了,今晚府里的客人来得这么早吗?” 漠云走上前扶住尉迟尹的手,笑容温和无异:“这位是鸿妍的好友,鸿妍没有姊妹,就请了她来做伴嫁,所以便先接了过来。” 顿了顿,漠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先进去吧,还有好些事宜要等尹亲王来商定呢。” 尉迟尹亦礼貌的回礼:“赫连少爷客气了,请。” 他说完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和漠云进了丞相府。 我被尉迟尹含义莫测的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待漠云和尉迟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陆荣走过来说道:“若瑶姑娘,我们进去吧,小姐一早就在等姑娘了。” 丞相府里和昨天比起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我看着这一片热闹景象,又想到鸿妍悲戚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 鸿妍已经不在她的院子里了,而是移到了另一处离大堂较近的院落里。院里人来人往,一派忙碌紧张的样子。 鸿妍坐在屋里的床边,不再像昨天那样情绪激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眼中一片死寂,仿佛这场婚礼与她无关。 见到我进来,她脸上才有些缓和,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玖月,怎么现在才来?” 她指尖冰凉,有些颤抖。 我握紧她的手,努力地微笑:“对不起,路上有些耽搁了。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一定会来陪你的。” 和她一块儿坐到床边,我又问:“我只能送你到扈国行馆是吗?” 鸿妍点点头,脸上黯然:“本来伴嫁是要陪着到男方家的,但是你随着送到扈国会不方便,再说我到时候……我就找了哥哥说,他也说就这么办吧。” 她还没把话说完,眼圈就又红了。我难受起来,她已经叫漠云哥哥了,语气如此疏离淡漠。是在责怪他不顾自己的意愿而把她远嫁吗? 我拍拍她的肩膀,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鸿妍,别再想了,笑起来心里会好过些。” 鸿妍努力压住眼里的泪水,抬头微笑:“对,你说过要笑对人生的,还有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能再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难过里。” 我看着她强挤出来的笑容,不知道再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已是徒然。这时两个老嬷嬷走过来对我和鸿妍行了个礼—— “小姐,奴婢们该给您和若瑶姑娘分别说说今晚上的规矩和礼节了。” 鸿妍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脸色阴沉。一旁老嬷嬷还在催,我只好站起来:“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鸿妍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点头,松开我的手。我不敢再看她,害怕眼泪会忍不住,转身跟着嬷嬷到了另外的一间房间。 这贵族人家的婚礼果然麻烦,还只是拜别自家人,就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繁琐规矩,那到了拜堂的时候岂不是要把人折腾疯? 我听着老嬷嬷滔滔不绝地讲着今晚的注意事项,脑袋胀得发晕。我只是个伴娘,本以为老实陪在新娘左右就行了,却不知道还这么罗嗦。也许因为伴娘多是新娘的姐妹,身份也不低的缘故,所以礼节上同样不能怠慢。 到底谁是新娘啊……我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感叹。 不知过了多久,嬷嬷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放我回鸿妍那里。我心里高呼万岁,赶紧溜出来。刚推开一条门缝,却从门缝里看见漠云从鸿妍的房里出来。 我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又想起昨晚他眼神深邃,语气坚定地说,他不再放手。心里立刻开始惶恐不安。我又悄悄把门掩起来,躲在门后。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漠云,我只想离他远远的。 还好漠云似乎没有留意我这边,一个侍从跑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话,他便和侍从一起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记起鸿妍还在等我,便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翻腾的种种情绪,走进屋里。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已经有人送来了饭菜,我进屋劝鸿妍多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到了晚上虽然晚宴丰富,但她毕竟是新娘,拜别家人后就要离开,肯定不能多吃,会熬不住的。 我也好不到哪里,要全程陪着鸿妍,吃不到什么东西,所以尽管没心情没胃口,我还是尽可能多的塞了不少饭菜。 这么一顿饭吃完,我和鸿妍也就正式进入准备阶段。沐浴净身过后,两群人分别围着我和鸿妍开始忙活。 鸿妍一直沉默不语,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丫鬟们打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我也顾不上去多想她,自己已经被折腾得头晕眼花。当个伴娘都已经复杂成这样了,鸿妍这个当新娘的还不得累趴下啊…… 在我坐得腰酸背痛屁股发麻快要坚持不住时,我和鸿妍终于算是打扮好了。我小心翼翼地挪到鸿妍旁边,看我自己的装扮和她的有什么不同。 鸿妍一直不太注重打扮,现在一旦盛装出现,我几乎要认不出她。她一身红锦描金长裙,又披着一层大红轻纱,云鬓堆叠,缀满各式钗环首饰,脸上妆容隆重精致,俨然一位冷艳高贵的宫装丽人。 惊艳之余再看看我自己,也是一件相似的大红绣金花纹的披纱长裙,只不过鸿妍裙上绣的是腾龙金凤,而我的绣的是团锦牡丹。 我并未出嫁,所以没有像鸿妍那样把头发盘起,只用部分头发梳成了发髻,其余的或结成辫子,或披在肩头,没有鸿妍的发式那么庄重,也没有那么多金银首饰,倒是一个闺中贵小姐的模样。 可是……我看着自己几乎和鸿妍一样精致的妆容,虽然化妆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但从效果来看,我这个伴娘和新娘有什么区别? “怎么我的妆也弄得这么隆重?”我不解的问一旁的嬷嬷。这不是摆明了和新娘抢风头嘛…… 嬷嬷似乎对把我打扮成这样充满了成就感,笑眯眯的说:“姑娘不清楚这礼节吗?虽是做伴嫁,可打扮也是马虎不得,毕竟是两国联姻,不能失了我们丞相府的脸面。” 鸿妍闻言也在打量我和她的行头,笑起来:“好漂亮,还真是快分不清谁是新娘了呢……” 我却清楚地看见她眼里含着的泪,赶紧说:“难得见你打扮得这么美,要是弄花了可不值,也来不及给你再画一次了。”虽然心里难过,可我还是尽量做出和她开玩笑的样子。 鸿妍转过脸,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良久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我和鸿妍完全“武装”好后,天色已经差不多全暗下来了,隐约能听到前院的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个穿着喜服的嬷嬷走进屋里,满脸堆笑的对我们两个说:“吉时已到,小姐该到前院去拜别了。” 鸿妍嘴唇有些颤抖,紧紧抓着我的手变得愈发冰凉。我心里也变得紧张起来。 在嬷嬷的催促下,鸿妍终于在我的搀扶下迈出了房门。门外已经站了好些穿着喜服的丫鬟侍从,见我们出来,立刻围上来,按着规矩站在我和鸿妍周围。我和鸿妍就在他们的簇拥和引导下,缓缓向前院前进。 丞相府里灯火辉煌,传来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已经能模糊看到那一大片筵席上人头攒动,交杯换盏的热闹场面。 我们停下脚步,前方的礼官高声喊着“吉时到,新娘拜别”。院里的喧闹声立刻小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我们的方向。 鸿妍紧抿着嘴唇,毫无表情却妆容精致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个没有生命的漂亮玩偶,只有轻轻发抖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我握紧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儿,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照规矩,拜别时只有伴娘陪着新娘,其他礼官喜娘均不得跟随。我其实也紧张到不行,生怕做错什么闹笑话,却暗自给自己鼓劲,扶着鸿妍慢慢走向坐在首座的赫连丞相和漠云。 当我和鸿妍真正走到众人的视线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只听到走动时衣裙摩擦的沙沙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第33章  暗夜突袭 从入口走到院子里,我和鸿妍面朝筵席停了一停。本来这只是向各个参加晚宴的宾客示意的一项礼节,但我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朝我们看过来,我抬头循着目光望去,发现这道目光来自最靠前的一桌宴席,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不稍多想就知道这男子是谁,我知道鸿妍和她心上人之间的事,只感叹造化弄人,如此一对璧人,朗才女貌两情相悦,却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看向鸿妍的目光里,缠绵而伤痛,缱绻却无奈,不甘、难舍、懊悔、痛心、绝望、恼怒……到底需要怎样的心情,才能把如此复杂的情绪全都蕴集在一道目光里? 鸿妍自然也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抬头望去,却又瞬时僵住,搭在我手臂上的手骤然握紧,颤抖不已。他和她就这样互相无声的对视着,仅仅几步之遥,却无形中被阻挡在万里之外,那胶着缠绵却又伤痛无奈的视线,让我看得都心里揪痛。 然而我们驻留的时间太长,以致其他人开始有些不解和马蚤动,我偷偷扫了一眼鸿妍,她依旧沉浸在和心上人的无声交流中,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事,我虽不忍,但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做恶人,在宽大衣袖的掩饰下捏了捏她的手。 鸿妍身子一颤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放松了握住我的手,又朝那个男子的方向投去决绝一般的眼神,终于是一狠心别开了视线,僵硬的脸上渐渐浮起不真实的淡淡微笑。我松了一口气,想起一件事,本想告诉鸿妍,但碍于场合不能说话,只好先忍住,也尽量矜持的微笑着,姿势优雅地扶着她走到赫连丞相面前。 鸿妍照着礼节盈盈拜下:“不孝女鸿妍拜别父亲大人。” 赫连丞相连忙起身把她扶起,心里泪光闪动:“我的宝贝女儿啊……爹真舍不得你……” 赫连丞相是真的疼爱鸿妍,他的眼泪和不舍并不是伪装出来的。其实这门婚事若除去政治的因素,单看他为鸿妍选了一个强国的王爷作为丈夫,既免了在宫廷里的争宠倾轧,又免去了为物质生活的担忧,在古代这个封建时代,赫连丞相也已经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父亲了。 鸿妍听了丞相的话更是泪满眼眶:“鸿妍也舍不得爹爹……” 同样拜过漠云,漠云扶起鸿妍,语气里溢满关怀:“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哥哥以后也不能常见到你了。” 说完却把视线转向我,眼里神色复杂难测,像是隐藏了许多即将爆发的情愫。 我心里顿时乱得像一团麻,手都有些发抖,慌忙躲开他的视线,和鸿妍一起行了个礼,匆匆走向尉迟尹。 尉迟尹坐在次席,此时已经站起来等我们走过去。 陌上花已开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0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0部分阅读 妍则始终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步上。我在心里给自己暗暗加油:马上就要结束了,坚持住! 等在尉迟尹面前站定,我才看清他的模样——一个年轻的俊朗男子,气质高贵儒雅,轮廓分明的脸上却透着不羁的神色,闪耀着少年一般的活力,一双狭长凤目深得触不到底,又让人觉得无法看透。看起来倒又是一个临风玉立,朗朗洒脱的清爽男子。 “真美。”尉迟尹淡淡地温和笑道,目光不知是在看鸿妍还是在看我。 借着从我手中扶过鸿妍的瞬间,他却突然低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真不知道该把谁接回去呢。” 这句话语气不像在开玩笑,更不像调情,好像话中另有他意。我心里猛地一惊,抬头看他,他却已经携了鸿妍的手走去拜别赫连丞相。 退到一旁,我看着站在璀璨灯火中的一对新人,心里的不安再次翻腾。尉迟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见色心起的人,又想起白天他看着我的样子,我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想要对我做什么…… 经过漠云和尉迟尹的双重“攻击”,我已是浑身冷汗,晚风吹过,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 照规矩,新人拜别过赫连丞相后,尉迟尹就要把鸿妍接回行馆,明天启程前往扈国。 丞相府里的热闹晚宴并不属于我们。我陪鸿妍上了接亲的马车,回头看看渐渐达到高嘲的酒席,心里感叹:还好刚才多吃了些,到现在都没觉得饿。 队伍在路上浩浩荡荡的行进。我在车内虽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听着外面的鞭炮唢呐,热闹非凡,也能想象出外面是怎样一个喜气洋洋。 鸿妍自刚才起就一直默默的,无力地靠在我肩上,眼神空洞遥远,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心里郁郁的不想说话。 “玖月,你再给我唱首歌吧……我以后,怕是没机会听了。”鸿妍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寂寥萧索。 “嗯。”我闷闷地应着,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唱什么歌。 低头想了一会儿,我轻轻唱起《那年夏天》—— 长大以后 现在的我常常会寂寞 偶尔缱绻星星闪烁 剩最亮一颗 往事如风划过夜空 你的歌跳动音符 熟悉旋律谁来和 长大以后 现在的我忘记了快乐 人来人去 留在身边的朋友不多 那些天真纯纯的笑 哪去了 洁白翅膀 美丽天使不见了 曾经以为 世界很美没人流眼泪 吹熄蜡烛许的心愿 全都会实现 原来的我 怀念从前是因为太留恋 懵懂的岁月中 只收藏了简单的想念 我愿相信 时间倒退记忆的最美 合起双手闭上双眼 再许下心愿 在某一天回到从前 让他们都出现 当他们没改变 让时钟停在那年的夏天 …… 记忆尤在,时光却无法再逆转。我们终是会长大,再美的回忆也将渐渐被尘封。我不愿相信,但不得不接受,和鸿妍一起度过的那年夏天,已经结束了。 鸿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肩膀剧烈抽动。她抱着我抽泣:“玖月,我真的……不想……” 这是古代女子婚嫁不自由的悲哀,真正面对了我才知道其中是多么苦楚。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外面又传来新的一轮鞭炮声,把鸿妍的悲泣淹没得无影无踪。 接亲队伍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因为已经出了家门,鸿妍下车前便在脸上遮了一层薄纱,正好挡住她红肿的双眼。 扶下了鸿妍,留下陪嫁的丫鬟嬷嬷,我和其他丞相府里送亲的人就算是完成任务,将要离开了。 鸿妍默然站在尉迟尹身旁,如一树寂寞寒冷的冬梅,艳红的盛装袍服挡不住她浓浓的寂寥哀伤,薄薄轻纱下,她只轻轻地对我说:“保重。” 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两个字中暗藏的悲痛与绝决,我心里一痛,别开眼,转身踏上马车—— “你也……保重。” 靠在空荡的马车里,闻到鸿妍身上残留的胭脂气息,刚刚恢复先知能力时的那种沉寂落寞的情绪又出现了。我就这样送走了自己目前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同性朋友,虽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我也不愿目睹和经历这样令人难过的事。 可能够预知未来,就注定将会面对更多这样那样不快的事。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烦,为什么我要知道这么多,要这个先知的能力有什么好处?就连谈个恋爱还要预知到以后会分手……我不想要这些所谓的身份和他人的崇敬,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摇摇头,我扭开思绪,祁慕萧已经在路上等着接我了,我还是找到小朗回灵山过我的潇洒日子去,不在外面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也不知道祁慕萧还能陪我多久,又会是因为什么和我失散……想到这里,我原本就黯淡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只无力地靠着车厢看着车门发呆,心里愈发难受。 正在心绪烦乱之时,外面传来车夫一声急喝和马匹的嘶鸣声,马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就已经到了吗?我正堵得心里发慌,巴不得赶快下车透透气,不及多想便站起身要推开车门,却又觉得外面气氛似乎不对,手滞在门上犹豫了一下。 “什么人!竟敢拦丞相府的马车!” 外面侍卫厉声喝道,我听到马车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哼,拦的就是你这辆车。”不远处一个低沉的陌生声音响起。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车外已是一片刺耳的兵器碰撞的声响,一时间惊呼惨叫不绝于耳。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在京城里公然抢劫丞相府的马车?没来得及细想,我已握上腰间的凤剑。 还好出府前赫连丞相答应让我随身带着剑防身,我心里稳了稳,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听着外面越来越靠近马车的打斗声,我更加有些慌乱起来。难道这就是我和祁慕萧失散的起由了吗? “碰!” 一个丞相府的侍卫被打进马车里,浑身鲜血淋漓。 我看得心惊肉跳,不假思索的就跳出马车。 虽然常理说来在京城里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漠云还是派了三十多名侍卫随车护送,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也就只剩下四五个还没倒下,其余的无论侍卫还是丫鬟全都已倒在血泊中。 这里还是京城里的偏僻处,现在天色已晚,早已没有什么路人。祁慕萧只是在城里的必经之路上等我,离这里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慢慢靠过来的蒙面人,还有死死围在我身边的侍卫,手脚冰凉。 我咬咬牙,抽出剑对身边的侍卫说:“这里是京城,这么大的动静丞相府一定会知道的,我们一定要撑住。”反抗总比坐以待毙要有希望。 而为首的蒙面人见我抽出剑,眼睛一亮,低声说了句什么就领人冲过来。 丞相府的侍卫虽然奋力抵抗,然而没多久我就绝望了。这些人不是一般的高手,个个武艺高强,而且下手狠辣不留活路。普通的侍卫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刷刷几下围在我身边的侍卫就一个个倒下了,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就到我了吗? 看着身边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让我只觉得一阵作呕,背脊阵阵发凉,我虽然心里慌得毫无头绪,不知道是何时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但还是不死心地抓紧了剑准备拼命。 周围变得一片死寂,似乎能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可还没等我看到他们有什么动作,只觉后颈突然一痛,人便软软的倒下了。 第三卷:异国娇妃 第34章  莫名王妃 昏昏沉沉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片若有若无的香气包围着,舒服得让人不愿睁眼,就想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不知沉迷在香氛中昏睡了多久,我恍惚中觉得周围的香气在渐渐消失,神志也开始随之慢慢变得清醒起来。 身上只觉得疲软无力,后颈隐约传来的疼痛让我突然想起昏过去之前被人拦车袭击,心里突的一跳,我睁开眼睛。 好华丽。 这是我睁开眼后第一个进入我脑海的词语。 头顶上方是层层叠叠的轻纱薄帐,滚边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花纹,从床顶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看似随意的绕搭在周围的雕花支柱上,把床和外面围出一道模糊不清的界线。 身上盖着柔软丝滑的锦被,大红的缎面,上面五彩缤纷的不知绣了些什么,浓烈的颜色在光线下泛起柔和的光亮,在周围深浅不一的帐幔包围下,如梦似幻。 我眨眨眼,有些搞不清状况,费力的扭头看向床外。 观察了半天,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布置华美精致的宽敞房间,各式家具器物琳琅满目,虽然看不清它们具体的样子,但根据我躺着的这张床来看,也一定都是昂贵奢侈的高档货。 这个房间比赫连丞相府里的还要精致高档得多,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的?想想当时那些劫马车的人下手如此狠绝,不像是要让我到这种地方来享受的吧…… “王妃,您醒了吗?” 我正在自顾自的迷茫,耳边突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王妃? 我扭头眯着眼寻找声源,发现床边端立着一个华衣女子,梳着婢女的发式,正恭敬的含笑看着我。她身后还站着一些婢女打扮的人,毕恭毕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眼睛没敢看我,都很专业的斜向下45度看着地面。 “王妃,可是要奴婢服侍您起身?”那女子又温和地问我,柔美的笑容让人心生融融暖意。 我又左右看看,确定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后,实在忍不住疑惑地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女子听了似是一怔,随后又微笑着福了福身子:“奴婢叫麝烟,是王爷专门派来服侍王妃的。” 她怎么一直叫我王妃啊……还有王爷……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脑子还有些迷糊,想不起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被人劈了一掌又穿成了个王妃? “你叫我王妃?” 我小心翼翼的问,脑子里盘算着要是真的又穿了是不是得假装失忆。 “哦,是奴婢忘了,王妃刚嫁到王府,一定还不适应这个称呼。”那女子疑惑了一会儿一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多几日就能习惯了。” 我却在心里组织着语言,不知道怎么问才算妥当。 “这里是……哪里的王府啊?”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问,放弃假装,还是干脆些直入主题吧。 叫麝烟的女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王妃……可是在路上受惊过度……要不要让御医来看看?” 好像我的问题吓着她了啊……我咬咬嘴唇,眼睛看住头顶的帐幔,不知道该怎么套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王妃路上受惊,用了安神的药已昏睡了几日了,现在既然醒了就让奴婢服侍您起身,进些饮食吧。”麝烟虽然惊异,但顿了顿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我总觉得这个自称奴婢的女子语气不像普通丫鬟,至少不会像漠云府里的丫鬟,总是一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不过既然这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她刚才一提,我立刻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也不知道这个“昏睡几日”是睡了多少天了。 见我点头,麝烟便招呼身后的婢女围上前来,一群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把我从被子里挖掘出土的浩大工程。 半晌过后,我终于不情愿的被绕上一层又一层的纱衣锦袍,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坐到梳妆镜前。 这还是我嘛……我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那张脸,又回头望了望刚被换下来的红色伴娘衣服,确定了自己没有二次穿越的事实。 那我怎么就变成王妃了?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应该是司命先知的吗? 回过神来,却看到身后的婢女正要把我的头发像已嫁女子那样全挽上去,我立刻提出抗议:“别把头发全挽上去!” 婢女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又惊又疑地看着我。 “那个……我还不习惯,你就梳成我原来的发式吧。”看到婢女疑惑的眼神,我想起麝烟说我刚“嫁”过来,便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也好,王妃和王爷还未正式拜堂,于理也是这么打扮的。”麝烟温言笑道,接过婢女手里的活。 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我没再说话,乖乖的任她打理头发。不过这个麝烟梳头的技术还真是不错,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清爽宜人的造型,满意极了,回头笑着对她说:“谢谢你了。” 麝烟一愣,随即又微笑着福下身子:“王妃何出此言,这是奴婢们该做的本分。” 直起身,麝烟转身对外面拍拍手说:“准备好了,传膳吧。” 门应声而开,随即按秩序进来许多小丫头,人手一个托盘。看着那一条龙一样排着队端进来的各色佳肴,我越发的觉得胃疼,到底饿了多少天啊…… “嗯……这些菜我可以随便吃吗?有没有什么规矩?”虽然我恨不得直接扑到这些菜上面,不过既然被叫成王妃,还是问清楚用餐规则再吃吧。 “呵,王妃无需客气,您既已嫁到王府,自然就是王府的主子。再说王妃这几日都没有好生进食,多吃些补补身子,只是忌过量就好。” 麝烟立在我身边,眼里始终是柔和的笑意。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我两眼放光的看着桌上的可口饭菜,一样不落的吃得不亦乐乎。还好我食相不差,只是吃得多了些,旁边的婢女们也没有表现出我有什么不妥,只是安安静静地斟茶布菜或侍立一旁,我吃的就更放心了。 呼……温饱问题解决了就是爽。 我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擦擦嘴,喝喝茶,看着收拾好的漂亮房间。可闲下来了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请问……你们的王爷在哪儿啊?”我扭头问站在身后的麝烟。这王爷可是正主儿,见了他应该就能搞清楚状况了。 周围的丫鬟们闻言脸上却都带了暧昧的神色,低下头去偷笑。麝烟更是笑得深不可测—— “王妃莫急,王爷一早便进宫觐见皇上去了,想必晚上就能回来陪您了。” 啊?你们想歪了吧……我看着她们含义不明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容易引起歧义,顿时有些尴尬。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讪讪地红着脸转开话题。 “已经过了申时了。”麝烟笑着答道。 听不懂……我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看,都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侍立在周围的婢女都很谨慎,不会轻易走动,也绝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有麝烟表现得还算自然,说话做事都很大方。我观察了半天的房间装饰,突然觉得这么呆坐在房间里干等有些傻,想出去看看,也顺便了解一下地理情况。 “我能不能到外面看看呢?在房里坐着闷得慌。” “当然,王妃不用这么客气,可折煞奴婢们了。”麝烟似乎很惊讶于我的说话态度,有些惶恐的低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她对话,就直接往门外走去,麝烟走在前面带路,房里的其他婢女们则紧紧跟在我身后。 才推开门,一股凉风便迎面扑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难怪要裹这么多层衣服,这天气看起来应该已是深秋了。 不过凉风倒是把我吹清醒了不少,我站在院中打量着周围。 不愧是王府,比起赫连丞相府要气派得多。且不说身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单是这院子里的景色就让人忍不住要陶醉。 宽敞的院子里布局自然大方,毫无矫造之意。虽然已是秋季,院中依旧生机盎然:潺潺流水穿院而过,曲折蜿蜒,涓涓不尽。九曲回廊掩在错落的草木中隐约可见,土石相间的假山上枯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影其间,藤蔓垂挂其上,别有一番山林野趣。 在美景中沉迷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迈过石桥,向院子外面走去。 本以为院子里已是胜景,可到了院外的花园我却仍被惊得说不出话。这分明就是仙境嘛……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我看到的景色,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瞪大了眼睛到处张望,怎么也看不够。可这个王府实在是太大了,还没逛多少地方我就两腿发软,直冒虚汗。只好在花园湖边的凉亭里坐下休息。 麝烟让人送上茶点,我捧着热腾腾的清茶,靠在软椅中悠闲地看着湖周围的景色。 湖里种了一大片睡莲,暖暖阳光中,清风徐来,碧波荡漾,一丛丛睡莲轻摇花叶,形影妩媚,好似凌波仙子,醉人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我不禁联想起“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的诗句。 就这么坐了许久,我仍沉醉在美景中回不过神来,这样温暖清香的氛围让人几乎不可自拔。这个什么王爷可真是会享受,把自己家弄得跟幻境一样,有钱有权的直接表现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嫁”的这到底是哪个王爷啊……我揉揉太阳|岤,还是觉得脑子有些蒙。 日头已经西斜,湖面上泛着橘黄的粼粼波光,反射到我的脸上,有些晃眼。我闭上眼睛,舒服地靠进软垫中。 刚闭目养神没多久,身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之后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带着笑意又有些熟悉的俊朗声音—— “爱妃可是在等本王回来?” 偷龙转凤 我心里一惊,睁开眼看向来人。 居然是他? 我放下茶杯坐直身,静静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等他开口。 “爱妃就是这样迎接本王的吗?”对面那人淡然的语气中似乎还透出慵懒的笑意。 “四王爷,我是几时嫁了你当王妃的?” 凉亭里的婢女都已退到了外面,我冷眼看着尉迟尹,脑子里在努力的搜索过去发生的信息,脑子比刚才清醒些了,不过还只能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断。可我和他的交集,不过只是在丞相府外和鸿妍拜别时的两面而已,怎么就突然成了他的王妃?难道是他派人来劫持我的?我想到这,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呵,司徒姑娘竟会不知本王为何将你带到王府吗?”尉迟尹见我这样的态度,语气一变,面带浅笑地在我身边停住,背手微弯了身子俯视我。 他叫我司徒姑娘? 我震惊不已的看着尉迟尹,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是漠云…… 尉迟尹问完话见我愣愣的没反应,眯眼看了我一会儿,亦是面带疑惑之色,好像对我的状态有些不解。停了半晌,他招手让人拿上来一把剑。 是凤剑。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尹手握剑柄,把剑身竖直向下的拿着缓缓递到我面前——剑鞘居然没有掉落到地上。 “姑娘身上带着的这把剑,不是你自己的?” “当然是我的,还给我!”我伸出手就要把剑拿过来。 尉迟尹听了居然就乖乖的把剑柄递到我手中,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剑。这么配合?我刚抓紧剑柄,还有些疑惑,他却突然又握住剑鞘,往外一拉。 眼前寒光乍现,耳边传来一声轻啸。 尉迟尹稍稍退开一步,看看我手上的剑,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剑鞘,脸上又浮起明朗笑容—— “果然是转世天灵,本王差点就被你的样子糊弄过去。” 哎?……什么意思,拔了剑就能证明我是转世天灵?这剑还是司徒瑶的呢,那她岂不也是转世天灵了? 脑子里累积的问题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想弄清楚,堵在一起却是越弄越乱。 “既然姑娘不知道,那就让本王来告诉姑娘吧。”尉迟尹斜眼瞟着手中的剑鞘,嘴边勾起轻笑,狭长凤目看向我—— “凤凰双剑乃上古灵物,当今世上只有身具灵力的司命先知才能把剑拔出鞘。而如今除了上任先知司徒炯,能拔出它的就只剩下转世天灵——司徒若瑶了。本王虽没见过转世天灵,但却认得这把宝剑。” 尉迟尹说完又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本王说得可对,司徒若瑶姑娘?” 我恍然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拔出凤剑时老爷子眼中闪耀的光芒。以前拿着凤剑丝毫没觉得它有什么异样,从没想到这凤剑还有如此特殊之处。 我扭头看向湖中的朵朵睡莲,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儿,脑子里终于渐渐清晰起来,开始呈现出我被劫后的画面。 那晚我和送亲队伍被劫后,由于漠云没有派人传达消息,尉迟尹和鸿妍一行并未因此耽搁,于第二天启程返回扈国。离开泽国国境之前鸿妍一直安静少言,整日呆在马车里不出声不露面。随行的婢女以为鸿妍是因即将远嫁而心情不好,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刚出国境,在经过一处偏僻山崖旁时,鸿妍竟趁着队伍停下休息之际,把马车上的婢女和车夫全都推下马车,自己将马车赶下了山崖。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待众人反应过来下去寻找时,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救。 又惊又怒的尉迟尹下令把所有丞相府随行的婢女嬷嬷都杀了灭口。 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麻烦时,他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带来成功将我劫下的消息。于是尉迟尹就把我当作鸿妍带回了扈国,对外宣称是路上遇上劫匪,随行的婢女嬷嬷在混乱中均因护主而死,而鸿妍只是受惊,并无大碍。 一路上尉迟尹都用迷|药让我保持昏睡状态,只对前来迎接的麝烟她们说是用了安神的药。回到扈国后他立刻进宫向尉迟桓汇报这件事。尉迟桓对此虽然并不满意,但木已成舟,碍于顾全局面,他还是不得不同意了尉迟尹的做法,并严令不许泄露此事。我也就因此代替鸿妍成了扈国尹亲王的王妃。 我又想起在丞相府外第一次见到尉迟尹的情形。 既然他认识凤剑,那当时他停下来看的,应该是我腰上的凤剑吧。再想想丞相府里他在我耳边说的话,我有些了然,原来那时他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鸿妍的事他无法跟赫连丞相交待,扈国现在还需要赫连丞相的力量,赫连丞相如此疼爱鸿妍,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女儿坠崖的事实的。 而我是转世天灵,尉迟尹一开始劫持我自然是因为这个身份。但同时我和鸿妍一样隆重喜庆的装扮恰好可以骗过外人的眼睛,以为我就是嫁到扈国的丞相千金。 派去劫持我的人功力精湛,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丝毫可查的线索,外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抢劫,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竟已经被带到扈国,还代替鸿妍当了王妃。 实在是好计策啊…… 鸿妍,我怎么就会忘了告诉你呢,那个你深爱得愿意用生命来捍卫感情的男子,将会为了你而终生不娶。你要是知道了这个,会不会觉得欣慰一些……懊悔之中我因鸿妍的离去而难过的心情愈发沉重,收回目光,我冷冷地看向一旁静静观察我反应的尉迟尹—— “王爷真是绝顶聪明,此举一箭双雕啊。” “司徒姑娘谬赞了。”尉迟尹显然是听出我语气不善,但脸色变化稍瞬即逝,虽然很是尴尬,但依旧微笑欠身,把剑鞘递回到我手上。 “赫连鸿妍竟突然坠崖,这实在是让本王出乎意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现在想想,她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尉迟尹脸上笑得有些不自然,仍继续说下去:“本来把先知这样请来实有冒犯,本王也是一时心急……又不知该如何安排司徒姑娘不引人注意的进入扈国。但出了这件事后,让司徒姑娘代替赫连鸿妍,既不会让他人起疑,又妥当的安置了姑娘,的确是一举两得。” 看着他后来语气略带得意的样子,我又诧异又气愤,鸿妍鲜活的生命,还有那些被他下令杀了灭口的仆从,这么多生命的一瞬消逝在他眼中仅仅只是帮了他一个忙这么简单的一句就带过了? 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恨恨地瞪着尉迟尹。 “只是本王没有想到,名动天下的转世天灵,竟然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尉迟尹随即靠近几步,微笑着端详我的脸,似乎是不信,又似乎只是探究。 我转开眼,不理会尉迟尹的话,心绪仍然难以平定。 我被劫走的那晚,得到消息的漠云和祁慕萧都赶到了现场,却得不到任何线索。祁慕萧以为是漠云设的局要借此把我强留在丞相府,问漠云要人。而漠云自然是不会承认,本来就有过节的两个人在争执中差点干起架来,最后还是为了找我才暂时收手。 想到祁慕萧,又想到那则预言,我心里不禁疼痛泛滥。 预言前一半果然成真,我和祁慕萧失散了。那么后面一半呢,是不是也会如预言所说那般?那这三年里我又会遭遇到什么事呢? “不过这个年纪也正好,这样司徒姑娘做本王的王妃留在扈国就没有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了。” 回神听到尉迟尹继续说得旁若无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几乎是张口骂道—— “你让我当我就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不知是不是顾虑我的身份,尉迟尹对我刻薄讽刺的话语不可置否,脸上继续带着温和的微笑—— “本王听说司徒姑娘曾为了避开拜访者,隐姓埋名周游四方。既然姑娘不想被外人打扰,那在本王府里以王妃的名义住下,既不会受到马蚤扰,又可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听得脸上肌肉僵硬嘴角抽搐。 天大地大哪儿我不能去,非要到你王府里假装王妃避难?你还不也是因为这个转世天灵的头衔才绑了我来的?明明不过是需要借用我的能力罢了,还说得这么假仁假义。如此没有可信度的借口,以为我真是十四五岁好骗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王爷您咯?”我讥讽的笑着看向尉迟尹,“可是你们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的人。 “当然不同。”尉迟尹收了脸上的笑意,肃容在我身边坐下,“他们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皇兄是为了扈国的百姓和社稷。如不是因为这次大旱,皇兄也不会大费周章派人四处寻找血灵水镜和司命先知。” 尉迟尹的目光越过我,投向身后的湖面:“皇兄一直都是公认的皇位继承人,他也一直为此努力地完善和提高自己,以备日后担负起整个国家的重任。可是后来……父皇却把太子位传给了九弟。” 尉迟尹的目光里透出不甘,我则耐下性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 尉迟桓登基四年多来,一直兢兢业业,勤于理政,一心致力于把扈国变得更加富强。他给我的感觉很像雍正,拼命一般把精力全都耗费在治理国家上。可除了知道他所做的事,尉迟桓的真实品性我却无从得知。 “要不是父皇终日沉迷享乐,国家日渐不稳,九弟又年幼,皇兄如此深明大义的人怎会答应领兵逼宫?皇兄为了扈国的社稷,夜以继日,呕心沥血,眼看扈国在一天天变得强盛,却只是因为找不到血灵水镜,就把皇兄的所有努力都否认掉,我实在是……” 尉迟尹说得激动,脸上微微泛红,不复平淡之色。 “真是愚昧,没有镜子又如何?把实实在在的政绩拿出来,还有谁能说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尉迟桓的真实为人,但至少表面上他也的确是勤政爱民。只为了一面镜子把他的功绩都抹掉,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水镜……难道这就是他们找我来的原因? 尉迟尹惊喜地看着我,似乎我的话正说在了他心上。 可随即他又气又恨的轻笑道:“哼,那些老古董,只知道说皇兄没拿到血灵水镜,得位不正,却看不到皇兄为家国社稷所做的一切,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些忠心于尉迟昭的大臣。虽然当年宫变时尉迟桓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想着让他们辅佐自己治国,可他们却因着尉迟桓治下宽厚,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尉迟桓,使得尉迟桓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 “一朝君王一朝臣,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只是忠于先皇罢了。你皇兄就不会提拔些年轻新近官员,培植自己的力量吗?”我虽不懂什么官场朝堂之道,可宫廷戏看多了,这些基本知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知这尉迟桓是太依赖这些旧臣,还是自己忙得没空招新下属,四年多来朝中的官员变动不大,几乎都没有年轻的新手上任。 尉迟尹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深邃,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半晌才恍然大悟状 —— “原来司徒姑娘也是这样的看法。我就说让皇兄叫那些老家伙都告老还乡,不行就贬到偏远之地,招些年轻的新官员,省得他们整天唠唠叨叨的听着心烦。皇兄还不肯,由着他们闹。我这就和皇兄说去!” 看尉迟尹激动地就要冲出去,我急忙伸手拦住他—— “你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你皇兄并不是正当登上皇位,本来落下的话柄就不好,如今他政权尚未稳固,要是再动了这些前朝重臣,你可想过是什么后果?” 这家伙是不是皇宫里长大的啊,怎么这么头脑简单容易激动…… 尉迟尹闻言停下来,貌似思考状地看着我安静了半天,又一脸严肃敬重地说道:“司徒姑娘果然非同寻常,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不愧是转世天灵。方才是懿平冒犯了,还请姑娘见谅。” 说完竟朝我作了一揖,把我吓了一跳。懿平是尉迟尹的字,他这么说话应该算是相当客气的了,那他刚才说这么多是在试探我的深浅吗? “赫连鸿妍是我的好朋友。” 静了一会儿,我突兀的一句话让尉迟尹听得一愣,思量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急急解释道:“刚才是我说话冒犯了,可此事确实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事出突然……还有那些陪嫁的嬷嬷丫环……” 尉迟尹想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词,一脸急躁的样子像个毛头小子,完全没了刚才的王爷派头,我看得直想笑。他倒也很快稳定下来,思索一下换了话题—— “如今扈国久旱不雨,皇兄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决,国内百姓已渐有慌乱之势,加上谣言流传,还有那些旧臣的胡言乱语……我也是想着司命先知向来都有过人之智,还能占卜预知,所以才用了如此下策,还希望司徒姑娘能帮皇兄渡过这个难关。” 这一席话说得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傻傻的看着尉迟尹。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要是他一开始就语气强硬不由分说,那我还可以装装大义凛然的样子死活不同意,反正他不能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他现在这么恭敬的态度……我虽然不满意他把我“请”来的方式和所导致的后果,也不想与政治斗争搭上关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算合适。 “王爷……我虽然有个先知的名号,可也只是个小女子而已,不懂得什么家国社稷,百姓苍生的,我帮不了你皇兄,他得靠他自己。” 虽然是被尉迟尹劫持来的,可冷静下来想他这么做虽然做法偏激但也算是无奈之举,而且除此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绪慢慢平定下来后,我看尉迟尹也没有开始那么不顺眼了。 “司徒姑娘太谦虚了,既能说出刚才那些话,又岂会是平庸之人?司徒姑娘既身为司命先知,一定会为扈国苍生百姓着想,帮皇兄解了这干旱之困。” 啥啊,把我当龙王爷使吗?捉了我来还能帮你求雨解旱不成? 我听着尉迟尹客气却没有商量余地的话,心里哀号,这下怕是轻易走不了了。 第35章 麝烟 王府里守备森严,占地面积又如此广阔,我这个连轻功都不会的路痴兼半瞎子想要自己逃出去的机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就算出了王府也还是在人家扈国的地盘上,要想轻易回到泽国更是难如登天。 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一遍,发现自己要呆在王府里的事实九成是没法改变时,心情变得无比郁闷,黑着脸不想说话。 尉迟尹见我不像刚才那般针锋相对语气不善,只低头沉默,以为我是默认了,高兴地笑起来:“司徒姑娘果然是心系天下苍生,如此就暂时委屈姑娘了。” 我抬头看着他朗朗而笑的样子,客观地说来的确是帅,很阳光大男孩的那种类型,倒不像我之前以为的那种阴险狡诈的权术家,再加上刚才他的言行,我初步认定他属于衣食无忧且不太掌权的皇家纨绔子弟。 尉迟尹说完就把刚才都退到亭外的婢女招过来:“传晚膳到琉璃阁,本王要为王妃接风压惊。” 一个婢女应下离开后,他又转过身要来扶我,我连忙避开:“不用劳烦四王爷了。”然后不顾尉迟尹略显尴尬的脸色,我直接走出凉亭,麝烟和两个婢女急忙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尉迟尹随后也跟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地往前走。但是七拐八弯的转了半天后,我终于气馁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麝烟。 “怎么了?” 还没等我说话,尉迟尹就快步走上前来问道。 我别扭了半天,不情愿地小声说:“我忘了怎么回去了,麻烦王爷给带个路。” 本来我是想悄悄问麝烟的,却没想到尉迟尹动作这么快,我还没开口他就过来了。 尉迟尹挑眉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却温柔的牵起我的手微笑道:“走吧。” 我瞟到旁边的麝烟和婢女面色微红,满脸的欣喜笑意,心里直想抓狂。尉迟尹看似动作轻柔,实际上却暗中用力让人挣脱不得,我不得不被他钳制着往前走。 在偌大的庭院里走了好一会儿,我们终于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垂花门上的大匾龙飞凤舞的写着“琉璃阁”三个大字。 走到厅里,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菜式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 我和尉迟尹在桌前坐下,其他婢女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小心谨慎的为我们斟酒布菜,整个屋里只能听到婢女的脚步声和我和尉迟尹动筷的声音。 这是在吃饭吗……我被屋里压抑的气氛弄得完全没有胃口,再加上下午才吃过一顿大餐,我懒懒地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打算撤退。 “怎么,这菜不合爱妃的胃口吗?”见我放筷,尉迟尹也停下来,语气十分关怀。 我听着那个“爱妃”,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知道他是故意,但碍着旁边有其他人,我不好发作,转念想了想,我斜睨着尉迟尹开口—— “听闻如今扈国久旱不雨,外面多少百姓在忍饥挨饿,王爷的膳食却还如此奢侈铺张。身为王爷,难道不该以身作则带领权贵勤俭节约吗?” 再乱叫爱妃试试,看我不噎死你个小样儿! 尉迟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眼神一愣,瞪着眼却又半天说不出话,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尴尬不已。麝烟和周围的婢女们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达到预期效果,我满意的站起身?br / 陌上花已开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1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1部分阅读 身:“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王爷请慢用。” 于是在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我抬脚走出这个气压极低的地方,走回自己房间。麝烟愣了好一会儿才跟过来,进了房间还是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王妃怎么这样和王爷说话?” 麝烟走到我身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麝烟姐姐,我想洗个澡,你能帮我弄些热水来吗?”我绕开话题,迷|药刚过我就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现在我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缓一缓。 麝烟似乎还想说什么,听我这么说,又把话压了回去,应了一声便转身到门外让人预备沐浴的物品。 王府里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分钟,热水和沐浴用品就准备妥当了。麝烟走过来福了一下身:“让奴婢伺候王妃更衣沐浴吧。” 我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你了,我习惯自己一个人洗……你就在屏风外等一会儿吧。”我实在没法习惯在别人面前脱光光洗澡。 麝烟又是一脸的诧异,像是见了怪物一样。见我坚持,她也没说什么,似乎还象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行了礼后便退到了屏风外。 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半天后,我才爬出木桶,笨手笨脚的穿上据说是睡袍用途却仍然复杂得让人抓狂的衣服。 看到我走出来,麝烟立刻捧了毛巾上前帮我擦头发。 麝烟果然不是普通的婢女。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身后帮我擦拭头发的麝烟,心里默默地整理着。 麝烟本是扈国前皇后的侄女,也就是尉迟尹的表姐,她父亲因着皇后的缘故当了个不大不小的朝官。 麝烟还小的时候家里就给她定下了亲事,可待麝烟到了适婚年龄时,她却和另一个男子相恋,坚决不肯按家里的意思成婚。最后被她父亲逼得急了,麝烟竟离家出走和恋人私奔。 然而没逃出多远他们就被麝烟家里派出的追兵拦下来,那男子为护她而被杀,悲痛欲绝的麝烟终是被带回家里。 在扈国,女子逃婚、私奔都是严重不守妇道的行为,普通女子要是像麝烟这样两者俱犯的,肯定是要被处死的。然而麝烟毕竟是官家千金,还是当朝皇后疼爱的侄女,一时间众人都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考虑良久后,皇后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让麝烟仍旧照着亲事嫁过去。可这事早就传遍扈国的大街小巷,这么做肯定会引起流言蜚语,而且且不说麝烟死活不愿意,定亲的男方家也不见得会轻易答应。 麝烟的父亲为此事气得病了好几天。麝烟这么做让他在朝廷官员和亲朋好友中丢尽了脸面,一气之下他放出话来要断绝和麝烟的父女关系。 早已心如死灰的麝烟顺着此话便提出了一条解决方案:让她父亲把自己从家谱除名,就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然后把自己籍没为婢。 皇后和他父亲面对满城风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只好答应把她送到尉迟尹府里。 尉迟尹是和麝烟关系最好的表兄,以前两人就相互处处照顾,后来麝烟虽是被送到他府上为婢,尉迟尹却仍然对她很好,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却并不让她做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一开始就觉得麝烟不普通,下午又见她对着尉迟尹落落大方地自如应答,全然不像其他婢女一样谨慎紧张,我便留了个心眼,没想到她竟是尉迟尹的表姐。 看着麝烟轻柔的动作,我心绪复杂。曾经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大小姐,如今却变成给人端茶倒水的卑微丫鬟,她如何能接受这样巨大的身份落差? “你不后悔当初这么做吗?”我心里想着忍不住竟这么问了出来。 麝烟手一顿,脸上迷茫了一会儿便僵在当地,难测的脸上神色哀戚。我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了嘴,恨不得打自己一下。 “是王爷告诉王妃的吧。”麝烟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眼中却神色坚定,“麝烟并不后悔,只是连累了他……” 麝烟收住话,过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眸:“奴婢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王妃一定觉得麝烟是自作自受吧。” 同样是抗拒自己不愿意的婚姻,鸿妍虽然听命出嫁,最终还是选择牺牲自己生命的极端方式来反抗,而麝烟却是宁可违背国法伦理,也要一心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只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却被扣上不守妇道的沉重枷锁,不仅与心爱之人阴阳相隔,还沦落到终身与人为婢。我想起鸿妍,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不,我很佩服你,能有勇气去大胆追求自己所想所爱,这是寻常女子无法做到的,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我握着麝烟的手,诚恳地对她说。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有勇气这样离家私奔,实在让我钦佩,换作是我,纵使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会忍气吞声地嫁出去。 麝烟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神色闪动,久久才回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王妃……没有嫌弃麝烟做出这样的事吗?王妃果然和传言中说的一样,不拘于世俗礼法……麝烟碰上这样的主子,真算是老天的恩赐了。” 看她目光真诚恳切,我突然很想告诉她我不是真的王妃,只是一个暂时的替代品。可转念一想,我又压住了这种冲动。 除了尉迟桓和他那些劫持我的心腹侍卫,尉迟尹没有向其他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想起那晚为保护我而死的侍卫和婢女,我心中凄然不忍,不愿让更多无辜的人知道这极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的真相。 我摇摇头笑道:“我是真的羡慕你有这样反抗的勇气,若是我便做不到。” 祁慕萧自我被劫之后便一直在四处寻找我的下落,却也没想到我已经在扈国。可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呢,这守卫重重的王府,他能救得了我吗?就算救得了我…… 预知到他三年后会与另外的女子恩爱终生,我如此心痛难受,却又束手无策,只能自己躲在角落里暗自伤心。 我不知道三年后祁慕萧为何与他人比翼双飞,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 情正浓时,却知道这样的结果,就如同正在温暖花室里的娇花被突然丢弃到了凛冽的寒风中,谁能承受?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好选择逃避不去思考。 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以后会分开,可要是没有提前知道这样的未来,即使到时心痛,也不会经历像现在这样矛盾而煎熬的过程。难道果然如老爷子所说的,先知是不该轻易动感情的吗?我这样只是自作自受?……心里反复思量着,我垂下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原来王妃也和麝烟一样,是不得已吗?” 麝烟见我面露悲戚之色,脸上似了然又似同情,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随即她又安慰似的对我说:“其实王爷是很好的人,虽然有些傲纵,但心里还是很善良的。相处久了王妃就会知道的……也许日子久了,王妃就会渐渐忘记曾经那个人的。” 她倒是把我的心思看得透……不过,忘记?真的能轻易忘记吗? 我抬头看着麝烟的眼睛:“那麝烟姐姐,你呢,是不是已经忘掉他了呢?” 麝烟闻言一怔,脸上却是瞬息万变。她久久说不出话来,眼圈却慢慢开始泛红。 我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桌面燃烧的蜡烛。烛火温暖摇曳,我心里却泛起冷意。 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有的人,一旦刻到了心上,便永远也无法被抹去。 本性渐露 睁开眼,我听到外面传来清脆的鸟鸣。房间已经笼罩在清晨暖阳的光辉中。 也许是昨天逛花园逛得累了,又也许是迷|药药效没有完全消除,昨晚洗了澡我便倒到床上沉入梦乡,直到现在才醒来。 我坐起身子,环顾周围空荡而安静的房间。 我没有让麝烟在房里守夜,只叫她在隔壁单间里收拾住下。我并不需要人整日整夜守着自己,没必要折腾别人。 下床自己穿了衣服,我坐到镜子前梳头。 镜中还是那张十五岁的容颜,丝毫没有改变,在这个世界里,时间好像在我身上静止了,让人觉得莫名怪异。周围的静谧让我恍惚间又想起了在灵山上的生活。那时,我也是每天清晨起来,梳洗之后到灵潭边上晨练,然后回去把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朗拎出被窝,逼他背唐诗宋词…… 已经回不去那样的生活了吧。很久没有得到老爷子的消息,而小朗收到我的信后也开始在熹国安心生活。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心里不禁黯然失落,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王妃醒了吗?” 麝烟从隔壁房间走过来,让外面的婢女去准备热水和早饭,又接过我手里的梳子。 “王妃醒了怎么也不唤奴婢一声?”麝烟帮我梳着头,柔声地说,“以后奴婢还是留在王妃房里吧。” “不用了,我习惯这样,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我摇头,想了会儿又问,“麝烟,你能不能别叫我王妃?我真的不能适应。” 麝烟面露为难之色,顿了一会儿却欲言又止。 “算了,你也有难处的,我不该勉强你。”我突然想起她和鸿妍不同,很多事她并不能做主。 “对不起……”麝烟低低地说。 我笑着摇了摇头,转开话题:“你就帮我梳些简单的发式吧,不用太复杂的。” “好。”麝烟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看着镜子里笑道,“王妃真的很美呢,素颜时清新妩媚,盛妆时摄人心魂。再过些日子长开了,不知是怎样的倾世容颜。除了佳容长公主,王妃便是麝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 我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听她说到佳容公主,我心中一动,她就是要嫁给漠云的那个公主吧。 “佳容公主……要什么时候嫁到泽国呢?”如果没有预测错,这位本应几日后出嫁的公主却在近一个月后才嫁往泽国。不知道为什么要隔这么久,难道又是因为我的这场风波吗?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听王爷说是因故被推迟了,具体日子还没确定。”麝烟想了想又摇头。 漠云虽同意了把鸿妍嫁到扈国,但对于迎娶佳荣公主却始终态度模糊。我知道漠云也一直在找我,可惜他也没能思维大跳跃的想到我在扈国。难不成这婚礼推迟的原因也和我的“失踪”有关吗? 那要是漠云知道了我的现况,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尉迟尹该是不知道漠云对我的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这样贸然把我劫到扈国充当王妃。 “王妃,早膳准备好了。” 还没等我细想,麝烟便开门让人端了早饭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打住思路。想这么多也没有用,知道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坐到桌前,我才稳下来的心情又被打乱了—— 宽大的桌上只摆着一盘咸菜,一盘包子馒头,一碗燕麦粥。 王府里的早餐就是这样的吗?我有些欲哭无泪,不要啊,我最讨厌包子馒头了…… “王爷说王妃昨晚的话实在有理,自己身为王爷要为百官作表率,故命旱灾结束前府里的饭菜一律节减一半。” 我听得眼角抽搐,他是真的觉得我说得有道理,还是顺着台阶整我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想反悔是不可能了。可我实在是咽不下那些白乎乎干巴巴的面团,只喝了半碗燕麦粥,我就放下了勺子。 “王妃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王爷还特意交待了说王妃前日受惊,要好好补补身子的。”麝烟见我放筷,面露担心之意。 用馒头咸菜来补身子?这算哪门子的补法?尉迟尹肯定是在整我,真是小气,不过是昨天说了几句今天就立马报复了…… 我不禁咬牙切齿,转过头问麝烟:“是我吃不习惯你们这儿的东西……这院里可有厨房?” 麝烟点点头了然笑道:“是麝烟糊涂了,还照着我们北方的习惯备下早膳。府里有会做南方菜的厨子,奴婢这就让他们重做。”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桌上这些我都没吃过,你们也没吃早饭吧,先吃些垫垫肚子,等会儿尝尝我做的东西。” 不顾麝烟惊讶失色的样子,我拉了她就往外走:“先带我去厨房,我会做很多好东西呢,你肯定都没尝过,比这些面团子好吃多了。” 麝烟见我这样,大概又想起“传言”中关于鸿妍的“形象”,没法阻止我,只好把我带到了厨房,却守在一旁不肯离开,生怕我会弄出意外。 见她不肯离开,我就干脆让她给我打下手帮忙。 我看了看厨房里的原料,决定先做玉翠芙蓉糕、比萨饼和红枣粥。这三样东西原料都方便准备,且基本都是素食,最重要的是,都是我爱吃的!这样既对得起我说过的话,又不会亏待我的胃。 打定主意,我把原料清单告诉麝烟,开始卷起袖子进入战前准备状态—— 秋天的阳光毫无掩饰地泼洒下来,整片整片的明亮耀眼。人站在湛蓝无云的苍空下,顿时心生旷达高远之意。 尉迟尹刚从宫里回到王府,一路上都在想佳容婚期被推迟的事,回到王府却又想到琉璃阁里的新主人,便换了衣服往琉璃阁去。 走到院子里,侍从上前去通报,半晌却脸色怪异地和几个婢女一起返回来。 尉迟尹觉得奇怪,不由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侍从像是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她们说……王妃在……在厨房里做饭。” 尉迟尹闻言不可置信地挑起眉,声音有些沉:“胡闹!居然让王妃到厨房里去,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 和侍从一块儿出来的婢女见主子火了急忙跪下告罪:“王爷恕罪,是王妃吃不惯府里的早膳自己提出要做东西吃的,麝烟姐姐拦不住,就随着一块儿去了。” 什么?自己做东西吃?想起今早自己特意安排的略带恶意玩笑的早饭,尉迟尹在惊讶之余又对这个传说中的转世天灵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嘴角弯起一丝探究的微笑。 自己一时冲动把先知这么带回来,一开始他还忐忑,即使是身为司命先知,可看她这么小的年纪估计他和皇兄要隐瞒真相也是难以料理周全,可看她既不哭闹反而住得心安理得的样子,很是冷静,倒有些配合他们的意思。是她真的有先知之智心系解救百姓,还是她其实另有打算? 在心里斟酌片刻,尉迟尹只面色淡然地对侍卫说道:“既是这样,就先带本王过去看看吧。” 尉迟尹在厨房门外站定,听到里面不时传出笑闹声和女子模糊的对话声。 站着听了一会儿,他正想抬脚走进去,厨房里已经走出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华服少女乌发松挽,身姿窈窕。手里掂着一个什么东西正往嘴里送,还不时回头和身后提着食盒的麝烟笑着说话打趣。暖阳下她亮如丝缎的黑发随着她的步伐妙曼摇曳,明眸皓齿的无暇笑容似乎比她周身的阳光更加耀眼动人。 尉迟尹看得有些恍惚,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少女也看到他,面带惊讶地跑到跟前和他打招呼时,他才回过神来,随即心里不禁怀疑,这个如阳光般无邪烂漫的妙龄少女,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天灵吗?—— 经过在厨房里的一番奋战,我的“萧氏营养早餐”终于新鲜出炉了。 麝烟有些犹豫的吃下第一口后眼睛蓦地瞪大,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崇拜,看得我心里那个乐啊,美滋滋的。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我乐呵呵的舀起一勺粥送到嘴里,味道还不错,稍微轻淡了些,下次得多放些料。 麝烟又尝了尝其他东西,脸上的惊讶之情愈发明显,“真看不出来,原来王妃竟还有一手好厨艺,实在不像普通的大家闺秀。” “嘿嘿,我不像大家闺秀的地方还多着呢,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的,到时候可别被我吓着。”我开着玩笑,心里庆幸还好鸿妍不是淑女型的,不然我早就要穿帮了。 又和麝烟开了一会儿玩笑,等到所有的食物都出锅了,我把做得好的全都放到食盒里带回去。除了自己吃,我还给屋里的其他婢女们都做了一些。以后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呆多久,打好和她们的关系是很重要的。 手里掂着一块玉翠芙蓉糕,我和麝烟走出厨房。接近正午,外面已经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受到景色的感染,我的心情更加好了。 我忍不住又扭头去和麝烟开了几句玩笑,再转回头时却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好些人,女的好像是我屋里的婢女,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身影也挺熟悉的。我眯起眼睛努力看了看,吓了一跳,居然是尉迟尹。 他怎么来这里了,不是一大早进宫去了吗?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还会过这里来……怎么我会有种做坏事被捉现场的感觉……不过看都看到了,没法避开,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 尉迟尹见我上前和他打招呼,温和的笑道:“爱妃怎么跑这里来了,厨房里有什么好玩儿的?没得弄脏了自己。” 他语气里似乎还透着些许宠溺,我听到那个爱妃浑身别扭,又没法出声否认。不过刚刚才把人家的厨房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再加上被麝烟夸得心情极佳,我竟一时没去计较,转身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玉翠芙蓉糕送到他嘴边—— “我刚刚做好的,你尝尝。” 这玉翠芙蓉糕从我学到手以来,只做过两次,虽然麝烟是赞不绝口,可我心里还是不太有底,眼前这么一个吃遍美味的试验品就摆在面前,我怎能不让他鉴定一下呢? 尉迟尹明显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轻笑道:“原来爱妃竟是亲自为本王下厨。爱妃如此美意,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啊。” 说完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一会儿才点头赞许道:“爱妃好手艺,本王以后可有口福了。” 他根本完全误会了嘛……我听得一头黑线,要不是他说好吃,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收好食盒,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得倒好。我吃不习惯你们的饭菜,这是做给我和麝烟她们吃的,没你的份儿!” 看到尉迟尹脸色有些尴尬,我满意地拉了麝烟往回走。想折腾我?那我就自食其力!看你能怎么样。我走过其他婢女身边还不忘招呼:“走啦走啦,回去吃东西啦,我给你们每人都做了一些,都去尝尝。” 婢女们面面相觑的在原地犹豫着,看了看我,又看看后面的尉迟尹,不知该怎么办。 “爱妃何必害羞,如此美味,本王可不想错过。”尉迟尹瞬间便一扫刚才的尴尬,笑眯眯地走过来,“刚才没尝仔细,不如我们回屋里吃吧。” 说完便执起我的手往回走。 哎,我害什么羞了,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堂堂王爷怎么和人抢东西吃啊,都说不是给你的了……我挣脱不开,只能郁闷地在心里嘀咕着跟他往回走。 回到屋里,尉迟尹让麝烟拿了一些点心到外屋给其他婢女,又命令道:“屋里不用留人伺候了,本王要和王妃好好尝尝点心。” “是。” 麝烟答应着,带了点心退出去,关上门前还眼神暧昧地朝我笑笑。 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得瞪向尉迟尹:“你要干吗,放手!” 尉迟尹立刻放了手,微微鞠了个躬:“方才冒犯司徒姑娘了。” 我不想理会他文绉绉的官方交流语言,径自走到桌旁坐下,悠哉地验收自己的劳动成果。 “若不是姑娘拔出了凤剑,本王真的不敢相信现眼前的就是转世天灵,司命先知。”尉迟尹也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比萨放进嘴里,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不相信最好,快把我送回泽国去,我可不想在这里呆……在心里嘟囔着,我用勺搅拌着热粥,轻轻吹着散出来的热气,懒懒地装拽:“那王爷以为司命先知该是什么样啊?” 老爷子可没教过我怎么当先知,那我就只好随性发挥咯。 “……是我失礼了,司徒姑娘请不要见怪。”尉迟尹见我不高兴,面色一顿,有些别扭地说道。 想想也就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了。我虽然有司命先知的名号,可外表也就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要他一个尊贵惯了的堂堂王爷对我恭敬有礼,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我想了想,抬头说道:“王爷以后不必总称呼我司徒姑娘,你叫着难受我听着也别扭,叫若瑶就好了。” 尉迟尹一脸惊讶,剑眉轻挑:“如此直呼姑娘闺名岂不是太失礼了?” 我皱了眉正想说不叫拉倒,他又一脸了解地接上话:“是我忘了,司徒姑娘既已为我王妃,自然不能叫得太生疏。如此甚好,还是若儿想得周全。”说完还不忘故作温柔地朝我笑笑。 我听到“若儿”两个字立时觉得毛骨悚然,握勺的手抖了抖。这里的男人什么爱好,怎么都喜欢以儿字结尾来叫人…… 我眯了眼阴狠狠地看着他,心里努力压抑住想要砸盆摔碗破口大骂的冲动。 “不知这饼是何处特产,本王从未吃过,若儿是从哪儿学来的呢,味道很是奇特。”尉迟尹见我即将爆发,立刻知趣地转开话题。 “家乡菜。” 我压下一口气,简洁的答道,伸手抢过最后一块比萨送到嘴里。 “哦?不知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尉迟尹被我抢饼的动作吓得一怔,随即又笑着问道。 不过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只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今日进宫见了皇兄。皇兄说本应即日便请先知进宫,但司徒姑娘既然刚醒不久,还是先在王府里休养些日子,待身子调理好了再拜访先知。怠慢之处还请先知多包涵。” 那应该还能清静几日……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 “那个……佳容公主的婚期,推迟了?” “丞相千金的伴嫁在接亲当晚被人劫持,下落不明,赫连漠云亲自领人四处搜索,一直一无所获。为此,他提出要推迟婚期。”尉迟尹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当时我是意外发现转世天灵,过于激动,竟忘了你是在赫连丞相府出现的……看他这样的反应,原来赫连漠云也很重视转世天灵呢。”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淡淡开口:“放心,你妹妹马上就要嫁出去的,漠云会对她很好。”漠云还需要扈国的帮助,自然不会亏待扈国的公主。 尉迟尹神色不明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能见见佳容公主吗?”我又试探性地问。 “当然没问题,嫂子去看妹妹,有何不可?”尉迟尹听后笑着保证,“等进宫见了皇兄,请他准个日子便可。” 第36章 入宫面圣 “王妃,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接您到宫里呢。” 麝烟的话打断了我神游天外的发呆,伸了个懒腰,我不依不舍地从软榻里爬出来。 已经在王府里住了几天,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吃喝拉撒睡,完全没有新意,我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钻到厨房里倒腾出各种各样的菜肴点心。 虽然我只是想练练生疏了的技艺,顺便自娱自乐,可自那天去厨房被尉迟尹碰上了以后,他每天回到王府都会毫无例外地到琉璃阁里“掠夺”我的劳动果实,美名其曰“看望”,顺带当着麝烟和其他婢女的面说几句让人浮想联翩的“甜言蜜语”,让我郁闷不已。完全不给我这个先知面子嘛…… 跟其他婢女磨合了几天,在我积极的“言传身教”带动下,她们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般惶恐不安,小心翼翼,至少能够面带自然微笑地与我用平和稳定的语气对话了。不容易啊,我为此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王爷交待了,现今还未和王妃正式成婚,进宫就不必着王妃品级朝服,只要正式梳妆就好了。” 我听后才松了一口气,却又看见麝烟让人拿来一套华丽但不繁复的女装,虽然不是那种命妇的正式宫装朝服,可也绝对是正式场合穿的隆重礼服。 我最头疼的就是穿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绣了无数的花穿了无数条带子的绫罗绸缎,穿到身上跟受罪似的,沉得背都要直不起来了。 “不是不用盛装的吗,干嘛还要穿这样的衣服,穿像平时那样的不行吗……”我可怜兮兮地看着麝烟,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麝烟皱了眉,一脸严肃地把衣服递给帮我穿衣服的婢女,一边指挥她们开工,一边对我念道—— “这是进宫晋见皇上,可不是下厨房做点心,王妃怎可以还如此胡闹。纵使是不需按品级装扮,那衣着梳妆上也是不能有任何怠慢的。王妃平日里在府中怎么都行,但到了宫里,就一定要守住规矩,决不能说错做错,让人看了笑话去……” 麝烟还打算继续念叨下去,见我一脸被她弄得要崩溃的表情,又严肃不起来了,放柔了语气—— “王妃年纪还小,性子活泼些也是好事,王爷宠着王妃,所以一直没用规矩拘着王妃。但宫里和王府毕竟不一样,错了规矩,让人看笑话只是轻的了,要是……” “麝烟姐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管着自己的。”我打断麝烟的话。 她是善意,怕我出错惹了祸。不过,无论尉迟尹还是尉迟桓,应该都不会用规矩拘着我的吧,好歹我还是他们“请来”的先知不是吗…… 想着尉迟桓应该不会为难我,我心里放松了不少。不过麝烟她们并不知道,我又不忍心让她们提心吊胆的,也只好任着她们打扮。 穿了衣服,麝烟把我按在镜子前坐下,开始帮我梳头。 “说到王妃的装扮,王爷也真是太谨慎了。反正成婚洞房也就是这个月里的事儿,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二王妃那年还不是尚未成婚就穿了王妃朝服进宫见的先皇。” 麝烟一边帮我梳头一边喜滋滋的说着,“依奴婢看,王爷可是真的对王妃好,以前王爷可不会每天都准时回王府,而且一回府就到琉璃阁来看王妃,对王妃关怀备至的,真是让人羡慕。” 一旁的婢女们也都纷纷附和,我真想问她们是不是尉迟尹请来的托儿。 他是对我好还是对司命先知好啊……我在心里撇撇嘴。再说了,他每天那是来看我还是来看那些点心啊,看我只是借口而已吧…… 东想西想的,突然又记起麝烟刚才的话——“反正成婚洞房也就是这个月里的事儿”,我不禁心跳漏掉一拍,成婚洞房…… 到了王府里,虽然府里的人都称呼我王妃,可毕竟还未正式拜堂,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装打扮也还是未嫁女子的样子。 可要是真的和尉迟尹拜了堂,那我就真是他老婆了,照着麝烟的意思,我不是就得和尉迟尹住在一块儿,还要…… 打住!我不敢往下想了,当初怎么没想到啊,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嫁了?我的终身幸福,我的名节清誉啊!!就算尉迟尹说是要掩人耳目,可这样的话假戏就得真做了,我不要!! “王妃,您怎么了?”麝烟有些担心地问。 我看到镜子里自己有些扭曲的脸,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没事,我想家呢,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麝烟面色疑惑,又不便多问,只好继续手上的工作。 被麝烟这么一打断,我也清醒了一些。这也不是我拒绝就能搞定的事,当初就是被人家拦路抢劫一样绑过来的,不管他们怎么称呼我,实质上我还不就是横在砧板上的那块鱼肉,他说要把我油炸了,我还能让他换成清蒸的吗…… 被事实打击到,我蔫蔫地坐着,嘴上又不能说,只好郁结地保持沉默。反正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暂时得过且过吧。 “好了,王妃。”麝烟的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眼看镜子,细节瞧不清楚,整体看起来应该又是那种繁复华丽的妆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画成不认识的美人了,我再次感叹化妆品的神奇功效。 站起来,麝烟又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袍,左右打理一下,我终于以完成品的姿态出现了。 麝烟在我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无限期待的说道:“每次打扮都美得不一样,真想看看王妃拜堂那天会是怎样的迷人。” 又听到拜堂两个字,我实在是郁闷到不行,只当作没听到,往外走去。出门前又回头望了望镜子,美是够美了,跟个精致玩偶一样,可至少比原来老了十岁,而且这面纱…… “麝烟姐姐,你过来扶着我吧,我看不清路了。” 麝烟似乎才想起我“视物不清”的毛病,急忙过来搀住我的手,引着我往府外走去。 出府的路途很漫长,我坐在专门的小轿上,看着和平时走得完全不一样的路线,心里无限感慨,这有钱人家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了,出趟门就跟短途旅游似的,享受到这个程度也是一个极高的境界了。 待我被绕得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后,终于看到一个类似大门的物体出现了。轿夫把小轿放下来,麝烟便扶着我出了门。 一辆气派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侍卫立在车旁。一出府门,那几个侍卫立刻把我和麝烟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送上马车。 至于搞这么紧张吗,我看不清路,也不认识路,还挂了这么一身不便行动的奢侈品,能跑到哪里去…… 坐在马车里,我百无聊赖地吹了一会儿脸上的面纱,挪到麝烟旁边讨好地笑着:“麝烟姐姐,我暂时把面纱取下来行吗,什么都看不清,闷死了。到了宫里我再戴上嘛。” 麝烟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小祖宗,您就忍忍吧,这面纱哪有这么容易拆了又戴的。再说,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不必担心看不清。” 见麝烟不肯,我只好又郁闷的退回去坐好。 因为我还算是未嫁女子,又是王爷的未婚妻,照规矩若要见其他男子就要蒙上面纱以避嫌。不过我觉得蒙不蒙都差不多,只是一层薄纱,大概长啥样还是能看得到的,也就是一个风俗罢了。 可这却严重降低了我原本就糟糕的视物水准,看什么都是一团一团的不清楚,难受死了。 我还没郁闷多久,麝烟从车窗缝往外瞟了一眼低声说:“到宫门了。” 马车停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开合声响,周围立刻变得极为安静,让人忍不住变得屏气凝神起来。又走了一小段时间,马车停稳,一个侍卫在外面恭敬的说道:“尹王妃请下车。” 麝烟扶我下了车,我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恢宏雄伟的宫殿前。 这就是皇宫吗?我环顾着周围一座座庄严肃穆的殿宇,感慨惊叹之余又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沿着层层阶梯拾级而上,到了殿门前,尉迟尹已站在门外等候。见了我和麝烟,立刻走过来扶了我的手,转头对麝烟说:“你先到偏殿里候着吧,不用随行伺候了。” 被尉迟尹扶着跨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我看到前方的光影中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默而坚挺。 整座宫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侍卫在外面关上殿门,“碰”的一声沉闷声响后,周围立刻寂静无声,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前面的男子转过身来,脸庞隐藏在光线的阴影中—— “如此把司命先知请来,实在是冒犯了。” 尉迟桓的声音沉稳坚毅,但平和中又带着些许暖意,竟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而尉迟尹此时已经放了我的手,退开两步,静静的立在一旁,和我平时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一个人在殿中傻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场合,我有些不知所措,是该自己原来怎样就怎样,还是学老爷子的那副高人架子呢…… 见我不语,尉迟桓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我还有几步的位置:“四弟的做法的确不妥,冒犯了司徒姑娘,但后来事出突然,为了扈国的社稷和百姓,冒昧如此决定,实属无奈,还请姑娘原谅,朕代扈国百姓在此谢过司徒姑娘了。” 说完朝我做了一揖,态度真诚恳切。 本来我还打算见到尉迟桓朝他发泄发泄的,可是他现在一这样,我又没辙了,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尉迟桓又转身对尉迟尹说:“四弟,还不过来向先知赔礼道歉?” 尉迟尹闻言立刻走过来,眼看就是要开口道歉的架势,我急忙摆手:“哎,别……” 两人都停住转头来看我,我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的客套说辞,憋出来的却是—— “我能先把这面纱摘了吗,什么都看不见。” 尉迟桓明显迟钝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我,而尉迟尹则眉头轻挑,一脸憋笑的表情。显然他比尉迟桓更了解我,没被我突兀的语言吓到。 “当然,这面纱是为四王妃准备的,并不是为司命先知准备的。”尉迟桓很快恢复常态。 掀开脸上的面纱,我舒了一口气,少了一层遮蔽物,舒服多了。真想不通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怎么都喜欢蒙了块布飞来飞去,就不怕看不清撞着吗? 视线变得清晰多了,我终于看清面前这个君王的样子。 很年轻的脸,眉目清晰,轮廓分明,和尉迟尹有些相像,但在高贵中又透着一股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刚毅。英挺俊秀的五官中隐隐有不怒自威的威严,也许这也就算得上帝王之相了吧,只可惜这年轻俊朗的面庞却由于操劳和焦虑而显出些许憔悴。 或许是他长得面善,又或许是他忧心虑国的样子打动了我,我立时觉得对他的防备少了许多,有些同情这个备受争议的帝王。 尉迟桓看向我的眼神在面纱除去的瞬间也立刻带上讶然,疑惑,还有探究。想必他和尉迟尹一样,不相信人人寻找,声名大噪的司命先知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 “敢问司徒姑娘,这次到丞相府只是为了送别赫连丞相的千金吗?”迟疑也不过是一瞬间,尉迟桓很快收起眼中的情绪,又恭敬地问道。 我点头肯定,想到鸿妍突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听尉迟桓继续说—— “如今赫连漠云带人四处搜寻姑娘下落,泽国京城方圆百里内的贼寇山寨一个不漏的都被他搜整过,若是没有姑娘的消息就将其剿灭,对外则称是要彻底消除京城周围的匪患,在百姓间倒是得了很好的名声。” “因为完全没有留下线索,带姑娘出国境也是走的偏野山林,没有惊动泽国的守卫,赫连漠云暂时还没有想到姑娘在扈国。而且因为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想必他即便是起了疑心也不会立刻采取行动,所以想大胆委屈姑娘一阵子,再过一段时间待太医……” 剿灭匪寇,这是漠云正式开始他的皇权之路的第一步,这一举动让丞相和他在民间的声望大增,为他今后铺了一条很好的路。只不过尉迟桓所说的,他领人搜遍京城周围所有山寨,究竟是为了找我才搜的山寨,还是为了俘获民心剿灭匪寇,顺便找找我? 我在心里思量着,却感觉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听到“太医”两个字,我心里突然猛地一抽,话不受控制的就脱口而出—— 陌上花已开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2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2部分阅读 出—— “鸿妍在这里?!” 尉迟桓顿住话语,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侧身朝通往内殿的门伸出手—— “司徒姑娘果然是司命先知,事事都能知道。丞相千金的确在殿内,今日来这就是想让司徒姑娘见见的,听四弟说你们是好友……姑娘这边请。” 跟着尉迟桓往内殿走去,尉迟尹则陪在我身边,三人皆无言语,我的心在安静中越发紧张。内心强烈的感觉,鸿妍还活着,她就在这座宫殿里! 可一年前的那个预言不是说她会香消玉殒吗?是我那时能力不够,预言出错了吗?我不由得又加快了步伐。 “丞相千金那日坠落山崖,受伤极重,一度已经昏死过去,我本以为是无力回天了,但也不能这么把她的身子扔在荒山野林里,就一块儿带回来了。太医这几天一直在医治,但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就算能保住性命,恐怕……也是醒不过来了……” 尉迟尹在走进内殿时出声解释道,我无心多想,看到床榻上那个熟悉却已奄奄一息的身影,内心无比揪痛,直奔到床边,却又顿住不敢再向前。本来站在床边的一个宫女见到我们,福了福身,得到尉迟桓许可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退了出去。 眼前还是那张娇美如花的脸庞,却彻底没有了以往的活力,娇弱的身上到处都裹着绷带,尤其是头上,那层层包裹后依旧还渗出血渍的绷带,灼痛了我的双眼,眼前朦胧一片,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太医说是撞倒了头,身上的伤虽然也重,但主要是头部撞击猛烈,可能已经伤到脑子,留有淤血,伤又耽搁了几天,恐怕……” 我在鸿妍身边蹲下,握起她一只手。曾经娇软柔荑,如今却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温度,苍白无力。那毫无血色的脸,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只有那如游丝般微弱的呼吸还能证明她尚有生命。 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鸿妍?那个喜欢乱跑乱跳的疯丫头,那个被宠得没有规矩的大小姐,如今却像个没有生命的水晶娃娃一样躺在这里,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带着让人绝望的苍白。 我把她的手贴在脸上,丝丝凉意沁入皮肤,我的眼泪却越发无法控制,肩膀簌簌抽动,却哭不出声音,所有情绪都积压在喉头,郁结拥堵。泪眼朦胧中尉迟尹在我身边蹲下,感觉他很犹豫的拍了拍我的肩,声音亦是犹豫—— “司徒姑娘……若儿……别这么难过,或许……以后还能醒过来的……” 我心里情绪混杂,脑中却很清楚:鸿妍坠下山崖时撞到了后脑,是很严重的脑震荡,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能救回性命已经是奇迹了。她身上的伤是能治好,但脑子受到的损伤是不能治愈的了,鸿妍不会再醒过来了,纵使她还有呼吸。换句话说,就是植物人——没有生命一样的活着。这和死亡,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鸿妍不会再醒过来了……” 调整了半天,我终于能平稳地说出话,说出来的话却把另外两人吓得结巴起来—— “不会再醒过来?!若儿……不,司徒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已经重伤到了脑子,虽然还有呼吸,可是却会一直像睡着了一样,不会醒……但还是请皇上派人好好照顾鸿妍,不然,她就真的会……” “司徒姑娘放心,朕自然不会弃之不管,毕竟是朕提出的联姻,不然也不会……这沁芳殿是母后曾经喜欢的一座宫殿,她老人家薨逝后朕就不许人随意靠近,平日里也只有三个聋哑的宫女负责打扫整理,除了治伤的老太医,这宫殿只有那三个人照顾丞相千金,既能静心治伤也不会走漏消息。” 尉迟桓的语气有些愧疚,可能是觉得是自己的决定导致了鸿妍如今的局面。我又看了一眼鸿妍静静的面容,轻轻放下她的手。 “皇上,我们出去再说吧,让鸿妍好好养伤。” 我不想再面对鸿妍的伤痕和苍白,怕心里的悲伤会抑制不住。尉迟桓似乎是了然,点点头率先朝外走去。尉迟尹则依旧陪在我旁边走出去,显然他也是很愧疚的。 宫殿里的石板地面光亮平整,能清晰反射出人的身影,三个倒影慢慢的行进着,只有不甚清晰的脚步声。从刚才到现在,我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了很多,毕竟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只不过是结果略有不同,而且还比我以为的要好一些。再者,对于鸿妍来说,与其嫁到王府里郁郁寡欢的终其一生,这样安静的睡着也许更加好些吧,听说植物人也是会有心理活动的,也许她能在梦中和自己的心上人相会呢…… 又回到正殿,外面的阳光通过窗户透进来,比刚才安静阴凉的内殿要温暖得多,我的心情也比刚才明朗了许多。不管怎样,活着就好,哪怕只是沉睡。 待回到正殿,尉迟桓没有再在虚礼上浪费时间,见我情绪还算稳定,便直入主题—— “司徒姑娘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把你请来的原因了吧。” 原因无非就是干旱和水镜下落两个,我在心里暗暗的想。干旱我是解决不了的,至于水镜的下落,知道是知道,可该不该说出来呢……我有些犹豫。 “司徒姑娘?” 见我一直不说话,尉迟尹有些按不住性子,出声问道。尉迟桓扫了他一眼,尉迟尹又乖乖把嘴闭上。 “那面镜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想了一会儿,提出疑问。 尉迟桓听我这么问,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血灵水镜一直都是我国传国之宝,相当于另一块传国玉玺,而且百姓对它的崇敬更高于玉玺。找不到血灵水镜,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到百姓的认可。” 看着尉迟桓落寞无奈的表情,我忍不住叹气,封建社会啊,思想信仰的力量真的是太强大了。 若干年前扈国也曾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祭师请出了血灵水镜祭天,结果不久后果真就下了大雨结束了旱灾,从此扈国百姓对血灵水镜的崇拜和信赖达到空前的高峰。 如今,扈国再次遭遇罕见大旱,百姓依旧寄希望于血灵水镜,可至今还没有其下落,旱灾也迟迟没有缓解的迹象,于是民间便渐渐有了尉迟桓得位不正,天降旱灾的谣言。 这在我看来都是荒谬可笑,干旱只是自然现象,上一次求雨成功也不过是巧合,哪可能每次都会灵验。可在这样一个时代,这些谣言却足以引起一个国家的动乱不安,甚至是颠覆一个王朝。 而且象尉迟桓这样一个满腹经纶之人,一腔的雄心壮志,辛勤的理朝治国,却还要靠一面镜子来得到百姓的承认,心里肯定也是不甘的。我想了想,或许告诉他水镜的下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低头沉吟一阵,我预测了一下扈国未来的局势——明年夏天经历一场和启国的战争,大获全胜后,几年里扈国在尉迟桓的治理下会是国运昌盛,日渐强大。 既然如此,尉迟桓应该是个不错的皇帝,帮帮他也无妨。我心里一动,抬头问道:“皇上这儿可有琴?” 刚才无意中想起,司徒瑶和老爷子的占卜方式不同,她是用琴占卜的。虽然我用不着占卜工具,但是可以用来装装样子,因为我也想多了解些关于水镜的情况。 尉迟桓欣然应允,脸上带着兴奋感激,亲自到后殿取来一把瑶琴。 在琴前坐下,我勾了勾琴弦,心不在焉地随便弹起一支曲子。弹琴并不是重点,我只不过是想借此研究一下水镜,至今只知道它也是巫族邪物,却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和渊源。 一曲终了,尉迟桓和尉迟尹站在一旁,脸上严肃,大气都不出一口,生怕打扰到我。我却有些烦躁,刚才除了想到水镜时心里莫名其妙涌起的一丝欣喜兴奋外,竟然什么信息也得不到。 兴奋个什么劲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地站起来。 “司徒姑娘为何脸色不豫?难道是……”尉迟尹又忍不住抢先发话了。 尉迟桓的脸色也有些担忧,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我回答。 “水镜如今在泽国麒趾寺中。”压下心中的烦躁,我淡淡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 “原来的血灵水镜是水镜和血灵珠嵌合而成,水镜和血灵珠都是上古凶邪之物,过去两者嵌合在一起才没显出邪性,而今水镜已和血灵珠分开,靠冷寒玉的封印压制着煞气。” 尉迟桓皱起眉,似在思索什么,尉迟尹也不说话,低头沉默。 我此时也在心里感叹,之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虽然知道了水镜下落,可如今的水镜已不再是当初那面完整的镇国宝镜,纵使拿到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水镜,血灵珠?”尉迟桓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又询问地看向我:“为何会被分开?”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也没打算告诉他血灵珠其实是到了我身体里,我可不敢保证他要是知道了会把我怎么样。 “当年你们的父皇在德玛雪山被追杀时,血灵水镜就已经不完整了,麒趾寺的明德大师将它们封印后带回了麒趾寺。” 我没有说是司徒瑶,因为我还不知道司徒瑶到底把太子带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要是说出她会是什么后果,毕竟司徒瑶和扈国还是有些牵扯的,所以稍稍改了一下细节。 显然追杀尉迟昭这件事仍在尉迟桓心里留有沉重的阴影,他脸色沉郁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别无他法,虽然不是完整的,先把水镜拿回来也好。佳容出嫁时朕便派人去和赫连丞相交涉,不知司徒姑娘以为如何?” 我抬头看他,问道:“其实水镜不过是一个安抚民心的工具,对于旱灾并不能起什么实质作用,不知皇上拿到水镜后会怎么做呢?” 有了水镜,即使是完整的血灵水镜,也只能暂时安定民心,如果没有实际有效的政策,这场旱灾给扈国带来的仍会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尉迟桓面色有些为难,语气干涩:“扈国常常遭遇大大小小的干旱,一直以来只是在各地修筑蓄水池,以备不时之需。现今也已开放国库向受灾严重的地区发放赈灾粮款,并节制各地的用水量。但仍未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我心里感慨,古时候科技不够发达,还不知道引起旱灾的原因,以为自然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完全没有防治意识,也难怪这里常常发生干旱了。 “扈国水资源本就不丰富,用水基本上都是来自扈水这一条主要河流。森林有蓄养水土的功效,扈国原来的森林资源很丰富,可长久以来人们都没有珍惜周边大片的森林,滥砍乱伐,几乎将其破坏殆尽。加上扈国人口日益俱增,农业灌溉又耗费了大量的水资源,如此往复,旱灾自然是一年严重过一年。” 我把自己能想到的引起干旱的原因结合了一下扈国的情况说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能听明白多少。 尉迟桓神色莫测地看着我,半晌才问道:“那依姑娘的意思,该如何度过这次干旱大劫呢?” 好像还是停留在解决一次灾害的阶段上啊……我有些头疼,可持续发展的思想果然不是轻易就能让人接受的。 “这一次的干旱我怕是没办法帮上忙,只能给皇上提些建议,或许会缓解以后发生旱灾的情况。” “姑娘请讲。” 我没经历过干旱,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只能搜索一下学过的地理知识,解释了些类似于退耕还林、限制砍伐森林,改变农业灌溉方式之类的理论方案,应该是会有些用处的吧。 这下换尉迟尹发话了:“退耕还林?我国百姓世代靠着土地为生,如今要把耕地拿去种树,这样不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吗?” 我一下被他问得语塞,怎么就忘了这里和现代社会是不一样的呢,要真的退耕还林,限制砍伐森林,大概会激起民愤的吧…… “嗯……司徒姑娘说的办法也有可取之处,可以按着我国的情况改一改,也许会对解决旱灾有所帮助。”尉迟桓出声替我解了围。 顿了顿,尉迟桓转开了话题,“听四弟说,司徒姑娘想见见佳容?” 我点头,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谈完正事了吗…… “这样正好,婚期被推迟,佳容有些想不明白,朕也不好和她说实情,劳烦司徒姑娘陪陪她,女孩子间聊聊天互相解个闷也好。” 我只是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而已,怎么就顺便成了解闷的陪客了? “原本就已预下一处宫苑给司徒姑娘,离佳容那里很近,过两日收拾好了朕便派人将司徒姑娘接到宫里。” 反正在宫里应该也不会呆太久,换个环境透透气也好,还能常常去看看鸿妍。正想着准备答应,我突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皇上,你们真的要把我留在这里当王妃?” “这……”尉迟桓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眼一旁的尉迟尹,又看向我说:“丞相千金的事暂时尚未找到解决的方法,朕会以干旱为由推迟正式成婚的时间,在此之前只能委屈司徒姑娘充当一阵子的四王妃。” “司徒姑娘放心,只要姑娘不说,朕保证不会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此事,决不会伤了姑娘名誉。”见我不悦的皱起眉头,尉迟桓急忙出声保证。 被当作拖延时间的挡箭牌,我虽然还是不爽,但也不敢怎么样。尉迟桓这样对我已经算是好的了,就我这种心智水准,在他地盘上要是把他惹毛了,最后吃亏的会是我。反正他不是承诺不会伤我的名誉吗,就算是拜了堂尉迟尹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吧,还乐得当个王妃潇洒一把,暂时就这样吧…… 正式上岗 从宫里出来,我坐在返回王府的马车上看着车窗发呆。 尉迟桓已经拟了一道圣旨,说由于国内干旱,百姓受灾严重,不宜大肆操办酒宴,故尹亲王的大婚筵席暂时取消,待灾情缓解后再补办。又修书一封给赫连丞相,告知此事并表示抱歉,希望赫连丞相能谅解,并再次询问了佳容公主的婚期。 这道圣旨一公布,即使没有婚宴和拜堂,我这个王妃身份也算是法律认可,要正式“上岗”了。可这样的事,替得了一时替不了一世。旱灾总会有结束的时候,到了那时就要补办婚宴,鸿妍醒不过来,难不成我真要代替鸿妍当一辈子的王妃? 心里又觉得无助起来,想到祁慕萧,好怀念他温暖的怀抱和让人心安的心跳。我有些难过,难道三年后他是知道了我变成了尉迟尹的王妃,所以才选择放弃的吗? 压住想要探究祁慕萧近况的冲动,我闭上眼睛深呼吸转移思绪。 “若儿今天真美,和上次在丞相府迎亲时见到的美又不一样了。”静了还没一会儿,尉迟尹戏谑的笑声在一旁响起。 我不悦地睁开眼。尉迟尹出了宫便找借口把麝烟打发到另一辆车上,自己和我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车里没有其他人,麻烦王爷注意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我皱了眉看他。 “还是习惯这样称呼比较好,不然哪日叫漏了嘴,岂不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尉迟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而且若儿虽然是司命先知,可我没办法把你当先知来看。” 看到我有些疑惑的样子,尉迟尹又笑着探身过来解释:“你这么精灵古怪,脾气还这么冲,哪里像是司命先知的样子?” 谁规定先知就不能活泼一些的?我挑眉不语以示不屑。 “我曾有幸拜会过司徒瑶前辈,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人各有不同,谁说司命先知就都是一样的?”我冷冷地顶回去,心道你还没见过老爷子玩疯起来的样子呢,我这点算什么。 “这倒也是,”尉迟尹煞有介事的点头,“不过,本王实在就是没办法把你当作司命先知看,还是叫若儿来的亲切些。” 我看着他的无赖表情,心里气结。这个混蛋,还不就是看我年纪小些,反抗能力差些,嘴上说我是司命先知,实际上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全跟逗小猫玩儿似的。 不想和他纠结这种话题,我扭开头继续闭目养神。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来,车夫在外面恭恭敬敬地说:“王爷,王府到了。” 尉迟尹听了,便起身开了车门下去,又回过身朝我伸出手。我钻出去,不理会他伸出的手,隔着面纱眯起眼艰难地寻找麝烟。 人还没找到,我突然觉得腰上一紧,还来不及惊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尉迟尹抱了下来。只见他皱着眉贴在我耳边轻声说:“若儿好歹也给本王些面子吧。” 突然想起我刚才是当着迎接的王府众人把尉迟尹晾在一旁,他脸上肯定挂不住了。我也有些尴尬,脸上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尉迟尹却又站直身子,搂紧我,暧昧地朗声笑道:“若儿真是懒呢,下个马车也要本王亲自伺候,既是如此,本王就抱着若儿回琉璃阁吧。”说完就大步走进王府。 我被他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抱着我往里走时,我才反应过来,拼命要推开他:“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尉迟尹完全不理会我的反抗,径自往里走,只眼中闪烁着j计得逞和“你活该”的光芒。我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婢女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只觉得脸上滚烫,心里哀号,这下完了,跳到什么河里都洗不清了…… 终于熬到了琉璃阁,我挣扎着跳下地面,瞪着尉迟尹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 尉迟尹笑嘻嘻地看着我,探身到我耳边:“皇兄的圣旨上说了,无需拜堂,即日起你就是我正式的王妃了,那怎么也要做做样子吧,若儿?”最后两个字还故意抬高声调。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忍住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这人真是能装啊,在皇宫里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现在却根本是个无赖小混混模样。 “王爷还是少干这些体力活儿吧,闪了腰我可担不起。”我恶狠狠的瞪着他,扔了话转身就往屋里走,还一边大声嚷嚷—— “麝烟姐姐,快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累死了。”我故意把声音抬高,余光瞟了一眼,果然见尉迟尹停下了准备跟上来的脚步。 “你们好好伺候王妃,准备好晚膳,本王晚上再过来。”对身后的婢女下达完命令,尉迟尹又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等尉迟尹离开院子,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拽起长长的裙摆就往屋里冲,迫不及待的要把这身装备卸下来。麝烟跟在一旁无奈的笑道:“王妃慢些走,热水一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就想着王妃回来是要沐浴更衣的。” 不愧是专业人士,想得太周到了,我向麝烟报以感激的一笑,进了屋里把一大堆金银细软拆下来,一头扎进浴桶。 入冬后的日子就是短,还没到六点天就完全擦黑了,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温暖的灯火驱散了夜色中的寒意。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轻松的便衣,我懒洋洋的缩在凉亭的软榻上,吃着香甜的点心,吹着凉凉的晚风,感觉无比惬意。 “夜里天凉,王妃还是多披件衣服吧。”麝烟拿来一件厚披风给我披上,顺手帮我理了理披散在肩上被风吹乱的头发。 “麝烟姐姐,你对我真好,就像亲姐姐一样。”我心里暖暖的,笑着对她说。 麝烟微微笑着,没有答话,又递过来一杯热奶温言道:“王妃,别光吃点心,小心噎着,喝些热奶送一送。” 我低头喝了一口,感觉全身都热热的,心里的感动好像又找着了亲人一样。 “王妃会抚琴?”麝烟看着我身边放的琴问道。 “嗯。”我摩挲着光洁的琴身,应了一声。这琴是今天在宫里我弹过的那一把,刚才尉迟桓派人送来,说是赐给我解闷。其实我猜他是看我用那琴“占卜”,怕其他的琴我使得不顺手,所以干脆把琴给我送来了吧。 “那王妃能不能弹一曲让奴婢们听听呢?从未听说王妃还会抚琴。”麝烟期待地看着我,周围的婢女们也纷纷出声请求。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弹了……”我有些为难,却看见麝烟她们眼里满满的期待,我又不忍心扫她们的兴,只好抱起琴,“听了可别嫌我弹的曲子不入耳啊。” 信手勾弄着琴弦,我弹起《青花瓷》的旋律。悠扬缠绵的曲调在亭中回荡,弹过一轮后我情不自禁的跟着唱起来—— ……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云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 幽幽一曲,带得人思绪翩跹。炊烟飘袅中,江的那一边有个人为她静静而立,等待和她相遇的契机。月色朦胧,烟雨朦胧,她终于眼带笑意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故事圆满完美,一切皆大欢喜。 歌里的意境缠绵凄美,让人心生暧昧。等待,本身也是一个暧昧的过程。却不知在这个遥远的时空里,前方漫漫长路,我会等待到谁,或者,又有谁在等我? 最是相思使人愁,深埋的愁绪被歌引出,想到曾经熟悉的那个温热怀抱,我竟忍不住眼眶潮湿。晚风拂过吹起长发,迷了我双眼。我停下手,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余光却看见亭外站着些人,不由得抱了琴站起身来。 麝烟和其他婢女正听得出神,见我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看向亭外,等看清来人后慌忙行礼:“王爷吉祥。” 原来是尉迟尹啊,我说那身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不理会尉迟尹,放下琴又坐回软榻上。 “好动人的曲子。竟不知若儿还有如此歌喉和琴技,若儿又让本王刮目相看了。”尉迟尹负手走进凉亭,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欣赏神色,在我身旁坐下。 白天不是才听我弹过琴,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倒是麝烟走过来,福了一福:“王爷既然过来了,是不是就传晚膳了?” 尉迟尹略一点头,想了想说道:“摆到屋里吧,这里风凉。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到屋里去。” 麝烟应声退下,尉迟尹站起身笑着向我伸出手:“外面风大,我们到屋里去吧。” 我皱眉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又瞟了眼旁边的婢女,想起白天因为不给他面子而被他抱着在王府里转了大半圈的惨痛教训,犹豫了一会儿只好极不情愿地把手放到他手里。 尉迟尹显然很满意我的表现,拢了拢我的厚披风,笑容明朗地轻轻拉了我的手走回屋里。 又是一顿压抑郁闷的晚饭,吃得我简直要崩溃,在婢女又轻手轻脚的给我夹了一小碗菜后,我实在是忍受不住,开口向尉迟尹提意见—— “王爷,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吃饭啊?” 尉迟尹顿了顿,似乎没明白我要表达什么意思:“怎么了?这样吃饭有何不妥吗?” “太闷了。” “闷?怎么会呢?”尉迟尹迷茫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回视线看着我问道,“屋里都开了窗,我不觉得闷啊。” 你是不是故意在装傻啊……我满头黑线,咽下一口气,还是打算好好和他说。毕竟以后肯定要经常和他一起吃饭,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以后恐怕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吃饭时有这么多人在周围伺候着。上了菜自己动手就好了,反正都够得着,不用总需要别人帮忙的,这样吃饭……闷得慌。” 尉迟尹总算是听懂了我的话,可是脸上还是有些不解:“我一直都这么吃饭,觉得挺好啊,怎么就没觉得闷呢?” 我突然很有想把脸砸到桌面上晕过去的冲动,我和他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都不一样,看来以后的交流会很困难了。 “不过既然若儿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以后吃饭就留麝烟伺候,其他人都到屋外候着,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原本还以为尉迟尹不会同意,谁知他竟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我正觉得惊喜要点头答应,却看到周围婢女脸上都统一的带上“王妃果然受宠”的神情,立刻郁闷得想缩成一团。 吃完了饭,我正边喝茶边在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让尉迟尹换一个对我的称呼,麝烟走过来轻声请示道:“王爷今晚可是留宿琉璃阁?” 留宿?!猛地听到这句话,我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结果被呛得天昏地暗。 尉迟尹好笑地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想了想狡黠地笑道:“嗯,天也晚了,今晚就住王妃房里吧,你们去收拾收拾。” 啥?!住我房里?!我一口气没缓上来,呛得更加厉害了。 “若儿别激动,看你脸都咳红了。”尉迟尹顺势把我拉到怀里,继续动作轻柔地拍着我的背,眼中笑意更浓。 神啊,救我…… 我此时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只能泪眼朦胧的瞪着尉迟尹,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小声说出话—— “你……你搞……什么啊……住我房里……咳咳……毁我清誉啊……” “王爷在王妃屋里留宿,再正常不过,怎么就毁你清誉了?”尉迟尹低头凑到我耳边,装了一脸的迷惑,却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浓浓笑意。 我一顿,顾着旁边还有其他人,只能把话生生压回去,努力用最恶毒的眼神盯着他看。 尴尬。 站在收拾好的房间里,我只觉得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麝烟她们很自觉地已经退到院外,房里只有我和尉迟尹两个人,一时间气氛尴尬得不行。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尉迟尹却没理会快要僵成化石的我,很自然的径自抱了被子和枕头,“你睡床上,我就睡在那边的软榻上。” 呃?他什么意思?这样何必要来我房间,睡他自己房里的床不舒服吗……我又有些傻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呆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往软榻上铺被子。 “怎么?难道若儿是想和本王睡一块儿?”尉迟尹看到我傻傻站着,放下枕头满脸坏笑地凑了过来。 “啊?不……你就睡那边好了,我……我睡床上……”我急忙爬到床上,裹了被子戒备地看着尉迟尹。 看我落荒而逃的样子,尉迟尹又朗声笑起来,也没再多说其他,脱了外衣便背过身在软榻上躺下。 我吹灭了蜡烛,裹紧被子和衣躺下,仍然防备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个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一直静悄悄的,尉迟尹像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动静,我虽不放心,但还是捱不过阵阵袭来的倦意,闭上眼渐渐睡去。 第37章 佳容 “请王妃稍事休息,公主马上就到了。”宫婢向我轻声行礼后,退到门外低眉顺眼的站着。 我捧着手里的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未来的一个月里会是怎样的宫廷生活呢? 今天是离上次进宫见尉迟桓后的第四天,一早宫里就派了马车接了我和麝烟进宫。看到麝烟带的大包小包,我估计这一呆应该时间不会短。 “在宫里不知要住多久,王妃可是现在就开始想王爷了?” 见我一直捧着茶出神,麝烟笑嘻嘻地和我开起了玩笑。我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眼角抽搐,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又是郁闷不已—— 尉迟尹住在我房里的那晚,他就在软榻上躺了一夜,估计是没睡踏实,我更是睡得不安稳,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 相安无事的一晚,好不容易捱到窗外透出光亮,我朦胧间听到有人敲门说话,好像是麝烟。我本来就没睡好,迷迷糊糊的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尉迟尹已经抱着被子枕头来到床边,把衣物胡乱扔到床上便掀了我的被子睡进来。 见我还穿着外衣,尉迟尹皱起眉,伸手就来拉掉我的外袍扔到一旁,把我搂到怀里便躺下盖上被子。我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得脑袋当机,睡意彻底没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就挣扎着要推开他。 尉迟尹轻笑着紧紧搂住我不让我动弹,暗示一般朝我眨眨眼,随即朝门外懒懒地说了声进来,然后尉迟尹和我的“亲密”姿势就完全彻底地暴露在麝烟和其他婢女的面前…… 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的清白名节啊,就这么没了……虽然尉迟尹第二天后就没有再住在琉璃阁,但在王府所有人眼中我是已经“正式上岗”成为名副其实的尹王妃了。 尉迟尹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我多冤得慌啊,整天被麝烟她们开这些暧昧不清的玩笑,还不能回嘴否认,还得老老实实的装别人老婆,憋屈死了……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不爽的白了麝烟一眼,我低头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虽说暂时取消了大婚拜堂之礼,可这实际上……嘻嘻,王妃就不要害羞不承认了嘛。”麝烟笑眯眯的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 头疼啊……我实在怀疑当初没和麝烟她们讲究主仆之别是不是一个错误,谁说古代女人封建保守的,开起八卦玩笑来绝对不输给现代的八卦妇女嘛。 “佳容公主到。”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我如闻大赦一般舒了一口气,放了茶杯站起身来。麝烟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规矩地跟在我身后。 明亮的光线中出现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光是看这走路的姿态也知道身影的主人是如何的妩媚动人。 “佳容见过四嫂。” 清脆中带着娇柔的声音敲得我心头一软,我急忙过去扶起那个娇小的身躯:“公主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佳容公主起身仰着头看我,甜甜一笑:“谢四嫂。” 我看着那绝美的笑颜,不禁失神片刻。这位扈国的长公主如今也才刚满十五岁,自小就因为容貌出众,聪慧明敏而得到尉迟昭和哥哥们的宠爱,不过她生性温婉和气,虽然性格伶俐,却并没有娇纵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名媛淑女。 “四嫂好美,尹哥哥真有福气。”在我打量她的同时,佳容也端详了我片刻,拉了我的手柔声笑道。 我回过神,听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又不能反驳,只好反过来开她的玩笑:“哪里,佳容公主才是貌若天仙,不知我哥哥几世修来的福气,真是羡煞旁人了。” 佳容闻言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说话,典型的小女子娇羞状。扭捏半晌才红着脸抬了头问道:“那四嫂,他为何……又推迟了婚期?” 见她询问中带着期待的眼神,我有些犹豫。佳容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女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政治牺牲品,反而觉得是一桩好姻缘,还在无限憧憬的想象自己未来的良人夫婿是怎样的人。 但我很快挥开心里的黯淡,和她玩笑似的微笑:“当然是要多花些时间筹办婚礼啊,迎娶如此娇美如花的新娘,不风风光光地岂不让人笑话?” 佳容听了脸更加红了,撅嘴瞪了我一眼娇嗔道:“四嫂好坏,才见面就这样开人家的玩笑。” 我呵呵一笑,讨好地摇着她的手:“你也知道是开玩笑的嘛,可别生气啊,生气会长皱纹的。”对着这个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单纯少女,我实在说不出那些虚伪的客套语言。 佳容见我这样,也笑了,拉了我就往外走:“四嫂今天才来,别老呆在屋里,我带四嫂逛逛佳容宫的御花园吧。虽然入了冬,但景致还是很漂亮的。” 佳容宫是尉迟佳容自小居住长大的宫殿,尉迟昭当年特意为她建了这座宫殿并赐名佳容宫,可见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我就不再赘述自己看到的琼楼玉宇亭台楼阁草石花涧了,总之就是鬼斧神工惊为天成叹为观止秀色可餐赞不绝口……(省略500字的形容词修饰)。我跟在佳容身后走在御花园的石板小路上,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尉迟佳容一直养在深宫,除了年节拜见父皇母后和兄长,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后宫半步。一路上她开始是轻车熟路的边逛边向我指点各种景色,后来就渐渐开始缠着我问宫外面的世界,我正忙着看风景,加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只好随便答几句大概,要不就是用自己也是很少出门的借口来搪塞。 问不到什么关于外面的信息,佳容又把话题拉回到漠云身上—— “四嫂,他……你的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啊?”才说完脸上又有些红。 我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煞是可爱,便憋住笑意,假装想了想说道:“嗯……我哥哥啊……当然是个好人!” 佳容听了瞪大眼睛扑哧一声笑出来:“四嫂这算什么评价?难不成我还担心四嫂的哥哥会是个坏人吗?” 我看着她纤手掩嘴而笑的优雅样子,忍不住感叹,淑女啊,何谓古代的窈窕淑女,如今终于亲眼见着了。 “难道不是吗?我哥哥要长相有长相,要学识有学识,要武功有武功,正所谓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迷死人不偿命,不用好字形容用什么来形容?” 我一口气说完广告词,自己都有些纳闷为什么还这么帮漠云说好话。 “那……比起桓哥哥和尹哥哥呢?又如何?”听我这么说,佳容眼里的期待好奇更浓了。 我思索片刻,有些犯难,这三个人完全不走一条路线,各有各的风格,根本不好比较嘛。 见我犹豫半天没说话,佳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又一脸了然地笑道:“哦,我知道了,那个是你哥哥,这两个是我哥哥,更有一个是你的夫君,这实在是不好比呢。” 不等我说话,她又接着说:“难怪尹哥哥这些天都这么开心,四嫂真的是个特别的女子,跟四嫂在一起和别人都不一样,很放松很开心呢。” 那个……说我特别我认了,反正我从里到外就和你们这儿的人不一样,可是—— “他开心关我什么事啊?” 佳容抿嘴一笑,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眼里竟有狡黠的笑意—— “四嫂别和尹哥哥说哦。当初桓哥哥让他娶四嫂时,尹哥哥可是老大的不高兴,整天沉着个脸可吓人了,还说桓哥哥不在乎他的终身大事。可等迎亲回来,特别是带四嫂进宫见了桓哥哥之后,我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乐呵呵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 调皮地看我一眼,佳容把声音压得更加低:“如今尹哥哥肯定是发现四嫂的好了,整天乐得跟什么似的。他当初要是拒绝了这门婚事,现在肯定要后悔死呢。” 我面上讶然失笑,心里却不在意地撇撇嘴,他哪是因为我乐啊,他是为找到转世天灵才乐的吧。 我伸出手便要拧佳容的脸:“好个小丫头,刚才看你还温文有礼的,堂堂公主居然也学嚼这些胡言乱语,看我不拧坏你的嘴!” 佳容见状立刻笑着要逃开,我不顾形象的提了裙子在后面追。佳容的淑女特质在此时立刻露出了劣势,没跑几步就被我追上了。 “四嫂饶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佳容边笑边喘,可怜兮兮的向我求饶。 “这个嘛……看你是初犯,饶你一次,下不为例。”看她可怜巴巴的求饶样子实在是惹人心疼,我笑着挑了眉松开手。 我松了手,佳容又像想起?br / 陌上花已开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3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3部分阅读 起什么似的,反过来拉着我的手边摇边说道—— “四嫂还是住到佳容宫里陪我吧,我一个人住着怪没意思的,几个弟弟妹妹又都还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住到佳容宫?当然没问题,今天看到尉迟桓给我准备的宫苑,虽然不大,可除了打扫的女婢外就住我和麝烟两个,感觉还是空空荡荡的不舒服,我还在愁不好和尉迟桓开口呢。 “当然好啊,只要你不嫌我不够淑女不够娴静。” “怎么会,四嫂这样才好,比那些规规矩矩的小姐千金们有意思多了。” “四嫂,我带你到佳容宫里看看吧,顺便也挑一间你喜欢的屋子住下,我回头就去和桓哥哥说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被佳容拉着进了佳容宫,里面布置得很精致,无论是花树兰草还是亭台楼阁,处处都透出女子的细腻柔美,我随佳容四处逛了一圈,挑了一处既靠近佳容的闺房,又窗临荷塘的小院落。麝烟留下来帮忙整理布置房间,我则跟着佳容去“参观”她的闺房。 佳容的房里自然也是处处透出小女子的情调,还有满柜的书籍,墙上的字画,桌上的瑶琴以及屋里各种精巧的玩物摆设,无一不显露出房间主人的雅致情趣。我随意的在屋里四处走动,看到梳妆台上各色装饰精美的脂粉盒,忍不住停下来,拿起其中一个檀香木盒细细观察起来。 “这盒是上好的胭脂粉,四嫂可是喜欢?” 见我拿着盒子细看,佳容便走过来解释道,还打开盒子挑出一点抹在我的手背上:“四嫂试试看,这可是你们泽国那边的极品胭脂哦,听说是用玫瑰和茉莉和在一块儿制成的,抹上去感觉可好了……祁家的商铺今年才进贡上来的新品,四嫂应该也没用过,要是喜欢就送给四嫂吧。” 细腻的脂粉被均匀的抹在手背上,浅浅的颜色,淡淡的幽香,还透着丝丝清爽的凉意,的确是上品。我却心里黯然,摇摇头放下胭脂盒—— “这胭脂的确是极品,不过我在家时就不太喜好这些胭脂水粉的,懒散惯了,给了我也是糟蹋,还是公主自己留着用吧。” 看完整个房间走回桌边坐下,我又打量一圈宽大的房间,问跟着坐在身边的佳容:“这么大一间宫殿,一直是你自己住吗?”那岂不是很孤单? “是啊,所以才想让四嫂来陪陪我。听尹哥哥说四嫂很有意思的,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啊?” “弹琴我可比不过你,不过倒是能做些你没吃过的点心给你尝尝,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赏不赏这个脸面了?”我面对别人对于自己厨艺的称赞向来都是来者不拒,欣然接受的。 “什么赏脸面,四嫂这么说可折杀佳容了,四嫂肯答应是佳容有福气,这下尹哥哥再来我就不怕他和我炫耀了。” 佳容见我答应,脸上顿时漾起欢快明媚的笑容,如同最璀璨的星辰让窗外灰暗的天空变得明亮。 宫廷 “一百一十,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啊!又输了……” 佳容一脸郁郁地坐到草地上,嘴里大口呼着白气,面色潮红,头发散乱的搭在肩上,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嘴里还不停的嘟囔—— “怎么又输了……明明都要过去了的,怎么又被绊住了……” 跟在佳容身后的太监宫女们听到她的抱怨连忙呼啦啦的全都跪下,满脸的惶恐:“奴才(婢)该死,请公主责罚。” 不就是输了个游戏嘛,至于这样吗……我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气喘吁吁地一边扇风看着跪在那边的一群人,有些啼笑皆非。 “算了算了,你们也尽力了,都起来吧。输一次跪一次,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佳容摆摆手,扶住身边的宫女走进凉亭里坐下,一边擦汗一边招呼我:“四嫂,快过这儿来歇歇吧,那样坐着要让别人看到了可怎么行。” 我累得手脚发软,压根儿就不想动。无奈麝烟已经走过来要扶,我只好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瘫到佳容身边的软榻上,也懒得再整理头发和衣服。 “四嫂真厉害,今天我都输了三次了。”佳容一边喝茶一边又不服气地说,“不过,今晚上的牌我一定要赢回来!” 我看着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笑起来:“好啊,不如我们换个新的玩儿法吧,我教你玩另外一种牌,比斗地主好玩儿多了。” 这丫头太聪明,才玩了几天就把斗地主玩得溜熟,我都要打不过她了,为了我作为“嫂子”的面子,还是教她些新的玩儿法拖拖时间吧。 “真的?太好了,四嫂会的游戏可真多,一样比一样有意思。”佳容听后一脸的兴奋,好像迫不及待希望现在就是晚上。 我看着她容光焕发的明丽脸庞,笑着低头抿了一口茶。在宫里已经住了一阵子,算算时日,也快到佳容出嫁的时候了。 本来以为在皇宫里的生活会比在王府里丰富一些,谁知也是一样空虚无聊,甚至比王府里更加不自由。 也许是刚登基不久,而且一直忙于朝政,尉迟桓的后宫构成相对很简单,既没有皇后也没有高地位的妃子,除了尉迟昭留下的一些年纪小的皇室子女,就只有几个低位的妃嫔。 以我的身份,不需要给她们请安,尉迟桓也不让她们来打扰我,我基本上就只是和佳容一块儿逛逛花园说说话打发时间混日子。可开始几天逛完了御花园,其它地方又不能随便去,我每天的户外活动便少之又少几乎为零了。 佳容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典型的贤良淑德古代淑女,完全不觉得空虚。可我就不同了,这样简单缓慢的生活方式简直就是在扼杀我的宝贵青春。再说,虽然我没有勾心斗角的本事和爱好,可好不容易进一次皇宫,本来还以为能目睹些传说中的宫斗之类的,谁知道这个皇宫成分如此单纯,天下太平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尉迟桓故意为之。 为了防止自己因无聊而死,除了偶尔练练字弹弹琴,我还绞尽脑汁想了一大堆现代的娱乐方式。经过我前段时间的不懈努力,终于陆陆续续地成功推广了一系列大众娱乐项目,比如每晚必玩的扑克牌,比如刚刚让佳容郁闷不已的长绳。 佳容虽然恪守礼节,可毕竟还是喜欢玩闹的年龄,在我的一再怂恿鼓励下,没多久就迷上了这些游戏。而且扈国的冬天向来寒冷,跳绳这样的活动还能驱寒,见尉迟桓得知后也没说什么反对意见,一时间佳容宫里的人便全都被带动参与进来,我的“全民娱乐”计划开展得轰轰烈烈,日子也就没这么难捱了。 不过日子也不是每天都轻松愉快的。 佳容宫里有很多尉迟桓赏下来的进贡的东西,其中不乏祁家进贡的商品,佳容又似乎尤其喜欢他家的东西,成天都拿款式不同的物件和我介绍,还找了很多要送我。我虽避之不及的要拒绝,可前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回想了一下祁慕萧的近况——由于父亲染了伤寒引发恶疾,祁慕萧不得不暂时停下寻找我的下落,赶回江南。而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祁慕萧因为要暂时接替他父亲掌管祁家的大小事务而忙得脱不开身,只能让人在各处打听我的消息,但是一直都没有结果。 很电视剧式的情节…… 再往后的事情我暂时还预测不到。可想起那则三年后的预言,我心里又泛起酸楚——接下来我和祁慕萧是不是会像悲情言情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错过之后,因为种种原由,终于渐行渐远,最后只能在时间的磨洗中互相成为彼此内心深处无奈伤感的一段回忆? 为此我消沉了好几天,不说不笑,不是看着天发呆就是抱了琴专挑悲凉的曲子弹,惹得佳容宫里的人都唏嘘不已。佳容不明所以,整天围着我问长问短,担心得不得了,倒弄得我自己不好意思了。 现在想起我仍不禁黯然,心里郁结悲伤怎么也化不开。记得曾经有个朋友对我说过——你也许不相信命运,但你不得不接受,人生在冥冥中有一些定数是你无法改变的。 预言中我和祁慕萧的未来会是那无法改变的定数吗?我和他的交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我不相信命运,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怀疑,毕竟在时间与空间的阻力下,谁又敢保证誓言承诺能够永恒? 亦或者,真的要向老爷子说的那样,封存起自己的感情,在这个世界里做个淡薄世事万人敬仰的司命先知? 干燥寒冷的风刮上脸颊,穿过头发,灌进领口。蒸发掉的汗水带走热度,我只觉得身上冰凉,忍不住抱紧手臂缩进软榻里。 “王妃,擦擦汗就把斗篷披上吧,天越发冷了,小心吹风着凉。”见我缩成一团,麝烟连忙递过来一块热毛巾,手里还抱着我之前脱掉的厚重斗篷。 “四嫂果真是爱玩儿,一点都不像我嫂子,倒像是我的姐姐了。”佳容已经披好了斗篷,正让婢女帮忙整理头发,看到我衣襟发鬓散乱,打趣似的说道。 “二哥二嫂这些年都不来找我玩了,其他弟妹们又都小,现在就只有桓哥哥和尹哥哥和我最亲了。”佳容语气一转,撅着个小嘴,一脸的忿忿。 你二哥二嫂都被软禁了,怎么可能来看你?我在心里摇头叹息,看来佳容被保护得很好,对当年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宫变那年,除了一直体弱多病无权无势的大皇子,和站在尉迟桓这一边的尉迟尹,其他的成年皇子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波及,尤其是手握京城兵权却反对声最大的二皇子。尉迟桓虽然顾念兄弟情分没有杀他,但还是把他和所有家眷都终身圈禁起来。一番折腾下来,现在成年的皇子中除了尉迟桓也就只有尉迟尹是相对自由的了。 嘴上不能说,我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擦拭着额上还在不断冒出来的汗,看到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翻腾出不规则的形态,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亲王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了花园里短暂的平静,我听到一阵略带纷乱的脚步声。 “才说着呢就来了,真是巧。”佳容兴奋地跳起来就往亭子外面跑。 这段时间里尉迟尹每隔两三天就会到佳容宫里来——既是来看佳容,也是顺便来找我演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在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舆论传播速率下,如今扈国尹亲王和王妃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传言已经传遍附近各国大江南北。不明真相的赫连丞相得知这些消息,与扈国也自然是合作愉快了。 我继续窝在软榻里,懒懒地斜瞟着尉迟尹一脸疼爱地笑着和佳容说些什么。由于上述原因,我最近看到尉迟尹就头疼心烦,见到他就想躲开,偏偏他就像个瘟神一样,我躲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 突然看到尉迟尹扭头又和佳容身边的婢女说了什么,佳容便回过头朝我挥挥手,便跟在婢女后面急急往屋里走去了。 怎么了?我闭眼想了想,心里一动,原来是泽国派来传达婚期的使节来过了,尉迟桓现在要召见佳容。 漠云终于是放弃了继续找我,要完婚了吗? 虽然早就知道,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不是为漠云,而是为这个现在还单纯的佳容公主——日后的地位尊贵却没有丈夫的爱的泽国皇后。又一个注定情感失意的女子啊……每每看到佳容纯洁无瑕的笑容,我只有满满的怜惜和无奈。思及此处,我呆呆看着茶杯里腾起的袅袅烟气发怔。 突然被笼罩在一片黑影中,我一惊,抬起头,却看见尉迟尹正弯下腰来看我,满脸的温柔笑意—— “怎么和佳容闹成这样,头发都散了,住在宫里也这么不安分,嗯?”说着就伸了手来捋顺我有些散乱了的头发。 我的心被他温柔宠溺的话语和动作搅得有些乱,楞楞看了他的脸一会儿,我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停提醒自己:别见了帅哥就发花痴,他这是在演戏呢,是假的假的…… 随即又在心里和自己开起玩笑,他这段时间戏演的是一次比一次深情,一次比一次逼真,要不是事先知道是在演戏,我都快要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当了真了。这水准要到现代绝对是一冲击奥斯卡小金人的实力派影星了。 碍着周围站着大大小小的婢女太监,我忍住想一板拍开他手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抬眼尽可能柔和地朝他微笑,那标准的“妾身”两个字却无论如何怎么都说不出来。 尉迟尹看着我的脸愣了一会儿神,随即又笑着从麝烟手里拿过厚厚的斗篷,把我仔仔细细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啊!” “啊!” 两声惊叫,一声是我叫的,另一声是麝烟叫的,因为—— 尉迟尹帮我裹好斗篷后,又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完全没有预兆地突然把我打横抱起,大步朝屋里走去。 麝烟应该是没见过如此公开的亲密举动,一时没忍住惊叫出声,随即又立刻掩了嘴,满脸通红的别过脸去带着其他婢女退开。 我是被突然而至的悬空感吓得大喊一声,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却因为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行动不便,只好压低了声音狠狠骂道:“尹亲王,你也太入戏了吧,有点分寸好不好,快放我下来!” 尉迟尹低低地笑着,回头看了眼还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婢女太监,故意低下头贴在我耳畔,姿态亲昵地笑道:“怎么,若儿害羞了?” 我一时气结,这人怎么没一点正经,我虽然名义上是他老婆,要对外人演演戏,可私底下还是要收敛些吧,一点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见我带了些怒容瞪他,尉迟尹才稍微收了笑容,压低了声音:“泽国使节带了书信来,定于五日后来迎佳容,而且,水镜将作为聘礼之一在迎亲当日送到扈国。” 我一怔,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水镜这么容易就拿到了?惠普那老和尚有这么好说话的吗,当初我想看看血灵珠他都是百般阻挠,更何况这次是干脆把水镜转手送人? “怎么?我以为若儿已经知道了的。”见我这样的反应,尉迟尹脸上略有些惊讶的神色。 思绪一转,我恍然大悟。当初水镜被封在冷寒玉里,邪气是由冷寒玉外面的血灵珠散发出来的,如今血灵珠不在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邪气,惠普不用再为此担心。而且这水镜本来就属于扈国,如今要了回去也是理所当然,故而赫连丞相一出马,这件事就轻松摆平了。 “这么说来,要恭喜皇上和王爷了。”稳江山的东西要到手了,难怪尉迟尹今天这么高兴。 “恭喜?就算拿到水镜,也只能暂时稳一稳百姓的心,如今宝镜不再完整,也不知这大旱何时才能结束。”尉迟尹收了笑容,眉头皱起,眼里溢满担忧之色,全然没有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 已经到了冬季,大小河流都进入了枯水期,各地旱情开始日益严重,有些地方的河流已经彻底断流,难民大批向外迁徙。尉迟桓为此已经急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每天在朝上讨论的重点话题都离不开救灾。 要是老这样不下雨,再怎么讨论也没有用啊,水是讨论不出来的。现在就连皇宫里的用水也都已经开始受到限制了。 想象外面灾区的情况,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在现代时我曾经去过甘肃的缺水地区,干燥混浊的空气中龟裂的土地,干枯的草木,当地人蜡黄干瘪的脸庞和如同见底的河床一样干涸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这里的百姓们也正在遭受同样的煎熬吧,那种如同失掉生命寄托般的惶恐不安……也不知道这场干旱何时才能结束。 “佳容马上就要出嫁了,按规矩你不能再住在宫里。我先带你去看看赫连小姐,回来等他们收拾好了就接你回府。”收回目光,尉迟尹想起另外一件事。 “去看鸿妍?现在吗?” 我有些惊讶。因为担心鸿妍伤势不稳,为了有个安静的环境养伤,而且要瞒住消息,一直以来那个沁芳殿还是不让人随便接近的,佳容她们也都不知道那里多了这么一个神秘的人。我知道鸿妍身上的伤恢复得还算理想,没有什么危险。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也就一直没有和尉迟桓提出要去看她。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看她,那几天你心情不好应该就是担心她的伤势吧?我今天问了太医说赫连小姐的伤恢复的很好,只是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你回王府以后想随便进宫也不太好找借口,今天借佳容到皇兄那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看不出来,尉迟尹倒是个细心的人,观察入微,安排得也很周全。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很感动,仰头微笑着和他道谢:“谢谢你费心了。” 我是真心道谢,尉迟尹闻言却是转而戏谑道:“呵呵,若儿无需道谢,这是为夫该为娘子做的。” 听到尉迟尹的玩笑,我才好转的心情咯噔一下黯淡下来。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和我不正经的称自己“为夫”。可才多久光景,称呼未变,说话的人却已不是原来那个。世事的变迁真的是这样的仓促吗?我忍不住心境凄凉,不再说话,只扭开头看一旁凋零的枯树蔫草。 “怎么了?生气了?”尉迟尹见我不像往常一样生气斗嘴,倒换了担心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哎,你别摆出这种表情啊,要是别人瞧见了告诉皇兄,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别生气,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就是了……” 道了歉,见我还是继续不搭理他,尉迟尹无奈的叹了口气,替我拉好斗篷,便平稳的大步朝沁芳殿的方向走去。 “本王带王妃到花园里散散心,你们不用跟着。” 看到尉迟尹一直抱着我的亲密姿势,再加上这句隐隐带着命令的吩咐,见到我们往外走本来想跟上来的婢女太监们便都很是了然的停住了脚步,纷纷行礼后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去。 沁芳殿离佳容宫不算太远,穿过御花园就能看到了。待我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我立刻要求下来自己走,尉迟尹也不勉强,把我放下来后就在前面领着我前行。此时御花园里没有其他人走动,四下一片静悄悄的,只听到脚踩在落叶上的悉簌响声。配上周围零落的景象,那一座座恢宏的金顶宫殿看起来也少了以往的富贵气息,多了一份萧瑟。 沁芳殿外一个聋哑的宫女正在打扫落叶,见我们走过来也不阻拦,看看周围都没有人,便放下笤帚行了个礼,领我们从偏门进了殿阁。 宫殿里宁静阴凉,和我上次来时一样。那宫女把我们领到鸿妍睡着的内殿后便行礼告退,尉迟尹摆摆手,内殿里守着鸿妍的两个宫女便也告退出去。我走到床边,也不要椅子,直接坐到床边的小踏上。 “太医早上来看过,这会儿不会过来,宫女也不会擅入,你可以待久一些,我就在外殿等你。” “谢谢。” 尉迟尹没再说话,朝我笑笑便走出去,顺手关上了殿门,本就安静的内殿立刻变得愈发静谧,我都能听到鸿妍微弱但平稳的呼吸。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鸿妍的情况比我那日刚刚见到她时要好了很多,身上很多伤已经不需要再缠绷带,头上的绷带也取掉大半,脸上隐约有了些血色,若不看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别人大概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 “鸿妍,这么久没来看你,没有怪我吧?” 我抱膝靠坐在床沿,正好就在鸿妍的耳旁。看到她身上的伤恢复得这么快,我忍不住要期待她醒过来。虽然知道严重脑震荡后能醒来的几率极小,可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以前看电视里,不是有妻子几十年坚持不懈地照顾变成植物人的丈夫,结果创造了奇迹的报道吗,我也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鸿妍。 “照顾你的宫女都不会说话,这里也没别人来,你这段时间一定很闷吧。可我今天就要回王府去住了,短时间可能也不能来看你,不过我会和尉迟桓说的,以后有机会一定常来陪你说话……” “你说你怎么这么潇洒呢,说跳就跳下去了,都不想想其他人的感受,还害得我现在替你给别人当老婆……夫妻戏不好演的啊,我可不想对着一个根本和我没关系的男人叫相公……” “鸿妍,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心上人,在你出嫁那天就声称再不娶他人。你爹爹觉得于他有愧……嗯,他以后会是泽国的重臣哦,你高不高兴?……” “鸿妍,其实我也有心上人啊,我也知道被迫分离的感觉,很难受的。可是不如意的事这么多,人总要坚强,你说对吧……早点醒过来吧,我还想和你一块儿比剑呢……” “对了,你爹和你哥哥知道你路上‘受惊’的事,担心得不得了,差点就想到扈国来探望,把尉迟桓他们吓得够呛,不过你爹他们这么忙,怎么可能说来就来呢。但是他们还是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给你,都是你最喜欢的哦,我先替你收着,等你醒了再给你好不好?” “鸿妍,以前总是你说的比我多,现在怎么这么安静呢,太不像你的风格了……醒过来和我说几句话啊,我一个人说的喉咙都要冒烟了……” …… “说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听得不耐烦了?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过阵子我再来陪你。” 絮絮叨叨的对着鸿妍说了一大堆,时间也过了很久。佳容早就回到佳容宫,但是听说尉迟尹带了我逛御花园,倒是很配合的不让人到这边来“打扰”我们。不过要是再多耽搁下去也不好,我便结束和鸿妍的“对话”了。 尉迟尹站在外殿的一堵墙前,那上面挂的是他的母亲——扈国的前皇后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很端庄贤淑的高贵女子,完全看不出是有密谋宫变叛乱的野心的人。尉迟尹和他的母亲有几分相像,他一直凝神的看着画像上的人,不知在思考什么。 “出来了?”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来微笑问道。我点点头:“时间不早了,再呆下去佳容可能就会派人来找了,今天就这样吧,以后还有机会来,鸿妍也需要静养的。” “好。”尉迟尹答应着,和那三个宫女打了个手势,见她们行礼应下后便和我一块朝外走去。 “司徒姑娘,谢谢你肯留下来帮皇兄,赫连小姐的事实在是棘手,多亏了你配合。” 还没走出沁芳殿,尉迟尹突然换了认真的表情,语气诚恳的向我道谢。我一愣神,看着他狭长深邃的双眼,随即微笑着摇摇头:“王爷不必道谢,我知道你们这么做也是有难处,但我终究是要离开的,你们还是快些想好解决的办法吧。”我不会当一辈子鸿妍的替身。 尉迟尹微微一顿,眼中似乎是闪过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那是自然,上次是我冒犯了,只要这次的难关过了,没有理由再留着司徒姑娘。” 跨出殿门,我们两人便都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往前走。待走到佳容宫前时尉迟尹才回过头来,我也很配合的朝他伸出手,于是两人携手前行。 不就是演场戏吗,就当是特殊经历好了…… 第38章 解印水镜 “王妃,王爷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知道,已经好了。” 我一边应着一边勾下眉上的最后一笔,看了看镜中淡淡的妆容,满意地起身绕出了屏风。 佳容昨天已经随迎亲队伍离开了扈国,漠云虽没有来亲自迎接,却派了陆荣前来护送。为怕被认出来,我只好称病呆在王府里听了一天外面的敲锣打鼓声,只让尉迟尹给陆荣转交了一块鸿妍随身佩带的玉佩带回给赫连丞相,以免他和漠云起疑。 回到王府的这几天,尉迟尹一直忙于负责安排佳容的婚事,没空来折腾我,我落得清闲自在,无聊之余仗着自己是王府里除了尉迟尹外的另一个老大,天天动刀动枪的把王府倒腾的是鸡犬不宁。 “皇兄听闻若儿这几天常在府中舞剑,而且随身带着的这剑乃是剑中极品,故想让若儿带了去鉴赏鉴赏。” 见我走出来,尉迟尹淡淡的笑着,抬了抬手中的凤剑。 我“哦”了一声,抄手抓过剑,扭头朝外面走去。尉迟桓对外是这么说,其实只是找借口让我进宫看刚送到的水镜。想到即将见到水镜,我的心情又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对比我的兴奋,尉迟尹今天表情却有些严肃,上车后一路上都没再开玩笑,面带思索状,似乎是遇上什么麻烦事。进了宫再次见到尉迟桓,他脸色也不太好,似乎比上次更加憔悴疲惫,也许是这些日子为了旱灾的事思虑过多了吧。皇帝果然不是好当的啊…… “司徒姑娘。”屏退左右后,尉迟桓仍是没有多说废话,只向我行了个浅礼便把我带到一张放着一个精美木匣的桌子前—— “如今水镜虽已物归原主,但却被封在这玉石之中,朕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司徒姑娘能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这水镜是司徒瑶封印的,我一不懂法术二没有咒语,怎么帮忙指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依言上前打开了木匣,只见那块在麒趾寺里见过的莹润玉石正静静地躺在明黄的丝缎上,莹白的混浊中,玉石里的那面镜子似乎在闪着诡异的光芒。 凝视着冷寒玉和其中朦胧的镜面,我忍不住抬手抚过冰凉的玉石表面,在触及玉石的一瞬间,心底深处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好像见到失散后久别重逢的亲人,又好像是分离后失而复得的恋人。心脏骤然紧缩,眼前有些发黑,那种不期而至翻腾不止的欢愉欣喜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仿佛要把我击晕过去。 “若儿,你怎么了?”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一下子清醒,却发现自己已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尉迟尹扶了我的手臂一脸的担心。 我摇摇头,却在心里纳闷,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情绪?再走近看向那面镜子,同样的感觉又汹涌袭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心脏狂跳不止,我突然产生了要劈开那层玉石障碍拿出那面镜子的想法。 和初见血灵珠时一样,我又一次,仿佛是被蛊惑了一样,好像有人在耳边隐约呼唤。手不受控制的就抽了凤剑,用尽全力向冷寒玉挥去。 “呛——!” 金属和玉石碰撞的尖锐声响刺痛我的耳膜,虎口被震得辣辣生疼,身子在大股冲力下往后退了好几步,尉迟尹急忙上前来扶住我。站稳脚步后我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在不停的抖动,一如我颤抖不已的心。 “咔吧……咔嗒……” 桌上传来细碎的声响,定睛望去,只见一击之下,坚硬的玉石上竟已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慢慢的破裂开来,碎成几块大小不一的碎块,和木匣的碎屑残渣一起散落在桌上。 冷寒玉碎开的那一刹那,跌落出来的水镜好像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稍瞬即逝。我心里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解决了一件大事般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感受到殿里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心中隐约不安,抑制住想冲过去拿到水镜的冲动,我第一时间想到扭头看向尉迟桓和尉迟尹,却惊讶的发现他们俩都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手或紧紧握拳或捂住胸口,仿佛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站在身侧的尉迟尹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莫不是我这一劈,把水镜的封印给解了?心头一紧,我突然想起这水镜没有了冷寒玉的压制,邪性就会毫无阻碍的散发出来,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激动就把冷寒玉给劈了,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身后两人痛苦的表情,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好像还是安然无恙,脚步就不受控制的冲过去把水镜攥到手里,立刻感觉到有丝丝寒意从手心源源不断地沁入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手却不愿放开,好像手里握住的是自己最珍爱最不该丢失的东西。 “司徒姑娘,刚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把水镜拿到手里后,只是觉得身体里有些冷,倒没有其他异样,稍后尉迟桓和尉迟尹的脸色也开始渐渐有所缓和,尉迟桓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又惊又疑地提出疑问。 “这水镜煞气太重,方才我解了它的封印,之后常人碰了它怕是会丢掉性命。”我想了想,转身对尉迟桓说,“冷寒玉能压制水镜的邪性,皇上让人把这冷寒玉的碎块做成镜匣吧,或许还能镇住它。”至于我拿着水镜也能压制住它的邪性,可能是和体内的血灵珠有关吧…… 尉迟桓对我的话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点头答应后便招来身边的心腹太监吩咐下去。待殿中没有其他人后才又招手让我和尉迟尹坐下,他随即也面带疲惫的靠进龙椅揉着太阳|岤。 看他憔悴不堪的样子,我抓着水镜的手紧了紧,思虑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身轻声问道:“皇上可是在担忧各地的旱灾灾情?” 尉迟桓闻言睁开眼看我,随即又无奈的点点头:“旱灾持续已经快一年了,如今干旱已越来越严重,且不说灾情严重的地方,就连未断流河域附近的居民也已开始抢水囤积,甚至为此闹出了不少人命……”他没把话说完,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年轻俊朗的脸庞上笼上一层阴霾。 尉迟尹此时脸色沉寂,我亦默然。没有身临其境,我无法真切体会到外面那个世界已是怎样的紧张慌乱,只能凭想象和预知去观望那些干燥颓败的土地。尽管是这样,我内心依然受到强烈的冲击,怜悯不忍之情溢满胸腔。 “皇上再想办法让百姓们坚持一段时间,这场旱灾,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轻若浮丝,下一瞬,殿里静寂无声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姑娘刚才说什么……旱灾要结束了?” 尉迟桓闻言愣了一会儿便轰地站起来,疾步走到我面前急切的大声问道,呼吸急促,眼里闪耀着耀眼而又不敢肯定的光芒。 “如果我没有弄错,立春那日,将会天降大雨,结束这场大旱。”距今也不到一个月了。 这是前几日就已经知道了的,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与其让尉迟桓整日担心旱灾何时结束,还不如告诉了他,让他想办法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还有如何做好灾后的善后工作,这才是目前对受灾的人们最有效的救助。 尉迟桓看着我,眼里有如释重负般的释然和狂喜,脸上交织着兴奋和激动,嘴唇张合了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尉迟尹也是闻言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和他哥哥差不多,冲过来抓了我的手激动地问:“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现在倒是什么场合都不叫我司徒姑娘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预言还没有出过错。”我耸了耸肩答道,随即又看向尉迟桓:“皇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吧。” 尉迟桓没有说话,只凝视着我手里的水镜,他低头思索了良久,半晌终于抬起头微笑—— “朕相信先知的预言。既是如此,朕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司徒姑娘在立春那日,以司命先知的身份,用水镜为我扈国子民求来一场大雨呢?”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地看着尉迟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觉得……皇上考虑的重点应该是如何采取政策让百姓安然过冬吧,这雨到时自然是会下的,不需要靠我或者水镜求来……” 尉迟尹闻言微笑不减,脸上有恳切的神色:“司徒姑娘放心,朕自有办法让百姓们挺过这个冬天。但这雨,是自然而然地下的还是求来的,意义却将大不一样,还望司徒姑娘能再帮朕这一次。” 我看着他眼里深邃的神色,有些了然。尉迟桓果然是擅谋略的帝王,为巩固自己的声望和地位不放过任何机会。 不过,为什么非要我去求呢?他自己去效果岂不是更加好吗? 还没等我提出疑问,尉迟桓已经给出答案:“朕并非不想亲自求雨,只是司命先知的声望远高于他人,影响必会比朕去要广泛得多,而且朕想借此机会让百姓都知道水镜已回归扈国,可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只有司徒姑娘才能接近水镜……” 他语毕目光炯炯充满期待的看着我,尉迟尹也一脸的殷切期望,狭长凤目里光芒灿若星辰。 又是先知这个身份啊,还真是容易惹事……我被两个大男人这么看着实在有些尴尬,脸上讪讪的傻笑着,心里却一片迷茫。求雨……这于我倒不会有什么伤害损失,可是该怎么求啊?我立时就想到电视里那些带着鬼面具乱叫乱跳的萨满法师,有些不寒而栗。 我支支吾吾的晃了半天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那两个人却当我是默许了,欣喜之情任瞎子都看得出来。想着自己还算是个“人质”,我纵是无奈也没有直接驳了尉迟桓,便和他海阔天空的研究起让百姓顺利过冬的话题。他们倒也分得出求雨和救灾的轻重,收起喜悦的神情,很慎重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被气氛感染,也认真起来,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竟是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不便留宿在宫里,为了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尉迟桓便让尉迟尹带着我离开了。 皇家工匠的工作效率很高,在离开正殿之前,盛装水镜的镜匣就赶制好了。我没有猜错,水镜装在匣里,果然又被压制住了邪性。却不知为何,我怎么也不舍得松开拿着水镜的手,仿佛一放手就会失去最珍爱的宝贝一样。不过尉迟桓似乎也不打算把水镜留在宫里,可能是对刚才的经历心有余悸吧,总之是爽快地把水镜交给我保管了。 推开厚重的殿门,浓烈的橘色夕阳扑面而来,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视野中的雄伟建筑在逆光的夕阳中只呈现出一个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光线投射到手中的玉匣上,反折出一片莹莹的亮光。 渊源 屋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整间屋子里暖烘烘的,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懒腰打哈欠。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貂皮大衣,惬意地缩进软榻里,摩挲着手里的水镜出神。 为了等冷寒玉的镜匣做好,尉迟桓还是留了我们在宫里用晚膳,傍晚才从皇宫里回来。一回到王府我就随便洗漱一下,把麝烟和婢女们都撵出去,一个人躲到房里研究水镜。麝烟以为我是累着了,也没有多问,收拾好房里就领人退了出去。 我端详着手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水镜。这面传说中的上古宝镜,并没有繁复华丽的装饰,澄澈圆滑的镜面上雕着些淡淡的古朴花纹,好像是古老的复杂文字,又好像是神秘的图腾。也不知它是用什么材质做成,清晰透亮得几乎连现代的水银镜都望尘莫及。 水镜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里,晶莹剔透的镜面清楚地映出房里的事物,指尖传来的是清凉润滑的触感。我半阖上眼皮,心里回想着刚得到的关于水镜的信息。 对于水镜,我一直都没有得到与之有关的具体信息,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些皮毛表层的东西。但今天拿到水镜后,我终于清晰地了解了水镜和血灵珠的过往—— 在巫族还处于鼎盛时期时,巫族司命一脉出了一对灵性极佳的少年——司徒连穆和 陌上花已开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4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4部分阅读 徒朗月。 他们两人是表兄妹,司徒连穆更是当时的大司命师的长子。由于两人从小就表现出超人的灵性,他们刚成年时就分别成为了巫族的司命师和圣女。 巫族里有五件代表了金木水火土的圣物,据说是远古时神明遗留在人间的神器。水镜和灵珠就是其中属于司命一脉的两件。除了它们原本代表的五行中的力量,水镜还可获知过往世事,灵珠则可以预知未来,因而它们一直以来都是司命一脉最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宝物。 按照传统,水镜和血灵珠分别由司命师和圣女掌管。因此,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司命师和圣女,司徒连穆和司徒朗月承担起了守护圣物的重责。 本来要是不发生后来的事,水镜和灵珠也许会一直是巫族的圣物,也不会有现在这些所谓邪物煞气的麻烦。可偏偏,司徒连穆和司徒朗月之间,萌生了超越兄妹之情的感情。 作为圣女,是不能妄生情爱之意的。为了保证圣女的纯洁神圣,大司命师会在女子正式成为圣女时给她下一道锁咒,锁身锁心,一旦动了感情,或是做了有污圣女贞节的事,就会因为诅咒而痛苦不堪。 然而纵使是如此,司徒朗月还是爱上了自己的表兄司徒连穆,为此她没少受到锁咒的折磨。司徒连穆为此虽然心疼不忍,可既不能声张又帮不上忙,只好看着司徒朗月受苦在一旁焦心难过。 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得知借助灵珠的力量可以解开锁咒的束缚。他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又在浓烈感情的促使下,两人一时冲动竟然盗取了灵珠后私奔。 然而他们的举动很快就被族人发现了。本来兄妹间的乱囵之恋就不被族人接受,加上他们盗走的是族里最神圣的圣物之一,全族上下一片震惊愤怒,司徒连穆的父亲更是雷霆震怒,亲自带了大队人马追了出去。 司徒连穆的父亲是巫族的大司命师,而且司徒朗月身上还有锁咒和灵珠,他们的行踪根本瞒不过追赶之人,没逃多远就被追来的族人拦了下来。 司徒朗月在逃亡的途中受了重伤,加上一直受着锁咒的折磨,被拦下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徘徊在生死边缘,最终在司徒连穆的怀中香消玉殒。 司徒朗月死后,司徒连穆也是心如死灰,随父亲回到族里,他按族规接受了族里最严厉的处罚——灭形,也就相当于死刑了。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司徒朗月和司徒连穆死后,由于超强的灵性,他们的怨灵分别依附到了生前守护的灵珠和水镜上,浓重煞气竟掩盖过了它们原来的灵力,灵珠更因为之前染上了司徒朗月的鲜血而变得凶邪无比,被改称为血灵珠。 而自此以后,巫族便开始出现没落之势,而且一落千丈一发不可收拾。水镜和血灵珠因此更是被视为不祥之物,成为巫族人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司徒连穆的父亲费尽心力将水镜和血灵珠嵌合在一起,以此相互压制住两者的邪性。再加上依附其上的两人的怨灵本就相互吸引,这么长久的岁月里竟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直到当年司徒瑶无意中用凤剑把它们分开。 难怪之前看到水镜时会平白无故地产生那样强烈的情绪,原来是这样的缘由。以前只听老爷子粗略说过这段前尘往事,但也没想到水镜和血灵珠间竟是这样的渊源。 我的手指沿着镜子上雕花纹路的痕迹在镜面上随意游走,眼睛看着不远处那盆通红的炭火神游天外。 不知是不是借助了水镜的力量,我竟得知了一些关于我自己,所谓的转世天灵的事情—— 转世天灵本身并不具有占卜预知的能力,严格说来是不能成为司命先知的。但是由于其特殊的体质和灵性,转世天灵可以承受这两件“邪物”的力量,还能借助水镜和血灵珠的力量得到探知过去预知未来的能力,同时利用自身灵力净化水镜和血灵珠。 虽然如此,但当转世天灵拿到这两样邪物,经过若干时间当水镜和血灵珠被彻底净化后,水镜和血灵珠的力量将完全消失,变成普通平常的事物,转世天灵由于它们而得到的等同于司命先知的预知能力也将随之消失,其灵力也因用于净化消耗掉而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阿嚏!” 神游得有些久了,大衣滑落都没有察觉,直到我身上有些冷,终于一个激灵打了个大喷嚏回了魂。揉着鼻子,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果然就是给人当净化处理器来的,而且还是免费无偿服务…… 又想起自己“不劳而获”得到的先知能力,如果真有一天它们被彻底净化了,这能力也就要随之消失,我就不再是司命先知,而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那尉迟桓他们会对我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为自己未来的前途感到迷茫,我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转头一看,尉迟尹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里,靠到了我躺着的软榻上。 “怎么就这样躺着,也不披些东西,瞧刚才那样,是不是受凉了?” 语气略带责备地说着,尉迟尹皱着眉毫不避讳地伸手就把我像抱小猫一样整个抱到怀里搂着,顺手拿起滑在一旁的大衣把我和他都盖了起来。我身上立刻感觉温暖不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小喷嚏,身子本能的缩了缩,又被他抱得更加紧。 经过这段时间的“演戏磨炼”,我对尉迟尹没有预兆的亲密动作已经完全免疫,没什么感觉了,又加上现在情绪杂乱,我没心思和他再计较,乖乖的任他抱着,眼睛没有焦距的看向前方的桌面,心里还在左一搭右一搭地琢磨着能力消失了该怎么办。 “若儿?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见我极为难得的在非公众场合没有对他的亲密举动提出抗议,尉迟尹似乎很意外,凑过来把下巴搭在我肩上,眼神好奇中又有担心。 我摇摇头没说话,探身把水镜放回玉镜匣里。心里烦乱,想得脑袋都疼,还是先睡觉,以后再说吧…… 断断续续的呜呜声从窗缝里挤进来,窗外一定刮着很大的风,让人想象起来都觉得寒冷。把水镜放入镜匣的那瞬间,一个我一直在寻求的讯息闪过脑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就缩了身子往背后的怀抱靠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寒冷,尉迟尹收紧了手臂,看我精神恍惚不济的样子,思索片刻便起身到外间交待了一下,又走回来抱着我到床上躺下—— “入夜风寒,早些睡吧,我今晚留下陪你,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 我被刚刚得知的消息冲击得一时缓不过来,木木地任尉迟尹帮我脱掉外袍再把我塞进被子里,已经无心去思考他的行为或者提出抗议。尉迟尹虽然觉得我反常,但看我的样子也没有多问,把我环到怀里便吹熄了烛火,周围只剩下一片漆黑。 身上柔软暖和的被衾和环绕着我的温热怀抱把我笼罩在一片融融暖意之中,窗外那呼啸的风声似乎已经离我很遥远。可纵是如此,我的心里还是难受至极,想到刚才得到的消息,隔着紧闭的眼帘,我还是忍不住,泪从眼角悄然滑落,随即又消失在缎面枕头的五彩刺绣中。 第39章 伤逝 眼前似乎渐渐有明晰起来的光线,我不太舒服地睁开眼。 现在应该还是清晨时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床四周的帐幔都还垂着,尉迟尹双臂松松地环着我睡在我身侧,朦胧中能看到窗外透进的来比往常更加明亮的光线。 大概是整晚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我只觉得身上酸软,不想再躺下去,便轻手轻脚的拿开尉迟尹的手爬下床。 今天早上的温度明显比前几日要低,我刚离开被子就冷得直吸气,手忙脚乱地把放在床边的衣服往身上套,穿好后还在外面罩上貂皮大披风,身上才又渐渐开始暖和起来。 挪动裹得像熊一样的身子走到窗边,我打开一条细缝,立刻有冷风不失时机地往里窜,吹得我清醒了不少。透过窗户缝隙,我看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下雪了。 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尉迟尹,我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走出去。 知道我不喜欢老是有人围在身边,尉迟尹就吩咐麝烟她们晚间住到隔壁的屋子,只在大门外留一个守夜的丫头,我以前也没有这么早起来过,因此现在四下无人,静谧中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守夜的丫头紧紧的裹着身上的棉袄,靠在门边睡着了,身上的薄被滑到了地上,脸蛋被冻得通红也没醒。我帮她把被子盖好,跨过她走到了院子里。 昨晚应该下了一场大雪,原本色彩缤纷的庭院如今全都盖上了厚厚一层雪毯,一脚踏下去咯吱作响,积雪竟已深到脚踝。此时空中还在飞扬着零零星星的雪花,没一会儿我身上头上就落满了细小的雪屑。 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到了地势偏南的泽国也从未见过下雪。如今这场雪是扈国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更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场雪。换作平时的我,也许早就兴高采烈的蹦到雪地里忘乎所以起来了。 可是,我现在却完全提不起心情,只觉得这雪应景得让人几欲落泪。 一口气走到凉亭的檐下,我轻轻拍掉脸上头发上的雪屑,怔怔地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草木。 老爷子,德玛雪山上的雪一定比这儿多得多吧,你在那里会不会冷呢……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眼前顿时升腾起一大片飘渺雾气。总是道人生无常,果然我这个所谓的“先知”也是不能尽知世事的。如果当初下山时知道这一去会是与老爷子的永别,我绝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灵山…… 借助了水镜的力量,我脑海里浮现出一段段不连贯的信息片断,拼接到一起,许多我以前的疑惑和不解终于都有了答案—— 当年司徒瑶身负重伤回到灵山,同时还带回了同样重伤昏迷的太子——尉迟朗,两人一回到灵山便再也支撑不住,双双倒下。老爷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离去,想尽一切办法为司徒瑶和尉迟朗治伤。 本来照司徒瑶的修行资质,那些伤虽重但还是可以恢复的,再不济也能把命保住,可她为了救生命垂危的尉迟朗,身体还未恢复就强行使用了司徒璨教给她的巫族秘术。 尉迟朗的命是救下来了,代价却是司徒瑶自己的生命。 司徒瑶临终前再三恳求老爷子要照顾好尉迟朗,让他能平安长大。老爷子虽然之前为了司徒瑶的伤已是心神俱耗,可他仍是答应了司徒瑶,尽心尽力的照顾尉迟朗。 巫族的秘术只是保住了尉迟朗性命,可由于伤势过重,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老爷子不得不又耗费许多精力为他治伤。最后虽然终于把尉迟朗救醒,可他还是永远地失去了听觉。 虽然因为秘术的反噬作用,伤好后尉迟朗的身体发育被延后了一年,可老爷子觉得还不够保险,又用摄魂术把他之前的记忆全都抹掉,只说他是自己捡来的孤儿。 而短时间内多次耗费灵力,使得老爷子的身体也受到极大的损伤。安顿好各种事宜后,老爷子闭门谢客一年,除了缓解内心悲痛,也是为了休养恢复。 无奈有许多损伤是无可挽回的,老爷子自此以后预知能力就开始逐渐减退,身体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那时他说自己算不出血灵珠的下落和我拿到血灵珠后的命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就在我和小朗离开灵山不久,老爷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大限不远,决定离开灵山,到德玛雪山最后见司徒瑶一面——德玛雪山终年积雪,老爷子当年将司徒瑶安放在一个冰洞里,为保其容颜不改。 而如今,老爷子永远留在了德玛雪山上,永远陪在了司徒瑶身边,他就是离去也能微笑阖目了吧…… 收回思绪,我感到自己眼角潮湿。鼻腔里吸入干冷冰冻的空气,阵阵干辣难受得我想闭住呼吸。 在灵山上相处了这么久,我心里早已把老爷子当作了自己的爷爷,虽然平时常常被他超越正常人思维的举动气得后背冒烟,可内心深处还是对他怀着敬爱和感激。在这孤身一人的环境里,这种感情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相识,变成了对挚亲之人的关心想念。 到了扈国后就一直没有老爷子的消息,我以为又是和以前一样,过段时间就会知道,也没太在意,谁知突然送到我面前的竟是这样的消息。就好像吃着香软的米饭时突然咬到一颗大石砾,“咔擦”一声碎裂,酸楚疼痛随即深刺骨髓。 哈着热气,我把手伸出亭檐外,想接住一些雪花。可等雪落到手里,却又立即被手心的热度融化,只留下一小摊水渍,在冻得通红的手心里反射着明亮的光。 “谁说听不见就不会说话的?” “什么死老头子,老夫活得好着呢。” “猜对了,丫头,老夫的读心术可是天下第一哦,厉害吧。” “老夫是名动天下的先知——司徒炯!” “……丫头,真给老爷子长面子啊。” “丫头啊……老爷子都知道……你们要好好的,自己多保重……老头儿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啊?” …… 虽然是月余之前发生的事,可我如今才知晓,噩耗来得如此突然……记忆里那个身形瘦削面容沧桑却双眼炯炯有神的老人依然如此鲜活,宛如就在眼前,一时间要我如何接受他已经逝去的事实? 无力地垂下手,我心里一片黯淡。似乎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回忆,以后再没有人会偷偷把虫子放进我的被子里吓唬我,再没有人会屁颠屁颠地拉着我说去给师祖烧香,再不会有人捧着乌龟壳撵着我背天宫图,也再不会有人把书房弄得乱七八糟的又让我去收拾…… 冰冷的雪水沿着手指一滴滴滑落,手心已被冻得没有知觉。一阵强风猛地吹来,回忆戛然而止,心里如同失去亲人般的仓惶失措再次泛滥成灾。 我抿紧嘴唇,却还是忍不住眼里汹涌的液体。在这个时空里第一个见到的也是我最信赖依靠的人,已经离我而去了……无论再怎么眨眼,再怎么仰起脸庞,滚烫的泪水终还是滑过僵冷的脸颊,瞬间消失无踪,只在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无声地流着泪,我只能看到眼前一片静默无声的惨白。也不知在雪地里站了有多久,呼啸的风一阵阵狠狠向我刮过来,我竟也不觉得寒冷,只感到眼睛隐隐有些发胀眩晕。 忽然身后一阵暖风袭来,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蒙住了我的双眼—— “别这样看雪,当心雪盲。”—— 好像感觉身边少了什么,尉迟尹睁开眼,却看见身边只留下还略带余温的空位。 想起若瑶昨晚的异样,尉迟尹心里微微一抽,随即翻身下床,披了衣服就走出门外。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门外迎面而来的强烈白光晃得睁不开眼,待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清外面已是一片白雪皑皑。 原来是下雪了……看到外面积雪上留下的那一串小巧脚印,尉迟尹松了神,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难怪她会这么早起来,记得那个丫头老嚷着说想看看雪,现在她一定在院子里玩的不可开交了吧。 挥手让听到声响赶来的麝烟留在屋里候着,尉迟尹一步一步沿着雪地上的脚印走出去。心里想象着待会儿可能见到的景象,竟有些期待和急切。 雪地上脚印没有停顿,绕过石桥和假山,直直向凉亭的方向延伸过去。尉迟尹跟着脚印正有些奇怪,一抬头却看见假山后的凉亭下默然静立着一个婷婷倩影,脚步不由得一顿。 在漫天飞舞的细小雪花中,她就如同玉雕的石像般悄然而立。清晨寒冷的北风吹得她衣袍翻飞,乌发舞动,她却不为所动,任发丝纠结缠绕,静静地看着远处出神,清丽的脸庞上神色哀伤,不知思绪在何方。身上的雪白披风几乎让她彻底隐入身后的雪景里。 尉迟尹停在当地,心里却开始恍惚,她怎么了?这真的是平日里那个活蹦乱跳,笑容明媚无暇的的若瑶吗?如果说印象中的她一直是个快乐无忧的精灵,那此时的她就是一株染上忧愁的出水清莲,即使再寒冷的风雪也掩盖不掉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忧伤。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独自站在雪中黯然伤怀?尉迟尹想起佳容曾经说起过她住在宫里时也有几天整日形容惨淡,郁郁寡欢,心中不禁又泛起疑问。 虽然眼前佳人雪景的画面如此赏心悦目,可尉迟尹却无心欣赏,她沉寂安静的样子虽然美好如窈窕淑女,却让他觉得她离自己如此遥远,好像一幅不真实的幻境,镜花水月般一经打扰便会烟消云散。 尉迟尹正要抬脚走过去,却又见前方的女子缓缓抬起手,好像是要接住纷飞的雪花,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却又神色黯淡地垂下手来,即使是仰起脸,眼泪还是汹涌而出打湿脸颊,不施粉黛的纯净面颊越发伤痛无限。 尉迟尹呼吸一窒,心里却五味杂陈,她无声流泪的样子让他的心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颤抖不止。 一直只留意到她的开朗活跃,以为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纯善女子,虽然与众不同,让人忍不住为她的情绪所感染,却从来没有把她和神圣不可侵犯的司命先知联系到一起。更不知她在人后还有这样他从未见过的忧伤神情,让他顿时觉得陌生了许多。 即使日夜形影不离,尉迟尹还是觉得自己猜不透她,她和自己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常常语出惊人,有许多古怪的想法,还会做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似乎还有很多他尚未发现的地方,好像来自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般与众不同。 她终究是转世天灵,是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吗? 尉迟尹突然心里有些不甘,更觉得有些难受。他想让她开心,一直看到她明媚灿烂的无暇笑颜,没有现在这样忧伤到落泪的落寞身影。多希望她只是一个普通而明朗的女孩,绽放自己的光彩,而不是肩负了司命先知这样沉重负担的转世天灵。 心中翻涌的情愫让他惊觉她的一颦一笑不知何时已深深烙在自己心上,挥之不去。他忽然不愿履行自己对她的承诺了,即使赫连鸿妍的事得到解决,他也不愿意放手了……只想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深吸一口气,尉迟尹快步走上前,用手蒙住了她湿漉漉的双眼—— “别这样看雪,当心雪盲。” 别这样流泪,我会心疼—— 尉迟尹热热的呼吸就吹拂在耳边,他另一只手握住了我因为接雪而冻得通红的手。突如其来的热度让我已经冻僵的手恢复了知觉,一阵阵刺骨的疼痛清晰传来。 我咬牙忍着手上的刺痛,依旧站着没动。站得太久,脚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过了好一会儿,尉迟尹才松开捂住我眼睛的手,小心翼翼的擦着我脸上的泪痕,眼中溢满疑惑疼惜之色——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跑到雪地里哭得这么伤心……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能告诉我吗?” 他语气温柔体贴,动作轻柔小心,泪眼朦胧中我竟恍惚以为眼前的俊朗男子是祁慕萧,心里堤坝决堤,眼泪更是不可抑制的往外涌。 “你别哭啊……有我在,不要哭了……这儿风大,先回屋吧,你的手都要冻伤了……” 尉迟尹见我又狠狠落泪,有些慌乱无措的把我搂到怀里,一边拍着我的背柔声哄我,一边带着我往回走。 雪似乎又有变大的趋势了,尉迟尹把我护在怀里,撑着披风为我挡掉了大部分风雪。来时的路上,清晰的印着两行脚印,一大一小,紧紧依偎,就好像我和他现在的姿态。 屋里燃了几大盆炭火,热气腾腾,和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大群婢女围着我来回折腾,把身上的雪屑清理干净后,麝烟吩咐人给我准备姜汤,自己端了一盆温水给我泡手。 麝烟一边帮我轻轻揉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忍不住语气心疼地埋怨—— “王妃也不好好爱护自己身体,大清早的一个人到雪地里吹风,这要是冻坏了奴婢们可怎么向王爷交待?” 温温的水在手上流动,加上按摩让血液循环通畅了不少,我觉得比之前舒服多了,抬起头歉意地朝麝烟微笑—— “对不起,又让麝烟姐姐担心了。” 麝烟听我这么说手上动作一顿,张着嘴支吾几声却又说不出话,僵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和一旁的尉迟尹。 “这里就交给我吧,把药留下,你去给若儿准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其他厨子做的我不放心。” 见麝烟局促的样子,才收拾停当走过来的尉迟尹出声替她解了围,伸手接过麝烟手里的毛巾,动作轻柔的开始替我擦掉手上的水。 麝烟应声福了福身子,留下两个小玉瓶便带了其他婢女退出房间。 擦干我的手,尉迟尹从玉瓶里挖出些药膏抹在我手上,滑腻沁凉的感觉立刻缓解了手上的不适。我看着身边尉迟尹动作细致,眼神专注的样子,心里忽的溢满感动。 “有没有弄疼你?”擦了一会儿,尉迟尹抬头询问道。我正看着他出神,被他突然抬头吓了一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忙摇头否认。 见我摇头,尉迟尹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好看弧度仿佛冬日暖阳般温暖人心。 “没有就好,我第一次帮别人擦药,下手不知道轻重。疼了你就说,可别忍着。”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抹匀我手上的药,那动作不像给人擦药,倒像是为一件贵重装饰品擦洗维护。我沉溺在他的笑容和话语中,内心某一块地方渐渐变得柔软。 待尉迟尹帮我擦完药,麝烟也带了一盒点心回来。接过麝烟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八宝粥,尉迟尹舀了一小勺吹了一会儿,递到我嘴边。 看着尉迟尹手里的粥,再看看身边婢女们的暧昧神情,我立时窘迫不已,又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张嘴喝了一小口便急忙伸出手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 尉迟尹见我一脸窘相笑得开心,避开我的手轻巧的把我圈到他双臂之间,又舀了一勺粥,温热的气息吹拂到我的颈间—— “手上全是药,怎么自己来?若儿还是乖乖吃东西吧,本王可是不轻易伺候人的。” 耳边传来麝烟和其他婢女低低的笑声,我脸上烧起来,看着自己涂满药膏的手又的确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地吃着尉迟尹喂过来的粥和点心。 好不容易吃完了东西,我的脸也热得快要煮熟了。让人收拾了碗筷后退出去,尉迟尹没有松开手的意思,继续圈着我,疑惑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难过成那样?” 尉迟尹的问题把我稍稍缓解的心情又推入了谷底,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昨晚拿了水镜才知道……老爷子已经……不在了。” 尉迟尹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闻言顿了一会儿,像是沉思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如果真的如此……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我静静的坐着,心里乱糟糟的,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扭头问尉迟尹—— “那个,小……呃……尉迟朗,如今可有下落?” 小朗果然就是扈国那个下落不明的太子,这个答案既让我觉得在情理之中又让我有些不能接受,一时心绪混乱。 “这个……虽然皇兄一直在四处寻找打听,可至今还是没有九弟的下落……许是已经……”尉迟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答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若儿是知道九弟的下落了吗?” 我摇摇头:“我也还不能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有些好奇罢了。” 若是让尉迟桓知道小朗的下落和现状,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对小朗不利的事?我虽暂时预测不到小朗今后的遭遇,可毕竟天家无情,皇族王室里兄弟相残的事例多得数不胜数,纵使觉得尉迟桓是个明君仁君,我还是不愿让小朗冒这个风险。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沉默不语,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到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 “皇兄已经照你提的意思着手安排灾区百姓过冬的相关事宜,相信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熬。”沉默了一会儿,尉迟尹转开话题打破沉静, “皇兄也已命人开始做立春求雨的准备,观天象求吉兆这些你都无需担心,你只要在祭天仪式时以司命先知的身份带着水镜出现在百姓面前,为扈国带来救命之雨就万事大吉了。” 祭天求雨吗……我微微眯了眼睛,差点儿都忘了还有这茬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以司命先知的身份在公众面前出现,竟会是求雨这样重大的场合。 心中隐隐悸动,又一场戏要拉开帷幕了…… 祭天求雨 “祭天时你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不用太紧张,随着大祭师的做就是了。” 平稳前进的马车里,尉迟尹握住我的手,手心温热有力。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继续盯着随车摆动的布帘。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又一个异世的冬天,就在我的百无聊赖中度过了。下雪天寒,我每天不出门就窝在房里烤火,把弄一下水镜、练练字和琴,闲空时想想小朗和祁慕萧的近况,偶尔也和每天都到我房里转悠的尉迟尹拌拌嘴聊聊天,因为老爷子的事而沉郁的心情也渐渐缓过来。 而今天,立春,就是祭天求雨的日子了。 尉迟桓早在十数日前就放出了消息,这场祭天也由于有了司命先知和水镜的名号,使本已对求雨失去信心的百姓们重新燃起了希望,早几天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赶往祭坛了。 为了掩人耳目,尉迟桓作了周密安排——我以尹王妃的身份和尉迟尹到达祭坛处的行宫后,对外称身体不适要在行宫休息而缺席祭天仪式,然后我再打扮成司命先知前往祭坛,祭天结束后再换回来。 尚带着料峭寒意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我呼吸着新鲜空气,轻轻摩挲着手里已经被捂得暖暖的玉镜匣。其实去祭天对我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借机宣传炒作一下也许还能让祁慕萧知道我的下落……虽然我并不指望这样会有什么结果。 “若儿?” 尉迟尹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还没到?我都快要睡着了。” 尉迟尹有些无奈的笑着看我:“已经到了啊。” 到了?我突然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刚才一直心不在焉,都没留意是什么时候到的。 放下面纱,我扶着尉迟尹的手下了车,在仆从的簇拥下走进一座看起来像道观的房屋。 因为是祭祀时才使用的行宫,故而平时也用作皇亲国戚上香许愿的地方,里面长年住着一些尼姑和掌管祭祀的礼官。这里平时虽然清静,但现在已是热闹非凡,许多皇亲国戚和朝中有地位的大臣都已经聚集到了这儿,左一群右一帮的寒暄得不亦乐乎,就等祭祀开始了。 “尹亲王,尹王妃到——” 身边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宣布尉迟尹和我的到来,原本喧闹的大堂里立刻安静下来,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站在门口的我们身上。 随即又传来一大片行礼问安的声音,我隔着面纱看不清,只觉得眼前呼啦啦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五颜六色的衣服,高低不一的声音,让人应接不暇。 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心里到底有些底气不足,挽着尉迟尹的手也僵硬起来。尉迟尹感觉到了,貌似无意的带了一下我的手,给我一个安抚的微笑,转头对周围的官员们回礼——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朝堂之外,大家还是轻松些好,不要拘于虚礼。” 周围响起一片应承声,见面的客套过后,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那时王爷的婚宴推迟,今日下官有幸目睹王妃风采,果然是仪态万千,婉约端庄,难怪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啊。”一个中年发福的官员向我行了礼后率先发表言论,又引出其他人接连不断的赞叹恭维。 由于场合庄重,我今日穿的是王妃朝服,梳妆打扮也均是照着王妃的品级,之前没什么感觉,但真正到了这里,我也被气氛感染,不由自主就收了性子,把自己当作名门闺秀大家淑女了。 现学现卖的照着刚跟麝烟学来的礼仪,我故作庄重的微微点点头,伸手在空中虚抬一下,声音尽可能的柔和—— “各位大人都是为国效力鞠躬尽瘁之精英,为了这次旱灾更是奔波劳累,本宫敬重不已,只希望今日能求来大雨,解了扈国的燃眉之急,也不枉各位大人辛苦这么久。” 这段时间里尉迟桓尽一切可能的给灾区百姓补助粮草饮食,还颁布了许多应急措施,以求让多数灾民能撑到春天。 虽然这些政策在我看来都是短期内应急的极好办法,可对于朝中不知情的大臣们来说,尉迟桓的做法完全是不顾后果的瞎折腾。无奈君令威严不得不从,所以他们对这次祭天也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若是还没有雨,扈国怕是真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各个官员听了我的话以后又开始虚虚实实地客套推辞起来,什么托王妃吉言定会下雨他们为家国天下死而后已要为国家效犬马之劳的说辞此起彼伏,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只想快点离开。 “四哥果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嫂子,日后的婚宴我们哥几个一定要好好地闹闹洞房,四哥可别不乐意啊。” 人群中一个戏谑的少年声音打断了那些大臣们的慷慨陈词,拯救了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的我。我扭头寻找“恩人”,却只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贵族公子吧。我看到尉迟尹朝某个方向感激地笑了笑—— “七弟这么说可就生疏了,四哥还就怕你们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来喝喜酒呢。只不过——” 他语气稍稍一变,竟有些调侃之意,“千万别吓着你嫂子,哥哥我心疼着呢。” 周围的人闻言都哄笑起来,气氛立刻又变得轻松活跃起来。我不禁也有些脸红,就算是演戏,这些话是随便当着这么多人也能说的吗? 见众人不再像刚才那样虚言托辞的应承,尉迟尹便笑吟吟地向四周虚行一礼,声音爽朗大方:“各位大人还请自便,本王失陪片刻,稍后再来陪诸位喝茶。” 见尉迟尹扶在我臂上的手,众官员了然的笑着让开一条道,纷纷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嘴里不约而同地说着王爷王妃慢走。尉迟尹也不推就,带着我从人群中往后院走去。 穿过前厅,走在简朴但不失大气的回廊上,身后的喧闹声渐渐听不到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挺得直直的身子立马跨下来。这官方应酬还真是不好对付,才这么一会儿我就已经不行了,装模作样也是需要技巧和实力的。 “怎么,还没开始就已经累了?”尉迟尹看着我软绵绵的脚步好笑地问道。 “这王妃真不是好当的,多累人啊,我可学不来那些大家闺秀,多来几次这样的场合,我不疯也非露馅了不可,你们抓紧时间赶紧换人吧。”身边没有其他人,我望着天,夸张地叹气摇头。 由于尉迟桓的安排,进了后院靠里处的院落以后就没有仆从跟着我们了,走到专门为我准备的院门外,两个穿着宫装的太监迎上来行礼—— “请王妃随奴才到屋里休息。” 我回头看看尉迟尹,见他笑着点头确认后,便抬脚跟着太监进了房门。屋里还候着两个穿着宫装的婢女,见我进来立刻跪下行了礼,随后便开门见山的说:“请王妃梳洗更衣。” 看来是尉迟桓安排好的人,我看看紧闭的房门和门边低眉顺目的太监,没有多说,换下身上繁复华丽的朝服,拆掉头饰,洗去妆容,开始重新打扮。 不出多时,镜中那个端庄华美的宫装丽人就摇身一变成了一袭白衣的清秀少女。我又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服饰,让婢女帮忙系上面纱。 为了贴合司命先知的形象,尉迟桓让人为我准备的是一袭纯白纱衣,头发只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松松挽起一半,其余的随意散在肩头,除了面纱,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看到自己清淡的妆容,我很满意。戴的面纱比之前的厚,估计是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不过这次的面纱只遮住了半张脸,不至于遮住我的视线。 把凤剑挂在腰上,手里捧着装了水镜的镜匣,我的先知打扮终于大功告成。两个婢女把我打扮完毕后便和太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到外间。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屋里站着发了一会儿的傻,又从屋后的偏门里进来两个中年尼姑,向我双手合十举了一躬,语气温和有礼—— “先知请随老尼这边走。” 我点点头,抬脚刚跟着尼姑从偏门走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婢女的说话声—— “……去通报王爷,王妃突然觉得身上不舒服,正在屋里歇着……把王太医也一道请来吧……” 跟着尼姑在空无一人的后院走了一会儿,我被带到一处小而清静的院落前。这是为司命先知准备的院子,也是行宫里离祭坛最近的院落之一。 把我送进屋里,两个尼姑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又留下我一个在屋里发傻发愣。 搞什么啊,这么神秘兮兮的……我不以为然的捧了茶撑着下巴无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 今天还没见到尉迟桓,他应该是直接到了祭坛接受百官朝拜了。作为尹王妃我正因为不舒服在行宫里休息,作为司命先知我要到祭天开始时才出现,所以就很幸运的逃过了拜见皇帝时繁琐的跪拜礼节,我不由得在心里庆幸。 不过转念一想,百官朝拜之后就要开始祭天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做呢?虽然尉迟桓和尉迟尹都说不需要做什么,学着祭师的样子烧烧香什么的就过了,可这样岂不是太白痴了,祭师选的“吉时”比预知中下雨的时间要早,这之前怎么也得干些什么过渡一下吧…… 我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看过的古装片里求神拜佛的场面,想着能套用些什么情节,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敲门—— “吉时已到,皇上恭请司命先知。” 我回神站起身,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心跳开始由于紧张而加快。深呼吸几口气压住活蹦乱跳的神经,我推门走出去—— 偶终于要华丽丽的登场亮相啦!! 坐在支支呀呀的轻便小轿里,没一会儿就到了祭坛。从窗缝里向外一望,我原有些兴奋的心情顿时被背脊冒出的冷汗压了回去—— 还真是人山人海啊。 祭坛外围结构和北京的天坛有些像,但在三层圈形的汉白玉阶梯中央,高高耸立着的是一座石砌祭台,远远望去,祭台上似乎已经准备好了香案和其他祭祀用品,风中飘散着淡淡的香火气息。 尉迟桓和皇宫贵胄们的坐席就在祭台正前方,此时已经坐满了华衣锦服的人。离得更远的外围场地上,则挤满了前来观看的老百姓,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见到我的轿子,尉迟尹站了起来,底下的文武百官也立刻跟着站起来,周围围观的百姓更是一下子安静下来,祭坛上只听到风吹在旗帜上啪啦啦的响声。 又一会儿,轿子停下来,一个太监上前替我掀了帘子, 陌上花已开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5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5部分阅读 了帘子,我弯腰走出轿子。抬头却见尉迟桓和尉迟尹已经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向我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其他官员看了也纷纷跟着行礼,围观的百姓见状更加直接,行礼还不算,干脆有跪倒地上去了的。 “此番有劳先知了,懿德在此先代扈国子民谢过先知。” 我看着尉迟桓和他身后的尉迟尹一脸的敬重庄严,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心里努力憋着笑,这两人真是太能装了啊。 不过他俩今日穿着最正式的祭天朝服,脚踏乌底镶边皂靴,头顶镂空金冠,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好歹是受人所托,我怎么也要配合一下他们嘛…… 心里坏笑一声,我面上浅浅一笑,盈盈的屈膝回了一礼,语气清淡:“皇上不必言谢,若瑶只是不忍看苍生百姓受苦,并不求其它。” 这装腔作势的话说得我自己都心里泛酸,抬头看到尉迟尹眼里快要藏不住的笑意,我更是有些忍不住嘴角抽筋,险些就要笑场。什么叫官方交谈,像这种能把人活活憋死恶心死的就是啊……还好尉迟桓处事不惊,立刻开口转换场景——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我点头,尉迟桓走回首席就坐后一扬手,身后的礼官便高声叫道—— “乐起!” 一片庄严肃穆的乐声响起,整个祭坛便顿时被笼罩在神圣庄重的气氛里,我在乐声中跟随着大祭师缓缓走向祭坛中心的祭台—— 趁着祭师在台阶前停下做什么拜礼时,我又深呼吸几下调整心绪。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不过毕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是做不好,ng了这脸可还是会丢大的。 一会儿工夫,祭师已经起身从我手里接过玉镜匣,极为谨慎的走上了祭台的阶梯。我稳了稳心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想好的做法,才跟着一步一步缓慢地拾级而上,生怕踩着裙边被绊倒。 当我有些气喘的站在祭台最高处时,心中突生旷达之意。站在这里放眼望去,可以俯瞰整座扈国京城,无论是宫殿民宅还是山林丛野全都尽收眼底,仿佛一切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耳边还隐约的回荡着祭祀的礼乐,面前的香案上飘起阵阵清烟,加上眼前开阔的视野,我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悠远肃穆起来,接过祭师递过来的香,恭敬的拜过天地后插到案上的香炉里。 直起身,我看到下面的百姓有的已经跟着在跪拜了,宽广视野中他们虔诚膜拜的姿态竟让我顿生指点江山的豪迈心绪。历来想要夺王登极者,也许就是为了体会这样高高在上众人敬仰的权力顶峰的感觉吧,纵使需要鲜血和生命来祭奠也在所不惜…… 转眼瞟到身边的祭师脸上略带忧虑的神情,我突然又有些担心起来,虽说离下雨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可现在这天晴空万里的,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要是我真的预知错误,这场雨下不下来,危害的可就不仅仅是尉迟桓的皇位威信和我的面子了,更是扈国千万百姓的性命。 压住心里泛起的紧张不安,我故作镇定地吩咐祭师先按常规的方法开始祭祀,自己退到一旁默算着时间。从没想到自己一个品行端正的无神论者也会有这样装模做样替人宣扬封建迷信思想的时候,政治老师要是知道是不是要气吐血了…… 一套常规祭祀程序下来,天空依旧万里无云,底下的人群里开始马蚤动。大祭师的手都有些发抖了,这已经是他大旱以来第四次站在这个祭台上求雨了,要是结果还是和前三次一样,他也就打算和皇上请罪告老还乡了。 时间快到了……我在心里默念着,一遍遍地向玉皇大帝各路神仙祈祷,一定要下雨啊,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么沉的责任,直接从这台子上跳下去得了…… 让祭师退到一旁,我转身去拿香案上的水镜。借机往尉迟尹他们的坐席上瞟了一眼,尉迟桓早已经站了起来,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着我这边不安的踱着步子,尉迟尹在他身边好像在说什么,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下面也有不少大臣站了起来朝祭台上焦急地张望。 还有时间,相信自己,我的预言从来没出过错的……我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虽然有一个预言我是那么希望它不是真的。走到祭台边缘,我定了定神,慢慢捧起手中的水镜,闭眼唱起恩雅的《ayitbe》。 唱歌是为了拖时间,也是为了我自己私心的祈祷。悠悠的旋律中,我闭目虔诚歌唱虔诚祷告——为远离已久的至亲家人,为已然逝去的老爷子,为遥在异乡的小朗,也为了我未知的前路……—— 逐渐开始躁动不安的人们正以为这次求雨也要以失败告终时,突然看到祭台边上出现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她手中捧着失踪了四年的镇国宝镜,嘴里唱着沉美安静的歌,随风飘来的旋律古怪却又宛如天籁,似乎能抚平灵魂里尘世的躁动。风吹动她的衣袍,乌发翩翩若飞,在光亮天空的背景下她圣洁如同神女,高贵神圣不可亵渎,让人不敢直视。光是这么遥望着她,就有许多人忍不住跪下朝她拜起来。 尉迟尹亦凝神望着祭台上那一抹纯白的色彩,不由得有些痴。看她之前紧张不安的样子,还以为她只会跟在祭师后面烧几柱香就了事,不曾想她竟会以这样镇定的姿态站在祭台上,幽幽唱着听不懂却让人心生沉静的歌来安抚人心。原本因担心下不了雨而悬着的心也不由得安定下来,恍惚间真的以为她就是那降临人间的神祗,正在为她的子民诚心祈福。 呵,她是司命先知啊……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吗?或者,这只是他没见过的她的姿态中的又一种?尉迟尹又觉得那祭台上的身影离自己遥远起来。像自己这样的浊世俗人,怕是没资格拥有这样的女子吧……—— 在歌曲的尾声中,我终于欣喜地看到万里晴空渐渐变成了灰沉阴暗,乌云密布,冰凉的雨点随着最后一个曲音由小到大,由疏到密打到身上,土地上。空气里瞬时扬起一股灰尘和湿润泥土混合的特殊味道。 我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把水镜放回镜匣里,耳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喊声。 雨越下越大,我瞬间就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水雾朦胧中只看到刚刚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雨水震惊中的人们,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发狂一般欢呼着,跳跃着,有的伸手接了雨水送到嘴里,有的脱了外衣要和雨水来个亲密接触,有的甚至就躺到地上淋雨……总之那欣喜若狂的场景,任何亲眼见了的人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他们盼这场雨一定盼着很苦吧,我能从他们的情绪中感受得到。我也忍不住眼睛湿润微笑起来,虽然自己没做出什么实质上的贡献,但看到他们这样喜悦,我从心底感到宽慰和幸福。 顶着一身泥水狼狈地从祭台上下来,我看到贵宾席上的皇宫大臣们也是激动万分,虽然不会像平民百姓那样忘乎所以,许多老臣们还是流下了不可抑制的眼泪,年轻些的就直接扔开雨伞站在雨中,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这姗姗来迟的雨水。 看到我走下来,人潮开始纷纷向我涌过来,我还没看清尉迟桓是什么表现就被急步赶过来的尉迟尹用伞护着进了来时坐的小轿,只听到身后一大片先知、菩萨的乱糟糟的呼声,几乎要把滂沱的雨声掩盖过去。 回到小院,在先前那两个宫女的帮助下,我又反着顺序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步骤,变回了扈国的尹王妃。 感觉好神奇呢,好像超人变身一样……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有些白痴地傻笑着,在小院里那两个太监的带领下回到前厅,尉迟桓还要按规矩独自到庙堂里斋戒,这边厅里被人群围住不知在问什么的的尉迟尹看到我立刻走过来扶我。 此时的厅里早已沸腾得一团糟,那场面……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虽然喜庆的味道很浓烈,可我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热闹得有些癫狂的气氛,不由得看向尉迟尹求救。 尉迟尹了然,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着痕迹的脱身:“各位大人,司命先知生性恬淡不喜他人打扰,适才就已经离开了,皇兄定会将大家的谢意转达给先知的……早时王妃身体不适,如今仪式结束,本王想带王妃先行一步,改日再和各位补喝这杯酒,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人自然不再相留,抢着把我们送往门口,还争先恐后的说着王爷深情一片体贴王妃啦,旱灾结束了该大摆婚宴啦之类的废话,听得我直想发作。 好不容易摆脱那一群磨叽得要命的中年大叔,我和尉迟尹终于坐到返回的马车里。少了外人,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直直往靠垫里一瘫半天不想动弹。这不是要人命吗,我突然很佩服尉迟尹,整天对着这么一群喋喋不休唾沫星子横飞的大叔居然还能礼数周全不破功,他涵养实在是太高了。 尉迟尹看着那个趴在靠垫里长吁短叹的娇小身子,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自觉的欣喜,她不再是祭台上遥远陌生的女子,那个活蹦乱跳的疯丫头又回来了,就在他触手可及处。他忍不住伸手把她抱到怀里,拍拍她的小脑袋—— “这么点就受不了,就累了?” 我突然被尉迟尹抱到怀里,本来以为他会说些类似于“做得很好”,“很成功”之类嘉奖的话,谁知他竟拍拍我的脑门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里好像还带了些轻笑,我心里有些气恼,挣脱开来瞪着他—— “我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呢,折腾了半天又淋了雨还要听那些大叔念经,不累才怪!”居然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好歹你是求我办事的吧…… 尉迟尹好笑的看着我发飚,随即压住我乱舞的手,把我围在两臂间,下巴抵在我肩膀,语气异常温柔—— “乖,别闹,回家就让麝烟给你作一大桌好吃的,好不好?” 我心里陡然一顿,立刻涌起复杂的情绪。 回家……多么暧昧而又温暖的字眼…… 第40章 承诺 回到王府门前时,倾盆大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麝烟早就拿了伞在门口焦急张望,看到我们的马车,急忙撑了伞迎出来。 尉迟尹把我扶下马车,接过麝烟手里的伞,一边走一边吩咐着大大小小各种事宜,无非就是旱灾结束以后要做的事,我没心情听,只想赶快回到琉璃阁洗澡吃饭倒头睡觉。 由于我的身份问题,麝烟这个不知情的局外人自然被留在了王府里看家护院,好不容易等到我回来了,她当然是不放过任何挖取消息的机会,回去的路上就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 “王妃,祭天的场面是不是很宏大很神圣啊?听说皇亲国戚、高官重臣去了不少呢。” “听说大祭师求了半天也没求下雨,结果那司命先知捧着宝镜唱了一首古怪的歌,居然就天降大雨了,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啊?” “王妃,您有没有见到那个司命先知长什么样啊?” “王妃……” 我撑着发疼的脑袋迈进屋里,一脸抱歉的回头对身后还在不断发问的麝烟求饶—— “麝烟姐姐,我那时突然不舒服,在行宫里休息,没有参加祭天仪式。” 我真的怕了她了,果然人的好奇心上来是惹不起的,再想想她提到司命先知两眼放光的崇拜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原来封建迷信的神佛崇拜就是这么传播起来的啊…… 麝烟本来还想追问什么,听我说不舒服,又开始紧张起来:“王妃不舒服?怎么回事,今早出门时不还好好的吗?” “呃……是因为……啊嚏!” 我正在努力地想着借口,却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我还没说话,麝烟就一脸的了解了—— “王妃是吹了凉风受寒了吧,奴婢就说嘛,这冬天才刚过,外面还凉得很,王妃就是不肯多穿些衣服,现在好了吧……” 这样正好,省得我去找理由了。不过……见麝烟又开始念,我心里有些崩溃。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怕的东西之一就是麝烟的念叨,她不念则已,念起我来时那种“怨念”可是相当强大的啊…… 趁着麝烟换口气让婢女准备姜糖水的间隙,我急忙拉了拉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尉迟尹的衣袖,用无比哀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麝烟施展唐僧功的时候只有尉迟尹的话才对她有效,这个时候只能把他搬来当救兵了。 尉迟尹笑容诡黠地看着我,似乎不为所动,看着麝烟转过身来又要接着发功,我绝望的低头闭眼,准备接受新一轮的洗脑攻势。 “若儿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先给她准备热水洗洗吧,再准备些饭菜,把我的也一块儿准备了。” 麝烟正准备开口,听到尉迟尹这么说,立刻收了话,转身出去准备。我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拉起尉迟尹的手就摇—— “大哥啊,太谢谢啦,你要是不发话我今天可就要被念崩溃掉了。”才被一群大叔念完回来还要听麝烟念,这什么世道,让不让人活啦…… 尉迟尹笑着看我,眼里似有暗波涌动,却又欲言又止。 我却没有功夫管这么多,把自己梳洗干净了,然后扑到桌前就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大扫荡,麝烟不停的给我递茶拍背,嘴里继续碎碎念—— “我的小祖宗哟,慢些吃,当心噎着,没人和你抢啊……” 我全然不理会她的话,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晚饭,便心满意足的靠着软榻吃起瓜子来。长手长脚的瘫在软榻里放松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我舒服得直叹气。我就喜欢这样外面下着大雨而我在屋子里优哉游哉的听雨声,感觉相当不错。 膘啊,就是这么养出来滴……我一边在心里念着罪过,一边又继续朝那盘白白胖胖的瓜子伸出我邪恶的黑手,真是善哉善哉…… “皇兄前段时间就决定了,旱灾结束后大赦天下,并举办国宴,邀请各国使臣共同庆贺水镜失而复得,还有这场大旱的结束。” 尉迟尹靠在另一边的椅子里,一边悠哉的喝着茶,一边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眼睛瞟了我一眼,“到时你也要参加。” 这我当然知道,身为皇室王妃参加国宴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我看了看退在门外的婢女,放轻了声音—— “你们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国宴有他国使臣参加,照规矩皇室女眷是要蒙面纱避嫌的,只要赫连丞相府上的人不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你要是不出席,岂不是更惹人怀疑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扔下瓜子去拿水镜。这是你们自己揽上的麻烦,可怪不得我,到时候别把我害了就行。 自从拿到水镜后,我每天都要拿着它把玩一会儿。不是我对它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心里好像已经上瘾一样,哪天没碰到它就浑身不舒服,可能是和传说里的什么怨灵相吸有关系吧…… 不过经过这段时日每天的接触,初得水镜时强烈的情绪起伏已经渐渐减弱消失了,慢慢的也不会经常从中得到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世事,把玩它也只是养成了习惯。 照这个样子,再过不了多久,水镜就要被彻底净化了吧…… 到那时候,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了,没有了先知的光环,又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世事险恶,我该怎么办?真的就代替鸿妍在这里呆一辈子?可若是知道我没有了先知能力,尉迟桓和尉迟尹还会待我这么好吗…… 想起将要举行的婚宴,我心里有些发慌。也许是因为和我有关,我只能预知道那场奢华隆重的婚宴将会举行,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自己最终是会嫁给尉迟尹吗?我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俊逸男子。他的确是风度翩翩,优雅迷人,高贵的身份和地位又能给女人几乎一切想要的东西,加上他一直对我很好,相处的这段日子也确实很愉快,如果说我对他完全没感觉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这样待我,是因为我本身,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隔着另外一个人…… 调转视线,帘外雨潺潺,滴滴答答的雨滴好像打在我心上开始点点泛疼。祁慕萧也将来参加国宴…… 和我知道的古代社会不同,这里的社会虽然也重农但却不抑商,能把生意做广做大的商人同样受人尊敬,有很多大官一开始就是从商起家,多数经商世家也和朝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祁家除了泽国外,在其他各国也有许多生意,尤其是泽国的盟国扈国,说起祁家也差不多是家喻户晓了,祁慕萧就认识许多扈国的官员,故这次的国宴祁家也在邀请之列,但由于祁老爷身体的原因,代表祁家来的自然就是祁慕萧了。 想到也许还能再见到祁慕萧,我心情开始激动,隐隐也有些焦虑不安,那场盛大的宴会上,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如果能和他见面,我又该怎么做?…… “若儿?” 尉迟尹稍稍抬高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过神,不知道他之前是否说了什么,只好迷茫地看着他:“干吗?” “叫了你好几声了,都不回答,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的,在想什么呢?” 我看到他眼中柔和的笑意,心里的情绪立刻变得别扭起来,便故意别开眼,淡淡问道—— “在想你们到底会怎么解决婚宴这个问题,要我真的嫁吗?” 尉迟桓至今没找到解决的办法,要想瞒过其他人,这场婚宴就一定要举行,可是我却是他们“请”来还给他们帮了大忙的司命先知,如果我不愿意,他们又如何勉强? 我话音才落,尉迟尹的笑容就滞在脸上,眼里的光芒开始忽明忽灭,他垂下眼眸,半晌才说话—— “目前的确是没有办法,皇兄打算先用国宴把婚宴缓过去,可这之后……” 他抬起头,眼里有些不确定和一丝失落:“若儿,你不愿意……是么?” 我被他落寞神伤的样子弄得有些乱了阵脚,本来想直接回答是,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僵在原地保持沉默。 房里良久的沉寂之后,我听到尉迟尹沉沉的声音—— “我会去找皇兄商量办法的,等过了国宴……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许只能……但我不愿勉强你……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后面那句话,他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目光中透出我看不懂的神色。我被他突然变得坚定的语气弄得不知所措,低下头,握着水镜的手心有些潮润。只是我听到尉迟尹语气中的坚定,却没有看到他眼底黯然的伤痛。 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那曾经的江南水榭里,一模一样的话语…… 这,又是一次承诺吗? 最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 阳春三月的日光柔和温润,南宫离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又是一年春日至,窗外烟雨朦胧,新绿初红,湿润的风拂过青葱垂柳,惊起一片莺歌燕舞。风吹雨,雨润风,又绿了一片江南。 熹国多雨,尤其是在春季,缠绵不绝的细雨纷纷扬扬无止无休,仿佛要下人心里去。这样清淡如同泼墨山水画的无边春色,总是轻易就撩拨起心底最深最浓的缱绻情思。 凝望住在枝头欢快跳跃的黄鹂,不自觉地想起那首和红豆有关的相思诗歌,南宫离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明媚灿烂的笑脸,她好像又在坏坏地笑着,叫他:“阿离。” 若瑶……你现在过得可还好? 自从永安分别后,他就一直没再见过她。听说前些日子她在扈国求来了大雨,让扈国逃过一劫,百姓将她视为神明般崇敬,街头巷尾都是她如何神奇如何厉害的传言。可虽然她声名大噪,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和行踪。 想起若瑶在麒趾寺时活蹦乱跳的样子和没心没肺的笑容,南宫离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这样调皮不安分的丫头,竟就是司命先知,真想象不出她在祭台上求雨时会是怎样的表现。不过,她长得又如此清新可人,也许装一装,真的会让人觉得很圣洁吧…… 记忆中她的模样又活灵活现起来,仿佛就在眼前,南宫离不禁有些思绪飘渺。 第一次见到她,她正躺在赫连漠云的怀里,浑身是血,触目惊心。 纵使之前已经得到司徒炯的消息,可突然看到这样柔弱的女子,苍白无助的躺在血泊之中,双眼紧闭,嘴角还鲜血涌流不止,他的心还是没来由的被猛地抽痛了,不遗余力地要把她救过来。 “……我醒了好久了……麻烦你们……抽空看看我啊……”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如此特别,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不然赫连漠云对她也不会如此上心。虽然她是转世天灵,但就自己多年学医行医的经历来看,赫连漠云对她是真的关心,而非仅仅因为她的身份。 可她看到他时会像其他女子一样眼神呆滞,知道自己没有了先知能力时会一惊一乍,被逼着喝药时哭天喊地要死不活……他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和超尘淡泊的司命先知联系到一起,无论是司徒炯还是司徒瑶,都绝对不会是她这个样子。 不过她在阳光下缩得象只小猫一样眯着眼享受的样子,笑起来灿烂无暇的容颜,坏坏的转着眼珠说:“不如叫阿离吧。”,还有她无数让人费解的言行,都让他相信她是转世天灵,来自于和自己不同的世界。 就好像突然闯入他世界中的精灵,轻灵而活跃。 她从来不梳发髻,只把头松松的披散在肩上任风吹乱;她会静静地抱着琴唱一些旋律古怪却很好听的歌曲,眼里有浓浓的思念;她经常和他开玩笑,说话毫不顾忌就像脱缰的野马;她不肯叫他南宫公子,也不让他叫她姑娘,她要他叫她若瑶…… 记忆如流水般串成一条,在脑海里快速流动,水花来回敲击着南宫离的心房,好像有轻轻的声音在回荡。 其实她的伤在麒趾寺时就已经养好了,并不需要回永安调理,可自己却情不自禁地想继续和她呆在一起,哪怕是再多几天也好。 也许是那时就已经对她动了心了吧…… 如果那时没有答应她要去洗澡的要求,如果看到她和别的男子躺在一起时能控制住自己烦躁的情绪,如果在酒楼再见到她时有勇气带走她……也许事情就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吧,他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独自站在窗前黯然怀念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抱着衣服抬头望他时,一脸的期待和恳求,眼睛明亮得如同满天的星辰,他怎么可能忍心拒绝? 她被祁慕萧抱在怀里睡得香甜,还舒服地抱着他摩蹭,自己怎么叫她都不愿醒,嫉妒得他心里发狂,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笑得灿烂的跑过来和自己打招呼,脸上神采飞扬。祁慕萧一定对她很好,甚至因为她打断了知府外甥的手,她过得这么幸福,他又怎么舍得带走她? 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过往的种种都已经成为记忆中既定的片段,再由不得他反抗,只会在他回忆怀念的时候全都跳出来刺激得他的后悔在心里泛滥成灾却又无可奈何。 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南宫离的心情也如同这茶水一样微微苦涩。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却从赫连漠云那里得知若瑶在送赫连鸿妍出嫁回来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下落不明。那时他的心就好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样,茫然而空洞,不知所措。 还记得她听说小朗走失后的样子,担心焦虑却又手足无措,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帮她找到小朗。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小朗,她却从他的世界消失了踪影,音信全无,他甚至怀疑和她的相识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若真的是南柯一梦,就好了…… “南宫哥哥,怎么一直站在窗边,当心风大着凉。”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南宫离的沉思,他回过神,转身朝站在身后的人温和微笑—— “你姐姐这些日子还在扈国,大概过不久她就会来找你了。” 如果若瑶真的找到这里,他就又能见到那个精灵般的少女了吧。思念而期待的心绪中又想起她那时唱给他听的歌——爱自己不到一半,心都在你身上,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可以拿一切来换…… 南宫离眼神微黯却充满温暖柔和——若瑶,只要你能快乐……就算不能拥有,甚至不能触碰,但只要能在一旁静静守望,看到她幸福的笑脸,他便也知足了。 第41章 再重逢 明亮宫灯高高悬挂,大大小小的宫门次第打开又关上,在耳边各式各样的吵杂喧闹声中,我再一次来到了扈国的皇宫。 与上几次不同,这次皇宫里一扫往日的庄严肃穆之气,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穿行在宫门内外,请安声、问好声、寒暄谈笑声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宫苑的各个角落。 这是自去年遭遇旱灾以来皇宫里第一次举行盛大的宴会,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经历过劫难后真心的喜悦,轻松喜庆的气氛把我紧张的心情也感染得放松下来,频频透过车窗缝隙观察外面的景色。 这次的国宴除了庆贺之意外,尉迟桓也有意向其他国家的使臣展示扈国的国力繁荣强盛,因而特意下令把皇宫装扮得富丽堂皇,直让人赞叹不已。进到设宴的主殿里,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处于一片金光之中,汉白玉石柱、华美地毯,金银器物、水晶挂顶……每一样都是精美绝伦,堪称极品,看得我应接不暇,可碍于身份形象又只好收回视线,随着尉迟尹走进宫殿。 尉迟桓没有立皇后和贵妃,其他低位的妃嫔不能出席国宴,二王妃被软禁……仔细想想我竟然是这次宴会中代表扈国这一方地位最高的女子,加上尉迟尹和尉迟桓之间亲密的关系,我和尉迟尹的座位就安排在了尉迟桓的右下首,这让我这个基本礼仪都不怎么过关的“王妃”相当忐忑。 从踏进殿门开始,我和尉迟尹就成了大家视线的焦点。 尉迟尹今天穿上了亲王朝服,滚金边的黑色绸服上绣了四团五爪金龙,明黄腰带上缀满东珠宝石,头发用镶了明珠的金冠束起,加上他一直挂在脸上的和煦微笑,愈发衬得他朗润如玉,高贵无匹。一进门就有好些女宾朝他投来不寻常的目光。 真看不出来,就他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正经起来也实在是有模有样,果然是皇家严格培训出来的合格产品……我在心里暗暗评价着,视线却不忘在周围的人群中寻找祁慕萧的身影。 “若儿,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吗?” 就在我为自己令人心碎的视力感到郁闷时,尉迟尹低了头在我耳侧轻轻地说道,语气却没有一丝责备,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觉得温暖。 我笼罩在他的笑容里有些恍惚,尉迟尹却趁我愣神的时候,把手自然而然的揽到了我腰上,姿势亲密暧昧。我清晰地听到四周响起低低的惊呼声和议论声,还有无数道来自女性的嫉妒目光。 我脸上立刻烧起来,还好有面纱遮着,别人看不到我的脸。我没法发作,心里又不爽,便在宽大袖子的掩饰下狠狠捏了他一把,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和郁闷神色,我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在众人的议论和注目礼中走到尉迟桓的龙椅前,尉迟尹引着我行礼问安后便坐到了座位上,接下来便是朝臣和各国使节向尉迟桓请安及送上礼物。 坐在高高的首席右侧,视野立刻开阔起来,整个大殿一览无遗。我看着下面那些人按次序鱼贯上前,嘴里说的都是大同小异的歌功颂德的套话废话,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便眯起眼睛又开始在人群里搜索扫荡。 看得眼睛都有些酸了,我却还是只能看到一大片五彩缤纷的模糊景象,眼前垂下的面纱人让我连人的脸都看不真切。失望地收回视线,我在座位上郁闷得直想打哈欠。下面进贺的人又上来了几拨之后,我无意的往下面一瞟,却恰好看到从下面左侧的殿门走进一个白色身影。 只那一眼,我全身就僵住了。 有的人,不需要看清楚长相,也不需要听到声音,就只是那铭刻入心的身影,也能让你从千人万人中认出他来。 我看着祁慕萧一步步走过来,视线紧紧跟着他,手握成拳,心里狂跳不止。虽然早已知道他会来,可真正见到时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还是穿那样的一袭白衣,步伐稳重,在这金碧辉煌的恢宏大殿里如同浊世翩翩公子般云淡风轻。 他嘴角一定还是勾着浅浅的笑意吧,看他举手投足间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听到周围女宾们压抑不住的低声赞叹,我忍不住想像起他此时的表情。 “泽国祁慕萧,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那魂牵梦绕了我无数个梦境的熟悉声音响起时,我终于觉得眼眶发胀,鼻子发酸,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一丝声响。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在眼里打转的泪水跌落下来,身子却忍不住有些颤抖。 “若儿,你怎么了?” 尉迟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瞬时拉回我混乱的思绪,我这才注意到他轻轻握着我已经抓成拳的手,语气里透着关怀。 冷静!不能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失控只会害了祁慕萧和自己……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声音颤抖—— “没事儿,就是人多有些紧张。” 尉迟尹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但随即又笑起来,温热的双手包住我的右手轻轻摩挲,好像要驱除我的紧张。 “有我陪着你呢,不用担心。” 我没留意尉迟桓和祁慕萧之后还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行礼后回到靠末的一个酒席上,拿着茶杯心不在焉地喝茶,也不与旁人聊天谈笑,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事不关己得像一个局外人。 从没想过,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可他是别国参加国宴的宾客,而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妃,无形中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我远远望着他,他却不知道我的存在,甚至不往这边看一眼……我突然觉得内心凄苦难受,我们果真就这样错开了吗…… 正在心里唏嘘,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快悦耳的丝竹之声,我看向大厅,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高挑女子在一群轻衫舞娘的簇拥下,风一般轻盈地来到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我眯眼看了一会儿,脑中搜索到信息。起舞的女子是启国的菁缘公主,是启国皇帝最喜爱的女儿。启国的皇帝早年曾有心把她联姻给尉迟尹,她自己也对尉迟尹十分中意,可提亲却因为之后爆发的战争而搁置了。如今菁缘公主是和启国的大皇子季雷远一同到扈国参加国宴的。 回过神来,那个鹅黄的身影已经伴着舞曲的尾音徐徐来到尉迟桓的皇座前。之前没太注意她跳的舞,不过看周围人看得有些呆掉的反应,应该是很不错的。只见她向尉迟桓盈盈拜倒,声音娇俏悦耳—— “菁缘来迟了,请皇上莫要怪罪。” 尉迟桓连忙起身走下去,嘴里说着无需多礼,又伸手去扶住一旁要行礼的季雷远,笑容温和客气,还和季雷远语气随和的寒暄了几句。轻松融洽的气氛,不知情的人绝对想不到这是两个几年前爆发过激烈战争的国家高层的见面。 我无意听他们交谈,注意力转移到已经站起身来的菁缘公主。离得近,我勉强能看到她的样子。 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姿窈窕,气质高贵,一看就是皇家贵族。她也是个美人,不过要是说鸿妍的美是明朗如花,佳容的美是优雅如兰,那她就是,冷艳如霜。 精心修饰过的脸庞上透出冷傲的神色,仿佛高高在上,唯我独尊,一双美目里闪动着和她年纪不符的精光,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不喜欢这样神情傲慢的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打了折扣。 这时她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我,与她目光相接,只觉冰冷中似乎又隐约有些怨恨不服,我只觉得心里发寒,浑身不自在,当即决定和这位公主保持距离。 季雷远和菁缘公主是最后到达的贵宾,尉迟桓和他们寒暄过后,国宴就正式开始了,一时间大殿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我却没心情享受面前的美味佳肴,心不在焉的随便吃着,视线却频频朝祁慕萧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他开始不时地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谈笑风生间动作优雅的举杯浅酌,仿佛举止得体的上流绅士。 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装……我心里暗暗地笑,可触及往事还是不由得神色黯然。再怎么想念,我也只能在这里坐着,不能有任何表示。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扳回视线。不看,也许会好受一些。 宴会进行了一段时间,气氛已经由一开始的拘谨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互相熟悉了的宾客们推杯换盏,交谈甚欢,似乎完全没有了国家、官职的拘束,一旁的尉迟桓看得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酒过一巡,开始陆陆续续有乐人舞姬上前表演,众宾客们看的是有滋有味,可我对这些古代的歌舞却完全提不起兴趣,加上本来心情就好不到哪去,几曲下来我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真是怀念现代的街舞和流行音乐…… 又是一曲舞毕,趁着舞女退场的时候,殿里有一小段安静。我正忍不住又往祁慕萧那边瞟,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娇俏悦耳的声音,拉回我的视线—— “素闻尹王妃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难得一见,不知王妃能否赏菁缘这个面子,让菁缘长长见识呢?” 她话音一落,下面人群便有些小小的马蚤动,我也不禁皱起眉。这个公主在搞什么,凡是听说过鸿妍的人,大概都不会把她和知书达理联系在一起,更别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了。她故意这样夸奖岂不是存心想让我当众丢面子吗? 看到菁缘脸上高傲又略带挑衅的神色,我有些了然,难不成是因为我抢了她意中的老公人选,心里不爽,所以现在找机会发泄了? 这应该不能怪我吧,我身不由己的……而且她也实在太不顾场合了,这里可是扈国的国宴,我是主她是客,更何况我的身份是王妃,哪有让王妃在群臣面前表演的道理?她果然是被宠坏高傲惯了,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大殿里静得有些难堪。季雷远阻止不及,只好责怪的看着菁缘不说话。尉迟桓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又不好说,尉迟尹更是皱了眉,沉着脸想开口说话,我思绪一转,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说话,余光看了看左侧的末席,便扭头对对面的女子微笑—— “菁缘公主谬赞了,公主的妙曼舞姿才是技压群芳,让人惊叹不已呢。” 菁缘眼里透出的得意之色,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她傲慢得意的样子让我相当不爽,想起刚才众人对她的舞蹈的反应,我竟起了不服之心。想让我丢脸是吗?我偏不让你遂愿! “不过,这次宴请各国来宾,也希望诸位能兴尽而归,宾主尽欢才是最好,要是让菁缘公主失望,那还真是我们待客不周了。” 挥挥手让婢女去做好准备,我扶着麝烟一步步缓缓走下金玉阶梯,来到大殿中央。 再抬头看,人群中祁慕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抓着酒杯,目光死死地锁在 陌上花已开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6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6部分阅读 身上,一动不动。还好有不少宾客都是站着,倒也没显得他突兀。我偏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在瑶琴前坐下,手指轻轻调着琴弦。 以前还在“花似锦”里的时候,祁慕萧就老缠着我弹琴给他听,我一直没答应,后来也不过是在曲沪河上弹了一次,可这场宴会过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又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弹琴给他听了…… 或许我还要感谢菁缘公主的刁难,才让我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呢……我心里酸涩,却仍勾起一丝笑,指尖移动,弹奏起春江花月夜,随着旋律轻轻吟诵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 诗中那在楼上徘徊的女子,脸上一定写满相思的哀愁,在月光的照拂下清丽芳香如纯白茉莉。心心念念着的那个君,既然不能伴在他左右,那就在同一片月光下静静思念吧。 可是遥处异地的相思,又怎会有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语的想念来的更痛彻心扉呢…… 再重逢(二) 祁慕萧坐在酒席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还得不时应付着身边其他人的聊天搭讪,心里只觉得无聊烦闷。 若瑶已经失踪半年了,无论他怎么打听搜寻都毫无线索,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赫连漠云也一直派人多方寻找,附近的山寨贼寇都快被他端空了,并不象在作假。可连丞相府都找不到人,到底是什么人把她劫走的? 祁慕萧本来想继续找下去,无奈父亲突染重病,他不得不赶回江南接管生意,只好暂时派人在各处留意打探。前段时间突然听说从未现身过的司命先知为解百姓疾苦,前往扈国求雨,竟成功求降大雨,解了扈国的大旱。一时间司命先知被传得神乎其神,虽然没人见到她的相貌,可其他的描述却基本和若瑶吻合。 恰好此时收到扈国的国宴请帖,祁慕萧一刻不耽搁就提前赶到了扈国。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懊悔过,那日不该答应让她回丞相府作伴嫁。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竟让她被人劫走音信全无,他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她,他不会食言,他一定要找到她,要永远守护她,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精灵般的女子。 然而到了扈国,事实又让他失望了。没人知道司命先知的行踪,只知道祭天求雨时她是从皇家行宫里出来的,至于之前她从哪里来,之后去了哪里,还在不在扈国,无人知晓,来无影去无踪的姿态让人觉得神秘万分。 她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完全没有消息……祁慕萧心里一大堆的疑问,可即使多方打听,却连扈国消息灵通的朝中大臣都不知道她的情况。 若瑶既是先知,一定知道他为寻她到了扈国,若是知道,为何一直没有给他消息,为何不来与他相见?……她那天是被劫走的,一定是被人所迫,所以没办法通知他,那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有没有在受苦…… 祁慕萧正思绪飘忽,突然听到前方的宴席上传来女子的声音—— “素闻尹王妃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终得一见,不知王妃能否赏菁缘这个面子,让菁缘长长见识呢?” 祁慕萧抬头望去,原来是那个高傲的启国公主。听说她一直有意于尉迟尹,却因为两国间的战争丢了嫁给尉迟尹的机会。如今尉迟尹已有了王妃,她是心里不服气,才当众给尹王妃难堪的吧? 想起若瑶曾说过这位泽国嫁来的王妃是她的好友,祁慕萧又把眼光投到一直坐在尉迟尹身边一言不发的华服女子身上,心里又有担心又有探究,若她的品性真的和传言中一样,那今天这位菁缘公主可就真要惹祸了。 尉迟桓和季雷远闻言脸色都不太好,又不知该如何出言解围,只能尴尬的看着王妃。而尉迟尹则显然有些坐不住,脸色沉沉张嘴想说话,却被王妃拉住,随后一个带着笑意的柔和声音从她的面纱下传出来—— “菁缘公主谬赞了,公主的妙曼舞姿才是技压群芳,让人惊叹不已呢。” 声音轻柔和煦,却让祁慕萧象被雷劈到一样,短暂的呆滞后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此时他眼中只有那个华丽窈窕的身影。 虽然语气温婉如大家闺秀,仪态举止也十分符合一个王妃的身份,可她那熟悉的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分明就属于若瑶,他绝对不会弄错。 祁慕萧没听到她还说了什么,只看到她扶着婢女,莲步轻移,袅袅婷婷的走下阶梯,来到大殿中央。她在瑶琴款款前坐下,手指拨弄琴弦,动作熟悉一如往昔。 这是怎么回事?若瑶怎么会是扈国的尹王妃?尹王妃不是赫连丞相的千金吗?她才以先知的身份求了雨,现在怎么又突然变成王妃了?…… 祁慕萧思绪混乱,脑子里无数个疑问在来回盘旋,杯里的酒洒了一半都没有察觉,直到旁人好心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被酒浇湿的衣襟,他又在心里自嘲,是不是太想她以致出现幻觉了,怎么可能是她,她要是王妃那赫连丞相的千金哪儿去了…… 然而情绪还未平复下来,祁慕萧又被一串熟悉的旋律扰乱了心神。那是若瑶住在“花似锦”时红袖弹过的曲子,也是她庆丰节时在曲沪河上弹的曲子,折服了无数人,包括他。 红袖说曲子是若瑶教她的,若瑶还神秘兮兮的说除了红袖就只有她一个人会弹……他现在都还记得她说这话时眼里得意狡黠的光芒。 只有她一个人会弹……那眼前这个身份高贵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可为何,她已是别人的王妃?毫无预兆的脱离他的世界杳无音信后,再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却是以别人凄子的身份。宽大的袍服下看不仔细她的身形,但这么看起来她应该过得不错吧,王妃自然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而且坊间不是传言扈国尹王爷尹王妃新婚恩爱如胶似漆吗…… 想到这,祁慕萧的心顿时一阵强烈撕痛。尉迟尹和她新婚恩爱?那她和他之间是什么?她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在多辛苦的找她吗?她那日明明说过她不后悔的……被人劫走后却变成了扈国的王妃,她这样做,是情不得已,还是…… 祁慕萧只觉得自己手有些发颤,面上虽然强忍,心里却有如狂风巨浪在翻腾,直有想上前掀起遮住她脸庞的面纱的冲动,却又不得不抑制住,只能定定地看着那个正信手抚琴的人儿,手握成拳。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熟悉优美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她又伴着乐曲轻缓地吟诵出一首似乎是应曲而作的绝佳诗词。 曲调时而柔和如流水,时而又变得高昂激烈。眼前似乎呈现出一副春江月夜的壮阔景色,幽美恬静,让他不禁又想起那晚河上泛舟的凌波月色。那时他与她初定情衷,热恋正浓,软语呢喃如温香暖玉,纵是先知如她,陷在情中又怎会曾留心到之后会遭遇这样的局面? 然而江月有恨,流水无情,曲调词句间透出浓浓的相思离情,惹人唏嘘。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她却仿佛就是那个伫立楼台的女子,在迷离的月光中静静等待。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曲毕词终,她在众人惊叹震撼的目光中优雅起身,似乎又向祁慕萧的方向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慢慢搭上婢女的手,准备转身离去。 祁慕萧细细咀嚼着诗句,忽然身子一震。相思……她是看到他了吗,这首诗,是不是在对着他念…… 她的身影似乎又要离自己远去,祁慕萧按捺不住,向前迈出一步,几乎就要脱口喊出心中日夜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 “啊!……祁公子?” 身边传来一个陌生的惊呼声,祁慕萧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情急中不留神踩到了别人的脚。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道歉,再回头时那个妙曼身影已经走到了皇帝宝座前,距离遥远几乎高不可攀,他顿时觉得心里酸涩而无奈。 她现在已是扈国的王妃,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高低贵贱分明,众目睽睽之下,他凭什么叫住她? 第42章 再重逢 词终曲停,我收回手。大殿里静寂无声,我看到附近的人脸上或震撼或赞叹的表情,心里十分满意。我对自己的琴技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临时拉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来助阵,看样子效果很是不错。 缓缓站起身,候在一旁的麝烟立刻过来扶住我。我朝祁慕萧的方向望去,他还是站在那里,白色身影一动不动。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却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滚烫得仿佛要把我的面纱烧掉。 祁慕萧,这曲是为你而奏,这词是为你而念,我对你的思念,你能听得到吗?我们之间不过是短短的距离,我多想回到你的身边,被你抱在怀里看你眼中温柔宠溺的神色。可我却不能,只能隔着人群看你,假装陌路…… 眼前又朦胧起来,我深呼吸猛眨眼睛,转过身将祁慕萧的凝视隔在身后,向座位上走去。再不离开,我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臣妾献丑了。” 我向尉迟桓屈膝行礼,想尽量压住声音中的呜咽,可还是被尉迟桓听了出来,他伸手要扶我,语气疑惑又亲切—— “弟妹为何语气哽咽?” 我深呼吸几次,声音终于恢复正常:“臣妾只是刚才想起故乡故人,一时有些伤怀,还请皇上恕罪。” “呵呵,弟妹思念家乡亲人,何罪之有?况且,”尉迟桓面带和煦笑容,把我扶起来,“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听到如此绝妙的诗句?” “皇上过奖了。”我回答得有些心虚。 “王妃才华横溢,让人赞叹不已。方才是小妹无礼唐突,还望王妃不要见怪。”季远雷站起来道歉,语气温和诚恳。 和菁缘的高傲凌厉不同,季远雷给人的感觉是一派和气,儒雅亲善。他是启国皇后之子,与菁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感情算不上好,这次一同前来也只是听从他们皇帝老爸的命令而已。 还是这个大皇子给人的感觉好一些……我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作出判断,随后屈膝行了一礼答道:“大皇子何出此言,想来菁缘公主只是性子率直,大皇子也不无需责怪她,而且这次宴会尽邀各国宾客,要的就是大家尽兴,毋须过多讲究礼法。” 这时底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走出来,朝尉迟桓行了一礼,声音洪亮:“此诗气势恢宏,无论意境还是用字都优美动人,王妃年纪轻轻便可做出这样的诗句,老臣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才说完,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赞叹,大殿里又热闹起来。我余光朝菁缘公主那边瞟了瞟,发现她也在看我,脸上虽然有钦佩之色,可还是很不好看,大概是为没有成功让我丢丑而郁闷吧。 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名曲名句,你不服也不行。我心里又有些得意,随即便回到座位上坐好。尉迟尹一直看着我没说话,眼中似乎既有惊叹又有深思。 “诸位,既然尹王妃开了头,趁着大家兴致也好,不如就做些诗助助兴吧,也不算辜负了今天这个大好日子。” 尉迟桓似乎兴致极高,举起酒杯朗声说道,并吩咐太监给每桌宾客都准备上笔墨纸砚,让众人不限范围即兴作诗,还要评出优劣高低,优胜者重赏。 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又达到了高嘲,大家都没有放过这个展现才华的好机会,纷纷泼墨挥毫,吟诗作对,之后把作品交给太监挂在大堂中央当众念出,由大家共同品评优劣。 我对这种功利活动自然是没兴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祁慕萧在下面好像也在做诗,心里有些期待。尉迟尹也没有参与,只是悠闲地边饮酒边看下面的人忙活,不时给我夹些菜品水果,温柔体贴的样子让我清晰地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充满怨念的目光。 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梁子是结下来了……我无奈的看着尉迟尹好像一无所知似地继续上演“深情”戏码,不禁感叹。可随即又感觉到祁慕萧的目光似乎越来越频繁的扫过来,我心中竟有些慌乱,只推说自己饱了,不肯再接尉迟尹递过来的东西。 大殿里一阵讨论评价过后,有十来份“入围”的作品被挂到了大殿中央,尉迟桓命殿阁大学士上前读诗供众人品评。 诗作被一首一首的念出来,多数都是为贴合现场宴会的气氛而作,诗是不错,可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作品。季远雷作了一首边塞诗,题材倒是挺与众不同,文笔也好,可惜他估计长期长在宫闱,写不出那种豪放豁达的气魄,不免又有些可惜。 要到祁慕萧的了……我假装镇定地喝着茶,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也许是心绪不稳定,我预知不到他写的是什么,只好惴惴不安的等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手一抖,杯里的茶险些就要泼出来。 这是我在“花似锦”里给姑娘们用名字写诗时无意中写的纳兰词,被红袖她们崇拜到不行。祁慕萧看过后还笑我多愁善感,小女儿心态。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大学士看着手里的纸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读出这首诗,原来已经有些马蚤动的人群也在安静片刻,待诗被念完后,立刻又出现了更大的马蚤动。 “久闻祁公子文武双全,今日一试果然才华无双,这诗虽然意境略有悲戚,但也绝不失为一首佳作。”尉迟桓语气充满赞赏,挥手让人给祁慕萧赏赐东西。 接下来的几首诗念完,底下的人又是一番争论,最终选了季远雷的诗为优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这个做客的异国大皇子面子。 然而我已无心去留意这一切,心里反复徘徊着祁慕萧刚才写的那首诗。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可以肯定,他已经认出我了,那现在是在向我询问吗,问我是否已经变心了吗?毕竟自己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这样突然的变故,要他如何接受?我本只是想借弹琴的机会告诉他自己的情况,要他不要挂念,可却忽略了这“王妃”的身份,必是伤他至深的。 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纵使知道他三年后会迎娶他人,可现在他却仍是对我心心念念,又在怀疑试探,说明他心里是真的有我的吧。我不想也不能因为一个预言而抹煞掉他对我的感情。 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服,凭什么我要坐等那个预言的实现?人生中的定数吗?我偏要赌一赌这命中的定数,即使改变不了,那也不至于以后追悔莫及。 “皇上,菁缘不擅作诗,可也想凑个热闹,不如就出几个对子让众宾客对一对吧?” 正在我心绪澎湃之际,对面那个不依不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人们的视线又被那个高傲的身影吸引过去了。 “公主有如此雅兴,朕岂有不允之理?来人,伺候笔墨。” 得到尉迟桓应允,菁缘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交给身边的太监,随后又视线灼灼地看着我的方向。 “一、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二、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三、水底月如天上月。” 大学士把三个对子的上联念出来了,接下来就该众人答对了。可菁缘看向我的视线,白痴都能看出来这些对子是她特意出给我对的,那句“众宾客”不过是句客套话罢了。 我不是白痴,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实在是没心情理会她的明争暗斗。可看到底下一帮人静悄悄地不说话也不答对,尉迟桓也神色期待的看向我,摆明了要等我对,我不由得有些头疼。要是不答岂不是自动认输了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尉迟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笑容柔和,目光里充满鼓励。显然他也是希望我对出来的,要是我对不出他也跟着脸上没光不是吗。 没办法,我只好静下心认真思考。其实这三个上联都不算太难,亏得高三那年语文老师给我们狂补对偶顶针,每日必做对联题,一番磨练下来普通对子对我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低头想了一会儿,我嘴角勾起笑容—— “既然公主有如此雅兴,本宫也来凑个热闹对对公主的对子,若是做得不好,还请公主不要笑话。” “王妃客气了,菁缘洗耳恭听。” 虚话套话说完了,我开口直入主题—— “高高下下树,叮叮咚咚泉。”菁缘微微皱起了眉头。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菁缘眉尾一跳,脸上颜色开始由浅转深。 “这第三个嘛……”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本来想好的是“镜中花似堂前花”,可想到祁慕萧刚才写的诗,我便收住了口,灵光一闪扭头朝祁慕萧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 “心中人是眼前人。” 我语声一落,底下便开始议论纷纷。菁缘原本见我停顿以为我对不上来而得意的神色立刻结冻成冰,目光再次充满无限怨念。 “若儿……” 尉迟尹低低的叫我,握住我的手有些颤抖,眼里竟带有激动和不安。 我正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一下子激动到这个程度,突然转念一想,完了,这家伙八成是误会了。虽然我开始是逞口舌之快想气气菁缘来着,可我不是对着你说的,真的不是你啊大哥…… “王妃对王爷果然是一往情深,羡煞旁人,王爷好福气啊。”看似沉默少语的季雷远竟然向尉迟尹开起了玩笑,我只觉得眼角抽搐,都没敢往祁慕萧那边看,这下子弄巧成拙,误会大了…… 尉迟尹没有回答,只是温和的笑着,手仍握紧我不放,目光中蕴含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浓烈。我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决定赶快绕开这个危险话题—— “本宫也有一对,还请菁缘公主赐教。”想阴我?小姐我是记仇滴! 虽然就她出的对子来看,菁缘的水平高不到哪里去,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选了一个当年让我们全年级语文老师集体郁闷良久的对子—— “寂寞寒窗空守寡。此对要求意境相符,平仄相合,且和上联一样,所对每字皆有相同的偏旁部首。” 没等菁缘做出反应,底下的人已是一片哗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研究起来,尉迟尹也面作沉思状,皱起眉头。 “菁缘服了,还请王妃指点迷津。” 憋了半天,菁缘终于臭着脸极不情愿的挤出一句话。看着菁缘随时间直线下降到最差的脸色,我终于觉得心里出了口恶气。 “王妃这一对果然有些意思,那诸位客人呢?有没有能对出来的?”尉迟桓赞许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向下面的人问道。 底下一片嗡嗡之声,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开始陆续有人答对了。有说“退避迷途返逍遥”的,有说“俊俏佳人伴伶仃”的,还有说“伶仃佛侧倦作僧”的……答案各式各样,都是符合标准的佳句,古代文人的确很有料的说。 “惆怅忧怀怕忆情。” 祁慕萧熟悉的声音朗朗传来,再次攻破我的防线。听着那带着浅浅伤痛的语调,我喉头一堵竟忍不住泪眼朦胧。我本来天真以为,感情经不起时间的冲刷,有三年的时间作为过渡,也许我会渐渐看淡这份感情,可以平静地面对他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可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深切地震撼到我,叫我今后还如何能放得开手? “祁公子文采风流,实属一代俊才。日后若有机会,定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一直没有发言的尉迟尹竟然出声邀请祁慕萧到家里做客?老天,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会崩溃的…… 祁慕萧恭敬有礼的客套了几句虚虚应承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从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端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在脑中思寻了一下,确定他不会真的去王府拜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里有事,我坐立不安的又呆了一会儿,等到熹国和良国派来的表演者上前献艺时终于忍不住,和尉迟尹借口要出去透透气,让麝烟陪我离开大殿。 喧闹之声渐渐变小,和主殿里丝竹管弦之声形成强烈对比的其他宫苑在夜色灯火中隐约可见,静默而模糊,因连天下雨而略带潮意的风吹到脸上,我心中的烦闷之意立刻减少许多。 走到供贵族女眷休息的偏殿,我左右观察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掀起面纱拉住麝烟的手低声说道—— “麝烟姐姐,求你帮我个忙。” 再重逢(四) 麝烟被我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有些慌张惶恐的摆手—— “王妃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好,奴婢自然尽力而为,千万别说求不求的话,奴婢万万受不起的。” 我环顾左右再一次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压低了声音:“麝烟姐姐,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和祁慕萧见一面?” “祁慕萧?”麝烟神色有些迷茫,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有些恍然大悟,“哦,是那个穿白色衣服,写‘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祁家公子吗?” 我点头,心里无比的紧张忐忑。毕竟麝烟是尉迟尹那边的人,对尉迟尹的忠诚度相当高。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没有其他办法才不得不拜托她的,她平日里也算是对我照顾有加,再加上她的那段“特殊经历”,也许她能体谅我帮我这个忙呢,我也就大着胆子赌一赌吧。 实在是因为按捺不住。如今祁慕萧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未来,我还是不想放掉任何再见他一面。 “王妃为何要见他呢,是因为他的文采风流出众吗?”麝烟疑惑不已地问道,“可贵族内眷是不能和外臣私下单独见面的,王妃身份尊贵,若是让有心人看到了,怕是会落下口实。” “况且王爷已经邀了他日后到王府里做客……” 麝烟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顿住语句,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 “他……就是王妃不能忘记的那个人吗?” 犹豫了很久,麝烟终于轻轻地开了口,竟有一丝委婉的怜悯之意。 我在等待她开口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些焦急了,我不知道祁慕萧到底会不会来,却知道等会儿尉迟尹会离开主殿往偏殿这边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来找我。可无论如何,再不抓紧时间,我就真的没法见到祁慕萧了。 “麝烟姐姐,你帮帮我,我就只想再见他一面……”我握着麝烟的手恳求道。 “可是……”麝烟依旧在犹豫,眼里神色闪烁不定。 “求你,帮我这一回……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就想再见见他……以后,见不到了……就见一面,好不好……”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模糊。 麝烟深深看进我眼睛里,脸上神色凝重,显然是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沉默半晌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王妃这种心情,奴婢当年也是切身体会过的,知道王妃心里的苦。只是王爷对王妃其实也是真心……王妃千万要答应奴婢,只是见见面……不要伤了王爷的心……” 见麝烟答应帮忙,我大喜过望,立刻用力点头答应。满脑子想着见祁慕萧,其它的都暂时抛在一边。 四处查看了一番后,麝烟引着我到御花园湖边一处偏僻的假山后,让我在原地等候,她自己则去安排通知祁慕萧过来。 麝烟离开后,我一个人在被黑暗笼罩的景色里站着等待,周围只有远处透过来的暗淡模糊的灯火光线,夜风吹过,身边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被凝固静止了。我心里掠过一丝凉意,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我不敢去想麝烟是怎么把祁慕萧叫过来的,就怕他不来或是来不了。在我站得脚底微微有些发麻时,身后的石甬小路上终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却又很急很急。 听到脚步声,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明明知道那人是谁却又不敢确定那是谁,一时间思绪混乱,竟僵在当地背对着来人没有动弹。 “瑶儿……”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呼唤,如同飘零的残叶,凉凉的夜风随意卷过,就把它吹散得无影无踪,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听。 我只觉得背脊僵硬,脚步艰涩,想转身却又移不开步子,明明那么想见到身后的那个人,可当他真的来了时,我却又不敢面对,生怕这只是一场幻梦。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我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好像心脏都要随之跃出胸膛,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终于,一双有力的手圈住我,我的后背触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我鼻子一酸,眼底温热涌动,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身子不住地簌簌发抖,心里却有幸福安定的感觉。 一直垂在脸前的面纱被掀起,泪眼朦胧中,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那张帅得乱七八糟的熟悉面容再次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泪光中我只能看清那双眼眸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如同黑耀石般摄人魂魄。 两两相望,却是相顾无言。藏在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在相见的一刹那化成了默默的凝视。眼波相融,缠绵纠结,无声胜有声。 我的手颤微微地,抚上他的面颊。乌黑的发丝,浓密的眉线,深邃的眼眸,坚挺的鼻梁,最终,我的手指停在他微凉的唇上,不再下滑。真实的触感告诉我这不是梦,他不会再像梦中一样突然消失了。 喉头堵得厉害,我徒劳的张张嘴,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咸咸的液体流入口中。停在他唇上的手被紧紧握住,他另一只手轻柔的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怜爱无比疼惜—— “瑶儿,果真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晚风微寒,晓露初干,静谧的夜色中我和祁慕萧两相依偎,沉浸在浓得几乎化不开的黑暗中。在我简要地说了事情的始末经过后,祁慕萧就沉默地抱着我,乌黑深邃的眼里似乎暗藏了波涛汹涌的澎湃。 “我要带你离开。”祁慕萧用很低却很坚定的语气对我说道,神情坚毅仿佛不可动摇。 我心里大惊,连忙摇头:“不行……” 这里可是扈国,是别人的地盘,更何况还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他想带着我这个扈国的“王妃”安全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突然想起那个预言,我心里竟产生了一丝犹豫,想要退步。 “为什么?”祁慕萧手臂一沉把我紧紧箍在怀里,眉头紧锁,眼里暗流涌动。 “莫不是你舍不得离开了?” 沃特?!我猛地抬起头看他,满脸不可置信。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和他见面,他居然还这样怀疑我对他的感情?我要真是在这里混得流连忘返还来见他干什么?我只觉得胸口气闷,一句话不说地盯着祁慕萧看。 祁慕萧却随即又用力收紧手臂,好像要把我揉到他身子里一样,力道紧得我疼得直吸气,语气中竟带了惶恐无措—— “不是……瑶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害怕,你和他朝夕相处,我怕日后你会……” 他急急地解释着,看不见他的脸,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我心里一软,幽幽叹了一口气,抬头看进祁慕萧眼里—— “不是我不想走,可这里是扈国,尉迟桓他们不打算放我离开,你纵使有再广的关系也无法和一国之君抗衡,我不能让你冒这种以卵击石的危险……” 祁慕萧闻言沉默不语。他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事情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他显然是在控制隐忍,好看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把它抚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信我。”既使以后你心系他人,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不会淡的。 祁慕萧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又放大,风暴似乎尽数平息。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低下头靠近,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渐渐放大。 “瑶儿……我信你……” 他微凉柔软的唇触上我的嘴唇,带来一句模糊的低喃。我只觉得周围立时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自己急速的心跳在“扑通扑通”地回响。 “王爷!您怎么来这儿了?” 正当我和祁慕萧沉溺在缱绻温柔中时,假山外麝烟刻意提高了的声音突然传来,如一道惊雷般硬生生把我和祁慕萧劈开。我尤在喘气,却脚一软后退了一步。刚才只想着祁慕萧,居然都忘了尉迟尹会离开筵席这件事了…… 稳了稳心神,我立刻把祁慕萧往假山后的小树林里推去,低低的冲他说:“快走!” 祁慕萧紧紧拉着我的手,看看假山外,继而看着我没说话也没动作,可眼神里的坚定却毫无隐瞒的表露出他要带我走的决心。 “若儿呢?怎么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尉迟尹的声音离这里不远了,淡淡的语调里有些担心。 “回王爷,王妃……就,就在假山后面呢,王妃说想一个人清静会儿,就让奴婢在外面守着了。”麝烟的声音里透出紧张,似乎还有一丝颤抖。 听到尉迟尹叫我“若儿”时,祁慕萧眼里又涌起层层波澜,握住我的手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我急得直跺脚,眼看尉迟尹就要过来了,祁慕萧还在这里和我僵持不下,尉迟尹是带了侍卫的,要是让别人看到我们两个这样,我们肯定是死路一条,就算想逃,也不可能顺利逃出皇宫。 “快走啊,皇宫里守卫森严,你带不走我的,没的还连累了你自己……”我用力想把祁慕萧推走,还不住回头张望身后的小路,路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尉迟尹知道我是司命先知,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不会动我的……你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我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固执啊…… 祁慕萧深深看我,手拂过我的脸颊,探身在我唇上又印下一吻,终是恋恋不舍的松开手,一闪身消失在黑暗里的繁密枝丛中。 风吹过,面纱已悄然垂落,遮住了我的视线,唇上的温度早已消失,我仍怔怔的看着祁慕萧离去的方向,心如刀割。我就这样再一次和祁慕萧分开了,也许今后再会无期……这次是我自己放开手……我忍不住泪水又一次潸然滑落。 “若儿,怎么一个人到如此偏暗的地方来?还是这样喜欢到处乱跑,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尉迟尹带着关怀和纵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我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另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 我身子一僵,立刻轻轻挣开尉迟尹的手,转身退到离他两步外的地方,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 “没事,屋子里太闷了,想到外面吹吹风。没留意时间就呆得久了些。” 尉迟尹见我挣扎退开,有些诧异,听到我的话更是皱起眉头,大步走过来—— “怎么哭了?” 我躲闪不及,面纱被掀起,满脸泪痕就这样赤裸裸地出现在尉迟尹面前,我看到尉迟尹眼神一变,紧张的捧起我的脸,语气急切—— “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遇上什么事儿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没等我回答,他又抽出手帕帮我擦脸,动作轻缓仔细,眼神专注温柔。还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在脸上擦过,却仿佛已经擦到我心上。我心里一颤,紧紧捂住脸,泪水又不可抑制的往外涌,肩膀剧烈抽动。我并不想伤害尉迟尹,他一直没有恶意的……可是为什么,在我遇见祁慕萧之后还要认识尉迟尹呢…… 尉迟尹见我哭成这样彻底没了主意,只好把我搂到怀里又擦眼泪又拍后背地安慰了半天,回头一叠声地把麝烟叫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王妃方才到底怎么了?”尉迟尹有些气急败坏,疑问的声音里透着威严和责备,竟和往常温和随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麝烟不安的低着头看地面,手指揉搓着衣角,半天没有想出说辞。我过去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已经冰凉僵硬,显然心里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刚才想家,想老爷子了,心里难受所以才哭的。麝烟姐姐又不知道,你吼她干什么?” 稳定了一下情绪,我没看尉迟尹,拉着麝烟的手转身就要往回走:“走吧,回大殿赔罪去,我出来的是太久了,皇上大概要不高兴了。” 尉迟尹见我要离开,立刻赶过来拦我:“若儿不要生气,我刚才不是心急吗,一时没注意语气……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我已经和皇兄说过了,待会儿就让人送你先回王府,我再留一会儿晚些再回去,好不好?” 我其实并没有生他的气,见尉迟尹这样神色紧张的看着我,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心情不好又不是因为他,而且想到回去还要面对祁慕萧,还要应付那个菁缘公主的纠缠,我更是不想过去了,便点头答应:“好吧。” 尉迟尹见我答应了,脸上紧张的神情立刻一扫而空。 我不想再说话,转身抬脚就要往外走,麝烟连忙跟上来捏捏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和我朝尉迟尹的方向打眼色,我实在无奈,可看她刚刚又帮了我,只好又别扭地加了一句—— “你记得少喝些酒,不要回太晚。” 尉迟尹听了脸上立刻阳光普照,笑容无比灿烂—— “若儿放心,我不会喝多的,一定尽早回去陪你。” 看尉迟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继续保持沉默。随便他怎么想了,我无心再多逗留,在麝烟的陪伴下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入夜的街道静悄悄的,只听到马蹄敲打在石板路面上的嗒嗒声和车夫偶尔传来的一声吆喝鞭响。我缩着身子靠在坐垫上,一声不吭的发呆。 “王妃,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这种事再不能做了,要是被人看到……奴婢现在想起来就后怕……” 远离了宫门,麝烟突然出声打破车里的沉默,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拍抚着胸口,紧张地盯着我看,生怕我又做出什么事。 “嗯,不会了……”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不想说话,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王妃……不是奴婢多嘴?br / 陌上花已开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7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7部分阅读 嘴,王爷对您真的是一往情深,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啊,您既然已经嫁了过来,就……” “我知道……” “可是……王妃年纪毕竟还小,其实女人这辈子求的不就是能嫁个好归宿,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这辈子……奴婢当年也冲动过,结果落得这般下场,王妃您可别……” 麝烟又摆出平时语重心长的样子准备要给我灌输封建礼教思想,可说了一半发现我脸色不太好看,立刻又把话收了回去—— “王妃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继续软绵绵地靠在坐垫里装死。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我连张开嘴的欲望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和麝烟都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麝烟还是很紧张,一直大气不出地盯着我看,我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外面这么多侍卫,难不成我还能半路上跳车逃跑吗? 回到王府,麝烟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招呼人给我准备洗漱。我一声不吭洗漱完毕后便把自己埋到了床上。上床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麝烟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尤其是尉迟尹。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麝烟虽然为难,可看着我满脸疲倦和恳求之色,有些不忍拒绝,犹豫一会儿终是眼神复杂地答应了。她带着婢女们退出房间守在外面,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我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到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里。头发上还残留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潮湿和清香,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泪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呜咽声被闷在枕头里。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无助、寂寞、伤感、心痛……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像,我自己也搞不懂。当初和初恋男友分手时都没有哭成这样,是那时候不懂感情吗?可我现在也不见得就懂多少吧……为什么和祁慕萧分开就会难过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和他ooxx了所以就放不下了吗……这段注定无望的感情,我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我只觉得好像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枕头上,头发上,脸上全都湿漉漉的一片。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我翻了个身,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立刻又觉得脸上又湿又黏,我用袖子胡乱擦着脸,没一会儿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怎么你们都在外面站着?”是尉迟尹的声音。 “回王爷,是王妃让我们不要留在房里的。”麝烟恭恭敬敬地轻声回答。 “哦,这样啊,那我进去看看她。”尉迟尹似乎说着就要进屋,我立刻紧张起来。我可不想这个样子被他看见,然后又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上半天。我现在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情。 “王爷,王妃说今天累了,一回来洗漱完毕就睡下了,您看是不是明天……”麝烟倒是没有食言,见尉迟尹要进来立刻出声阻止。 屋外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来尉迟尹淡淡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再过来吧,你们留在外面好生伺候着。” “是。” 在婢女齐齐的答应声中,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松了一口气,软软的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轻丝花幔。 努力遏制住想要了解祁慕萧现在在干什么的冲动,我把思绪转回到自己身上。 从最近这几天开始,我便总觉得身上似乎有些变化,好像有某样东西正在渐渐流失,预知事物的能力也开始有变得模糊不清的倾向了。 就比如刚才在皇宫里时,我预知不到祁慕萧是否会来御花园和我见面,又比如我预知到尉迟尹会离开大殿到偏殿去,却不知道他后来是到了御花园。 还有小朗,我试着在脑子里搜索,却已经得不到与他有关的明确信息了。 到了扈国以后我曾试着想和小朗通信,毕竟和他失散这么久以来我只给他写过一次信,而且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担心我。 可我要送信就肯定要通过尉迟尹,想到小朗的身份我又不禁犹豫,要是让尉迟桓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给小朗带来新的麻烦? 虽然我以前预知到小朗一直在熹国安心生活,有萧老爷的疼爱和照顾,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和危险,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敢保证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他横生枝节了,想了半天还是打消了给他写信的念头,只能在心里为小朗默默祈祷。 这样看来,血灵珠应该快要被完全净化了吧……自从在临德恢复了预知能力后,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能力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依赖,现在又要失去它,我竟觉得心里惶恐不安,好像要失去一件保护自己的盔甲一样。 我想找东西填补内心的慌乱,便起身找出水镜抱到怀里,如同落水的人紧紧抱住救生圈。 可是水镜只有获知已经发生过的往事的能力,对于预知事物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经过这段时间,水镜的煞气也已经减弱了许多,即使不放在镜匣里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让人产生难受的感觉了。 看来我这个净化器离下岗退休的时间不远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闭上眼睛,我努力把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排除干净,只留下一片空白。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就不会有烦恼了吧…… 很鸵鸟的想着,我抱着水镜,枕着湿嗒嗒的枕头迷糊睡过去。 第43章 却离别 脸上凉飕飕的,是什么东西…… 我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得眼睛上一片冰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似的,动动眼珠,我忍不住伸手要把那东西拿下来。 “若儿醒了?”还没碰到脸,我的手便被凌空抓住,耳边传来尉迟尹柔和的声音—— “你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正给你敷眼睛呢,不要乱动。” 想起昨晚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这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不能看了……心里想着,我便决定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 “若儿在这儿就这么不开心吗?” 尉迟尹把我伸出去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帮我仔细掖好被角后,突然出声问道。 “啊?”我有些听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哭了。”尉迟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些压抑,“每次都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留在这里,让你如此不开心?” 我看不见尉迟尹此时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也能知道他脸色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住在王府里的这段时间,尉迟尹对我照顾有加,和麝烟她们相处得也很好,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 可是一想到尉迟桓他们对我这么好也不过是因为我是司命先知,而且还需要我来代替鸿妍,我心里就堵得慌。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再开心起来呢?就像你以前在王府时的样子……”感觉到尉迟尹在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沉闷的询问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象他脸上是怎样的神色。 可是,我的不开心不是因你而起,你大概怎么做也帮不了我的,除非…… 我心里的念头才起,便听到房门被推开了,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后是麝烟轻柔的声音—— “王爷,时候差不多了,这药敷太久也不好。让奴婢伺候王妃起身梳洗吧。” “嗯,我就在外面院子里,收拾好了着人叫我。”尉迟尹收回手,我感觉床沿一轻,大概是他站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轻响过后,我眼睛上的东西被拿开,眼前的黑暗立刻被一片明亮所取代,我忍不住皱起眉要伸手去挡,另一块大概是手帕的东西又立刻覆上我眼睛—— “王妃不要动,等清洗干净适应了光线再睁开眼睛。” 麝烟似乎有些紧张,一手扶住我脸上的手帕一手掀开我的被子服侍我起身。我闭着眼无奈不已,不就是哭肿了眼睛吗,至于紧张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二级伤残了呢…… 扶我在椅子上坐好,麝烟拿走我脸上的手帕,仍不让我睁开眼,走到一旁打水洗手帕。我坐着有些无聊,便朝着麝烟的方向说话—— “麝烟姐姐,我没事。不过是哭肿了眼睛,你不要这么紧张嘛,这肿一会儿就消了的。” 麝烟没说话,水声又响了一会儿停下后她才走到我面前,一边轻轻的帮我擦脸,一边柔声说道—— “王妃不知道,昨晚您睡着了以后王爷又来过了,奴婢没拦住,王爷见您是哭着睡着时脸都黑了,到屋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奴婢从没见王爷在府里这样生气的,好吓人呢。” 又用干毛巾拭掉我脸上的水,麝烟好像声音带笑—— “今天大清早王爷就叫御医熬了药,带过来让奴婢给王妃敷眼睛去肿。虽说本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可王爷这么紧张王妃,我们做奴婢的当然是不能怠慢了。” 听着麝烟的话,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可嘴上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哪就这么娇贵了,眼睛肿了也要让御医熬药,太大材小用了。”在王府当御医还真是累,有病没病的都要找他熬药,就连哭肿眼睛都不放过……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王妃,可以睁开眼睛了。”麝烟帮我洗好脸,终于允许我睁开眼睛。 这敷了药和没敷果然是不一样啊……我睁大了眼睛视线滴溜溜地在屋里乱转。本来还以为会是又干又涩只能睁开一条缝,却没想到除了眼睛还有些轻微红肿酸胀外,完全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 “王爷对王妃也是真心,王妃何苦……”麝烟拿着梳子走过来,似乎是想起我还心系他人,忍不住想开口劝我。 “麝烟姐姐,我今天就不梳发髻了行吗,反正是在府里,昨天那个发髻扯得我头发现在都还疼呢。”我见她开口急忙转移话题。 麝烟一句话被我堵住没说完,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拢起我的头发慢慢梳着,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王妃,梳好了……真的就这样出去见王爷吗?”麝烟看着我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皱着眉犹豫道。 “嗯,没什么吧,这样就很好啊。” 披头散发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实在想不通这些古人为什么都喜欢把头发梳得紧巴巴的,还要抹一层厚厚的头油,又腻又闷,太不利于头发自然生长了。我把头发别到耳后,看了看镜子,起身走出房门。 暮春早上的阳光很好,明媚灿烂地一大片洒到身上,却又没有一丝炎热。清晨凉爽的风迎面吹过,摇动张满新绿的枝叶,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味。 深呼吸一口气,我眯起眼睛望过去,只见尉迟尹正坐在院子里品茶。他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天青外袍,乌发随意地束起,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悠闲平淡的样子和国宴上艳光四射的王爷形象截然不同。不过……还是挺迷人的…… 见我走过去,尉迟尹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有些惊讶—— “不是说梳洗好了让人叫我吗……嗯?你的头发……?” 我走到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总在屋里呆着没意思,出来透透气……头发嘛,不想梳了呗,昨晚上被扯疼了,让它散一会儿。” 尉迟尹闻言也坐下,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神情有些郁郁,我想起刚才麝烟和我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开心是有其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你不需要这样。” 话音刚落,尉迟尹黯淡的眼神里又燃起希望的亮光,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避开他的视线,往桌面上一瞥,看到尉迟尹放在手边的一个锦盒,忍不住开口问—— “那个盒子装的是什么东西?”尉迟尹通常不会把与我无关的东西带到我这里来,那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哦,昨晚你走后泽国的使臣让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赫连漠云说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才能打开……其实应该是给他妹妹的吧,赫连丞相也有东西带过来,不过是些首饰衣服,我看着也不急给你,就把这个先拿过来了。” 听到漠云的名字我心里一抽,心跳又开始有些加速。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刻意逃避这个名字,可现在尉迟尹提起,我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丞相府那晚的经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害怕。 “若儿?在想什么呢?” 尉迟尹关切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看到尉迟尹已经把盒子推过来,就放在我面前。 “没什么,想起些其他的事。” 我定了定神,拿起那个不大的锦盒。锦盒外观很精致,每个面都绣着精美绝伦的花卉龙凤,盒边还镶着一条丝绸金边,延伸到盒盖开口处结了一个繁复的同心结,完全就是一个高档的观赏收藏品。 盒里的东西似乎很轻,我轻轻摇了摇,只听到轻微的碰撞声,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是漠云给鸿妍的东西,我该不该看呢……犹豫了一会儿,我打算先想想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再决定打不打开。 一张纸,一支簪。 想了好一会儿,我只能得到这个结果,不禁有些郁闷,漠云千里迢迢的就让人送这两样东西给自己的妹妹?这个哥哥也太小气了吧……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我决定把锦盒打开。 同心结上的环扣很轻易地就打开了,盒里明黄的锦缎上,只有一支纤细精致的步摇银簪,簪子下压着一张写了字的信纸。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支簪子似乎很眼熟啊……我拿起银簪子细端详,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急忙拿起那张信纸打开一看,立刻全身僵住,簪子没拿稳掉到了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怎么了?”尉迟尹见我这样,立刻起身走过来,拿过我手上的信纸。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这是……”尉迟尹看着纸念了几句便停下,疑惑不解的抬头看我。 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那时在丞相府里赫连丞相为我摆接风宴时我曾经念给漠云听过。而那银簪,正是那天插在我头上的那一支。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漠云帮我扶正银簪时脸上宠溺的微笑和话语,心中顿时苦涩不已。 而如今,他把这两样东西送来,一定不是给鸿妍的,而是,给我。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漠云知道扈国的王妃不是鸿妍,而是我了。” “什么?!”尉迟尹吃惊的轻叫道,“这怎么可能?明明没有风声透露出去的,扈国都没有几人知情,他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接过尉迟尹攥在手里的信纸又认真看了一遍,苍劲有力的字体的确是漠云的笔迹,而且最后一句,仿佛渗入了很重的感情,墨迹明显比其他字要深刻得多。 此恨绵绵无绝期…… 闭上眼,我在脑中细细想了一番,睁开眼看向仍然站着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尉迟尹—— “应该是因为佳容公主吧。我曾到宫里陪她住过一阵子,她可能了解了我的一些习惯。我和鸿妍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总会有差异的。” 虽然性情相近,我还是有很多明显异于鸿妍的地方。就比如说打扑克牌,我没有教过鸿妍玩扑克,可在灵山上时却教过漠云玩扑克打发时间,佳容也会玩,这种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游戏,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细节,像漠云这样心细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 我粗略的和尉迟尹解释了漠云发现我身份的理由,尉迟尹的脸色开始沉下来,但还是有些不解—— “既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派人送礼物过来?赫连丞相和他如此疼爱赫连鸿妍,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也是我迷茫的地方。从送来的礼物看,赫连丞相大概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漠云估计也是通过佳容才作出这样的判断的。难道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送了东西来探风声的吗? 我和尉迟尹说了自己的猜测,他只是沉思不语,半天才拾起掉在桌面的银簪,和写了长恨歌的信纸一齐放到锦盒里收好,又抬起头—— “这件事先缓一缓,我会再找皇兄商量的,我今天过来除了给你带这个锦盒,还有件事想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儿啊?”我看着尉迟尹神色不明的脸,心里有些迷茫。 难道是问和启国有关的事?我总隐隐觉得启国对扈国的真实态度不像昨晚宴会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友善,毕竟是激烈交战过的国家,互相完全不敌对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还曾预知到扈国启国之间短期内将要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可我只能知道昨晚宴会结束后,季雷远留下来和尉迟桓密谈了很久,具体谈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若儿也已经知道了?”尉迟尹看了看退到远处的婢女,低声问我。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了,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挠挠头笑起来—— “也没什么,只知道昨晚季雷远留下来和皇上谈了很久,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启国想把菁缘公主嫁给皇兄。”听我这么说,尉迟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啊?把菁缘嫁给尉迟桓? 我不免有些惊讶,启国怎么也算是个大国了,虽然上次打了败仗,也没有元气大伤到休养了好几年还需要这么主动地送个公主来联姻吧?我直觉启国不是这样轻易就会修好讲和的国家。 “是不是会很奇怪,启国自从七年前打败仗后和我国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视,可也是不咸不淡不远不近,从来不会像这次这样态度突然好转,还要送最受宠的公主过来和亲。” 尉迟尹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皇兄也一时没猜透启国的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只是绕了个弯子还没答应,把季雷远和菁缘公主留在京中做客,打算先派探子查清楚状况再说……若儿知不知道更多的事?” 问我?果然是问这个吗……可我现在的预知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有时候能知道有时候又不能知道,有时清楚有时候模糊,倒有些像刚恢复预知能力时断断续续的不稳定状态了。至于即将发生的战争,我也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他们,反正也是扈国打胜仗,说不说应该无所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小小声的回答,心里有些忐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即将失去先知能力,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而把我当废品一样处理掉……想到这儿,我又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话—— “我是人不是神,再先知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的嘛。” 尉迟尹微微一愣,随即温和的笑起来:“若儿不要紧张,我本来也没打算问你这个的,不过是提起就顺便说说了。”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尉迟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皇兄是个很骄傲的人,他总觉得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去依赖其它力量,比如水镜,还有司命先知。这次干旱不过是实在迫于无奈……现在难关已经过了,他更是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他能够胜任那个宝座。”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却没留意他的眼神,心里想着除了水镜和求雨的事,尉迟桓好像的确没怎么找过我,既然现在两个难题都解决了,他又不打算要我这个先知帮忙,那—— “既然是这样,那现在水镜和干旱的问题都解决了,而且漠云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没必要再留在王府里假装王妃了吧?” 尉迟尹闻言全身一震,目光复杂的盯着我看,眼里有震惊、失落、伤痛、不舍……还有好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不由得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原来你还是这么不愿意留下……假装王妃吗,那之前你一直都是在陪我演戏是不是?你还是想离开的……” 尉迟尹有些失神地低声喃喃,垂着头像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我看他受伤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我已经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王妃了……” 尉迟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低,可我还是听到了,心里有些发颤。但是总不能因为不忍心就答应嫁给他吧,那祁慕萧怎么办,虽然知道以后他是要娶其他女人,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断开这段感情。 哎,明知没有结果还放不下,我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专一执着的人了啊…… 还没等我这厢思想斗争结束,尉迟尹却又抬起头握住我的手,神情恳切—— “若儿,我今天想问你的是,皇兄让我过几日到边城巡视守境大军,也顺便历练历练自己,我知道你整日呆在王府里没意思,最近心情又不好,想问你愿不愿意一同前去……” 什么?带我去巡视守境大军?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这古代的军队不是不能让女人进去的吗?他想怎么把我带过去,难道王爷有特权?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女扮男装假扮他的侍卫这种烂俗办法…… “因为只是巡视,我不是现役军人,也不在作战时期,所以带些内眷也是可以的。”见我满脸的惊异不解之色,尉迟尹又开口解释。 哦,这样啊,那就可以理解了,就和康熙南巡带上几个老婆免得路途上寂寞是一个道理了……嗯?!不对,人家康熙是怕寂寞,那尉迟尹带上我是什么意思…… 我脑子里丰富的想象力又开始高速运转了,打住越来越不纯洁的想法,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尉迟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想着也许换个环境你会高兴些……”尉迟尹见我脸色变换,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急忙开口解释。 “我知道你生性活泼不喜受拘束,留在王府会觉得没意思,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若儿,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尉迟尹的语气里竟有了恳求之意,诚挚期待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左右为难。拒绝吧,他这样恳切的样子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答应吧,可这个…… “王爷,王妃。” 就在我和尉迟尹陷入僵持阶段时,麝烟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麝烟提着点心盒快步走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尉迟尹握着我的手时变得越发灿烂暧昧—— “奴婢来得不是时候,请王爷王妃莫要怪罪。” 我急忙把手抽回来,脸上开始发烧,心里嗷嗷直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大姐,你不要误会啊…… “奴婢是来给王爷和王妃送点心的,御厨刚刚做好就送来了,还冒着热气呢。”麝烟福了福身子便走过来,打开点心盒,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起床后还没吃东西,经不住美食诱惑,伸手就拿了一块塞到嘴里。 “听说王爷就要到边城巡视大军了,那王妃也是会随行陪伴了吧?” “咳……”我正吃着点心,麝烟冷不防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就被喉咙里的东西呛着,连忙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的灌水。 “小祖宗您慢些,没人和您抢啊……”麝烟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笑容满面地说,“难不成王妃是想着要和王爷出去了,太激动……” “咳……咳咳……” 我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眼泪花,尉迟尹急忙过来拿走我手上的点心和茶,轻轻拍着我后背。 我却无心理会,内心哀号不断。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呢,我这个王妃要是突然消失了,该怎么和麝烟她们还有其他扈国的官员百姓交待啊,人家还等着喝喜酒闹洞房呢……烂摊子一大堆,鸿妍又没醒,这下子想离开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边城 “王妃,快看,就要到了呢!”麝烟掀起车帘朝外望了一会儿,兴奋地招呼我去看。 我在长途旅程的折腾下已经和“奄奄一息”相当接近了,听到麝烟这么说,我使劲咽下一口口水,感觉翻腾的胃暂时平息了一会儿,才艰难的挪到窗边朝外望去,只见一路上一直广阔无垠的荒茫大漠上,远处的地平线终于出现了一片城郭的影子。 从扈国国都到西北部的边城,紧赶慢赶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尉迟尹又不赶时间,见我不习惯车马旅途总是晕车,更是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结果我在马车上足足蔫了快一个月才终于见着边城的影子,不禁感慨万分,真是受罪啊,在现代最多不过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竟然熬了20多天,这就是科技落后的差距啊…… “王妃,吃些酸梅提提神吧。”麝烟见我一脸菜色便递过来一小碟梅子。 又是酸梅…… 这些天我吃酸酶已经吃得快要吐了,可我又不愿喝大夫开的中药,为了减轻不停泛上来的头晕恶心,我只好不得不以一天无数颗的剂量往肚里吞酸酶,大概到了边城我也快被腌成酸酶了…… 嘴里酸甜的味道暂时把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压了下去,我绵软无力的靠在车里的软垫上,无比后悔自己答应和尉迟尹到边城的决定。 那天尉迟尹问我愿不愿和他到边城去,由于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让自己这个“王妃”消失,麝烟又已经迫不及待的帮我收拾好了行李,尉迟桓的圣旨也前脚跟后脚的过来了,估计我的意见也不会有太大分量了,只好在尉迟尹和麝烟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爬上了前往边城的马车。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作一次大漠风光n日游,顺便换个环境改善心情。 结果……早知道这次旅游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我宁愿留在王府里发霉,说不定还能顺便想出什么好借口让我名正言顺的消失呢…… 不过这些天在马车上不是吃喝拉撒睡就是晕车,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想这个问题上了,可还是没想到什么有可行性的办法。 假装生病一命呜呼、自己在某个晚上卷铺盖开溜、雇人当贼把我劫持跑掉…… 在脑子里把所有看过的狗血烂俗小说剧情翻了个遍,想得到的都是些土到不能再土的方法,而且这些要是没有尉迟桓尉迟尹的“认可”,根本就行不通,而尉迟尹摆明了是不打算放我走的,我一个人瞎折腾能弄出多大的动静来啊…… 再一次无奈地叹气,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祁慕萧。 那天祁慕萧在国宴散了之后一个人到扈水边上喝了一晚上的酒,结果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客栈,休息了好几天才起程返回了泽国。 唉,他也是决定放手了吧,终于还是这么离开了…… 也是拿到水镜之后我才知道,那次在临德时祁慕萧喝醉,除了我知道的那些原因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知道,因为与我有关—— 我们到了临德后,其实已经被漠云派出来找我的人马发现了,只不过祁慕萧没告诉我而已。那些人在临德城里不方便动手便派人给祁慕萧传了话,内容无非也就是说我是漠云看中的人,让他赶快放手,乖乖把我还给漠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等等类似于黑社会老大威胁良民的经典台词。而那次赔得很惨的生意,也是由于漠云的势力插手,要和祁家展开另一轮暗斗的同时也是要给祁慕萧一个警告。 几件事碰到一块儿,祁慕萧一时气闷之下就跑去喝了酒,结果就是我那时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想起他因为我喝醉,还曾因为我而承担了这么多的压力,我心里忍不住波涛翻腾。如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车厢在不停地颠簸,缀在窗帘上的丝绸的流苏穗子来回摆动,几绺几绺地纠缠到一起。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祁慕萧的影子,一时都忘了自己正在晕车了。 大概是看我相思得太痛苦,老天爷大发慈悲,第二天我最近这些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启动过的预知能力再次运行,扔给了我一个让我死心的预言—— 祁慕萧回到泽国后会继续接管他老爹的生意,而他老爹抱孙心切,拖着“病体”就又开始到处给他张罗介绍待嫁美女。折腾一阵子后,祁慕萧将到熹国和那里的一户萧姓大商人谈生意。 预言到此为止,我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不得其意,可根据以前得到的预言拼凑缝补一下,再加上些想象力,我便得出如下推论—— 知道我成了尉迟尹的王妃,祁慕萧心灰意冷,决定放弃——〉接管家业后被他老爹到处安排相亲,折腾半天无果然后又到了熹国和姓萧的商人谈生意——〉谈生意的过程中祁慕萧相中人家的闺女,过了段时间就娶了回家当老婆…… 那个预言里祁慕萧后来娶的不是个叫萧瑶的熹国女子吗,刚好他将去熹国谈生意的这家商人姓萧,就算不是我猜的那种情节应该也差不离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马车突然一个上下颠簸,震得我差点从软垫里弹起来,胃里顿时又是翻腾不止,我的思绪不得不中断,扯了手帕就捂住嘴。 “王妃,这段路不太好走,不过只有一小截,您且忍忍,一会儿就好了。”麝烟见我脸色苍白,急忙出言安慰,还准备好了痰盂随时待命。 人家那边都要抱得美人归了,我还在这边胡思乱想些什么,先顾好自己吧……我一边咽着酸水一边心里苦涩地想着,为着这个预言我抱着脑袋整整郁闷了好几天,可根本也没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跑出王府抢亲去?思来想去终于是决定暂时把脑子清空,先放松几天再说,祁慕萧那儿不还有两年吗…… 可是想到尉迟尹我更是头疼,他那天也算是把话挑明了,就是不知道他要借着这次出去怎么个“抓紧机会”法,反正我这个“王妃”头衔一时半会儿也扔不掉,到了外面更得陪他演戏,还真是方便了他……但我现在顶多是把尉迟尹当异性朋友,却不得不和他经常来些亲密“对手戏”,这种别扭又不能说出来的感觉,真是要憋死人啊……等我“旅游”回来一定要找尉迟桓尉迟尹商量关于我的“王妃交接”事宜,再拖我就要被憋疯了。 “若儿,你还好吧?”就在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东想西时,尉迟尹掀了帘子在车外关切地问道。 这辆布置得比较舒适宽敞的马车是为尉迟尹和我两个人准备的,但因为我一直晕车,尉迟尹为了让我在马车里躺得舒服,又想能随时照顾到我,便一直骑马跟在我的马车外,时不时探头进来问一声。 开始时我晕车晕得厉害,也没留意他。这几天好些了见他总是在车外随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叫他进来坐他却不愿意,嘴上说是骑马比坐马车舒服,可他脸上的疲倦之色连我这个大近视都看得出来,哪里像是舒服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心里愧疚不已。 “没事,就是刚才颠了一下又有些难受……已经快到了吧?”我脑袋一团浆糊,只勉强挤出一丝笑,但估计这笑会比哭还难看。 “嗯,已经能看到了,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我无力地点点头,伸手抓过一把酸梅塞到嘴里,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只求这一个小时快点过去。 又是无止尽的摇摇摆摆晃晃荡荡,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马车终于在我无数次祈祷中停了下来,外面似乎来了很多人,一片喧哗吵闹。 终于是到了吗……我晕糊糊的睁开眼,望向一旁的麝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王妃,已经到了。”麝烟笑盈盈地帮我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想说什么,马车门就被打开了—— “若儿,我们到了,下车吧。” 尉迟尹声音柔和的朝我微笑,我眨眨眼睛正想答应,却见他探身进了马车,长臂一捞,我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秒已经在马车外的灿烂阳光下了。 我们的车队已经停在了城里一座驿馆前,一大群人围着车队,看样子应该是来迎接我们这一行人的。见尉迟尹亲自把我抱出马车,人群中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若儿辛苦了。”尉迟尹没在意其他人的注目礼,调整了一下抱我的姿势,看着我脸色苍白,语气满是温和体贴。 “……早知道这么惨,就……不答应和你出来了……”我被周围的人看得不好意思,加上浑身疲软无力直泛恶心,低下头缩了缩身子,有气无力的抱怨道。 周围的人群似乎有些低低的马蚤动,我心里一跳,猛然想起自己这“娇弱无力”的状态,刚才的话和动作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害羞加撒娇的典范嘛…… “不知道若儿坐不得马车,让若儿受苦了,是我的疏忽……” 看到我烧红的脸,尉迟尹似乎很高兴,像哄小孩一样低低的在我耳边道歉,眼里却闪动着怜惜而明亮的光芒。 “哈哈,坊间传言王爷和王妃情深意切,如胶似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人群外传来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把我和尉迟尹都吓了一跳,抬头朝人群外看过去—— 围在周围的人听到声音让开一条道,纷纷鞠躬行礼。模糊视线中,我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健步从人群外走过来,来到我和尉迟尹面前屈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末将李德魁,张勇飞参见尹亲王,尹王妃。”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不必行如此大礼。”见两人行礼,尉迟尹立刻出声免礼,却又碍于抱着我没办法扶起他们,只往前跨了一步又顿住。 那两人倒也不拘束,听尉迟尹这么说便站起了身子,趁着距离近,我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儿的那个大概四五十岁,鬓须浓密,神情坚毅,面色黝黑仿佛饱经沧桑,身材高大魁梧,加上穿在身上的将军铠甲,军人浓重的肃杀之气立显无遗,一看就是久经沙场军令严明的主。 而矮一些的那个男子最多不过三十来岁,虽也是肃容整装,身材挺拔,不乏军人的刚毅坚定,但和旁边的魁梧大汉比起来还是显得白净文弱些,嘴角还隐约有丝轻笑,显然没有那大汉在军队里呆的时间长,应该是在那个大汉身边打打下手当个副将助理什么的吧。 就在我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打量我。其中那个年长的魁梧大汉看了一会儿被尉迟尹抱在怀里的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是那个浑厚粗犷的声音—— “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宠爱得紧啊。” 他说的话似乎只是在随口开玩笑,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我听着总觉得他语气里似乎有些轻视,对尉迟尹没有我见过的其他官员那般恭敬尊重。 “呵呵,内人不适应长途车马旅行,故身子虚弱,让李将军见笑了。”尉迟尹对那个大汉的话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温和的笑着进行官方交流—— “今日有劳两位将军亲自前来迎接,小王深感荣幸,不如等小王安顿好了内人再前去营中与两位将军和诸位将士酣谈畅饮,如何?” “那是,王妃金贵的身子,可怠慢不得。我等粗俗之人就不便插手了,城里有随军郎中,这就让他来给王妃好生瞧瞧,末将就先去给王爷准备美酒了。” 那个被称为李将军的魁梧大汉哈哈笑着说道,一挥手对身后的小兵大声吩咐道—— “快 陌上花已开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8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8部分阅读 “快去,把军医请来给王妃看病。” 随后又朝尉迟尹一拱手,一拍身边那个年轻将军的肩膀—— “阿飞,去多准备几坛烈酒和下酒菜,本将军今天要和王爷好好喝个痛快!” 说完便拉着那个年轻将军又一行礼便转身退下了,步子大斧阔刀的果然很有豪爽的大侠风格。 “末将告退。”那个矮个的将军也弯腰行了一礼,便紧紧跟随在大汉身后快步离去了。 这就是古代的大将军吗,真的是够有军人风范的……我被那魁梧大汉一连串的话语动作震撼的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健硕的身影便又如风卷残云般匆匆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不由得想起高中军训时雷厉风行的教官们。 军人高效果断的气质,果然古今中外都是不会变的…… 两个将军离开后,退在一旁的人群又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一大通殷勤周到,我耳边瞬间又热闹起来。不过尉迟尹没打算太多逗留,撇下人群直接抱着我走进了旁边准备好的驿馆。 “若儿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晚上要跟将军和营中将士应酬应酬,可能晚一些才能回来陪你了。” 把我小心安顿在床上,尉迟尹有些歉意地说道。我一路上被颠簸得虚弱无力,完全没有心情和他谈论这种问题,只想窝到床上好好睡个安稳觉。 “嗯,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见我这么说,尉迟尹似乎放下心来,帮我盖好被子,随后低头在我额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掠,语气柔情似水—— “麝烟会留下来照顾你,一会儿让军医给你看看。你好好休息,我一定尽早回来陪你。” 我心头一震,眼睛有些瞪大。 尉迟尹之前即使是在别人面前做戏,也不过是做些类似于搂搂抱抱之类的亲密动作,却从不曾吻过我。刚才这一吻虽然轻得若有若无,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眨眨眼睛没做出反应,只傻傻地躺在床上看尉迟尹微笑着走出房门。 “喀嚓。” 房门轻轻关上,我也有些回神了。尉迟尹这不会是开始采取行动了吧……脑子很晕很沉,我没有力气再多想,便缩了身子在被子里闭目养神,昏昏沉沉间似乎睡了过去。 “军医,王妃好象睡着了……” “不碍,老夫只需为王妃把把脉即可。” “那……王妃怎么样了?王妃这段时间一直晕车晕得厉害,都没能好好休息。” “嗯,看脸se情况的确不是很好,不过只是车马劳顿,应该不会伤及身体,好好休养两天就会好了。” …… 半睡半醒间,我好像听到身边有人在低声细语,女声好像是麝烟,男声是个陌生的老者,听他们的对话,那人应该是来帮我看病的医生。 手腕上似乎有东西搭上来,过了一会儿又拿开,随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王妃脉象虽有些虚弱,不过还是沉稳无碍,老夫给王妃开些祛晕安神的药,服上两次就会有效了。” 嗯?开药? 我听到这句话又有些清醒了,这段时间里已经不止一个人想给我开晕车药了,可那是中药啊,闻着就犯恶心,别说治晕车,不要让我吐上加吐就佛祖保佑了…… “不要……”想到中药,我立刻哼哼唧唧的开了口,努力撑开沉沉的眼皮—— “我不要喝中药……” 床边站着麝烟和一个粗布衣服的老者,见我睁开眼有些惊讶,麝烟立刻过来紧张询问—— “王妃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刚才说话吵着王妃休息了?”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声音低如蚊蚋—— “麝烟姐姐,你知道我从来不愿喝中药的……给我准备些酸的或者清淡的汤水就好了,别开药,我没那么严重的……晕车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麝烟听了有些犹豫,看看我的脸色,又转头回去看向军医,好像是在等他的意见。 “这……不开药也可以,只是见效不会太快,照王妃现在的情况,可能至少得休息上两天……” 老军医摸着胡须想了想,又开口道—— “王妃若是不愿喝药,那可以在饮食上调整调整,今晚王妃不宜进食,就喝些酸梅汤吧,既解暑又消闷,去去胀气。” 又是酸梅,我不禁有些郁闷……不过,好吧,只要不是中药,我都认了…… 老军医又跟麝烟仔细交待了些注意事项才行礼离开房间,麝烟留在一旁照顾我。我大大呼出一口气,脑袋再次跌到软软的枕头里—— “哎……回去还得颠簸一个月,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活啦……”要不回去时让尉迟尹再用迷香把我迷晕算了,省得醒着活受罪…… “呵呵,王妃还是先好好休息,赶快把身子养好吧,离回去还早着呢。您虚弱成这样,看王爷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麝烟拧了块湿手巾帮我擦脸,脸上挂着淡淡的柔和笑意,语气里既有关心也有玩笑,像个亲切的大姐姐。 脸上清凉的触感让我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不过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喉咙里还有些堵得慌,也没有任何胃口。 以前在现代时我在车上再怎么晕车恶心也不能睡,越想睡就越晕,也不知是什么怪毛病,只有艰难熬到下车后才能大睡特睡一场,睡醒了晕车症状也就基本上好了。 没想到到了古代晕马车也是一样,在路上虽然也是在驿馆里休息,可这到了目的地后感觉就是要比在路上踏实。好不容易等麝烟帮我擦完了脸,我一卷被子就滚到床里,把自己牢牢包裹起来—— “麝烟姐姐,我要好好睡一觉,麻烦你帮我守着,没事谁也别叫醒我……那个酸梅汤……等我什么时候醒了再喝吧……” 没听到麝烟有没有答应,我缩在被子里只觉得困意阵阵袭来。什么都不想了,天大的事等我睡够了再说。 第44章 军营 “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叉腰仰头在房间里大喝一声,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活力十足。 被迫在驿馆里整整躺了两天后,我终于元气恢复华丽的复活重生了! 其实睡了饱饱的一觉后我就已经恢复正常了,无奈麝烟和军医过分紧张,怎么都要我呆在驿馆里休息。这两天我差不多就是长在床上了,除了吃些清淡的食物和在房间里溜达几分钟,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躺在床上养膘度过的。这极度委屈了我活跃的运动神经,好不容易挨了两天,我实在按耐不住要往外冲了。 “王妃,不再多休息一两天吗?看您前两天虚弱的样子,这才好了些就要出去吹风,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麝烟一边帮我整理衣服和头发,一边面带担心地说道。 尉迟尹这两天似乎是忙得很,早出晚归的几乎不怎么在驿馆里呆,只在晚上才赶回来说是陪我,不过我开始时忙于睡觉休养生息,也没心情搭理他。尉迟尹见我这样便让麝烟和军医仔细照料我的起居,要让我尽快恢复“原状” “我的好姐姐哟,我只是晕个车而已,哪就这么严重了?都在房里躺了两天了,再不让我出去透透气我就要憋疯了……” 我对他们的紧张很是无奈,虽说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有时候感冒都能死人,不过我只是晕车,来这儿以后也不是第一次了,都配合他们躺了两天了还不满意吗…… “唉……王妃您就是这个急跳的性子,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多一分钟都安稳不下来,换作别人哪里还认得出您是王妃啊……” 麝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帮我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又要给我拿面纱,我急忙把她拦住—— “这么大热的天还戴面纱,闷死了,会长痘痘的……反正我们就是出去逛一逛而已,只要不太招摇,你刚才也说别人认不出我是王妃的啦,不会有事的……王爷问起就算我的。” 我对那个既阻碍我视线又妨碍呼吸新鲜空气的面纱已经是忍受到了极限了,好不容易离开王府出去逛个街透透气,我打死也不要再戴面纱了。 “既然王妃这么说,奴婢遵命就是。到了边城本也不需守这么严的规矩,只是王爷交待要好好照看着王妃,不能出错。” 其实只要我坚持,麝烟对我的多数请求都是言听计从的,毕竟主命仆从的观念在她脑子里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松口了,转身去找驿馆的侍从。 到了外面已接近正午,虽然夏季刚到,但边城地处西北大漠,此时已是日照强烈,阳光刺眼,我坐在马车里眯着眼看窗外的街道,有些后悔没戴面纱了,好歹也能起一些防晒作用嘛…… 不过外面虽然日头烤人,我还是很想下车走走。从来没有来过西北大漠的城市,到了这里只觉得样样都是新鲜好奇,特别是人们身上那些华丽繁复的边疆服饰,有些像新疆地区的风格,却又不尽相同。看得我直想弄一套穿到身上试试。 “麝烟姐姐……我们下去走走吧,外面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老呆在马车里有什么意思啊……”我尽可能“纯洁可爱”的看着麝烟,立志一定要让她答应我下车压马路的心愿。 “可是王妃,外面这么毒的太阳,您身子才刚好……” “不碍事的,那些小摊不是都有遮阳篷的吗,车上还有伞。” “但外面人多混杂,您可是王妃,不能这么和他们挤在一起……” “你就当我是去体察民情嘛,不深入基层怎么能了解老百姓的真实生活?” “王爷说了要照看好您,不能出差错,边城里往来人口杂多……” “车夫,停车!” “哎,王妃……” 见麝烟又要搬出尉迟尹,我估计短时间里要说服她是有一定困难了,为了抓紧时间逛街,我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胁迫”她,直接挑开车帘让车夫停车,在麝烟的惊呼中跳下车。 “王……小姐啊,您怎么能这样,太鲁莽了……”麝烟急忙从车上追下来,看看周围往来的人流,不由得压低声音,一脸的紧张。 “怕什么啊,看这个样子估计连只苍蝇都飞不到我身边。” 我下了车才觉得头疼,一时憋气便板起脸朝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侍卫吼道—— “你们这么围着我还怎么逛街啊,暗中保护行不行?一分钟之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动作要快!” 我就知道麝烟让我出来肯定会有侍卫跟着,可这数量也太夸张了吧,有一个连了吧,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跟在后面。麝烟还怕引人注意,光是看侍卫都知道我是谁了,哪里还能逛街,改游街示众算了。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理解了我的意思后还是很专业的立刻四散消失了,没有一句废话,只留下那个车夫赶着马车跟着我和麝烟。 这样才爽嘛,视野都开阔多了……我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准备开逛—— “麝烟姐姐,待会你就叫我小姐好了,可千万不要叫漏嘴了哦。” “是,小姐。”麝烟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脸上紧张而无奈的笑着。 我又不真的是从没出过门的娇小姐,在街上走走当然是无所谓,而且那群侍卫虽然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但肯定是散在周围悄悄跟着,绝对不会让我出什么意外,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扯着麝烟就满大街转起来。 “麝烟姐姐,这个手镯好漂亮哦,买一个吧……” “哎,这是什么,吃的吗?我要两个……” “这个琴好奇怪,是不是胡琴啊?买一把回去玩玩吧……” “啊,骆驼!活这么大终于在大马路上见着了……” …… “小姐……您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刚才还买了这么多馒头发给那些小乞丐,估计今天整个边城都知道有个阔气小姐出来逛街了……” 边城作为交界城市,来往的各国商贩很多,大街上熙熙攘攘,各色新奇古怪的物品琳琅满目,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即使是我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也看得眼睛发直,心里发痒,尤其是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一时没忍住,马车里的“战利品”就堆积如山了。 “呵呵,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嘛,一时喜欢就买多了……而且那些小孩儿很可怜啊,只是送了些馒头而已……”我笑嘻嘻的挠挠头。我也就偶尔奢侈这一次,尉迟尹应该不会太心疼吧…… “哎,这家店里有那些衣服耶,我们再去看看!”还没等麝烟说话,我又发现旁边一家店铺里有那些边疆服饰,立刻来了兴趣,大步冲了进去。 “麝烟姐姐,我穿得好不好看?” 挑了半天,我选中了一套绣花镶银的衣袍换上。 开襟小袄,丝绸束腰下的衣摆分成四块散开,绣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妖娆图案,还在花纹上和裙边缀满了银质饰物和小铃铛,动一动就脆生生的响成一片,银光闪闪,配上系着流苏和铃铛的头纱,简洁大方的翘头鹿皮小靴,镜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娇俏活泼的边疆小姑娘。 “好看……很好看。” 我在麝烟面前转了两圈,麝烟大概是被我满身的银光晃了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嗯,这句话我爱听。我对这身衣服也喜欢的很,一时竟不舍得脱下来,便抓了麝烟的手央求道—— “既然我穿得好看,那……” “小姐喜欢自然就买下来。”没等我说完,麝烟就已经知道我的意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我今天买的东西也够多的了,不多这么一件衣服。 “麝烟姐姐也喜欢这些衣服吧?你也买一套如何?” 我看麝烟也对这样的服饰爱不释手,便打算让她也买一套,总不能让她陪了我一天还空手而归吧…… “不不,这可使不得,奴婢怎么能花钱买这些……”麝烟吓得急忙摆手,婢女有自己的月钱和发下来的衣物,是不能在外面随便购买衣物的。 “没关系的,一套衣服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嘛……你不挑我就帮你挑啦。” 见麝烟不肯答应,我便自作主张的又选了一套,付了钱才拉了麝烟大摇大摆的走出店铺。 可是接下来该去哪里呢……我站在马车旁又犹豫了。边城不大,主要街道已经被我逛得差不多了,可现在才下午两点多,我逛得精神正好,不想又回驿馆里无聊发霉,还有什么可以玩的呢…… “王妃!属下可找着您了。”正在研究下一步出游路线,旁边有个声音传来,我不禁抬头望去——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站在离我不远处低头侍立,我没见过他,估计是刚才那“一个连”里的成员吧。 “什么事?”麝烟上前一步问道。 “王爷刚才派人传了话回来,李将军今晚在军营设宴,邀王妃参加。王爷问王妃身体是否已经恢复,若是在驿馆呆得闷了,不妨今晚到军营换换心情。”那个侍卫诧异而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我的服饰,立刻又专业的低下头回答问题。 哦耶,这个邀请来的真是太合适了。古代的军营哎,以前一直觉得很神秘,想不到我居然有缘进入其中,光是想着我都已经期待不已了,哪里还等得到晚上,巴不得马上就飞过去。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们这就回去准备。”麝烟见我两眼放光的样子已经知道我肯定是蠢蠢欲动了,便替我作出了答复。 “等等!” 那个侍卫正准备转身离开,听见我一喊,又转回来静等我的“指示”。 “我们能不能……呃,那个,王爷现在在军营?” “回王妃,在。” “那他和那些将军在忙些什么?是在忙正事吗?” “这个……”侍卫听了这些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王妃打听这些干什么,莫不是一早上没见就想王爷了?王爷可是每天都赶回驿馆陪王妃的啊,再说,晚上不就能见着了吗。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想问如果现在就过去方不方便?” 我见那侍卫语气犹豫,想来他做下属的也不能随便说主子的事,便不想为难他。可也有些失望,现在我兴致正好,不想又回驿馆折腾一遍,麝烟肯定要帮我弄那些复杂的衣服和妆容,想起来就郁闷,要是能直接过去就好了。 “王爷这两日都在营中和将士们比试武艺,今天比的是摔跤。”大概是看到我脸上的失望,那侍卫想了想便老实的汇报。 哎?比试武艺?难怪我说这两天见尉迟尹都是一副剧烈运动后的蔫样子,原来到外面打架去了。这么听起来他挺有料的嘛,摔跤?我某根神经开始一弹一弹的跳动了。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都已经在外面了再折回去一趟多麻烦。”打定去看人“打架”的主意,我开始贼笑着靠近麝烟。 “可是……王妃您好歹要装扮一下。”麝烟眉一皱果然提出这个要求了。 “不碍事的,今天出来不是已经打扮过了吗?这样就很好啊,只是去趟军营,用不着浓妆淡抹的,没得人家说我矫情。”再回去打扮一次人家那边估计也比试完了,那我还有什么热闹看。 “别犹豫啦,快上车,不然我可就留你在大街上啦!”不等麝烟回应,我便拽起她的手爬上了车,对于她的反对意见我通常都是用行动来直接镇压—— “王妃,我们真的就这么进去吗?”快接近军营时,麝烟上下打量着我的衣服无不担心的问道。 “那还能怎么样啊,总不能在马车里换衣服吧?” 我把玩着尉迟尹让人带过来的通行令牌,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身上还穿着才买的边疆服饰,刚才一心急着想要过来,都忘了衣服这回事了。我穿成当地人的样子跑过去的确是有些奇怪,不过反正这边疆的衣服为了方便当地人的生活,设计得也是简洁不拖沓,便于行动,我也就无所谓了—— “就当是本王妃我深入基层体察民情与民同乐的真实写照好了。” “王妃,军营就在前方了。”车外传来刚才那个侍卫的声音,我立刻打起了精神,探头向车窗外望去。 军营在边城外更为接近边境的大漠边缘上,离边城也有几十里的样子。我在前几次车马旅途的“磨练”下,对于这种“短途旅行”已经基本上没有不良反应了,只有些隐约的头晕。吹着西北独特的干燥炎热的风,眼前地平线上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便停下来,麝烟拿着令牌下了马车,前面传来几句交谈声后便有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在马车前响起—— “王妃恕罪,军营重地马车不得擅入,还请王妃下马前行。” 应该是守卫的士兵吧,电视剧里军营门口不都守着至少两个的“门卫”吗……我想想他说得没有什么不对,便稍微收拾了一下推门跳下马车。 呵,果然有气势。 一下车我就看到军营的大门。虽然不是现代的钢筋混凝土,只是用粗壮的木头搭成的栅栏一样的门和围栏,左右两侧是高高耸立的瞭望塔,塔上帅旗高扬。再往里面的远处是大大小小的帐篷,可看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庄重,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来。 “王妃请随末将这边走。” 刚才那个声音又在面前响起,我收回视线,转眼看站在我面前的男子—— 大概二十左右的青年,皮肤黝黑油亮,身材有些瘦小,相貌上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有些憨厚,眼睛却是晶亮有神,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诧异。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兵,穿着也和小兵不太一样。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有一定品级。 “啊,忘了说了,末将王奇,是李将军身边的副参领,王爷交待说王妃肯定不会晚上才来,就让末将提前出来候着。”那人见我打量他,一拍脑袋叫起来,急急地补充道,像个冒失急躁的毛头小子。 尉迟尹还猜的真是准,知道我得了消息肯定不会乖乖等到晚上,还专门派了人出来接我。我笑起来,想了想又问道—— “那王爷现在在干什么?还在比试武艺吗?” “嗯,校场那边摔跤正摔得热闹呢……不过也没想到王妃这么快就到,末将才刚到营门没多久,本来还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那个叫王奇的小将大咧咧的笑着回答。他显然很想看摔跤,可又不得不出来接我这个王妃,我提前来他自然是高兴得很。 “那就过去看看吧。”我有些按耐不住了,走了两步又补充一句—— “先不要通报,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看完了再说,不然打断了他们的兴致。”我要是大张旗鼓的过去,免不了那边要停下来磨蹭好一会儿,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是。”王奇听了我的话虽然惊讶,但对这个建议很是认同,立刻跟身边的小兵传达了相同的意思,便领着我和麝烟往军营里去了。 午后的太阳还是有些毒,军营里又没有树木遮荫,我跟着王奇在帐篷间穿梭走了一截路后额上开始冒汗,纵使是穿的夏装是长袍长袖也还是觉得皮肤被晒得有些辣,只好用头纱把脸蒙起来,能少晒一点算一点吧。 “王妃,前面旗台那里可以看到校场,我们就到那儿去看吧。” “好。” 耳边已经能听到前方的人声鼎沸,王奇把我和麝烟带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像升旗台的地方,我站在旗杆后往前方望去,只看见一个大操场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圈里有两个赤着上身的人正在面对面踱着圈子,估计是摔跤的前奏动作。类似于主席台的高台上摆了两张椅子,一张椅子上坐了个身穿帅袍的人,身边站着个手下,还有一张椅子上只放了些衣服,没人。 我看不清楚人,正眯着眼睛在人堆里找尉迟尹,却冷不丁听到王奇压低了但还是很兴奋的声音—— “天啊,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王爷就把胡二和阿雷那两个小子放倒了,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他语气里的佩服,我来了兴趣,从来见尉迟尹都是一副悠哉的清闲王爷相,还不知道他竟在“武力”方面还有造诣? “王爷在哪啊?”结果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我还是没找着人,只好问一旁早看得入迷的王奇。 王奇奇怪的回头看我一眼,随后指了指圈子中间准备干上架的两个人—— “王爷就在校场里啊,这回是和刘大个打,刘大个是我们营里力气最大的,王爷之前已经打赢好几个人了,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赢。” 啊?在那圈子里?我往前挪了几步努力眯起眼睛辨认。其中一个的身形好像是有些像,不过从来都没见过他光鲜亮丽的王爷以外的形象,这光着膀子的样子我还真是没认出来。 “王爷可厉害了呢,昨天比的是骑射,一开始大家因着王爷都不敢真来,可见王爷连中好几个红心,大家就都起了好胜之心……不过王爷就是王爷,兄弟们败得是心服口服。” 王奇继续补充道,眼神里充满对尉迟尹的崇拜。 “尹王爷一直在都城,原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谁想竟如此了得,连李将军都对王爷刮目相看了。” 王奇估计是已经兴奋过头了,说话开始有些没了遮拦,麝烟在一旁听得不舒服了,使劲咳了一声,王奇才猛然发现自己话有冒犯,捂了嘴有些惊慌的看着我,似乎是怕我打他的小报告。 我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看他窘迫无措的样子只是一笑带过。反正我对这里的礼数也不了解,而且这些军队男子说话都是散漫惯了的,这么说大概也是无意。我只是没想到尉迟尹会强到这个程度,那天刚到驿馆时李德魁也是以为尉迟尹没什么真材实料才会态度轻慢的吧。 不过,他现在这个对手还真是strong啊……抽回思绪,我看了看尉迟尹对面那个虎背熊腰满身肌肉的大个子猛男,有些替他担心。王奇说他刚才已经打赢好几个人了,现在又上来这么个肌肉型男,他就是再厉害体力也跟不上吧。 我这边还在暗自担心,那边肌肉男已经开始发动攻击。只见他大喝一声,架着两条铁棒一样的手臂朝尉迟尹冲了过去,光是那个架势就着实是吓人,换个胆小的估计已经被吓趴下了。 尉迟尹倒很沉着,并不急着迎战,脚尖一转就闪到一旁,轻巧的躲开了肌肉男气势汹汹的一击。既能给自己节省体力又能挫掉对方的气势,很不错的策略。肌肉男见一击不成,转身又闪电般冲过去,双手直指尉迟尹的颈脖。 好快的速度。我看得有些呆,开始看那个肌肉男的“规格”还以为是个笨重装甲车型的,没想到他除了力量还有速度,这下尉迟尹可没法躲了。 可他居然还是躲过去了……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装甲车”又扑了个空,尉迟尹已经立在他身后了。难不成他会凌波微步? 接连两次失手,“装甲车”彻底爆发了,再次暴吼一次,估计是以他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尉迟尹撞了过去,实在是有千钧一击泰山压顶之势,我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要真被他压到,尉迟尹估计就要变成超薄饼干了。 整个校场里此时已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圈内的两人身上。尉迟尹似乎也认真起来了,右脚后退一步站稳,反手迅速格住“装甲车”的铁臂,借着他前冲的力身子一低一侧,再一扭手,“装甲车”刹脚不住竟被甩出老远,只听“砰”的一声,滚滚烟尘里“装甲车”如山般轰然撞地。 一招毙命…… 尉迟尹收回身形,便朝仰在地上的“装甲车”走去,伸手把他拉起来,拍拍他肩膀好像低声说了什么,“装甲车”顾不得身上的尘土,抱拳朝尉迟尹一鞠躬,佩服至极的样子,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太帅了…… 我仍沉浸在刚才那个一招毙命的震撼里,不由得想起以前学空手道时新来的黑带教练,也是一招放翻了我们班最强的“高手”,然后把他拉起来鞠躬一句“承让了”,立刻俘获全班女生芳心,强悍帅啊…… “王妃……” 就在我还继续花痴的怀念帅哥教练时,突然好像有人在扯我的手,耳边传来麝烟低低的叫声。 我回过魂,这才发现刚才的喧闹喝彩声已经没了,校场上的那群人全都很统一地朝着一个方向,因为尉迟尹正在看那个方向——旗台。 呵呵,被发现了啊……我们离人群本来就不远,只是大家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圈子里,谁也没发现我们三个的出现。而且我刚才看得紧张,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旗台最边缘。结果这场一比完,尉迟尹抬头就看到了我们。 既然被发现了当然就不能躲下去了,反正热闹我也看过了,心情大爽,便直接从旗台上跳下去跑进校场。 尉迟尹显然对我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有些傻愣愣的看着我跑到他面前。他赤裸着上身,脸上身上都淌着汗水,在耀眼的阳光下闪耀着晶亮的光,衬得他修长结实的身体分外性感诱人,看得我直想喷鼻血,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an呢…… 由于我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尉迟尹的“暴力崇拜”和“美学欣赏”中,基本上和那些疯狂崇拜偶像的小女粉们没什么区别了,旁边有人递过来毛巾,我想都没想就接过来,伸手去帮他擦汗—— “看不出来嘛,平时吊儿郎当的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太厉害了,不如改天收我为徒吧。”……我承认我帮他擦汗还是存了私心的…… 尉迟尹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由着我帮他擦汗,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若儿……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你的衣服?” 见他疑惑地盯着我的衣服看,我收了手上的动作,开始炫耀起自己的“战利品”:“这是今天在街上看到的,喜欢就买了,好看吗?” 衣服都是穿给别人看的,新衣服当然更是要让人评价一下。我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尉迟尹,心里祈祷千万是个我想要的答案。 尉迟尹看着我,狭长凤目中的神色由最初的呆愣和疑惑慢慢变得柔和,越来越浓腻,仿佛能把人淹没。他笑着伸手理了理我有些凌乱的头纱,语气宠溺—— “好看,若儿怎么穿都好看。” 他的手无意间拂过我的脸颊,带来温和的热度。我不由得有些恍惚,记忆中曾经有个夏天的午后,漠云也这样一脸宠溺地笑着帮我扶正歪掉的银步摇,柔声说—— “好,这样很好。” 几乎是一样的话语,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我的心头被击开层层波纹,动荡不停。曾经,我几乎要被漠云眼中的温柔宠溺包围笼罩,却因着老爷子的告诫和对他的预言而一直刻意保持距离,却没想到后来会发展成那样的局面。 那尉迟尹呢,他和漠云身份境遇相似,同是富贵骄子人中龙凤。就连认识我的缘由,也都和司命先知有关。那我和他之间,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会不会也和漠云一样…… 我心里突然有些怕,急忙挥散这个念头。漠云是家里独子,从小就跟着赫连丞相在权势圈里周旋,练就成那种性格是自然而然的。而尉迟尹虽然是皇子,却从小有父母的疼爱,还有尉迟桓这个哥哥包容照顾,他本身也没有坐皇位的野心,所以并不需要勾心斗角玩弄权术。 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人。 “哈哈,王妃对王爷可真是思念得紧,才得了知会就立刻赶了过来,王爷好福气啊。” 李将军豪爽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刚才一瞬的懵怔,竟引出如此翻覆涌动的思潮,我竟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抬头看向尉迟尹,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眼神依旧柔和似水,我的脸庞清晰的倒映其中。 不过突然意识到刚才我和尉迟尹的举动似乎是有那么些引人联想,一时没注意周围还是有这么一大群“观众”的,看到周围一群大男人或暧昧或羡慕的神情,我脸上不禁有些发烧,退开一步转向走过来的李德魁和张勇飞。 “李将军好,张将军好。” 我笑得象朵灿烂小花一样,决定使用军训时对待教官的“微笑政策”,搞好和这两个军营头头的关系。好歹是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跟他们混熟了说不定我就能在军营里玩得逍遥些。 李德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我的衣服,张勇飞则是惊讶不已,甚至似乎有些疑惑,两人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我,最后还是老道的李德魁先发言了—— “素闻王妃开朗不拘,今日一见倒是真的了。”语气轻松说得好像我很对他胃口似的。 这位大叔今天怎么了,我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魁梧大汉。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两天初见时豪放却略带轻慢的样子上,他今天的语气怎么变化这么大,对我倒还是一般,不过对尉迟尹则带上了些尊重之色。 莫不是尉迟尹这两天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了个形势大逆转?我想想尉迟尹刚才“震撼全场”的表现,觉得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在都城里时没见他怎么“展示才艺”,谁知道他还藏着什么“绝技”。 “既然王妃已经到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王爷肯定也乏了,到帐里休息休息去。”李德魁侧身一抬手,指向军营大帐的方向。 李德魁说完便领着张勇飞他们径直朝主帅的帐篷走去,王奇和那个“装甲车”则随众人紧跟其后。刚才打听了一下,“装甲车”全名叫刘大全,是个协军校,这么看来他倒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本来李德魁是邀尉迟尹和我一起到帅帐中,但由于尉迟尹刚刚“运动”完毕,需要洗漱休整一下,我和麝烟便随尉迟尹先到他的帐里,等晚宴时再过帅帐那边。 “哎,那个李将军,前天见他说话还是一股子傲气,现在怎么就对你尊敬起来了?” 离了李德魁的那一队人马,我便好奇地问尉迟尹。才两天态度就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 “也没什么,不过是这两天和他老人家讨论了些治国领兵的道理,顺便也提了些对边境大军的整治措施,李将军虽然心气高,但决不是恃功自傲讳疾忌医之人。他对我的看法也深感认同。” 因为马上就要回帐,尉迟尹只随意地披着外袍,用毛巾拭着脸上的汗水,嘴里平平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但我却在心里猜测两天就能把这样一个孤傲的老家伙说动,尉迟尹的口才和见解也绝对不是盖的了。看不出来这个家伙居然是个文武全才呢……不过也是,帝王皇家的子嗣,哪一个又不是精心培养出来的? “李将军曾是皇兄的部下,他军功显赫,却一直对皇兄忠心耿耿。如今皇兄让我到边城军营里巡视,其实是有意让我日后接管守境军。李将军忠国忠君,当然害怕我是个草包带坏了他的宝贝士兵,所以这两日多有试探,就连这比试武艺,我猜也是专冲我来的。” 也许是觉得我对李德魁德印象不好,尉迟尹又出言解释道,言语间没有半分因李德魁之前对他的刁难而产生不满。 又是个闷马蚤老古董型忠君爱国的军人代表啊……我听罢一边在脑子里感叹一边走进了尉迟尹的帐篷。 帐篷是用类似于青油毡布的东西加上木栏围成的,帐内不算宽敞但也不小,估计因为是王爷的帐篷,所以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器物,一旁甚至还摆了一个小书架,高高低低排满了各种书籍。我扫视了一圈对这个帐篷的环境还算满意。 进到帐里尉迟尹就把外袍脱了下来,直接倒进竹席凉榻里把毛巾覆在脸上,一身累得要散架的样子,语气有些哀怨—— “又折腾了一天……那些小兵是好解决,能打得他心服口服就行,就是可怜了我不知道得陪他们闹多少天,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了。” 我坐在一旁看他无可奈何地蔫样子就想笑。麝烟这时端了清水和外伤药进来,看到尉迟尹这个样子便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朝我和尉迟尹福了福身子,面带笑意—— “王爷才摔了跤一定是又累又渴,奴婢先下去准备些消暑解渴的小食。” 尉迟尹点头嗯了一声,估计麝烟正好说到了点子上。麝烟便又福了一下退出帐篷,临出去前却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看得我雾里云里的。 麝烟出去后我歪头想了半晌,终于理解了她暧昧不清的眼神——我不打扰王爷王妃的二人世界,去准备吃的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王爷洗漱上药穿衣等各项事宜就麻烦王妃大驾了。 为什么……我无比郁闷的盯着还赖在凉榻上的身影和桌上的东西,真想怒吼一声,为什么老娘穿过来以后总是要碰上伺候人的事儿啊!! 可不情愿归不情愿,事儿还是得做。麝烟如今仗着和我熟是变着法子要拉近我和尉迟尹的关系,这回没一个半个小时估计她是不会回来的,而尉迟尹这个大皇子被人伺候惯了肯定也是不会自己动手的。可待会儿还要去帅帐,难不成要让他以现在这个鬼样子过去?让他这么丢面子光是在李德魁那边我这个“王妃”就肯定不过关,更别提以后在军营混了…… 权衡思量半天,我终究还是认命的叹了口气,起身把东西端到凉榻前,忍气吞声低声下气—— “尹亲王,您老还打算躺到什么时候啊,先把身上的汗擦了吧,会着凉的。” 尉迟尹没反应,我 陌上花已开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29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29部分阅读 耐着性子叫了两声,某人一声不吭的仍然和我摆架子。我肯赏脸伺候你你还跟我来这套?我有些毛了,上前掀开他脸上的毛巾正打算开骂,却郁闷的发现—— 他睡着了。 靠,敢情刚才我的话都白说了……我心中愤懑却又无可奈何,看之前的样子他也的确是累了,我刚才愣神发呆的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看他睡得沉我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又怕他带着一身汗睡着了会着凉,便坐在榻边把毛巾浸湿再扭干后,轻轻地帮他擦拭着身子。 从额头到脸颊,脖子,肩膀,手臂,胸前……我避开他身上因刚才摔跤而带上的红肿和伤痕,细细擦着,视线也因此详细的掠过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他的俊脸带着些许疲倦,嘴角却似乎噙着一丝笑,结实光洁的胸膛因为呼吸而上下微微起伏,身上的伤不但没有破坏他身体的美感,反而平添了一份强悍的气息。 这是和平日在王府里我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尉迟尹,有谋略有智慧,有胸襟有气魄,而不再是整日无所事事的闲散小王爷。我看着看着竟觉得脸上发烫,毕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认真看过一个男人的身体,那时和祁慕萧都还是晚上光线不足……我想着立刻别开视线,心里不断默念:我不是色女我不是色女我不是色女…… 把毛巾浸到盆里再绞了一次,我抬头却发现尉迟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一言不发的静静看我,眼里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溢满了柔情和喜悦。 他这么看了有多久了,没有发现我对着他发花痴吧……我心里腾的一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麝烟帮你准备吃的去了,我看你一身汗躺着,怕你会着凉……” 没敢去看尉迟尹的脸,我又胡乱帮他擦了几下,端起盆子去拿药,脚步有些像落荒而逃。 拿了药回来,尉迟尹还是那个姿势躺着看我,愈发柔和得几乎都要溢出来的眼神看得我有些心慌意乱,我低头帮他上药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可总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凝在我身上没有移开过。忍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抓了他刚才蒙脸的手巾盖住他的眼睛—— “不看不行啊,睡你的觉去,不许看!” 尉迟尹似乎是要笑,胸口止不住地微微颤动,嘴紧紧抿成一个上翘的弧度,终是没有笑出声来。我看得心里一气,伸手把药朝他最严重的伤口狠狠按下去,尉迟尹身子紧绷猛地一吸气,随即终于妥协—— “好,我不看,我睡觉。”嘴角那丝笑意却始终没有减弱。 少了尉迟尹的“深情凝视”,我上起药来立刻觉得轻松许多,本来他受的伤也不多,没一会儿就把伤口清理完毕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去洗手—— “药上好了,可以起来了。” 等我洗完手转过身,发现尉迟尹已经坐起来,斜斜地靠在凉榻上,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又是那种眼神……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拿了他的干净衣服走过去,没好气地说道—— “起来穿衣服……真是难伺候。”所谓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尉迟尹倒是很听话的站起来,动作相当配合的让我帮他把衣服穿上,其间仍旧“默默无闻”地免费赠送他那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凝视。 怎么他的衣服这么多,啰里八嗦的穿半天没穿好,再穿下去我就快被他的目光烤焦了……我一边在心里怨念一边低头整理他繁琐的服饰,里衣、外袍、腰带、坎肩、套领……真是,大热的天穿这么多也不怕热出毛病来。 终于这个浩大工程接近尾声了,我抬起脸帮他扣上前襟上的最后一颗口子,心里高呼解放万岁,终于可以解脱了。我已经被尉迟尹看得脸红心跳浑身发毛了,再不撤退估计我就得“因公殉职光荣牺牲”了。 “若儿……” 正当我专心致志的帮他扣好最上面一颗扣子准备“功成身退”时,一直没发出声音的尉迟尹幽幽地开口了。我被吓了一跳,手一顿想要跳开,手却被他紧紧握到了手里。 我下意识的抬头,却撞进他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柔眼神中。那目光里似乎写满了缠绵缱绻,如同细密的蚕丝般把我紧紧缠绕,我一时怔住移不开眼,好一会才别开视线想要退后。 尉迟尹却不让我逃脱,手上传来温润热度,看去却发现尉迟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我的手带到唇边,轻轻地吻着,眼里嘴角俱是柔和甜蜜到极致的喜悦笑意。我心里一颤,皱了眉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更紧,柔软的嘴唇压在我的手背上不离开,另一手没有预兆的便把我带到他怀里。 我身子一僵又死机了。我早就习惯了尉迟尹这样的亲密举动,本来应该已经没什么好意外的了,今天却不知为何觉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只想推开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却又怎么也动弹不得。完了完了,我怎么这么经不起诱惑,不就是个半裸男吗,怎么被多看了两眼就被电傻了…… “若儿,你其实也不讨厌我的,对吗?”一楞神间,尉迟尹温热的气息已经从我的手转移到我脸上。我才刚刚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温度,尉迟尹的唇已经离开,他情意绵绵的看着我,正要继续开口说话—— “王爷,吃的已经准……” 麝烟端着几盘点心一头撞进来,抬眼见到的就是尉迟尹和我正在“亲热”的香艳画面,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随即又急忙福下身子告罪—— “王爷王妃恕罪,奴婢忘了在外请示,奴婢该死,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也不等我们做出反应,麝烟就红着脸转身跑出帐篷。 不过经过麝烟这么一“打扰”,我也完全缓冲过来了,一把推开尉迟尹跳到一旁:“拜托以后有话好好说,没别人的时候用不着动手。”说完便朝外面走去。丢人啊,居然个半裸男就把我搞得晕头转向,看来我的男色抵抗能力还有待加强。 尉迟尹赶上来执起我的手,又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头纱,带着无限笑意的声音缱绻温柔—— “你还要去哪里,晚宴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完便牵着我往外走,我抽不出手来,只好任他拉着走出帐外。 == 上一个暧昧场景片断,嘿嘿,支持小祁的表pia我哈……逃跑…… 第45章 夜宴 帐外守着几个小兵,见我们走出来,立刻恭敬的行礼,待尉迟尹说了免礼后才站起来,其中两个领队样子的士兵走在前面引着我们向帅帐方向走去。 一路上尉迟尹一直牵着我的手,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从尉迟尹的帐篷到帅帐短短的路程里我们就接收到了无数各色各样的“注目礼”,纵使是我和他演了这么久的“夫妻戏”,也被这些军营汉子们直接大胆的注视搞得脸颊发烫。 天色已经有些暗,我看到帅帐就在眼前,帐外面一块宽敞的空地上似乎是经过布置,还架好了一大堆木柴,看起来是晚上要燃篝火的样子。刚才路上尉迟尹说我们是要到帐里参加宴会,但帅帐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因此只有我们和一些高级将领在帐里,但李德魁又不想亏待其他士兵,就让士兵们在帐外燃篝火自娱自乐。 看来那个李将军是很体恤自己手下的,我对他的印象有些好转了。转眼到了帐门前,门外两个守卫屈膝行礼后便掀起帘门。尉迟尹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拉着我大步走进帅帐。 帅帐比尉迟尹的帐篷宽敞高大些,此时已经灯火明亮,宾客满座,好像就差我们两个了……我们两个才进得帐篷,所有人便都站起来,随即视线又都统一的投到了尉迟尹拉着我的手上,立刻变得暧昧不清。 我这次没戴面纱,脸上的火辣辣红通通没有了遮蔽物,只得不自在的低下头看地面,不露声色的第一百零一次想把手抽出来。尉迟尹笑着看我满脸的通红,反而更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低声道:“有我在,别紧张。” 我哪里是紧张啊,我这是被看的郁闷……见尉迟尹会错意,我郁闷不已,又不能直说,只好被他继续牵着走到最上方李德魁和张勇飞身边,他们俩右侧空着两个位置,是主位。待我们互相见礼落座后,下面的大小将领才依次坐下。 我环顾一圈,帐里大概坐了数十人,都穿着不同级别的军服,除了王奇外就都是眼生的人了,一个个正襟危坐,背脊挺直,一言不发,好像是在等主位上的人发号施令。我环顾完毕,视线向李德魁和张勇飞那边飘去,却发现李德魁也在观察我,见我看他,便笑呵呵的问道—— “王妃今日进了我守军兵营,不知意下如何啊?” 我脑子里思索了一下,参观感想似乎挺多的,怎么总结呢……马屁套话就算了,我只选了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词—— “很有意思。” 李德魁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使用这么通俗非正式的语言,很快又接着问道:“哦?如何有意思?” “这个……我从未来过军营,觉得好奇,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啊。”我很老实的回答,瞟了一眼他似乎饶有兴味的样子,便又接着笑起来—— “我实在对军营很感兴趣,不知李将军以后能不能让我常来军营看看,也好长长见识呢?” 军营里虽然不能让女子随便进出,但要是这个军中“老大”批准了,那就没问题了吧……为了达到目的,我满眼渴望期待的望着李德魁。 似乎我的每句话都能让别人惊讶,我看看李张两人的表情,又回想一下自己的话,没什么问题啊,是有些随意了,可麝烟说了在这里不需太守规矩,而且到了外面就没必要用“本宫”自称了吧,听着老死了…… 在我迟疑的空隙里,张勇飞的视线在我和尉迟尹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便笑了:“将军,以末将看来,王妃可是在向您老要人呢。” 李德魁闻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尉迟尹立刻就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头呵呵直笑,像个不怀好意的小老头儿:“王妃若是想来,这军营大门随时敞开,不过这边城和军营间来回奔波的,王妃岂不是吃不消?王爷也会挂念。不如就在营中住上几日吧,想看什么玩什么都行,这样王爷也就没借口躲老夫的酒了。” 我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下面已经传来笑声,帐中的气氛立刻柔和不少。看到周围又开始暧昧的目光,我脑子一转,立刻黑线,这个老家伙,怎么思想也这么八卦。他肯定是以为尉迟尹这些天都在军营里呆着,我不乐意了,想来看尉迟尹又不好直说,才说对军营感兴趣想来看看。 尉迟尹也有些尴尬,微咳了一声笑道:“这军营重地,如此安排可能不太妥当吧?前两日是担心若儿身体,总要回去看看才好。今日既然来了,将军难道还怕小王跑了没人喝你的酒不成?” “哈哈。”李德魁大笑起来,拍拍尉迟尹的肩膀,竟是朝他挤了挤眼睛,表情戏谑:“怎么不妥了?王爷的酒量可是都城里都闻名的,以前没机会,如今一定要好好较量较量,要是王妃住到营中,老夫可就不怕把王爷灌倒了没人照顾了。” “王爷放心,这军营里虽然都是些大老爷们,可绝不会亏待了王妃的食住。再说,王妃留在您身边,还有十多万大军替您守着王妃,岂不是比住在边城更加安全妥当?” 听李德魁这么说,张勇飞首先附和,之后底下更是高高低低的一片赞成的声音,不乏有要和尉迟尹较量酒量以及让我在军营住下的,语气默契得好像他们是约好的一样。 听着这些像小孩打架赌输赢一样的话,我只觉得无语,原来叱咤沙场的将军士兵们,不服输的精神是无处不在的,下午摔跤时是这样,晚上喝酒也是这样。不过这么多下“战书”的,尉迟尹酒量再好也会被灌趴下吧,我不由得有些担心的看向尉迟尹。 见我看他,尉迟尹轻松的笑笑似乎是想说不用担心,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截了去—— “王妃莫担心,王爷酒量厉害得紧,没这么容易倒。就算是醉了,兄弟们也一定会把王爷送回您帐里的。” 说话的是王奇,一副鬼精灵的猴样儿,一句话惹得帐里一阵哄笑,我脸上有些红,李德魁虽然一开始也在笑,可见我脸红还是板下脸喝道—— “没规矩,怎么和王妃说话的?平日里都白教你们了?” 王奇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瞟了眼主位上的四个人似乎都没真的生气,也就放下心来没打算认错。李德魁见他如此皮厚,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过来对我说:“王妃莫和他们一般见识,被老夫宠坏了的猴崽子,没规没矩的。”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虽然他们开的玩笑是有些让我尴尬,可其实我还就喜欢这样脾气直爽的人,想什么说什么,交流起来比那些城府深沉心计无数的人舒服多了。 见我一直不拘于礼,对王奇的玩笑也不甚介意,帐里的气氛更是缓和下来。本来他们就是李德魁和张勇飞的亲兵部将,这几日和尉迟尹相处得也熟悉了,刚才估计只是因为多了我这个“王妃”插在里面,底下的人才拘于谈笑的。 “老夫听说王妃今天下午在城里,给那些小乞丐发了好些包子馒头?”李德魁突然出声,似乎是随意问起,却又饶有兴味,目光探询的看着我。 从我到边城到现在,李德魁和我说话一直很放得开,没有文绉绉的繁文缛节,似乎没把我当王妃,而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当然,我外表也就是个小孩子……而其他的兵将,虽然是很想讲究礼节,对我和尉迟尹态度也很恭敬,但估计这些整日想着练着都是上阵杀敌的大男人压根儿就不知道礼数长什么样,看他们恭敬又别扭的样子,我实在很想和李德魁商量商量:我就是一不爱守规矩的主,您老就别折磨他们了吧…… “呵呵,也就是看着他们小小年纪,挨饿挺可怜的,就买了些馒头,不值一提的小事,怎么就传到李将军耳朵里了?” 我面上笑着敷衍,心里还是有些发紧。这个他都知道了,那一开始我吼那些侍卫的事肯定也瞒不过他。那时一下子没多想,只觉得跟着的侍卫太多了有些气闷,过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侍卫是李德魁拨过来的,可不是王府里那群和我熟了可以随便开玩笑吼吼的大哥们,要是这老头子小气觉得我怠慢他的小兵是不给他面子,不会发脾气吧…… 哦,还有,这买馒头的钱还是掏的尉迟尹的腰包。虽然是做善事,不过把人家的钱花得这么心安理得,过后还一声不吭,貌似不太好啊…… 我想着就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尉迟尹,他听了李德魁的话后先是惊讶探询,随后表情又变得赞赏,和我探询的目光相遇后更是化成了柔和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既然他不在意,我就松口气了,转头看旁边两个将军级别的人也是心情极佳的样子,我便又笑成一朵小花—— “两位将军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是爱守礼数的人,整日也就喜欢瞎闹腾,对这军营是真的好奇。将军既然邀我住下了,可不许嫌我天天在军营里蹦来跳去的不成体统,扰了您练兵啊。” 这话在其他场合跟不算熟识的人说也许是不太合适,可对于这帮本来就不喜欢拘于礼数的大老爷们儿来说,却是受用得很,尤其是李德魁这种“豪爽奔放”型的。他老人家听了我的话,笑得更是开怀,眼中竟还带了宠溺—— “总是听别人传言,今日可是真真的了解了,那些小子说得还真是不假,王妃的性情和小女的确有些相像。” 扫了一眼我身上的衣饰,李德魁带上怀念的神色,“小女前年便已出嫁,王妃没见过的。她娘亲去得早,自幼就随我住在军中,我忙于军务,没怎么拘着她,阿飞也是由着她胡闹,养得她像个猴儿一样无法无天,也亏得还有人敢娶她。”说到最后竟有些哭笑不得,俨然一个无奈父亲的模样,却也毫不掩饰他对女儿的疼爱与思念。 估计他是在我身上看到他女儿的影子了,我对他的慈父情怀有些动容,随后有些遗憾的笑道:“看来我和将军千金没有缘分,不然也许还能交成朋友呢。”感觉我到了这里都没能交上什么固定些的朋友,实在有些郁闷。 我们这帐里还停留在“官方会晤”阶段,外面却已是热闹起来。听着外面士兵大呼小叫的开始闹腾,不乏一些很“粗”的语言,张勇飞起初还是条件反射的向我投来一个担心的眼神,见我不但不反感,反而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想起我才说过的话,放下心来,笑着和李德魁说道—— “外面可都热闹起来了,我们这儿也不能甘落人后啊。” 李德魁顿悟一般一拍脑门,声音洪亮如钟:“瞧我这记性,要把客人给饿着了,快摆宴……王奇,速去把备好的酒扛上来,咱们今天可不能再让王爷蒙混过关了。” 王奇一得令就飞一般窜了出去,尉迟尹闻言则面带苦笑,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又转过来朝我耸耸肩,好像在无声地说:今晚我怕是要栽了。 我难得见他有这样的表情,顿时有了看热闹开玩笑的兴趣,不由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任重道远—— “好好表现吧兄弟,祝你好运,我会为你祈祷的。”真主保佑你别在酒缸里挂掉,阿门。 尉迟尹是习惯了我这样“无规则”的玩笑,眼神哀怨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倒是李德魁和张勇飞,对我的行为举止报以了极大的兴趣,一个摸下巴一个挑眉毛,我看到他们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想起周围一大群人,立刻收回手垂头端坐做乖宝宝。 宴席很快就摆上来了,大漠风味的菜肴我不是第一次吃,但这军营里的伙食还是第一次接触,相对我平时吃的而言虽然简单朴素,却别有一番风味,我虽然还是顾及了形象,可依旧是样样没有放过,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专心吃菜的人估计只有我一个,男人们自然是对酒的兴趣更大一些,草草吃了些菜,底下的人手里便统一的换上了酒碗,一时间帐里已是酒香四溢,觥筹交错喧哗不断,声势不下帐外。 “王爷王妃,这碗酒是老夫敬你们的,前两日是老夫态度骄慢,多有得罪,算是罚酒了。” 我停下吃东西,抬头却见李德魁和张勇飞均端着酒碗站着,我和尉迟尹面前也摆着两碗斟满酒的碗,急忙放筷和尉迟尹一块儿站起来。对面两个人是干脆的把酒喝了个底朝天,下面一阵叫好声,我却为难了,这么大一个海碗,离得这么远我都闻到冲鼻的酒气了,还要我喝…… “若儿不必勉强,不能喝就算了。”尉迟尹关切的低声道,随即举起碗朗声笑道—— “将军哪里的话,要说敬酒小王可受之有愧,应当是我们做晚辈的敬将军才是,只是内子不胜酒力,这酒,就由小王代她一块儿喝了吧。” 李德魁本来就是找尉迟尹拼酒的,我不过是在形式上捎上了而已,自然也就顺势点头答应。尉迟尹端着酒碗一仰脖,一大碗酒就灌下了肚,豪气冲天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下午他摔交时的气势。他把碗朝下翻过来,底下便又是一片叫好声。 见尉迟尹又伸手要拿我面前的酒,我突然就心痒痒了,怎么他们就喝得那么酣畅惬意,难道这酒真的有这么好喝?闻着味道是挺醇香的,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便也想尝尝,急忙赶在尉迟尹之前把碗端起来,在他们诧异不解的眼神中笑道—— “平日也没什么机会喝酒,今日赴宴,难得的机会,将军的酒多少也得喝一点,不然光看着你们喝得痛快,我岂不是亏了?” 说完低头凑上碗边。没用碗喝过酒,还是这么大的碗沿,我只是轻轻扬起酒碗想尝一口,不防碗里的酒却一下子涌入口中。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要调整,大半碗酒已经咕咚咕咚的冲到了胃里,来不及进到嘴里的则顺着嘴角淌下来,口腔肠壁立刻如刀刮火烧一般,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抬手就用袖子擦掉脸上的酒渍。 尉迟尹急忙接过我手中的碗,手轻拍着我的后背,紧张的询问我有没有事。不过运气好得很,我竟然没有被呛到,只是被辣得有些缓不过劲,眼泪都被辣得在眼眶里打转了。想起周围还有人,我深吸一口气死要面子的逞强—— “将军的酒香是香,就是太烈了,实在……不合适女儿家喝,可辣死我了。” 张勇飞诧异的看着那个还剩下少量酒的碗,再看看我,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置信,而李德魁也惊讶的静了一会儿,确认了那大半碗酒真的是到了我的胃里后,又继续豪气冲天的笑起来—— “王妃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这可是边城最烈的烧酒,王妃竟一口喝下大半,这气魄,老夫小瞧王妃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我这是误伤好不好……我有些郁闷,最烈的酒?果然是名不虚传,胃里还烧腾着,却已经感觉到热气烧到脸上了,太阳|岤突突的发疼,难道这么快就上头了?惨了,这还是在公众场合啊,醉了可就不得了了,我的形象…… 我还在心里暗自揣测担心,底下的人已经热闹开了。本来他们就喝了不少酒,见我这么“豪爽”地一口喝了大半碗酒,除了级别比较高的几个还能记得尊卑礼数,其余的都是已经脸红脖子粗的,甚至有的举着碗喊着要和我干杯。 “胡闹!王妃是什么身份,由得你们这么闹?”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一团,李德魁发挥了领导的作用,大喝一声,底下瞬时安静了不少。 我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看看李德魁其实并不很生气,只不过是怕底下那一群喝高了坏了规矩,提醒一下而已,便抬手拍了拍身边尉迟尹的肩膀,笑嘻嘻的对下面说道—— “多谢各位将士的美意,不过我不会喝酒,也不能多喝,接下来的酒,你们找他,他帮我喝。” 下面静了一会儿,人们似乎是在面面相觑,我转头看到李德魁和张勇飞亦是表情怪异,正觉得奇怪,众人却又开始很配合的顺着我刚才的那句话,把敬酒的“矛头”又都指向了尉迟尹。 尉迟尹错愕了一小会儿,看我已经坐下去,不由得无奈的笑着摇头,吩咐人下去煮醒酒汤,又让我先吃些菜压一压。还没等他再多交待几句,就被端着碗冲过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许因为之前吃了东西垫肚子,虽然喝了这么烈的酒,我倒没有被醉倒,只是头有些隐隐发疼,精神却很兴奋,难道这酒有兴奋剂的功效?看到尉迟尹他们已经喝了一轮下来,刚刚停下,我便凑过去轻轻拉他的衣袖。尉迟尹回头,俊脸上已经因为喝酒而染上红晕,狭长凤目格外明亮,在灯光的衬托下竟有些桀骜不驯的神采。 “怎么了若儿?”清醒而温柔的语气,看来他还没醉。 我探头看向帐篷外面,一脸的渴望,低声说道:“我想到外面看看。”一直听到外面的喧哗吵闹,我想起帐外的篝火,忍不住想去凑凑热闹。 尉迟尹闻言想了想,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李德魁。后者看到后则答应得毫不犹豫,仰头灌下一碗酒,大手一挥—— “今天喝得爽快,不能光自己在帐里痛快,也不能让那些小子们在外面自己快活,走,咱们到外面看看去!” 于是我们一群人便出了帐,只见那空地上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都围着中间熊熊燃烧的篝火,或喝酒吃肉,或谈笑戏谑,热闹非凡。 待发现我们走近,有很多人都不会站起来行礼问候了,有的甚至已经躺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典型被灌翻了的。 李德魁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挥手让站起来的人坐下:“今晚不必多礼,该怎么玩怎么玩,老夫可是把王爷给你们带来了,前儿是谁说要和王爷比酒量来着的啊?” 听到李德魁最后那近似于带着贼笑的话,我顿时无比同情尉迟尹,看来这个老家伙今晚不把尉迟尹灌倒是不会罢休了的。我抬头去看尉迟尹,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明亮。他动作自然的把我揽到怀里,好像是要为我挡风一般,却在我耳边低低问道—— “若儿可是在担心我?”疑问语气却难掩些许欣喜。 旁边的视线立刻集中到我们俩的身上,我早习惯了在众人面前被他楼来抱去的,演戏需要嘛,便也不挣脱,只白了他一眼低声道—— “少喝一点,到时候醉了可没人伺候你。” 他今晚还是不要喝醉比较好,要不然就麝烟那个心眼,肯定又要趁机给我们两个“制造机会”了,我可没心情伺候喝醉的人,要是运气不好他发酒疯怎么办…… 尉迟尹闻言暧昧的朝我一笑,在夜色中竟有些魅惑,眼神中似乎充满了宠溺和温柔,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士兵已经叫嚷着提了酒坛子过来要和他拼酒,他只好放开我先去应付众人的攻势。 篝火的热度毫无遮蔽的投到身上,没站一会儿我已经开始冒汗,往旁边走了一点,却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人躺倒在地上,旁边围了些人。我好奇地往那里走过去,尉迟尹他们也都跟了过去。 走近之后我才看清,躺在地上的竟是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装甲车”,刘大全。他估计是喝多了,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口齿不清的还在叫嚷着忠君报国之类的口号,惹得周围的人哄笑不已。 “这个刘大全,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就喝到灌趴下了,真是丢了我们军人的脸……”李德魁面上摇头责怪,眼中却不乏笑意,他心里其实倒也是真心疼爱这些士兵。 “将军无需怪他们,入了军队的士兵,个个都是把生命交给了国家,也不知几时就会为国捐躯。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喝时就痛痛快快地喝个够,醉了又何妨?这才是有血性的大好男儿!” 看着周围个个热血沸腾的男子汉,年轻而张扬,豪放不做作,充满生命的活力。终于亲身体会到凉州词里那豪放俊爽的边塞军情,那淋漓尽致的热烈欢饮,我不由得为他们所感染,心情激昂澎湃起来,遥指着士兵们手里的酒坛,朗声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话音刚落,周围有一瞬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看我,随后涌来一大片喧杂的哄闹声,也听不清到底谁在说什么。李德魁盯着我,脸上写满惊讶和敬佩,而张勇飞没等李德魁开口,便一个跨步走到我面前端起酒碗—— “王妃好气魄,曾闻王妃文采非凡,今日果然名不虚传,将我将士的心境说得如此透彻,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碗酒是末将敬王妃的。”说完便仰头一口饮尽,一滴不剩。 我本无意念出诗句,只是一时酒气上头激动开口,见他这样更是心情激动,拿过尉迟尹手里的酒就喝了一大口,结果喉咙里的强烈辛辣立刻把我拉回清醒,我连忙把碗塞回尉迟尹手里,边咳嗽还不忘用手往嘴里扇风。 尉迟尹本也是神色莫测的看着我,见我这样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嘱咐我不能再喝后便把我挡在身后用手圈住,拦下那群已经喝高,现在还激动得涌过来要敬我喝酒的大老爷们,于是新一轮的喝酒“火拼”再次开始。 我今晚算是喝多了,又是这么烈的酒,没站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发软,拍拍脑袋,脚下却一个踉跄,我连忙抓住尉迟尹的衣服稳住脚步,抬头再看,怎么人都变两个了…… 尉迟尹眼疾手快的把我拥到怀里,靠在我耳边好像是说了什么的,我没听清。虽然本来似乎是有酒后失德的恶习,可今天折腾了一天,还喝的是这么猛的烧酒,我只觉得头重脚轻,连失德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尉迟尹温热的怀里,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便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终是失德 一觉酣甜,我自梦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是睡得有些意犹未尽。眼前有明亮的光线,加上太阳|岤隐隐作痛,我慢慢缓过神来,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帐篷,有些遗憾,果然还是梦啊,白高兴一场了。 昨晚的梦中,我又回到了现代,老爸老妈和弟弟都在门口迎接我,我一个飞扑冲到老爸怀里,高兴得差点没掉眼泪,老爸还是和以往一样喜欢假装镇定,一手抱住我一手拍着我的后背哄我,温柔得不得了,肯定是太想我了……然后又突然碰到了空手道班里的那个小胖子,这么久没见他实在是想念把他摔到地上的感觉,和他宣战他还就答应了……还有,老弟居然想偷偷学酿葡萄酒来喝,跑来求我教他,难得见他这么老实一回啊……嗯,然后是什么了……啊,我的宝贝宠物狗“多多”,我正准备教老弟酿酒,它就跑过来拉我要走,这么几年没见身子倒变壮实了,喜得我又抱又蹭的,差点就要亲上一口…… 好像只记得这么多了,莫名其妙的情节,支离破碎的都连不起来嘛……其他的只是一片混沌。来到这里这么久难得梦到一次回现代,我仰躺在床上不想动,一遍遍的回想梦里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妃?您醒了吗?” 麝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想,我微微侧头,却见她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巧笑盈盈,便应了一声,说要起床。 “王妃可真是能睡,也不知道昨晚上到底折腾了些什么,王爷喝了这么多酒都早起身了,您这一觉却足足睡到了午后,不只是王爷,连李将军张将军都遣了人来问几次了。” 麝烟一边帮我擦脸一边笑着说,语气里似乎还隐含了什么,我有些迷茫,只记得昨天晚上最后做的事,是在篝火旁边念了凉州词,好像引起了大家的小轰动,然后尉迟尹帮我挡酒,再然后我就睡过去了。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可麝烟怎么笑得这么诡异,看她对我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我心里发毛,直想抓狂,洗漱过后终于忍不住了,我扯着麝烟的衣袖问道—— “麝烟姐姐,我昨晚……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麝烟笑盈盈的看着我,故作神秘的停了一会儿,反问了一句:“王妃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还来问你吗?我越看她的笑容越觉得有问题,难不成我喝醉以后真的做了什么事?神仙保佑千万别是什么丢脸失德的事啊,那时可是人山人海众目睽睽啊,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鉴于我这个先知离“下岗”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能力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别说预知,连过去的事都不怎么能知道了,无奈之下只好死赖着麝烟—— “好姐姐,快告诉我吧,别这么吊我胃口……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失体面的事儿啊……快说嘛……” 麝烟见我这样撒娇耍赖的缠着,终于装不下去了,笑嘻嘻的把我按回床上坐好,我见她笑容开始朝暧昧方向发展,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 “王妃不要这么紧张,不算是失体面,就是,挺有意思的……奴婢昨晚没在前头伺候,也是后来听王爷和守卫的小哥们说的,说王妃昨晚……” 又瞟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我,再看看帐篷门口,她才又笑着压低了些声音继续往下说—— “王妃昨晚喝多了酒,念了那首诗以后就有些晕了,王爷怕王妃站不稳摔着,就让王妃靠在身上,可王妃开始像是睡着了,没一会儿却又睁开眼,看到王爷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王爷就放了酒杯哄王妃,又是拍后背又是说悄悄话的,可温柔得不得了,把旁边一大帮男人看的眼睛都红了……” 我听着麝烟说得绘声绘色面带红霞,突然心里咯噔一跳,我该不会是…… “王爷哄了半天才停下来,王奇王副参领便过来请示要不要送王妃回帐休息,王妃听到了却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把他脸都看红了,还和他说了什么要摔什么的来切磋,叫什么手什么道的,王妃没说清楚,大家也都听不明白,王副参领倒是痛快答应了,被李将军说了两句。还有……” 麝烟歪头想了想,先提出了一个问题:“王妃,葡萄酒是什么酒?奴婢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李将军说完了王副参领就问王妃什么是葡萄酒,怎么酿,王妃说以后得空了就教他酿,接着还要说什么的,王爷见王妃软绵绵的站都要站不稳了,就拉着您要送您回帐,结果……” 麝烟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把话说下去,我却已经从她的眼神里开始绝望了,我的形象啊清白啊,又一次被酒给毁了…… “结果,我是不是就……就又抱着你家王爷,那个……还差点亲了……” 我把麝烟说的和自己梦中的场景对照起来,除了人物,其余的几乎都是重叠的了,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猜测,看到麝烟笑眯眯的点头认可,我直接想倒到床上长睡不起了。老天啊,丢死人了啊,军营肯定呆不了了,还是赶快躲回边城去吧…… “呵呵,那时王爷看起来也已经有些醉了,见王妃这样,话都没多说,直接就抱着王妃回帐了……” 麝烟一句话没说完,便端起水盆朝桌子走去,噎得我悬在这句话上又紧张又迷茫,想想她这句引人想入非非的话,我下意识又回头看看自己坐着的床,我的外衣都还散扔在床上,加上被褥枕头毛巾,一片凌乱,要多那个啥有多那个啥。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酒后乱性这种俗套情节会出现在我身上……我甩甩头,声音终究还是颤巍巍的—— “麝烟姐姐,我和王爷……昨晚上……” “王妃可别问奴婢,昨晚王爷抱了王妃回来后可是摒退了左右的,帐篷周围不许留一个人,连奴婢也只让第二天进来伺候,至于晚上是怎么样,呵呵……王妃您得亲自去问王爷了。” 说完这句麝烟便满脸坏笑的福了个身,端起水盆走出帐篷。留我一个人坐在里面懊恼忏悔仰天长叹几欲捶胸顿足。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醉成这样,居然就没有知觉的失身了?!我捧着脑袋使劲摇,实在想不通,尉迟尹竟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也不对啊,麝烟说他也喝醉了的,难不成真的是酒后乱性谁也怪不得? 我想了半天还是不相信,瞄了一眼外面似乎没有人,便缩回床上,脱了里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身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啊,而且也没有那个什么以后的感觉,就是头有些疼,身上有些软而已。 就是就是,肯定没有发生那种事的……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可穿好衣服以后我又傻了,不管有没有事,就我昨天晚上那个状态,还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不得被人笑死啊…… 这么想着,我又折回床边坐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着散下来的头发,想出去又不敢出去,而且就算见着尉迟尹,怎么问啊,问我昨晚有没有和你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能问得出口吗…… 正在郁闷当中,帐外面传来麝烟和别人几句低低的交谈声,话音落下,麝烟便也掀了帘子走进来,手里捧着我帮她选的那套边疆衣服—— “王妃的衣服占了酒气,先把这件衣服换上吧,奴婢已经让人回驿馆收拾行李了。王爷刚才又遣人来问了。王爷将 陌上花已开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0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0部分阅读 。王爷将军正和将士们吃着烤肉呢,还问王妃醒了要不要也去尝尝?” 烤肉?这大热的天,不怕把自己也烤了?……心里嘀咕着,不过要换作平时,我肯定已经飞奔过去了,可现在……想着昨晚上我就一脸苦相,懒懒的让麝烟帮我换上衣服,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麝烟见我愁眉苦脸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妃莫要担心,昨晚王妃没做什么失礼的事,不过是后来赖着王爷罢了,大家都是知道王爷王妃感情好的。倒是王妃昨晚的表现,将军和士兵们对王妃都喜欢得紧呢。” 看我疑惑的看着她,麝烟又补充道:“这些是王奇副参领来告诉奴婢的,说王妃想什么就做什么,是个性子直爽的人。他还说昨晚没听清王妃要和他切磋什么,劳烦王妃醒了再和他说一遍,他一定应战。” 麝烟冲我眨眨眼睛,帮我扣上前襟的扣子:“恕奴婢多嘴,王妃您这性子,还真是合了李将军的脾气。听说他的小女儿一直随他长在军营里,也和王妃您一样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军中的将士都喜欢逗她。前年她嫁了人,军营里也沉闷了不少,见着昨晚上王妃的样子,大家可是高兴坏了。李将军还问王爷,能不能赏他这个面子,认王妃作干女儿呢。” 啊?麝烟一大堆话说得我脑子转不过来,我这么受欢迎?能对这帮军队大老爷们的胃口,可想而知我昨晚上该有多么的“豪放”了……昨晚李德魁也说了他有个女儿性格和我差不多的,认干女儿?老家伙挺会想哦,又满足了自己想女儿的情绪,还捞上了个王爷做干女婿?不对不对,他地位军功够高了,搞这些也没意思,长得也不像是这种人…… “王妃,好了,您要不要去王爷那儿啊?”我还在胡思乱想,麝烟的声音传来。我回过神看到头发已经被松松的挽起,即没有盖住脖子,还别住了头纱,清爽又大方,又是边疆少女的模样了。 “去!干吗不去?”我瞪了半天眼,终于以壮士扼腕的语气憋出几个字,视死如归一般向帐篷门口走去。事都做出来了,要丢人那也丢过了,躲起来就有用吗?鲁迅叔叔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掀起帘子,外面大片大片明亮的阳光立刻劈头盖脸的晒到了脸上身上,我差点连眼都睁不开,走出去又抬手看了看手表,呵,再次刷新纪录,都下午三点了。知道了时间,肚子也立刻作出了回应,好饿…… 门外的守卫士兵见我出来,便都行了礼,我看着他们和昨天一样的行礼,却总觉得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有说不出来,只觉得比昨天感觉看起来顺畅了些。不想在太阳下面傻站着,麝烟又去帮我收拾衣服了,我便问其中一个士兵—— “请问,呃……王爷和将军在哪里啊?” 那个士兵看起来挺机灵,见我这样客气地问他,略带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正要回答,旁边冒出来一个洪亮却又不乏青涩的声音—— “王妃,王爷早已让末将在此处候着王妃,这就请王妃随末将前去吧。” 声音不算陌生了,正是那个叫王奇的副参领。不知道他刚才躲在哪里乘凉,都没瞧见他。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精瘦的身板大概也就一米七左右,细胳膊细腿的穿着副参领平时的军装,黝黑的脸上还透着些许稚气,倒没有了昨天在军营门口看到的严肃持重,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整体组合起来,我竟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炊事班故事里的小毛,忍不住要笑起来。 “王妃?”王奇见我的样子有些迷茫,挠挠头问道。 “没什么,我们过去吧。”我拿起头纱遮住脸,这里的太阳太毒,都过了晌午了还这样辣,难怪这些士兵比我见过的其他军人都要黑。 走在路上,我发现遇见的士兵看到我的目光和昨天初见时不太一样了。昨天要么是对王妃别扭的尊敬,要么是看到我和尉迟尹一起的暧昧。可今天这个,不像尊敬,不像看笑话,更不会是暧昧,怎么说,有些像是看妹妹的目光……虽然我的年龄的确是可以当他们的妹妹了,可一天之间就这么强烈的反差,到底让我适应不了,想起麝烟说我昨晚的表现,他们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改变态度的吧……我扭头正想问王奇昨晚的事,他却也刚好转头张嘴问道—— “王妃,您昨晚上说的,要和末将比试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脚步一顿,又差点要笑起来。天知道我昨晚怎么都醉得胖瘦不分了,王奇瘦得柴梗一样的,我居然把他当成了培训班里的小胖。还有李德魁和尉迟尹,怎么把他们当成……罢了罢了,不想还好,想到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们了。 “是我在家时自己学的一门功夫,小打小闹的可以,可不能和你们这些练真功夫的比试。我昨晚喝多了胡说的,不当真的。” “呵呵,王妃别急着推,末将也就是开开玩笑。就算王妃愿意,王爷也肯定不舍得,昨晚咱们可都看真切了,王爷王妃的情意,可不是一般呢。” 我听着这话脸腾的又红了,昨晚我的表现可是给“王爷王妃恩爱史”上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啊,本色出演了都……王奇见我只低头不说话以为我是害羞,大咧咧的笑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末将不是笑话王妃,其实末将也不太懂那些个礼节,喜欢的就是像王爷王妃这样性子爽达的人,说话做事都痛快,不然末将也不敢这么开王妃的玩笑。” 我看他诚挚清澈的笑容里不含一点杂质,再想想遇到的那些士兵的目光,似乎也是一样的,都没有笑话的意思,之前的担心也都消了大半,便对他抱以同样诚挚的微笑。 第46章 军营札记 尉迟尹他们竟是到了营地外大漠边上的胡杨林里。走到尉迟尹那里时,只看到树荫下一大帮人不分主次的围坐在一起,中间腾起阵阵青烟,带来浓郁的香气。 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大漠,真切地看到成片的胡杨林。满眼只见一树树茂密的枝叶,大片的金黄里混杂着些许绿色,遮住了大半火辣的阳光。树林里其实多数是枯树,却依旧顽强的挺立着,金黄的枝叶繁茂,若不是见到中空干枯的树干,根本想象不到它已无生命。 都说胡杨生命力极强,能活三千年: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今日见到了,果然不假,不但挺立着的树木,就连地上那些已经倒下的枝干都依旧保持着站立时的姿态,不见虫蛀不见腐朽。明亮阳光洒在黄灿灿的树叶上,反射出更为炫美的光芒,带着热度的风刮过来,耳边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响动,头顶那片蓝得透彻的天空看得我几乎要迷失方向。 脚步早就不会移动了,我只顾仰着头看,等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已经被尉迟尹揽到了怀里。他便带着我往前走边笑着说—— “先到那边坐好再看吧,这样边走边看小心被绊着。” 走到环坐的人群里,早已挤坐满,只有尉迟尹原来坐的位置空着,见我们过来也没有人打算挪出位置,只笑着看我们走近。尉迟尹也不犹豫,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把我圈在怀里坐下。我看着周围的一群人,记着自己的身份,便也很配合的,乖乖被他像抱小猫一样抱在怀里。 人群中间是一个火堆,噼噼啪啪燃烧着的胡杨木上架着烤得焦黄香嫩的肉,各人面前都摆着个酒坛子,在这片枝叶繁茂的林子里,少了毒辣的阳光,还有阵阵风吹,即使是烤着肉也不觉得热得难以忍受,反而是浓郁的烤肉香混合着酒香,吸引了多数注意力。我本来就空荡荡的肚子更是经不住诱惑,也不管之前担心些什么,只抬头望着尉迟尹。 “饿了?”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尉迟尹笑了,一手揽住我,一手拿过面前的一块烤肉,切下一块递到我嘴边—— “还烫,你慢慢吃,我帮你拿着。” 我看着他俊朗而宠溺的神情,又看看周围一大群人,犹豫了。当着别人演了这许久的戏,可我还是不能收放自如啊,会不好意思的……又看到一旁李德魁笑眯眯的样子,我还是忍住一口咬上那块烤肉的冲动,把尉迟尹的手往面前的盘子压去—— “还烫就让它再晾会儿吧,小心烫伤了你的手。”先让我缓过劲再接着演戏,昨晚的事都还没消化清楚呢。 尉迟尹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欣喜,揽着我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些。他也不反对,顺着我的力气把烤肉放到了盘子里,又用刀把肉划开几道,擦干净了手才复搂着我笑道:“你才起来都没吃东西,怕你被饿坏了。那你先忍忍,再晾一小会儿就好了。” “哈哈,王爷,才半日没见王妃就这么深情蜜意的,可是羡煞兄弟们了,末将们的家眷可都不在这里,求王爷王妃开开恩,莫在外面这样恩爱,惹人嫉妒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声打趣到,大家便都哄笑起来,另一个人朝刚才说话那人嬉笑道:“王麻子,你不是还没讨媳妇嘛,赶紧求将军给你告几天假,回家把老婆娶了,省得在这里眼红嫉妒的。” 人群里又是一阵更大的哄笑,谈笑间有人喝酒有人吃肉,场面很是热闹。我却被他们的玩笑弄得面红耳赤,这一群大男人里就我一个女的,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王妃今天一句话不说,可太文静了。还是喝了酒以后的性子爽快些。” 我抬头,却见张勇飞拎着酒坛子笑着看我,似乎是在提醒我昨晚的“劣迹”。和李德魁不太一样,同是将军级的人,他可能是因为年轻些,没有那么老成持重,和底下的将士走得也更近,笑起来似乎有些痞。 这里坐的都是些不拘小节的人,我看他们豪爽不羁的样子,本来自己也不是什么淑女,既然他们都不再计较我昨晚的表现,再假装矜持还显得矫情做作,索性也放开了开玩笑。便一耸肩无辜的看着张勇飞—— “我可不文静,不过是怕漏了本性,将军不耐烦我,不让我在军营里呆下去。那可就亏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呢。” 张勇飞哈哈笑起来,旁边的人更是趁机起哄。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不说话的李德魁这时也插进来,乐呵呵的说道:“张将军可管着这么多的将士,哪一个是文静的?多王妃一个就不耐烦,那他可就要回家种地去咯。” “王妃今天来了正好,大家都好奇着呢,昨晚王妃和王奇那小子说要切磋什么功夫,大家伙都没听明白,现在王妃可要告诉咱们啊。” 没等大家笑停当,李德魁又接着问道。显然这个问题是大家都关心的,都向我投以关注的目光,连尉迟尹也好奇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叫空手道,不过是我在家时学的一种防身功夫,我学艺不精,没学得很厉害,昨晚是喝多了胡说的,哪里能和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比,将军可别当真。” 我想起这些家伙对于摔跤格斗的极大热情,昨天下午已经见识过厉害了,虽然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让我这个王妃和士兵“打架”,可还是撇干净些比较好,我的功夫自下山后就没再使过,早就生疏了许多。 李德魁这边还没说话,下面的人已经不干了,吵吵嚷嚷着无论如何要见识见识,他们也知道不能让我亲自“上阵”,可又好奇,便去磨叽两个将军和王爷,让他们帮想办法。 尉迟尹可没打算管这个,自顾自的拿起已经晾好的烤肉递到我嘴边,我饿了这半天,也不顾其他,先张嘴就吃。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的确是好吃,我三下两下就把那整块烤肉都吃了,还是意犹未尽。 “饿也不能一下吃太多,等会儿再吃。”尉迟尹见我已经打算自己动手去拿肉,便直接捉了我的手用毛巾擦干净,阻止了我的下一步行动。 我还来不及抱怨,却觉得周围气氛不太对。抬头一看,全场人都盯着我和尉迟尹看,李德魁笑得老神在在,张勇飞见我抬头则喝了一口酒,才悠悠的笑着说:“王爷王妃忙着谈情说爱,都不顾我们这些大老粗了。” 我脸上有些烧,不是谈情说爱啊,只是想先解决温饱问题嘛……想起他们是期待那个功夫,我尴尬的挠挠头,想起王奇,又瞟了一眼周围人群,便扭头过去问—— “王副参领,你平时能把刘大全摔了吗?” 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还是耳尖的听到了,轰的一声狂笑起来,王奇则是瞬间满脸通红,捏着拳头也不作声。我看这情况也就明白了,本来就是看着他身材瘦小才这么问的,看来这摔跤格斗应该是他的软肋,难怪昨天没下场。 知道他因为是我提的问题,所以在隐忍,我看他那样子也很不好意思,毕竟本意不是这样的,却害得他当众被揭伤疤,我急忙站起来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么问就是想确定一下,你们不是要看那个空手道吗,待会儿我教你一些招式,应该可以把他摔倒的。” 我话才说完,王奇眼睛就亮了,抬起头看我,却是不确定的目光,人群也一下子安静下来,里面却突然蹦出来一个人,三两步就过来了,正是那个“装甲车”刘大全,此时他正是满脸的不服,冲我一抱拳就吼道—— “末将愿意领教王妃的功夫。” 也许他本来不是要吼的,无奈嗓门实在是太大了,震得我耳膜都在发抖。我看他包在衣袍里的一块块健硕肌肉,心里顿时也是没底。空手道是靠巧劲,但不知道王奇才初学能不能用好,不说别的,要是等会儿真没摔倒刘大全,那我真的就对不起他了。 看刘大全已经捋起袖子做准备,我便把王奇招到一边:“这空手道靠的是巧,不能用蛮力,招式也不难,就看你能不能用好了。时间短,我只教你几个常用的,你自己随机应变用吧,要是不行,也不必勉强,不要为了求胜伤了自己。” 见王奇点头,我又很诚恳地向他道歉:“我刚才没想到会这样的,对不起了。” “没事,王妃无需道歉。”王奇一摸脑袋笑嘻嘻的说道,“本来我这个子就是这样,打架可不擅长。不过能得王妃亲传,摔不摔得赢都已经是荣幸了。还望王妃改天有空多教小的几招,指不定小的就有长进了。” 我见他说到后来已经有搞怪的嫌疑,知道他已释然,便也笑了,捡了几个实用有效的招数交给他,又和他说了要点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见他掌握得都差不多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装作当师傅的语气—— “徒儿好好加油,出师了可别丢了师父的脸啊。” 王奇也接了话开玩笑,笑嘻嘻的果然有些猴子的气质,装模作样的鞠躬做了一个揖:“师傅放心,徒儿定不辱师命。” 于是聚集阵地转移了,火堆旁的一个空地成了临时的格斗场,乍一看力量差别的确是悬殊,一个是体型可以媲美“绿巨人”的巨型装甲车,一个是体型怎么看怎么像水浒传里“鼓上蚤”时迁小贼的精瘦竹竿,似乎是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啊。我在一旁悄悄替王奇捏把汗。 “唉,你说谁会赢?” “要不要赌赌?我坐庄,赌刘大个子!” “我也赌他,你们来不来,下注了啊。” …… 还没开始比,人群里已经开始提前压赌注了,多数人赌的是刘大全赢。看着他们这么自然而然的就搭起了“赌桌”,我有些目瞪口呆,李德魁他们却是见惯不惯的样子,张勇飞甚至还跑过去压了一注,倒是压王奇赢的,也不知道是压着好玩还是给我面子。 尉迟尹继续不管不问的态度,只是站在我身边饶有兴味的看热闹,我冲场里的王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扭头冲我一笑,卷起袖子进入备战状态。 开场和昨天刘大全和尉迟尹的比试一样,都是以“装甲车”式气壮山河的巨吼开始。不过过程却稍微长了一些。王奇躲闪了几次后,趁着刘大全心烦气躁的时候猛的一记后手直拳,王奇力量并不大,这一拳打过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效果,我正纳闷他是不是太急躁了,却见他趁刘大全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一拳上的时候抓住他右手一拉,再反手一扭,加上自身的重量,刘大全一个踉跄又被他伸脚一勾,竟就被甩到了地上,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惊呼。 不过鉴于体重的悬殊,王奇也没站稳,把刘大全放倒后也被带着直接就摔到了他身上。但随即他又灵巧的跳起来,笑嘻嘻的朝我跑过来:“师父,徒儿不辱师命吧?” 我看他那个得意的样子便也笑了。就刘大全和王奇的身材力量来看,直接攻击肯定是不能首选的,只能靠巧。而且我之所以找刘大全,更主要是昨天看了他和尉迟尹的比试,知道他易急躁,只会用蛮力,这样更能体现出王奇身手灵巧的优势。 看到刘大全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我便跑过去。他见是我,很不好意思的拍拍头:“王妃的功夫实在厉害,末将服了。” “不是我的功夫厉害,这些招式其实很普通,是你一直没发现自己的问题,你的条件其实是很不错的,又有力量又有速度,只是太沉不住气,容易被激怒,而且总是用蛮力,这样很容易被人以巧取胜,昨天你不也是这样输给王爷的吗?要总结经验才行啊。” 见我诚恳地和他分析,刘大全一扫尴尬之色,竟恭敬的行了个礼:“昨日王爷也是这么说的,是末将没有仔细思量,多谢王妃,末将受教了。” 比试就这么算是结束了,多数人都是输了银子还没看过瘾,自然是不乐意,性子放开了也不管什么身份,直嚷着还要看王妃演示的,被李德魁一个眼瞪过去也没安分多少。 张勇飞一脸头疼的看着这帮他调教出来的手下,思考了半晌转而把求救的目光放到了我身上:“王妃,您看是不是……” 好嘛,真是聪明人,昨晚给我一闹腾现在估计没人会觉得我是大家闺秀了,与其花力气去“镇压”那一大帮大老爷们,还不如集中力气我把“拿下”,省时省力啊…… “若儿,不愿意的话不必勉强,你毕竟是王妃身份。”尉迟尹见我没答话,低声在我耳边说道,看样子是要帮我“挡驾”。 “算了,你一个王爷还不是和士兵一块儿摔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随便来一下好了。”我最见不得人失望的样子,尤其是被这么多人用期待的目光注目着,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实在是说不出那个不字啊。 扫视了一圈周围要么五大三粗要么虎背熊腰的武夫,我咽了一下口水,终于还是把目光投向更旁边的胡杨木。这些猛男我不敢折腾,还是欺负一下不会走路的树吧…… 跑到人群外找了旁边一棵枯树,过去敲了敲一根枝干,还算合适,我便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一个后旋踢,只听咔嚓一声! “天啊!若儿!你没事吧?” “……没” 一个小兵跑过去捡起被踢断的枝干,跑回来一群人研究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看向我的目光便充满了崇拜。我自然知道那根树干很坚硬,因为我的脚现在也很疼,只不过是死撑没露出来而已。但这脚上功夫可是我以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练的,当初可是两只脚练得都踢肿了的,要是连根树枝都踢不断,我怎么有脸去见花钱给我报培训班的老妈? “这胡杨木就是硬,踢起来可比其他东西都疼。”任务完成,我便一边笑着说着,一边一跳一跳的往火堆去,刚才肉还没吃够,我现在只想着吃肉填饱肚子。尉迟尹两步赶上来,直接把我打横抱起走回火堆边,心疼的帮我揉着脚。 “不是说随便来一下吗,那树枝这么坚硬,伤到可怎么办?你怎么都不留心自己的身体。” “这不就是一下嘛,只是有些疼而已,以前练的时候更加辛苦,这点算什么。我还可以用手劈哦,嘿嘿,厉害吧,改天再试给你们看啊。” 我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笑嘻嘻的回应尉迟尹的责怪。余光瞟到那些士兵夹杂着不可置信和崇拜的脸色又在心里飘飘然,人的虚荣心啊,一得意起来也不觉得脚上那么疼了。 不过得意过后我又为自己的冲动担忧了,照理说鸿妍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会懂这么多打架的招式?我直觉李德魁似乎是有些疑惑了,果然—— “王妃这功夫可是了得,只是赫连丞相怎么会让王妃在闺中学这些功夫?”刚在火堆旁坐定,李德魁就貌似无意的发问了。 尉迟尹闻言脸色有些变化,但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担心地看着我。其他人听了倒也留神过来听。这还不都是昨晚醉酒惹出来的祸……我迅速想了想,便很无辜的朝李德魁笑道—— “在家时只有哥哥一个兄长,他要帮爹爹做事,没空陪我,也没有其他兄妹陪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爹爹疼我,也希望我能多学些书画女红以外的东西,就请了人来教我剑术和功夫,说是打发时间强身健体也好。” 这也不算说谎,赫连丞相的确是请了人教鸿妍剑术和功夫的,只不过那丫头不肯认真,而且师傅鉴于她的身份不敢多教,两样都只学了些皮毛。想来我说的和传言一样,李德魁略一思量就笑了,疑虑尽去—— “看来赫连丞相和老夫的想法很相似啊,老夫那个调皮女儿也是被我带得整日喜欢舞刀弄枪的。” 我见他消了疑虑才松了一口气,张勇飞却提着个酒坛凑过来:“王妃刚才吃了这么多烤肉,要不要喝些酒解解腻啊?” 我一闻到那冲鼻的酒味立刻往后缩,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有了前车之鉴,我是说什么也不喝这里的酒了。尉迟尹拦住我往后退的身子,无奈的和张勇飞笑道—— “张将军就别逗若儿了,她昨晚喝成那样,可是怕了你们边城的酒了。” 李德魁也及时出声把张勇飞捉了回去,看他有些沮丧的冲我皱了皱鼻头,我有些哑然,这个将军还挺小孩的,大男人一个还喜欢这样逗人玩儿。 “老夫记得昨晚王妃说要和老夫说说那个……啊,葡萄酒来着的,到底是什么酒,葡萄酿的酒吗?怎么个酿法?” 提到酒李德魁倒是想起我昨晚的“梦话”了,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不能喝这里的烈酒,可以自己酿酒来喝的嘛,西北大漠的葡萄不是很好的嘛…… “嗯,的确是葡萄酿的酒,不是太烈但很好喝哦。只要将军找来足够合适的葡萄,我就酿几坛给大伙尝尝!”顺便也满足一下我对酒精的小小“需求”。 余音 “师父!葡萄都找好了,就等您说做法了。” 大清早王奇的大嗓门就在外面响起来了。还好天热我起得也早,不然他这么来扰了我的懒觉,我非和他干架不可。 他这声师父让我郁闷了很久。都是在胡杨林那天教他赢了刘大全,好多士兵就都好奇的想学这个空手道,两个将军也觉得有些招式学了对训练士兵有好处,便找尉迟尹谈了半天,好不容易那个家伙才同意了,可又说我身为王妃不能像个教头一样到校场上,只好让和我比较熟的王奇做我的“入室弟子”,我教了他,他再去教其他人。本来王奇就在李德魁身边混得不错,现在还多了个“武教头”的名号,这把他得意的,整天师父长师父短的跟着我,现在还接了协助我酿酒的任务,他更是每天都来我这里应卯。 说到尉迟尹,本来他不希望我和士兵走得太近,想让我教他,他再去教别人的。无奈他的正事不少,不能每天都赖在这里,只能把这个“好事”给了王奇。我怕太阳晒,也只是在阴天或是太阳落山后才跑到校场上“视察指导”一番,实际上就是去看热闹,一来二去的尉迟尹便郁闷的发现不少士兵已经在私底下把我叫成王妃小妹了。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我回帐后憋了半天才问出来,还没等尉迟尹回答我脸就红透了,倒惹得他先笑了我半天。 对于我这个先知却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我只推说是喝醉了的事记不清,尉迟尹倒也没再多问,解释说是那时看我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怕我不留神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所以他才急忙带了我回帐,还摒退左右,直到第二天酒醉过了才让人进来伺候。 这么说是有道理,我看他神色坦然,不像说谎的样子,想来应该也是这样的了。至于那晚上还有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我实在没好意思问出口,想想他那时还能考虑到怕我酒后失言的问题,脑子应该是清醒的,还不至于酒后乱性,相处这么久知道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我也就不再记挂这件事。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一走出帐篷我就看到门外停了一大车葡萄,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这数量也太多了吧……军队里的士兵将领大多都是好酒的人,其中以李德魁最为痴迷,每天没了酒就几乎要过不下去,那天听说我要酿这葡萄酒,他立刻举双手赞成,还无条件的尽量提供我需要的一切器材,支持力度相当大。 “当然,李爷子可是亲自交待好的,差不了,这葡萄也是刚刚从边城运来的新鲜货,随您挑。” 王奇示意赶车的人把葡萄运进旁边一个专门搭来给我酿酒的小帐里,笑嘻嘻的答道。李德魁张勇飞两人待士兵很好,大家对他们俩虽然有崇敬,但私底下更多的是像朋友家人一样相处,还亲切的叫他们李爷、阿飞哥。这种不甚注重等级区别的平等交流方式更是让我觉得轻松惬意。 走进帐里,看到果然各种酿酒用的容器工具一应俱全,我满意的坐到桌边,边检查容器质量边给王奇分派任务—— “小奇子,你再找几个人来一块儿选葡萄,最好选那些熟得从串上脱下来还完好的葡萄,熟透了的也行,总之越熟越好,选出来就装在这个大桶里。” “得令!” 王奇夸张的行了个军礼,扮着鬼脸跑出帐外。我看着他瘦小的身子一蹦一蹦的,只觉得好笑。王奇才十八岁,参军不过几年,军队里的艰苦训练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练得多,可性子还是保留了少年的活跃。 王奇和军营里的战友相处得都很好,又因着他年龄和身材的关系,大家都叫他“小奇子”,我和他熟悉后不想再连名带姓的叫,便也跟着大伙儿叫他“小奇子”。他本是不乐意,可被我隔三差五的叫了好几天后,也就不了了之的默认了。 一遍检查下来,王奇也带了几个年纪小些的士兵回来了。我告诉他们选葡萄的要求后便在一旁充当“监工”。王奇和这几个士兵都是手脚利索的,没一会儿桶里就堆了不少选出来的葡萄,我急忙叫停,接着下一步骤—— “把这坛白酒倒到桶里,刚刚没过葡萄就行。然后把葡萄一颗颗拿出来,全部挤破了再放到这个透明的罐子里。” 王奇他们很配合的“执行任务”,可还是忍不住好奇:“王妃,为什么都要选这些熟得都要烂掉的葡萄,其他那些刚熟的不是更好吗?” “酿酒不需要好看的葡萄,足够成熟才适合发酵酿酒。再说,那些好的葡萄,不用来吃岂不是浪费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不过以前老爸在家自酿葡萄酒时因为好奇跟着学了一阵,倒还从没亲手尝试过。于是便粗略的解释一下,顺手拿起一串晶莹的玛瑙葡萄,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好了,就这样吧,把罐子密封起来,暂时就可以了。” 看着酿酒的前期工作完成,我心情大好,待他们收拾停当便抱了一大盘葡萄过去“犒劳三军”。王奇已经习惯了我的“尊卑不分”,大咧咧的拿起葡萄就吃,边吃还边大声说要第一个尝我酿出来的酒。倒是那几个小兵,又是摆手又是推辞,反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师父啊,王爷和将军正在校场上操练士兵呢,您想不想去看看?”王奇等我吃够了葡萄,便一副居心叵测的样子上前提出建议。 他倒是会投其所好,知道我不喜欢安静呆着,就乐意看些军营里的新奇玩意儿,便也不理会麝烟的抗议,经常弄出些让我心痒痒的提议。前天还带我去看了兵器库,看得我眼花缭乱,还拿了把大刀和他比试起来,结果被闻讯赶来的尉迟尹好好念了一通,还上下仔细检查我有没有受伤,着实让我郁闷。 “小奇子,其实是你想去看吧?” 我瞟了一眼他隐隐有些期待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想去看操练。这次操练应该是李德魁对尉迟尹“审核”过关后的一次检阅性质的练兵,只挑了几个精英级别的营队,算是展示守境军“风采”。王奇他们这些不需要上场操练的当然也不想错过这难得一次的开眼界的机会。无奈他要协助我酿酒,恰好是今天,导致他为了赶上看操练,刚才明显是在超高效率办事。 “嘿嘿,师父如此英明,自然知道我想什么的……要是您不去,我自然也是不能过去的……不过我想王妃也是有兴趣的吧?” 见我说得坦白,王奇也不再绕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依旧不放弃“怂恿”我去看操练的决心。 虽然这话有明显的讨好成分,不过我的确也是很想去看看古代的操练阅兵是什么样子,不然也不会一大早起来赶时间搞定酿酒的事。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开玩笑—— “既然小奇子都这么说了,为师要是再不移驾,以后可不是就没人愿意替我酿酒了?” 顺手抄起一大串玛瑙葡萄,我乐滋滋的边吃边走出帐外,王奇闻言则是大喜过望的跟了出来,完全不计较我刚才的玩笑。 才接近校场,就已经清楚地听到浑厚的击鼓声,和士兵气势如虹的呼喝,只听得人心潮澎湃,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走向校场。 校场周围已经围满了好几层人,连缝都没留下,围观的士兵里还不时发出赞叹和惊呼。由于正门入口已经形同虚设,除了人还是人,王奇怕我被人挤着,只好带着我从主席台后面爬了上去。 一上来便是主席台了,只看见前面尉迟尹和李张两个将军并肩而立,正凝神的看下面校场的操练,而其他人也是专心致志,都没有发现我和王奇爬上来。我示意王奇不要出声,迫不及待的踮起脚尖往下面一看,校场里黑压压一大片人,正动作整齐的操练着,还随着口令有节奏的呼喝。 我站在靠里的地方,离得还有些远,不由得想跑到尉迟尹他们那里看个真切。想想自己这些天在军营里好像没被限制说哪里不能去,那今天这样没打招呼就跑来看热闹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于是便趁着下面操练间隙变换队伍的时间悄悄跑过去,悄无声息的站到尉迟尹身边。 “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尉迟尹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扭头一看发现是我,惊讶不已:“你不是在帐里酿酒的吗?怎么又想着跑到这里来了?” 李德魁和张勇飞听到声音也扭头过来,亦是有些惊讶。又看到站在后面的王奇,张勇飞一脸了然的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假意责怪道—— “肯定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自己想来看热闹就怂恿王妃,居然还是从后面爬上来的,不会让人通报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有李爷交给你的任务呢?不想干了?” 王奇是个皮厚的,也不多解释,就挠着头嬉皮笑脸的装傻。我便接过话:“张将军别怪小奇子,其实我也想看热闹,我们是互相怂恿来着。那酒已经在酿了,不然我也不敢跑来啊,李爷子没喝到酒会骂我的。” “哈哈,瞧这个小丫头说的,老夫怎敢骂我扈国的尹王妃?别说大不敬,王爷可是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啊。” “李将军又说笑了,小王岂敢对将军不敬?” 见李德魁开自己的玩笑,尉迟尹也玩笑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灿烂,不着痕迹的把我带到怀里站好,低头在我耳边小声地问道:“这么早起来,不困了吗?” 眼见一旁李张王三人已经迅速的很“识时务”的踱到一边假装看操练去了,我顿时觉得无奈起来。军营里不会有太多的地方给我搭专属帐篷,再说我既然是尉迟尹的王妃,尤其还是“恩爱有加”的,不和他住一个帐篷实在说不过去。虽然一直是他睡凉榻我睡床,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其他人就不这么看了,总之王爷王妃恩爱甜蜜的故事还在继续到处流传。 “有热闹可看,怎么会困?”我一边不着痕迹的拉开我和尉迟尹的距离一边回答。虽然我通常是嗜睡如命不到太阳晒屁股不起来,可要是有感兴趣的事,多早我都能爬起来。 “呵呵,那若儿觉得我扈国的守境军如何呢?”尉迟尹也不介意我退到一边,见我眯眼看下面的操练,便笑着提问。 “……很好很强大。”我还没开始看呢,怎么会知道,只能漫不经心的敷衍。 没等尉迟尹再说话,又一轮的操练开始了,下面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声势浩大的演练顿时让我叹为观止,长这么大也只有国庆大阅兵能给我这么强烈的震撼。想起以前军训时看教官的集体演练都会佩服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可如今近千人的现场操练摆在眼前,立刻让我觉得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大世面了,这架势,乖乖,难怪当年能一举击破启国的进攻,虽说战争时领兵者的谋略很重要,可要是没有这些高素质的“执行者”,再好的计策也是白搭啊…… 正在心里赞叹扈国守军的素质强大,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晕眩,心脏猛地开始阵阵紧缩,我难受的闭上眼,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就伸手抓了身边尉迟尹的衣襟,尉迟尹正看操练看的专注,被我这么猛地一拉惊到,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先把我拉到怀里抱好,回头见我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样子更忍不住惊呼—— “若儿!你怎么了?” 那边的三人听到声音立刻赶过来,待我睁开眼时就看到四张男性面孔放大在眼前,才缓过来的心脏又被吓得几乎要痉挛抽过去,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 等心脏跳回原位后我才扶着尉迟尹的手臂站起身,冲周围几个紧张的大男人笑笑:“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些晕,可能是站太久了,没关系的。” “刚才脸色都白成那样了还说没事?是不是太阳太毒晒中暑了,回帐里休息去,我让军医去给你看看。” 尉迟尹显然是紧张过头了,回过头就让人叫军医,我急忙出声抗议:“我不回去,都说没事了,我要留下来看操练!”对于突然而至的晕眩我很是疑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这次好像是接近校场后身体就有些隐隐不舒服,只是我刚才太激动着要看操练,也没留意。现在想想只直觉好像是和这操练有些什么关系,所以我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说不定能弄清楚缘由呢。 尉迟尹似乎对我的不讲道理有些接受不了,皱起眉还没说话,那边张勇飞则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半天,手撑着下巴摸了摸,终于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妃才来没多久,不应该是中暑,不过看这样子,王妃莫不是……有喜了吧?” 哈?! 他老人家话音才落,尉迟尹就睁圆了眼,我则把下巴砸到了地上,他这都从哪里看出来的啊……我们这边被惊呆掉了,那边李德魁却没想这么多,急吼吼的就着急了—— “什么?有喜啦?……那还不赶紧的,军医……?br / 陌上花已开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1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1部分阅读 …” “李将军!” 眼见李老爷子的大嗓门就要吼出来,尉迟尹反应过来立刻出声阻止,我从脑袋当机的状态里缓过劲来,立刻窘得满脸通红。有喜?有哪门子的喜啊……我和尉迟尹这样的睡觉方式都能有喜那还真是省时省力了…… “这也只是张将军的猜测,不一定的,李将军这么宣扬起来,怕是不太妥当吧?”尉迟尹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猜测百分之百的不可能,但又不能绝对的明说,毕竟在别人家眼里我们两个还是很“恩爱”的“夫妻”啊。 “哎呀,看老夫这个莽撞性子,王妃别怪罪,老夫给你赔罪了。” 看到我满脸通红尴尬之色,李德魁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笑咪咪的和要我赔罪。我看着他笑得翘起来的浓密胡须,心里无奈的叹气,还以为他老人家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能大声吼出来的呢。 “那也还是要让军医来看看较为妥当,王妃身子金贵,这样无故晕眩不能掉以轻心。”张勇飞这时候倒是考虑得多,冷静得我都要以为他不是这几天成天和士兵厮混在一起赌钱的那个“阿飞哥”了。 “张将军说的也对,若儿,你还是让军医看看吧。”尉迟尹虽不担心我会“有喜”,但看得出他对我刚才晕眩还是很在意,满脸担忧的神色。 “行,但我想先看完操练。” 见我如此坚持,尉迟尹有些意外,但也没多反对,继续把我带到怀里靠着:“想看就再看会儿吧,但要是又不舒服了马上就说,不许忍着,嗯?” 我听话的点点头,思绪却已经集中到底下的操练队伍上了。刚才我们这里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下面,队列依旧训练有素,兵士手里的锋利矛戟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亮,眩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遥对着主席台的校场那头火红的帅旗被风吹得卷曲摇曳,呼啦作响,此时步兵已经演练完毕,骑兵开始入场。 我凝神看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帅旗,骑兵,眼前模糊的画面似乎更加重叠,好像是两个场景的叠加,耳边的呼喝声也开始交叠,好像还有另外一阵遥远的冲天呼喊,虽不及眼前清晰,却比眼前的更为激烈,如同真实的战场…… 真实的战场……才思及此处,刚才的眩晕感又传来,心脏隐隐作痛,我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往后倒去,在脑中拼命思索与战争有关的信息。 对了!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尉迟桓时曾预知过今年夏季扈国和启国会有一场激烈的战争……此时眼前的操练景象已几乎被如同幻象的战争撕斗场面完全替代,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搏杀惨叫,模糊中我看到交战双方的帅旗,一面和校场对面那面一样,火红的“扈”字帅旗,还有一面,艳黄底色,玄色的“启”字…… 不行了,再也撑不住了……没一会儿我已经忍得满头大汗,底下似乎又擂起了大鼓,一声声好像击打在我心上。最后一丝意识闪过,随即心脏猛地一下撕裂般的疼痛,我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眼前的景象耳边的声响就全都没了踪迹,身子软软的松了下去—— 晕眩之间,觉得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耳边有淡淡的悠远声音在回荡—— “阿月不悔……只求……来世……不再和你……做兄妹……” “不!!!琅月!!……不要走……” 嗯?是谁的声音?怎么这般悲切绝望,回荡在周围,好不真实……琅月,好熟悉的名字啊,是谁呢…… “若儿,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咦,这又是……一阵如同飘渺太虚般的混沌后,耳边传来低声哀求,真实而熟悉的声音……尉迟尹? 耳边的声音似乎把我的神志唤了回来,感觉自己在渐渐醒转,我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只听得尉迟尹在我耳边低低呼唤—— “已经一天一夜了,军医完全不知道你是什么病,你也完全没有醒转的迹象,是不是因为水镜,我不该瞒着你……若儿,醒过来好不好,我立刻带你回去看大夫……若儿,我不强留你在扈国了好不好……” 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一天一夜了吗……我费力的思考着,听着耳边尉迟尹的声音已渐带哽咽,便努力要睁开眼睛。 视野中是昏黄的烛光,估计是晚上了。我是躺在尉迟尹帐里的床上,帐中只有尉迟尹和我两个人。此时尉迟尹握着我的右手贴在脸上,头却低垂着在我耳边,看不见他的脸。我想回握住他的手,无奈没有力气,手指只是微弱的抽动了几下。尉迟尹却敏锐的感觉到我的动作,猛地抬起头,我的视线正对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憔悴了不少呢,好像脸颊都陷下去了…… 尉迟尹眼中的不可置信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瞬间变得欣喜若狂,随后却又夹杂了无奈和自嘲—— “若儿,我一说送你离开你就醒了,真就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还没等我有所表示,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放开我的手匆忙起身:“先不说这个,我这就叫军医过来给你看看。” 我心里着急,连忙要喊他,可喊不出声音,手上无力,只划到他的衣襟就垂了下来,重重敲到床沿,一阵钻心的疼痛。尉迟尹听到撞击声回过头,见我眼中含了泪急忙折回来坐下把我抱到怀里,心疼地揉着我的手。 “若儿是要说什么吗?” 我费力的点点头,示意他低头,随后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话:“三日后……启国……军……袭营……” 感觉到尉迟尹的身子一僵,抱着我的手上力气也不自觉地收紧,抬头见他正惊讶地看着我,呆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相信的问道—— “怎么会?这里是两国最邻近的交界处,两军可遥相对望,这些日子完全没有探子发现启国边境军有什么动作,再说启国的皇长子和菁缘公主此时还留在京城,他们怎么敢此时动手……若儿,你真的确定吗?” 我又点点头,继续不连贯的努力蹦字:“军营里……j细……他们要……拿季雷远他们……做赌注……出其不意……后几天晚上……无星无月……偷袭……” 怎么会这么累,说句话都力不从心了……断断续续大概表达出我的意思,我已经没有力气,只能靠在尉迟尹身上喘气,说完这些话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尉迟尹看着我欲言又止,轻轻把我放在床上躺好,又替我盖好丝被—— “谢谢你若儿……我先让麝烟和军医进来照顾你,我去李将军那里一趟。” “我……一个人……睡会儿……”我此时不想再有人打扰,只想自己一人呆着,便费劲的和尉迟尹摇摇头,“我没事……” 尉迟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弯腰在我额上轻轻一掠:“好,你先休息会儿,麝烟会在帐外候着,我去去就回。”—— 帐外离去的脚步声渐弱,帐内立刻变得一片寂静。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摆设,视线停留在桌上摇曳的烛火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次启国的偷袭,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预知事物了……没有理由的直觉,却让我坚定的相信,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血灵珠,消失了。 这也是直觉的判断,同样让我没有理由的坚信。胸腔里空荡荡的感觉让我记起昏倒前心脏处撕裂般的疼痛,和以前的都不一样,这次的疼痛是决绝而干脆的,一次带过,没有再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血灵珠消失的同时,似乎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我只觉得虚脱一般全身无力,别说像刚才那样说话,现在我就连眨眼睛都觉得是在浪费力气。 刚才尉迟尹欲言又止的是想问我为何突然虚弱至此吧,可我也不知道缘由,或许又是和血灵珠有关吧……我该不该告诉他呢,血灵珠消失,也就代表着我这个“先知”已不复存在,作为司命先知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他们要是知道了,又会怎样对我呢…… 罢了,现在想也没用,能瞒一时算一时吧,至少我现在是无心再思考这个问题。倒是想到尉迟尹和李德魁他们,这个预言来的这么突然,启国是早已周密部署,如果不是我提前得知他们的偷袭应该会万无一失,而扈国军队却只有最多三天时间,实在是太仓促,我心里的担忧还是难免,但转念想想最后获胜的会是扈国,又觉得稍微松一口气。 收回视线,我闭上眼假寐。但可能是已经睡了太久,始终没办法睡踏实,模模糊糊的不知躺了多久,又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有人在床边坐下。我睁开眼,看到尉迟尹正在床边看我,见我睁开眼便歉意地笑道—— “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摇摇头,又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料想他这一天一夜大概是没合过眼,顿时觉得很过意不去,便吃力地说:“你……休息会儿吧……” “好,我就在一旁陪你。”尉迟尹也没推,笑笑便在我身边和衣躺下,把我小心的圈到怀里盖上丝被,“这次睡着,可别睡这么久了。” 我听他玩笑中还是有些紧张的语气,也虚弱地笑:“不会了。” “我已经和李将军他们商量过了,军营会部署加紧防范的,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是。” “嗯。” 无力再去思考尉迟尹是怎么和李德魁他们解释这个消息的来源,我继续疲惫的闭上眼,本以为要一夜无眠,却竟出乎意料的沉沉睡了过去。 第47章 出师 “诸位将领兵士,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日便是我们守境大军为国出力的时候了,启国来犯,七年前我们大获全胜,这次也定能把那卑鄙的启国小贼打回老家去,扈军必胜!” “扈军必胜!扈军必胜!” 原本宽阔的军营校场此时站满了整装待发的士兵,甲兵齐整,矛戟备全,红如烈火的扈军帅旗在炙热的阳光下随风翻动,气势更胜骄阳。数万人统一洪亮的必胜宣誓几乎要把大地都动摇,让人听着胸腔都随之震动,仿佛一股豪气就要喷涌而出。 启国的偷袭部队果然和我预知的一样,趁着无月无光的暗夜企图烧毁扈国大军的粮草,同时偷袭扈军主力,可惜被早已戒备防范的扈军及时发现,通通俘获,只放了一个领头的带了宣战书回去,告知明日便是对战之日。 这是大军赴往前线之前的誓师大会,身披盔甲头戴钢盔的李德魁和张勇飞豪气十足,站在高处端起酒碗,遥对着下面数万精锐一饮而尽。底下的士兵们也纷纷端起酒,誓死卫国的豪情壮志在冲破云霄的宣誓声中彰显无遗。 “出发在即,我不多说,只干了这碗酒,替皇上,替扈国的百姓,感谢各位兄弟。” 尉迟尹一身戎装,阳光下颇为英姿挺拔。他虽贵为亲王,而且从未上过战场,但也要求和大军一起奔赴前线参与作战。他也许不会冲在战斗第一线,但他要与军队战士同在的决心同样让士兵们感慨激动,必胜的口号一浪高过一浪,震撼苍穹。 而此时我就站在尉迟尹身旁,亲身感受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刻,虽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可也不免觉得心绪激荡难以自已。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旁观者,外人看来我自然是属于扈国一方,可实际上两方对垒与我并没有利害关系,谁输谁赢都是他们的事,更何况我早就知道结局。不过我心里似乎是偏向扈国,大概是因为在军营里和这些将士们相处过一阵子,相互熟悉,而偷袭挑起战事的又是启国的缘故吧。总之在现场气氛的感染下,我忽地觉得胸中豪情翻涌,仿佛自己也将要和这些勇士们奔赴战场,奋勇杀敌。 离出发的时间不远了,当底下的呼声暂时平息时,尉迟尹似是无意却又带着期盼的看了我一眼,我捕捉到他的目光,心里猛地想起麝烟和我说过扈国的一个风俗——士兵出征前,女子都会剪下一小束自己的青丝送给即将踏上战场的丈夫或是父兄,以表达自己的思念和祝福。 我今天的头发只是简单的编了一整束垂在身后,麝烟还细心的特意留出一小束没编,就是要我在尉迟尹临行前剪下送给他,无奈今早在帐里时我忘了,现在被他一看,我才突然想起来。 转头看底下一张张刚毅的脸庞,这些热血壮志的男儿,他们虽然斗志昂扬气势逼人,可是临行前在心里会不会也有些遗憾,出征前,没有拿到他们心中的女子系着祝福与思念的一缕青丝呢…… 心里略一思量,我转头问李德魁:“李将军,我能不能和诸位将士也说几句呢?”李德魁一愣,随即大方允诺:“当然,王妃请。”又做了个手势让底下的士兵安静,示意我要“发言”。 下面瞬间一片肃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心里紧张,只朝下面笑笑,握了腰上的凤剑,用力要拔却发现剑纹丝不动,我心里一突,但想到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便转身抽出尉迟尹腰间的锋利佩剑,刷的一下把整束头发截下大半。尉迟尹被我突然拔剑的动作吓得一愣,再看到我这么个“剪发”的方式差点失声,其余人也都被我的动作吓得没一点动静,只盯着我手里的一长束头发,周围安静得空气似乎都要凝结住了。 糟糕,古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破坏的,我一大意给忘了,我是不在意的,可他们是不是要被吓到了…… 干咳两声掩饰掉我的尴尬,我向前跨了两步,扬起手里的发束:“诸位将士,你们今日就要奔赴前线,我不能与你们同上战场,只能在这里为你们祝福,这束头发,不仅代表我对大家的祝福,也是替扈国所有受你们保护的母亲、姐妹、女儿和妻子,送给大家的祝福。” 说完我端起案上满满的一碗酒,喝下一半,忍着烈酒的辛辣呛鼻,哑着嗓子大声说道:“这半碗酒为大家送行,剩下一半,若大家凯旋归来,我以此酒敬英雄,若是捐躯沙场,我以此酒祭亡灵!” 干辣的热风刮过,我因剪发而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然而透过发丝的缝隙,我依然看到,这些平日里坚强得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们,在提及他们亲人的时候,都红了眼眶。 “王妃,末将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可将军王爷和王妃平日里都把我们当作自己兄弟看待,今日更得王妃以青丝烈酒,豪言激励相送,末将已经不再多求其它。请王妃放心,兄弟们一定会凯旋归来,喝您敬的英雄酒!” 刘大全略显激动却真挚朴素的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待他说完,不等号令,所有将士便不约而同地扬起手中矛戟,高声呼号:“凯旋归来!凯旋归来!” 滔滔声浪震撼着我的心房,我忍不住热泪盈眶。不为其他,只为这一条条热血的生命——这一次战争扈军将会凯旋,可是这些以血肉之躯征战疆场的血性男儿,这一张张还不算熟悉的质朴而又坚强的脸庞,在凯旋归来之日,有多少是还能再见,而又有多少会成为战友和亲人永恒的回忆?毕竟是无情的战争,是用生命与鲜血铺就的漫漫征程…… “王妃放心,我们定会凯旋归来等您以酒敬英雄。”也许是要让我放宽心,张勇飞笑得依旧有些痞,扬着我送他的一缕头发玩笑似的说道。 李德魁如慈父般看着我但笑不语,尉迟尹则轻轻拂过我此时已经刚刚过肩的凌散发丝,神情紧张中还带着心疼眷恋,语气坚定:“定不负汝望!” 雄狮铁骑终于绝尘而去,震耳欲聋的蹄声和甲兵碰撞声中漫天的尘土飞扬,久久没有消散。然而依旧沉浸在送别情绪中的我,完全没有想到危险也在悄悄向自己靠近。 人质 “王妃,先喝杯奶茶润润嗓子吧……这次将军和王爷一定能凯旋的,您莫要担心。” 接过麝烟递过来的温热奶茶,我抿了一小口,继续望着远处的夕阳出神。 从那日送别扈军之后,我又继续在床上“瘫痪”了两天才完全恢复正常,军医诊断不出结果,只能和李、张两位将军报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不适,开了些莫名其妙的药方,倒是尉迟尹知道我讨厌中药,只嘱咐人把膳食改了,没让我吃药。 我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但军营中的生活却不再像以往一般平静。启国的偷袭计划由于李德魁他们提前做好了周密的防御部署,才刚有所动作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启国不得不把双方的较量便从暗转明,但或许是没想到偷袭会失败,齐国的军队似乎并不在状态,明明扈军准备得较为仓促,可这两次的交战却都是扈国得胜。 我已经完全复原成没有获得预知能力的最初始状态,零碎片段也好,直觉也好,统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且对于先知能力的消失,更为可靠的证据就是,我已经拔不出凤剑了。这还是在送军出征那日要拔剑截发时才发现的。 虽然只是回到最初的状态而已,但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失落,加上正处在交战的特殊时期,军营里防戒很严,光是尉迟尹帐外的守卫就有好几十个,我不能随意在外面走动,便只是整日坐在床边看外面的风景发呆。 而我这几天的“反常”表现在麝烟眼中则变成了对随军到前线的尉迟尹的担忧,毕竟我现在的沉默路线和以前实在是差得十万八千里,惹人疑惑也是正常。 虽然不是完全像麝烟想的那样,但要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我知道这场战争最终获胜的会是扈国,但过程怎样是不知道的。战场上刀箭无眼,军营里每天都在增加的伤员和回报的伤亡数字还是让我格外揪心,无奈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在心里暗暗为仍在前线征战的众人祈祷平安。 待一杯奶茶喝完,我正想起身在帐篷里四处走动活动一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军营门口的方向扬起一阵灰黄的烟尘,随后一个驾马疾驰而来的骑兵翻身下马,满脸的兴奋喜悦,高高扬着手里的战报大声宣布道—— “我军大捷!我军大捷!” 或许是过于激动,骑兵一直在跑进军营的路途中亢奋的重复着这同一句话,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是最好的定心丸和兴奋剂,留守军中的士兵无一不是欢欣鼓舞,笑逐颜开,纷纷激动的传递着这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我虽然也高兴这样的胜利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在想,这次胜利的背后,又是多少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负责传令的骑兵随后进到帐中给我汇报情况,也只是略略提到了结果,没有细说过程。他在说完之后又交给我两封信,一封署着尉迟尹的名字,还有一封据说是张勇飞让带给我的,却没有在信封上写名字。 待骑兵下去后我先拆开了尉迟尹的信,信不长,字也很潦草,像是仓促写成,无非就是说他一切都好不要挂念自己保重之类的话,很普通的一封平安书。而看了张勇飞的信又不同了:张勇飞让带来的是封“告密”信——尉迟尹没有他自己信中写得那么平安,这次尉迟尹亲身上阵,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却表现良好,杀敌很积极。这样自然免不了会受些大大小小的伤,而且他在混战中不慎被流箭伤了右臂,后面一段时间李老爷子是不会让他上阵了,尉迟尹不让人和我说他受伤的事,但他阿飞哥本着对我负责的态度,还是悄悄告诉了我,不过尉迟尹伤得也不重,要我不要太担心,在军营里也要注意安全云云。 对于张勇飞这样带有玩笑性质的“告密”行为,我只一笑置之,看尉迟尹那封信的字,想来也是受了伤才写得这么乱,不过这次大概是真的不用再担心了,至少从这信看来他们在前线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还有这份闲心写这样的信。 把信装回信封,我抬头看已经完全黑透的天色,便准备梳洗上床休息睡觉。这几天我少了以往的活动项目,实在百无聊赖,便用早睡晚起来打发时间,麝烟为了方便照顾我,晚上都睡在我床边的小榻上,而且她对于处在战争状态的警惕性极强,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醒过来。由于有侍卫和她的内外高度预警,我睡得也就格外放心,即使是前方正在激战也依旧日日雷打不动睡得超死。 可今晚却有些不太寻常,睡至半夜时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竟破天荒地在半夜里从熟睡中被渴醒。坐起身,周围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正在奇怪今晚我醒了麝烟居然还没有醒,却突然意识到空气里的气氛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还没等我仔细分辨,眼前突然掠过来一个黑影停在面前,我心中大骇僵愣在当地,脑子一片空白,那个黑影却趁机在我身上点了几下,被点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酸胀疼痛,然后我就彻底动不了发不出声音了。 刚刚那几下……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点|岤吧…… 那个黑影点了我的|岤之后便把我打横抱起离开帐篷,临出去前倒还不忘给我披上外衣。看他身轻如燕的样子,应该是个身手极好的男子。外面是无月无光的漆黑天气,我看不到军营里的状态,也不知道这个黑影是怎么成功潜到我的帐篷里来的,不过看麝烟一直没醒的样子,估计不是被点了|岤就是中了迷|药。 我一直不能动弹和发声,黑夜中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任由黑影把我带出军营,到了外面才看到还有另几个黑影在等候,其中一个过来把我的眼睛蒙上,随后抱着我的黑影便带着我翻身上马,一行人悄悄的出发,不知要去往何处。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给个预告行不行……我被蒙着眼点了|岤,只能感受到身下的马在快速奔驰,完全没有方向感,只能在心里郁郁的憋气。 也不知跑了多久,耳边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和呜呜风声,长时间的颠簸让我身上越发疲软,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屁股都被颠麻了却不能换个姿势,连抗议的能力都没有。 仔细想想,难道这些黑影是启国派来的人?打算虏了我去当人质?毕竟这两次对战都是启国失败的,除了这个可能我想不到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劫持我了。不过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我帐篷周围平日里可都是人挨人站了两三圈的啊——战争突至不方便送我回边城,李德魁便在大军启程之前特意留了两队精英卫兵配合王府里跟来的侍卫对我进行全天候严密保护,就怕我出现什么闪失,可结果在这样的包围式护卫下,我还是很不幸的闪失了…… 在我手脚都麻痹得没有知觉的时候,马奔驰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渐渐变成踱步向前,随后耳边渐渐能听到些喧闹人声。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吗,是什么地方,等会儿会怎样呢,我心里暗暗猜测着,心脏开始因为紧张担心而狂跳起来。 “来人下马,出示令牌!” 一个洪亮陌生的男子声音突然传来,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只觉得声音似乎就在身边,然而身下的马并没有停下脚步,感觉身后一直抱着我的人手上做了什么动作,然后刚才震得我耳膜生痛的声音立刻矮了下去—— “王将……侍卫,末将方才得罪了,您快快请进。” 令牌?侍卫?末将?天,这里不会真的是启国的军营吧……我反应过来后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刚才的时间,前线离军营不远,大概也就这么些时间能骑马过来。我顿时心乱如麻,身下的马还在继续缓步前进,周围的喧闹声音又由大渐渐变小,但我却觉得周围的人不会少。 这次启国领兵的是启国的二皇子,季雷泽。他和菁缘公主是同母兄妹,都是由受宠皇妃所生,但他却不及季雷远和菁缘得皇帝的欢心,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领兵出战的资格。虽然以前知道的不多,也不了解这个季雷泽是怎样的人,不过能不顾自己兄长和亲妹妹还在敌方都城就敢偷袭对方军营,应该也善良不到哪里去吧…… “王侍卫,您终于回来了,事情已经办成了吧,二皇子正在等您的好消息呢。” 一个谄媚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马已经停了下来,随后身后似乎是被称做王侍卫的人翻身下马,也没回答那人,把我从马上抱下来就往前走,哗的一声应该是掀开帘子,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长时间在外面吹着夜晚冷风的我在温差刺激下,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哈哈,王恪,你果然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当了,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啊。” 耳边传来的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年轻男子声音,应该就是季雷泽了。听得出他很是激动欣喜。而被称作王恪的抱着我的男子似乎是不方便也不打算行礼,只略弯了一下腰:“二皇子谬赞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那男子说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沉稳浑厚的声音显示了他稳重和处世不惊。 “王恪,快先把她的|岤道解了吧,这可是咱们的贵客,怠慢不得。” 季雷泽不再和那个王恪多说,只吩咐把我的|岤道解开,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感觉自己被放到一个软椅里,然后原来点过的地方又是一闪而过的酸胀疼痛,我一直被迫紧绷着的身子立刻垮了下去,一只手迅速扶住我,然后蒙着我眼睛的布也被取掉,随即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大概是怕我适应不了光线。 这么过了一会儿,估计我大概能适应了,两只手才终于松开。我又闭着眼歇了会儿才不情愿的睁开眼面对现实。 才睁眼就看到我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约摸有三十多岁了,长得很普通,脸庞却很刚毅,棱角分明又很冷漠的感觉,站在后面些的则是一个身着铠甲的瘦高男子,细眉小眼,眼睛里的寒光和菁缘很相似,白净斯文,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 帐篷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简单的桌椅摆设让宽敞的帐篷显得更加空荡。面前的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被两个陌生男人这么注视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衣,警惕的和两个人对视。 “呵呵,尹王妃果然生的闭月羞花,我见犹怜啊,这么晚把王妃请来,实在是季某唐突了,还望王妃莫要生气。” 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面的瘦高男子便边走上前边笑嘻嘻的说道,沙哑的声音加上油滑的腔调,典型的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台词,本来就没把他当好人看的我顿时觉得恶心厌恶起来。 见我只拉着衣服没搭理他,季雷泽又上前几步弯下腰,一脸滛笑:“美人儿莫怕,刚才想必是受惊了吧?我的手下都是粗人,怠慢之处我一定责罚他们……只是如此娇弱的身子,没有被伤着吧?”说着竟要伸手摸我的脸,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缩到椅子里,恰好让季雷泽被站在我旁边的王恪挡住。 季雷泽被挡住,见王恪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眉,不耐烦道:“王恪?这里没你事了,你今晚辛苦了,先退下休息吧。”语气里显然有你坏了我好事的意思。 还没等我紧张,站着稳得像尊大钟般的王恪却冷冷开口了:“二皇子,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您也先行休息吧,人交给属下看管就好,您明早还要上阵应敌。” 哎?貌似这两个人,内部不太和谐啊……听了季雷泽的话我正在担心他会不会支走王恪后做出些色狼勾当,没想到他自己的人反倒先胳膊肘朝外拐帮起我来了,而且这个王恪似乎有点意思,嘴里说着属下,可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和不容拒绝的语气,哪里像是当人属下的,哪里去找这么拽的“属下”? 季雷泽被王恪一句话噎得半晌找不到词,憋了半天终于是怒极反笑的怪异表情,也冷冷说道:“王将军,虽然父王让你这次退居二线担当我的贴身侍卫,你也不至于这么不服气,处处和我对着干吧,是你先惹恼父王才被降职,如今把气撒到我头上也于事无补啊。” “你……”王恪似乎是被刺激到,顿时满面通红,脑门青筋暴露,显然是气极的样子。看他怒视季雷泽的目光,估计所谓的“惹恼”和“降职”,不是季雷泽使的坏那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季雷泽领兵的资格,也就是这么来的吧。 见王恪怒容满面,季雷泽也不是不识相的,尤其还有我这么个外人在,眼珠一转立刻换了语气安抚—— “罢了罢了,王将军也不必如此生气,你刚直磊落,让你如此劫人是有些不齿,可这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办法,你也是知道,我们部署得这么周密的偷袭计划竟被轻易识破……哼,我竟才知道,他们不知何时请来了司命先知帮忙,不但帮他们解了大旱之急,竟还委身做了尉迟尹的女人,帮他们出谋划策……难怪到军营巡视都要带着内眷随行,原来是另有打算。我倒要看看,没了先知,他们还能威风多久。” 季雷泽说到后面语气已是阴狠,我听着心里却是又惊又疑——惊的是季雷泽居然知道我是司命先知,疑的却是尉迟尹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带我到边城不是让我“换环境换心情”,而是用我的能力另有打算?毕竟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是普通人了,而本来尉迟桓就不是让尉迟尹来单纯巡视的,或许也是对启国的偷袭有些察觉了的。想到这,我的心不免又有些发凉。 “怎么,先知也会有这么惊讶失态的时候吗?”看到我惊疑的样子,季雷泽得意地笑起来,斯文的面容此刻却是阴险无比。 “难道你这个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查到你的身份的吗,还是你在和我故意装傻?不过单看你这十四五岁的小女娃模样,倒还真不会把你和先知想到一起。” “可惜尉迟桓那小子也实在够大意,连自己的心腹太监都是别人的棋子,就凭这样的君主,如今没了先知,获胜的必将是我启国!” 季雷泽旁若无人的说了一大篇,神情骄傲狂妄。我听到那太监两个字,则开始努力在脑中回想,突然记起祭天的时候,我从尹王妃“变身”成司命先知的过程中,门边站着的那两个太监。 应该是他们吧,至少是其中之一……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倒也很意外尉迟桓会让这两个太监有机会告密。通常小说里,知道这样机密内情的太监婢女什么的,不都是会被事后灭口吗,是尉迟桓大意,还是他太仁慈? “我至今想不明白,扈国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上一任先知司徒瑶也是和扈国的皇帝纠葛不清,如今你这个先知竟当了尉迟尹的王妃,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计策漫天过海,现在还把赫连父子蒙在鼓里,跟泽国好得什么似的。” 似乎是不满意我对他的漠视态度,季雷泽说着就推开王恪把我拉过去,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对视:“他们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嗯?竟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帮忙,还是你和那司徒瑶一样喜欢扈国的男人,已经对尉迟尹动了情了?” 不屑于回答季雷泽自作聪明的问题,我偏开视线不看他扭曲得已经可以伤害我视力的脸,季雷泽却不打算放过我,手上更加用力扭回我的脸,我不禁痛呼出声。 “哼,不说话又怎样?我可用不着你帮忙打仗,但你也别想着能回尉迟尹那去,你的那把灵剑还落在那边的军营里吧,这边不会有人帮你,我也不会让你耍花招逃跑的,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等仗打完了,嘿嘿,你就跟我回……” “二皇子,有急报!” 帐门外传来的急促报告声打断了季雷泽已显流氓姿态的话,他眼睛微微一眯,终于松开了钳制着我的手,起身冷声说道:“送进来。” 一直没再出声的王恪青着个脸走到帐门接进一份战报,又返回来递到季雷泽手里,再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看得出他对季雷泽很是不爽,也很不屑,只是无奈不能反抗而已。 “消息传得倒还真是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发现了……不过,也晚了。”季雷泽扫了一眼战报就把它扔在了桌上,甚是随意的样子,“尉迟桓倒也沉得住气,现在都还没把大哥怎么样,我倒是希望他做些什么啊……” 季雷泽瞟了我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过来,笑容阴森:“菁缘日前来信说很不喜欢扈国的尹王妃,你说,等回到了启国,我把你交由菁缘处置,可好啊?” “二皇子!”王恪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的样子,终于开口了,却是风雨欲来的语气,想必他是看不惯这样劫持人质威逼利诱的事的。 “王将军,我劝你还是记好自己的身份。”季雷泽不悦的直起身,看了看桌上的沙漏,又瞟了一眼王恪,“既然已经是我这边的人,就不要再多管其他人的闲事,忠心些跟着我,等凯旋回朝的时候,我会在父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说不准父王一高兴就复了你的将军之位。” “把王妃带到后面的小帐里严加看管,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好好跟着她,可别让她使诈逃跑。我要休息去了,明天还要去前线瞧瞧尉迟尹和那两个老家伙,看他们还怎么和我威风。” 不等王恪再说话,季雷泽就自己挑了帘子出去了,留下我和气愤得呼吸急促的王恪。 第48章 人质 季雷泽离开后帐篷里立刻变得安静起来,王恪背对着我站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我呆了一会儿没什么想法便低头动手整理略微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你就不担心么?” 我正把弄着腰间的衣带,突然听到王恪的提问,抬头却见他已经转过身来,略带了探究的神色看着我。 “啊,担心什么?” 我脑子没太明白,仔细一想好像自己还真的没什么担心的。季雷泽暂时应该不会对我不利,毕竟我这个“人质”多少还有些作用不是。而尉迟尹那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都摆那儿了,反正最终获胜的不会是那个季雷泽。 王恪见我迷茫地反问却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对于这个王恪,我的印象还是不算差的,想起他这个“劫持犯”还记得帮我披上外衣,解开蒙我眼睛的布条时也不忘捂住我的眼睛,应该是个还算心细善良的人吧,长得也挺周正的,不像坏人。不过我还是小心些好,老人家说人心隔肚皮…… “唉,你是先知,却没有一点紧张担心的样子……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仗我启国怕是形势不妙啊……” 沉默过后,王恪开口却是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他黯淡却又不太意外的神情,心里也多少有些了然,王恪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领兵的主,如果是他作为主将上阵迎敌,那我也许是要担心,可如今让季雷泽这样狂妄自大自作聪明,还不会任用能人的家伙来领兵,对上李德魁他们,能赢那才是奇迹了。 王恪神情郁郁的似乎还想感叹什么,看了我一眼还是忍住了,上前来又伸手点了我的|岤,虽然只是点了让我不能动的|岤,可这么酸酸胀胀的还是很难受啊—— “大哥你怕我逃跑也用绳子绑行不行,不要老是点|岤啊,很难受的,不信你拿自己试试。” 王恪看我龇牙咧嘴的抱怨脸上有些挂不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讪讪的红着脸把我打横抱起来,却连眼睛都不敢看我—— “对不住,多有冒犯了。” 光说对不住有什么用啊,用实际行动表达一下还实在些……我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很“配合”的被他抱出帐篷,左右转了几个弯后进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帐篷里,王恪把我放到帐里的床上后又出去不到一分钟,回来时身后就跟了五 陌上花已开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2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2部分阅读 铁板身材的壮实大兵,前后左右东南西北站队一般在离我三米开外摆开了“类八卦阵”。 我还没看明白他们这是干什么,王恪便依旧红着脸,上前帮我解开|岤道,也不说话,随后又退回三米之外。我|岤道解开后身子一软,立刻仰面倒在软和的被子里,只觉得身上难受得简直要散架。 “无论怎样,是我们失礼了……天快亮了,你先睡会儿吧。” 哎,还是这个王恪会说人话啊……我横在床上颇为欣慰的感叹,大半夜的被人拖上马折腾半宿,还要听个变态恶心了半天,我早就快撑不住了,哈欠连天眼皮直打架,从嗓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便闭上眼。 躺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对,费劲的睁开眼发现那个“类八卦阵”还摆在三米开外,六双十二只眼睛都在盯着我,跟看守猎物一样,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王恪和几个士兵都是一脸尴尬,王恪脸上的红晕更是一直都没消过,他摸摸鼻子憋了半天才呐呐的抖出几个字:“你……先睡吧……”说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睡,你们这么看着?” 见王恪很尴尬很为难很不好意思地几乎看不到的点了点头,我实在有冲过去飞他一脚的冲动,他是中邪了还是脑袋进水了,六个大男人这么围着我看守,我是三头六臂还是洪水猛兽?至不至于啊,太抬举我了吧…… “有没有搞错大哥,我是女的哎,你们三四五六个大男人这样围着我,还要我怎么睡啊?” 王恪不知是自知理亏无话可说还是其他原因,对于我的愤愤不满,他很好的诠释和发扬了一个和他的长相很搭调的行为——沉默。 王恪没有出声,其他士兵也不敢吭气儿,视线统一的四十五度朝下望着地面回避我的怒视。我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的真的很想倒头就睡,可旁边围了这么帮“虎视眈眈”的男人,要我怎能入睡…… “我说,我都被你们折腾大半宿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啊,你叫多些人在外面围着守好不好,让我先睡个觉啊。” “……” “那你把我的|岤点了,你们出去守行不?” “……” “要不用绳子绑住也行?” “……” “……你们不出去,摆个屏风总可以了吧?……你干吗那样看我,我是人不是神,摆个屏风你还怕我变虫变鸟跑了?” “……” 应该说,王恪虽然很不对季雷泽的盘,对季雷泽把我绑来当人质的做法也很是鄙视,可还是个绝对忠于启国的人,任何可能对启国不利的事他都非常谨慎,不让其有一丝发生的可能,就比如现在看守我的状态。无论我提出怎样的意见,他虽然为难可还是一副铁了心就不离开的样子,要不是看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我可能就以为他是一块沉默的化石了。 “没天理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要告你们虐待人质……” 要是扈国那边的守卫士兵也像他们这样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的零距离包围式保护的话,我绝对不可能被掳过来当人质……哀号着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我绝望的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进被子里倒到床上。实在抵御不了浓重的困倦,我很不甘心很不痛快的,还是迅速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过来发现那个“八卦阵”还纹丝不动地摆在自己周围时,本想举起来伸懒腰的手便很无力的缩了回来,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后我又看到手表上显示的六点,照常理推断,自然不可能是早上六点,我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见我已经醒了,王恪便从一旁的小桌上递了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摆着一碗估计是粥的东西,旁边还有两个粗糙的馒头。 “前线军营里膳食简陋,你……将就着吃些吧……” 见我没接盘子只瞪着那两个馒头郁闷,王恪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又拉过一张小凳在我床前,把盘子放在上面。 “……军营里没有其他女人,我们大老爷们也不会伺候人,你就……自己动手吧……过会儿会让人给你送些换洗衣服,当然是男装,你……且忍一忍。” 我眨了眨眼睛,看看已经退回三米以外的王恪,又低头看看面前的粗糙饮食,彻底迷茫了。不是我嫌弃吃食不好,也不是因为没人伺候而不肯动手,都当了人质了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只是——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不都说做人质的生活很那啥的吗,就算不受皮肉之苦,那也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供着养着吧,不太符合常理啊…… 王恪一怔,看到我的神情大概猜到我想什么,面上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好像是在苦笑,又好像还有不屑和无奈,停顿了一会儿才别开眼说道—— “我从不希望也不会让女人卷进战争里,行军打仗就要光明磊落,怎能靠掳掠人质获胜,还是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虽然你身份很是特殊……总之这次所为实属身不由己,所以觉得愧疚罢了……” 汗,这个王恪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正直得多……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以前看的小说里领兵的人都太不正直,总是隔三岔五就绑个人到阵前吆喝威胁,似乎没有人质那仗打得就不够完整……我摸摸脑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讪讪的朝他笑了笑:“那谢谢你了。” 王恪见我道谢顿时脸上神情尴尬,眼神开始飘忽躲闪,终于是没说什么,只努力的要恢复原来那种冷漠的化石模样。我看他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咂舌,开始看他还以为是个刚直强硬废话不多说的硬汉型男,没想到竟会有这么扭捏的时候,难道是因为我是个女的? 看到旁边“八卦阵”的其他士兵似乎也有些意外的样子,我初步肯定这个王恪应该属于那种过不了女人关的“某雄”。低头端起盘子里的粥边吹边喝,我开始在心里思量着脱身的计策,看来应该抓住王恪对我很客气这一点,不过应该怎么下手呢,军营里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参见二皇子。” “闪开都闪开!别挡我的道!” 才喝了不到半碗粥,帐篷外就传来士兵行礼和季雷泽暴跳如雷的声音。明明那士兵也没说什么,他这么生气,莫不是今天上阵又吃鳖了? 才刚做好心理准备,就见季雷泽身上穿着铠甲,连头上的精盔都没摘下,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脸上因为气恼而扭曲得越发狰狞。他一进来看到我周围的“八卦阵”倒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极其变态的笑起来—— “王恪,你做得很不错嘛,比我想的要周密。” 说罢他就走到我面前,阴着脸负手打量了我老半天也不说话,直把我看得浑身发毛了以后才用手里的马鞭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望—— “没想到尉迟尹那小子也还倒有两下子,不过……你说要是我今晚对你做些什么,明天再带到阵前让他看看,哼哼……” 季雷泽还没说完,眼中就已经呈现出昨天晚上那种色狼流氓的模样,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一半是慌乱一半是厌恶,扬手就把手里的粥往他脸上泼去,与此同时王恪也在一旁怒喝道—— “二皇子,你莫要做得太过分!” 季雷泽大概没料到我会泼粥,躲避不及,虽没被泼到脸上,可衣襟上还是不可避免的糊上了一大片,又听到王恪的怒喝,便把我先撇到一边,转头对上王恪,眼睛危险的眯起—— “王侍卫?你现在怕是没资格和我这么说话吧……莫不是才一个晚上,你就被这小丫头迷了心窍,投敌叛国了吧?” “你……”王恪双目圆瞪,脸瞬时憋得通红,张嘴想是要骂人,可才说出一个字却又生生憋住,满脸被侮辱的愤恨,隔了半晌终究还是语气僵硬—— “二皇子如今既统领整个启国大军,就应该起到表率作用,怎能一再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难道皇上是让你来这里败坏军纪的吗?……至于我对启国对皇上的忠心,哼,天地可鉴!” 季雷泽似乎还想摆架子耍威风,可终究还是被王恪逼人的气势所摄住,不敢再出言狂妄,心里不满的情绪又化成他脸上变态的诡异笑容,他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粥粒的衣襟,才复抬头和王恪笑道—— “既然王侍卫如此忠心,那今晚可要好好看着王妃,若是丢了人,这责任可就大了啊……” 见王恪别开眼不理会他的话,季雷泽仍继续说下去:“明天所有大军统统上阵作战,你和外面那队人留守王妃,待我通知你时再把她带到阵前,可别做什么违军令的傻事……至于王妃你嘛,今晚可要好生休息,明天可就要上战场了,若是睡不好,你的夫君看了可要心疼了。” “哼,明天要是真的见了你,我就不信尉迟尹还能像今天这么镇定!” 最后一句季雷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盯着我恨恨地狠劲一甩马鞭,把我手里的碗抽碎,之后不再看任何人,大步走出帐篷。 我傻愣愣的坐在床上,依旧保持着刚才拿碗的姿势,心脏因为刚才那一鞭子的惊吓而剧烈跳动,王恪看我的样子便走过来,也许是想看我有没有被鞭子伤到,我却条件反射般往床里一缩,还是没有缓过来。 “……你不要慌,我和你虽然是敌对关系,但绝不会做出那种卑鄙无耻的事……”王恪见我这样急忙解释,“只是明天……唉……” 看得出王恪很是为难,他的原则使他不愿意让我这个人质参与到两国交战里,但出于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他也不能够偏袒我,更不能放我离开,终于只是叹息一声,又退了回去。 我不想答话,也不再计较周围的“八卦阵”,只用被子把自己严严裹住倒到床上装死,却还是心乱如麻。 刚才季雷泽的威胁就已经让我惶恐不安,生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肮脏的事,而且要是明天真的被带到前线去作人质……我虽然一直逃避忽略,却也不会不知道尉迟尹对我是什么感情,最终结果我是知道,可却不知道期间还会发生什么细节,要是真的因为我导致尉迟尹他们做出什么不应该的决定,或者引起更多的伤亡,那我岂不是罪过深重?……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在明天被带上前线之前想办法逃走。 可是……想的是好,我怎么逃啊,外面全都是真刀真枪的士兵,我如今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了,我可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的空手道能打倒多少个人…… 烦躁不安的翻了个身,我渐渐觉得绝望了,不由得羡慕起神仙来,怎么我就不会些隐身术啊,遁地术之类的法术,飞毛腿也行啊,嗖的一声别人也追不上……哎,等等,对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人急了,嘿嘿,办法自然就被逼出来了……我在胡思乱想中突然想起一个办法,被我遗落了这么久,终于派上用场了……顿时烦躁的情绪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还是挺有胜算的。 主意打定,我决定马上好好睡觉,明天可是真的要上“战场”的,不睡好养足精神了哪来的“战斗力”啊…… 失魂 早上醒来,我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爬出被子却见“八卦阵”依旧还在,可他们的神情却比昨日更加严肃慎重,如同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样子。听周围静悄悄的状态,启国大军应该已经都上了前线吧。 见我醒了,王恪便同样摆上和昨天一样的伙食,看着我的眼神混杂了无奈、怜悯和愧疚,也不说话,沉默的来,沉默的去。我看着他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王恪客观地说是个好人,本来他就被季雷泽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从将军罢成了侍卫,要是我逃跑成功,季雷泽又会借机给他扣上怎样的罪名…… 不行,我不能心软,他再好人也是我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现在只能管自己,管不了别人……逼着自己自私,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再次思索昨天想到的办法,但求等会儿万无一失。王恪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是害怕等会儿被押上战场,倒是同情不忍地看着我。 填饱了肚子,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趁着季雷泽还没让王恪把我押过去之前能跑多远跑多远。打定主意,我收拾好身上的衣服便抬头叫王恪—— “王……将军,你们这里可有地方……呃,方便的吗?” 王恪一愣,随即脸上有些为难,犹豫一会儿把视线投到了帐篷角落的一个木桶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绝望,大叫起来—— “这你们也要看着吗?太过分了吧?” 王恪立刻满脸通红,尴尬的连连摆手,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来了这么久还没上过厕所,看我一脸急样也应该不是作假,便招呼了“八卦阵”里的三个士兵过来,对我抱拳:“还是要委屈一下你……让我们陪着过去。” 陪就陪,只要让我有理由出去走动……我立刻点头答应,一副憋急了的样子在王恪他们的包围下出了帐篷。 我没能细细留意这里的军营布置,只觉得军营里一片静悄悄,视线中也就只有王恪和周围零散的留下来看守我的人,估计也不过二十个左右,可能季雷泽觉得二十个人看我一个弱女子已经足够了,其余人都被他拉上前线火拼去了。 走到军营一角的茅房前,周围的“四大护法”终于肯停下脚步,摆成一排“目送”我走了进去。这走到哪儿都被跟着盯着的感觉,哎,真是不让人活…… 实际解决了生理问题,我一半是因为时间紧迫一半是因为这茅厕的气味实在堪比生化毒气,心一横拳头一抓就冲了出去。 啊,外面的空气真是新鲜……才出门我就猛地大吸几口气,这才把快要憋爆的肺拯救回来。本来见我猛地冲出来而紧张戒备的“四大护法”见我这样也松了口气,很了然的忍不住笑。 看到他们放松警惕,我心里一乐,赶紧抓紧机会,走上前去朝他们魅惑的一笑:“王将军,真是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 看到“四大护法”的眼神在我这一笑中便已经开始逐渐涣散,我忍住心里的狂喜,默念着心法口诀再接再厉:“王将军和这三位将士看守我这么久,想必一直没有合眼休息吧,我可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不如你们现在就睡上一觉好好歇歇吧,养足了精神才能上阵杀敌,精忠报国啊……” 看着王恪和三个士兵在我的话里接二连三的倒下,很“听话”的睡起了觉,我直想仰天长笑。这老爷子教的摄魂术,真不是盖的啊,两句话就放翻了,亏我刚才还担心自己丢了太久起不了作用呢…… 事不宜迟,我扯下王恪的腰牌,才转身却见一小队五个士兵巡过来,也来不及再玩什么把戏,直接冲过去把腰牌当起了催眠钟摆,可怜的几个士兵还没来得及惊讶出声就倒下梦周公去了。 如法炮制一般放倒了留下来看守我的其他士兵,我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摄魂术本来就很久没用,一下子用到这么多人身上也够我消化的。但也没时间给我多想,谁知道这摄魂术能把他们迷多久,逃命要紧。 我一口气跑到马厩。大概是绝大多数士兵都上了战场,马厩里只剩下少量马匹,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精良,应该属于挑剩的残次品吧…… 快速转了一圈,我拉出看起来最温顺最听话的一匹马,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它没有什么排斥我的反应,才拉着它走出马厩。可走至营门我不由有些踌躇,往哪里逃啊,王恪把我抓来的时候也留了心眼,蒙了我的眼睛,而且可能还绕了弯子,就是怕我记住回去的路线…… 不管了,离开军营再说……慌张迷茫中我也无暇再多想,借着门口固定门柱的大石头极其艰难而狼狈的“挪”上了马。没办法,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自己骑马就是以前到海边旅游时骑过商贩牵来的收费骑马的那种温顺小矮马,而且还是马的主人在前面牵着慢慢散步那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宇宙霹雳无敌的宝马啊,您老人家千万要合作些,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在您这儿了啊。” 好不容易在马背上坐稳以后我小心的边摸着马的鬃毛边拍马屁,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慌,可时间逼人再害怕我终于还是一咬牙,学着电视里的大虾,两脚用力一夹马肚子,“驾”的声音还没出口,身下的马就已经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不愧是战马啊,即使是挑剩下的里面长相最不骠悍的一匹,跑起来也是很有“动荡感”的……我被狂奔出去的马带得东倒西歪,只能死死拽着缰绳,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些平衡,却依旧被颠得头晕眼花找不着北。 算了,本来我也不知道方向,再说也不会控制马转向,就让它自由发挥吧,反正只要离启国的军营越远,靠近扈国军营的希望就越大。 毫无方向的跑了一会儿,马蹄扬起的沙尘在大漠干烈的热风中漫天飞舞,呜呜作响,我被风沙呛得难受,一手松了缰绳去捂住口鼻,却不防另一只拉着缰绳的手收力不及用偏了力,马被拉得歪了一个方向,朝一个小沙丘直直冲去。 跑近了沙丘后马匹似乎突然亢奋了,也不用我催,自己猛地加快了脚步往上冲,我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没摔下去,可当我再次坐稳时却在风沙的翁鸣声中清晰地听到了战场上独有的厮杀打斗声,恨不得自己立刻摔下去—— 我的娘哎,怎么就忘了这是匹战马啊,离了军营它优先选择的目的地可就是战场了,我还逃什么逃,根本就是自投罗网送货上门啊…… 然而此时的马速让我根本不敢松开手摔下去,也来不及再摔下去,战马已经把我带到了沙丘顶端,沙丘另一面的广阔大漠上,乌压压一大片人正打得火热,双方两面看不清楚却很熟悉的红黄军旗让我顿时想昏死过去。 可逃避心理已经起不了作用了,见了战场已经高度亢奋的战马撒开蹄子就往下冲,还不时兴奋的高声嘶鸣,我就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枝独秀般从高高的沙丘上直直冲下,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战团。 本来杀得正在兴头上的双方人马见沙丘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不速之客,也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敌方的特殊增援,一时都顿了动作,仔细看去发现上面居然是个女子,更是一头雾水,直到马冲到跟前才把人看了个真切。 启国的士兵们还在迷茫,扈国的士兵看清了是我之后却是又惊讶又激动,更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王妃!是王妃!” 战马带着我在战场里横冲直撞,倒把不少迷惑发愣的士兵踹到了一边,听到扈国士兵喊出“王妃”二字时更是立刻一片马蚤动,原本的阵局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被打乱,于是小范围里暂时出现了人仰马翻混乱不堪的局面。 然而此时坐在马上的我却已是惊骇得说不出话——从沙丘上冲下来,一入眼的便是这片显然已经激战已久的战场,尸横遍野,血肉横飞,分辨不出颜色的地上鲜血淋淋的死者伤者不能被运走,横在地上被还站着拼杀的其他士兵生生践踏,身体支离破碎,什么残腿断臂,肠肚脑浆散溅遍地,血腥冲天,直叫人恶心作呕,而其余的士兵,除了身上的黑色铠甲,便只有血红——血红的双手,血红的兵刃,血红的衣衫,血红的双眼…… “给我捉住那女人!活捉!别弄伤了!!” 混乱间季雷泽气急败坏的沙哑声音突兀传来,终于是喊醒了所有的士兵,我周围的士兵开始全都向我包围过来,我勉强分辨,却发现自己竟已经被战马带到了靠近启国这边的阵营,身边多数都是启国士兵。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那一群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人向自己靠近,我本就已经被刚才所见的恐怖画面吓得没了理智,连声音都仿佛被扼住,只大脑空白的定定看着人围过来,动弹不得。 “王妃小心!” 就在我即将被启国士兵围住拖下马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一道刺眼亮光晃过,生生砍断了拉住我袖子的启国士兵的手臂,殷红的血肉喷溅在我手上身上,伴随着一声撕心惨叫,触目惊心。 包围圈松动了,我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王奇,他率先冲进启国士兵的队伍,砍倒离我最近的两个启国士兵,他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匆匆杀过来的扈国的士兵。 我看到王奇,没顾得上理会身上的污秽,心里紧绷的弦才想松懈,下一秒却目睹了我此生最不能接受的噩梦——王奇冲到我身边拉住我的马的缰绳想把我带出去,然而后面赶过来的扈国士兵离的还有些远,让他成了孤军,团团围在周围的启国士兵不约而同地把王奇当成了进攻目标,王奇单手对敌力不从心,我眼睁睁的看着一把染血的大刀直直穿过王奇的胸口,再刷的抽出去,一把刀砍断了他拉着我缰绳的手,又一支矛戟生生穿透坚硬的铠甲,挑开了他的腹部,最残忍的,不知谁横出的长刃,竟毫不留情的砍向他的脖子,一道白光闪过,滚烫的鲜血立刻喷到我脸上身上。那一瞬间似乎世界都静了下来,我的视线中只剩下一片浓稠的暗红,还有王奇早已支离破碎,甚至已经没有头颅的身影。 一只大手猛地从身后蒙住我的脸,下一秒我身子一轻被人抱上了另一匹马,惊骇至极的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身子更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王妃莫慌,末将是刘大全,末将拼死也会护您周全!” 身后那人揽紧我,耳侧又响起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然而我此时什么也想不到了,紧闭的双眼前只是不断出现那些白骨与身体残骸,还有王奇那被残忍伤害的身躯,那颗高高飞溅出去的头颅,画面似乎定格,心里只剩下阵阵阴寒。 “保护王妃!” 刘大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伴随而来的是更为惨烈的打斗声和惨叫,眼睛被紧紧捂住,但脸上浓腻的血液依旧顺势淌下,鼻息间口腔里全都是无法忽略的强烈腥甜,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鲜血浸透,冷冷的贴在身上,让我根本无法停下身体的抖动。 不知有多久,耳边的打斗声似乎渐渐小了,也许是靠近扈国的阵营了吧,惊魂未定中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我听到一个熟悉却又无比紧张的喊声:“若儿!!” 刘大全松开抱住我的手,捂在眼睛上的手才松开,我便被紧紧抱入一个冰冷坚硬却气息熟悉的怀抱,是尉迟尹。紧张到几乎要断弦的心脏终于放下来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尉迟尹,终于是号啕出声——这样的恐惧与惊吓,早已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 “若儿别怕,已经没事了,我在这儿……我们这就离开,不呆在这里……”尉迟尹拍着我的后背安抚,又无比疼惜无比懊悔的轻轻擦拭着我的脸,不知是要擦掉我的泪水还是那触目惊心的血污。 “李将军张将军,小王这就带若儿回营,战事就拜托您二位了。” “王爷放心,老夫定不让那卑鄙的启国小贼有好下场!” 睁开眼,看到的是李德魁气愤坚毅的脸,和张勇飞望向我的怜惜神情,王奇的惨状立刻又浮现在眼前,我惊慌之余却更觉得内疚自责,若不是因为我,他又怎么会…… “小奇子……我……”我张开嘴,却是泣不成声。他才十八岁啊,这样鲜活饱满的生命,却一瞬之间遭此变故……我忍不住又想起了他带着深深酒窝的诚挚笑容,心潮翻涌难定,他还说要第一个尝我酿的葡萄酒的…… “王妃放心,我们定会为王奇报仇,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也为您雪耻!”李德魁义愤填膺,一拱手便准备亲自披挂上阵—— “王妃已安全救回,我们再无顾虑,众将士听令,随老夫上阵杀他个片甲不留!!” “誓死追随将军!”滔天呼声中铁骑已飞驰而去,空留下阵阵烟尘。 见众人杀入了战局,张勇飞这才转过来拱手道:“王爷,这里就交给李将军和末将,您先带王妃回营吧,王妃方才恐怕吓得不轻,也不知身上是否受伤,还是速回军营让军医诊治为妙。” “嗯,那就拜托两位将军和诸位将士了。”尉迟尹也不再耽误,抱紧我一拉缰绳,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策马朝军营飞奔而去—— “王妃!” 尉迟尹才进军营就见麝烟惊呼着冲过来,可看到他怀里的若瑶浑身是血的样子便又惊又急得泪流满面:“天啊……他们都对王妃做了些什么……都怪奴婢没守好王妃,奴婢该死……” 自若瑶被掳去后麝烟就整日自责懊悔,人也因为担心而憔悴了一大圈。若瑶大概是想安慰她,可又似乎是力不从心,只张了张嘴唇便还是软绵绵的挨在尉迟尹怀里,眼里沉沉的笼罩着阴霾。 尉迟尹看得心疼,虽是不忍也还是打断了麝烟的哭泣:“先别忙着哭了,快去给若儿准备换洗的衣物和热水,清洗过后好让军医检查。” 见麝烟急忙跑去准备,尉迟尹便也急急的抱着若瑶走进了帐篷。军医一时还没赶过来,尉迟尹想把若瑶先放到床上,自己脱了盔甲以免又磕伤她,可自己才一松手,若瑶便惊慌失措的抓了他不肯放,那样无助的模样看得尉迟尹心疼不已,立刻又把若瑶抱到怀里软语安慰“别怕,我们已经回来了,没人会伤害你了。” 若瑶似乎是安定了一些,却仍旧紧紧攥着尉迟尹的衣袖,手上微微有些颤抖。尉迟尹看在眼里心里无比痛恨自己,居然让她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被劫走,也不知道她这两天在启国军营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只身冲入战场,目睹了那么残酷的厮杀场面,又给她带来了多少恐惧和阴影…… “王爷,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麝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尉迟尹便让人把东西都抬进来,示意麝烟给若瑶更衣沐浴,可若瑶还是不肯松手,低垂的眼中依旧盛满不安。 “若儿别怕了,已经回到军营了,没人能伤害你了……先让麝烟给你好好洗洗,也顺便检查一下你身上是否受伤……是麝烟,不用担心的,乖,听话,一会儿就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把若瑶放进浴桶,尉迟尹又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了外间。待他换好了日常的穿戴后麝烟正好满脸带笑的走出来:“王爷,真是万幸,王妃竟没受一点伤,只有些擦破皮。” 此时军医也已经候在外面了,尉迟尹立刻走进里间,却见才这一会儿独处的功夫,椅子上的若瑶就已经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簌簌发抖,听到他走进来才抬头看过来,眼睛里已是泪光盈盈。 还没等尉迟尹伸出手去,她便扑到了尉迟尹的怀里,还是抓的死死的不放。尉迟尹抱着她心里一半是疼惜另一半却是心酸,若瑶现在对他如此的依赖不舍,虽然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却也不过是因为过度受惊才产生的特殊行为。她对他,和他对她,终究还是不同。 低头看去,已才过肩膀的秀发湿湿的贴在若瑶脸上,洗去血污后她却更加显得脆弱不堪。想起送别大军时她断发饮酒的潇洒豪迈,如今却脆弱得仿佛不能再承受一丝重量,尉迟尹除了心痛再无其他想法。王奇救她时的场面他也是看见了的,纵使他这几日上阵看多了鲜血和死亡都还觉得心悸胆寒,更何况是从未见过真实战场的她,而且那时王奇就紧挨在她身边…… 抱着若瑶靠在床边,尉迟尹见军医把了脉退到下面,便问道:“军医,可诊断出什么结果?” “王爷请恕小的直言,王妃身上并未受伤,是无大碍的,可是受了严重的惊吓,这心里的阴影一时半会儿怕是去不掉,即使用安神的药效果也不会大,只能靠王妃自己慢慢恢复……” 军医面带难色,尉迟尹听得也皱起眉,低头去看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若瑶是很排斥中药的,况且没人能替她承受心里的恐惧。他是听说过人受了过度刺激后多少会变得异常,严重者甚至会变得疯癫。若瑶自战场上回来就没再说一句话,这样下去要到何时才能恢复正常,还是,没法再恢复了…… 尉迟尹不敢再想,搂紧怀里微微泛着冷意的身子,嘴唇轻触她冰凉的脸颊,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一连五天,尉迟尹没离开若瑶半步。刚开始的两天,若瑶几乎没合过眼,即使是困倦难当,可她闭上眼后很快又会睁开,惶恐不安,也许又是想起或是梦到了战场上的场景。直到确定了尉迟尹一直都在她身边不会离开,她才敢稍微睡上一小会儿,但抓着尉迟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而且睡眠极浅,任何声响都会让她惊醒。 吃东西也是,刚开始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使是喝水都会干呕很久,本来就已经虚弱的身体迅速消瘦,尉迟尹担心不已却又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狠下心来灌,灌了吐,吐了再灌,直到她能接受食物为止。 可更让尉迟尹担心的是若瑶还是不说话,他每天抱着她或是在帐篷里看风景,或是在外面散步,或者闲聊,或者讲各种笑话和她以前的趣事,若瑶却仿佛不为所动,依旧虚弱,眼睛总是无神的怔怔看着远方,一声不吭。只有偶尔晚上睡着后会断断续续的梦呓,可说得最多的也只是“小奇子”三个字。 两天前赫连漠云奉命带了泽国的军队前来助战,得知了若瑶的状况便前去探望,尉迟尹想起初见若瑶时就是在赫连丞相府,若瑶还是赫连鸿妍的伴嫁,觉得她和赫连漠云的关系也该不错,可在赫连漠云要求单独和她谈话,进去了没一会儿后,帐篷里便传来若瑶歇斯底里的声音——她终于说话了,却只有一个字——“滚”。 门外不明就里的尉迟尹急忙冲进去,却见若瑶坐在床上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地上是被扔出来的枕头,而赫连漠云则远远的站在桌旁,满脸尴尬难堪,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和疼惜。 赫连漠云临上战场前,终于还是找尉迟尹谈了一次话,他了解到鸿妍的情况后倒没有立刻有所表示,既而又说了些有关若瑶的往事。赫连漠云那天不知说了什么刺激了若瑶,才有些起色的她又迅速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更差,神情空洞得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尉迟尹和军医都束手无策,也因此一直埋怨赫连漠云,然而等赫连漠云和他说完那番话奔赴战场后,他的心里便只剩下苦涩和无望了。 他从来不知道,若瑶和赫连漠云,和那个祁慕萧,竟是有这样的往事。 ===== ps:因为玖月同学“身体违和”,所以后两段就暂时改了视角哈…… 第49章 寂灭 在军营里休养了几天后,尉迟尹便带着我返回都城了。本来身子就已经很虚弱,再加上将近一个月的车马劳顿,回到王府时我已经几乎面无人色了。 在军营里我精神几欲崩溃的那几天,我只觉得周身围绕的依旧是那天修罗地狱一般的血腥战场,眼前时时会浮现残肢尸体和王奇的惨状,心里愧疚恐惧混杂,几乎不能合眼,见了食物也只会作呕,幸亏尉迟尹和麝烟一直陪着我寸步不离才熬过来。返回都城的路途中尉迟尹也是同车同寝细致照顾,还吩咐把他房里的日常衣物用品都搬到了我的琉璃阁,方便他以后住下照顾我。 我自从那日在战场上受了刺激后就很少再说话,即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噩梦连连,可对周围的人事也都完全提不起兴趣,仿佛厌世一般,对什么事都不想关心,觉得生活似乎已经没有意义。这样的状态,也不知是因为在战场上看到了过多的血腥杀戮和王奇的惨死,还是因为漠云那天和我说的那番话—— “……若瑶,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我那天的做法实在是伤你太深,我很抱歉……可猜到你是被尉迟尹派人劫持到扈国,我首先想到的竟不是要救你,却是为了维持泽国和扈国的联盟,为了保证自己达成目的而选择了假装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当初你坚持拒绝我的原因,我终究还是更看重自己的野心……可我想尉迟尹对你也是极好的了,你为何还要执著于祁慕萧,我不信你不知道祁家已经向熹国的萧家送去了聘礼,连婚期都已经订好了,祁家已经广发喜帖,就在下个月初……我虽然对不起你,但终究还是希望你能幸福。既然祁慕萧负你,而尉迟尹又如此爱惜你,何不珍惜眼前人……” 我已经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了,是不是心痛到极致后已经麻木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尉迟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吭声,随他安排。虽然我知道他很担心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意,但实在提不起任何精神说话,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整天不是愣神就是发呆,感觉自己和个活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回到王府的第二天,尉迟尹一早就进宫去见尉迟桓,我只赖在床上望天不愿动弹。想想自己现在的状态又不由得嗤笑自己,想起那天送别军队上阵时还口出豪言要敬英雄,祭亡灵,自以为战争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会有太大区别,可真到了战场上一趟,竟是如此狼狈,才真切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懦弱。心生厌恶时甚至觉得王奇救我是冤枉,他这样的男子汉,就算是捐躯沙场,也不该是为了救我。也不知道那日还有多少不知名的士兵是为了我而死去,心中的愧疚始终无法释怀,想起还在前线的刘大全他们,不知是否安好,眼里便忍不住湿意泛滥。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发了大半天的呆,麝烟拿着什么东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王妃,这是祁公子在我们出发去边城前差人送来的,管家见这里忙着收拾行李就没有马上送过来,也是昨天我们刚回府才送过来的,您是不是要看看……” 那敏感的三个字刺得我不由扭头看去,麝烟手里拿的是一个不大的锦盒,打开盒盖,却见盒里只放着一个更小的锦盒和一幅卷轴。 徐徐拉开卷轴,我惊讶失神——那做工极好的卷轴里裱的却是我住在曲沪别院时,用来练字而默写下的《洛神赋》。我早就忘记了这些随手写下的习字纸张,可这些让我汗颜的歪扭字迹却显然一直被人细心保存,没有一丝破损。 忍住心里的波澜,我颤着手打开了那个小小的锦盒。红色丝绒上,静静躺着一个精致无比的银质指环,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枚求婚钻戒,因为它的样子,完全是照着我当初和祁慕萧描述的戒指模样制作的。 “啪!” 装着戒指的锦盒摔到了地上,戒指在地毯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戒指上那颗晶莹的钻石反射着日光,透出彩虹般的华美色泽。 然而那七彩光芒却刺得我眼睛生疼,流下来的泪水滚烫滚烫,几乎要把我的皮肤灼痛,可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抽动。我只知祁慕萧是在扈国又呆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离开,却不知道他曾送了这样的东西来,这枚戒指,难道他是在等我最后的回答吗……可我却丝毫不知,他是心灰意冷,才答应那门婚事的吗……要是这样,那究竟是他负我,还是我负他…… 蓦然惊醒,却发现已无法挽回。下个月初……等不到三年,终究,还是已经错过了吗…… “王妃……”麝烟捡起地上的戒指,看我这样彻底没了主意,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拿着锦盒手足无措。 陌上花已开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3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3部分阅读 。 “怎么回事?”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哭不出眼泪,脸上泪痕已干,只盯着床柱子发呆。门外传来尉迟尹的声音,麝烟急忙迎过去:“王爷,是这样,祁慕萧祁公子曾差人送了这些东西来,只是被耽搁了没及时送到王妃手里,刚刚奴婢把东西拿给王妃看,王妃就……” 尉迟尹已经走到床边,看了麝烟手里的戒指和洛神赋半晌不语,让麝烟收拾了东西退出去,房里便只剩下一片寂静。尉迟尹立在床侧看了我好一会儿,终于是黯然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坐下——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这样的……国宴那时我其实也察觉到你一直留意祁慕萧,本来以为你也只是欣赏他文采非凡,而且又都是同乡,所以那时才想邀他到王府,可谁知你们竟是……如今他将娶他人……虽然不知情,可不管怎样,这是我和皇兄一手造成的,我……” “婚宴,在准备了吧。”我没有移动目光,只盯着床柱喃喃的说出一句,好久没说话,都觉得不习惯了。 尉迟尹见我说话,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神色一闪而过,愣了一会儿才无措的解释:“若儿,果然你是会知道……赫连丞相已催了好几次了,想来还是不知实情,皇兄便打算借前日大捷,战事告一段落为由,举行婚宴,也是犒劳军士……只是一个形式,你若不愿意,自然不会勉强你的,找个人替身也就是了……” 我歪头看他,见他神情有些焦急,或许是怕我不高兴,但说到后面已经隐约有伤痛的味道。我便勉强扯了扯嘴角,拿起身边的凤剑,学着他曾经的动作,握住剑柄,剑身垂直朝下,送到他面前—— “我已经,拔不出来了。”知道婚宴在准备,也不过是早上麝烟说漏了嘴而已。 尉迟尹看看凤剑,又抬头看我,神情由开始的诧异不已却渐渐转变为了然:“若儿,你至今还是认为我是为了你先知的身份……其实到了军营后不久皇兄就已经派人送来消息,说托管在宫里的水镜无故碎了。我并不了解太多关于血灵珠和水镜的事,但多少也知道它们和司命一脉有些联系,可见你一直没有异色,也就一直没和你说……你是不是,并不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司命先知的能力了?” 水镜竟碎了……难道是血灵珠消失了,水镜便也追随而去吗…… “赫连漠云和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也包括……你已不复完璧……可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只要你愿意,你之前的经历,我都可以不在乎的。” 见我垂目不语,尉迟尹又急急补充,目光殷切。我却疲倦的闭上眼,轻吁一口气,才说两句话,竟已经觉得有些不愿开口了—— “那就嫁吧。” 这样毫不在意的说出这句话,是我以前不会想到的。曾经自己如此在意,不肯轻易松口的“终身大事”,最终却不再是我在乎的事,反正不是那个人,在哪里不是一样,嫁谁又有什么不同。我曾经如此羡慕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于我却已成了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即。 “若儿……”尉迟尹闻言却没有丝毫的喜色,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半晌,剑眉紧蹙。知道我已经不想再说话,他终于是收了所有的表情,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默默走出房门。 周围恢复寂静,我仰身靠在床栏上,睁开眼看向窗外。阳光如此灿烂明媚,风吹树摇生机勃勃,为何我还是觉得心里起不了一丝波澜,是所谓的心死吗……老爷子和小朗已经不在身边,最记挂的那个人也将与他人共结连理,我的周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注意了…… 宴变 “我在外面等你。”送我走到沁芳殿内殿的门前,尉迟尹停了脚步,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今天,就是举办婚宴的日子了,按规矩我要被接到宫里来梳洗打扮,教导礼仪,晚上在正殿由尉迟桓亲自主持婚宴典礼。趁着时候还早,我便提出到沁芳殿看看久未探望的鸿妍,尉迟尹便亲自陪了我过来。 我推门进去,内殿依然寂静无声。殿门悄然合上,淡淡光线中只见鸿妍静静躺在屋正中的床榻上。我走过去挨着床边坐下,看着鸿妍已经基本恢复原貌的面容,神情怡然恬静,嘴角似乎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看起来,她近况不错。 握住鸿妍的手,也只是柔柔凉凉的温度。我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靠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香炉里袅袅的烟气。沉默,似乎已经成了我现在最常做的事情。 暗雅的幽香让人不由得心神沉静,我靠着柔滑的丝绸帐幔,心神有些飘渺。这几天尉迟尹总是刻意不来找我,不知是为了婚宴的事忙碌还是其他原因。回忆起在扈国这近一年时间里的点点滴滴,我曾经以为自己虽然钟情于祁慕萧,却也是有些喜欢尉迟尹了的。可如今冷静思量,才恍然发觉,那样的感情,除去是对一个相处愉快的朋友的欣赏外,更多的却是依赖,是独在异国心下不安时向最接近自己的人寻求庇护而暗生出来的一种依附感,而喜欢,始终是被压抑着的。 思绪飘忽间又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话—— 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是一种幸福; 在正确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是一种悲伤; 在错误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是一种无奈; 在错误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是一种折磨。 其实,都是正确的人吧……只是,我和祁慕萧,和尉迟尹,究竟,谁和谁才是幸福,谁和谁又是无奈? 不知这样失神了有多久,直到眼睛酸涩难忍我才眨眨眼,偏头去看鸿妍。不知道尉迟尹有没有和漠云说鸿妍的情况,漠云又打算如何处理这个难题。迟疑了一阵,我伸手理了理鸿妍本就不乱的发丝,轻轻感慨:“我终究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把鸿妍的手放回被子里,我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边再回头看去,淡淡的薰香烟气中,那静默躺着的身影好像越发不真实,我在心里默念着珍重,推门走出内殿。 尉迟尹在殿门外等我,见我出来便过来执起我的手,我也不挣脱,由着他牵着我朝外走。沉默无言的一段路途,直到把我送到临时充当我“出嫁”地方的佳容宫门前御花园里,尉迟尹才松开手。 “我不送你过去了,别人看到不好,本来按规矩,今日是不能见面的……” “谢谢。” 我点点头便转身自己走进佳容宫,迎面却见了寻过来的麝烟,她神色匆匆却满脸喜色—— “哎呀王妃,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您还出去散什么步,教导礼仪的嬷嬷都来了有一会儿了,学了礼仪还要沐浴净身,等打扮好了也就要到正殿去拜堂了,时间紧着呢……” 麝烟不由分说拉了我往里面走,对于我这段时间的沉寂黯然,她一直认为是我在战场上受了过多刺激需要时间恢复,也不计较,只一路上和我强调着今天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要笑要开心等等,直到把我交到教导礼仪的嬷嬷手里。 习礼仪的过程和在丞相府里的那次一样枯燥无聊,甚至更加罗嗦复杂,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心里神游太虚,任自己像被摆在流水生产线上一样从一群人手里交到另外一群人手里,百般折腾后,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新娘打扮的宫装丽人。 “真是好美,奴婢终于看到王妃拜堂时的样子了。”麝烟喜笑盈盈的拿了喜帕过来,又细细端详了一遍我的妆容后才极其小心的替我盖上了喜帕,生怕碰坏我的一身装扮。然而喜帕遮住视线的一瞬间,我却突然想起鸿妍那句话:“再美,又有什么用呢……”,只觉得百感交集。 此时已经是黑夜沉沉,夏日的夜空繁星闪烁,我恍惚间又想起了在灵山上的夏夜,那已然远去,恐怕也不会再有的生活。拿着些如意玉瓶之类的吉祥物件,我被扶进了接我到正殿去的喜轿,一路上鞭炮鸣乐不断,夜晚的虫鸣鸟叫全都被皇宫里喧天的喜乐灯火所掩盖。这豪华盛大的仲夏之夜,既是为了举行这场隆重的婚礼,也是为了庆贺扈启两国之间较量扈国的初战告捷。 喜轿行进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越发热烈的丝竹声和人群喧闹声中来到了正殿,跟随在轿旁的麝烟是今晚的伴娘,她在落轿后递进来一根红绸让我拿住一头,两个喜娘打起轿帘扶我出去后,麝烟便拿着红绸的另一头在前面引着我走入正殿。 喜帕下透出来的光线越发强烈,周围的喧闹声也在喜官高昂嘹亮的一声“新娘到”中静了下来。跨过门前的火盆,接下来就是要进到那灯火辉煌的大殿里了。按照礼仪步骤,麝烟会把我引到尉迟尹身边,由尉迟尹接过她手里的红绸,把我带到身为主婚人的尉迟桓面前,仪式结束后再把我接回王府。 坐上喜轿后我就已打算让大脑保持空白什么都不去想,然而跨过大殿门槛的一刹那,我还是想起了祁慕萧。漠云那日说他和那萧家小姐婚期将至,那他到时是不是也会穿上喜袍,站在喜气洋洋的大堂那端,等待喜娘把红绸的另一端递给他,引着那娇美新娘步入洞房? 思绪终于还是翻涌起来,生生逼得我想要落泪。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他娶了,我嫁了,洞房花烛的却不是对方。真是,无处话凄凉……周围喜庆的红色在我眼里顿时变成了无尽的讽刺,刺得我的心如流血般疼痛。 还记得在扈国皇宫相见的那个晚上,我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这是发自肺腑的承诺。但是,“承诺常常很像蝴蝶,美丽的飞盘旋然后不见”,有多少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是能在华丽城堡里持续永久的呢……我不是个勇敢的人,如今的局面,我只会也只能选择把这份感情深深埋到心底,深到我可以不去记不去想,直到淡忘。 喜帕下的脸如何也带不上笑容,可脚步终于还是没有停下,我在麝烟的牵引下,一步步向殿中的金玉阶梯走去。那里站着即将接过麝烟手中红绸的俊挺男子,他正脉脉的看着我,如水般深情温柔。 想起那天尉迟尹对我说的话,难忍心思荡漾。他对我也是真情吧,甚至可以不去计较我已身适他人,可无奈错了和我相遇的时间,我已无力把心再腾出位置来给他。心里的情感似乎已经随着这段时间的经历而油尽灯枯,提不起一丝澎湃,如同死水。于是自私的想,我对他虽然无爱,可既然我已没有其他归宿,那不妨就留在这里吧,总比孤身一人无家可归要好不是吗。 耳旁还回响着喧天的喜乐,周围一张张笑容洋溢的面孔在我眼中却没有半点喜庆,还好有喜帕的遮掩,我不必强装笑颜。可透过纱制的喜帕,当我看到尉迟尹接过麝烟手中的红绸,遥遥的向我伸出手来时,脸上似乎是温润如水的深情,我还是不禁疑惑了。莫非,这才是我在这个世界等到的人吗? 手里的红绸被轻轻扯紧,是尉迟尹在拉动手里的红绸。离得不远,我感觉到他似乎也很是紧张,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迈出脚步,终于是对命运妥协低头。 “啊!!” 就要走到尉迟尹身旁时,突然听到一旁的麝烟惨然惊呼,我被惊醒,猛地抬头看去,却见她脸色苍白痛苦的倒在地上,背后心口处赫然被插入了一把不知哪里飞过来的匕首,突兀吓人,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顿住脚步,呆在原地。 大殿里顿时混乱起来,殿内侍卫第一时间冲到了尉迟桓身边护卫,然而就在人们的视线都还集中在麝烟身上时,我只觉得背后阴风一阵,喜帕被掀落,随后腰上一紧,下一秒已经被腾空带出殿外。 “若儿!!” 我反应过来时,耳边还是尉迟尹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人却已经身在殿外的夜色中,身后的人迅速点了我身上几个|岤道,我便动弹不得出不了声了。慌乱之余眼角看到箍在腰上的手,那袖子分明是礼官的服饰,不由得又暗叹一句,尉迟桓身边的j细,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身后那人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挑落喜帕时大概也已经“验明正身”,离开众人视线后便干脆的扬手击向我后脑,短暂而沉闷的疼痛后,我便被击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简陋的马车里了。身上的外袍、头上的首饰均被拆卸掉,只裹了件灰不灰黄不黄的粗布外套,身上的|岤道已被解开,手脚却被麻绳紧紧捆缚住,嘴里还塞了一团布团。 上下颠簸的马车带得车窗也不断的开开合合,在窗户的缝隙里,我看到外面是一大片飞速倒退的树林。之前还在都城的皇宫,醒来怎么就到了这样像是深山老林的地方?我这一晕晕了多久,又是谁要把我掳走,要带到哪里去……脑子里瞬时涌入大量的疑问,让我有些晕眩。 嘴里的布团突然被扯走,我一惊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黑布蒙着脸,身上也是灰不灰黄不黄的布衣,就身材看应该是个男人。见我扭头过来,他便扔了手里的布团,从一旁的布包里翻了半天掏出一个显然已经不新鲜的粗糙馒头,伸到我面前,声音明显是刻意修饰过—— “晕这么久才醒……不想被饿死就乖乖吃了。” 我看着那个干硬的馒头,虽然不想张嘴,可胃部的疼痛还是让我只犹豫了一下便一小点一小点的咬起馒头来。再委屈也不能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啊…… “妈的,这林子里的路还真是忒难走……”马车的颠簸间外面传来一个男子不满的咒骂声,车厢里这个人听了咳嗽一声,放下手里的馒头就出了车厢,随后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隐约间我只听到“三国交界”、“山林隐秘”、“守卫松懈”、“避过扈国边境哨防”这些不连续的语句,心里思量,第一个想到会劫持我的人就是季雷泽,本来他对司命先知就是心思不纯,而且在尉迟桓身边也安排有j细,趁婚宴宾客众多事务繁忙防备松懈之机下手当然就更为容易。 想到季雷泽,随后我又想起那个正直刚毅的王恪,也不知道我逃脱之后他怎么样了…… 对了……想到王恪,我也顺带想起了摄魂术。尉迟桓本着宽宏大量的原则,加上举行婚宴举国欢庆,居然把季雷远和菁缘放回了启国。这要真的是季雷泽派的人,我到了启国会有好日子过才怪了,听外面的声音估计也就是两个人,虽然是男的,但若摄魂术不出问题,我还是有逃脱的希望的。在心里计较一番,我便耐心等着他们停车休息的时候。 果然在天擦黑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两个男子在马车外点了一小堆火,坐在火边吃着干粮,等他们吃完了原先车厢里的那个男子才走过来扔给我一个窝窝头,我却抓紧机会叫住他,故伎重演的表明了自己要上厕所的立场。反正他不会是王恪,应该猜不到我要干什么。 两个男子对于我这个要求显然感到很气闷,可看我难以忍受的样子,其中一个终于是过来给我松绳子,便松还边嘟囔:“要真把她弄出些问题来我们也不好和主子交待,一会儿你去守着她,别让她跑了……” “凭什么是我,一个小丫头还能跑多远……”另一个显然不乐意,不过嘟囔完了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等这个男子帮我松了绳子之后便打算把我拉到一边。 性命攸关的时候我自然效率更高,抓紧机会借着火光很快就摆平了两个男子,又用刚才绑着我的麻绳把两个人胡乱绑在树上,一鞭抽跑了马匹,可拿了两个男子的刀却怎么也做不出永绝后患的“灭口”,终于只是给他们一人后脑补了一记重击,只身壮着胆子冲进了林子深处。 然而黑夜里无星无月,枝繁叶茂的树林里更是阴暗无光,我在枝横干纵的树林里根本不知哪个方向才能走出树林,模糊的视线里好像哪个方向的树林都长得一样,而深夜林间此起彼伏的虫鸣则叫得我心慌意乱,寒毛直立。 虽然心里慌乱不堪,可我却没有勇气留在在原地等待天亮再走,那两个男子暂时是被迷昏缚住,可万一他们醒来能挣脱绳子,或者他们有同伙,我留在附近岂不是等着被抓?本着逃生的动力,我还是硬着头皮在林子里横冲直撞,才没一会儿身上就被刮出无数条道道。 然而越走心里越是觉得不对劲,就算别人不知道,那季雷泽却不可能不知道我把他留下来看守我的二十个人迷倒逃脱的事,既然是这样,那这次怎么可能放心只让两个人来劫我?而且现在启国军节节退败,正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虽然他够自大够狂妄,可也不会愚蠢到这种时候抢跑我主动挑起事端吧? 或者,是另有他人想挑起扈国和启国的又一次相争?毕竟我这个扈国王妃在军营被掳成为人质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如果有人想再借此渔翁得利的话,那采取这样的激将行为也就解释得过去了,不过这个第三者,会是谁呢,还如此大意,才派了两个人出动,是轻敌还是为了掩藏行迹? “啊呜——!” 远处山林里一声阴森幽远的狼叫立刻打断我的思路,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只有树木的模糊轮廓,那些摇来晃去的黑影也不知道是野兽还是树木的影子,让我看的脚底直冒寒气,真是一慌就容易乱阵脚,刚才怎么就没把那两人的刀带着走,好歹是个防身的工具啊…… 渐渐的我好像是走进了密林深处,周围的草叶灌木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不再单是虫鸣,偶尔伴着不知名的像是某种野兽的嚎叫,我只觉得心如擂鼓,腿脚发软,背后早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盲目的又摸索了好久,我早已是又累又怕浑身湿透,回想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三国交界……根据我以前得知的地理常识,这三国应该是扈国、启国和熹国,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在什么国家,扈国好像是没有这样规模的茂密丛林的…… 估计已经离那两个男子有很远的距离了,加上一直没停歇的走了半天,我身上疲惫,才停下来想喘口气,却又猛地听到身后草木沙沙响动,一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再不敢作停留,也不管方向提脚就走,脚步越来越急,最后干脆不顾打在身上的荆棘,大步跑起来。 在越来越疲软的脚步中我看到远方似乎有亮光,暖暖的桔黄|色。常识判断这不会是兽类的眼睛,我紧绷的心脏一下子欢欣鼓舞起来,那亮光,十有八九说明那里有人家,也许是山里的猎户什么的…… 于是身体似乎又有了力量,我兴奋的朝那个光源处跑去,心里默念上帝保佑不要让我愿望落空。然而在越来越接近那个亮光的过程中,我突然觉得那亮光的高度不太对,然而已经刹不住脚步,思想还没来得及调节到行动,便觉得脚下一空,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在惯性的带动下摔了下去。 作者,我恨这些无处不在的陡坡断崖…… 断层的高度不算高,摔落倒到土地上,我本能的蜷缩成一团护住头脸,然而身体却在向下滚跌的过程中不断感受到钻心刺辣的疼痛,或许是石子沙粒,或者是荆棘灌木,总之我身上肯定是体无完肤鲜血直流了。 这个过程如此痛苦而漫长,在我麻木得几乎要放弃时,“砰”的一声,我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应该是石头吧,腰背和后脑传来彻骨的疼痛,掩盖过我所有的感觉,我在巨大的痛楚中瞬时便昏死过去。 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挂掉了…… ============= 至此,某人的王妃职业生涯宣告结束了,异国娇妃卷结束。 下一卷,讲述没有虐滴故事…… 第四卷:邻家有女 第50章“假装”的忘记 怎么又是黑暗…… 话说,我已经有多就没有见到这种熟悉的全黑场景了呢……哎,不对,怎么会觉得熟悉,以前也有过吗,怎么我记不起来了…… “姐姐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为师给你起名叫司徒若瑶,你是巫族司命一脉的转世天灵……” …… “你都帮我解了蝽药了,难道还不是我的人?” “谁说解了药就是你的人的?” …… “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瑶儿……” …… “玖月,原来你就是转世天灵……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对吗……” ……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信我……” …… “若儿,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只要你愿意,你之前的经历,我都可以不在乎的……” 周围回荡着纷杂凌乱的声音,还像是不同的人在说话,有我自己的声音,其他的声音也很熟悉,怎么越到后来越难过,心情也跟着变得低落起来,到底是谁说的呢……好像还有许多模糊的熟悉场景,可是看不清……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黑暗中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经历何事。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好失落,好难过……怎么回事,我丢了什么东西吗,好想去找回来,却又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 思绪渐渐涣散开,又沉入无边的黑暗中,寂静无声,之前的画面语音渐渐都想不起来了。然而神志再次清醒的时候,却是—— 痛…… 很痛…… 非常痛…… 丫的,哪个王八羔子在割我,还刮肉?还给我撒盐?还勒我?!老天,这是在用刑吗……昏睡中只感觉到身体无时无刻不是剧烈的疼痛,似乎还有人一直在折腾我,拉、扯、扭、揉、按……这么多变的手法,那人不是在把我当面团玩儿吧…… 终于,我愤怒地(更多是痛的)睁开了眼睛,然而就连睁眼的过程都是伴随着撕扯般的疼痛,立刻让我化愤怒为哀嚎,忍不住要龇牙咧嘴痛呼出声,可偏偏喉咙烧了火一般发不出声响,我只能把疼痛的表达方式转化成了含在眼眶里的泪水。 强烈的光线射入瞳孔,我眯着眼眨了好几下才逐渐适应。全身上下痛得不能动弹,我只能转着唯一还能灵活运动的眼珠子扫视着周围。 雕花木床、织锦帐幔、红木桌椅、镂空木窗、字画书卷…… 这里是哪家医院啊……视野范围内房间的古典陈设让我脑子有些发蒙,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跳下河救落水的老弟,接近岸边时却又莫名其妙的被拉下水,再然后,醒来怎么就躺到了这样古色古香的房子里?难道是被河水冲来的? 可为什么身上如此疼痛,哪里像是掉到水里,分明就像是掉到了绞肉机里,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过的,尤其是后脑,胀痛不已,好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打过一样。 “喀。” 我正在自顾自的迷茫,突然听到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随后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小朗哥,这个女人这么丑,真的是你的姐姐?你不是孤儿吗?”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声音,似乎有些不屑和疑惑。 “胡说!我姐姐才不丑,她可漂亮了,现在是受了重伤才这样的,不许你乱说我姐姐。”一个少年略高的声音,似乎听了那女孩的话生气了。 随后我的视线里出现两个人影,一个是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女,长得灵秀俏皮,却也不乏清丽端庄之色,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胚子。而另一个是个俊朗少年,看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淡小麦色的皮肤却又是黑眸红唇,略显稚气的脸庞俊朗而又不失温和,也是一个难得的美男胚子,不过我怎么觉得那少年看起来好眼熟…… 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小食盒,正弯腰把盒子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没有留意到我在观察他们,倒是那少女,眼睛一瞥对上我观察的目光,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一样退了一步,随后怯怯的拉了一下少年的衣摆,颤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小—— “小朗哥,她……你姐姐……是不是醒了……” 少年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看那少女,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到我睁开的眼睛后,他眼眸一亮,脸上立刻带上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扑到我跟前,声音里充满压抑不住的激动——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都守了半个多月了……你等一等,我这就去叫南宫哥哥来看你……” 少年说完便丢下少女自己冲了出去,速度堪比百米冲刺,却留我躺在床上一头雾水——他叫我姐姐?可我除了家里那个老弟外就没有其他弟弟了啊,而且…… 我再一次打量了一遍站在床边惊疑不定的观察我的少女,那编得精致复杂的发髻、长裙曳地的衣袍,配上身后古风十足的房间背景……好一番思索,我终于恍然彻悟了,ohno,这该死的穿越…… 不过,如果是穿了,那既然那少年叫我姐姐,我又不认得他,这身伤也不可能是落水后的结果,身穿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可为什么视线还是和自己六百度的破视力一样模糊,难道穿过来的这个身体也是个近视?我的神啊…… “南宫哥哥,快过来,姐姐真的醒了。” 之前的那个少年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随后是急急的两个脚步声,那少年领着一个紫衣男子来到了我跟前。我看清那男子的脸,不由得又是一呆——那么精雕细琢般的无暇五官,如此温和平静的气质,帅哥啊,温润儒雅、俊秀亲和根本就是为他而造的嘛……不过怎么这个帅哥,也这么眼熟? “若瑶,你终于醒了。” 那男子和我对视,也带着欣喜的神色,温和的话语带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在他的笑容里开始呈现花痴般的色女痴呆状态,帅哥啊,果然穿了就能见帅哥,永恒不变的真理…… “若瑶?……你怎么又是这样看我……” 那男子似乎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俊颜上居然飞起一丝红晕,我听他这一句话也回神了,无奈说不出话,只能讪讪的移开视线。咱果然是魂穿,名字都给我改了,若瑶?好淑女的名字,不是我的风格,可是,听着也好耳熟啊…… 唉,虽然假装失忆是很俗很狗血的手法了,可这么一身伤,实在是给我“失忆”提供了极为良好的借口,这一大一小两个帅哥还都好像认识我的样子,我想不失忆大概都不行啊。 “既然醒了就好,说明难关已经过了,以后恢复的也就顺利了……”那紫衣男子笑着和少年说道,转过身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汤药坐到我身边,语气温柔—— “若瑶,这汤药多少还是会有中药的气味,虽然你不愿喝中药,可这伤是要治的,身体要紧,你就忍一忍吧。” 男子舀了一小勺汤药细细吹过后,才送到我嘴边慢慢喂进我嘴里,我虽然很讨厌这汤药的气味,可人都成这样了,哪里还能挑,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下去,眉头却皱得紧紧的。那男子见我如此配合,更是面带笑容,仔细小心地喂了半碗才停下手:“先喝这么多,歇会儿再喝吧。” 我喝了这半碗药,原本火辣辣的喉咙也舒畅了不少,这时却听到外面一个女子恭敬的声音:“二小姐,老爷让您现在过去呢。” 一直站在床边观察我的少女听了这话脸上立刻不乐意了,好像去见那老爷是去遭罪一样,不过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移动了脚步,走过少年身边时对着少年说:“小朗哥,晚上你去书房陪我抄。”柔腻腻的语气明显是在撒娇。 少年看着少女似乎是有些为难,转头又看看我才对少女说道:“姐姐才醒,我想陪着照顾姐姐,今晚……可能是不能过去陪你了。” 少女听了脸上的神色更加郁闷,似乎是埋怨的看了我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拖踏着脚步出了房门。 “小朗,二小姐对你似乎的确是情有独钟啊。”待那少女出了房门,紫衣男子才淡淡笑着和少年说道,温和的笑容里似乎还有些揶揄之色。 少年闻言面上微红,却也只是淡淡答道:“南宫哥哥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她已有婚约的,你这么说,别人听到不好。” 男子微微一怔,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却是神色叵测的看着我,目光里似乎有无奈和怜惜。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不明就里,小朗、南宫、若瑶,这些名字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他们两人我也觉得以前似乎见过,可偏偏脑子里就是没有他们的印象,这不会是穿越小说里写的原来身体里残存的记忆吧…… “请问……你们是谁?”缓了这一会儿,我已经可以勉强说话了,虽然很不想问这种破问题,可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趁着他们两人都沉默的时候,我便提出了疑问。 我声音很微弱,却见那两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都盯着我看,满脸的不可置信。那紫衣男子先反应过来,急忙坐到床边问道:“若瑶,你刚才说什么?你不认得我们吗?” 我朝那男子笑笑,费劲的摇摇头:“我觉得你们挺眼熟,可对你们没有印象……” “姐姐!你怎么会不记得我,我是小朗啊,你忘了吗?”少年扑到我床边,瞪大了双眼问道,眼里却已经蓄了泪水,那悲伤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生怜惜。我看着心下不忍,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对不起,我只觉得你眼熟,名字也熟悉,可是不认识……” 少年听着竟露出绝望的神情,他拉住一旁男子的衣襟,眼中的泪水已经奔涌而出:“南宫哥哥,怎么会这样,你明明说姐姐只要醒了就会没事的,可现在怎么把我都忘记了……” 男子把哭泣的少年轻轻拥到怀里拍肩安慰,又替他擦去泪水,面上却也有悲戚之色:“你姐姐受伤时撞伤了头,大概也伤了脑子,所以才不记得以前的事,等伤好了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给少年整整衣衫,把少年往门外送:“萧老爷刚才把二小姐找去,恐怕又是因为那件事,你还是快去看看,不然就那二小姐的性子,萧老爷不知又要气成什么样子了。你姐姐这有我照顾,我也要给她换药了。” 少年见男子这样说,虽然又很不舍的回头看我,很犹豫的样子,可也只踌躇了一小会儿就抬脚出了房门:“姐姐就拜托南宫哥哥照顾了。”想来他也是很记挂那个二小姐的。 男子目送少年走出去后才又折回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看我,复在床边坐下,端起那半碗汤药继续喂我,喂了两口还是忍不住问我—— “你真的……不记得我和小朗了吗?” 我咽下嘴里的汤水,摇摇头。对这个男子和刚才那少年,我都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觉得他们都是可以依靠信赖之人,却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丝毫记忆,而浑身的伤痛也不让我有精力多想,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没有头绪。 “那司徒炯、赫连漠云、还有……祁慕萧,没有一个是认得的吗?” 那男子又说了几个让我觉得很是熟悉的名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的片断,却又抓不住,反而引起后脑更为剧烈的疼痛,我皱眉难忍,只好放弃回忆,对那男子苦笑:“真的想不起来……头很痛……” 男子脸色一黯,又是变幻难测的神情,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只沉默的把剩下的汤药都喂完,继而让外面的婢女去拿药——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婢女不通医理,我怕她们上药拿不准分寸,所以都是我帮你换药……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男子话没说完,脸上又是浅浅的红晕,很为难的样子。我看他翩翩君子的模样,心想他是因为帮我换药才这样,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嘛,我这浑身上下的伤,要他全权负责上药是有些为难他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的。”我很想再朝他笑笑表示谢意的,可惜连说话都还是勉强,更别提要拉扯肌肉笑一笑了。 男子闻言只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托起我的手臂,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我眯眼看去,只见手臂上密密实实缠满了厚厚的绷带,就连小指尖都没放过,跟个木乃伊一样,让人看的惊心,等男子把我手上的绷带轻轻解开,我就干脆闭了眼不看了,这样的包扎方式,那手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还是不看为妙。 男子小心翼翼的帮我的手臂清洗、上药、包扎,看他虽然不好意思却仍旧认真细致的样子,我便也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痛呼,没一会儿就忍得满头大汗。可等他处理好靠外的手臂,托起我另一只手时,我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我……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啊?” 两边手臂都是木乃伊造型,而腿上的疼痛感让我直觉也应该全是绷带,他刚才又说我伤了后脑,那我岂不是从头到脚都是绷带,真正是木乃伊了?放在床边用来清洗伤口的毛巾早已是血迹斑斑,这么严重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啊…… 男子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一边上药一边淡淡说道:“跌落山崖……幸亏山里的猎户一早就发现了你,送到城里急救,又送到了京城……小朗也是无意看到猎户拿来典当换医药钱的你的水晶手链,还有你戴在手上的手表,不然也不知道是你,那时你伤得几乎面目全非……” 回身拉了一条绷带,男子一边包扎一边继续叹气,像是喃喃自语:“听说你一直在扈国,怎么如今会突然一个人出现在熹国的山林里,难道你只身赶来熹国是因为……” 他抬头看我一眼,目光带着伤痛和怜惜,欲言又止,随后只又沉默不语的低头帮我包扎。我听得不太明白,突然反应过来几乎惊叫出声—— “手表?!”其他的先不管,可这里好像是古代吧,怎么会有人认得手表这种东西? “是啊,你放心,那手表很是坚固,除了一些刮痕,还是很正常在走的。”男子见我这么惊讶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没一会儿却想到什么似的诧异追问道—— “难道……你连以前在自己家乡的事也都不记得了?全忘了?” 以前家乡?什么家乡……我还是不明就里,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这个身体以前的老家祖籍之类的东西,脑子还卡在手表那块转不过来,只好疑惑的望着他不说话。男子见我这样,似乎是当我默认了,伤感之情越发明显,却仍旧是默默帮我把伤口处理好,随后起身要离去—— “还是先别想了,身体要紧,其实不记得……或许也是好事,你先休息吧,你既醒了,我也就不方便整夜留在你房里,屋里有婢女守着,你有事就叫她们,我明天再来看你。” 见我点头答应,男子似乎又叹了一口气,补充了一句:“我叫南宫离,你若是想不起来,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好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背影似乎有些萧索。我轻轻念着这熟悉的三个字,却在身上的疼痛中觉得昏昏沉沉,便闭眼渐渐睡了过去。 不太可信的经历 一人高的镜子里,一个少女婷婷而立。及肩乌发,熟悉面容,若除去身上华美精致的粉纱古代衣裙,我会以为是时间倒流,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在床上整整横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身上的伤才基本上全都结痂痊愈,可以下床行走了,只有后脑还是隐隐胀痛,据说是还有淤血,所谓的“记忆”也仍旧没有恢复。 而经过这两个月的缓冲,我也大概绕明白了自己的“穿越性质”——据那 陌上花已开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4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4部分阅读 ——据那个叫小朗的少年说,我是身穿过来的,但是是在几年前,还在泽国的灵山上和他爷爷住了一段时间,还有个据说来头不小的身份:先知! 本来我是不可置信得要笑喷的,可看到小朗和叫南宫离的男子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外加小朗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时不时说出一大堆飞机火箭必胜客之类的现代名词,他说都是我教的,还有南宫离提及的手表,我便也不得不信了。小朗本来就让我觉得可爱可怜,南宫离也很是熟悉,知道了这些往事,我便不自觉地更和他们亲近起来。 虽然脑子里空荡荡好像少了什么的感觉让我接受了自己是真的失忆的事实,然而我对自己的身体样貌依旧很迷茫。既然是穿过来好几年,怎么还是十四岁的样子,难道我过来时不过十岁左右?可我原来明明就是十八岁,而现在这个身体不但是近视,还残留有我高考后才做的甲片,我实在难以解释,晕头转向之间我也不得不相信了小朗说我穿过来是十四岁长相,之后身体一直没有丝毫变化的荒诞说法。 不过这个说法现在似乎不太可信了,因为我的头发指甲分明一直在生长,甲片已经完全脱落,恢复原来的素手。对此小朗很是疑惑,而南宫离则说也许和受伤有关,在我一口咬定没有什么先知能力后,他又念念叨叨说了些血灵珠、水镜、灵力消失之类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反正我除了在现代时的事外便什么也不记得,他便也不和我解释,总之我现在就是用自己原来萧玖月的身份,而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先知司徒若瑶。他们也不在人前提及我的“先知”身份,全当不知道一样。 通过他们两人的轮番介绍我又知道,小朗既是我“弟弟”,也是熹国富商萧乾恩的养子,而南宫离是不知因何原因暂居萧府的泽国某杏林世家的公子,据他说之前就是因为替我治伤才相识的,是我以前就认识的朋友。而我的现状,就是以小朗姐姐的身份住在这个萧老爷府上养伤。 萧乾恩没有子息,除了小朗这个养子“少公子”,就只有一个亲戚家过继过来的女儿,因为她在自己家里就是排行老二,所以过继来后也就继续叫着二小姐,就是我刚刚醒过来时见到的那个少女。她应该和我差不多大,而小朗今年十五,她便总腻着小朗叫小朗哥,在我直觉看来她这个“妹妹”对小朗是有些动机不纯的,就是不知道小朗对她是怎样的心思了。 这个二小姐,总体来说应该不错,人挺漂亮,又是富家千金,只是有些骄纵蛮横,还有对我这个客人似乎不太认同,尤其是小朗说要照顾我而不能陪她时,我就总能感觉到她强烈的不满。 今天南宫离来告诉我说萧老爷听说我的伤痊愈了想见见我,便派了人给我梳妆打扮,收拾整齐后我就跟着南宫离出了房门。 这还是我第一次迈出那个躺了两个月的房间,养伤期间除了婢女外我见到的人只有每天来看我的小朗和南宫离,外加偶尔来过一两次的那个二小姐。这种长时间禁闭后终于获准出门的感觉,就像服刑期满的犯人重获自由一样,要不是自己是在别人家做客,我指不定就要兴奋得高呼自由万岁了。南宫离看我一脸激动雀跃的样子,忍不住温和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一会儿都安分不下来。” 和南宫离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加上本来就觉得他亲近,早就熟悉如同好友,我说话便也一直不和他客套,只撇撇嘴不屑道:“你又不像我,生生在床上闷了两个月不能动弹,我都要憋疯了,换你试试也肯定受不了的。” 南宫离听了也不反驳,笑容依旧和煦,只是眼中有淡淡的阴影:“你上次受伤也不过月余时间就痊愈了,这次竟用了两个月,而且记忆丝毫没有恢复……司命先知已是不存在了,虽然是少了很多纷扰,可如今……你今后该怎么办?” 南宫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一会儿终于没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看他担忧黯然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小朗如今是萧老爷的养子,可我却只是小朗没有血缘的“姐姐”,对于我在这个世界几年里的经历,我知道得比较清楚的只是和小朗在灵山上的三年,下山后小朗说他不久就和我失散了,不清楚我的遭遇,而南宫离也只说他不清楚,导致我一直是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养好伤该何去何从。 暂时抛开这个棘手的问题,我不在乎的和南宫离笑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担心也是没有用。 南宫离闻言转过脸来想要说什么,可见已经到了目的地,便又收了口,带着我进了一间屋子。屋里摆设得典雅大方,几个大书架上满满的都是各种书籍,有些像是书房。 屋里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不清样子,大概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小朗正站在他身边,见我们进来便迎过来,和南宫离问了好之后便关切问道:“姐姐还好吧?” 我笑着摇头:“没事,已经都好了的。” 小朗见我这么说,便又回身去和那中年男子介绍道:“萧爹爹,这就是我姐姐,她近日伤才大好,记忆也还是没有恢复。” 一直坐着的中年男子起身朝我走过来,待到我面前才停下,我抬头看去,见他方正国字脸,略有鬓须,脸上有不少皱纹,头发灰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爽朗抖擞的精神,眼神温暖慈爱,一时竟看不出是个商海沉浮多年的精明商人。 萧老爷和南宫离打了招呼后,略略打量了我一遍,便笑着回头对身后的小朗道:“小朗,总是听你念叨自己的姐姐,今日得见确实值得你记挂。” 说完他又转头来问我:“请问姑娘芳名?” 我见他笑容明朗大方,眼中也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慈爱,便放下心来,微笑答道:“我叫萧玖月,这些日子多谢萧老爷的收留关照我才能养好伤,还有您一直对小朗照顾有加,我们姐弟俩都是感激不尽。” “别别……”萧老爷笑着挥挥手,让我和南宫离坐下,他自己也坐回原位,拉过小朗疼爱的拍拍他的手,转脸对我说道:“姑娘也应该知道了,老夫没有子息,连女儿都是过继过来的。可如今是老天垂怜,让老夫得了这么一个乖巧聪明的儿子,自然是多疼爱些的。” “小朗今天来找老夫,说他本就和你一块生活数年,姐弟之情难分,何况你如今重伤失忆,也记不起是否还有其他依靠,他更不想你再流落在外和他分离,所以便想让你留在萧府。我听小朗说过些你教他的处世、经商之道,想来你也是个聪明灵秀的女子,今日一见的确是惹人欢喜,你和小朗都是苦命的孩子,不如老夫也认了你做女儿,以后就留在萧府里生活,你看如何?” “这……萧老爷,我受之有愧……”对于萧老爷这突然的安排,我有些意外,虽然正好解决了我的去向问题,可我始终是个外人,一直留在这萧府里白吃白喝,我怎么住的安心。 “怎么会,老夫若认了你做女儿,你就是这萧府里的小姐,有什么愧的?你也是聪明人,说实话,我是舍不得小朗,他又舍不得你,我看到你也的确觉得喜欢,我那夫人常年清静,二丫头又耐不下性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或许你不时陪夫人说说话解个乏也是好的。” “那……我就谢谢萧老爷了。”我见他说得这么直白,倒也不好推脱了,想想自己也是无处可去,留下来陪陪小朗也是不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以前的事想起来了,到时再作打算也行,便答应了下来。 “哈哈,好……嗯,既然你是小朗的姐姐,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萧家的大小姐了,我会吩咐人尽快帮你清理出一处院子,你自己去挑也行,看中哪里就说,不需要客气。还有这个称呼,以后不该再叫萧老爷了吧……” “爹!” 萧老爷话还没说完,一个娇小身影便闪了进来,正是那个二小姐。她满面不悦的冲到萧老爷面前,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的开始撒娇—— “爹,为什么认这来路不明的人做女儿,还让她做大小姐,她明明就和我差不多大,凭什么?爹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你怎么这样……” 二小姐发起飚来谁也不顾,只扯着嗓子和萧老爷嚷,让我、小朗和南宫离都很是难堪。萧老爷见她进来时脸上已经是晴转多云,被她这么一嚷嚷更是没了好脸色,扯回自己衣袖怒斥道—— “好了!吵吵嚷嚷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什么来路不明,小朗既是爹的养子,怎么就不能认他的姐姐做女儿?你总叫小朗做哥哥,那让他姐姐做你的姐姐还委屈了你不成?仗着我宠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有你这么当着客人的面说话的吗?前阵子那事还没计较清楚你竟还不知错,非要我关你禁闭罚你才收敛是不是?” 萧老爷这一通责骂下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温和慈爱,满满的火药味,也不知前阵子这二小姐犯了什么事,萧老爷的火气似乎更多是在这上面。我们在一旁看得尴尬,却也不好出言维护,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那二小姐被骂了之后也蔫了,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再多说,一跺脚转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气鼓鼓的看了我一眼,顿时让我觉得六月飞雪,无可奈何。 “唉,这丫头小时候被我宠惯了,如今大了也不懂得节制,让你们看笑话了。”萧老爷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看我和南宫离,语气抱歉,“如今你既也是她姐姐,就帮忙也管教管教,老夫常在外面忙生意,对她也疏于教管,你不必客气,该说该罚的不要心软,不然她嫁了人也是会闯祸,像前日……” 萧老爷抱怨似的说着,看看南宫离在便也不再说下去,转而笑道:“对了,二丫头单名就一个瑶字,萧瑶,平日里我和小朗都唤她二丫头或者瑶儿,你也这么叫她吧,她虽然被宠坏心还是好的,对你也只是一时不习惯,胡乱发了脾气,时间长了她就会接受了的……” 萧老爷还在说着,我却不由得皱了眉,没再留意他后面的话,脑子里又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被心里隐约的沉重感压抑了下去——瑶儿,这个称呼好熟悉,比小朗南宫离他们告诉我的其它名字都更加熟悉亲切,更加让我心绪翻涌……好像曾经有谁,这样叫过我,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而当我想到那个二小姐的名字,萧瑶,心里却又无端升起抵制和悲伤的情绪,让我觉得很是迷惑,想理清楚,后脑却又开始隐隐胀痛,生生打断我的思路。 “你怎么了?可是还不舒服?”回过神来,却是萧老爷在问我,眼中有些担心,再看南宫离已经扶住我,关切之情溢满脸庞,小朗也走过来,脸色紧张。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退了一步笑道—— “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有些头疼,好像要想起什么,结果又没想起来,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呵呵,没事就好。”萧老爷又爽朗笑道,“你伤才好,别累着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改日舒服了就让小朗陪你四处转转选处合意的院子,再去看看夫人,她就是你以后的娘了,你们也好好聊聊。我平日不在家,府里事务都是邓管家在打理,你有需要就去找他,我会派人告知府里各人,你以后就把萧府当作自己的家,安心住下。” 我又谢了一次萧老爷,虽然觉得别扭,还是跟着小朗一样叫了他萧爹爹,看他似乎是有事将要要出去的样子,我们便都退了出来。 “若瑶,你刚才是要想起什么?还能记起来吗?”在回去的路上,南宫离试探地问道,据他说我刚才脸色刷的一下苍白,看他样子也是很担心。 “是刚才萧老爷说起二小姐的名字时,那个瑶儿的称呼,我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有人这么叫我,可脑子里一闪什么也抓不到,还是想不起来。” 我坦白回答,却看到南宫离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神色变得黯然,略低了头好像是在思考,却没再说话。我觉得好奇,便追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这样叫我的呢,能不能告诉我?” “是……”南宫离见我这么问似乎是有些无措,不像平日那样淡定,迎上他的目光又觉得他好像是在犹豫,在抉择。过了一会儿他才别开视线淡淡说道:“应该是祁慕萧,我听过他这样叫你,他是……也是你的朋友,不过他现在不在熹国。” 也是我的朋友……祁慕萧……我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极为熟悉,但心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的感觉。瑶儿这么亲密的称呼,大概那个人是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第51章 敌意? 时间一晃又过了好几日,我身上的伤感觉已经完全康复了,行走活动都没有异常,也从原来暂住的房间搬到了我自己挑的新院落里。院子像是四合院的结构,我住的那间正室恰好临着萧府花园里的荷塘,湖水清澈碧莲依依,正在花期的荷花朵朵盛放,起风时,连屋子里都萦绕着清雅荷香,环境优美清幽。 南宫离和小朗还是每天都过来看我,陪我聊天,或者和我说些我以前的经历,希望我能想起什么,不过暂时还是没有成效。南宫离说大概是因为我后脑的淤血还是没有完全消退,便仍旧不让我到处过多走动,定时送来活血化淤的药丸。我虽然不想吃药,却也不好驳他一片好意,只好乖乖的遵照医嘱。 萧老爷的夫人小朗陪我去见过了,是一位生性淡泊信奉佛教的中年妇人。知道我是小朗的姐姐和萧老爷认我做女儿,她对我也还很亲切,温言问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得知我受伤失忆后,她更是怜惜,只让我把萧府当作自己的家,把她当作娘亲。见这位夫人如此宽厚和蔼,我自然是心里高兴,但她喜好清静不喜欢人多吵杂,整日诵经理佛,我便也不常去,只是在小朗去看她时跟着一起去陪坐闲聊一会儿。 不只萧老爷萧夫人,萧府里的众人都待我不错,也许是看在我这“大小姐”的身份。但有一个人却让我有些头疼,就是那个骄横的二小姐,萧瑶。也不知道是不满意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人成了她的姐姐,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抢了小朗对她的关注程度,反正这位小姐见了我,就算没有坏脸色,那也不会有好脸色。总之是不待见我,而我在得知她的名字是萧瑶后也莫名其妙的对她就是亲近不起来,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难不成她和我以前有过节?小朗对此表示不知和无奈,而南宫离则说我以前没有来过熹国,应该不会认识她。 我想不出所以然,见他们这么说,便也不再多问,只尽量不要和她正面碰上,省得两个人都不舒服。不过我对于萧瑶前阵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惹得疼爱她的萧老爷对她如此不满相当好奇,问南宫离,他面色不善的支吾半天,却又搪塞说自己是客不太知情,似乎是不想让我知道,而小朗这几天好像是跟着谁到外面学着打理生意去了,每天回来都面带疲色,我也就不想拿这个问题扰他,便暂时留着这个疑惑。 今天南宫离和小朗一块儿出了门,好像都是去谈生意,我一个人呆在房里无聊,便到院前的荷塘边上看风景透气。凌空架在湖面上的九曲回廊曲折别致,倚靠在栏边,只见碧波粉荷近在咫尺,香气扑鼻,绕在湖边的绿树繁花、亭台楼阁古典清雅,别具风情。我凝望着周围的景致,感叹美景之余又觉得好像这景色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而至于是在哪里见过更美的,回答我的却只有后脑的隐痛。我见仍然想不起来,便也不再纠缠,闭了眼享受清风送来的习习香气。 “原来你在这里!” 我正闭目养神,旁边突然炸起一个惊雷,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却看到是那二小姐萧瑶,她见我在这便从一旁的楼梯奔上来,上下看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在对面坐下来,还招呼身后的婢女去准备茶点。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萧瑶见我这样看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嘟着个嘴不满道:“我去你房里,却不见你,你可倒好,跑到这里逍遥自在。” “你找我有事?”我有些奇怪,她跑到我房里找我干吗,今天萧老爷、小朗和南宫离都不在府里,她不会想借机找我麻烦吧。虽然前阵子她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过话,但我再近视也看得出她是不喜欢我这个“姐姐”的。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谨慎起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萧瑶看我一眼,脸上越发不自在,望着回廊廊顶半天才吐出一句:“没什么事,我……我无聊了。” 我闻言一顿,本来还打算“应战”的心理准备立刻倒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无聊了就来找我,难道是要找我一起玩儿的?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萧瑶见我挑眉看她,竟有些脸红,很别扭的样子—— “小朗哥最近老不在家,没人陪我玩儿了,我没事可做,就来找你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凑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眼里全是不服不信的神色,好一会儿才不客气地说道:“看你刚来时像个丑八怪一样,原来还挺漂亮的……哎,你到底多大了?” “呃……十五。”我被她前半句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话噎得又气又好笑,又听她问我年纪,想着小朗已经十五,自己这个姐姐怎么也不能比他小,便虚报了一岁,答得却也是没有底气。 果然萧瑶很是怀疑,可打量了好几遍,我本又比她高一截,她虽然不肯相信,但还是退回去坐好,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只手绞着衣襟纠结了半天,终于是抬起头,声音比刚才小得多却似乎不容商量—— “你……你既然是小朗哥的姐姐,那就不能和我抢小朗哥!” 哎? 我见她鼓着个腮帮子甩出这么一句话,险些要笑跌到地上。她虽然没有明说,可这样一番小女儿情态我怎么可能还看不懂,她果然是对小朗有意思。那她对我的敌意应该是和小朗有关了吧,想想小朗已经高我一大截,我这十四岁的容貌说是小朗的姐姐,是有些牵强,小朗又天天往我屋里跑,虽说小朗是关心我的身体,可萧瑶却居然把我这个“姐姐”当成了情敌,我哭笑不得,却还是和她解释—— “小朗真是我弟弟,你用不着担心,我当然不会和你抢。” 萧瑶看我一眼,依旧别扭,言语里的针锋相对已经大减,不过还是带着埋怨:“那你还天天缠着小朗哥,你来了以后他都不常来陪我了。” 我缠小朗?!天大的冤枉啊……知道萧瑶不喜欢我的原因后,我看这个小丫头蛮不讲理的似乎还有一点点可爱,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缓了情绪才对她笑道:“太冤枉人了,我那时候全身是伤,就忙着缠绷带,哪有功夫缠你的小朗哥?他是担心我的伤势才每天都来探望,你可不要错怪好人。” 萧瑶见我开玩笑,脸上一红有些窘态,却不肯放软语气,话题一转语气又是恶狠狠的:“你不要想得太好了,小朗哥叫你姐姐,爹也认你做家里的大小姐,可我是不会叫你做姐姐的。” 我看她犟着脖子叫阵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便微微一笑:“随你,我也没想过要做你的姐姐,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的。”反正我外貌是和她一样大,而且这么骄纵的妹妹,我怕是无福消受,在这里有小朗这个弟弟就该知足了。 萧瑶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瞪了半天眼睛才又低头郁郁的扯着衣襟,不高兴的嘟囔:“难怪爹说喜欢你还认你做女儿,他们都喜欢你这种知书达理,通情晓意的,长得又好看,我就偏生没有这种好脾气……” 我?知书达理?通情晓意?听她嘟囔个不停,我也越发哭笑不得,这种词语怎么可能放在我身上,我也只是因为住在萧府人生地不熟才收敛了性子,居然被人认为是知书达理……正暗自感叹,听她提起她老爹,我突然想起心里的疑惑,便小心问道—— “我听说,你前阵子惹了萧爹爹不高兴,他还让我找你说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萧瑶一听我问这个立刻不高兴了,俏脸上蒙了一层乌云,眉头紧锁。她看了我一眼,转身去拿桌上的糕点,泄愤一般的咬着,吃完了才拍拍手,把包糕点用的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出去—— “这事反正大家都知道的,告诉你也没什么。爹要和泽国的祁家老爷做亲家,要把我嫁给祁家的长公子。你也知道我是喜欢小朗哥的了,怎么可能愿意嫁个陌生男人,可爹平时那么疼我,这次偏就不肯松口,我知道他是看中了祁家经商势力大,可我们家也不弱啊,为什么非要联这个姻……而且爹看重小朗哥的经商天赋,想培养他继承家业,那要是我嫁了小朗哥不是更好……对了,小朗哥肯定是因为这个婚约才不常来找我的,都是爹……” 萧瑶发泄似的说了一大篇,停下喝了一口茶又继续:“你来到我家养伤后再过几天,就是爹和祁家商量好的迎亲的日子,我趁着小朗哥和南宫公子忙着帮你治伤,而爹忙着操办婚事,没人有空顾及我,就偷偷把聘礼都扔了出去,还躲回我原来的家里藏了好几天才被找回来,爹气得不行,要不是小朗哥帮我,我就要吃家法了……可后来我听说那时祁家的公子也根本没有来亲迎,来的只是接亲的队伍,明明就是他也不想答应这门婚事嘛,既然是这样,何必非要我嫁。爹偏要说是我逃婚在先惹了人家不高兴才不来的,还说我让他颜面扫地……前几天还和我说婚约已定,绝不能改了,愿不愿都要嫁……人家明明不想娶,我也不愿嫁,定这种婚约干什么……” 萧瑶说到后面眼中已有泪意,情绪激动起来抓了桌上的茶杯就往湖里砸去,扑通一声惊起层层波浪,连浮在湖面的荷叶荷花都随着飘摇摆动,一旁的婢女心惊胆颤的过来想要劝慰,还没说话就被萧瑶瞪了回去,只好垂头侍立一旁不言不语。 我在一边听着也不是滋味,父母包办的婚姻本就不由得当事人做主,现在还带着经济上的关系,想必萧老爷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婚约的。我虽然同情萧瑶,可自己即便是萧老爷认的女儿,也说不上话,萧瑶还喜欢着小朗,劝导她妥协显然是不可能,可我总不能怂恿她再逃一次婚吧,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她逃得了这一次却也逃不了一辈子。 “那,你可知道那个新郎是怎样的人呢?或许你见了,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良人呢?”我思索一下,小心翼翼的说,就怕说重了这个小姐脾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哼,那些媒婆自然是往好处说,什么玉树临风,潇洒不羁,有过人之才,能文能武,说得跟个神仙一样……就算真好又怎样,就是赛神仙我也不嫁,我就是喜欢小朗哥,没人比小朗哥更好了!” 萧瑶一开始还说得愤愤不平,说到后面脸上又染上了少女春色,烦郁和欣喜混杂在一起的神态倒别有一番韵味,我看她的似乎是自言自语的样子本是想笑,可心里却又莫名的觉得惆怅起来,想着或许是同情萧瑶的遭遇,我便也不太留心,上前去拉萧瑶坐下—— “先别自己怄自己了,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既然说那新郎也不想娶你,或许过段时间还会有转机,何必生闷气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就算把自己气坏了婚约也还是在的。” 萧瑶在椅子上坐下,有些意外的看着我,等我也坐回原位她才又别扭起来,久久才说道:“原来,你也还算是挺好的……不过小朗哥人这么好,他的姐姐好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我看她句句话不离“小朗哥”三个字,似乎也不再为那婚约的事闹脾气,便也不遮掩,笑起来。萧瑶知道我笑的是什么,竟也不恼,只是脸上微微发红,之前凌厉的敌意已经消得所剩无几,她走过来拉我的袖子,举止正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我不会叫你姐姐,不过你人不坏,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府里没意思,我们明天去外面逛逛好不好,前阵子除了我自己的事,还听说邻国的扈国出了什么大事,人马都派到我们这边京都来了,乱糟糟的我也没能出去,闷死了。如今已没什么动静了,外面街市有好多我们家的商铺,爹还让我管一个绣庄,我带你去看。” 难得见萧瑶这么诚挚的和我说话,想来对我的偏见是没有了,这样一个惹人头疼的问题能轻易解决,我当然是高兴,在萧府里呆了这么久也的确是憋闷得不行了,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萧瑶见我答应也是眉开眼笑,听着那边有人来说小朗他们回来了,立刻扔开我的手兴奋地朝外奔去,道别都没有,只边跑边和我说明天会来叫我。 我看着她快速远去的背影,坐下来却觉得心里思绪复杂。我和萧遥应该是初识,她对我敌意全消后也还是个活泼伶俐的少女,可为何我对她总是隐约觉得有些排斥。仔细思量,似乎我排斥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名字。每当听到别人叫她瑶儿或者想到萧瑶两个字,我心里就会莫名的情绪翻涌,后脑隐隐作痛。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便也暂时把它抛到脑后。让留下的婢女收拾了桌上的茶点,我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烦心的事以后再想,我现在期待的是明天的出门。 波澜 第二天一早萧瑶就到了我房里,她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头发也像男子一样束起,少了些女子的妩媚,多了些英挺之色。她带过来一套男装,要我也换上,还不耐烦的催我出门。 我换上衣服,任婢女帮我打理头发。左右看看萧瑶和我的装束,虽然是男子打扮,可怎么看也都还是女的,完全没有隐蔽性嘛,便忍不住问道—— “我们这样打扮,别人也还是会看得出我们是女子的吧?” 萧瑶听了却满不在乎:“你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我们熹国女子虽然可以时常出门,但若出门必须以面纱遮面避嫌,后来是丞相家小姐嫌麻烦,平常出门时便换了男装,别人也都知道敢这样打扮的女子非富即贵,不敢轻易得罪,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不少富家小姐的习惯了。不过多数场合还是要以女装出门的。” 她说完看我头发梳得差不多了,便过来拉我:“行了,出去逛逛用不着浓妆淡抹,快走吧,早去早回,要是回来晚了爹又要骂我了。” 我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一路拉着出了萧府,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已是大太阳当头。我看看身后没人跟来,萧瑶也轻松自得的甩着两只手,忍不住又问道:“我们就这样两个人出门?你有没有带钱啊?”这样的千金小姐到大街上晃荡,不是都应该有些仆从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人跟着?那些小厮丫鬟的太碍事,反正这里人人都认识我,街上也多的是我家的店铺,没人敢来找麻烦,而且我要买东西都是记账,店家自会到萧家的银号去取钱,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带,沉死了。” 萧瑶边说着边拿鄙夷的眼光看我,好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我心里感叹富家小姐的幸福生活,也懒得去计较她的眼神,只转头去看街上的事物,萧瑶见我这样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便哼了一声大步走在了前面。我担心自己会迷路,便也紧紧跟在她身后。 大街上的集市商铺各式各样,种类繁多,里面的商品也琳琅满目,看得我目不暇接,萧瑶却一直没停步,好像直奔什么目的地。 “我们先去绣庄看看,虽说爹把绣庄归到我名下让我学着打理,可我不喜欢这些经商理财之事,平日都让小朗哥帮忙看顾,只偶尔才会去看一趟选些布料做衣服。已经很久没去了,应该又有不少新布料了。” 我听着萧瑶的话有些诧异,她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女子,萧老爷就让她学着打理生意? “萧爹爹这是要让你学经商吗?”可萧瑶这样不管不顾的似乎不能学到什么吧。 “那倒不是,一开始是爹看我没耐性学女工刺绣,便想让我多接触些这类东西,就给了这个绣庄让我时常去看看,没想过要我真正经营。我没兴趣,可后来小朗哥把绣庄照管得很好,爹看绣庄生意做大了,便也就让小朗哥继续照看着,只是名义上还是我管事。” 萧瑶说着脸上又开始浮现出对小朗的崇拜神色,又走了一小截路她抬手指向前面一个三层商铺:“就是那里了。” 我顺着她手指望过去,看到那店门上悬着一块红底黑字的大匾,还能模糊看到“锦绣庄”三个大字,店面的外观看起来倒还是个规模不小的商铺。 “绣庄现在的日常管理是店里的韦管事负责,他在爹刚刚接手萧家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帮萧家做管事了,和我爹年纪差不多,我爹很尊敬他,也算是我们的长辈,所以爹让我们叫他韦伯,他说话在萧府里都是有分量的。” 进门前萧瑶倒不忘提醒我,大概是怕我会礼数不周。进了门,只见大堂里大部分地方都摆放着各色布匹绸缎,色彩纷呈。中间有几张桌椅,配着茶水,大概是供客人休息用的。此时店里清静空荡似乎是没有客人,一个伙计看到萧瑶进来急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迎接—— “哟,是二小姐。难得见您来,这次店里又来了好多新货,小的这就去请韦管事过来,您先坐下歇歇喝口茶。” 萧瑶点点头算是答应,见伙计跑进后堂便到桌旁坐下,百无聊赖一般自己倒了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我则是在大堂里四处逛着看那些摆放整齐的布匹,货架上按照价钱和布匹质地的不同分门别类的摆着各色样品,花纹百出,五光十色。我只觉得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古代的手工织品,便细细观察,有时还用手摩挲一番。萧瑶看我认真观察布料,又不屑道—— “怎么,你没见过这样的布料吗?我家这绣庄如今已经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店铺了,什么样的布料这儿都找得着,很多富贵人家都是专买这家的布料的。” 我听萧瑶洋洋得意的话,没有立刻答话,把店铺转了一圈后才提出问题:“这些布料,还算不得上好的吧?”虽然没学过这方面的品评,可我直觉就觉得这些布料只能算是普通,或许又是我记忆中没有的那几年里,我曾见过更加好的绫罗绸缎吧。 萧瑶见我这么问,得意的神色变成了沮丧:“原来你还算是能鉴赏的……这一楼的布料都是卖给普通百姓的,上好丝绸刺绣都在二楼,有钱些的人来这都是直奔二楼……” 她说完这句,后面通往后堂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高男子。萧瑶见他出来便跳起来问好:“韦伯,好久没见您了。” 韦伯看到萧瑶脸上也是和蔼的微笑:“丫头最近都不来看我这糟老头子,是不是被你爹关禁闭了?” “哪里有!我爹才不会关我。”萧瑶像是撒娇一般,可说到他老爹脸色就不好了,“韦伯你也不帮我说说话,爹非要我嫁人啊。” 韦伯见她这样似乎有些头疼,却仍旧笑道:“女大当嫁,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道理都不懂?那祁公子我近日接触过好几回了,端的是个少年俊才啊,你爹给你找这么个夫君,可实在是疼你,你是没见过,见了你就不会这样胡闹了。” “我才不要,见了也不嫁,我只嫁小朗哥!”萧瑶似乎脾气又上来了,拽了韦伯的手就摇,“反正小朗哥只是爹的养子,没什么不可以的,韦伯您就帮我说说嘛,爹这么尊敬您,说不定就会取消婚约了……要是还逼我嫁,他来接一次我就逃一次,死活也不要嫁!” “唉,你不要胡闹!这婚约岂能儿戏,你前阵子那事闹得满城风雨,再不听话你爹可就不会轻饶你了。”韦伯想是要劝萧瑶,抬头却看见我从大堂那边走过来,便转头问萧瑶:“这位是?” “她啊,就是爹才认的大小姐,小朗哥的姐姐。”萧瑶听到韦伯不肯帮她说话已经很不高兴,便没好气地回答,自己坐回桌旁拿茶杯出气去了。 韦伯见她这样也不忙去劝,过来和我打招呼:“原来是大小姐,老爷前日才派人通知过,不过老奴最近忙着店里的事没回府里看过,还没见过大小姐,失礼的地方还请小姐见谅。” 我看他和气有礼的样子急忙回礼:“韦伯不要这样说,您是长辈,该是我给您问好才是。” 韦伯也不再客气,笑容依旧和蔼:“小朗是个招人疼爱的孩子,你这孩子也机灵懂事,不过看起来竟像是他妹妹了。”回头去看桌边的萧瑶,韦伯便是难以招架的表情了,“二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也就她爹把她宠成了这样,前阵子居然还逃婚……唉,你应该比她懂事,平日和她作伴时也多和她说说,兴许同年纪的人说话她还听得进去。” 见我点头答应,韦伯便又一块儿招呼萧瑶:“丫头这么久不来,我给你留了好些上好的布料了,今天正好给你们两个人都挑些,做几身新衣服。” 萧瑶听到新衣服立刻就来了精神了,扔下茶杯就往楼上跑,韦伯无奈的笑笑,带着我往楼上去。到了二楼才发现楼下的布料的确是很普通,完全不及二楼的华美精致,价格自然也是天差地别。此时萧瑶已经扯开布料往身上比划了,我还是把自己当客,只随便挑了两样便在一旁看萧瑶忙活了。 “这个二丫头,专挑店铺刚开门客人还少的时候来捣腾我这些宝贝布料,多少千金难求就那一匹的布料都被她讹去了,他爹从来不会吝啬这个宝贝女儿。”韦伯也在一旁看着,等萧瑶选好的时候才假意嗔怪道,感觉他也是把萧瑶当作自己女儿来看待的。 “嘿嘿,韦伯这么疼我,当然留的都是好东西。”萧瑶心满意足的晃过来,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韦伯,不打扰您做生意了,我们先出去逛去了。” “去吧去吧,东西讹完了你就跑……记得早些回府,不然你爹又要骂你了。”韦伯笑着戳了一下萧瑶的脑门,又和我笑着打了招呼,才目送萧瑶拉着我出了店门。 “嗯……接下来就随便走走吧,你也没在京城里逛过,我们四处看看。”出了门萧瑶便自己做出了决定。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就随着萧瑶在城里闲逛。她若是有了看中的东西就大大方方的拿走,让别人去萧家银号去拿钱,商家也都习以为常的答应着,看来她是常客。而且她要是买了些东西,隔一会儿就会找一家萧家的店铺进去,让伙计帮忙把东西送回府,难怪她出门不用仆从跟着。 不过走在路上我总觉得时常有人朝我和萧瑶指指点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难堪,便问道:“为什么总有人朝我们看啊,还指手画脚的。”在路上也见了不少其他作男装打扮的女子,我和萧瑶应该不算特殊吧。 萧瑶神色不豫的朝四周狠狠瞪了一圈,那些人立刻把脑袋和目光都缩了回去。她这才闷闷不乐道:“还不是前阵子我逃婚,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了。” 原来是这样……我听了不由得悄悄佩服这个小姐,自己逃婚弄得满城皆知还没事人一样跑出来逛大街,这份勇气放在这个时代实在是难得。 “走了这么久,我们找个地?br / 陌上花已开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5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5部分阅读 地方吃些东西吧,又渴又饿的。”又逛了一圈,萧瑶显然是累了,便边说边朝前面一家大酒楼走去—— “这家仙人居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饭菜茶酒都是很好的。” 店里的小二显然是认识萧瑶,我们才一进门就轻车熟路的把我们迎上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招呼得殷勤周到。等点好菜后萧瑶便悠哉游哉的端着茶杯四处随意张望,可没一会儿又定住目光看着一个方向,脸色阴暗—— “怎么碰上她,真是晦气。” 我听了好奇,便转头朝那方向望去。却见楼上另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一个华衣少女,身后站着两个佩剑的侍从,面纱解下放在桌上,正悠闲自得的边吃菜边看风景。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她,那少女转头过来,视线扫过我,对上萧瑶的目光,立刻也变了脸色。我看着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呵,萧家的小姐脸皮果然厚实,如今还能大摇大摆的不避嫌穿了男装出来闲逛,是怕认识你的人还不够多吗?” 那少女率先开口,声音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语气不善,萧瑶眉一皱脸一沉,虽然周围不少人已经投过来目光,她倒也没有立刻跳起来骂人,抿了一口茶水才斜睨着那边的少女—— “我才不敢和李家的小姐比皮厚,既然是想出来勾引男人,何必还带着面纱,又不往脸上遮,拿着来也累。” “既然李小姐迫不及待想找男人嫁了,还是回去多练练你的琴棋书画吧,上次没有成功被选进宫,如今还出来瞎转悠,以后别说是皇宫,怕是连皇亲的门槛都摸不着了。” “你!”那少女被萧瑶说得动了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可看看周围的人又忍下来,想想又笑了,故意提高了声调—— “哼,听说前阵子你爹给你说的那门亲事,迎亲的日子连新郎都没来,看来是新郎嫌弃你不知礼数,又貌丑野蛮,不肯娶你了吧……难怪你要躲出去几天都不敢回家,原来也是知羞耻的。” 这两个人也不知有什么仇,开口就是明着的谩骂,连暗讽都省了,可见怨恨之深。周围的人听了这少女的话立刻议论开了,萧瑶见状哪里还坐得住,摔了茶杯就冲过去—— “你少诬蔑人,是我不想嫁,谁敢嫌弃我。” 萧瑶说着竟要动手了,可那李小姐身后的侍从眼疾手快的拦过来,竟毫不留情的把萧瑶一推,萧瑶一个女孩子哪里挡得过,直接就被推到了地上。我见状立刻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却见她满脸通红的屈辱神色,只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狠狠盯着那个李小姐。 “哼,连侍从都没带也敢过来和我动手,你以为自己有多少斤两?”李小姐得意的看着萧瑶,不屑的嗤道,“你爹也不过是个有几个臭钱的商贩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仗着你爹和我叫板,要是我让我爹把你家店铺都封起来,看你家到时候怎么哭!” 萧瑶见那李小姐竟说到自己父亲头上,管他打不打得过,又要冲过去,我连忙拉住她不让她过去。周围旁观的人也都只是看热闹,没人过来劝解,估计谁也不想淌这趟浑水。看那个李姓小姐说的有恃无恐,他爹还能封店铺,应该是个京城里不小的官员。 “咦,真是怪了,居然还有人能拦住萧二小姐,真是稀奇事啊。”李小姐见我拉着萧瑶不让她冲过去,夸张的惊叫道,显然是有意刺激萧瑶。 萧瑶满肚子火气,听她这么说扭头竟朝我嚷起来:“喂,你可也是萧家的人,怎么袖手旁观不帮忙啊!” 这个时候你就想起我来了……我听得郁闷,心里对那个李小姐的言行却也是很不爽的,一口一个我爹,撇开她们俩以前到底是谁先招惹了谁,她这样仗势欺人的,谁看了估计都会心头火起。 “哟,原来萧家小姐还是有一个帮手的,好生厉害,可这没几两肉的有什么能耐啊?”李小姐听萧瑶这么说声音越发尖锐,轻视的神色也更加明显,萧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我见她这样出言侮辱也有些气了,强忍火气看她还要怎样。 “一个野蛮无礼,一个沉默寡言。”李小姐见我没有出声,更是轻蔑的扫过萧瑶和我,还伸出手指点过来,“一个泼妇,一个孬种。” 哎,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居然把我招呼进去?!我本就不是能忍的人,原来还是不想给萧府惹事才一再隐忍,这回是彻底怒了,猛地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楼上顿时静了下来。 李小姐没想到我会出手,结结实实的挨了我这一巴掌,整个人没站稳扑到了桌上,狼狈至极。我则趁她身后的侍从忙着去扶她的时候拉着萧瑶退后了一大步。 “请这位小姐嘴巴放干净些,既然是大家闺秀就不要口出秽言,省得污了别人的耳朵。” “你……贱人!居然敢骂我,还不过去给我收拾!!”李小姐估计是没被人这么打过,捂着脸靠在一个侍从身上,已经变身泼妇,边尖声叫骂边指挥刚才把萧瑶推倒的侍从过来“收拾”我们。 那个侍从闻言立刻扑过来,我看他步伐不算灵巧大概不是很厉害的高手,推开萧瑶弯腰避过,却又不由自主地伸手抽走了他的佩剑,似乎拿剑是件很平常的事。想起小朗和我说过我是学过剑的,心里不免又好奇起来。 随手挥了挥剑,果然觉得很顺手,而那侍从见我夺了他的剑,也不敢大意,退后两步盯着我这边没有立刻行动。我借机拉过萧瑶,低声问道:“他爹厉害还是你爹厉害?”我可不是英雄好汉,打架之前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若真是萧府惹不起的,我就不能再把事闹大给萧老爷找麻烦了。 萧瑶这时已经恢复了神气,低声不屑道:“她爹是有些权,可她也就是今天仗着有帮手才敢这么嚣张,她敢找我爹麻烦我就跟她姓!” 有权就已经麻烦了好不好……我见萧瑶又嚣张起来,暗自头痛她有这么个讨人厌的仇家,两个人还互不示弱,估计以前交手次数也不少了。看到那侍从趁我们说话已经扑过来,来不及再和她多说,我扬手就把剑挥了出去。本来只是想阻止他过来虚晃一下,却刷的一声划破了那人的衣服,周围顿时响起大大小小的抽气声。 我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也唬了一跳把剑收回来,原来我还真是会用剑的……看那人拉着衣服狼狈的退回去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呆得越久麻烦越多,便拉着萧瑶盘算着怎么离开。 “你们居然敢这样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李小姐见我把她侍从的衣服划破了,气得浑身发抖,说话却少了刚才的气焰。 “让一个大男人来欺负我们,你也好意思。再说,今天这儿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先要动手伤人,还恶语辱人,我们不过是自卫。你若是不怕给你爹丢脸就告诉他去,只怕他知道了还得过来和我们赔礼道歉。”我一心要走,也不顾太多说了重话,随后拉着萧瑶就下了楼。却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旁边某些人的眼里。 “原来你会用剑,好厉害!”出了酒楼,萧瑶已经又是原来的样子了,得意洋洋,“看她以后还敢欺负我!” “喂,我可不是帮你打架的,今天只是意外,以后我决不可能帮着你惹事了。”她还得意得起来,我都要头痛死了,以后还是少和这个小煞星出来,省得自己无端受累,一句话都没说居然被骂成了孬种,我现在想起来都气。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爹知道以后会怎么罚我们吧。”我诚心祈祷那个李小姐家不能为难萧老爷,这种地方权力至上,只要有权无理的都能变成有理的。后半截可是我惹的事了,我担不起这种责任。 萧瑶闻言果然又蔫了,垂头丧气地带着我往萧府的方向走去:“爹现在肯定知道了,大不了就是一顿禁闭,反正是我和那个女人的事,爹不会怪你的。” 我没心思和她多说,两个人沉默的回到萧府门前,却见府门大开,一些家仆装扮的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我们两个回来立刻有人奔进去:“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我见这个排场正惊讶,进了门却见里面南宫离和小朗先急走过来,后面是脸色沉重的萧老爷,心里立刻开始擂鼓了。 “若瑶,你们没有事吧?”南宫离始终叫不惯我的名字,一直还是叫我若瑶。他来到我面前担忧的上下打量我,而小朗则是去担心旁边那个小煞星去了。我还未及回答,萧老爷已经走过来,对着萧瑶就开骂了—— “又出去惹祸,嫌你给你爹惹的事还不够多吗?” “这次不是我……”萧瑶委屈的要顶嘴,却又被萧老爷一挥手阻断,“我都知道了,就算不是你先开口也不至于要动手吧,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哪里来的仇,见面就要动手。给我回房闭门思过去。” 萧瑶瘪着个嘴不情不愿的往里面走去了,小朗在一旁看着不忍心却也不敢开口,只不时望着萧瑶的身影。我想起还有自己的份,便要主动坦白交待:“萧爹爹,其实我也……” “哎,你别自责,已经有人回来和我说了。”萧老爷打断我的话,摆摆手叹口气,“我和李大人本无瓜葛,却不知这两个丫头怎么回事,自小就不和,见面就是吵闹打架,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今天虽然有些冲动,但李家那个丫头疏于礼数是人人皆知的,是她出口伤人在先,你也是气急而为,不怪你的。” 啊?这样就解决了? 我听了萧老爷的话愣在当地还没反应过来,萧老爷又补充道:“平日里她们两个闹,只要不过分我们也都懒得计较,只是今天听说那李丫头让侍卫动手打人了才急忙让人去看,去了那里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所以让人在门口等着。你先去休息吧,我还要去说说瑶儿,本就已经满城风雨了还这么沉不下气,她太不让人省心了。” 萧老爷说着就要往里面走去,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打千说道:“老爷,祁家的公子派人来传话,您是不是过去瞧瞧?” 萧老爷闻言神色一变,立刻改了方向往外走:“小朗,你们先回吧,我过去看看,上次的事都还没和祁家那边赔礼道歉呢,竟让人家先过来了。” 萧老爷说着就往外走去,剩下我、南宫离和小朗站在原地。小朗见我没事便跑去内院说是要去陪萧瑶,南宫离听到那个小厮的话神色微变,等萧老爷和小朗走了才继续他刚才的询问:“听说那个李家的小姐出言辱骂你,你……” “没事,我回了她一巴掌。”嘴上说得轻松,我心里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碰到那个李小姐了,这次萧老爷是没责怪我,可下次要是再碰上,我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离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即复笑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被人欺负,不过以后要是出去还是我陪着你吧,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自己出门,我来这的正事已经忙完了,正好有时间陪你四处转转。” 我看他笑容诚恳温和,心里也洋溢起融融暖意,笑着道谢:“这样可就麻烦你了,多谢多谢。”我一直不想和小朗或萧瑶那样叫他南宫哥哥、南宫公子,可偏想不起该怎么称呼他,便总是以“你”称呼,南宫离似乎也不在意。 “呵呵,真是稀奇,你竟然也会和我客气。”南宫离见我道谢,极为难得的和我开起了玩笑,俊朗而温润的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我看着不禁恍惚,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就脱口而出—— “阿离。” 话音才落,南宫离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却已浮现欣喜若狂的神色:“若瑶?!你记起我了?” 我回过神来摸摸脑袋,却有些迷茫:“没有……只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就叫出来了……我以前,是这样叫你的吗?”感觉阿离这称呼倒很熟悉。 南宫里听我这么说脸上略有失望,不过还是带着喜悦:“嗯,你以前是喜欢这么叫我……也没关系,已经是有进展了。”伸手摸摸我的后脑,语气更为欣慰,“照理来说淤血已经完全消除了,想必不久就能恢复记忆……” 南宫离说到恢复记忆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黯然,但是稍纵即逝,又恢复原来温和的笑容:“先送你回去吧,出去折腾这一天,饭又没能好好吃,回去让人送些饭菜到你房里,别饿坏了肚子。” 我为他的细致关怀所感动,不由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阿离?嗯,这个称呼果然顺口得多……你总是这么细心照顾我,像我哥哥一样,不如我认你做哥哥吧?小朗叫你南宫哥哥,那我以后叫你阿离哥哥如何?” 南宫离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变得不自然起来。我以为他又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难堪,便笑笑收回手,南宫离恢复得也很快,只淡淡笑道:“恐怕萧老爷可不想再多我这个儿子,我们先回去吧。” 我没多留意,点头便朝内院走去,完全没有留意到之后跟在后面的南宫离一直怅然失落的脸色。 第52章 误约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昨天,那个祁家的破公子,昨天居然派人和爹说要见我,他居然一直都在熹国!我还以为他根本没来……他是搭错神经了还是怎么回事,不是不想娶我的嘛,怎么一下子又要见我,讨厌死了……” 一大清早,我就被冲过来发牢马蚤的萧瑶吵醒了,可怜我还在床上未及梳洗穿衣便被她扯着倒苦水,只能睁着惺松睡眼点头或摇头表示观点。 “都是昨天在仙人居,我和那死女人的争执大概被他看到还是知道了,我们才回到府里他就让人送话说什么第二天邀我出府,设宴压惊。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说我不去就家法伺候,哪里有这样的啊,鬼知道那个什么破公子打得什么主意,谁用得着他来压惊……” 萧瑶一边愤愤不平的说一边用力捶床,力道重得要砸出洞似的。我心疼那些被褥床板,便无奈的笑着拉开她的手劝慰:“去见一面也好,不然你都不知道别人长什么样,以后要是真的非嫁不可,好歹也还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圆是扁啊。再说万一真就机缘巧合,你们俩见了面觉得对方合适呢,凡事不要想得太绝嘛。” “喂,我看你还算好人来找你诉苦,你反倒劝我这些。”萧瑶瞪我一眼,甩开我的手转而跑到桌边,我得以脱身下床,便迅速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还没想好更合适的安慰说辞,外面“追兵”已经过来了—— “二小姐,老爷说不能再拖了,祁家公子派来接您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等您准备好就让韦管事陪您一块儿过去。” “滚滚滚!!我不去,你们谁愿去谁去好了。”萧瑶一声暴吼,然后就赖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二小姐,求您不要为难奴婢,这婚约已定,您又何苦再找老爷的责骂,老爷都明说您今天要是不去,就要动家法了的。” 大概家法是萧瑶的软肋,听了这话她挪了挪,思考了半天才抬头看我:“哎,我要是去的话,你也一起去好不好,我有个伴也好。” 我一听连连摆手,萧老爷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要撮合他们两个,我去当这个电灯泡岂不是会死得很惨?再说有了昨天的经历,我可不想再和她一起出门了,指不定又会碰上哪家的小姐仇人,麻烦不断。 “人家公子请的是你,我跟着去是什么理由?萧爹爹也不会同意……而且昨天阿离说我有恢复记忆的趋向,要我今天留在府里休息,等他送药过来,所以我……不能和你一块儿去。” 我搜刮着一切可能成立的理由想要推脱,可看萧瑶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一狠心,给她出起了馊主意—— “也就是去见他一面,又不是让你今天就嫁他,没必要闹这么凶惹萧爹爹生气。你要是见了觉得真不合适不愿嫁,也不一定要你自己来说嘛,你可以表现得让那个公子自己不愿娶你,不过这样可能会坏了你自己的形象……” 照理说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们自然都是极为在乎自己给别人留下的印象的,尤其还是自己的结婚对象,可萧瑶听了才不管什么形象,立马来了兴趣要我说下去,我被她闹得无奈,只好继续说—— “男子多数都喜欢那些温柔贤淑、通情达理的女子,要是让他不喜欢,无非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淑女不文静,比如说,呃,说话粗俗放纵啊、举止鲁莽随意啊……还有好多,你可以自己发挥嘛。” 我说到后面自己先心虚起来,要是萧老爷知道我是这样帮他“教导”他的宝贝女儿,是不是要冲过来扒我的皮啊…… “嗯,这个主意好,要是他不愿娶,爹再怎么逼我也就没有用了。”萧瑶却不但没反对,反而兴奋得不行,见外面的人还在催,想了想便起身往外走:“我待会儿要好好准备一下,就不信他还敢娶我……你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着萧瑶出去的身影,我只觉得背上开始冒冷汗,她肯定想不出什么好招,先同情一下那个可怜的公子吧……我还真是损人不利己,出这种破主意干什么,没事找事,只求老天保佑别让萧老爷知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见现在天色还早,又已经穿戴整齐,我不想再到床上补觉,便又跑到荷塘边的曲栏上看风景吹风。却见清晨的荷塘别有一番韵味,此时湖面悬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般的白雾,碧绿的荷叶和粉嫩的荷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近处的荷叶还能看到凝汇在叶子低凹处的晶莹露珠,淡淡晨光下衬得周围景物虚幻缥缈,如同仙境,空气也格外清新透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鼻息间满满的充斥了清新的荷香,沁人心脾。享受着清晨的美景香气,我看得赏心悦目,却渐渐有倦意袭来,竟靠坐在栏杆上睡着了—— 南宫离带着药来到若瑶住的小院,却被婢女告知若瑶又一个人到荷塘边去了,便带着药往荷塘走去,远远看到九曲回廊上那抹淡淡的身影,南宫离心里蓦的一动,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若瑶面前,却见她半靠半躺在斜栏边,一手撑着下巴,似乎是睡着了。怕她这样睡着沾了早晨的寒气,南宫离便放下手里的食盒想摇醒她,然而回身走近后又见她只才过肩膀的青丝没有挽起,随意别在耳后,散落肩头,在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白皙脸颊因为熟睡而染了浅浅的红晕,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如以往般俏皮狡黠。 南宫离看着眼前人的睡颜不由顿住脚步,忘了要去摇醒她,却是看痴了。 他之所以借着生意上的理由一直不离开熹国,就是希望能等到若瑶来熹国找小朗,希望能再见到她。他知道若瑶前时是在扈国,也知道她曾写信给小朗报平安,所以他坚信她一定会来,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等,然而他却不曾想终于等到再次见面时,看到的竟是伤得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若瑶。 他和小朗拿着她的手链找到医馆去的时候,小朗看到床上全身是伤裹着绷带的若瑶差点要晕过去,而他要不是看到她手上那古怪而熟悉的“手表”,恐怕也是不敢相信那毫无生气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丫头。 等把若瑶接回萧府他亲自替她治伤时,更是觉得心如刀割。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或鲜血淋漓,或红肿淤血。救她的猎户说是在山崖斜坡底一块大石头后发现她的,这些伤显然是滚落山崖的过程中弄上的,据说当时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小城里的医馆简陋怕出人命才急忙送了到京城。她身上最严重的伤是后脑的撞伤,大概就是撞上了那块石头。他起初日夜不敢闭眼守在床边,就是怕她会这样一直睡过去不醒来。 万幸她终于醒了,却又记忆全无,也没有了先知的能力。他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是喜她度过难关清醒过来,还是悲他被自己最牵挂之人遗忘?思绪复杂之间,他只能逼自己什么也不想,只专心为她治伤。 伤好后萧老爷认了若瑶做女儿,他暂时不必再担心她日后的去向,而若瑶伤好之后记忆虽然没有恢复,性格脾气却和以前一样,也依旧和小朗和他很亲近。于是他心怀侥幸的安慰自己,也许若瑶没有了记忆,并不是件坏事,也许他和她之间,可以重新开始。 可昨天若瑶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让他如坠冰窟,心寒入骨。他原以为重新认识可以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前她只把他当作朋友,如今即使没有了记忆,她也只是把自己当作亲近之人,像哥哥一样的人。那“哥哥”两个字刺得耳膜生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无缘吗…… 视线落在她刚过肩膀的乌发上,南宫离不由更加皱起眉头。若瑶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曾遭遇何事,他便也无从得知她和自己分开后的经历。若瑶曾经长及腰际的秀发,如今怎么竟只过肩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是不能轻易剪短的,他知道若瑶并不在乎,她说过她的那个世界剪发是习以为常,可在这里,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剪短头发,是自愿,还是被强迫? 还有她和祁慕萧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祁慕萧一直以来都是不肯答应他爹帮他按排的婚事,这次从扈国回来怎么就破天荒地任由他爹安排了和萧家的联姻?而若瑶又在祁萧两家婚期将至的时候突然出现在熹国,难道是知道了祁慕萧的婚事才匆忙赶过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不胜数的疑问只扰得南宫离头疼,他知道祁慕萧从扈国回来后就一直在熹国忙祁家的生意,也知道婚礼亲迎之日不只是萧瑶这个新娘消失,连新郎都没有出现,两个新人同时逃婚才使得婚礼被迫取消,择期再办,他更知道祁慕萧现在闲空时常常一个人呆着借酒消愁,完全不似以往风流潇洒的样子。 他总觉得是祁慕萧答应和萧家的婚事负了若瑶,所以若瑶才会只身赶来熹国,可祁慕萧的状态和行为却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万分。若瑶伤好后,他和小朗因为生意也和祁慕萧见过好几次面,小朗和祁慕萧互相并不认识,而他虽然没有追问祁慕萧答应婚事的原因,却也刻意不让祁慕萧知道若瑶就在萧府。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他只和若瑶说祁慕萧是她的朋友,平日也极少在她面前提及祁慕萧,他希望若瑶能恢复记忆,可想到她会记起祁慕萧他便又辗转难眠。矛盾的煎熬实在难以忍受,他到底是应该让若瑶继续这样简单快乐的当萧府的大小姐,甚至阻止她日后恢复记忆,还是告知祁慕萧,让他共同帮助若瑶想起遗失的过往呢…… 南宫离凝神皱眉,恍然不觉时间流逝,突然却见睡梦中的若瑶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一双明眸看到站在面前的南宫离后,她脸上立刻漾起灿烂的笑容,欢快叫道:“阿离!” 一如往昔的亲切呼唤,南宫离心神一晃,正要上前,却又听到她笑着说:“我想起来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身上突然觉得有些凉意,大概是早晨的湿寒气重,我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便醒过来。却见南宫离正站在我面前,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我不及多想,迫不及待要告诉他喜讯,便笑道:“阿离,我想起来了。” 南宫里本欲上前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复杂,我不明所以,跳下地上前去拉他:“我想起你和小朗了,你不高兴吗?”怎么看到他眼中有失落惆怅的表情…… 南宫离似乎是回过神来,继而恢复温润笑容:“怎么会不高兴,不过昨天你都还没有想起来,今天在这里睡一觉就想起来了?早知道该让你早些来这里睡……” “阿嚏!” 南宫离话还没说完我就打了个大喷嚏,他眉一皱便拉我坐下,又仔细打量我的衣服:“穿得这么单薄却跑到湖边睡觉,虽然还是夏天,早晨的寒气还是很重,伤才好又着凉,你身子怎么受得住?” “没事没事,最多是感冒而已。”我不在乎的摇头,急着要继续往下说:“我刚才睡着后,就好象做梦一样,陆陆续续就想起以前发生的事,可基本上都是你和小朗跟我说过了的,到了你带我走到崎山,我要去洗澡,之后的事就很模糊了,洗了澡以后我迷路了,然后好像遇见了一个人,记不起是谁,之后到过江南,又回了京城,再不知怎么的到了扈国,然后哗啦一下又跳到我受伤清醒在熹国了。只有很简单的大概轮廓,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你还知不知道更多的,说不定你说了我就能想起来了。”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可后面的模糊记忆,仿佛心里有个地方被重石压住,撬不开,想不起来,让我迷惑不已。 南宫离听着神色又复杂起来,等我说完便问道:“你只能记起遇见祁慕萧之前的事吗?后面的都不能想起来?” “祁慕萧?他是……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可记起来的内容里面没有这个人啊……” “你之前不是救过他吗?” “救人?……哦,我只记得下灵山时救过一个人,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难道是他吗?” “你不记得你救他时……和他发生过什么吗?” “呃……这个,好像……那个人那时候,是中了蝽药……” 我说着已经脸上发烧,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过这么一段“艳遇”,没再继续往下说,南宫离的脸却已经黑了。我没太留神他的脸色,只想着自己这种只能记起部分经历的情况,靠到曲栏的柱子上喃喃自语—— “我这样,不会就是所谓的选择性失忆吧……” “选择性失忆?”南宫离听着不解,我便粗略解释道:“我在我家乡时听说过这样的病症,失忆又分很多类型,有的是全都忘掉的,有的是只忘掉一部分,选择性失忆就是选择某些特殊的记忆进行遗忘,通常都是些不好的、痛苦的记忆,潜意识里不想回忆起来,所以就不记得了。” “不好的、痛苦的记忆?不想回忆起来?” 南宫离听罢眼神变得深邃,不知思绪又到了什么地方,我解释完也暗自纳闷,要真是选择性失忆,那会是什么经历让我自己都不愿想起来呢……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 我和南宫离还在各自沉思,一个无比气愤恼怒的声音已经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冲过来,不出十秒钟萧瑶涨得通红的脸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见她突然出现不由得很是诧异,抬手看表:“你不是才出去没多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她这气愤难当的样子,那个祁公子把她怎么着了啊…… “气死我了,那个混蛋,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这样欺负人。” 见南宫离也在,萧瑶稍微收了些气焰,仍旧没好气,边说着就给一旁的柱子印了个脚印,似乎是把柱子当成那个公子来泄气。 “他欺负你?这怎么可能,祁公子虽然性情不羁,但决不是品德低劣之辈,怎么会欺负大家闺秀?”南宫离面带讶色,忍不住脱口问道。 萧瑶听罢不言语,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似乎是极为不屑,我听着好奇,便坐直身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你了?” 萧瑶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情愿:“今天也是去仙人居,韦伯只送我到雅间门口就不肯再陪我进去,说什么要我和那个混蛋好好相处,他只在楼下等我。我想着自己想的那些办法要是让韦伯知道了也不好,就自己进去了……” “然后呢?”见她停顿,我忍不住追问,是因为她想的那些招惹恼那个公子了吗?不过萧瑶算是美女了,所谓“欺负”,不会是那个公子见色心起,占了她便宜吧…… “然后,我就进去了呗。一进门还没抬头就被人抱住了,那混蛋还叫我‘瑶儿’,真是恶心,我和他才是初见,他居然就抱我,还这么亲密的叫我。”萧瑶一脸厌恶的表情,把那声“瑶儿”学的是声情并茂,听着像是在叫相思以久的情人,哪里像个逃婚的新郎,我不禁笑着摇头。 “这还不是最可恶的。” 见我笑萧瑶更激动了,捋了袖子像是要找人打架一样,“我被他这样轻薄还没发火呢,刚挣脱开,他看我抬头却突然变了脸色,松了手就回头去问后面的小厮:怎么回事,这是谁。那个小厮一脸惶恐的跪下求饶说:奴才不知道,奴才打听了明明说是萧家二小姐的。那混蛋便又问我是不是真的萧家二小姐。这还能有假吗,我说当然是,他就和我道歉说认错人了,立刻叫人把我送了出来。你说这叫什么事?他是和我家订了婚约的,我进去时他叫的也是我的名字,这哪里是认错人,分明就是耍我,实在是太可恨了,我不就是逃个婚,他自己也没来啊,至于这样斤斤计较吗……” 听着萧瑶咬牙切齿的“控诉”,我倒也想不太明白,那个公子在想些什么,巴巴的派了人传话请萧瑶出去,结果这么大费周章摆人家一道,难道就是为了耍萧瑶?他是嫌生活空虚了还是心理变态…… 我无话可说,抬头却见南宫离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才说“品德好”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吧。萧瑶见南宫离这样也来了底气:“南宫公子你也这么觉得吧,那混蛋也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如此品行放纵小肚鸡肠,不行,我要找爹说去,怎么能和这样的混蛋订婚约……” 萧瑶说着就跳起来冲往她老爹的房间去了,我看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急跳模样,想到的却是小朗。这段时间的观察表明,小朗对萧瑶也不是没有感觉的,想想他以前在灵山上把我折腾得抓狂,这下碰上这样一位小姐,要是他们两个真能在一起,大概他也要有得抓狂的了。 “若瑶。”南宫离一声招呼把我思绪拉了回来,我回头看他,却见他已经拿过旁边的食盒,打开了放在我面前—— “都忘了来找你的正事,该吃药了,和以前一样的。” 我探头一看,果然和以前在麒趾寺一样,蜜饯,糖水,药丸。虽说是药丸,可中药味还是很浓,我闻着刺鼻的药味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可为了恢复记忆还是捏着鼻子把药吞了下去,苦得我鼻子眼睛都皱成一团。 “呵呵,忍一忍,这是最后一次吃药了,你后脑的淤血已经全消,也恢复了部分记忆,以后就不需要靠药物了。” 南宫离的话对我来说无疑是大好消息,可接下来他又说了个更好的消息:“过两天小朗要到锦绣庄看看收支账目,韦管事让带了你和二小姐同去,试试新做的衣服,之后我就陪你在京城里看看吧,上次你大概也没有逛全,京城里有不少有趣的地方,还有不少酒家有你喜欢吃的点心。” “哇,阿离,你真好,爱死你了!”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体贴考虑周全的帅哥呢,绝种好男人啊……我扑过去抱着南宫离的手臂“深情表白”,不出意外地看到南宫离的俊脸上腾起红晕。嘿嘿,就是喜欢看南宫离脸红的样子…… “……别闹了,这两天就乖乖留在府里,你今早已经着了凉,再不注意自己身体,病了可是决不会让你出门了的。” “嘿嘿,yessir!” 第53章 相见不相识 “阿嚏!” 摇晃前进的马车里,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见南宫离略带责怪的关切神情,只好傻笑着摸摸脑袋,讪讪不语。 托南宫离“吉言”,我果真因为那天早上吹风而感冒了,整天喷嚏打个不停,这两天在府里虽然很老实没再到处乱跑,可因为拒绝吃药,症状没加重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南宫离本不打算让我出门,但我怎么可能放弃难得一次放风的机会,死缠烂打加撒娇的闹得南宫离终于还是答应,一行四人坐上马车往锦绣庄去了。 不过因为分别有了南宫离和小朗管着,我和萧瑶没能继续穿男装出门,而是不得不穿了华丽复杂得乱七八糟的纱衣罗裙,还蒙了面纱。马车里我和萧瑶对望的眼神都颇有些气闷哀怨,可萧瑶因为前天见那公子的事,不知她是怎么闹的又惹了萧老爷不高兴,罚抄了一百多遍的书,暂时倒也听话了许多,没有再多闹腾。 马车并不是非常宽敞,但坐下我们四人却也绰绰有余。不过南宫离恪守礼节坐得离我和萧瑶老远,小朗又总是因为萧瑶“有婚约”而并不和她太过亲近,反而挨坐到我身边,于是我就成了小朗和萧瑶中间的“夹心饼干”。 萧瑶对于小朗刻意避开她一直不爽,这回见他挤着和我坐在一块儿更是不舒服,虽然没有叫嚷,却一个人生起闷气,我看这个情况想起心中好奇,便在小朗耳边低声问道:“小朗,萧瑶挺喜欢你,那你喜不喜欢她啊?” 小朗在得知我记起部分往事后欣喜之余又和我亲近了许多,可听我这样直接问他还是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悄悄瞟了一眼正望着窗外的萧瑶,眼神温柔却又无奈:“姐姐,你怎么也乱开我玩笑,瑶儿……已经有婚约的。” 也许是怕萧瑶听到,小朗也只在我耳边轻声低语,赧然羞涩间却不难听出他对于萧瑶的怜惜喜爱,我看他的模样便明白了八九分,心想原来萧瑶不是一厢情愿,怪不得死活不肯答应婚事,可惜小朗在萧家时间远不及萧瑶久,终究不能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对于萧老爷的安排也无力出言反对,不过要是萧瑶真的嫁了出去,他心里也会很难过吧…… “姐姐总是说我,你和南宫哥哥也很般配,南宫哥哥也对姐姐在意得很,那姐姐是什么心思啊?” 小朗虽然和以前一样纯善开朗,但在萧老爷的言传身教下,这些年的成长也不是没有的,一瞬间就收了尴尬神色,转而调侃起我和南宫离来,我不想他这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庆幸南宫离没听到的同时却也不知如何回答,犹豫间萧瑶气恼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俩在说什么?” 抬头却见萧瑶盯着我和小朗,身上又散发出初见我时的那种敌意,我余光一打量,发现我和小朗因为是耳语,靠得极近,几乎是肩靠肩脸贴脸,姿态在别人眼中是亲密得不得了了。我看她看我的尖锐眼神不由得在心里无奈,也怪不得萧瑶吃醋,谁让我和小朗长得这么不像姐弟呢…… “姐弟间的悄悄话而已,不要紧张,我说过我是他姐姐,不和你抢的。” 我边玩笑着边躬身挨到了南宫离身边坐下,刻意离小朗远远的。萧瑶听了我这话脸上腾的就红了,看都不敢看小朗,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转头看窗外,小朗虽然没她这么害羞,却也颇为尴尬,扭头不语。而本来无事的南宫离因为我挤了过去,和他完全属于零距离接触,顿时也不自在起来,我见马车里这样的气氛,只好吐吐舌头在心中默念“我有罪”。 还好车里的尴尬气氛没能持续太久,一会儿就已经到了锦绣庄。韦伯亲自出门把我们四人迎了进去,在后堂暂时坐下休息,韦伯让伙计去拿给我和萧瑶做的衣服,自己则从柜台里拿出一大摞账本说是给小朗查看。 萧瑶对账本完全没有兴趣,自己四处转了起来,韦伯则坐在萧瑶原来的位置,一本一本帐的解说起来。说是小朗?br / 陌上花已开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6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6部分阅读 朗来查看,其实更多的是韦伯边说账目边教导他经商之道,我本来只坐在一旁喝茶,听着韦伯说的账目觉得似曾相识,便拿了一本帐本翻看,却见里面的表格数据和现代的记账方式很相似,不由得抬头看小朗,小朗见我拿了账本看他,便会心的狡黠一笑,眼神里在说:的确是你教我的。 “少公子确是少有的经商之才,其它的不说,老爷刚让他来看这绣庄时他就和我说了这么个记账的法子,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了,绣庄现在生意这么好,也少不了少公子的功劳。” 见我拿了账本,韦伯便忍不住夸起来,小朗急忙谦虚道:“韦伯,您又这样夸我,要不是萧爹爹和您一直悉心教导,处理事务时帮衬着,我也做不到这些。” 韦伯呵呵笑着,这时却有两个伙计进来,一个拿了我和萧瑶的衣服,另一个则是从前面大堂过来的,恭恭敬敬的对韦伯说:“韦管事,祁家的公子带着昨日我们送过去的账目过来了,说是有事请教,正在大堂里坐着呢。” “怎么又是那个混蛋?!” 一旁晃荡的萧瑶听了伙计的话忍不住叫出来,可后堂和前面大堂也不过一墙之隔,不知道外面的人听到没有。韦伯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敛,萧瑶便翻了个白眼不作声了,见韦伯小朗他们要过去,便过来拉我上楼:“走,我们试衣服去,我可不想看到那个混蛋。” 关于经商上的事我是没有兴趣,也不方便出去,便随萧瑶一块儿上了楼。等一阵折腾下得楼来,外面的人还在谈话,萧瑶坐在后堂左右无事,眼珠子一转便拖着我跑到一处角落,是大堂摆放布匹的架子,被布匹遮着又留有缝隙,能看到大堂里正在谈话的四个人。 “你看,就是那个穿银灰袍子的人,长得倒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这么无耻。” 萧瑶指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男子恨恨说道,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那人身形挺拔高挑,虽然看不见脸,可就这背影,加上萧瑶如此讨厌他也还说他长得不错,想来绝对是个倾倒众生的大帅哥,我想着帅哥两个字便更加来了兴趣,眯眼看过去。 他应该穿白色的衣服更加好看……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心里一惊,不知为何觉得那个背影如此熟悉,和醒来刚刚见到小朗和南宫离时的熟悉一样,却又更为强烈。 “祁公子为何对这记账的方式尤为关心,老夫本以为公子是因为账目上的问题才特来询问。” “不瞒韦管事,账目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下对这记帐的办法实在是好奇,敢问的确是萧公子自己想的办法吗?” 那银灰袍子的男子淡淡开口,清俊的嗓音,略带些许沙哑,我只觉得心头一震,脑中思绪又翻涌起来,忍不住想过去看看那男子的长相,似乎要想起什么,可心里又有股力量把渐渐明亮的画面压了下去,恢复一片浑浊。我对这种奇怪的感觉很疑惑,不由又去看那个背影,那个人,是谁…… “我家少公子虽然年少,可在经商上颇有天赋,能想出些特别的办法记帐也不是不可能,祁公子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韦伯似乎是有些不悦,一旁的小朗和南宫离没有说话,那个银灰袍子的男子又开口解释道:“韦管事误会了,在下并无轻视之意,只是这记账的方式和在下一位故人说过的极为相似,在下久寻这位故人无果,今日见了这些账本才前来询问,希望能有些线索。” 故人?我听他的话心里一动,小朗那些帐既然是用了现代的记帐方法,那那个男子的故人,岂不也是现代穿过来的?眼见韦伯缓和了脸色,而南宫离脸色微变,却依旧默不作声,小朗则诧异发问了:“不知祁公子这位故人,是何方人氏?” “这……”银袍男子略有犹豫,似乎不知如何作答。 “既然祁兄已有婚约,何必还要寻此故人呢?”银袍男子犹豫间,却是南宫离淡然开口了,却不象平日里的温润,和气之余竟有些冷意。 韦伯和小朗听着他的话不明所以,只迷茫的望向银袍男子,那男子却不多作解释,似乎也不在意南宫离冷淡的语气,只诚恳说道:“南宫兄不清楚实情,待日后再与南宫兄细说,只是若有她的消息,还望南宫兄不要隐瞒。” 南宫离脸色不太好,却也没说反对,只看着桌上的账本似乎是失神,又似乎是在思考。一旁的萧瑶似乎是觉得无聊,拉了我要走,我却看着那个银袍男子的背影不知为何不想挪步,一拉一顿间无意弄出了声响,外面四个人便都偏头过来看,萧瑶眉一皱暗叫:“糟了。”却又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唉,祁公子见谅,是我们二小姐。”韦伯听到萧瑶的声音不住摇头,一边道歉一边进了后堂,那银袍男子听到是二小姐便也不作声,微微颔首答应。 我和萧瑶走出角落,正碰上进来的韦伯,他看不只萧瑶还有我,一时惊讶不知该怎么数落,却听到外面小朗的声音:“祁公子似乎极为牵挂那位故人,其实这记帐的法子是我姐姐以前告诉我的,只是韦伯和我后来做了不少改动,照祁公子刚才的说法,若实在没有线索,我可以替你问问,或许是她认得的。” “你姐姐?!” 听到那男子突然拔高的惊讶语气,带着欣喜和希冀,萧瑶却不高兴了,把韦伯晾在一边,自己一头冲了出去:“小朗哥,你干吗要帮他,他不是好人,前天还欺负我!” 外面突然一下静得尴尬,我看不到外面的场面,只见韦伯脸上神色变幻,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却又不走出去,大概是不想再管这档麻烦事了。 “萧二小姐,在下实在抱歉,那天的确是认错了人,并非有意冒犯。” 银袍男子诚恳道歉,语气也颇有些后悔,萧瑶却不罢休,继续愤愤叫嚷道:“什么认错人,那那个瑶儿你叫的是谁?你根本就是故意轻薄我,现在还在这里装好人。” 又是一片安静,我在后堂不明状况,听到那瑶儿两个字却心里一跳,思绪飞转——南宫离好像说过,有个叫祁慕萧的人也是这么叫我的,是我的朋友,那外面那个祁公子……祁…… 脚步不受控制就迈了出去,后面韦伯才喊出大小姐三个字,我已经进了前面的大堂,扭头只见萧瑶站在大堂中间背对着我,小朗站在她身边神色微急,而那个银袍男子正面对着我的方向站着,看着萧瑶一脸尴尬又冤枉,却又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 见我出来,四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我身上,一直坐着的南宫离一下子站起来,而那个银袍男子抬头则是一愣,脚往前踏了一步,视线却停留在我的面纱上,犹豫不决。 “哦,祁公子,这就是我的姐姐,萧家的大小姐。”似乎是觉得场面尴尬,小朗出声介绍道,可下一秒就被萧瑶推到一边:“小朗哥,不许你帮他!” 我看萧瑶把小朗拖过去后用力扯着不撒手,而他一脸窘迫的样子不禁好笑,随即又朝那银袍男子走去,本来是想问他的名字,近了却见他帅得一塌糊涂的脸上那黑曜石般夺目的凤目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感觉好熟悉……心里突然感觉怪异,又想上前却又隐约有些抵触,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请问……你是叫祁慕萧吗?” 我没有底气的轻轻一句疑问,却感觉随后万籁俱静,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一瞬睁大后却又一眯,似乎狂喜之余又极为困惑,他上前一步却是抬手拉掉了我的面纱,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心里一惊,却没有退开,抬头去看已经站在面前的人。 “真的是你吗……”那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我却没有想要避开,只觉得他的目光,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让人想要流泪般的熟悉,我一定认识这个人,可他只是我的朋友吗…… “喂喂!!你这个登徒子,才欺负了我又去欺负我小朗哥的姐姐,你还要不要脸啊……” 萧瑶在一旁气急败坏的恼怒声音传来,我回过神来,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想起旁边的人便感觉脸上发烧。银袍男子见我后退,手僵在空中,神色疑惑又带着悲伤:“瑶儿……” 我被这声似乎蕴藏了无数情感的呼唤扰的心头大乱,后脑隐隐生疼,疑虑慌乱之余便不由自主地去看站在后面的南宫离,希望他能出来解围。南宫离见我望他,终于是走过来站在我和那男子之间,把我挡在身后—— “祁兄,若瑶数月前受了重伤,失了记忆,现在并不认识你。” 银袍男子俊眉一皱,似乎是不相信,可又好像想到什么,再看看我疑惑的看他们两个的眼神,便绕过南宫离上前问道:“瑶儿,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我看他恳切伤神的样子心下不忍,却也只能说实话:“只觉得很熟悉,想不起来。”这句话我都不知曾和小朗他们说过多少次,现在却又多了一个认识我我却不记得的人。 在一旁拉着小朗的萧瑶看着我们三人,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跑到我们中间,看看我,看看南宫离,最后转头问银袍男子:“她叫玖月……南宫公子总是叫她若瑶,那你那天叫的瑶儿,可是在叫她?你那天想请出去设宴压惊的是她?” 银袍男子没有看萧瑶,一双幽瞳只静静望着我,轻轻点了一下头,却仍没有移开目光,那里面似乎是满满的温柔,却又有些许苦涩和无奈,让人蓦的心里酸涩,我触到他的眼神,却不知为何心里是淡淡的哀愁,这样两两相顾却无言以对的场面为何似曾相识…… “你……是我的什么人?”只是朋友吗,可为什么心里会有这样浓烈的不舍和悲伤,为什么想靠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为什么不希望他看我的眼神里带着苦涩,为什么想上前把他紧皱的眉心抚平……他是谁,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 银袍男子闻言身子一震,似乎是想上前却又生生压抑住,暗叹一口气,不舍却又决绝地移开视线,去问一旁的南宫离:“南宫兄,瑶儿的伤恢复得怎样,身子……还好吗?” 南宫离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我,眼神里似乎是在犹豫抉择,沉寂了半晌才淡淡开口:“祁兄,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说完又走到后面一直没开口的韦伯面前:“韦管事,我想带大小姐出去转转,能不能麻烦您代为照顾小朗和二小姐,或是送他们回府,晚一些我自会送大小姐回府的。” 南宫离在萧府上也有些时间了,也常常陪小朗一块儿出来,韦管事大概和他也算熟悉,知道我一直是南宫离在照顾,所以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还是爽快的点头答应。 南宫离谢过韦伯,又和小朗萧瑶交待了几句,无非就是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便走过来很自然的牵了我的手要带我往外走,那银袍男子却皱了眉,从背后把我整个揽在怀里护着走了出去,硬是让南宫离松了手。 我虽然惊讶银袍男子的举动,却更惊讶的发现自己完全不排斥他的行为,甚至有些欣喜认同,心里暗流涌动。走过萧瑶身边时,看到她在注视我,不是尖锐的敌意,却是挑了眉好奇又探究的神色,似乎是说:我等着你回来爆八卦。 坐在附近一家茶楼的雅间里,门窗紧闭的空间里平静无澜,四方的桌上,我和南宫离、银袍男子成等边三角形坐着。南宫离动作优雅的给三个茶杯倒满茶水,推到我们面前,银袍男子则轻松闲适的捧杯轻啜,一切看起来相安无事,我却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一个无形的强烈气场,周围空气都被压了出去,让人坐立不安。 我看着银袍男子优雅喝茶的样子心里总压抑不住想要靠过去一些,可看到面无表情的南宫离,又按捺下来,乖乖的坐在原位接受气场煎熬。 “若瑶的伤都痊愈了,只是失了记忆。” 等喝完一杯茶,南宫离才边斟茶边淡然说道,言语间听不出一丝情绪。 银袍男子接过茶杯,开口也是不动声色:“萧家的少爷,那个萧朗,就是瑶儿曾托在下帮寻的弟弟,司徒朗吧……若说瑶儿失了记忆,可是在下觉得,瑶儿似乎是记得南宫兄和小朗的。” “若瑶是前日才记起在下和小朗的。”南宫离略品一口茶,抬眼看看我,又迅速收回视线,看着银袍男子:“但只想起了遇见祁兄之前的事。” “哦?是吗?”银袍男子闻言一挑眉,嘴边噙了浅浅笑意,显然是表示不相信,“这段时间以来,南宫兄也和我碰了好几次面了,可从未提起只言片语关于瑶儿在萧府的事,前日我身边的小厮出门采办物事恰巧见了她们的争执,认出了瑶儿,却误打听成了萧家的二小姐……若不是我昨日看了韦管事送来的帐本赶来询问,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瑶儿,又或许,南宫兄要把她藏一辈子?”始终听不出他的情绪,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空气里已经隐含剑拔弩张的气氛。 “若瑶也在这,我没必要也骗不了祁兄。”南宫离淡淡的回视他,语气也和平常不太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怪异的很。 “若瑶只记得到了崎山遇见你之前的事,之后几乎完全没有印象。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前日若瑶才和我说起一种失忆的症状,会独独忘掉不好的、痛苦的回忆,我本也只是疑惑没有当真,可若瑶明明已经能记起以前的经历,为何就一直想不起遇见你以后的事?为何若瑶在扈国求过雨后音信全无?为何你从扈国回来就接受了和萧家的联姻?为何在迎亲的前几日若瑶会突然出现在熹国的山林里,坠崖重伤险些丧命,以致失忆?” 南宫离说着竟已经有咄咄逼问的感觉,我从未听过他这样激动地说过话,不由得诧异的抬头看他,却见他说完一连串的话后刻意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恢复以往温润的淡淡声调—— “方才是我失态了……我本以为祁兄在永安时那样对待若瑶,当初即使是我一时冲动把若瑶托付给祁兄,至少也没有托错人,可是……也许是我不了解实情,也知道祁兄在熹国时意志消沉,甚至迎娶之日没有现身亲迎,但我还是希望祁兄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至少,也要让我能心服口服的放手。” 我听着南宫离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说这个叫祁慕萧的银袍男子是我的朋友吗,可怎么听起来不止是朋友的关系,尤其是那“托付”两个字,让人浮想联翩啊,还有他说“放手”,放什么手,好让人费解…… 祁慕萧听了这一番话下来脸上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淡然了,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浓密的情感外却有一丝明显的……是犹豫吗,还是黯然? 沉默了一会儿,祁慕萧把玩着茶杯,抬头看南宫离,却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南宫兄可知数月前扈国尹亲王尉迟尹大摆婚宴,可还未拜堂王妃却被刺客劫走,至今下落不明,人人均言是启国所为,尉迟尹搜寻王妃无果,一怒之下重回战场,亲自上阵将那启国二皇子斩杀碎尸?” 南宫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才疑惑答道:“这个我只是略有耳闻,祁兄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事?”听着似乎的确是离题万里了。 祁慕萧轻轻笑了笑,却似乎是有些无奈和嘲讽,他看了看尚在迷茫阶段的我,垂目低声开口:“那个王妃,就是瑶儿。” “什么?!”南宫离低呼一声,却是惊讶至极,他不可置信的看看我,再扭头去看对面的祁慕萧,没有一分一毫的相信:“这……怎么可能?” 别说南宫离,我听了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我还从事过“王妃”这样高地位的职业?完全没印象啊……等等,我是王妃,那那个什么尹亲王,不就是我老公了?我还嫁人了的?!天,我的经历可不可以纯洁一点……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瑶儿自京城送嫁被劫后一直没有音讯,直到我参加扈国的国宴时,才发现她已经成了扈国尹亲王的王妃……宴会上和她匆匆见了一面,后来……再没联系,前段时间听到扈国那边的消息才又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南宫离听的是目瞪口呆,看看祁慕萧,再看看我,已经说不出话,我听着听着脑子里某个地方也开始翻腾起来了,尉迟尹、王妃、国宴、婚宴、战场……一个个不连续的词语却像是一颗颗小地雷,在我脑中持续爆炸,似乎有很多画面很多声音在萦绕,可又看不清听不清,隐约觉得太阳|岤突突的跳着,阵阵疼痛。 “……南宫兄想必也是知道坊间传言尹亲王尹王妃新婚燕尔恩爱非常的。国宴那时我认出她不久后就有人让我到花园里去,我赶过去果然看到是她……我虽然相信瑶儿对我是真心相待,可那尹亲王对她绝不亚于我。回去后我曾想尉迟尹如此对她,不禁交付真心,还能给她荣华富贵,一生安逸,如果瑶儿对他也有意,那我……国宴结束后我就派人送了早已制好的戒指过去……瑶儿说戒指是他们那的定情信物……” 祁慕萧淡淡的叙述着,眉间的愁绪却越聚越浓,声音也渐渐变得沉重:“瑶儿说她只是代替赫连鸿妍充当王妃,与尉迟尹并无夫妻之实,那天在皇宫里没能多说,我便送了戒指过去,如果瑶儿确实对尉迟尹无意,我定要想办法带她离开扈国,但如果她……我在扈国等了几日,她没有给我一丝音讯,却是陪尉迟尹一起前往边城巡视守军,我想这样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得知瑶儿被劫持后我本想去寻,但尉迟尹派出众多人马四处搜寻,甚至都到了熹国都城……” 祁慕萧还在继续往下说,我却已经疼痛难忍,头痛欲裂,又发不出声音。那种记忆就在眼前却偏偏抓不住的感觉让我只觉得焦躁不安,听不到他还说了什么,只用力抱着脑袋,弓了身子把额头紧紧抵在桌子上,却依旧抵挡不了疼痛。 “瑶儿!” “若瑶!你怎么了?” 两个男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却是被抢先抱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熟悉怀抱里,熟悉而令人眷恋的气息,我忍不住伸手去紧紧攀住,眼泪却控制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 这么汹涌的泪水,只是因为头太痛了么…… 相见不相识(二) 一阵汹涌的疼痛过后,本来似乎被打通经脉一样要畅通起来的回忆却好像又撞上什么暗礁,顿住了,然后一切终归再次混浊。 回神过来发现自己是被抱在祁慕萧怀里,他正神色焦急的看着我,见我醒转便抬手帮我擦拭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关切:“好些了吗?” 我凝望着他幽深的滟涟双眸,仿佛被魔镇住一般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于是他便笑了,脸上绽开的笑容如明月秋水般动人心魄,我心跳漏掉半拍,思绪却沸腾翻涌起来,这样熟悉的笑容动人心弦,很想记起眼前这个人,因为心里有个回声在响:他是很重要的人…… “阿离说你是我朋友,可我觉得不像,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犹豫一会儿,我终于还是问出心里的疑问。 祁慕萧看我片刻,脸上又扬起魅惑的笑容,把我整个搂到怀里,脸贴着我的面颊,声音低沉悦耳:“当然不是朋友,是更加亲密的人……在下祁慕萧,瑶儿若是连在下都忘了,以后该嫁谁去呢……”说着还在我耳边落下轻轻一吻,温柔至极。 ——?……怎么突然绕到嫁人上了……我被他这一吻弄的心头一跳,赶紧别开视线,却看到一直僵立在桌旁的南宫离,此时缓无声息的又坐下,垂下视线静静品茶,似乎有浓浓的哀愁苦涩。 “可为什么……我见到你,会觉得很难过呢?”何谓更亲密的人……萦绕心头的那缕悲伤,直到现在也是隐约可见,心里沉沉的。 搂着我的手一僵,抬头却见祁慕萧虽然笑容不减,嘴角那抹笑意却分明带了些许苦涩。他不作回答,边抚摸我的头发边凝视我,嘴里喃喃自语一般—— “尹王妃战前为壮军心,自断青丝馈赠士兵,后被俘至敌方军营,逃脱至战场却遭受惊吓,神志不豫……一月后随亲王返回京都,举办大婚……你这么做,是因为他吗,你心里的人,真的已经是他了吗……” 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下,细细碎碎的散落到肩头,祁慕萧轻叹一口气,把我的散发都归拢到脑后,低头在我眉心印下一吻,语气温柔却不失霸道—— “我以后会常去陪你,直到你想起我为止。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不许忘记我。” 说完他抱着我站起来,对一直没有出声的南宫离礼貌说道:“南宫兄,方才是我礼数不周,出言唐突了,还是感谢你这段时间对瑶儿的悉心照顾,今日就先送瑶儿回萧府吧,出来久了怕她会吃不消。” 南宫离略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放下茶杯便率先出去找伙计准备马车,随后祁慕萧一直抱着我上车直到把我送回了萧府。 到了萧府,祁慕萧也不顾南宫离的沉默和萧家家仆诧异失色的模样,径自把我抱到府门前,见我没有松手的打算,轻笑一下便找了一个家仆去告知萧老爷,再找了一个问清楚我住的院子,在家仆的带领下一路众目睽睽的把我送回了房间。 我本来只是不知为何对祁慕萧有些不舍,却没想到他直接得这么潇洒,貌似就是就要反客为主的样子了,等他把我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我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又忍不住疑惑的看他,这个人,和我亲密得也过头了点吧…… 祁慕萧见我退开却又望着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走过来刚坐到床边,那边萧老爷就带着小朗和萧瑶急冲冲的过来了。他便又起身出去迎,等萧老爷他们进来时,只见萧老爷神色惊讶又迷茫,看看我,又看看祁慕萧,想问又不知何从问起。 倒是知道之前在绣庄那一截的萧瑶没有惊讶,过来坐到我身边,看看我又看看祁慕萧,眼神里全是暧昧,嘴边那笑容看得我是浑身不爽,忍不住皱眉问道:“你要干吗?” 萧瑶耸耸肩还未回答,听到那边祁慕萧请萧老爷到客厅一叙,眼珠子一转,嘴里答应着和小朗留下来照顾我,可等萧老爷他们三个一离开,便跳起来去拉小朗,回头跟我嬉笑道:“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人都忘了?真是不应该,难怪他不肯娶我,还好我也不喜欢他……你在这儿好好歇着,等我们听完了回来就告诉你,说不定你就想起什么来了。” 说完萧瑶就拽着无奈的小朗去听墙根了,留我一个和房里的婢女大眼瞪小眼。我虽然也好奇,可又不想和萧瑶一起去偷听,傻坐了一会儿,还是跑到荷塘边晒太阳去了。 等了半天都没见他们回来,我在暖暖的阳光下差点都要睡着了,终于有一队人往这里开过来了,萧瑶跑在前头,把后面的人甩开老远,直直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手就欣喜若狂的蹦?开了:“多亏你了,我可有救了!” ——b…… “……什么有救了?”请恕我完全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兴奋。 “多亏爹认了你做女儿啊,这下好了,我既不用嫁他也不用取消婚约,爹这下没办法了!哈哈!” 你原来不是不希望你老爹认我做女儿的吗……再说你这什么意思啊,要我替嫁吗,居然也不先问问我的意见?…… 见我一头雾水的郁闷样子,萧瑶好不容易抑制住了狂喜,坐到我身边一边“无耻”的笑着一边透露她的“墙根记录”—— “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只听到那个祁公子说什么和你情深意切,非你不娶,如果爹非要他娶我的话,他只能取消婚约。爹那时脸都绿了,就说无论哪样都会伤我的名声,不能同意。我那时听得都想冲进去了,爹也不想想,反正都是萧家的女儿,嫁哪个别人怎么会知道,要是真的取消了婚约才坏我名声呢。果然那个祁公子就这么说了,还说了好多唧唧歪歪的道理,反正爹是没话说了,后来南宫公子就打圆场说等你把事情都想起来了再说,要是你愿意就这么办,要是不愿意再另行商量。” 萧遥说着看到大队人马已经过来了,便跳起来笑道:“那祁公子说你们可是两情相悦,你怎么能独独就忘了人家呢,真狠心……爹也答应了以后让祁公子常来陪你,帮你恢复记忆……我们绝对不会不识趣的,倒是你可要努力想起来啊,关系着四个人的终身幸福呢。” 说完她就蹦到过来的她老爹身边了,我也急忙站起身,只见萧老爷神色复杂,不知在思考什么,南宫离则脸色平淡,面无表情,而祁慕萧看到我,一挑眉送过来一个荡漾的笑容,看得我除了熟悉外只觉得脸红心跳,这人的笑容似乎对我有很妖孽的效果。 “爹,我都和她说了,不劳您老再开口啦。” 萧瑶甜甜笑道,萧老爷皱眉看她,又抬头看看我,半晌不语,终于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吧,老夫没这个精神头管了。”说完便转身走出回廊,萧瑶回头朝我扮了个鬼脸便追上他老爹撒娇去了。回廊里只剩下我、小朗、南宫离和祁慕萧四人。 南宫离看我呆呆站着还不明所以的样子,转开视线,看着湖里的荷花缓缓开口:“我只擅长治病救伤,身上的伤好办,恢复记忆恕我束手无措,我只能保证自己尽量配合,但要如何帮若瑶恢复记忆,还得祁兄你自己想办法了。” 祁慕萧闻言但笑不语,只专注看我,小朗则似乎是和我一样不明白状况,过来拉了我的手也不说话,大眼睛眨的忽闪忽闪的乖得像头小鹿。我看看他们三个的样子,开口问祁慕萧—— “刚才萧瑶说,那个……呃,你说非我不娶,什么两情相悦的……可之前在外面你又说我是什么王妃,那我不是嫁了那个王爷了?怎么又和你……这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啊?” 祁慕萧闻言走到我面前,笑容却带着惆怅:“瑶儿,我没法和你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只有等你自己想起来了才能告诉我,你到底选的是谁。” 他弯下腰用手抚过我已经快盖过眼睛的刘海,淡淡一笑,眼里却是波光粼粼:“等你想起来,告诉我答案。我对你的心一如从前,如果你仍愿意做我的新娘,那我一定遵守在曲沪时对你的承诺,但如果……你心里的是他,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 “……他?谁啊?”我觉得他这番话很有自说自话的嫌疑,虽然很情深意切,我听得很感动,可听完却不知所云。他这么说,貌似是我手头上有两个候选老公,要等我想起来了再选,可咱不是据说已经嫁人了吗,怎么还有这么纠结的情节啊…… “我明天再来看你。” 祁慕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完后就直起身向南宫离和小朗告辞,貌似是不舍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出回廊,剩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继续发愣。 第54章 再相忆 晨光熹微,凉风习习。我披着衣服斜斜靠在床上,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叶发呆。 昨天祁慕萧离开后,我缠着南宫离软磨硬泡了老半天,他才略略和我说了些他知道的事情:祁慕萧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恋人。我和他从江南返回京城送鸿妍出嫁时在半路遇袭,之后下落不明。数月之后才听闻我在扈国求来大雨,之后便再没有关于司命先知的消息,而关于尹亲王王妃恩爱甜蜜的传言却不断流传开来,后来王妃随尹亲王到边城巡视,却碰上突发的战争,被掳至敌方军营。再后来,王妃被救回,和尹亲王返回都城后便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然而婚礼上王妃又被刺客劫走,所有证据和猜测都指明是启国所为,扈国皇帝一怒之下下令征讨启国,现在战争还在继续。但所幸王妃不久前已被寻回,虽重伤昏迷不醒,但尹亲王对王妃用情至深,言明即使王妃不醒,他也不会再娶,此生只守着王妃一人。 而至于我,祁慕萧从扈国回来后他家里就谈好了和萧家的联姻逼他成亲,不久后婚期将近的时候我却突然出现在熹国的山林,南宫离以为我是因为祁慕萧的婚事才赶过来,便觉得是祁慕萧对不起我,所以不愿我再想起祁慕萧,也不告知祁慕萧有关于我的事,直到昨日无意间碰上。 昨天祁慕萧说的话我还清晰的记得,虽然没有头绪,但那些字句词语却总让我觉得好像能连接起来想起什么,故事的大概我可以想象出来,却没有办法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与之相符的部分,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然而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却是越想越乱,南宫离说的那些是他所能打听到的消息,可祁慕萧却说我就是那个尹王妃,如果我真的才是那个王妃,那寻回去昏迷不醒的王妃又是谁?如果那个尹亲王真的用情至深,又怎么肯一生守着一个冒牌货不娶他人? 揉揉隐约胀痛的太阳|岤,我推开纷杂的思绪闭目养神,想着祁慕萧说过今天也会过来,既然我自己想不清楚,那就等他来了再问他好了。 然而才闭眼没多久,门外就有人敲门,竟是萧老爷亲自过来了,说有贵客要见我,让我马上收拾一下到他书房去。萧老爷说完便离开了,我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贵客指的是谁,但听他话语里有催促的意思,便也不多耽搁,梳洗穿戴好后就推门出去,却看到南宫离和小朗站在门外等我,说是要陪我同去。 “阿离,刚才萧爹爹说的要见我的贵客,你可知道是谁?” 才出院门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南宫离,他却神色严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表情里有担忧也有紧张,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答我一句:“到了书房你就知道了,是你记得的人。” 我看他似乎是有心事,便也不好再追问,可转头去问小朗,他却比我还迷茫,只说要陪我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想了半天又说刚才南宫离已经让人去通知祁慕萧尽快过来,这更是让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耐下性子等到了书房再说。 才走到书房门口,守在门外的小厮便进去通报,没一会儿萧老爷便走了出来,脸上神色不明,只让南宫离和小朗在院子里等着,遣散了周围的小厮,让我自己进书房去,他自己吩咐完了便往客厅那边去了。 我傻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看着南宫离和小朗也都不知详情的样子,好奇心驱使之下终于是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外间没有人,只有铜制熏炉里散发着幽幽的烟气,我走到外间正中的地方,才发觉里间的书架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月白衣袍,镂空金冠,手里依旧握着一把折扇,侧面的脸庞高贵俊朗。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却是静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心里莫名一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硬着头皮和他打招呼:“漠云。” 关于漠云的记忆,是停留在麒趾寺那段时间的。虽然也想起了关于他的预言,可现在见到他时的慌乱和害怕却不是那则预言应该带来的效果,想起南宫离说过我曾回到京城为鸿妍送嫁,也不知那段时间里他和我发生了什么事。思及此处,我便也不再说话,只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那个身影。 “若瑶……”漠云似乎并不准备走过来,见我警惕的看他更是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折扇,脸上神色模糊,只看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暗暗,越发显得他身影落寞。 他只叫了我一声,却又垂下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转过身去面对那满架的书籍,似乎不打算看我。 “我本觉得已无颜再见你,也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不亲眼见你安好,我始终放心不下。如今见你伤已痊愈,并无大碍,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只再说几句就会离开,你若是觉得厌烦,就当什么也没听到,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离开后的事而已。” 我听到漠云暗淡萧索的语气,不由得抬头去看他。印象中漠云是从不会用这样低下的语气和人说话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怎么现在像是欠了我天大的债还不上一样。我心里疑惑,便也不想其他,开口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漠云闻言却是诧异的转过头来看我,眼里神色闪烁许久,似乎是不相信我会这么说。思索了一会儿才好象想起什么:“尉迟尹和我说过,你已经没有了先知的能力,所以你想必还是不知道,不然,你大概也不会这么淡然冷静了。” “婚宴上劫持你的那两人,是我派去的。” 漠云轻轻一句话,却让我惊讶万分,照他这样说来,扈国的那个王妃就是我了。可不是说劫持王妃的是启国的人吗,怎么又是他在里面掺合?泽国和扈国是盟国,漠云为什么要在婚宴上把我劫走,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还在前线时,便不断收到关于你的消息,我本来以为那日在军营里和你说的那些会让你想开些,可以不再执著于祁慕萧,毕竟尉迟尹对你还是真心。可你虽然答应了嫁给尉迟尹,却整日魂不守舍毫无生气,我才知道是自己错了,你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说的话,只不过是伤你更深,雪上加霜而已。” “你本来就受了惊吓神志低迷,之后更是没有说过只言片语,你这样子真的吓到我了。于是我想让你离开,如果到了熹国见到祁慕萧,或许你的情况会好转些。就算他真的是变了心,我也可以请南宫离代为照顾你,我早已查知小朗的下落,只是来不及告诉你,萧老爷和我爹有些来往,拜托他照顾你也未尝不可。” 我听着漠云絮絮地说着他自己的安排,却总有些地方连不上,听不明白,本来还没有理清的思绪越发混乱,头又隐隐痛起来。可我不想让他停下,只安静的听着,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和渴求,希望能从他的话里拼好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漠云见我一直没有出声,只盯着他看,脸上略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显出愧疚的神色,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好一会儿才放松手,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想让人带你离开,真的完全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意外……其实我这样安排也是有自己的私心,鸿妍至今昏迷不醒,此生恐怕不会再醒来,她会变成这样,都是爹和我一手促成的,我对不起她,可如今说再多也已于事无补,我一直没敢让爹知道,怕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不想她这辈子就这样无声无息无名无分的在那个宫殿里躺下去,虽然名分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这是我唯一能帮她做的事了……” “爹知道婚宴上的意外后果然心急如焚,亲自赶到了扈国。尉迟尹一心要找你,可又不能让我爹知道实情,一时两难,我便提出前往帮他寻你,之后想办法让他相信你已不在人世的说法,尉迟尹心灰意冷下,才让尉迟桓昭告天下。世人皆以为王妃已被寻回,只是昏迷不醒,而尹亲王情深意重,此生只守王妃一人。 漠云顿了顿,看我一眼,似乎是观察我的反应。而他这一番话早已搅浑我的思绪,头痛渐渐由钝痛变成了刺痛,扎得我神经一跳一跳的,漠云见我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没留意到我的异色,继续往下说—— “我无意伤害你,只是 陌上花已开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上花已开第37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37部分阅读 你知道实情会情绪激动,况且也不方便和你说这些安排,所以假装做成是劫持。我并不清楚你当初是怎么从启国军营里逃脱的,也不知道你能这样轻易的治住我派去劫你的人,等我收到消息去寻你时,只找到衣服碎片和血迹……当我把你的‘死讯’告诉尉迟尹时……我没有办法跟你形容他那时的样子,只是暗自改了主意,如果还能找到你,如果祁慕萧和你不再可能,那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尉迟尹身边的……” “过了近两个月都没有你的下落,我已经有些死心了,以为自己的假意编造成了事实。后来却是你们在酒楼的争执,熹国京城人人谈论,我派去的人几经打听才知道萧老爷又认了一个女儿,细查之下才知道是你。而祁慕萧拒婚的事我也听说了,或许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有机会可以补偿。我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否安好,也是想知道,我这样自以为是的安排,是不是真的正确……若瑶!你怎么了?” 我早已看不见漠云的样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只留有耳边的声音在回荡。当疼痛到达一个极限时,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压住心口的巨石碎掉了,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轰”的一声铺天盖地的涌入脑海,迅猛的势头让我几乎招架不住,记忆里那悲伤绝望的情绪也迅速感染到心房的各个角落,眼泪没有预兆的就夺眶而出。我闭紧双眼,可强烈的晕眩感还是让我步履轻浮,扶着桌面都站立不稳。 漠云见我这样再顾不上多说,急步过来揽住我不让我跌倒,可我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又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挣扎着要把漠云推开。 漠云虽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脸上神色很不自在,可也许是怕放手我会摔倒,只用力扶着我不松手,扭头大概是想叫人,这时房门却被砰的一声踢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急急冲进来,是祁慕萧。他进来时本就面色不善,看到房里的场面更是怒目圆睁,冲过来劈手把我从漠云手里抢到怀里,看到我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身上的温度似乎都冷了几度。 “你想做什么,又要故伎重演吗?”字字都冷若冰霜,带着阴狠的恨意,我靠在祁慕萧怀里,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害怕,这样散发着凌厉气息的祁慕萧,我从未见过。 没等他们两人再说什么,南宫离和小朗也紧跟着进来了,看到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我的样子也都愣住,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祁慕萧脸上如结寒霜,看向漠云的目光更是利如锋刃,知道他已是怒极,想起那时在丞相府时他和漠云的争斗,怕他因误会而冲动,便虚虚抓住他的衣襟,摇头低声澄清误会:“他没有……是我刚才突然头晕站不稳,他才过来扶我……” 祁慕萧闻言收回目光,见我面带泪痕又虚弱的样子,目光里瞬时又染上了柔和心疼的色彩,他小心地调整了揽着我的姿势,让我靠得更加舒服,又一边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却不急着开口问缘由。 “如此看来祁兄对若瑶还是情意未减,我今日不便久留,只想再问祁兄一句承诺,此生能否真心真意待若瑶,不离不弃?” 漠云并未走近,还在桌边立着不动,看到祁慕萧替我拭泪才出声问道。祁慕萧眉尾微微一动,抬眼去看漠云,却未作回答。我看他目光中透着嘲讽与不屑,知道他对漠云的嫌隙已深,定是觉得漠云此言还有他意。 漠云见状也不恼怒,看了看一旁的南宫离和小朗,淡淡地继续说道:“我只是为若瑶讨个承诺罢了,想要照顾她的人不止你一个,你若是不肯给出这样的承诺,我大可以将若瑶送回扈国尉迟尹身边去,她做她的受宠王妃,你做你的萧家贤婿,从此两不相干。” 祁慕萧身子微震,揽着我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却是怒视着漠云,仿佛漠云所说正戳到了他的痛处,半晌才冷冷说道:“我早就与瑶儿情深相许,约定终身,如今能和瑶儿再遇,自然万份珍重,只要她愿意,我定与她相携相伴,共度此生,绝无厌弃。这是我和瑶儿两人的事,用得着你来替她讨什么承诺?” 听祁慕萧一番深情之语说得坦诚大方,毫不造作,我只觉得内心思绪翻涌,一阵澎湃下来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欣喜,眼里忍不住泪光盈盈,不自觉地就回抱住他,把脸深深埋进他怀里,生怕泪水下来又惹他担心怀疑。祁慕萧面上一喜,收紧手臂把我牢牢箍在怀里,似乎是怕我会突然消失掉。 漠云却也没有打算计较祁慕萧刚才的那番冷嘲热讽,静默一小会儿便开口告辞:“如是这样自然最好,我对若瑶,想必祁兄是知道的,虽然曾作过错事伤害过她,但绝不至于一错再错,也希望祁兄能好好待若瑶,否则,我定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 说完他便向祁慕萧和南宫离行了一礼:“今日多有打扰,告辞了。” 漠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南宫离始终没有发言,看我环在祁慕萧身上的手似乎也明白几分,便拉着小朗说是要去送漠云,匆匆赶了出去。一时间书房里就只剩下我和祁慕萧两人,四下一片安静,静得我似乎都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埋首在祁慕萧怀里,鼻息间全是他久违了却又万分熟悉的气息,让我留恋不已,不禁加重了抱着他的力道,心里突然惶恐,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失忆懵懂,或者我依旧只是扈国的尹王妃……祁慕萧感受到我的变化,只同样环紧我,一手轻轻抚过我后背,在我耳边喃喃的唤着瑶儿,像是要安慰我一般。 我突然想起昨日他说的问我选谁的话,心里更是感动不已,他竟如此对我,不但记着对我的承诺,竟还说我若心许尉迟尹便愿将我送回去,我哪里有这样好,值得他如此对我……强忍住鼻间的酸意,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一句闷闷的解释—— “你送来的戒指,我那时没收到……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祁慕萧身子一僵,随即又松开手来捧起我的脸,注视的目光里惊讶、疑惑、欣喜、激动……纷杂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却让他的眼眸更加流光溢彩,明亮夺目。他凝视我许久才试探问道:“想起来了?”语气轻得好像是为水晶物件拂拭落尘,生怕稍稍重了,那晶莹剔透的美好就会碎成一滩粉末。 “嗯。”我点头答道,却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带着微笑,再次惊扰起他眼中无数翻涌的神色。祁慕萧没有马上说话,只怔怔的看着我,眼里神色变换,张开嘴却又似乎是犹豫,又似乎是害怕,终究只是微张着嘴唇,久久不见动静。 我知道他顾虑的是什么,不等他问出来便主动给出了答案:“我选你。” 祁慕萧愣了一下,却又立即反应过来,眼里所有疑虑担忧尽数消失,只剩下浓郁的柔情蜜意,唇边终于又漾起我熟悉的笑容,魅惑无比。他低头下来,我看得失神,只记得他滟涟目光中自己的清晰倒影,只感受到唇上温热缱绻的轻柔触碰,其余的,似乎都已经被柔柔的情愫阻隔在外,只留下我们两个人,互诉情衷,难舍缠绵…… 完结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正是夏末秋初的爽朗天气。柔风少了盛夏的炎热,多了丝清秋的凉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我半靠在舒适的软椅中,仰头看碧天白云,葱郁草木,鼻息间还留着夏日花卉的残息。 自从我恢复了记忆,祁慕萧便天天往萧府里跑,从不落下一天。外人不知实情,皆以为祁家的公子无意见到了萧家二小姐,一见钟情,后悔当初避不迎娶,故而天天上门表述情衷。萧老爷看在眼里,大概也是相信了祁慕萧所言并非虚假,不多加言语只当作默认。萧瑶得了消息更是高兴不已,又开始整日明目张胆的缠着小朗,小朗在我的一再开导下,也抛开原来想的那些繁文缛节,去找萧老爷言明自己和萧瑶的感情,萧老爷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反对,态度很明显的动摇了。而南宫离依旧是留在萧府,每天都会来看我陪我聊天,但一定都是挑祁慕萧不在的时候。 日子过得简单平静而又惬意,今天一早起来,却有婢女来传萧瑶的口信,说是有事让我到花园里等她。我心里纳闷,想着她这些日子忙着谈恋爱,也是不想碰到我和祁慕萧在一起的场面,和小朗几乎都不怎么在我面前出现过,今天却突然找我到花园,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里疑惑又好奇,传话的婢女说不出所以然,我便穿戴妥当后跟着婢女走往花园,婢女领着我到了花园靠里的一处地方便行礼告退,只留我一个人等萧瑶过来。环顾四周,却见琉璃小亭旁的树荫下已摆好了一张软椅,一旁的小几上放了茶水果品,似乎只是为我一人所备。我估摸着萧瑶还有一会儿才会过来,便先到软椅上靠了休息,一边品茶赏景一边等人。 我饮了一口茶,歪头去看还算青葱的草地,百无聊赖间却是想起了尉迟尹。恢复记忆并不算久,每日见到祁慕萧也就无暇再想其他,倒几乎没怎么想起过他。外面街头巷尾的闲谈同样会传到萧府里面,关于尉迟尹的传言,是说他亲自披挂上阵,和李德魁他们一起把启国打的是一败涂地,不得不派来使节议和,许诺俯首称臣年年上贡。纵是如此,尉迟尹答应了启国的议和后还是没有放过季雷泽,不仅将其斩杀还要碎尸以泄心头之愤。 我猜测尉迟尹这般狠厉的回击启国,不仅是为了保家卫国抗击入侵贼寇,或许也是为了发泄我的“死讯”给他带来的痛苦。我丝毫不怀疑他对我的深情,想到谎称自己已死让他选择放弃也是心有不忍,但感情一事容不得怜悯施舍,他错了和我相识的时间,我的感情已经尽数投放到了祁慕萧身上,与他终究只能算是有缘无份。他和祁慕萧之间,我选了一人,必会负另一人,与其让他知道实情,还不如像这样让他彻底断了念想,从此不再纠结,或许对他才是最好。 早晨的阳光柔和细腻,透过枝叶缝隙投射下来,地上身上均是斑驳光影,模糊不清。时候还早,四下一片宁静,只听到偶尔一两声鸟鸣,空气里还润着朝露的潮湿,我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四肢舒畅。 又等了一会儿,茶已经喝掉了大半,却还不见萧瑶的身影,我心里正在疑惑,却突然听到花园甬道上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是衣袍碰到草木,脚踏在草地上的声响,我以为是萧瑶来了,便放下茶站起身,一抬头却不期然看到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款款行来。 那身影再熟悉不过,待他走近,我只看到他脸上俊朗不羁的笑容,和眼中浓浓的缱绻柔情,那笑容灿若春花耀过星辰,一时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我被他的笑容摄住魂魄,只愣愣的看着他走过来,突然又发觉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些人,是萧瑶、小朗、南宫离,甚至还有萧老爷和韦管事,脑子顿时转不过弯,不知他们今天这里唱的是哪一出。 一楞神之间,只见祁慕萧走到近前,左手一撩衣袍,竟是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一直背在背后的右手伸到我面前,却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花束正中的地方,一枚精致华美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瑶儿,今日我按你们家乡的风俗正式向你求婚,你可愿嫁我为妻,相伴此生,不离不弃?” 祁慕萧抬头仰视我,话语轻柔深情,阳光投射在他脸上,却远不及他眼中的光芒耀眼。我沉醉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眸里,却忘了要回答,触及他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眼去。 “……瑶儿?你怎么不回答,我有这般好看吗,竟一直盯着我出神发愣……哦,对了,我说过要遵守那时对你的承诺,决不会食言—— 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人,宠你,绝不骗你。我答应你的每件事情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绝不欺负你、骂你,会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我会跟着你一起开心,你不开心我会哄你开心。我永远都会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也会梦到你,在我心里只有你。” “瑶儿,你捂着嘴干什么……哎,别哭啊……我现在不能站起来,你好歹先答应了我啊,后面有人看着呢……” “呀,瑶儿!你不要突然扑过来,我稳不住了……哎哟,瑶儿,有没有摔着?真是,我还想了好多词儿没说呢,你这一扑我全忘了……糟糕,戒指都不知道摔哪里去了,一会儿还要满地找戒指……” “……好了,乖,先别忙着感动,都哭成小花猫了,我这身新衣服全给你抓着擦眼泪了……戒指一会儿再找,先回答我好不好,我等你这个答案等了好久了,嫁给我,好不好?” 眼中尽是泪光模糊,喉间也被感动和幸福塞得满满的发不出声音,我只能不住地用力点头,身后突然传来萧瑶没压抑住的笑声,我脸上腾的就红了,闭眼不敢去看。祁慕萧笑意融融,继续任我抓着他的新衣服当擦泪巾。温柔的吻印在额上,我闭着眼,却感觉到沁凉的戒指套上了右手无名指间,仿佛,套稳了此生的幸福。 天光云影下,微风吹曳草木,光影晃动,撩人情思。几经离错的人,终于十指相扣,身心相依。 原来曾经那个伤我至深的预言里,那个将与他携手终身的女子,竟就是我。或许我现在真是应该相信命数二字了吧,经历了这许多分合聚散,我始终是他眼里无可取代的独世佳人,他也终于是伴我左右不离不弃的如意郎君。一生一代一双人,险些,我就错了这一世情缘…… 陌上花已开,妾待君来共采撷…… (全文完)—— 后记 当敲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情绪难以表达,第一次提笔写这样的长篇小说,本来只是突发奇想,兴趣使然,却不想竟一下写了这么多字,停不下笔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刚刚发文的时候心里很紧张,害怕自己文笔稚嫩青涩,会被人笑话。毕竟是第一次,心里难免忐忑不安,险些放弃。但是看到渐渐增加的留言和收藏,心里便会忍不住很兴奋,虽然和那些前辈高手级别的作者比起来,这些数据根本不值一提,但我已经很满足,开始写文只是为了自娱自乐,能和读者们同乐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第一次挖坑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鼓励和肯定,已经给了我许多的动力。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心情一直被这篇文所牵挂着,有时候遇到瓶颈会厌烦,想要放弃,但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关注这篇文,便又会咬牙坚持写下去,有时候看到表示肯定的留言,或是有了灵感停不下来,便是熬一个通宵眼圈黑黑也觉得是值得。 这段时间的坚持带来的不仅仅是这篇小说本身,还有一直陪着我走下来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以及能如此包容的看完了我这篇超白文的读者,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加油鼓励我才能把文章写到结局,或许这篇文并不算好,但我更珍惜的是这段宝贵的经历,以及因为这篇文而认识的朋友,除了为我打气撒花的亲,我也要感谢那些给我打负分砸砖的亲,你们提的多数意见都给我的成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虽然看到负分时心里会不好受,但只要是善意指导,我一定都会虚心接受。 《陌上》已经完结了,但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有了这次开头,我相信自己可以继续走下去,也相信自己可以越走越好,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结交更多的朋友。希望大家能继续给我支持和鼓励,再次感谢大家能把我这些乱七八糟的字看完,深深鞠躬…… 一些话~~ 看到完结篇下面的留言,若若只能说——俺太感动太兴奋太不淡定鸟……老实说看留言的过程中咱的嘴就没合拢过……激动哒泪啊……tt 咳,收起因为神经冲动而引发的花痴般的笑容,请大家自行想象作者此时的表情——谢谢大家对若若的大力支持和鼓励,其实《陌上》还是有很多毛病的,毕竟第一次写文行文设置上有不少欠缺。不过我不打算修文,就这么留着吧,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纪念,然后若干年后回来看这篇文,才发觉自己原来也曾经这么白/雷/狗血过,呀呀,人不狗血枉少年呐……(请大家无视我的抽风,就让我小小自私一回哈)oo 至于在《陌上》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我会在新坑里努力完善自己的不足,争取能有进步,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有啥意见别憋着哈,都砸出来,若若脸皮不薄哒,多数应该都经得起,嘿嘿…… 至于介个番外嘛,其实正文里有不少以男猪/配的视角进行描写的段落呀,也算是一种番外了吧?不过我是挺想写写文里各个男角的番外的,因为每个角色我都很喜欢,但这也就导致我想来想去想了很久也没有决定该怎么写他们的番外……所以我只能说,我很想写,但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写,所以还有待考虑,啥时候能写出来也不确定,大家可以暂时不用等,过一阵子再来说不定会有惊喜勒…… 呃,本来这段话是想放在完结篇的作者有话说里,可是想想既然都是伪更,咱还是更得显眼一点吧……对了,至于新坑的更新速度,若若要很抱歉地说,可能是比不上《陌上》的了,因为介个非放假期间捏,总是不断会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为了保证质量,目前估计应该是2—3天一更吧,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一下哈…… 好了,不废话太多,挺晚的了,折腾了一天已经要死不活的若若爬去睡觉了,大家晚安,明晚更新新坑…… end 番外系列(一)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晚风暗凉如水,吹拂到面上,丝丝缕缕都会惊扰起心中企图深埋的回忆。已经是第几次,这样站在黑夜中遥看她曾经住过的琉璃阁?怕是自己都不记得了吧。总是会不由自主就来到这里,然而靠近后举步却又踌躇,里面昏暗的灯火提醒自己,里面已经换了主人。 世人皆言尹亲王情深,确实,若儿于他已经是烙刻于心不可磨灭的印记,此情深入骨髓,难以抽离。他曾自信的以为可以伴着她一生一世不分离,然而难道真就情深不寿,如今他许诺将要守护一生的王妃,已不能再是心头最难舍弃的她。 香消玉殒?这四个字怎么可以用在她身上?记忆里只有她明媚的笑,晶莹的泪,还有些许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都让他忍不住会心动心痛,只为她牵挂,却从未想过她竟会这样突然之间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静默无声,彻底切断了他和她的联系,连告别都没有,又或者,是来不及,让他措手不及。 这一夜,九月初六,她曾无意说过,是她的生辰。心里涌动的思绪愈发澎湃,终于还是忍不住,踏入了那间卧室。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将她抱到这张床上安置好,她还穿着艳红华丽的伴嫁喜服,在迷香的作用下柔弱无力我见犹怜,可那时又怎会知道这个面容清丽冠着先知之名的少女,会绊住自己所有的情思?然而知道时,却,已经晚了…… 他一直相信她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便也自信的以为终有一天能感动她,然而最后看到她郁郁寡欢的失意模样时才知道,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她和另外一个人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没有他插足的余地。房里还是原来的布置,似乎还萦绕着她的气息,残留着她曾经的影像,开始的几天,他总是把床上的身影误以为是她,然而走近,却看到一张全然不同的脸,生生又把他拖到阴暗的深渊最底层,于是便不敢再常来,只在书房里黯然,或是远远看着她曾经喜欢停留的亭台楼阁,努力留住关于她的一切回忆。 而今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也是秀美容颜,从前定是和佳容一样无忧无虑的娇俏佳人,然而唯一一次看到康健的她,却是在丞相府的接亲,她强装欢笑,毫无喜色,他隐约也能猜出,她心里另有良人。他们之间这许多的兜兜转转,最无辜的大概就是她了吧,不情愿的被迫和家人爱人生离,却偏偏又只能这样无声的沉睡,连决绝的死别都做不到。而那个她,就那样轻易而永远的离开,他那一声“若儿”,便再也找不到呼唤的对象了。 他并不想回忆,怕那些曾经会压垮他最后的防线,然而思绪总是不受控制,那些画面就这样接二连三的跳跃出来。他记得她踮起脚尖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送到他嘴边,眼里神情殷切期待,纯净清亮的让他怦然心动;他记得她一身素衣高高站在祭天的祭台上,姿态神圣高贵,让他捉摸不透心生敬畏;他记得她在御花园的黑暗中孑孑独立,泪水汹涌难当悲戚至极,脸上全是花掉的滑稽妆容却让他揪心疼惜;他记得她醉在大漠的篝火边抱着他撒娇,吴侬软语娇憨情态,让他错以为只要抱紧了她就可以相伴此生…… 罢了,还回忆这些何用呢,终究是过去的,无法挽回了……不知几时眼里已是潮湿泪水,他皱眉闭眼,用力把喉头的哽咽压下去,再睁眼时只见淡淡月光洒进房里,勾勒出窗影树影,还有自己细长孤独的影子。阴影随着晚风寂寞婆娑,愈发显得寥落萧索。 举头对月遥思,奈何佳人不再……失去了那个她,他便再也没有了可以牵挂系心的如花美眷,空剩下似水的流年,陪伴着他的思念,如同方才的泪水,还未落下,就被他深深掩藏在心了。 一切皆已成空。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番外系列(二)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初秋的时节,风凉爽而干净,金黄的阳光笼罩着金黄的树叶,烘得人满眼满心的温暖,深吸一口气,仿佛就能嗅到那香甜得腻人的带着丰收的阳光的味道。树叶在微风吹拂下纷纷扬扬的飘下,在空中宛如翩然飞舞的落蝶,轻盈灵动,地上也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便是悉悉簌簌的响动。陆荣就是一路踩着这样的落叶“地毯”到了院中,抬头看到前方那个站了好几个时辰没动的人影,和他手中那抹艳红的色彩,便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少爷。”还有几步之远,陆荣便停下来出声唤道,见前面的人回过头来才继续问道:“若瑶姑娘的……呃,喜事,贺礼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会儿就能遣人送去……您真的不去观礼吗?” 漠云已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总之是接到祁家送来的喜帖后就开始思绪飘忽了,听陆荣这么说,他又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大红烫金喜帖,只觉得那喜庆的颜色如此刺眼,便别开视线,把手背到了身后,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把贺礼送去就好了,婚礼时就你代我出席吧,我还要赶回泽国帮爹处理些朝堂上的要紧事,这个若瑶知道,她一定会体谅的。”“是,那属下这就去办了。”陆荣答应一声便行礼退下了,一阵簌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周围又恢复了宁静,漠云看着地上或黄或褐的残叶失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张精美的喜帖,心里微微泛酸。为何还会这般难受呢,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属于自己,早就知道她要和祁慕萧执手终生,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做个局外人,可为何在听到她将要嫁作人妇的时候,会忍不住这般懊恼这般不舍这般失落呢……的深呼吸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漠云仰头看高高在上的苍穹,纯粹而清冽的蓝色让人顿生宽广辽阔之意,却丝毫没有减轻他心里的沉抑。他自小就极少仰望天空,上一次,似乎还是暂居灵山时,在那个被若瑶称为“野外露营”的夏夜,躺在草地上仰望那一片浩瀚如海的星幕。 那绚烂的星光至今还保存在他脑海中,然而更让他无法忘却的,是身边那双折射着光芒的璀璨星眸。当他扭头去看她时,心里有一瞬的悸动,大概就是所谓的心动了吧,但那时的他是不会想到后面还会有这许多曲折的。他生来便是养尊处优的丞相公子,高贵优越,想要什么都是触手可得,于是面对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她,是毫无悬念的。然而他不久便发现自己错了,她竟是与自己的对手生了爱意,定了情衷。于是他烦躁,他嫉妒,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输给自己的对手,但他无计可施,他能知道她的行踪,却不能扭转她的心意,于是他借着给鸿妍送嫁的契机,却是犯了一个无法被原谅的错误。灵山上随意笑闹,星空下喝酒谈心的场景,不知何时起已经变成了他心中的一处隐痛,不愿触及。而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若瑶一定是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她的大喜之日,去扰了她的兴致,又添了自己的痛呢。拍掉肩上积落的残叶,漠云把手里的喜帖慢慢撕成碎片,一扬手,空中便如同飘满了殷红的花瓣,混合着金色的落叶纷纷扬扬,空中恰飞过成队的大雁,景象唯美妖娆,却又衬得漠云大步离去的身影那般的孤单萧索。落花人独立,徒惹相思,奈何缘分上那一错手,便是错了今生,再无可挽留。 番外系列(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阿离,我出嫁那天你要给我当伴郎哦,我一会儿让韦伯给你也准备一套喜服!” 拽着祁慕萧到锦绣庄试新婚喜服之前,若瑶还不忘给他念叨了一遍这些天她说了无数遍的话,之后便蹦跶着出了门,显然是心情极好的。南宫离面上带笑目送着那两个般配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视线,回转步伐朝自己房间走去,目光垂下时心里却是淡淡的惆怅,心绪百转千回,终究还是复杂难解。自从祁慕萧向若瑶“正式求婚”之后,两人便如胶似漆,日夜不离,而萧瑶和小朗也是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四人还常常结伴到都城里游逛,外人便谈论道萧家二小姐将与祁家公子结为连理,而萧老爷的养子则将娶萧家的大小姐以继承萧家家业。无论传言是否有偏差,身份是否会有改变,这于他们四人终究已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若瑶和祁慕萧经历了这许多的变故终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自己也是满心欢喜的。只是欢喜之余,心头总是有一丝不能忽略的失落在萦绕,他也没办法抹除,毕竟深藏心底那份感情,还是无法淡忘的。从一开始认识若瑶,他对她,和她对他的感情就不在同一个范畴之内。他救她护她,起初只是基于职责和委托,却又渐渐衍变成了想要一直呵护她的爱恋,然而她对他,始终如一的只是对朋友的亲切和善,或许,还有对兄长一样的人的依赖和感谢,仅此而已,丝毫没有给他前进一步的机会。 他向来是淡泊闲适之人,心平气静和缓如流水,不会为了得失而不择手段,所以当出现了比他更为合适的人选时,他选择平静放手,退到一旁静静观看,默默惦念,只要若瑶能真的过的快乐,他便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但是若瑶的婚期将近,看到周围的人为此热闹忙碌,他本已平静的心里不免还是会泛起波澜,只不过每每看到若瑶幸福憧憬的笑容,他便努力说服自己,或许他真的就只适合做她兄长一样的人,在一旁无微不至的看顾着她,关心着她,便也足够了。她从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所以一直毫无隔阂,亲昵相待,这样不是也很好么。有的情愫,不一定要说出来才算得圆满的。 无意间又走到了荷塘边的那座九曲回廊旁,南宫离停下步子看了许久,直到有提着红绸灯笼布置新房的仆役从他身边走过向他问好,他才回神过来和对方温言回礼,在淡淡荷香中,转身朝自己房间的方向离去。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一份感情,还未及说出口,便尘封在心底不见天日,不是没有遗憾的,然而遗憾却也不是绝望,芸芸众生中能遇见她,便已经是一种幸福。拖了这么久才把番外都发上来,真是抱歉哈,鞠个躬先……这篇文应该是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写这些番外只是想在最后给这些角色一些交待,因为之前也有类似番外的章节,所以这里写的篇幅都不长。至于关于以后的幸福生活,我想还是把空间留给大家,各人想法不同,大家觉得怎样幸福就怎样[自由的。]yy吧~~再次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咱们新坑再见啦 陌上花已开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