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酌红颜夕染醉》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全集 作者:柒墨冉 第一章 今天天气真好吃 楚夕是被饿晕的。 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衣衫褴褛,身上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当她好不容易找到楚府的时候,已经饿得不成|人形。楚府守门的守卫皱着眉想要把这个叫花子赶远一点,却被楚夕一把抓住。只见她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的揭开布包,赫然显现出一块玉佩。守卫见到玉佩惊讶的睁大了眼,正要张嘴询问,却见楚夕头一歪,晕了过去。 不知是谁先颤抖着出声喊了一句:“二小姐回来了!”,整个楚府突然就炸开了锅。 接着,出去寻老爷的寻老爷,请大夫的请大夫,端茶的,倒水的,乱成一团。 楚夕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自己已经被梳洗干净,焕然一新,一屋子的下人整齐的排成两排,一个大夫正在为她把脉,床前站了个不断拭泪的中年妇女……其实什么人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屋子中间的桌上,摆满了各种糕点,菜肴。对于饿了三天的楚夕来说,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所有事物只有两类——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此刻,不能吃的中年妇女见她睁眼欣喜的喊道: “老爷,小姐醒了。” 待中年妇女侧过身去,楚夕才看到被她挡住的传说中的楚老爷。 楚方卿照顾了楚夕一夜,正靠在椅子上小憩,突兀的叫声让他惊了一下,撑着头的手松了一下,头因为惯性险些磕在椅角。这一惊让他彻底醒了,看见楚夕睁着眼睛看他,连忙站起来,却又不小心撞到了立在椅子旁边的衣柜,“咚”的一声,奇响无比。 这一连串滑稽的动作让楚夕忍不住想笑,却虚弱的连撑开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楚老爷好不容易缓过痛来,赶紧凑到床前,拉住了楚夕的手: “夕儿,你终于醒了。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偏要离家出走。为了一个臭男人,把自己苦成这个样子。爹看着都心疼……不就一个臭男人嘛,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改明儿爹给你找个比那姓江的更好的……你这一走,简直快要折了爹一条老命……可算是回来了。” 说着说着,楚老爷竟是哭了出来。楚夕自然很吃惊,刚想出声安慰,楚老爷又发话了: “夕儿,你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都瘦成这样了,跟你一起出走的丫鬟小翠呢?……哎,夕儿,怎么不说话呢?莫不是恼爹没有早点找到你……你可别恼啊,爹出动了好些人马,可是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大哥也很紧张你,要不是他的腿,他早就自己出去找你了……” 见楚老爷一脸要说个三天三夜语无伦次的架势,楚夕在心里急的快要翻白眼了,这老头浴炮语连珠的,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么?能给吃口饭先么?终于,胃里的绞痛让楚夕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楚老爷: “那个……爹……”由于不太习惯,这称呼叫的不是很顺口,楚夕的声音也是沙哑的,轻若蚊叫。 谁料楚老爷却继续口若悬河的说了下去,对楚夕的声音置若罔闻: “夕儿啊,爹真的很后悔当初让你跟那个姓江的死小子在一起,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离家出走了。都是那个混蛋的错,爹改明儿就去把他五花大绑的给你押回来磕头认错……” 楚夕脸涨得通红,又憋足力气出口喊了一声: “爹……” 楚老爷突然就顿住了,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大叫一声,一把抱住了楚夕: “天哪,居然不是幻觉。夕儿……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叫我爹!以前你叫我,从来都没有除了楚方卿,死老头,老不死的等等之外的称呼。自你五岁以来,我再也没听到过你叫我爹了!夕儿,爹,爹真是太高兴了……” 楚夕被楚老爷发福的身子抱住,闻着从桌上飘来的肉香,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回楚府就有肉吃,结果肉是有了,就是只能看不能吃! 就在楚夕听着楚老爷叽叽喳喳暗自腹诽的时候,门外隐隐有了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被推了进来。这男子身着白衣,脸像是被刀削过,棱角分明,十足俊美。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病态,唇色微微泛白。一进门,他的目光就定在了楚夕身上。楚老爷见这男子进来,终于舍得松开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楚夕,走到男子身边,为他掖好腿上的薄毯,开口道: “易风,你怎么来了?虽说天气转热了,夜里还是凉,医生说你最近病情反复,腿受不得寒气。入夜了,还是不要走动的好,你不知道,如果……” 楚夕这些天赶路途中也搜集到了很多楚家的信息,听楚老爷这么一唠叨,楚夕也猜到了眼前的男子就是传说中自小体弱多病,双腿不能行走的楚家大少楚易风了。真是天妒英才,长得这么好看,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有了这样的童年阴影,不知道会不会人格分裂?楚夕这样一想,突然有些害怕,连楚易风看自己的眼神也觉得有些阴森了。 楚易风倒是不知道楚夕对他的这一番揣度,只是抚了抚额道: “爹,我是听下人说妹妹醒了,才来看看的。我的腿,自己会注意的。倒是夕儿在外奔波了这么久,今天又晕倒在家门口,这么晚了,想来是还没吃东西吧?” 说完,他看着楚夕一脸“对啊对啊我已经要饿死了”的表情,低低的笑了。楚夕还沉浸在终于有人说出她心声的欣喜中,仿佛看那一桌子美味都在朝她招手,叫着来吃我吧来吃我吧。不由得为自己刚才对楚易风的评价汗颜了一把。这大哥还是蛮善解人意的嘛。 然而,楚易风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不过,周大夫,舍妹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是不是该吃些清淡的?” 一旁被晾了许久的大夫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在大少爷温和的眼光下,忙不迭的点头说: “对,对,对。二小姐连日饥饿,身体虚弱,不宜一下子吃太多的东西。油腻腥辣的食物更容易引起肠胃不适。最好还是先吃一点清淡的小粥,待会儿小人再开些滋补的方子,慢慢调养着。过几日就渐渐会好的。” 楚老爷一脸恍然大悟,道: “瞧我笨的,没想到这一点。先还以为夕儿醒来会饿,备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菜。来呀,都撤下去,让厨房熬点粥来……” 在楚夕瞬间黯淡下去的眼光中,楚易风又开口了: “爹,你忙了一下午了,也没吃什么吧。让下人再把这些菜热过,大家去饭厅用膳吧。爹,你放心去吃饭,妹妹这里我来照看。” 楚老爷想想也是,吩咐下人们去热菜吃饭,又被一屋子下人拥着去了饭厅。大家就这样默默地散了,楚易风又敲了敲轮椅,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把托盘放在床边的一个木凳上又退了出去。此时屋里只剩下楚家兄妹,没了楚老爷聒噪的声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楚夕和楚易风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动。 良久,楚夕终于开口,声音发颤: “那个…呵呵…今天天气真好吃……” 话一出口,楚夕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本来想说句今天天气真好,又觉得应该问问你吃了没表示关心,谁知道一着急,嘴巴不听使唤,两句话连在一起了。这下好了。楚易风继续盯着楚夕,不发一言。 就在楚夕乐此不疲的玩儿着自说自话的游戏的时候,楚易风突然笑了。不似刚进门时的低笑,而是开怀的,毫不掩饰的大笑。笑得他的脸上因为缺氧渐渐泛红,使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顿时整个人更加英俊。 楚夕被这一笑震到了,又确认了下,离刚才自己说的话已经隔了少说一分钟,这人的反射弧是有多长,她说完话已经这么久了才开始作出反应。况且,她也不觉得一句口误能值得他笑这么久。待楚易风收了笑,才慢慢的将轮椅移到楚夕面前,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又笑道:“被吓到了吧。让你再离家出走!” 楚夕确实是被吓到了,感情这货装神弄鬼这么久,就是为了吓吓她?她确实被他无以伦比的低智商吓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智障儿童欢乐多? 见她仍不说话,楚易风有点急了,端起一旁的粥,轻轻吹了吹,送到楚夕嘴边: “妹子,你可别真生气啊。你的身体确实暂时不能大鱼大肉,就先将就着喝粥吧,我叫人炖了好久的,里面也加了肉末。你先吃一口,别饿坏了。” 楚夕真的饿坏了,见有东西吃,也不多想了。大口大口的就着楚易风的手喝了起来。不一会儿,粥便见了底。吃了东西,楚夕渐渐有了力气。脸上也因为喝了粥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楚易风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擦去汗水。楚夕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在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时顿住,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这笑容里饱含的不对劲。 然后,她想起来了。 “你二大爷的,这是你刚才给我擦嘴的帕子!” 见楚夕终于出声,楚易风笑得更加欢快了。笑完,他将楚夕指着他鼻子的手放进被子里,复又轻轻拍着楚夕的肩膀,看进了楚夕的眼底,温柔的说: “夕儿,别走了。找不到你,哥害怕。” 听到这话,楚夕刚才心里小小的不快突然没有了。这个大哥,是真心的对她好。怕失去她。楚夕郑重的点点头,任由楚易风轻轻的拍打,像是回到在爸爸的轻拍中入梦的童年。被窝很温暖,楚夕渐渐睡着了。 这是楚夕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好眠的夜晚。 没错,楚夕是穿越来的。在这个世界第一天,便是见到了当初跟这句身体的主人一同离家出走的丫鬟翠儿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对话。楚夕闭着眼睛听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楚家二小姐,一年前,因为被已经订婚的男方退婚,楚二小姐带着贴身丫鬟离家出走,想去散散心。而丫鬟翠儿跟小姐出走后认识了这陌生男人,小丫鬟为情所迷,准备和男人私奔。两人觊觎小姐离家时带着的大堆财物,于是合力将楚夕骗到一处僻静地几棍子打晕了。兴许就是这样把原来的楚夕打死了,这才有了她附身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的开端。两人只是为财,并没有意识到小姐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了个人,楚夕也聪明的闭着眼睛装晕,在他们的谈话里,楚夕隐约听到了楚家的情况,待二人带上楚夕所有的钱财逃走后,楚夕才幽幽地睁开眼。她摸遍了全身才找到衣服里的那块玉佩,上面刻着个繁体的楚字。想来是楚夕身份的证明。于是她在身体能动以后便离开了被遗弃地方,一路跌跌撞撞的寻到了楚府。好在楚夕失踪的一年却没有走到多远,她知道父兄一定在找她,便料定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而在离楚府所在的锦州不远处的徐州安定下来。所以楚夕虽然身无长物,一路寻回楚府只饿的慌,却也没受多少苦。 这一路上她也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个朝代的事情。这是一个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朝代,她所在的国家叫东持国,周围三个国家分别是西狄国,南乐国和北珈国。东西南北四国鼎立,相互制衡。持国民风开化,思想淳朴,锦州城正是位于持国的两淮流域境内的一个繁华小镇。不过这里的两淮分别是淮琴河和淮淳河,楚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是震惊,一条怀情,一条怀春,不知道喝了以后会不会怀孕。 算起来,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不属于中国古代任何朝代的世界的第四天。剧情总算缓缓进入正轨。 想到这里,睡梦中的楚夕扬起了嘴角。 第二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楚夕在现代活了二十二年,参与过体育彩票,刮刮乐,六盒彩等多种性质的抽奖活动,最好的记录是中了两块钱,这还是在成本价同等的基础上。换句话来说,楚夕的人品从来没有爆棚过。所以,当她什么都没有做一觉醒来就穿越了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诶哟,不错哦。” 没有任何矫情,什么大喊大叫天哪我怎么穿越了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在拍戏么之类的咆哮场景都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她只是默默地就接受了,就像她一出生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但接受并不代表逆来顺受,在楚夕的身体里,一直有一根逆骨,一触即发的那种。远在她七岁的时候,就已初现端倪。那时孤儿院为了让她融入社会,送她去社区上小学,有同学嘲笑她是没爹娘疼的孩子,当即她一口咬住了那男孩的胳膊,力气之大,眼神之凶猛,流血了也不肯松口,后来还是两个老师一齐上才把她扯开。这应该算是楚夕人生中辉煌的第一笔,从此以后,班上没人敢惹她。这也是楚夕通过实践学到的真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咬死你丫的。 所以,当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楚夕突然被冲进来的路人甲揪住扇了一耳光的时候,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就回了那人一巴掌。 兴许是没料到楚夕会还手,路人甲愣住了,生生受了这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格外清晰。 楚夕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只见此女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也就跟楚夕差不多大。生的倒是挺好看,浓眉大眼,樱桃小嘴,应该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但此刻她皱着眉头狰狞的表情真的让人不敢恭维。 路人甲姑娘此时呼吸急促,睁大眼睛瞪着楚夕,脸上还有刚才被扇出来的红印,眼神哀怨,仿佛一开始就是她被打了一耳光。楚夕也毫不示弱的斜睨着她,在这种情况下,楚夕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她脑子里不断检索着这两天搜集到的八卦,却始终没有找到和路人甲姑娘相符合的信息。 随后紧跟上来的是楚家的几个下人,一个叫绿儿的丫鬟想说点什么,却怯生生的看了看路人甲姑娘一眼,选择了低头沉默。 这时,路人甲姑娘说话了: “楚夕,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什么?” “少装蒜了,你前脚回来,江怀安后脚就拒绝了和我的婚事。这算怎么回事?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 楚夕顿时惊讶了。天晓得以前的楚夕答应了这姐姐什么。什么婚事,什么江怀安?这都是哪里来的东东?见楚夕没说话,路人甲姑娘声音更大了 “怎么,说不出话了?知道自己错了?” 楚夕转了转眼珠,突然笑了: “抱歉,回来之前我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路人甲姑娘一怔,复又冷笑: “楚夕,这么久不见,还是没长进。连谎话都说得这么牵强。” 楚夕见她不信,也没办法,事不关己的耸耸肩。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路人甲,这姑娘恶狠狠的说: “楚夕,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们楚家一条生路的吗?是你自己拱手将他让给我,你现在跑回来又是什么意思?白纸黑字的字据,你还想抵赖不成?” 楚夕越发觉得头痛,却又只能装傻到底,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像是在回想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说: “再次抱歉,小姐,我连集市上卖臭豆腐的大妈姓什么都忘了,实在记不住你是谁。要不这样,你去帮我问问那个大妈姓什么,指不定我知道后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有几个下人都捂住了嘴偷笑。路人甲姑娘恼羞成怒,一扬手欲要再给楚夕一巴掌,楚夕已经做好准备要反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斜插进来,制止了路人甲。 楚夕顺着这只修长的手望过去,便看到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此人一身白衣,长相是极好看的,但此刻眉头紧蹙,薄唇紧抿,薄怒的样子更添了几分俊逸。 路人甲小姐被男子抓住了手,刚要发作,见到是他,像是炸药被点燃了般,更加光火: “江怀安,你放开!” 听到这个名字,楚夕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抛弃了楚家大小姐同别人订婚的负心汉不就是姓江么!想来正是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了。不管在什么时代,负心汉总是楚夕最讨厌的人。再抬起头看他时,眼光多了一丝冷漠。 江怀安从进门起眼睛就没从楚夕身上移开过,看见楚夕冰冷的眼神,目光一闪,脸色却是沉了三分,对路人甲小姐说道: “方婉儿,这里是楚府,别胡闹。” 路人甲,不,是方婉儿听到江怀安近乎呵斥的语气,眼眶一红,放下手退后了两步,声音颤抖: “江怀安,你竟然要帮她!哈哈哈,真是可笑!别忘了,当初可是她先不要你!” 江怀安不理她,径自走向楚夕,楚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江怀安神情闪过一丝受伤,却还是柔声说: “楚楚,你还好吗?” 楚夕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又被他那声楚楚叫得一颤,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关心,还死不了。” 江怀安脸色变了变,待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方婉儿突然指着两人骂道: “很好,你们两个尽管在我面前情深义重。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楚夕,你等着,既然你没有遵守约定,也别怪我不念旧情!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方婉儿捂着脸跑了出去,接连撞倒了好几个人。 见她终于离开,楚夕松了口气,待看到一旁站着的江怀安,又提心吊胆起来。这个人曾经跟楚夕定亲,从刚才的对话里,她也知道了方婉儿也被他退亲,难道真像方婉儿说的是要回来找她旧情复燃?还没等她把这一切想明白,江怀安已经上前抓着她的胳膊,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楚楚,刚才方婉儿说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楚夕被他拉得踉跄,不禁皱了皱眉,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跑来质问她。要知道她才是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开口的语气也不免有几分冲: “你管我什么意思?奇怪了,今天楚家守卫集体放假了么?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进来?” 江怀安脸色更不好看了,握着楚夕的手一紧,楚夕吃痛,费劲全力挣开。挺着胸膛迎上男子的目光,轻哼一声,道: “怎么,你也想给我一巴掌?” 江怀安闻言一怔,仔细看她,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淡淡的指印。他伸出手想要摸上她的脸,却被楚夕毫不客气的拂开: “公子请自重。” 江怀安缓缓的收回手,垂在身后紧握成拳,良久才淡淡地道: “听说你离家出走以后大病了一场,回来便失忆了?楚楚……你还记得我吗?” 这确实是她来到楚家以后的说辞,失忆是所有女主穿越后的装傻充愣杀手锏。此时由江怀安说出来,却让楚夕有了种心酸的感觉。这算什么?以前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才知道还是原来的好?以前不知道为什么退婚,现在又巴巴的来问你还记得吗?记得你妹啊,你又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想到这里,楚夕兀的笑了起来,旋即又发现场合不对。捂着嘴,做出一副冷笑的表情: “江公子,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知道你。听说一年前是你退了和我的亲事,难不成现在你还希望我记得你,变成厉鬼向你索命?” 江怀安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辩解什么,终于还是叹一口气,盯着楚夕的眼睛,神情莫测: “当年是怎么回事,只有你最清楚。楚楚,我最后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楚夕被他盯得发怵,却仍是点点头,坚定地说: “是的,我都不记得了。” “甚好,甚好。” 江怀安一连说了两个甚好,然后挥袖而去。留下楚夕站在原地,只觉得阴风阵阵,连连打了几个冷颤。 第三章 还不完的各种债 江怀安走了以后,楚夕突然没了喝茶的兴致,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打量自己,瓜子脸,尖下巴,皮肤白皙,柳叶眉,眉梢处微弯,挑出好看的弧度,眼里波光盈盈,像是能滴出水来。虽然没有美得倾国倾城,但怎么看也是温婉动人的模样。对镜子里的自己办了个鬼脸,楚夕长叹一声,百无聊赖的打开了妆台上一个匣子,将里面的珠宝首饰一件件拿出来把玩。这些手工艺品颇为精致,金步摇,手镯,银钗……从头到脚是应有尽有。当楚夕把首饰快要掏到底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册子,册子里夹着一张纸,“字据”两个字引入眼帘,落款处一个秀气的签名和朱砂的手印尤为显眼。而这本册子头一页却是一篇似信非信的日记,题头上写着两个大字,怀安。 细细看来,楚夕惊得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尽管楚夕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信息搜集工作,却还是出现了这个百密一疏的方婉儿。原来之前的楚夕和江怀安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薄情浪子见异思迁移情别恋,而是当初楚家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受到打压,生意上出现了很大的困难,唯一能帮到楚家的只有方家,而方家历来和楚家不对盘,父兄几次登门都无功而返。楚夕听说方家家主很宠女儿,便去找了方婉儿,想从她那里下手。方婉儿提的要求却是让楚夕解除同江怀安的婚约,把江怀安拱手相让。楚夕只有含泪斩情丝。这篇日记,似乎是楚夕想写给江怀安解释的,洋洋洒洒四五张,日记的末尾还写: “怀安,是我不对,但父兄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幼丧母,性格要强,父兄从来都顺着我。现下楚家有难,我也顾不得这儿女私情了。我写下这篇日记,即盼着你有朝一日能看见明白我的苦衷,又想着你不该知道这些事情,我没有面目让你等我,只祝你能觅得良人。” “觅得良人”这几个字有些晕开,楚夕看了好久才认出来,想是有眼泪滴在了上面。这篇日记一看便是之前的楚夕写来自我安慰的,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是江怀安提出的退婚,兴许还有些别的故事,但可以确定的是,江怀安之前愤然离去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方婉儿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也不会有假了。她真的会报复。 还没等楚夕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楚夕胡乱把字句塞进袖子里,起身去开门,上次送粥来的丫鬟无双推着楚易风站在门口,楚易风微笑着滑动轮椅进了屋。因为他身体的关系,出家的所有房间都没有门槛,方便他坐着轮椅出入。 楚易风靠近楚夕,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话。楚夕刚坐下,楚易风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缓缓道: “听说今天一早方婉儿和江怀安来了?” 楚夕也不隐瞒,把之前的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只省去了和方婉儿约定的一段。 楚易风听罢蹙眉,摸了摸楚夕的脸,道: “还疼吗?” 楚夕已经习惯了楚易风对妹妹的亲昵,摇头笑道: “这话你该去问那个方婉儿,我力气比她大,估计她的脸现在还没消肿呢!” 楚易风也跟着笑,却仍是嘱咐: “以后还是不要跟他接触,我们两家最近在谈一单大生意,不宜翻脸。” 楚夕顿了顿,犹豫的问出口: “方家……是干什么的?” “方家的祖上是海盗,后来渐渐成了气候,便上岸做起了漕运的营生。现在掌管着整个锦州城最大的漕运航线和物流资源。我们楚家的盐就是通过他们才得以运往更远的地方销售。” “那就是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的盐就卖不出去了?“ 楚易风笑起来: “傻孩子。瞎想什么呢。都是各取所需,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他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楚夕沉默了。 楚易风又说: “夕儿,那方婉儿方家独女,从小被宠坏了的,现下你刚回来不久,江怀安又退婚,她会迁怒到你身上,所以你……“ 楚夕以为楚易风要说什么多担待忍耐之类的话,连忙抢白道: “放心吧,大哥,要是她惹我,我躲就是了。” 楚易风白她一眼,说: “谁让你躲了,我是说,所以你一定不要跟她客气。她方婉儿是个宝,我们夕儿就不是了么?要是她惹了你,你尽管打回去!出了事情哥负责。今天的事情,我绝不会允许再发生!” 楚夕这下才真的愣住了,这个便宜哥哥,看起来爱捉弄人,对她这个妹妹,却是真的很用心。于是,楚夕看着楚易风的眼睛,一字一句真诚的说: “哥,你真好,不过……能帮我最后一个忙么?” 楚易风被妹妹表扬的有些飘飘然,高兴地说: “有什么你就说吧。” “能借点钱给我么?” 楚易风被这句突兀的提问噎住了,仍是回答: “你要多少钱?用来干嘛?” 楚夕不愿说出真相,支支吾吾,只说自己看中了一样东西,无奈手上钱不够。 楚易风倒是很大方,找来管家陈伯,在账房支了五百两银票给她,又额外给了她些银两,说是她的零用。 待楚易风离开,楚夕看着手里的银票哭笑不得。看来这次闯祸了。 她哭丧着脸摸出那张契约,上面赫然写着: “违约者,将至对方府上为奴为婢一个月。” 想不到这两个富家大小姐这么幼稚,拿对方当赌注,输了就去为奴为婢。也是,可能在这样的千金小姐眼里,尊严胜过一切。但不管怎么样,为奴为婢这种事儿可不是开玩笑啊混蛋。 想到自己要在那个娇蛮的方婉儿面前卑躬屈膝,楚夕不禁一阵恶寒,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先溜出去避避风头。找来一块布,把梳妆台上看起来之前的金银首饰统统装进去,又选了几件合身的衣服细细包好。还没等她舒口气,又响起了敲门声。楚夕将包袱往被子里一扔,打开了房门。 这回来的人是楚老爷子,楚夕在楚府住了几天,也算是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一个碎碎念的老头子,由于楚老爷前半生一直忙着赚钱养家,夫人身体不好,楚老爷日夜奔忙疏于照料,楚夫人体恤丈夫,也一直瞒着,谁知拖着拖着就过世了。后来楚老爷算是醒悟了家人比生意重要,开始一心照顾孩子,可父女俩的隔阂早就产生,楚夕一直埋怨楚老爷,觉得是他间接害死了娘亲,所以对他不冷不热。因着这个,楚老爷对自己的孩子更加纵容溺爱,关心过度。这次楚夕回府,态度变了很多,也让一直忍着女儿冷脸的楚老爷欣慰不已,更是天天忙完生意都来看望,沟通父女感情。 楚老爷进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却也强颜欢笑,吩咐人端了冰糖雪梨银耳羹进来给楚夕喝,楚夕一面喝着一面看着楚老爷的脸色,本不想开口,但想着楚老爷近日对自己的好,叹了口气,问道: “爹,是不是谁惹着你了?” 楚老爷回过神来,摆手道: “唉,不过是些生意上的烦心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呗。” 楚老爷怔了怔,似是没料到女儿有一天会愿意耐心听自己的烦恼为自己分忧,当下也不避讳,滔滔不绝的诉起了苦: “还不是姓方的那个老不死的,明明说好的事情,居然半路变卦……” 楚老爷说了好一通楚夕才终于弄明白。本来楚方两家因为方婉儿的关系从一直互相不对盘到勉强能坐下来合作,最近有一批急货要南下,由于货主要得急,楚家便同方家商量抄近路,这条航线因为水流湍急风险很大,一直只有方家的船队在运货。之前已经说好,谁知今天押货去码头的伙计回来说方家突然变卦不让货物上船,一大批货被堵在了码头。楚老爷当即赶到方家理论,谁知方家老爷避而不见,只扔下一句:“老子就不运货,多少钱我都赔,有本事告我去啊!”楚老爷吃了闭门羹,在方家门口转了半天,又赶着去码头安抚了工人,先把货搬回仓库。一通忙下来,天都黑了。楚老爷对这件事实在气不过,跟楚夕说准备明天去找官府。方家赔的违约金倒是小事,这货主可是颇有来头,楚家轻易不敢惹,当初是拍着胸脯保证货一定按时送到,谁知方家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楚夕听完,心里不由一紧,这事儿是今天出的,原本好好的,突然毁约,莫不是跟自己和方婉儿的事有关?难道是方婉儿故意挑唆他父亲做的?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楚老爷见楚夕沉默不语,突然笑道: “夕儿,你放心啦。这点小事,爹自然能处理好。说出来只是发发牢马蚤而已啦。你别想太多了。很晚了,爹也该走了,你早点歇着吧。” 楚老爷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半天才说了句: “有你在,爹什么都不怕的。” 说完就跑远了,没多会儿就听见一声“肉麻死了”从外间传来。 楚夕看着半敞开的门和桌上那一碗见底的银耳羹,又看了看床上由于包袱埋在下面而微微隆起的被子,抽了抽发酸的鼻子,轻叱一声: “煽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于是,第二天,锦州城楚府又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才回府不久的二小姐,留下一张书有“江湖救急,有缘再见。”的纸,又离家出走了! 第四章 没头脑二丫和不吃药不高兴 “哦?你是说……你愿意来做我的贴身丫鬟,好让我说服我爹接了楚家的单子按时发货?” 方婉儿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偷跑进院子里的楚夕,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倨傲。 “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我还有个条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定要向楚家保密。” 楚夕背着包袱站在大厅里,任凭方婉儿的目光打量。 良久,方婉儿拍桌而起: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小姐的贴身丫鬟。赐名方二丫。” 楚夕低下头苦笑,贴身丫鬟就贴身丫鬟吧,干嘛叫二丫,这名字敢再土一点么…… 就这样,楚夕落魄的穿越到这个世界,做了几天小姐后,又开始了她悲催的丫鬟生活。 天未亮就要去小姐门口和值夜班的丫头换班,这方大小姐一般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打水伺候她洗脸刷牙,接着呢就寸步不离的候着,有什么需要就得立刻办到。 方婉儿倒是很守信用,在楚夕来方家的第二天就让她的老爹同意了发货,楚家的一大批货当天下午就浩浩汤汤的运上了船南下。 但当楚夕在方家工作了五天之后,方婉儿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她就在自己跟前,一声令下,门就会打开,干净的热水伺候洗漱,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依然在身边,干净的热水伺候沐浴。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熬的汤比在厨房干了十年的王大婶还好喝,就连让她买个桂花糕也比别人快。这,这个二十四项全能的贴身丫鬟真的是以前那个不问世事,眼睛高到头顶上去的楚家大小姐楚夕么?方婉儿觉得自己活了十七年的人生观彻底被颠覆了。 方婉儿不知道的是,楚夕在现代当了二十几年孤儿,从小独立,在同龄孩子还哭着鼻子让父母穿衣服装病不想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已经会吃过饭以后自己洗碗了。后来她去了一家公司做行政,名字倒是好听,其实就是保姆兼管家。管着公司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连厕所没纸了都是楚夕去换的,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 楚夕穿越到楚府后,每天有丫鬟伺候,却让独立惯了的她很不习惯,这回来方家做丫鬟,她虽然内心不愿意,却不会有不适应。不就是伺候人么,几十个人都伺候过来了,还差这一个? 于是,第六天,方婉儿不干了。用过午饭后,一声二丫,门马上被打开,楚夕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还微微福了福。方婉儿面色不佳的指着楚夕: “你,闭上嘴,跟我走。” 楚夕不明就里,但本着“公民有说话的自由,但领导有不让你说话的自由”这一基本原则,还是选择了沉默的跟在了方婉儿身后。出了门,楚夕为了怕被人认出来,同方婉儿坐了一辆马车。方婉儿因着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十分兴奋,穿着打扮上也花了一番功夫,特意穿了新买的黄|色绣花锦缎裙,为了不让楚夕跟自己搭话,她特意带了一本《女子十诫》,随手取阅,一边看一边拿眼睛偷瞟楚夕的反应。楚夕上下打量着方婉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让方婉儿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终于在楚夕又一次张了张嘴又闭上之后,方婉儿仁慈地一手捧书,一手理了理鬓角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吧。 楚夕的手顺着方婉儿的裙子停在了那本《女子十诫》上,道: “拿反了。” …… 等马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方婉儿已经平复下了情绪。只是鬓角微微有些乱,想是一直气得发抖的缘故。楚夕依然闭着嘴,沉默的下了车,然后把手伸到车帘前将方婉儿扶下了车。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府邸,装饰得整洁大方,朱红的门匾,上书“江府”二字。楚夕这才明白自己到了哪儿。 当她正在考虑是转身就跑呢还是转身就跑的时候,一个白衣人已经跨门而出: “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包含了说话人的无奈无措和无助,反面衬托了被说之人的无聊无知和无理取闹。楚夕只得转过身子,低头低头又低头。方婉儿哪肯示弱,挺了挺胸膛,说: 【文、】“我怎么来不得?我是来看江爷爷的。” 【人、】说着便径直往宅子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上了楚夕: 【书、】“二丫,别慢吞吞的,快跟上!” 【屋、】楚夕心里泪流满面,该来的总会来,人终有一死,不是你死就是你死,死就死吧。于是低着头擦过江怀安快步跟上。 江怀安这才注意到这个头都快贴到前胸的丫鬟,一把抓住她: “楚楚!是你?” 语气如同提早归家的丈夫捉住了潘金莲和西门庆,可这台词明明就是地下党的接头暗号啊口胡。楚夕反射性的抬头否认: “不是我!” 说完恨不得连着初见楚易风的巴掌一同赏给自己,让你嘴贱!让你脑残! 方婉儿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戏,只提高了声音道: “二丫,干什么呢,还不快走!”又对江怀安挑了挑眉,“江公子,怎么客人来了,你还不跟进来招呼么?” 这下江怀安不得不跟上了,死死的盯着楚夕,眼神让人发悚。 楚夕尽量忽略江怀安杀人的目光跟在方婉儿后面。江怀安家很大,亭台水榭样样具备,方婉儿在此间熟门熟路跟自己家似的。转了几个弯之后,一行人来到东厢正厅外。早有下人进屋通报,也不待里屋的人回话,方婉儿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有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老年。中年男人正追着老年男人满屋跑,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跑上两步抓住老年男人的手臂: “爹,乖,把药吃了啊,吃了在去睡觉好不好?” 如此温柔的语气和中年男人五大三粗的形象配合在一起诡异得让楚夕打了一个哆嗦。只见那老年男人仍然殊死抵抗,不断挣扎: “不吃药,不吃药,不吃药……” 看这架势,中年男人应该是江怀安的父亲,而这老人,多半是江怀安的爷爷。楚夕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方婉儿则见怪不怪的站在一旁。江怀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上去轻抚江老爷子的背,温柔地哄道: “爷爷,好好吃药,这样对你的身体才有好处,不吃药的话,你以前的旧伤又会疼的。来,我们吃药,好么?” 他说完,就接过江父手里的药碗,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在江老爷嘴边,老人转过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说: “不吃药。” 然后往汤匙里吐了一口唾沫。众人都愣住了,江怀安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下人再换一个汤匙。江老爷仍然挣扎着不肯喝药。 方婉儿想是吃过喂药的苦头,没有贸然前去加入到喂药大家族的行列。但她还记得今天带楚夕来的目的,就是在旧情人面前让她丢尽颜面。于是她叫了声二丫,然后朝老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楚夕上去帮忙。 楚夕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都给我让开!” 兴许是这声音太大,众人竟然听话的纷纷闪开,为楚夕让道。楚夕一步一步走到江老爷身前,神情肃穆,在离江老爷还剩一步的时候,她忽然温柔的笑了,轻声道: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部分阅读 “江爷爷,喝药吧,喝了药才是好孩子哦。” 整个屋子里连下人的脸上都挂满了黑线,所有对楚夕的出现怀有希望的人都觉得之前的想法是瞎了自己的狗眼。江老爷不出意料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回答: “不吃药。” 楚夕伸手想要接过江怀安手里的药,江怀安却往后避了避,在楚夕坚持的眼神下,还是把药碗给了她。楚夕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药,更加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 “江爷爷,你真的不吃药么?” “不吃药” “你确定?” “不吃药” “好吧,你不喝我喝了。” 于是,楚夕真的仰头一口接一口的喝光了这碗药。中药确实很苦,楚夕咂了咂嘴,苦到了肠子里,却没有皱一下眉。抹了抹嘴,对着露出惊讶之色的楚老爷挑衅地笑: “你自己不喝的哟,我就喝了。哎呀,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喝这个药,那个药进到嘴里多么的有口感。太好喝了。江老爷,以后你不喝的话,都把药给我喝好了。嘿嘿。真好喝。” 江老爷看着一脸陶醉的楚夕,突然伸出手,指了指楚夕手里的碗,说: “我也要!” 屋里顿时炸开了锅。江怀安神色异常地吩咐下人再端了一碗药来,平日里因为老爷子经常把药打翻,故而煎药的时候必然会多留一些。药端来了,江老爷像是同谁比赛一般,也不要人喂,学着刚才楚夕的样子,一口气喝个精光,完了也陶醉的咂嘴,又冲楚夕仰着脖子,脸上有说不出来的得意。 众人都倒抽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的狗眼瞎了又瞎。以前喂药总是哄了又哄,实在没有办法就板着老爷硬灌,或者威逼或者利诱,却从来没人试过和老爷一起喝药。没想到老爷子戎马半生,却败在了激将法上。 楚夕松了口气,笑着说: “江爷爷,以后的药你要是不喝记得给我喝哦。” 江老爷抱着空了的药碗往身后藏,一口气竟然说了六个字: “自己药,自己喝。” 并且他清楚地认识到,药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吃的了,多么历史性的一刻。楚夕这才放松下来,任务完成,后顾之忧都一并解决了。江老爷喝过药之后,江父又哄了会儿,江老爷渐渐露出倦意,便吩咐下人送回房里睡了。 第五章 顺便被绑架? 江老爷走了以后,屋里只剩下楚夕、方婉儿、江父和江怀安。四个人沉默了会,江父冲楚夕拱拱手道: “方才多谢楚姑娘了。” 楚夕正要客气,却被方婉儿抢白道: “江伯伯不用客气,江爷爷身体不好,二……她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方婉儿没有对江家人说出楚夕是她丫鬟的事情,这让楚夕突然对她有所改观。 江父有点纳闷,这楚家姑娘怎么又跟方家孩子走一堆去了?楚家姑娘不是已经跟怀安退婚了么?怎么又到家里来了?于是问道: “楚姑娘,方姑娘,你们……” 江怀安却轻轻咳了一声,江父自知不该问这话,于是又从起话头: “楚姑娘,你……” 江怀安又咳了一声。 “那方姑娘……” 江怀安这次不咳了,直接出声打断: “爹,您不是有急事儿要出去么?” “我哪有……好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聊吧” 江父颇为哀怨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只得起身告辞。临走前长叹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啊……” 楚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短短时间就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这江府里,最有发言权的是江老爷,但他得了老年痴呆,一句话不超过三个字。 二这江府里,最没有发言权的就是江父,虽然表达清晰,却说不过几个字就被儿子打断。 三珍爱话语权,远离江怀安。 正当楚夕暗自总结的时候,江怀安终于出声了: “往日我们都道爷爷不喜欢喝药,便用各种方法哄他这药不苦,但都没有人尝过,也没人知道有多苦。你以前对他也没有办法……如今……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楚夕头也不抬的回: “老年痴呆都这样。简单啊,把他当儿子养呗。” 话一出口,方婉儿和江怀安都愣住了。 方婉儿:“把爷爷当儿子养?” 江怀安则皱着眉头问:“老年……痴呆?” 楚夕意识到自己说了新潮词汇,摆摆手说: “不懂就当我没说过。这也是我在外面听别人说的。” 江怀安知道她说的外面是指在离家出走的一年,又想起她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心下苦涩,顿了顿,这才看到一旁绞着手绢的方婉儿,蹙眉道: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一直被忽略从未被想起的方婉儿正在气头上,语气便十分刁钻: “这是我和楚夕之间的秘密,不需要说给外人听。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起,她楚夕是我方婉儿的贴身丫头,名叫二丫。” 江怀安听到二丫这两个字,眉头更紧了,低叱一声: “胡闹!” 方婉儿噌的一声站起来:“怎么着,心疼了?许你悔婚,还不许我胡闹了!” 江怀安拂袖,指着方婉儿: “你!” 两人之间杀气腾腾,危险一触即发。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楚夕的肚子却叫了起来。两人转过头盯着楚夕,楚夕尴尬的缩了缩脖子,道: “那啥,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继续。” 江怀安面色不佳地看着楚夕,沉默了一会儿,也没理她,只吩咐下人送了些点心进来。楚夕因急着和方婉儿出门,午饭只吃了一个馒头,这会有吃的了,也不管什么规矩,一手拿起一个桂花糕,另一手拿起梨花酥,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起来。方婉儿因为僵局被她打断脸色也不好看,又看到她狼吞虎咽的吃相,更是觉得丢脸,不由斥到: “二丫,难道方家没把你喂饱么?不准吃了,回家了!” 方婉儿转身要走,楚夕只得胡乱咬了两口糕点起身跟上,走到一半却被江怀安拦住,方婉儿回头看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怀安,你往常不是巴不得我赶紧消失么?怎么,今天又要留我?” 江怀安未作争辩,眼睛定在楚夕身上没有移开: “我有事同你说。” 方婉儿再次被忽略,跺了跺脚,恶狠狠的盯着楚夕道: “二丫,赶紧给我跟上!要是晚了,后果自负!” 说完扭头就走,楚夕想提步跟上,无奈江怀安的手臂直直的拦着。又因为之前误会他是负心汉的事让她心生愧疚,实在说不出更伤人的话,只好抬头直视江怀安的眼睛道: “那什么……我有点赶时间,麻烦你有什么事儿的话说快点!” 江怀安这才缓缓放下手,贪婪的看着楚夕,似乎怎么也没看够: “我不知道你和方婉儿有什么秘密,你又为什么要当她的丫鬟。一年前听说你离家出走,我十分担心,四处派人找你,好在你回来了,但你却比以前变了好多,兴许真的是失忆了。不过你记得也好,忘了也罢,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说有什么让我后悔的事,那就是当初答应了你退婚!楚楚……我对你的心意……” 这一段话实在太长,楚夕看着方婉儿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焦急,怕方婉儿又回去教唆她那恋女癖的老爹使坏,只得匆匆打断道: “抱歉,江公子,我是真的失忆。这一年在外漂泊,我懂了很多事情。儿女私情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有我更想守护的东西。我想你对我的心意,只是你的执念罢了。过去的事,就算我对不起你。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了我这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就这样吧,再见不联系。” 说完,也不去看江怀安的脸色,趁他发楞的间隙赶紧跑出了江府。马车还没有走,只是坐在车里的方婉儿脸色阴沉,看楚夕的眼神更是灭绝人性的羡慕嫉妒恨。楚夕暗自叫苦,却也只得乖乖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上路了,车上的两个人却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婉儿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把尖锐的那一头抵在了楚夕的脖子旁,盯着楚夕道: “他是我的!你休想再打他的主意!” 都说爱情让人盲目,这方婉儿对江怀安的单恋估计早已经瞎了她的琉璃金电子狗眼,楚夕被抵住了脖子,突然觉得她非常可悲,不怒反笑,语气愤慨: “方小姐,他江怀安好说也是个人,不是玩具,更不是谁的专属物。人权你懂不懂?都说了我失忆了,失忆你懂不懂?失忆就是过去的情情爱爱都不记得了,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这么有精力,干嘛这么不清主次地折腾我,不如多往他身上用点,让他赶紧不可自拔的爱上你。照你这么下去,就算你解决了天下所有的女人,江怀安也只会改去喜欢男人!” 方婉儿被这一通话刺激到了,手上一紧,簪子一歪便划破了楚夕的皮肤,锁骨上方霎时就出现了一道血印。楚夕大骇,趁这个间隙夺过簪子握在手里,推了方婉儿一把,方婉儿没站稳就以一个及其扭曲的姿势倒到了车厢的边上,楚夕本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真的流血了,不禁骂道: “你妹啊你还真的扎,差点就让你破相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去扎那个姓江的啊!” 想了想又气不过,反手打了方婉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楚夕用尽了力气,方婉儿捂着火辣辣的脸,像是终于寻到了情绪的突破口般放声大哭起来: “我从十三岁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他了,只等着及笄时和爹说,让他娶我。你们不过认识一年,就订婚了。你有哪里好?……” 楚夕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打重了些,话也惨无人道了些,心下不忍,又蹲下身子安慰她: “对对对,我哪里都不好。你最好了。” 谁知这句话一出,方婉儿哭得更厉害了: “你少来讽刺我!我就是喜欢他,赖上他。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他的眼里只有你!明明是你先不要他的,是你自己把他让给我的。这一年我好不容易让他开始接受我,结果你又回来了!我爹那天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拒绝了!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和他在一起的……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眼见着台词即将往你无情无意无理取闹发展,楚夕及时打断道: “好好好,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放心,只要你加油追,迟早有一天会和江怀安在一起的。我恭祝你们有情人终成怨偶,不,终成眷属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啊百年好合。你……你……你别哭了好吗?” 方婉儿抬起头,像是很疑惑为什么楚夕突然这么好说话了。看着楚夕还算诚恳的表情,拔了拔头发道: “……” 她什么也没道出来,因为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撩开了。楚夕和方婉儿吵得正欢,压根没有注意到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撩开帘子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上穿着方家下马夫的衣服,但却已经不是来的时候那个车夫了,方婉儿和楚夕都没见过这个人。狐疑的盯着他。 那人被两个漂亮姑娘懵懂的眼神盯得有点发虚,清了清嗓子道: “我劝两位还是不要再吵架了的好。” 方婉儿和楚夕异口同声地问: “为什么?” 那人笑着对二人抱了抱拳,道: “在下东漓寨王二,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楚夕把方婉儿往身后挡了挡,问道: “所以呢?” 王二晃了晃手中的大刀,笑得格外春光明媚: “所以我就是顺便来通知一下,你们被绑架了。” 第六章 演习你妹啊惊喜你大爷 就剧情曲折和虐的程度而言,楚夕或许算不上苦逼的女主。但是,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她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先是不明真相的穿越了,然后不明真相的被丫鬟打晕了躺在地上,再然后不明真相的有了个悔婚的前男友还不明真相的挨了一巴掌,再再然后不明真相的成了人家的丫鬟……最后,最后还他妹的不明真相的被绑架了。 这种机遇,不管是谁遇到了都会忍不住向天竖起中指吧? 所以当楚夕听到“绑架”二字的时候,想也没想就顺手握着簪子对着王二刺了一记,又补上了一拳头,这一拳头可是卯足了力气,比刚才那一巴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王二没想过会遇到这么激烈的反抗,居然被打得连退了两步。趁着王二退开马车的当口,楚夕一闪身跳下马车,一脚踢到了王二持刀的手上,逼得他吃痛松开了凶器,然后抓住那只手反在身后抵住,右手成刀狠狠劈向王二的脖子,接着一个转身,将他的手顺势搭在肩上往前用劲一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完成了。“砰”的一声闷响,王二被摔倒了地上,两眼一翻,晕了。直到他晕过去之前,他也没弄清楚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丫头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之势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的。 他不知道的是,楚夕在现代的时候曾经为了赚够大学学费,做了几年的拳击陪练,那几年的摔摔打打早把她练得身手矫健。后来她被教练看上推荐去做了女子健身所的教练,教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对付男人的防狼术。这一系列动作,因着情况紧急,只是防狼术中最基础的部分,楚夕穿越后的身体不似当初结实,使出的力气也有限。若是楚夕使出了必杀技,王二不死也残。 楚夕三下解决了王二,怕周围还有接应的人马,先离开此地才是上策。但是,当她准备驾上马车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应该拴马的绳子竟绑在了一棵树上,而马……不要说马了,就连马尾巴都没有影子。原来绑匪为了怕她们逃走,连后路都切断了,坑爹呢这是!她看了看没有马的马车,没办法,只能带着方婉儿跑路了。这才想起车上的方婉儿,转过身伸出手想去拉她下车,拉一下,没动,拽一下,也没拽动。只见方婉儿全身发抖,一只手捂着左脚。原来方婉儿被之前楚夕那一推,倒下去的时候压住了自己的脚踝,试着想挪脚却钻心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脚踝必是肿了,根本走不动,此刻情况危急,自己又是拿簪子发疯理亏在先,她抬起头望着楚夕,脚踝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嘴唇,脸色发白,只得别过脸道: “我走不动了,你先逃罢。” 楚夕这才晓得了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早知道待会儿要逃命,她刚才就应该把这个大小姐供起来,决不让她磕着拌着。她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方婉儿见她背过身,心下怅然,脚下的痛仿佛更甚了,让她本来就红了的眼眶又一次蓄满了泪水。她闭上眼,等待着楚夕离开的脚步声…… 谁知周围竟毫无动静,她茫然的睁开眼,楚夕弓着身子,露出了纤细的背,此时正转过头来看她,见她泫然欲泣,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又哭上了,不用感动。快上来吧。”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方婉儿彻底愣住了,她,这是要背自己?楚夕可没那个时间等她回过神来,只得上前抓了方婉儿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反过双手,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二话不说的往前走。方婉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吸了口气准备说话,楚夕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只紧了紧双手,把她往身上扶了扶,还没待她说话便出声打断: “别说话,有什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方婉儿闭了嘴,过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个……方向走反了。” “艹,不早说!” “……” 楚夕咬咬牙,又顺着方婉儿指的方向从新迈进,经过晕倒的王二身边又泄愤般地踩了他一脚。方婉儿和楚夕身形相似,纵然只是十七八岁的娇小女子,却也有了一定的重量。楚夕背起来很吃力。但她连哼也没哼一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方婉儿趴在楚夕背上,不过一刻钟,就看到楚夕额上青筋爆出,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嘴唇也被咬破了,一张瓜子脸憋得通红,这样的表情让她本来姣好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但在方婉儿看来,突然变得赏心悦目起来,不由得将手轻轻环上了楚夕的脖子。楚夕的步子越来越慢,方婉儿几次挣扎着想要自己下来走,但脚一落地就疼得不行,摔倒过几次后只好听话的趴在楚夕背上。楚夕实在背不动了,才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休息会儿,活动活动手脚,稍微好点又继续背着她赶路。王二将她们带到了僻静郊外,这条路平日基本没有人烟,路上自然不会有人搭救,若是坐马车回去的话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可她们没了马,加上楚夕背了方婉儿,速度比平常慢了好几倍,一路走走停停,竟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到达锦州城门前。 此时天已经快黑,城门外却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很多人,许多人打着灯笼,一时间亮如白昼。楚夕却管不得这些,她的双腿已经发颤,抬起的每一步都很困难,看到前方有人,心里一喜,这下可以找人求救了。刚准备放下方婉儿上前求助,却见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径直跑到二人面前,一张原本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焦急。只听背后的方婉儿有气无力的叫了声: “爹……” 楚夕在方家做丫鬟,自然认得方家老爷方天啸,见他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方天啸就接过楚夕背上的女儿,关切的问道: “女儿啊,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了才来?为什么让她背着?” 楚夕定了定神,撑住快要虚脱的身体,回答到: “她扭伤了脚,现在不能走路,快回府请大夫看看吧。” 周围突然涌上来几个穿着统一的男子,七嘴八舌的问道: “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你们的演习员王二呢?” “咦?这不是楚家小姐么?令尊没有替你报名啊?怎么你会在这里?怎么又跟方家小姐在一起?” “小姐你好,我是“巾帼锦州”危机演习比赛的全程记录员,请问作为这次比赛最后一位到达的选手,你有什么感受?” 楚夕被突如其来的人潮弄懵了,什么演习员?什么报名?什么比赛?什么什么什么? 混乱中,一个人从远处走来,大声叫道: “我在这里!” 待他走近,楚夕才发现,来人居然是被她撂倒的王二!王二走近人群,看到楚夕和方婉儿也是一愣,估计是体会到了楚夕的手劲,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这才朝之前问楚夕王二去向的老者道: “副会长,属下失职,演习刚开始就被打晕了,还未来得及向两位小姐禀明身份。” 楚夕已然一头雾水,方婉儿却面色铁青地问道: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又七嘴八舌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东持国民风开化,历来崇尚女子不仅要漂亮,更要聪明。锦州城根据这个指示精神,每四年都会由一些比赛选出才貌双全的闺阁小姐。以往的比赛都是公开招募选手,然后各家小姐进行才艺大比拼。比赛名字就叫“巾帼锦州”。但今年却有所不同,锦州太守对千篇一律的比赛没有了兴趣,于是将它丢给了下一级的官员,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竟落到了锦州城盐商商会头上。没办法,谁叫这个商会油水最多呢。新上任的商会会长二话不说召开锦州商会会议,提出了个“派人假扮劫匪绑架各家小姐,以大家的表现为评分标准。”的想法,竟得到大家的一致通过。最后还决定由商会出彩头,获得丰厚的奖品。由于这“巾帼锦州”比赛历来是众多闺秀展示自我的大看台,各家适婚女子们露上这么一手,看对眼的男方自然会来提亲,得了名次,娶回家去也是男方的荣耀。是以今年虽然方法另类,报名参加的家长却很多。为了保证比赛的真实性,各家都封锁了消息,只通知了各家家长有这么一场比赛,却没说是演习,也没说是多久开始。到了今天开始,会长才慢悠悠的着人通知了各家来城门口接人。 末了,方天啸对着女儿谄媚一笑,道: “女儿啊,你别生气,爹这不为了考验考验你,给你个惊喜么。” 这他妈的就是他妈的惊喜? 方婉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止不住的颤抖。倒是一旁摇摇欲坠的楚夕咬牙道: “所以说,绑架什么的,都是假的?如果我没有把王二打晕,他会送我们回来?” 一脸富态的副会长捋了捋胡须接话道: “确实是这样的。” 楚夕脸色发青,差点没咬碎后槽牙,只用尽全力吐出了两个字: “我靠!”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楚夕早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凑在人群里看着各家姑娘笑话的楚老爷躲在人群中,正暗自庆幸自家女儿离家出走,不用参加如此无知无聊无理取闹的比赛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楚家小姐怎么会和方家小姐在一起?她不是离家出走了么?” 楚老爷的脸瞬间变色,飞一般跑到前方,扒开人群,正巧听到自家女儿说了句“我靠”便晕了过去,他忙走上前去接住自家女儿。看到她脸色苍白,浑身是汗,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叫了下人,七手八脚的把女儿抬回家了。 第七章 我可以解释的 “爹,大哥,你们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解释吧。” 楚夕没料到楚易风这么干脆的就让她解释,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了话头,准备了一堆话竟然无话可说,只得支支吾吾的说: “恩…那个…人家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嘿嘿” “哦?惊喜?你说的惊喜是指一年前瞒着我们跟方婉儿签那劳什子契约还是指你又偷偷离家出走去履行你那劳什子合约中的义务?” 楚易风说话间已经滑着轮椅来到楚夕面前,慢慢倾身靠近她的床前,虽是笑着,眼神却已经有了薄怒。未待楚夕回答,他又问道: “还是说,你的惊喜是为了那个劳什子契约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恩?” 楚夕被楚易风咄咄逼人的阵势吓得够呛,往后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道: “那些只是意外,意外。我这不好好的嘛……”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好好的,楚夕伸出双手向上高举,想做出个托举的姿势,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扯到肌肉,疼得她龇牙咧嘴。瞥了一眼楚易风的面色,只好尴尬的把手放进被子里。天晓得这具古代大小姐的身体怎么这么脆弱,不就背了个小丫头居然就晕了,还整整睡了一天半,醒来还四肢无力肌肉酸痛,别说上五楼了,就是吸口气都扯得疼。更让楚夕郁闷的是楚家人这阵仗,楚夕一醒过来,就看到楚老爷和楚易风守在她床前,面无表情,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唉,好人不易做啊。 楚易风叹了口气,不由分说的拉住楚夕的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推拿,语气仍是愤愤: “你还真是好得很,居然背着我们自作主张,楚家的生意需要你奉献自己去掺和么?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要不是方婉儿来告诉我们解除约定,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胆子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楚易风越说越生气,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楚夕吃痛又不敢说出来,只得默默忍着。一旁的楚老爷见儿子教训的热闹,也想说点什么,上前一步,刚张了张嘴,楚易风斜睨了他一眼,吓得楚老爷立马收回了步子,想了想,又觉得就这样憋住了太可惜,仍是说了一句: “对!你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楚夕只好撒娇道: “爹,大哥,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没有下次了,真的。” 楚易风刚准备说什么,突然有下人来通报,说是商会有人送赏金来了。楚夕身体不舒服,楚易风腿脚不方便,于是楚老爷只好一个人出去迎客。 楚老爷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楚夕兄妹俩。楚夕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诡异。楚易风只是盯着她不说话,看得楚夕头皮发麻,生怕他又出什么招捉弄自己,只得讨好的笑道: “那什么……大哥,你累了吧,早点回去歇着吧。” 楚易风挑了挑眉: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 “我哪儿敢呀……” “哼,你不敢?你敢的事情多了!” 楚易风还欲说点什么,看着楚夕楚楚可怜的表情,又止住了。揉了揉楚夕的头发,道: “算了,下不为例。” 楚夕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流,猛地抱住楚易风,感叹道: “哥,你真好,你太好了!” “知道大哥好了吧?” “嗯!” “以后会听大哥的话了吧?” “嗯!” “那就接着去方家把一个月丫鬟做满吧。” “嗯!” “真乖。”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就是真乖前面那句。” …… 楚夕自然是没有再去方家做丫鬟,毕竟方婉儿已经“大人不计小人过”中止了所谓的契约。楚夕乐得清闲,同时也对方婉儿之前对自己恨之入骨之后又大方揭过的态度感到吃惊。不过一想,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从小被宠坏了,心情多变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更令人意外的是方婉儿自这件事之后每天都会来看望楚夕,脚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就来了。刚开始也不多说话,就是去楚夕房里坐坐,后来慢慢也说上几句话,楚夕本来就是属于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方婉儿被楚夕那一背好像放下了往日的恩怨,性格里的直爽和豪迈展现出来,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也有了些话题,渐渐成了朋友。 至于横亘在楚夕和方婉儿中间的微妙人物江怀安,自那日从江府离开,便再没见到过,方婉儿也对他绝口不谈,楚夕乐得自在,自然也懒得去问。 没过几日,商会的奖品便送来了。本次“巾帼锦州”大赛,共一百位小姐参赛,有人乍一听到绑架二字便昏迷过去;有人吓得花容失色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哭,直到“绑匪”被哭声吓怕了将她们送回还没止住眼泪;有人顺从地跟着“绑匪”上了山;也有人主动将身上所有钱财奉送只盼“绑匪”不要劫色;还有人奋力反抗却连马车都没逃过就被“绑匪”像拎小鸟一般抓了回去;最后真正逃走的只有区区十个人,而这十个人里面,唯独楚夕和方婉儿这一对暴力到将“绑匪”打得没时间暴露身份。并且,这一百个小姐里面,几乎有八成被绑架时身边都有丫鬟,她们不是小姐扔下丫鬟跑了,就是丫鬟被小姐扔下跑了……方婉儿和楚夕却是丫鬟背着小姐跑了。且不说大家不知道楚夕被迫成为了方婉儿的丫鬟,就说这一背,那是背出了巾帼英雄的气概,背出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成全,背出了一座开满了百合花的断背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那用尽全力的一背。 于是,这一背顺利的感动了所有评委和砖家,让楚夕破例获得了“巾帼锦州”的最高奖项。楚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泪流满面——有没有搞错,没报名都有奖,金鸡百花都不带这么破例的啊!但听到奖品内容的时候,楚夕瞬间觉得这个奖颁得实在是合情合理合乎实际。因为奖品除了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外,还有一千两黄金。黄金啊,一千两。楚夕一边高兴一边谴责这些商会人士的为富不仁,殊不知自己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楚夕拿到赏金以后,突然对楚家的家业产生了兴趣,她想知道动辄千两的黄金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这中间有些什么暴利。于是,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楚老爷终于同意带她一起去盐场看看。 锦州属于沿海地区,又有两条足够大的内陆河,故而是整个持国最大的产盐地。官府把海岸划分给了不同的盐商,由他们自行制作和销售,官府只是负责指定盐商和收取税费。这也就是所谓的“官督商办”的制度。持有盐引的人才能从事盐的开采和销售,楚家时代卖盐,从最开始的一个小铺子,慢慢发展到今天集制作买卖为一体的大盐商,中间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当楚夕第一眼看到自家的盐场的时候,掩饰不住自己的讶异。 上百个工人在盐场上忙碌着,“海陆取卤,日晒火煎,煮海熬波,卤水成盐”这几个字几乎可以概括整个制盐的过程。滩涂上大片的盐田,平地上大片的盐巴……晒盐、煎盐、装盐、运盐……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楚夕本想用现代人的思维对盐的提炼过程进行指导,但到了现场她才发现,这里的工人们所使用的技术已经是很先进的了,有些环节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强大的。 楚夕没了用武之地,跟在楚老爷身后有些悻悻的。正在晒盐的滩涂边走着,远处人群中有个表情严肃的男子向楚老爷走来,行了个礼。楚老爷对楚夕介绍这是盐场的主管陈彦,陈彦没有理会楚老爷的引见,只淡淡扫了楚夕一眼,直接对楚老爷拱手道: “老爷,出了点事情。” 他停住,再一次用眼神看了看楚夕,楚老爷摆摆手道: “但说无妨” 陈彦没再犹豫,言简意赅地说: “是方家运输那边出了问题,两艘货船在秀渠相撞,损失惨重,我们的一船盐全浸水了。” 楚老爷叹了口气: “知道了,通知下去,损失的那批盐要尽快补上,船要是还能用,就先弄回来,不能用的话,派人去把残骸清理了,免得堵上了航道。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陈彦领命下去处理,来得快,去的也快。楚夕对这个秀渠来了兴致,缠着楚老爷问了好久,终于知道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秀渠是锦州城里一条河道,由于地理原因,滩浅多暗礁,河水很急,原本这河道很宽,一般的小船也还好,但来往的都是些远航的货运船只,负重很多,在水浅的地方很容易被搁浅,故而能通行的只有中间水深一点的地方,这一段距离虽不长,却是淮淳河南下的必经要道。几经周转,官府派人用炸药炸掉了突出的暗礁,又筑坝拦水,解决了水位低造成的船只搁浅问题,但仍然存在一个问题:来往船只众多,在河流的弯道处,由于能通行的地方实在太窄,两船擦身的时候难免会有碰撞,运气好的破个洞擦点皮,运气不好的就会连货带船一起翻了。这条灵渠一直是整个锦州城的老大难,虽然也有别的路可走,但其他的水路绕行太远,至少要多行十天半个月,中间耗费的资金不可估量,遇到有些紧急货物也只能从秀渠走。为此,官府还张榜征集解决方案,由商会提供悬赏,每年的赏金都在累积,却始终没有很好的方法。 楚夕听到这样的介绍,觉得很熟悉,突然想起在自己曾经在四川见到过一种船头歪着的船,当时还有人告诉她那叫歪嘴船,是为了避免两船相撞故意错开船头的一种设计。楚夕恍然大悟,激动地道: “爹,快,我们走!” 楚老爷很迷茫的问: “走?去哪儿啊?” “带我去看看秀渠!” 楚老爷没多问,带着楚夕坐着马车风风火火的到了灵渠边上,楚夕一看,果然,水流很急,弯道又窄,稍有差池两船很容易因看不见对方而撞上。楚夕仔细观察了来往船只的情况,看了很久才拉着楚老爷回家。 第二天方婉儿来看她的时候两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很久,方婉儿离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里面的内容不得而知,她的表情很灿烂,好像捡到了宝一样高兴。楚老爷对此表示非常不理解。没过几天,锦州城出了一件轰动全商会的大事,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提供了一个解决秀渠问题的妙招,把来往船只进行改造,船头向左侧歪斜,并且规定来往船只都向左通行,更神奇的是,在两岸弯曲处增加了两块奇特的银球,此球巨大,悬在高高的杆上,竟能照出人影,来往的船只在拐角前就能提前看见拐角后是否有船只通过,此招由方家率先实验三天后,效果显著,方家的船只再没有发生任何碰撞事件。于是全城的船只竞相向方家求购造船图纸。有好事者千方百计向方家询问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终于得出那高人叫楚天阔,是位世外公子,其他的便再也问不出丁点儿。官府也信守承诺,将赏金给方家让他们帮忙转交给楚天阔。一时间,这个奇男子成为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等到方婉儿带着一大把银票再来探望楚夕的时候,楚老爷仍旧不太相信这楚天阔居然就是自己的女儿。原来女儿竟有这样的本事!想来她托方婉儿办这件事,一来是不想树大招风,低调行事。二来,是卖方家一个人情,方便日后两家合作。自此,楚老爷算是认可了自家女儿异秉的天赋,出门谈生意的时候都带着她,让她出谋划策。但由于方婉儿是女儿身,出门有诸多不便,于是方婉儿每次出门都办成男装,自然楚天阔这个身份就派上了用场。方老爷对外称楚天阔是自己的侄子,于是没过多久全锦州城的人都知道了楚家有个解决了秀渠难题的侄子楚天阔。 楚夕穿越后的日子也自此开始有了一点奔头,那就是从苦逼的不明真相的女主急速转型成商场上的女霸王。 第八章 发明家和竹盐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楚夕自从开始接触楚家生意之后,才知道,楚家锦绣外表的背后,早已不为人知的开始衰败。近两年朝廷加大了对盐业的监管,赋税加重不说,连盐引的申报也变得异常严格,很多盐商无法开拓更多盐场,就只能在盐的价格上下功夫。盐价也就轮着翻了好几番。然而,楚家自踏足盐业的第一代就留下了“商人不伤人”的祖训,楚老爷自是不愿意与其他盐商同流合污,故而楚家的盐总是比别家便宜些,可这就引起了其他盐商的不满,所以他们经常联手起来挤兑楚家,短短几年,楚家的盐场就明里暗里被人做了手脚,因此停了好几块盐场,盐的产量也就慢慢变少了。就连之前的楚夕不得不放弃婚约和方婉儿达成协议的那次也是因为某个盐商从中作梗。加上楚易风久病缠身,楚家上下理事的人只有楚老爷一个,很多事情都无暇顾及。是以楚家看似风光,实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目前能解决楚家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增加盐的产量。这就免不了要受到更多的排挤和打击。除非楚家能够推陈出新,在盐本身上面做出改变,不然以现下的饱和市场来看,开辟再多的盐场都无济于事。 为着这个,楚夕日思夜想,实验了好几种方法都失败了。 楚老爷自是知道自家的情况,也不想女儿每日操心,所以这些天总是有事没事拉着女儿巡视盐场,实则是不想让她天天闷在家里抓破头皮操心。这天,楚老爷又好说歹说地把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的楚夕拉到了盐场,没走多久,就看到主管陈彦兴冲冲地从工作间出来,手里拿着一罐焦黑东西。见到迎面走来的楚老爷,陈彦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叫道: “老爷,我成功了!咱们有希望啦!” 一向喜怒不表的脸上竟然有了几份欣喜,由于刚才在高温炉里呆久了,脸上一块黑一块白地,煞是有喜感。 不待楚夕和楚老爷相问,陈彦已经将他们请到了工作间。 以往由于工作间温度太高,楚老爷轻易不让楚夕进去,所以楚夕也是第一回看到这里的全貌。这工作间算是一个大型的炼制房,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锅炉。熊熊火焰在炉下燃烧,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陈彦安顿好楚夕父女,便开始了他的演示。首先,他拿出几根竹筒,一端开口后,往里放入一些之前通过日晒晾干的海盐,然后用黄泥塞住开口,放入了一个铁窑里。用上好的松木炙烤,没多久,竹筒就被烧成了灰,而里面的盐凝结成了柱状,陈彦将白色的盐柱取出来捣碎,再塞入新的竹筒,继续放进铁窑中煅烧,如此往复了统共八次,等到楚夕已经在炙热的工作间睡了一觉醒来时,最后一次煅烧才结束。此时的盐已经由于反复的在竹筒里煅烧,变成了灰白色。正当楚夕以为一切大功告成的时候,陈彦道一声别急,又将盐倒入竹筒封住,这次煅烧却是换了个炉子,虽然还是铁的,但是似乎坚硬了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部分阅读 乎坚硬了许多,炉下的火也更加旺,陈彦往里面撒入了松脂,火势便嗖的一声窜了上去,仔细辨认,炉火中仿佛有液体在流动。终于,火烧完了,陈彦命人取出最后的结晶,之前灰白的盐变成了紫色,且坚硬如石。等到将它细细捣碎,就成了一颗颗闪着光芒的紫色盐粒。楚夕将盐捧在手里,尝了尝,还真的有竹子混着松木的清香。 陈彦在一旁激动地讲解到:“之前我试过很多次,终于发现煅烧九次的盐效果是最好的。这样的盐既干净纯正,又有竹子和松木的成分融入其中,颜色也与其他的盐大有差别。” 说到这里,陈彦顿了顿,语气也低了几分: “只是,如果用这样的盐做调味料,估计成本太高,普通的老百姓消费不起。并且与一般产出的盐无甚差别。” 到此刻,楚夕突然福至心临,这样的盐,不就是现代大家经常使用的竹盐吗!她也激动起来,没想到这个陈彦有如此的头脑和创新能力,自己前些天光想着怎么提炼盐的纯度,却忘了从盐的其他功效入手。回过神,楚夕也兴奋了: “陈主管好想法!这竹盐不仅没有了海盐的腥味,还有了多种矿物质……不,是多种有益身心的东西在里面,不一定盐要用来做饭呀!我们可以用它来刷牙、洗脸、洗澡……啊不,是沐浴!就当皂角一样用!” 在楚老爷和陈彦不解的目光下,楚夕让人打了一盆水,将竹盐放进水里,很快竹盐便在水中融化,只有些许的沉淀在盆底,楚夕让大家都就着盆里的水洗洗手,洗完手后,手中不仅有淡淡的香味,还有点滑滑的感觉。水干之后,手上也不会很干,反而有点润润的,很舒服。 楚夕解释道: “这就像很多小姐喜欢用花瓣泡水一样,花瓣融进水里,会让皮肤变得更加嫩滑,而且有香味。竹盐也是这个道理。并且,竹盐的颗粒能够摩擦皮肤,像是按摩一样,去掉皮肤上黏着的我们看不到的脏东西。” 虽然并不是很明了楚夕说的一些词语,但是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楚老爷和陈彦频频点头。于是,在陈彦的发明和楚夕的再创造之下,东持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竹盐诞生了。 经过了反复的讨论,楚夕将竹盐的目标消费群体锁定在了女性身上,而竹盐的用途,则是从沐浴、漱口入手,功效则以保持口气清新、使皮肤嫩滑,排除毒素为主。 一时间,锦州城内“爱她,就送她楚记竹盐”“楚记竹盐,你的美丽好帮手”“爱楚记,爱美丽”等广告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竹盐成了锦州城内月度最红新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达官贵人,小姐夫人们都奔相走告,竞相……观望。 对,你没看错,是观望。 楚夕唯一漏掉的是古代的百姓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尤其是那些闺阁小姐们。她们是有钱,但是对于相对保守和生活单调的她们来说,要往自己嘴里和身上抹这虽然是紫色但是在她们看来是黑漆嘛乌的东西,谁也不想第一个站出来,万一那东西没有效果呢,万一弄脏了自己的芊芊玉手呢……反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新鲜出炉的竹盐,就这样……滞销了。 楚夕再一次郁闷了,于是,她决定去找一些愿意身先士卒的人。她又一次很快地锁定了目标人群——青楼。 没错,不是红楼,不是蓝楼,是青楼。也就是传说中穿越人士必去的圣地之一—烟花之地。 在楚夕看来,青楼是所有八卦和消息的源头,而青楼女子的话,比广告商的话还管用。如果青楼女子用了都说好,那些个享受她们丝滑肌肤的官人们自然也会拿着去讨好自己的老婆,老婆用了好,自然会给闺女用,一传十十传百,百步穿杨步步惊心什么的,自然财源滚滚来了。楚夕提出这个想法之后,陈彦问,如果闺阁小姐觉得青楼女子所用之物她们不屑使用怎么办? 楚夕想了想,道:“胭脂水粉青楼女子一直在用,而闺阁小姐们不也用得很欢么?只要我们将竹盐稍微有所划分,我们多研发一些香味,或者不同的颜色,自然会分得出不同的消费人群。” 于是,竹盐又一次被推陈出新,出现了专供刷牙使用的漱口盐和专供沐浴用的各种香型的浴盐。就这样,楚夕揣着浴盐开始了她的青楼之旅。 第九章 妹子,汉子,傻傻分不清楚 “小姐,你这么嫩的身子,要是能用点浴盐好好保养就更好了!” “姑娘,来点浴盐吧。包皮肤白细嫩滑的哦亲~” …… 这是楚夕这几天一来说的最多的几句话,这两日的青楼走访下来,楚夕得出了几个结论“ 首先,去烟花之地,肯定要男装打扮。要想办成男人其实很简单,贴个络腮胡,尽量少说话。这一路的青楼逛下来,还愣是没有人认出楚夕是个女的,就算认出了,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儿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开门做生意,只是图财,又不是考公务员,不用这么严格。其次,进了青楼,一定只点最贵的,不选最便宜的。要知道在实诚人充斥天下的古代,东西一定是一分钱一分货的,好货不便宜,便宜无好货。青楼也是如此,凡是青楼最贵的姑娘一定是头牌,凡是头牌一定是最说得上话的,她用了哪个胭脂,下面的姐妹一定一窝蜂的争相效仿,这就是所谓的“头牌效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凡是头牌接待的客人必然也是有头有脸的,如果从头牌口中得知某一个东西好,总会有人愿意尝试一下,买去馈赠妻女,当然,不会有人脑残到送自己妻子礼物的时候说是青楼女子推荐的。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最贵的头牌都是最一击即中,省时省力的选择。 当楚夕来到锦州城最大的青楼——花影楼时,还自我陶醉在她那一套所谓的青楼理论中。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去最大的青楼,是因为楚夕需要先从小地方摸清行业状况,获取前沿消息。然后力求在面对大牌时有熟练的套路和计划。 之前楚夕已经从别的青楼了解过,花影楼的头牌名妓艺名依依,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皮肤吹弹可破,歌喉婉转,琴技高超,还懂得诗词歌赋,简直是个妙人儿。更妙的是,依依性格温柔,从不恃宠而骄,算得上是锦州城花街柳巷的一朵解语花。 既然是妙人,自然很多人趋之若鹜,每天依依的预约都排的满满的。有些人为了一亲芳泽,甚至要提前半个月作出预约。这价格自然也是高的吓人。楚夕自然等不及半个月一次的预约,她缓缓的摇着一把白色的折扇,大摇大摆走进了花影楼。 楼里衣香鬓影,灯火辉煌。刚一走进,就有老鸨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小哥一看就是头次来的吧,来,来来,看上了哪位姑娘尽管挑,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呢~” 在老鸨说话的同时,楚夕在心里也默出了同样的台词,不禁用扇子点了点额头,这年头的老鸨要不要这么有行业意识,走了好几家青楼,开场白永远没变过。 楚夕自然早有准备,从口袋里随意摸出一锭银子扔给老鸨,财大气粗地到: “给我开个房间,找几个漂亮的姑娘唱唱小曲儿。” 老鸨接了银子,笑得满脸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堆。麻利的招呼了两个姿色尚且不错的姑娘把楚夕带到了楼上的包间里。两位姑娘笑语晏晏,一个敬酒一个夹菜,一个唱歌一个弹曲儿,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 没错,楚夕是故意灌醉她们的。欢场上的女子虽然酒量好,可楚夕的酒是一杯没喝全顺着袖子倒掉了。两个姑娘醉了以后很快就被楚夕套到了头牌依依的房间位置,毕竟头牌的房间在青楼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楚夕装作喝醉了小解出了房间往她们说的地方走去。一路碰到好多路人,不是酒醉醺醺就是色欲熏心,没人留意楚夕。这样更好,没多久,楚夕就走到了房门前。趴在门边听了听,确定里面只有一个人之后,楚夕大咧咧的推开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这才转过神曲看到床上半躺着的人,楚夕愣住了。 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好看?眼含秋波,眸若流水,长发如丝,肤如凝脂,酥手若葱玉,指若蔻丹,唇红齿白,看上去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般粉嫩,任人采撷,好想尝一口…… 楚夕由衷的叹道: “姑娘,你真美” 被称赞的姑娘不但没有一丝悦色,反而蹙紧了眉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滚!” 楚夕不解,“姑娘,我说你漂亮你怎么还骂人呢?” “滚!” 楚夕有点恼了:“哎我说姑娘,你能换句台词不?” 楚夕面前的姑娘这次不说滚了,把楚夕从头到脚看了下,挑了挑她并未修剪却依然弧度好看的眉毛,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黑曜石般发亮的眼睛突然弯了弯,从床上慢慢直起身子,白皙修长的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然后慢慢拉开,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出现面前: “你看我,是姑娘么。” “……” 楚夕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衣襟半开,胸腹间竟平坦一片,喉咙处也隐隐有喉结,脸部的轮廓也比女子要深邃很多,再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声音,确实比女子来得低沉,只是由于只说了一个字的关系让楚夕误解了。眼前这位,是个货真价实的汉子! 就在这位美得不可方物的汉子拉开自己的衣襟之后,一切都变得尴尬起来。虽然楚夕是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现代人,但是突然看到了一个绝世美男在自己面前坦胸那个什么,还是被小小的颠覆了一下世界观。于是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空格跳行第二天就在沉默中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于是,在沉默中,突然闯进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楚夕今天本来要找的主角——头牌依依。当然,与其说是闯进来,不如说是撞进来。依依一脸慌张地撞开了门,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一进门就低声说: “主上,黄侍郎来了!您现在不方便露面,还是先……” 她停住了话,是因为在她转过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她背后的楚夕,后者还在被看到之后扬起手对她咧嘴干巴巴地一笑。于是气氛又尴尬的顿了半秒钟。依依看向自己的主上,那人摆摆手,对依依道:“先躲起来再说。” --------------------------作者吐槽分割线----------------------------------------------好吧,如果我说现在,大家期待已久的男主终于出来了……会不会被拍呀……捂脸飘过~~~~事实上男主很有爱的啊~~~不过某冉已经写到后面几章去了,不过后面几章依然木有男主啊……话说回来,最后谁是男主还不一定呢~捂头逃走……话说存稿好少了啊……要加油了!哟西~另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管怎么改,发上去以后的文排版好像都有问题。我也不知道肿么了……大家将就着看看吧……泪奔~~~ 第十章 姑娘你好,姑娘再见 于是,在那位听起来不知道是黄侍郎还是黄鼠狼的人走近的时候,楚夕已经和传说中的主上一起躲到了床帐后的暗格中。既然是暗格,自然逼仄,楚夕和汉子主上不得不贴的很近,楚夕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在他的怀里,脸更是快被挤得埋在他的胸前。她不得不费力的伸出手撑住墙壁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两人呼吸相闻,楚夕闻到了很浓的药味,还有点血腥的味道。借着透过暗格缝隙的光线,楚夕这才发现汉子主上半敞开的衣襟内,腰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还有血迹渗透出来。楚夕大惊,刚想张口询问的时候,黄鼠狼的声音已经远远响起: “给我搜!把人搜出来为止!” 声音很尖锐,听起来十分盛气凌人。楚夕屏住呼吸,不敢往外看。 方才楚夕被汉子主上的美色所惑,头脑不清醒,现在清醒了却更加糊涂。此刻的状况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名妓的房间里半躺着美的让女人嫉妒的主上,主上身上还有包扎过的伤口。最匪夷所思的是,自己本来是个打酱油推销浴盐的,却再被房间主人如同撞破j情一样的发现后连推带拉的和她主上躲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暗格里。如果现在跑出去说我只是路过的会有人信么?想到这里,楚夕下意识的将手放进袖子里想摸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浴盐,谁知却摸了个空。她有些急了,明明带上了的啊,进门之前都还在的,怎么不见了?难道是刚才进来的匆忙掉在房间里了。楚夕慌忙中想要推开暗格往外看,却被一把拉住,楚夕挣不开,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放开,我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你懂个屁,那东西就是我的命!我可就靠它发家致富啦!要不是今天被你们打断了,我早就已经说服依依,让她帮我四处推销了!” “哦?这么说你是来推销东西的?” “难不成你以为我来采花的?见过我这么帅的采花大盗么?” “你要推销什么?”两人竟然全然不顾外面还有人声喧哗,自顾的在逼仄的暗格里聊了起来。 “我新研发出来的浴盐,比之前的还要好很多,可是专门为依依准备的。你知道浴盐是什么吗?就是用来洗澡的一种盐,没听过吧,盐还可以拿来洗澡,一般人儿我还不告诉他,洗了以后对皮肤可好了。” 说到这里,楚夕想到之前看到的此人的皮肤,看起来细腻光滑,比女子的还要白嫩。也不怪自己把他认成了女的。楚夕的眼神从他敞开的胸口往下,又落到了眼前的汉子主上的腰上,照药的浓郁味道来猜,应该是新上的药,听依依对他的称呼,他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人。一般叫主上的,多半是什么武林大派邪门歪教的领军人物。能指挥一个名妓为他效命,此人不简单。能伤了这么不简单的主上的人,楚夕心理暗自叹着,啧啧,更不简单。 在楚夕脑子里转了几圈想法的功夫,只听得外间一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下的语气突然变得谄媚讨好: “依依姑娘也在这里啊~” 楚夕暗暗翻了个白眼,废话,这里是青楼,依依不在这里难道在你家? 只听依依柔柔的说道: “黄侍郎是在找什么呢?这么多人,小女子有些被吓到了呢。” 语气里的楚楚可怜把握得恰到好处,楚夕都忍不住为她竖起大拇指。只听那黄侍郎继续说道“惊扰了依依姑娘,是我的不是了,本侍郎在搜捕一个刺客。他夜探我黄府,偷走了很贵重的东西,那刺客被机关刺伤,跑不了多远,本侍郎就算把这锦州城搜遍也要把他挖出来!” “啊!居然进了刺客,这可怎么是好!黄侍郎你可要保护依依啊。依依最怕刺客了。” 此话一出,楚夕明显感到连身边的汉子主上都抖了一抖。 黄侍郎被依依的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彻底征服,立刻拍着胸脯道: “包在我身上了!依依姑娘今天好好歇息,等明儿个我事办完了再来看你。” 转眼有换了个语气,趾高气昂的道:“楼上去,给我继续搜!” 一旁有个声音弱弱的插了进来 “侍郎,依依姑娘的房间……哎哟” 好像是头被敲了的声音,黄侍郎道:“不长眼的东西!依依姑娘的闺房都是能搜的?依依姑娘的房间还能藏人?别废话,上楼搜!” ……几番闹腾后,黄侍郎带着一无所获的人马终于走远了。听着喧闹的声音慢慢消失,楚夕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暗格的门,跳了出来。汉子主上也跟着跳了出来,只是一只手捂着腰,脸色有些苍白,已经不复之前扯开衣襟时从容不迫的样子,看起来黄侍郎虽然听起来像个草包,但府里的机关还是很厉害。按照这样的推测,这个被偷的东西,不管是对看起来不简单的主上还是对听上去很简单的黄侍郎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楚夕无力多想,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这主上叫什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冲那人抱拳行礼道: “能与阁下共困一格也算缘分,不知兄台贵姓?” 不知贵姓的兄台此时被依依扶着又半躺回了床上,连眼皮都懒得抬,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个女的。” 楚夕大惊,忙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没有脱落的痕迹。她疑惑的看向对方,只见那人掩着嘴象征性的咳了一下,语气淡然: “刚才不小心摸到了。” 刚才不小心摸到了。 刚才,不小心,摸到了。 摸到了,到了,了…… 当这句话在楚夕脑子里转了三次之后,楚夕终于领悟到了其中的深意,脸瞬间涨的通红,怒骂: “你这臭流氓!” 话一出口,楚夕觉的少了点气势,于是又添了一句: “我都还没摸到你呢!” 被骂流氓的人忍不住笑了,这才抬眼看着楚夕。奇怪的是,当这人眼里看着别的东西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仿佛很远,而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是他的世界。楚夕被这眼神电得毫无抵抗力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叫我墨轩吧。” “墨轩?” 楚夕愣住,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好像是在问他叫什么来着。宁墨轩看着呆愣的楚夕,又笑了笑,道: “那么,姑娘,再见。” 在楚夕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对依依使了个眼色: 依依办事倒是干脆利落,这下楚夕也不用继续反应了,因为她突然感觉被人猛敲了下,颈部一疼,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秒,墨轩绝美的容颜停留在视网膜同黑暗交织的那一秒,楚夕突然想起,靠!她的浴盐! 第十一章 我跟他不熟! 楚夕回家后是非常的高兴。不是因为她被敲傻了,而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异常的顺利。本以为被敲晕后会在某处下着大雨的小巷里上演情深深雨蒙蒙悲剧v,,结果睁开眼,还是在头牌依依的房中,只是墨轩已经不见。依依神色莫辨的把玩着楚夕掉落的浴盐,见她醒来,只说了一句:“我会帮你。” 在楚夕愣神的功夫,她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我会帮你把这个东西介绍给别人。” 所以直到楚夕踏出花影楼回到楚府,嘴角都是咧开的。 依依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几天,楚家的店铺里多了很多来买浴盐的莺莺燕燕。据说是因为花影楼头牌依依无意间跟人提起,这种浴盐真的很有用,自己也很喜欢。于是, 一切如楚夕所料,一传十十传百,加上浴盐确实有效果,起先是青楼里的姑娘来买,后来慢慢有公子哥来买,在后来,就是些闺房小姐、名门夫人。楚家为此还专门新开了一家卖竹盐浴盐的店铺——竹盐坊,每天都门庭若市。不过一月功夫,楚家浴盐的销量就翻了个番。 果然,找对了支点,可以用一个人的力量撬动世界啊! 浴盐的销量解决了,楚夕好歹松了一口气。从陈彦那里拿到近几天竹盐坊的账目表后,楚夕中午连吃了三碗饭,整个楚府都充斥着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的走掉高音。 当天晚上,楚夕便在家里开了个庆功宴。除了自家的楚老爹,大哥,陈彦之外,还请了方婉儿和她爹方天啸。虽然知道自家老爹不喜欢方家老爹,方家老爹也不待见自家老爹,可毕竟以后两家合作的时间还很多,而且方婉儿又已经成了我方战友,这双边友好关系还是得发展下去的。 可话是这么说,当大家真的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楚夕有点悔不当初了。 从方天啸进门起就没有露过笑脸的楚老爷很沉默。 从进门起就板着个脸全身上下写满了我是给我女儿面子才来的方天啸也很沉默。 楚夕端起酒杯,在桌子上碰了碰,想要缓解下气氛。 “那个,今天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是楚家的竹盐坊取得了初步的成果,这和大家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所以,我先敬大家一杯!” 楚夕的酒杯往前举了举,其他人也跟着举起了酒杯,除了楚老爷和方老爷。 楚老爷紧闭着嘴,后槽牙咬得哗哗作响。楚易风掩着嘴咳了一声,没反应,又重重地咳了一声,楚老爷这才回过神来,不情愿的端起了杯子。 方老爷这边也是,黑着脸,筷子都快被他捏弯了,方婉儿手肘推了他一下,更加不情愿的端起了杯子。还没等楚夕说干杯就一饮而尽,仿佛和酒有着血海深仇。 楚老爷也和酒有仇,几乎是同一时间把酒喝光,然后和方老爷同一时间重重的放下酒杯。两声“砰”重合在一起,两人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别过头去,“哼”了一声。连音高和音调的相似度都高于百分之九十。 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会成为导火索。于是,大家默契的沉默了。 可沉默只是暂时的,没过一会儿厨房就有人端了菜上来,一盘色香味全的冰糖肘子。方婉儿那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楚夕,小声道: “楚夕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爹爱吃冰糖肘子?还特意为他准备了这道菜。真有你的啊!” 楚夕重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回道:“妹子,其实我不知道你爹爱吃冰糖肘子,因为这是为我爹特意准备的。” 两人无语望天。 果然,方老爷和楚老爷的筷子同时伸出,并且同时夹住了最大的一块肉。这下可真是风雨欲来了,两个加起来都快有九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居然就这么坳上了。他们保持着夹肉的姿势,谁也不先放手,仿佛一桌子的美味都是粪土,只有这一块肉是稀世珍宝。眼看二人眼神的对撞要入干柴烈火一点即燃,周围的人又一次沉默了。 这一晚上没顾着吃饭光沉默去了。陈彦自是知道在这样下去明天之后两家的合作岌岌可危,只能清了清嗓子,想要打圆场,笑道: “老爷,您和方老爷真有默契,不愧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此话一出,正好踩中了楚老爷的雷点,楚老爷差点啐他一脸唾沫,差点跳起来,反驳道: “呸!谁要和他英雄所见略同!我跟他不熟!” 方老爷也不干了,筷子一摔,噌地站了起来,指着楚老爷的鼻子道: “你这老不死的!谁愿意跟你很熟吗?什么都爱跟我争,连块肘子都不让我吃!你成心的吧你!” “谁跟你争啦,明明是我先夹到的!你每次都是这样,看到人家有了什么自己就手痒!有本事回家吃自己去!”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看在我女儿的份儿上,你拿八抬轿子请我我都不来!” “你爱来不来!” “看到你满脸褶子的老脸我就吃不下饭!” “你爱吃不吃!” “楚方卿,你找抽是吧!”方老爷彻底怒了,差点跳起来站在椅子上。 “你爱抽不……方天啸,有种你就来!”楚老爷挺了挺胸膛,抬起下巴挑衅。 楚夕和方婉儿连忙站起身把各自的老爹往后拉了拉,试图平息怒火。谁料这怒火有点欲罢不能烧得正旺,方天啸不顾女儿的阻拦往前踏了一步,卷起袖子道: “哼,你以为我怕你啊!” 楚老爷自是不然示弱,挥起了他满是肥肉的胳膊: “来啊!谁怕谁!” 于是,这两个年龄加起来快要九十多的老男孩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离开桌子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对峙姿态走到了楚府的内堂去了。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前一秒,竟还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吩咐自己的女儿: “谁都不许插手!” 楚夕束手无措地仰天长叹,老爹,你确定你跟方老爷不熟么?你确定你们不是一起吃好丽友长大的好基……不,是好朋友? 于是,内室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落地的声音和两位老爷不时引人遐思的闷哼声,楚易风对妹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去管,便自顾的随手拿起筷子夹起菜吃了起来。楚夕也只好硬着头皮不去想,但看着楚易风吃得津津有味的动作,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一句: ”大哥,你真的不担心么?” 楚易风抬起头对她安抚的一笑,道: “我不担心,没事的。” “你不担心的话,为什么要拿爹的筷子吃饭呢?……你的那双,好像刚才被爹的袖子扫到地上去了。” “……” 第十二章 我的父亲有故事 待下人重新拿了两幅筷子,又多端了一盘冰糖肘子在桌上的时候,楚老爷和方老爷也从内堂走了出来。仍然是刚才那样对峙的姿势,只是气势已经弱了很多。对视间神色幽怨得仿佛多年未见见面就像对对方说”你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的老情人。 楚夕和方婉儿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上前搀着自己的爹回到座位,然后端酒夹菜。 最先开口的还是楚老爷,他举起酒杯,冲着方老爷道: “死小子,愿赌服输,我敬你的!” “老东西,我干了!” “再来一杯!” “谁怕谁!” 于是,在武斗之后,这两个老头子又开始了斗酒。你一杯我一杯不甘示弱的喝着,楚夕自然拦不住,也就随他们去了。等众人都填饱了肚子,楚老爷和方老爷已经喝得大舌头了。楚老爷仍是摇摇晃晃的叫人斟满了酒,估摸着方老爷的方向举了举,结结巴巴地道: “来……再再……再喝!谁先趴下……谁是龟……龟龟孙子!” 方老爷也早就喝高了,眼睛半眯着,也看不清楚,端起酒杯就喝。 最后谁也没先醉,双方又是不约而同的趴在了桌子上。 一场晚宴也算是不欢而散。陈彦早早的告辞走了,想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毕竟楚老爷在他心中的形象坍塌,要重塑世界观确实需要时间。 方婉儿没坐一会儿也叫了下人扶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老爹回去了,临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楚夕道: “现在太晚了,明天我来找你,有事儿跟你说!” 楚夕还未来得及点头,方婉儿已经跑远了,想是怕自家老爹发酒疯下人招架不住。 再看楚老爹这边,显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连楚夕吩咐下人将他抬到卧室并且伺候擦洗的过程也没把他弄醒。嘴里一直喃喃的念着:“兰兰,兰兰……”楚夕自然知道,兰兰便是她那传说中福薄早逝的母亲兰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老爹怎么突然想起母亲了。经此一役,楚夕用脚趾头也猜到了楚老爷和方老爷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这让楚夕好奇心大涨,她推测,兰氏同楚、方二人十之八九是有关系的,难道……难道是三角恋?一个以“兄弟反目为红颜”为脚本的故事迅速的在楚夕脑中展开,yy到故事的精彩部分,楚夕还忍不住叹了一声: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楚夕从抽风中回过神来,见到楚易风那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头,刚才明明在爹睡下后跟大哥讨论楚老爷和方老爷的事情如何收场来着,怎么就变成自编自导八点档肥皂剧了呢?吐槽久了果然容易精分啊。 楚易风支着下巴看着自己妹妹神游天外时丰富的面部表情,立刻就猜到她一定在想什么无聊的事情,果断的伸出手敲了敲她的头。见她回过神来那一刹那的茫然和呆滞,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她红扑扑的小脸,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楚夕避犹不及地被捏了捏脸,又碍于楚易风腿脚不方便不能挣扎,只得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自家大哥一眼,道: “别闹了,大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楚易风收回手,掩住嘴轻咳一声, “妹子,你确定你知道我们刚才的话题进行到哪里了?” “……” “所以,就这么办吧。” “啊?怎么办?” 楚易风坐在轮椅上,看到自家妹妹又露出呆滞的表情,心情大好,道: “这个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楚易风,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我才会觉得你真的有办法!” 楚夕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当楚易风露出“其实我有的是办法”的表情时接下来说的话一定是“其实我说了等于没说”这样的结果,但每次都会忍不住甚至是下意识的去问他,这是怎样自取其辱的一种低智商牺牲精神啊! 于是,和楚易风的以“我的父亲”为主题的谈话在楚夕深刻的自我批判中结束了。 待楚夕离开后,楚易风在轮椅上坐了很久,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退去,他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天空,半弯明月皎洁清亮,月色如洗。轻轻松开自楚夕进门后就紧握的手,一张带血的手绢在月光下格外刺目。楚易风喃喃道: “月圆月缺,果然不可强求么?” 然后又是压抑不住的连声咳嗽,鲜血很快附上了锦帕,连先前的血迹也被覆盖,分不清楚哪些是新沾上去的。 一直在门外随侍的丫鬟无双听见咳嗽声走进来,看到楚易风的样子,心疼道: “少爷,您这么下去,瞒不了多久的。” 楚易风抬起头,脸颊因为连串的咳嗽泛出诡异的红,而嘴唇却是白得毫无血色。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却很快回复过来,摆摆手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是。” 无双咬紧了嘴唇,双手紧握成拳,低低应声: “是,公子。我这就去给你端药。” 而另一边,楚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黑暗中,她伸出手去抚摸床沿上那一排歪歪斜斜的正字,不多不少,正好六个,算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她开始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她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楚夕来生活,随遇而安,她已经做得很好。楚老爷、楚易风、方婉儿、江怀安、陈彦……她认识了很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每每想起来,她就觉得比她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精彩。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楚夕一惊,摆摆头,试图甩掉那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脸。谁知道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连墨轩这两个字也跟着冒了出来。楚夕只得睁开眼睛,努力去想楚老爷和方老爷的事情,让自己分神。 经过了一夜的深刻自我反思之后,楚夕得出了以下结论: 一每次和楚易风的交流都是以楚夕的悔不当初为结果,楚易风压根就不是个适合进行精神层面交流的人,珍爱脑细胞,远离楚易风。 二要想为为以后楚方两家的和平发展奠定良好基石。就得彻查楚老爷和方老爷不得不说的故事。真相只有一个。 三比起楚易风这个猪一样的盟友,方婉儿才是彻查楚方两家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至少,要套出方老爷的话,只能从方婉儿入手。 正好方婉儿说了第二天要来找自己,可以和她商量下具体实施办法。 第二天楚夕早早起床等着方婉儿的到来,果然刚用过午饭,就有下人来报有客来访。楚夕急急忙忙赶到正厅,却发现来的人不是方婉儿。 那人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正细细的品,修长的手指用茶盖将茶碗里的茶叶轻轻拨开,缓缓吹了一口气,然后小小的啜饮了一口,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享受品茶的每一个细节。一身白衣,长发束冠,青丝如墨,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他的脸色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好,回过头,看到了楚夕,冲她微微一笑:“楚楚,好久不见。” 第十三章 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来的人是江怀安。 自上次江府一别,楚夕就再没看见过他,也没听见过他的任何消息。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楚夕的确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江怀安也不恼,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她。 “我爷爷不见了。” 楚夕一震,那天见到的不吃药的江爷爷不见了?虽然心中有疑惑,楚夕面上还是冷冷的,毕竟她不是楚夕本人,每次面对江怀安总有种无可遁形的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对于江怀安,她是能打发就打发,不能打发就创造理由打发。所以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你爷爷不见了,你跑我这里来干嘛?” 楚夕的冷淡让江怀安眼神一黯,低声道:≮ ≯ “前几日他的精神好了些,竟然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只是,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一直记得我和你快成亲了,听到我退了婚,他气的大发脾气,还说要来找你……第二天,就不见了。” 楚夕低头沉思,江爷爷岁数大了,这样随便跑出了家又没个人照顾,确实挺危险的。楚夕偷偷瞄了一眼江怀安,他心里一定特别着急吧,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作为名门世家的公子,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特别沉稳,越是危急的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慌乱。有的人之所以喜怒于行色是因为有人能被他的喜怒所牵引,而江怀安……想来也很可怜,大家都看到他冷静自恃的姿态,却没人真正留意过他心里的不安。楚夕在心里叹了口气。 江怀安见楚夕一直未开口,眼神又黯淡了几分,苦笑道: “我们找了几天也一无所获,也不敢太公开怕有心人会故意对爷爷不利。我来找你,不是来纠缠你的……只是想说如果他来找你,劳烦派人通知我一声。楚……小姐,抱歉打扰你了,在下先告辞了。” 待江怀安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她,楚夕才发现江怀安的鞋上沾满了灰尘,连那一身白衣上也有些许的泥点。虽然接触不多,但她也能感觉到江怀安是个爱干净的人,想是四处奔波寻找江爷爷,连衣服和鞋子上沾了灰尘也顾不上了。楚夕觉得鼻子发酸,江怀安从来都很无辜,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做贼心虚,躲着他避开他,爱他的楚夕为了家族的利益将他拱手让人,而不爱他的楚夕,为了自己的身份远离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又一再被他以为的爱人冷淡一堆,还要背上背信弃义退婚的骂名……想到这里,楚夕不禁出声叫住了他: “江怀安。” 江怀安回过头,眼里的苦涩还没有散去,俊逸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疲惫。楚夕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对江怀安道: “你……等等。跟我来吧。” 江怀安没有说话,只是听话的跟着楚夕绕过假山水榭来到她的房间。只见楚夕轻手轻脚的掩上门,然后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略旧的小册子拿给他。江怀安翻开册子,脸色微变,就这么慢慢的看了下去。 江怀安看得很慢,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在心底。楚夕也不催他,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江怀安的脸色。江怀安越看越慢,手指攥紧了册子,脸色也开始变白。良久,他终于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末处,伸出手抚上了被水浸开的那一团墨渍,力度轻柔的像是在抹去情人脸上的泪珠。楚夕忍不住开口: “其实,我不是楚夕。” 饶是江怀安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听到楚夕这句话都惊得掉了手中的册子,望着楚夕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楚夕自顾地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楚夕的身体里。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借尸还魂’吧。说来也巧,我本来的名字也叫楚夕。至于原来的楚夕,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是同我交换的身体,或许……” 楚夕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如果原来的楚夕没有和她交换身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成为孤魂野鬼。江怀安若是知道了,一定不好受。还不如给他留下点念想。 江怀安沉默着,他俯下身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册子,轻轻地拍掉上面的灰尘,用自己洁白的袖子擦拭着。他低着头,楚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一直在想,是我哪里做错了,你才不愿意看到我。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一直不信鬼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看人的眼神和楚楚不一样,你经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在外流浪而性格大变,哪里知道,你连人都换了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4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4部分阅读 个回来。” 江怀安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攥着册子的手骨节泛白,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现在我需要点时间冷静。楚小姐……你若是看见了我爷爷,请派人来江府通知一声。” 说完,不回头的离开了。楚夕想他此时的脸色肯定不佳,他也确实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消化此楚夕非比楚夕的事实。 楚夕不后悔自己对江怀安的坦白。一直以来,“我不是本人”这个想法就如一个不定时炸弹,时不时跑出来让楚夕惴惴不安一下。如今说出来,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就苦了江怀安,突然受到如此的打击。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一直为了原来的楚夕而用情至深,不如告诉他真相,让他及时抽身,看清现实。 江怀安离开后没多久,方婉儿就如约而至。楚夕同她说了“关于深入挖掘楚老爷和方老爷的二三事的几点方法”后,方婉儿一口答应下来,道: “放心吧,我有办法从我爹那里套话的,只是你爹这边,就要楚夕你出马了。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啦。感觉从我和爹来到锦州城后,我爹就没给过你爹好脸色看。也不知道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你昨天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楚夕支着下巴对方婉儿道。方婉儿愣了愣,道: “咦,我们不是在讨论我们爹的事情么?突然说这个……好像有点奇怪的样子。” “被你发现了,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脑残嘛。” 楚夕笑道。方婉儿一脸自豪: “当然了……不对,你才脑残,你们全家都脑残!” ----------------------------------我是忍不住的作者吐槽分割线---------------------------------------- 话说写到楚夕向江怀安坦白自己来自不同世界的时候,这一段我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我一直纠结着要不要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和“虽然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这两句对白,后来为了江怀安的形象,还是忍痛割爱了。不过吐槽什么的真是忍不住啊……果然我是不吐槽会死星人啊。 第十四章 给我跪下 见方婉儿吃瘪,楚夕笑得更厉害了,也冲淡了之前江怀安带来的伤感。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你就说你有什么事儿吧。” 方婉儿倒扭捏了起来,犹豫半天才开口: “其实……是江怀安的事情。江爷爷不见了……我也是偷偷去他们家打听到的。我……很担心他……他们把消息封得很死,听说江爷爷是来找你了……。” 方婉儿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睛偷偷观察楚夕的表情,楚夕皱眉打断她: “我知道,早些时候江怀安来过了。他跟我说了这事儿。不过不是我说你,人家不待见你,你还天天巴巴的去打听消息,你不觉得特别没劲么?早先我教你的独立自强你学到哪里去了?” “可是……可是人家就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哪怕他不待见我,哪怕他已经找过你了,我还是想要帮到他……我知道你这次回来之后和以前不一样了,也知道你不喜欢他了,你说人都会变的,可是我只会变得越来越喜欢他!” 方婉儿眼眶又红了起来,泫然欲泪的样子甚是可怜,楚夕叹了口气,劝道: “好吧,别哭了,你说吧,需要我做啥?” 方婉儿一双眼睛亮了起来,抓住楚夕的手,正色道: “好姐姐,你知道当初江爷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楚夕疑惑,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眼神示意方婉儿继续说下去: “江爷爷之前是咱东持国的骠骑将军,戎马一生。告老还乡后在家颐养天年。江怀安是他们家三代单传的独子……” “说重点!” 楚夕不耐烦的打断道。 方婉儿弱弱地点头,继续道: “所以江爷爷对他的亲事特别上心。以前你们俩好的时候,江爷爷很喜欢你,对这门亲事很看好。那个时候江爷爷身体还是很好的。直到……” 方婉儿顿了顿,好像有些不敢说下去。楚夕急了,她隐隐觉得事情跟自己有关,便催促道: “直到什么你倒是说呀!” “直到江怀安提出要退婚的前几天,听说他和江爷爷大吵了一场,江爷爷当场气得中风了。后来就变成了这般痴傻的模样……没过几天江怀安就退婚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所以……” 方婉儿又顿了顿,仍然鼓足勇气道: “所以江爷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好吧……其实我也该负责,如果不是我为了江怀安意气用事,用楚家的生意威胁你……”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到江爷爷吧。” 方婉儿握紧了楚夕的手,道: “所以我们去外面找江爷爷吧!既然他说了要来找你,有可能就在从江家到楚家的路上失踪的。我们沿着那条路去找,说不定能有收获。” 楚夕扶额,这个看起来像刻舟求剑一样的方法实际上无异于大海捞针。先不说这条路本就不长,这么几天了,江爷爷就算是爬也该爬到楚府了。就看这一路走来的房屋街道小径数不胜数,谁知道他在哪里走丢的?又碰到了哪些人?重要的是,为了江爷爷的安全,还不能公开寻人。可以说,这事在这个没有没有天涯没有随手拍解救失踪人口的古代来说,十分棘手。 说是这样说,楚夕究竟还是同意了。毕竟和什么都不做在家守株待兔比起来,刻舟求剑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好歹能减轻点内心的负罪感。第二天,她便和方婉儿乔装打扮一番从楚府出发了。沿着楚府到江府,来来回回整整走了一天,连过路的小摊贩都认出他们了,仍然没有找到关于江爷爷的一星半点踪迹。 等楚夕告别方婉儿,筋疲力尽的回到楚府,已经将近晚饭时分。刚到楚府门口,突然有个人冲出来一把拉住她往外跑,楚夕被拉得一个踉跄,那人力气很大,楚夕没挣脱开,只得跟着跑。那人将楚夕拉到楚府转角一个僻静之处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楚夕又惊又吓,拍着胸口喘气,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谁知一看到那人,便呆住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做乞丐打扮的人,不正是江家上下苦苦寻觅几天遍寻不得的江爷爷么! 看到江爷爷的一瞬间,楚夕奔走了一天的腿仿佛更痛了,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靠,谁说守株待兔没用的!” 江爷爷才不管楚夕怎么想的,咧嘴冲楚夕一笑,道: “好孙媳,我可找到你了!” 不等楚夕说话,他又警惕的左右看看,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别说话我,是来救你的我,在这附近潜伏了好几天这里的人真厉害好多人都知道我,要来救你在街上到处找我,幸好我,聪明假扮成了乞丐躲在偏僻的地方才没叫他们找到好孙媳让你受委屈了跟爷爷走吧!” “啊?” “啊什么啊快跟我,走吧不然等那些人追上来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虽然不喜欢做复读机,可是此情此景,除了再“啊?”一声,楚夕实在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谁来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不久前还只会说“不吃药”的顽固老头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口气说好几句话还不歇气标点符号打在所有我字后面的乞丐? 楚夕连哄带骗地好不容易才把江爷爷骗到了自己府上,安排下人给他沐浴更衣,又立刻派人去江家请江怀安过来。江怀安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感到楚府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自家的爷爷已经换洗一新,端坐在饭桌前吃饭,动作规矩,吃相斯文,正常的可怕。楚老爷陪着坐在下位,楚易风也坐在轮椅上凑热闹。而楚夕在一旁垂头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爷爷见江怀安来了,只扫了他一眼,没有别的表情,继续吃了几口饭才停下筷子。这是几十年来的军营生活让他就养成的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这反而使得江怀安更加不安,毕竟江爷爷吃饭要人满屋子追着喂已经快半年了。但再看此时的江爷爷,精神矍铄,双眼有神,哪里有半点痴呆的样子。要不是之前深受毒害,江怀安都快以为过去江爷爷痴傻的那半年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不待江怀安说点什么,江爷爷拿出一张帕子抹了抹嘴,双手冲着对面的楚老爷抱拳道: “今次多谢楚老爷款待,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楚老爷也是一头雾水,只得呆呆的回礼,客气道: “好说好说。” 江爷爷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江怀安身上,看他的眼神,让江怀安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罚站扎马步,提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几欲摔倒。江爷爷每次看到,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包容且怜爱的眼神,往往当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后,接下来总是会让自己去休息,剩下的他会去和父亲说情。这是一个爷爷对孙子的宠爱,想要为他抗下一切,让他更加无忧无虑的生活。江怀安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恍惚起来,直到江爷爷声如洪钟的开口: “怀安,过来。” 江怀安听话的走了过去,刚走近几步,江爷爷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给我跪下。” 第十五章 我愿意 就算江怀安再怎么神情恍惚,听到这个命令时也愣住了。他今年二十岁,从小便被教育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过的人屈指可数。如今却被爷爷当着众人的面要求下跪,他自然一时缓不过神来。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楚易风,他推着轮椅到妹妹身边,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给楚老爷使眼色。连楚老爷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江老将军是出了名的护短,对自己的孙子宠爱有加,果真是癔症还没好么。说什么这也是自己家里,别闹出什么事情来,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楚老爷劝道: “江老将军,这可使不得啊。” 江爷爷冲楚老爷一笑,道: “江家三代单传,我江某人也就这么一个孙子。从小我就教育他男子汉要顶天立地,犯了错误就要承担责任。所以,这是他应该做的。”旋即有转过头对江怀安道: “怀安,我叫你跪下,给楚老爷和楚夕道个歉。” 江怀安僵住了身子,半天才颤声问道: “爷爷,敢问孙儿错在何处?” 江爷爷伸出手指一一列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擅自做主退婚,此为不孝。背弃婚约,抛下夕儿,此为不义。不孝不义,枉为江家子孙。你可知错!还不跪下求的楚老爷和夕儿原谅!今天若不能让夕儿原谅你,撤回你的退亲,你就别想再回江家的大门!” 江爷爷的语气越发凌冽,仿佛江怀安犯下的是什么十恶不赦得罪过。说到后面竟是怒火攻心,自己先咳嗽起来。 江怀安身子一震,却是开不了口。他要怎么向爷爷解释这一切,之前在江家确实是告诉过爷爷退婚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夕,她站在房间的角落,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江怀安在心里苦笑,如果是以前,自己宁愿一跪也要取的楚楚的原谅,可是……可是他的楚楚,已经不在了。江怀安觉得脚上像是灌了铅,沉得他再也迈不动一步。他累了,这场闹剧,再怎么演下去也只是场闹剧。 江爷爷见江怀安仍然没有反应,急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咳得更加厉害: “你这孽障!快…咳咳…快给我跪下认错!咳咳……你是想……咳咳……是想气死老夫不成!你……你你……今天若是……咳咳……求不得夕儿原谅,你……咳咳……就休要叫我爷爷!” 见江爷爷咳得喘不过气来,一旁早有下人忙着给江爷爷顺气,又是端茶又是扇风,一时间好不热闹。江怀安想,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他再次看了一眼楚夕,深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 “我愿意!” 不,这不是江怀安道的,而是楚夕,抢在江怀安开口之前,朗声道出来这样一句话。此话一出,无疑平地惊雷,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种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保持了好一会儿,就在大家都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的时候,楚老爷代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所想: “夕儿,你刚才说什么?” 楚夕轻轻挣开被楚易风握得生疼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门外的光线正好打在她身上,姣好的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我说,我愿意。我愿意原谅江怀安。江爷爷,你就别再为难他了。只是这婚约,既然已经退亲,又如何能够儿戏。不若先这样,等江怀安表现好了,再来我家提亲,到时候再看我愿不愿意!” 楚夕的声音清脆响亮,就算是楚家厨房那耳朵有点背的张婶在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到没人觉得自己幻听了。楚易风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楚老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江怀安只是盯着楚夕看,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看出个洞来。只有江爷爷,像是一个撒娇耍赖得逞的小孩,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先前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更加红光满面,也不大喘气了,欣喜道: “夕儿果然是个善解人意大方可爱的姑娘!好!就这么定了。那你愿不愿意经常来江府看看我这把命不久矣的老骨头啊?” 楚夕歪着头想了想,道:“愿意。” “那你愿不愿意偶尔跟那臭小子出去游个山玩个水,吃香的喝辣的?” 楚夕笑了,道:“愿意。” “那你……” 怕江爷爷提出更无厘头的要求,楚夕忙打断他,道: “江爷爷,你别说啦,除了让我杀人放火,我什么都愿意。你就安心回家养病吧!” 得到了楚夕的保证,江爷爷像是放下了一块担子,跌坐在椅子上,晕了过去,等众人七手八脚的叫醒他时,他又恢复到稚儿的神情,开始吵闹着要回家了。感情这病还是间歇性的。江怀安没有办法,只得吩咐自己带来的下人先将江爷爷扶到马车上,自己则留在后面同楚家人道别。 “楚伯父,楚兄,今日之事委实太过仓促,待改日得空,江某定亲自登门谢罪。这里先谢过了!” 说完,他有转头看了看楚夕,道: “楚楚……能否同你单独说几句?” 楚夕早做好了单独面对他的准备,说了声好,便对着面露担忧的父亲和大哥摆摆手,跟着江怀安出门去了。 两人走到楚家花园中站定,江怀安像是酝酿了很久,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楚夕,犹疑着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夕笑了笑,耸耸肩: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觉得你肯定是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下跪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哦不对,是膝下有黄金。总之让你下跪太折杀你了。况且……” 楚夕顿了顿,江怀安深邃的眼神让她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 “况且你我本就没有什么恩怨,要说亏欠,反而是我亏欠得多些。退婚本就是之前的楚夕提出的,你只是为了顾全她,才先解除婚约。我听说……后来江爷爷也是因此才病了……说起来,倒是你受委屈多些。我帮你解围,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我欠你的。别说你不需要我的亏欠,就算是真的楚夕,也会对此很不安的。至少,至少江爷爷的病我要代替楚夕负责。在那之前,就当我们的约定吧,我偶尔去江府逛逛,看看他老人家,你也偶尔跟我扮演才子佳人什么的。其实我也很感激你知道真相后没有告诉别人,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这里的女人没什么人权,到了年龄就必须要出嫁,哪怕再得父母宠爱,出嫁从夫,便更无自由可言了。你别太吃惊,我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与这里太不同了,因此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正好也可以为我省去许多麻烦。我们就算是各取所需吧……至少,在江爷爷病好之前,我们都维持这样的关系吧?好吗?” 楚夕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也不知道江怀安听清楚没有。抬头去看他,他的眼睛依然深如虹泉,从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靠的这么近了。楚夕怔地退后一步,江怀安这才缓过神,别过脸去看天边将落未落的彩霞,道: “好,就当……是我们的约定。” 第十六章 八卦是要付出代价的 待送走了满腹心事的江怀安,楚夕才想起客厅里还有爹爹和大哥等着自己的解释。要怎么解释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举动?楚夕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磨蹭到了客厅。 果然楚老爷和楚易风等着她,看那架势,只差几个下人拿着棍子排成两列站在门口一边敲一边高喊“威武”了。楚夕被这两父子的目光注视的喘不过气来,只得先讨好的露出了标准八颗牙笑容。 楚易风可不吃这一套,冷冷开口: “解释吧。”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直接抢走了本该属于楚夕的“你听我解释”的发言权。对话没有按照预想中发展,又让楚夕有点措手不及。想了半天,才道: “爹,大哥,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当初我为了楚家把江怀安让给方婉儿实在是逼不得已,虽然我忘掉了很多从前发生的事情,可是我打心里觉得我还是喜欢江怀安的。每次见到他,我都……” 楚夕顿了顿,做娇羞状,暗地里却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懦懦道: “我都觉得心跳加快,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依然对他有感觉。所以,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对,就是这样!” 说到最后,仿佛为了加重气势,楚夕还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楚老爷最先笑出声来,道: “夕儿,爹和大哥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再趟进这潭浑水里。不过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爹还是支持你的。有什么事儿,就和爹说,要是那姓江的小子再欺负你,看爹不拔了它的皮腌肉吃!” 楚易风也淡淡的表态: “你不后悔就好。” 就这样,楚夕成功的做了一件一石二鸟的大事。一方面能够帮到江爷爷缓解病情——看起来江爷爷的解铃铛的人还是她;另一方面,又能未雨绸缪地抵挡住后来有可能出现的各种相亲相爱相杀。楚夕对江怀安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虽然她很淡定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随遇而安并不代表饥不择食。她不想草草的嫁给某个三房四妾的人,或者为了家族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甚至过几年迫于古代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的压力不得不随便找个人了事……对于感情,她一向宁缺毋滥。 所以,答应和江怀安来往,是目前看起来最适合她的决定。 至于以后,用楚易风的话来说,顺其自然吧。 当然,有些事情可不能顺其自然,比如说楚老爷的八卦。 而且,打探八卦是一件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今日的需要趁热打铁的事情。所以当楚夕想起这茬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就寝的她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一件方便运动的衣服便悄悄摸出了门。由于楚夕从小独立,不习惯别人跟她睡在同一个屋子里,所以她来到楚府不久就撤走了门口的守夜丫头。是以今天晚上的行动显得特别方便,具备了充分的作案条件——不被别人发现。也该了楚夕运气好,她刚蹑手蹑脚走到楚老爷的房间吗,便看见楚老爷穿着一身素衣,手里提着个篮子,轻轻掩上门正要出去。楚夕一边庆幸自己的雷厉风行让她不至于错过,一边疑惑:这大半夜的,楚老爷是要去哪里?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现在这个时辰,半夜三更都快赶上几度夕阳红了,时间也太晚了点吧。况且……会情人怎么会穿的一身缟素,活像是去祭奠死人? 直到楚夕偷偷跟着楚老爷出了家门,绕过小巷穿过小桥走过竹林来到一片只有一个小土坟的空地时,她才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还真来祭奠死人了!早知道说什么来什么,刚才就该想楚老爷是去开化妆舞会了! 如此清冷的夜晚,连月亮都被乌云掩盖,阴风阵阵,楚夕藏在竹林里,远远看着楚老爷走到一处小坟头,放下篮子,动作极其缓慢地将里面的蜡烛冥纸拿出来,然后一张一张的烧掉,他富态的发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中忽明忽灭,竟显出几分阴沉。 让楚夕猝不及防的是,楚老爷突然侧过脸来,直直看向楚夕藏身的竹林,他的脸一半埋在阴影里,一半被冥纸燃烧的光照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他张了张嘴,声音很快被夜风吹散,但楚夕仍是听到了,他说: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楚夕吓得不行,却只能装着胆子走出竹林,缓缓走向楚老爷。走近了,楚夕才看到那小土坟上立着一块墓碑,借着冥纸烧得正旺的火光,能隐约看到上面刻着“爱妻楚兰氏之墓”几个大字,没有多余的装饰。碑文的书法雄厚有力,看得出刻字的人十分用心。 原来这就是楚夕母亲的墓。之前楚夕听说过,楚家算是世家,是有风水祖坟的,怎么看,这孤零零的一块空地也不想风水宝地楚家祖坟的样子。可按理说楚老爷的妻子过世之后应该遵循祖制安葬在祖坟啊,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荒郊野岭?楚夕按下心中的狐疑,脸上却是冲着楚老爷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 楚老爷对楚夕挥挥手,道: “既然来了,就跪下吧。等我和你娘说会儿话。” 楚夕无奈,只得撩起裙摆跪了下去。坟墓前的小石子磕得她膝盖生疼。 楚老爷又烧了一会儿冥纸,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先是倒了些在坟头上,然后自顾的喝了起来,也不管楚夕,对着坟头自说自话道: “兰兰,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然,你就不会在临死前要求我不要把你安葬在祖坟。我为你找的这处地方你可还喜欢?这里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玩耍的地方。周围又安静,没有别的人可以吵到你。只是麻烦了我,每次来这里都要走好长一段路。如今这老胳膊老腿,倒是经不起折腾了。你看,我热得满头是汗……可惜啊,现在已经没人能帮我擦汗了。” 顿了顿,楚老爷猛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唉,每次来都跟你说这些,不知道你会不会听烦了。说点新鲜的吧。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退掉我们家夕儿婚事的江怀安,你还记得吧,他的爷爷年数大了,有些痴傻了。今天跑到我们家来,愣是要让那小子跪下给夕儿和我认错,求我们原谅。” 说到这里,楚老爷才偏过头看了看楚夕,待楚夕满心欢喜的以为他要让自己起身的时候,楚老爷又扭过头去,继续自言自语: “我们夕儿善良,没让他跪,当下就原谅了他,还说要让他好好表现。不愧是我们的孩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呀……” 老爹,你确定你夸奖的人是现在还跪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腰的我么?楚夕痛苦的腹诽。楚老爷的语调却突然一转,声音也有些沙哑: “可是,兰兰,你知道吗,看着这对小儿女,我好羡慕。他江怀安还能有人原谅他,而我……却再也得不到你的原谅了。兰兰,我好后悔!姓方的骂的对,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他从西狄回来之后,听说你走了,想要来看看你,我却不肯告诉他你在哪里,他恨我恨得牙痒痒……兰兰,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也是才明白,感情就是要自私一点,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可是,兰兰,我明白的太晚了。” 断断续续地,楚老爷已经灌下了一大壶酒,醉意熏熏地抱着墓碑呢喃: “兰兰,太晚了……终究是太晚了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夕跪得双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楚老爷这才慢吞吞的收拾好篮子,也没急着站起来。又慢吞吞的看了楚夕一眼,道: “好了,坐下吧。” 楚夕这才试着移动自己的腿,却发现一动就浑身酸痛,腿麻的不行。伸手摸上去冰凉一片。楚老爷这才靠过来,帮楚夕扳出腿来,又扶着楚夕席地而坐。一边伸出他厚重的大手轻轻为楚夕揉捏。由于一直烧着冥纸的关系,楚老爷的手很暖和,按摩在腿上确实好受了很多。楚夕默默的咬着嘴唇,对楚老爷的态度感到云里雾里。 楚老爷为楚夕按摩的动作未停,淡淡开口: “爹不是惩罚你,而是让你知道,有时候,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好了,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新章节上传鸟~哟西~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呀~o(n_n)o~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哟~ 第十七章 听爹爹讲那过去的事情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一到晚上楚老爷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变成了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不过难得逮到楚老爷坦白从宽的机会,楚夕巴巴地凑上去,道: “那……爹以前和方老爷是认识的吧?” “我们不仅认识,还很熟。” 楚老爷顿了顿,也不等楚夕发问,自顾地说道: “故事要从很早之前说起了。我和方天啸从小就认识。那时候我们两家门对门,锦州城里谁都知道我们两个是混世魔王,有他的地方就有我,有我的地方一定有他。我们一起的时候,偷鸡摸狗什么事儿都干过。后来……你娘出现了。她算是方天啸的远房表妹,因为家道中落投奔到他们家。你娘年轻的时候性格也是大大咧咧地,总是女扮男装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于是我们两个人的组合变成了三个人。再后来,我和你娘在一起了,我一直知道方天啸对你娘也有意思,只是……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他,就是你娘,不行。他知道我就和你娘的事情之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兄弟也做不成了。兰兰嫁给我后不久,他就独自去了西狄,直到几年后他父亲过世,他才回来掌管了方家的漕运生意。我知道在方天啸回来之后兰兰也有过几次出去同他见面,但我从来没说什么,我知道兰兰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他……可惜……兰兰命薄……方天啸回来后没几年,她就走了……她走的那天正巧方天啸在外面做生意,等他赶回来,我已经把兰兰葬在了这里。我恼他偷偷同兰兰见面,也恼自己得到了兰兰却没有照顾好她,一直没有告诉方天啸兰兰在这里。从那以后,方天啸便处处同我作对,因为之前两家签的契约是死期,违约的赔付金很高,等契约时间一过,方家果然便终止了契约。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楚家陷入危机的原因,没有方家,我们的大部分货都没办法运出去……我们赔了很多钱,眼看就要撑不下了,方家突然松口说可以签约了,这才缓解了我们的危机……你也别担心,那天晚上看见他,我也想开了。毕竟人都不能带着回忆活一辈子,我和他怎么说以后生意上也有互通,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天晚上和他打了一架,那小子没看出来了这么把年纪了下手还真狠……等等,怎么感觉无意中跟你说了这么多!” 楚老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摇头叹了叹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 “算了,我们回吧。” 楚夕还在原地坐着,抬头望着自己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父亲,因为仰视的关系,他发福的身体突然显得有些高大起来,楚夕心中一热,话已经脱口而出: “那爹今天晚上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楚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长相同亡妻有几分相似的女儿,又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无奈: “过几天就要带那老不死的来看兰兰了,趁他来之前,想多和兰兰单独亲近亲近。” 说道单独两个字,楚老爷还着重强调了下。楚夕摸了摸头,有点尴尬的笑了。老爹这语气,是在怪自己打扰了二人的独处呢。怪不得会被罚跪这么久。 回到家,楚夕还沉浸在为了八卦当了回电灯泡的自责中,楚老爷却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楚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 “好女儿,今天晚上这事儿可别告诉你哥啊!不然他又该说我了!你不知道你那老哥,虽然平日里身体不好,可一数落起老爹我,那简直是一口气说一炷香都不带歇气。唉,你说我一当老子的还要被儿子数落,说出去多丢人啊……” 看着楚老爷罗里吧嗦不说到天亮不罢休的阵势,楚夕突然有种刚才在墓地上的楚老爷只是自己癔症了的假想。楚老爹啊,你确定一口气说一炷香不带歇气的人是大哥而不是你么? 第二天,方婉儿就来到楚府汇报了昨日的情况。她倒也是个效率派,一进屋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从自家老爹那里打探出来的故事。 和楚老爷说的故事差不多,不过倒是多了些关于方老爷和兰氏的事情。方老爷从西狄回来之后,只见了兰氏几次,虽然说有家室的女子外出和男人单独会面在这个时代很忌讳,但她竟然每次去都是在楚家生意上遇到问题的时候去求方老爷帮忙。方老爷也是个实诚人,每次只要兰氏去求他,他定然会暗中去帮助楚老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兰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去求方老爷,希望方老爷能在她去世后别与楚老爷。对,她很清楚方老爷对自己的感情,甚至还曾经利用过这样的感情去求方老爷帮助楚老爷,虽然对方老爷很愧疚,可是为了楚老爷,她还是一次次的去求方老爷。她知道自己要是走了,楚老爷一定会被迁怒,她不求方老爷以后能帮衬楚家,只希望二人不要作对。结果,那一次有求必应的方老爷竟然没有同意,他恨兰氏的委曲求全,他也恨楚老爷没有好好珍惜兰氏,他知道若是自己答应了,兰氏必然会毫无牵挂的离开,他告诉兰氏,除非她活着一天,不然他一定会在兰氏去世之后针对楚家。这也是为什么兰氏病后一直拖了很久才去世的原因。果然,在兰氏去世后,方老爷记恨楚老爷隐瞒了兰氏的墓地,连去祭拜都没有办法。在两家合作契约到期后,他直接断绝了和楚家的所有往来。其实他也只是一时气愤,若是楚家真的倒了,他也不见得会有多高兴。直到楚夕去求方婉儿,算是给了两家一个缓冲。他才松口继续和楚家合作。近几年,方家其实暗地里帮助了楚家良多,方老爷当然不会告诉方婉儿这些,这还是方婉儿从自家主管那里听来的。方婉儿也去查过自家和楚家的交易记录,她发现其实方家收的价格比一般漕运的价格都低,虽然每一笔算上去折扣的不多,但是这么多次累积下来,也算是个惊人的数字。所以,虽然表面两个人闹得很僵,但多是因为二人性格别扭,还放不下心里的疙瘩而做出的表象。 听完整个故事,方婉儿和楚夕都唏嘘不已。长辈的事情不好去评说。但他们的兄弟情谊确实 别扭的让人称奇。故事听完,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毕竟两个老人家已经算是有了和好的迹象,接下来只需要缓缓的推波助澜罢了。 楚夕长吁一口气,却见方婉儿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同江怀安的事情,想必她已经打听到了。 第十八章 约会三人行 楚夕抬眼看了看方婉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我和江怀安,算是和好了。” 方婉儿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兴许是被楚夕如此的坦白怔住了。楚夕也不等她说话,接着道: “多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想告诉你,从前的事情我忘记了,对江怀安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和江怀安和好,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想法。现在我和江怀安没有婚约束缚,谁都可以选择更好的,你自然也可以继续追他的。” “追?” “就是继续跟着他黏着他什么的……所谓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对,就是这样,我会帮你的!” “啊?” “啊什么啊,反正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呢,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喜欢一个人呢就要自己去争取。呐,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咯!看在我们俩是闺蜜的份儿上,做姐姐的呢,一定会照顾你这个妹妹的!我呢是会给你制造机会,让你们多多相处滴!” 方婉儿愣得过了好久才领悟到楚夕的意思,她是说不仅不会阻拦自己见江怀安,还要帮自己制造机会?这是个什么情况?也没见楚夕发烧风寒啊? 楚夕也没等方婉儿说话,自顾道: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我跟江怀安出去玩儿的时候就带上你,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哦,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了!” 直到方婉儿离开楚府,脑子都还有点懵,不过楚夕的话倒让她放心了不少。至少她知道,楚夕是不会和她抢人了。这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江怀安的动作倒是挺快,没过几天江爷爷就派人来接楚夕过府一叙,打着老太爷的由头,楚夕出门也还光明正大。顺带的又让来接的人去方家叫了方婉儿一同前往。 第二次来江府,没有发言权的江老爷不在,只有江爷爷一人在厅里品茶,那饮茶的姿势同江怀安十分像,端起茶杯的时候身上流露着一种安静而祥和的气质。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他就是之前整天吵着不吃药,说起话来半疯半颠的老人,可当他看到楚夕,又看到随后而来的方婉儿,脸上的表情却让他的气质瞬间降到了负数。 江爷爷放下茶杯,眉毛一挑,脸上的皱纹立马多了好几根,道: “方家丫头也来了?” 虽然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方婉儿仍是乖巧的低头回答: “是的,江爷爷。婉儿听说江爷爷的病大好了,央着楚姐带我来看看您。冒昧到访,江爷爷可不要见怪啊。”、 这话当然不是方婉儿自己能说得出口的,在路上楚夕教了好久她才结结巴巴地记住了。这会儿说出来虽然稍有停顿,但却更显乖巧可爱。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小姑娘都说得这么好听是来看老人的,总不能说你人看了就回家吧。江爷爷只得默默地认了。同二人寒暄几句后,江怀安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今天的江怀安仍然是一身的白衣,衣衫的布料都是上乘,头发用一根青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服帖的散在脑后,行走间步步生风,衣袂招展,耳发也微微飘动。楚夕看着嘴角微抿眸若星辰的江怀安,也是生生惊艳了一把。不过话说回来,江怀安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犹抱琵琶半遮面从绣坊里走出的姑娘。而楚夕和方婉儿,则变成了为一睹美人芳容而望穿秋水的纨绔子弟。这性别,好像反了。 想到这里,楚夕忍不住要笑,偷偷瘪了瘪嘴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来。江怀安看到方婉儿也是一愣,但遂即又恢复了表情。 同江爷爷请安, “爷爷,马车孙儿已经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江爷爷这才故作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 “我突然有点累了,既然夕儿也来了,你就让夕儿陪你出去逛逛把,你们年轻人也好多走动走动。” 说完顿了顿,又看了看一旁的方婉儿,道: “婉儿既然是来看我的,就在这里陪爷爷说会子话罢。” 这江爷爷,好聪明的招数,三言两语就把楚夕和江怀安凑一对,留下了方婉儿。方婉儿有点急了,向楚夕递了个眼色,楚夕只得硬着头皮道: “不如让婉儿也同我们一起去吧,多个人也好玩儿些。” 天知道楚夕找的理由有多牵强,江爷爷刚要说话,江怀安一摆手,淡淡地说: “既然来了,就一同去吧。” 于是,不待江爷爷再说些什么,江怀安便告辞离开,示意楚夕和方婉儿跟上。 直到三人上了马车离开江府,楚夕才后知后觉的问道: “话说我们今天要去干嘛?” “逛街。” 不用说,答话的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5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5部分阅读 ,答话的肯定不是同样不明真相的方婉儿。 “到哪里去逛街?” “市集” “市集在哪里?” “城东” “我们现在在哪里?” “城西” “那要坐多久的车?” “很快” “你说话能不少于两个字么?” …… 这一次,江怀安竟是连两个字都没回答,直接闭上了嘴。从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楚夕明显感觉到了低气压的存在。真是搞不懂,要说他不愿意去吧,这腿长在自己身上,拒绝对他来说应该不困难。要是说他愿意去吧,从这一脸如同麻将白板丝毫没有表情的表情看来是绝对不像的。如今马车上就她、方婉儿和江怀安三个人,持国的民风开化,自然不会避讳男女同乘一车,何况又是相识。只是这气氛确实有点尴尬,楚夕轻咳两声,用胳膊撞了撞方婉儿,示意她说点什么缓解气氛,方婉儿会意,想了半天才开口: “今天江哥哥的衣服真好看。” 那声江哥哥叫的楚夕情不自禁的抖了两下,连江怀安也皱了皱眉道: “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怀安吧。至于这衣服,我往常都是这样穿的,无甚特别。” 确实,楚夕看着江怀安这一身白,点点头,却又觉得江怀安这话说的有点冲,便道: “其实这衣服也没什么好看的啊,这一身白也不知穿了多久了,很多戏文里都说白衣最适合侠客,我看未必。白色最容易脏了,一想到那些白衣侠客每天晚上回去的衣服上沾满了菜油、泥点、墨点什么的,我就觉得什么美感都没有啦!对,说不定还有出恭的时候……” 楚夕没再说下去,只向方婉儿递了个“你懂的”的表情。 听了这话,反常的是江怀安没有恼,反而有了兴趣,微微抬了抬下巴,问道: “那楚楚你觉得什么颜色好看呢?” 楚夕被这一声楚楚也肉麻到了,知道江怀安是故意喊的,便故作忧郁青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马车车厢里莫须有的天空,矫情道: “我喜欢蓝色。向大海一样广阔,像湖泊一样宁静,像天空一样浩瀚的蓝色。啊……那样的蓝色,该是怎样一种忧郁而深沉的气质……” 直说的方婉儿背地里掐了自己三次,连楚夕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才打住。而江怀安却早就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楚夕觉得无趣,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车厢里又陷入了沉默。 好在锦州城也不大,马车行进了约摸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市集。三人下车后便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楚夕穿越来之后自然也是逛过市集的,街上很热闹,各色的货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方婉儿毕竟少女心性,一到了市集便东跑跑西看看,很快就拉着江怀安跑到前面去了。楚夕自然乐得提供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给他们二人,看着一脸欢喜的方婉儿和被她强拉着又不好拒绝频频回望的江怀安渐渐走远,自己也放慢了步子。对一旁随侍的江家小厮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家,便让小厮给自己雇了个马车离开了。 第十九章 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要 看了看日头,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楚夕让车夫把马车驾到了城中著名的“香如故”酒楼。 楚夕自己是从来没来过这里的,只是听方婉儿说起过这里是锦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尤其招牌菜“碧湖醋鱼”做的堪称一绝。楚夕素来爱吃鱼肉,所以专程来到这里想一尝美味。 她刚要抬脚进门,却见小二正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从酒楼轰了出来。那小乞丐约摸八九岁的年纪,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是出奇的亮。许是因为饥饿,脸颊上没有几两肉,身子骨瘦削的不行。 他被小二推搡着,突然抱着小二的大腿跪了下来,声音很大,动作夸张地道:“行行好吧大爷……我饿……” 那小二对乞丐的声音置若罔闻,不耐烦的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道: “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一个没注意把你放进来了,还冲撞了贵人,真是晦气!” 说完,好像不解气,又补了一脚。这才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周围本来有几个围观的人,见小二进去了,背着他指点了几句,也就散了。 那小乞丐被踢翻在地,疼得一张小脸紧缩在一起,却没有流一滴眼泪。眼睛里仍然闪着光,楚夕看着心生怜悯,对那小二的行为十分痛恨,但在这个时代,这个朝代,这个地方,从来就是弱肉强食,而且在酒楼里行乞确实是让店家很忌讳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这乞丐肯定是饿极了才会讨要到酒楼里去,楚夕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拉起小乞丐,谁知他往旁边一侧,堪堪躲开了楚夕伸出去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珠警惕的盯着她。 楚夕尴尬地摸摸脸,难道自己长得像怪阿姨?或许被小乞丐误认为是来看笑话的?她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很友好了啊。 那小乞丐自己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被踹了的胸口,颤巍巍的想要离开。 楚夕也不纠结如何才能长得像圣母的问题了,直接上前几步拦住了他,从荷包里摸出一点碎银,拉过小乞丐脏兮兮的手,把钱放在他手心里。小乞丐震惊地看着她,楚夕不待他说什么,拍了拍他的头走进了酒楼。 以前楚夕在现代的时候经常碰见乞丐,那些乞丐大都是匍匐在地不停的磕头,或者装模作样地哼哼,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贪婪而期盼的目光,若是有人给钱,便扯出一个理所应当的笑来,若是没人给钱,便恨不得诅咒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睛里,因为见过了太多人情冷暖,往往都充斥着浑浊和算计。而这个乞丐不同,他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像是把这一切的不公都看在了眼里,却丝毫不会被这不公打倒。那是一种不会出现在以乞讨为生的人身上中倔强。是一种也许你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摆在他面前也不能换他一笑的骄傲。 见楚夕走进酒楼,小乞丐握紧了手中的碎银。这才一步一步的走远。 楚夕迈进酒楼,先前那个踢人的小二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客官里面请!” 楚夕自然不理他,径直走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瞥了眼隔壁桌正在点菜的客人,计从心起,豪气万千地道: “小二,上菜单!” 小二见楚夕穿着打扮都是极好的,自然知道这是富家小姐,殷勤的递上菜单,又报了一通招牌菜。楚夕想也不想便伸手开始在菜单上指点起来: “红枣蜜肉、爆炒猪肝、醋溜里脊、菊花鱼、炸虾饼……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说了一通,基本把菜谱都快点了个遍,楚夕抬起头看在一旁记得脑门冒汗的小二,笑得甚是灿烂: “都记住了吗?” 小二点头哈腰道: “记住了,记住了。” 楚夕又笑道: “那就好。刚才我念到名字的那些……都不要。其他的一样来一份。” 旁边有人耳尖听到了,噗地笑出声来。小二顿时傻了眼,张大了嘴巴。楚夕故作不悦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叫人上菜!” 小二回过神来,心想好歹还有些菜是刚才没点到名的,这才告罪退下,谁知一细数,整个菜谱上一共三十道菜,楚夕刚才列出来的就有二十八道——这就意味着,楚夕只点了两道菜。 待小二敢怒不敢言的把两道招牌菜端上来,楚夕也笑得饿了,端起碗毫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香如故的招牌菜确实名不虚传,鱼肉鲜嫩可口,红烧肉肥而不腻,色泽鲜美,惹得楚夕食指大动,没多会儿功夫,两盘菜都都见了底。待她打着饱嗝抬起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见从对面包厢里走出来的人,顿时愣住了。 那穿着华丽,眸如碧波,唇角带笑,已经入秋还拿着一把折扇的人不正是那天在花影楼遇到的叫墨轩的家伙么! 他的那张让女人都嫉妒的脸,楚夕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更何况还被他敲晕过。楚夕一直知道,依依不会无缘无故就答应帮自己的忙,定是这个主子身份的墨轩吩咐她才会照做。只是楚夕很疑惑,为什么他会帮自己?今天再见到他,楚夕自然十分吃惊。想上去搭讪,却又觉得以他们上次见面墨轩打晕她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不希望自己还认得他的吧。正想着,墨轩和身旁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已经忘自己这方走来,楚夕下意识的低下头,脸都快埋进盘子里了,才听到那两人走进身边隐约的对话: “多谢大人您肯赏脸啊,那刚才我说的件事儿……” “张员外放心。” 只有短短两句,两人已经走远,眼看墨轩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线中,楚夕做了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块最小的碎银,拍在桌子上,道一声“结账,剩下的不用找了”便飞快地下了楼往墨轩的方向跟去。心里肉痛着,要不是时间紧急,起码能找掌柜的找补三分之一的银子啊! 第二十章 好奇的代价 跟踪人其实是个技术活,如果不想让对方发现,最好的方法就是明目张胆的跟他擦肩而过。那墨轩出得酒楼,并未乘坐轿子,而是同那什么张员外道别后,优哉游哉的闲庭漫步。楚夕跟在后面二十尺开外的地方,之间墨轩时而走进某家店面闲逛,时而在某个小摊前驻足,着实不像要去干啥坏事的样子。倒是周围却多了许多不同年龄的围观女性,对着他或娇羞或狂放地笑。其间有四人在他面前摔倒,五人在他不经意回眸后尖叫,六人在与他对视后喘不过气来。 楚夕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跟着墨轩,至于跟到什么时候,跟到哪里为止,她目前还没想过。 所以,当墨轩终于不再逛店而是一路小走来到城外一处偏僻的破庙时,楚夕突然觉得实心眼儿也是个不错的优点。 墨轩径直进了破庙,连头都没有回,仿佛是自信不会有人跟踪似的。楚夕远远地看着,没隔一会儿,从另一面走来一个小乞丐,楚夕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刚才在酒楼门口碰到的那个小乞丐么!墨轩来这里是要见这个小乞丐?他们有什么秘密?楚夕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地走近了破庙,在一处遮蔽甚好的角落透过墙上的裂缝往里看。破庙之所以被称作破庙是因为它十分破,故而庙里的情况都能一览无遗。墨轩背着手面对着一尊年久失修的佛像,那小乞丐面对着他的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小乞丐先打破沉默道: “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拿到钥匙后我就直接去了他家,没想到那刘员外府上的机关颇有些厉害,费了点功夫。” 墨轩背对着楚夕,看不到脸,从背后看去,他好像点了点头。小乞丐又道: “我要的东西呢?” 墨轩这才转过头来,仍是美得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惊艳的脸,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随手扔给小乞丐,语气却是淡淡: “这就是百年难得的九华玉露丸,能解百毒,给你母亲服下,自然药到病除。” “那好,这是你要的。我们两清了。” 小乞丐言简意赅,脸上的表情确实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严肃,接到墨轩跑来的九华玉露丸后,他同样从怀里摸出一个黒木匣子,当着墨轩的面打开,待墨轩确认接过后,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破庙。他走路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待小乞丐消失后,破庙里就只剩下墨轩一个人,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绛紫的衣服,很适合他那种略带邪魅的气质,一张鬼斧神工般精致的脸在破庙晦暗的光线中反而显得有些明亮起来。楚夕清楚地看到那张脸转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勾起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等等,这句台词难道不应该在男主春光外泄被女主不小心撞见的时候使用吗?这只是小清新小文艺的偷窥而已,难道墨轩不应该说出来吧,我看见你了或者你怎么在这里之类的台词?然而,墨轩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在楚夕的惊愕中,他足尖轻点,一跃而起。一眨眼,他魅惑众生的脸就放大在楚夕眼前。他对楚夕微微一笑,他的笑容霎时间如同绽放出绚烂的烟火般引得人移不开眼睛。然后,他低沉动听的声音传来: “想知道些什么吗?” 还未待楚夕做出任何动作,他已经伸手抚上了楚夕的脖子,在楚夕的脖颈上指尖轻点,缓缓游走。那只略带温度的手指如同蛇信般舔舐着楚夕。虽然动作很轻,却让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它随时可以握紧手掐断自己的脖子。楚夕反应过来后,吓得连连倒退,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碎石,眼看要摔个四脚朝天,她下意识的双手往前乱抓,想找个支撑点,谁知打落了墨轩身上揣着的黑木匣子,那匣子想是方才就没关好,被楚夕这么一碰,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也被摔了出来。 楚夕自然也随着黑匣子重重的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石子磕的她生疼,她狼狈的爬起来,正对上一双高深莫测的眼睛,楚夕心中一跳,顿时有种“这货不是想杀人灭口吧”的不祥预感。她颤抖着捡起地上从匣子中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张动物的皮革,摸起来像是羊皮,一面是看不懂的一些线条,另一面写了一些小字。楚夕只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却立刻顿住了。 这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看起来像是字母!楚夕瞪大了眼睛,将那羊皮凑近了点想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时,头顶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能看懂?” 楚夕这才回过神来。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先别说这羊皮究竟从何而来,但看这墨轩刚才的眼神,明显是动了杀意,自己又拿着他辛苦得来的宝贝一直看,这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楚夕赶忙抬起头,将羊皮裹了裹,递给墨轩,压抑住心中的种种疑问,强自镇定道: “看不懂。” “那你还看这么久?” “正是因为看不懂,才看了这么久。” “所以?” “所以……我可以走了吧?” 楚夕双手握成拳撑在下巴上,努力地做出星星眼的表情。见墨轩不说话,只得眼巴巴地道: “那啥,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墨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他轻佻的用扇子挑起楚夕的下巴,对着她一副讨好的表情饶有兴味的观察着。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奇得发亮,看进去却又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楚夕见他不答话,自顾自地别开脸去,冲他一拱手,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那我就走了啊!” 墨轩还是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楚夕退后两步,怯怯的看着他,又挺起胸膛高声道: “我真走了啊!” 仍是沉默。 “好吧,我真的真的真的走了哦!” 再不看墨轩的反应,楚夕俩鸭子加一鸭子——撒丫子溜了! 只剩下墨轩在原地,看着楚夕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关于墨轩的种种猜想 就在楚夕消失的同时,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墨轩面前,跪下请安: “主子,她往楚府去了。” 墨轩收起笑容,把玩着扇子上的流苏,道: “你放她跟过来的?” 虽然听不出语气,那黑衣人的身体却是一僵,道: “属下见她下午跟着的时候主子并没有要制止,才……” 墨轩又是一笑: “你倒是会自作聪明。” 黑衣人身子低的更厉害了,声音也有点发抖: “那……是杀还是留?” 墨轩沉默了一会,扇子在手上转了个圈,薄唇轻启: “留着吧,好歹给爷解解闷。” 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毕竟,能对我瞳术毫无反应的人,世上绝无仅有。” 楚夕一路战战兢兢的回到楚府,都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此时已是下午,府里刚摆好桌子要吃饭。楚夕经历了一场惊吓,连饭都不吃直接回了房,楚老爷和楚易风以为她同江怀安在外吃过了,也没多管。 楚夕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间,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脑子还有点蒙。她走到桌前想喝杯茶压压惊,谁料却在茶具下发现了更让她吃惊的事情。 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纸条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桌面上,下午见到的那张羊皮纸微卷着压在上面,再往上,是一块精致的雕纹玉佩。楚夕屏住呼吸慢慢抽出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 “若楚小姐突然能看懂了,可执此玉佩前往锦州城宁府,出示信物,自可相见。后会有期。” 落款处是两个大字:“墨轩” 都说字如其人,这字条多半是墨轩所写,字里行间都有一种邪佞的潦草,看着字条上狂放的笔锋,墨轩那双不羁而深邃的眼睛又出现在楚夕脑海里。楚夕惊得一身冷汗,这个墨轩,是在委婉的告诉她,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这楚府,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光看传送这张字条人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随意出入她的房间放下东西,并且还在她回房之前,就能估摸出对方不简单的程度绝对高于楚夕所想。 楚夕揉了揉太阳|岤,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平复了情绪,她快速的拿起那张字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烧掉,然后仔细看了羊皮纸上的内容,将它同那雕纹玉佩一同收起,贴身放好。 她在房间中枯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去,天边夜色渐浓,她才如若无事地唤来丫鬟伺候洗漱。直到她躺倒床上,睁着眼睛,才敢好好深思这一切。 那张羊皮纸的内容,楚夕其实翻译不出来,她仔细看了那一小张羊皮纸,才发现那似乎是从一张大的羊皮上截取出来的,而上面的字母只有被截出的一小部分内容,两个边角处都有所缺失,楚夕从零星的字母中还真的拼凑出了好些单词,其中有几个方位词,再加上羊皮背后的地图状纹路,她猜想这会不会是一份藏宝图? 如果是的话,那么一切都变得好解释了。墨轩在搜集这藏宝图的残片,这一张是让那个小乞丐趁刘员外宴请他的时候去刘员外家里偷出来的,再往上推测,楚夕第一次见到墨轩,他正在躲避追捕中,那时那个黄鼠狼就是说丢了重要的东西,现在想来,那重要的东西,大概也是藏宝图残片了。 这藏宝图记载的是什么宝藏呢?楚夕不得而知,但是能让墨轩那样不简单的人不辞辛苦找寻的,要不是点什么震撼天下的大物件,还真不好拿出手。 其实,这些对于楚夕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是英文所写。就楚夕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没有出现什么远航发现新大陆的事件,在这整片大陆上,他们所知的国家也就东西南北四个。再加上这里的历史是楚夕全然没听过的不属于中国古代的任何朝代,她更加疑惑这英文会不会是来自远方的其他和英国类似的国家。 这个猜想让楚夕心情很复杂,看墨轩的表现,很明显这里的人从没见过英文,所以,有可能在这个异世界,懂英文的只有她一个人。如果这个被墨轩知道,那么对她的威胁是巨大的。墨轩的举动,是笃定了她看得懂吗?还是说只是试探? 楚夕想得头疼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很担忧也很后怕,和墨轩仅仅见面两次,就让她完全无所适从。都说男生女相,定是是大慈大悲之人,而这墨轩,虽然接触很少,却总给楚夕一种你要求他大慈大悲放过你的感觉。楚夕记得曾经在书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有些人,开心的时候是笑着的,生气的时候笑得更开心。显然,楚夕不是这样的人,而墨轩,绝对是。珍爱生命,远离笑面虎。 楚夕的脑子里混乱地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要理会墨轩。他能给她信物和羊皮纸,想是还有些残片没有找完,现在去找他,就算楚夕认识这些英文,也不能立马解决他的问题。既然墨轩都不着急,那么她自然不用巴巴地找上门去自寻死路。如果他真的着急,自然有办法找到楚夕。 楚夕很懒,她懒得去未雨绸缪,尽管她做事情喜欢想到很多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她不会行动,她一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而她的原则,就是——看心情。 所以,这件事情虽然让楚夕很纠结,但是在床上的翻来覆去也只持续了那么一段时间,当楚夕作出决定后,她立马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安心的睡了。 但是她做了个噩梦,梦里,墨轩不怀好意的笑着,然后拿出一大堆羊皮纸的残卷,扔到她面前,声音冰冷: “去,把这些给我拼好!” 楚夕刚想拒绝,却突然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楚夕痛的无法呼吸,她使劲挣扎,想要用力搬开那双钳住她脖子的手,却丝毫没有力气。然后江怀安出现了,他悄无声息从远处走来,仍然是一身白衣,楚夕想放声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江怀安面无表情的走到楚夕面前,看了她两秒,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同楚夕擦身而过。 楚夕只能绝望的挣扎,慢慢的陷入了黑暗中。 第二十二章 还是我主动比较好 楚夕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然后,她悲剧地发现自己落枕了。想来梦见被掐住脖子也是因为落枕的缘故。并且,更悲剧的是,江怀安登门拜访来了。 楚夕洗漱收拾好来到大厅时,楚老爷和楚易风已经在大厅里了,江怀安坐在客位同二人聊着什么。看到楚夕出来,三人的对话也收尾。 再见到江怀安,楚夕看着他温润的脸,却想起梦中那个面无表情冷漠如冰的他。她心里还残留着噩梦过后对江怀安在梦中不出手相救的余恨。也可以说,那是由落枕引发的起床气。所以,躺着也中枪的江怀安莫名其妙一见面就挨了楚夕一个白眼。 神经大条的楚老爷什么都没发现,到时楚易风察觉到了二人的不对劲。给了自家妹妹一个疑问的表情,楚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迁怒,只好冲他安慰一笑,示意没事。 楚老爷笑着对楚夕道: “这小子,昨天才见过,今天又来找你出去了。唉,女大不中留啊。想当初……” “停!” 楚夕毫不留情的打断楚老爷想当初之后的话,对江怀安道: “不是说要出去玩?那就走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上前挽住江怀安的手,先一步往门外走,还不忘中途回头和父兄道别,“爹,大哥,我出去玩儿啦,午饭不用等我啦。” 直到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包括自己挽着的略显僵硬的江怀安,楚夕这才意识到这个挽手的动作做得比较自然随意以至于她忘记了这是自己的前未婚夫而不是熄灯后一起讲黄|色笑话的闺蜜。楚夕颇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江怀安突然笑了,一把抓住她往回缩的手,放进手心里握住,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用虽然轻细却足够让楚老爷和楚易风听见的声音道: “这种事情,还是我主动比较好。” 楚夕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平时的机智灵敏全都不见了,脑子里蒙了一片。只得任由江怀安牵着出了门。楚老爷和楚易风在他们身后见证了这一幕,表情却各自不同。楚老爷自然是欣慰感叹,用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发表了主题为“从青年男女牵手说开去”的演讲,听众为楚家丫鬟甲乙丙丁,家丁甲乙丙丁。而楚易风,则是一言不发的推着轮椅回房,又悄悄地咳了一回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楚夕被江怀安牵着出了楚府上了马车才回过神来,江怀安的手很温暖,却不是那种干燥的热度,而是一丝丝透出来的柔和,被这样一只手包裹着,就像触碰着上好的绵绸,又像是侵泡在温度适中的水里,说不出的舒适。可是再舒适也是要放手的。 楚夕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江怀安却不放,他的力度很轻,却用的巧劲,楚夕怎么也挣不开。她有些窘迫地抬头,江怀安正温柔地看着她,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这样的眼神跟以往江怀安看她的时候不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忧郁而深沉的,后来,他看她的眼神是心碎而沉默的,再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的眼神变得陌生而有礼……不管是何种心境,只有今天,是楚夕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而不是他透过她想要看到的另一个楚夕。楚夕可以肯定,江怀安终于接受自己以一个全新的形象出现,终于不再试图通过她去寻找另一个楚夕了。 这样的认识让楚夕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个人可以让她真正的成为自己,让她不再活在以前楚夕的认知中;忧的是,江怀安对之前的楚夕的感情不是很深吗?现在他接受了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之前的楚夕消失甚至再也不会出现了的现实?楚夕有点内疚,尽管非她所愿,但这一切毕竟因她而起。也许,应该帮助江怀安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对了,不是还有方婉儿吗?方婉儿这么爱江怀安,说不定可以让他开始新的感情。 楚夕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让江怀安去接方婉儿,江怀安就先一步说话了: “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楚夕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真的是希望自己和他两个人出去?那昨天干嘛还要叫上方婉儿,她以为至少他是不反感方婉儿的才会帮两人牵红线来着。 江怀安又一次突破了意识的界限,神一般的猜中了楚夕的心事,道: “昨天答应让方婉儿一起,是不想让你为难。我确实不反感她,不过,我从小便把她当妹妹。,也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在……楚楚离家之后的半年,她经常来找我,我碍于两家情面,并没有太直接回绝,只是对她一直很冷淡。后来我父亲有想要向她家提亲的意思,被我拒绝了,恰好那时候你回来了,所以,她以为是你从中作梗阻止我向她求亲,才上门去找你的麻烦……其实她本性很善良,只是从小被骄纵惯了,看你和她如今关系还不错,想来你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楚夕不由自主的点头,确实,虽然方婉儿平日里有些骄纵,但骨子里还是很善良单纯的,不然楚夕也不会和她做朋友。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怀安跟她说这些干嘛?他喜不喜欢方婉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江怀安轻轻一笑,道: “我是否喜欢方婉儿自然跟你没什么关系,昨天我已经同她说的很清楚。所以,我想请你以后不要再为我牵红线了。” 楚夕张大了嘴瞪着江怀安,他怎么看得出她在想什么?猜中一句就算了,为什么句句都能猜中?如果她此刻在喝水,一定会震惊地毫不犹豫的吐他一脸的。 看着楚夕此刻的表情,江怀安笑容更大了: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楚夕这下彻底服了,或许是从来没有和江怀安这么放松的交流过,今天的江怀安显得十分不同。楚夕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今天江怀安居然没有同往常一样穿的一身白,而是着了一件青蓝色的长衫。腰间缀的玉佩流苏和发带也换成了蓝色。也不能怪楚夕反应不能,刚一件江怀安就顾着起床气和看他的脸,再后来挽住他,被他牵着走,再再后来他一句句猜中自己的心里话,都让楚夕感觉很吃惊,完全没顾上他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其实楚夕昨天还真不是心口胡诌,她确实喜欢蓝色,如今她最喜爱的蓝色被江怀安穿在身上,反而比以前的一身白更适合他,显得更加内敛温和。 见楚夕的眼睛看着他上下打量,江怀安也稍稍有点不安,微微坐直了点身子,手却仍然没有放开,道: “你昨天说的很对,白色确实容易脏,我也想换一个风格试试看了。” 楚夕不自然的想要别过头,只听卡擦一声,伴随着楚夕的惨叫,今早起来有些落枕的脖子……彻底歪了。 第二十三章 马车里的那些事儿 马车里,楚夕龇牙咧嘴的歪着脖子背对着江怀安,江怀安的手倒是不牵着她了,只是变成了在她颈肩处轻揉。两人靠的很近,楚夕甚至感觉到江怀安绵长的呼吸喷在脖子上,激得她白嫩的皮肤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氛围,自然有些尴尬。楚夕略略动了动脖子,却又是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江怀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道: “别乱动。” 楚夕只好继续耷拉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江怀安拍了拍楚夕的肩,示意她转过身,双手捧着她的脸,楚夕被这略显暧昧的动作弄得有些缓不过神,只见江怀安轻轻摇晃着她的脑袋,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你想过要回去你原本的地方吗?” 楚夕愣了愣,垂下眼,良久才回道: “肯定想过啊,可是我并没有经历过特殊的变故,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刚来的时候试过很多方法,一直没有用。现在时间长了……大概是老天注定吧,我也想开……啊!” 楚夕话说到一半,只听江怀安手下一重,卡擦卡擦好几声,将楚夕的脖子掰向一边。在楚夕被骨头的接连响动吓得大叫之时又往另一侧一用力,又是卡擦卡擦好几声。楚夕早就忘记刚才说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了卡擦卡擦的回响。 江怀安又在楚夕脖子上轻轻拍打了几下,这才放下手,淡道: “好了,可以动了。” 楚夕听话的扭了扭脖子,发现真的好了。又忍不住多晃了几下,江怀安伸手按在她的头顶,制止了她摇头晃脑的举动: “别晃太厉害,否则到时候又歪了我可救不了你。” 楚夕也不晃了,伸手豪气的拍了拍江怀安的肩膀,叹道: “江怀安,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仅能猜中我在想什么,还练得一身好手艺!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限啊!” 江怀安不置可否的轻笑,楚夕又道: “真的,我看好你哦!” 江怀安眼神里突然多了些楚夕看不懂的东西,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楚夕,直看得楚夕全身发毛,才一字一顿道: “如果有机会,你会回去吗?” 楚夕心里咯噔一下,往后坐了坐,若无其事地挽了挽耳发,笑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会回去啦。毕竟……如果我回去的话,说不定真正的楚夕也能够回来呢。” 江怀安眼神一动,语速也快了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江怀安倾身过来,不由分说的握住楚夕的手,还是一样温润的触感: “我们好像到了。” 说完,他掀开马车的布帘,车夫早已将马车停下,侯在车门前。江怀安第一个下车,他牵着楚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顺势把她也扶了下来。楚夕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山脚下,面前是一座凉亭,想是供路人休憩的地方。凉亭的左边是一条山路,看上去有些陡峭,楚夕往上看,只见山的半腰处隐隐有红色的房檐和琉璃瓦,还有阵阵钟声传来。她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寺庙?” 江怀安紧了紧她欲要挣脱的手,答: “恩,圣灵寺。” “所以……我们是来爬山的?” 江怀安笑得很灿烂, “你真聪明。”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双轻薄的绣花鞋能否登上陡峭的破山? 见楚夕盯着自己的脚发愣,江怀安了然,俯身在她耳旁轻道: “你若是怕一会儿登不上去,我可以背你。” 楚夕猛地挣开手,跳得老远,一溜小跑便上了台阶,边跑边回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开什么玩笑,这这这……分明是赤果果的调那个戏啊!什么时候温润如玉的江怀安也开始调戏良家妇女了?楚夕宁愿走烂这双鞋也不想被他背。可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正在慢慢升腾? 江怀安笑得更加开怀了,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跟在楚夕身后。 路,还长着呢。 虽说是好大一座山,可其实也没楚夕想象中那么难爬,本以为至少要一两个时辰的,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爬到了那座寺庙门前。 只是楚夕依然很郁闷,凭什么她一溜小跑爬得气喘吁吁却被江怀安自由自在闲庭漫步地赶在了前面。当她爬到目的地累的快趴下的时候,江怀安却早已风度翩翩的在门口候着了。 见到她,江怀安向前几步,像是在解说般开口: “这圣灵寺是当年先皇后出资修建的,听说里面的菩萨很灵。所以来上香的人也很多。” 确实很多人,刚才在山脚还没发现,走到半路却看见人慢慢多了起来,寺庙门口更是热闹,还有一些小摊贩吆喝着贩卖香火蜡烛。 楚夕被这样的热闹吸引了,随口问道: “这里什么菩萨最灵啊?” “观世音。” “那倒要先去看看了。” 楚夕边说着边抬脚往里走,却被江怀安一把拉住胳膊,一个不留神,手又被江怀安牵住了。他上前两步走到楚夕身边,道: “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进去吧。” 不等楚夕反驳,又引着她的手往里走了。 这寺庙不愧是先皇后罩着的,金瓦琉璃,檐牙高啄,红砖绿墙……这些当然不是楚夕能想到的形容词,在她看来,这寺庙就四个字: “哇啊啊啊!” 叫出这四个字之后,楚夕便如小鸟般在庙子里逛了起来,沿着院落的布局走下去,先是天王殿,然后经过大雄宝殿,毗邻的伽蓝殿,祖师堂,再然后是藏经阁,最后才是观音殿。每一座大殿里的菩萨尊者都宝相庄严,看得人心生肃穆。楚夕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听着僧人的梵唱,闻着缭绕的檀香,看着虔诚跪拜的信徒,她穿越后直到现在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彷徨和无助突然轻了好多,果然信仰真的能让人有所寄托忘却烦恼。想到这里,楚夕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难道江怀安带自己来这里,是知道自己内心的迷茫?她看了看握住自己的江怀安的手,又顺着手向江怀安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他……会不会太细心了些? 第二十四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观音殿来往的人最多,好容易排到楚夕和江怀安,他们分别跪在蒲团上上香许愿。楚夕闭上眼睛默默许下了心底的愿望,睁开眼,见江怀安已经结束,正在摇签筒。一时兴起,她也拿了个签筒随意摇了一摇,巧的是,自己的签和江怀安的签同时落地。 楚夕忙弯下身子准备捡签,江怀安已先一步将两根签都捡起来,把楚夕的那根递给她。楚夕极不自然的接过,签上写着三个篆体小字“下下签” 楚夕登时烦躁起来,这人品是有多差才能头一回就抽到下下签,再看江怀安,虽然他极力遮掩,签上那“上上签”三个字却让楚夕更加郁闷,于是,说什么都不肯去解签,江怀安这回倒是没劝,自己去解签去了。楚夕百无聊赖的散步到中庭,没多久,便被庭院中一颗大树吸引了去。 这棵树很大,树干大约要两人合抱的粗细,周围很多香客都买了长条的红纸在上面写下心愿,然后在红纸的一端系上小球抛到树上。这就是传说中的许愿树?楚夕也有点手痒,买来红纸,摇头晃脑地写上几个大字,然后往树上一扔……没挂住。 楚夕的脸又垮了下来。就在楚夕第七次黑着脸捡起掉下来的红纸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从楚夕手里拿过红纸,许是因为字写的太丑,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将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江怀安转头,看进了楚夕的眼底: “这是你的愿望?” 被发现秘密,楚夕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写大家都认识的繁体字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红着脸大方承认: “对啊,这就是我的愿望。” 江怀安不接话,默默的理了理纸条,然后一扬手,红纸便直直的冲着大树最高的枝条上飞去。然后稳稳地挂在了树枝上。 楚夕目瞪口呆,对江怀安的赞叹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江怀安” “恩?” “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但是我说了你一定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的。” “无碍,你说吧。” “你以后落魄了,就来这里帮?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6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6部分阅读 帮人家扔许愿条吧,一两银子一个,稳赚!” “……我可以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么?” …… 两人在圣灵寺用过了午饭,又玩到日落十分才悠悠然走下山。山下的凉亭早有下人摆好了晚饭。楚夕也确实饿了,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兴奋的大叫一声,不管不顾的低头猛吃。 江怀安慢条斯理地为楚夕倒了一杯酒,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楚夕也不推辞,江怀安又为两人斟起了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下人贴心的点亮了灯笼。楚夕有些晕了,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往嘴里扒饭,含糊地和江怀安闲聊: “话说刚才你在庙里去求什么了啊?” 江怀安笑了笑,收回了准备和楚夕碰杯的手,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又为楚夕夹了一块红烧肉,道: “求姻缘。” 楚夕本以为他会回答求功名求家人健康什么的,乍一听求姻缘,她像是被呛到了,咳了几声,又喝了一杯江怀安斟上的酒,费力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顿了顿,半饷才干笑一声,道:“你这么好的条件,还需要去求姻缘?那锦州城里那些公子哥儿们可要排着队去跳淮琴河了! 江怀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喝了一杯酒,反问道: “那你呢?你想求什么样的姻缘?” 楚夕猛灌了口酒,顺了顺气,看着江怀安,或许是酒意正浓,眼神闪闪发亮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我啊,我喜欢江湖侠客,最好是那种衣袂飘飘的大侠,用最帅气的剑,武功高强到随便一把折扇也能抵御刀枪,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少年打马倚斜桥,当时年少春衫薄……好吧,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他只保护我,只对我一个人好,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都要忠贞于我。” 说完,楚夕自嘲地笑了, “在你们这个三妻四妾的朝代,这句话好像只有男人才能说。可是在我们那里,这就是婚姻的基本条件。唉,跟你说这些干嘛,我随便说说,你就当没听到吧。” 江怀安盯着楚夕的眼神愈发深沉起来,良久,他好看的嘴唇吐出几个字: “你能说说你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楚夕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道: “我原来待的那个地方……也许你穷尽一生都想象不到。我们出入不用坐马车,可以在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我们的通讯非常发达,只需要一个叫手机的东西就可以联络到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人,我们有互联网,你可以在上面认识不同国家的人……你看天上的月亮。” 楚夕仰着头,伸出手摇摇晃晃的指着夜晚的星空,继续道: “我们曾经去到过月亮上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广寒宫,只是一堆坑坑洼洼的表面,什么都没有。” 顿了顿,楚夕像是再感叹: “所以啊,传说再美……那都是骗人的。” 江怀安一动不动的看着楚夕,她的脸微微仰着,月光皎洁,使她的皮肤显得光滑莹润,一双眼睛带着些许迷离的笑意,唇红齿白,嘴角微扬,直教人心里蠢蠢欲动。 楚夕许是喝的多了些,楚夕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现代的事情,从科技发展到人文变迁,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竟趴在桌上睡了。江怀安无奈的笑笑,吩咐下人打道回府,又小心地抱起她上了马车。 将楚夕送回楚府,由于时间很晚,自然免不了楚老爷的一记白眼,连门都不让他进。江怀安也不恼,直到楚夕被扶着踉踉跄跄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收起脸上的微笑。 转身,对着四周的黑暗,他沉声道: “跟了一天,阁下可累着了?” 四周一片寂静中突然凭空多了个黑衣人,冲江怀安拱手行礼,轻声道: “见过江公子。” 江怀安面沉如水的看着他,语气不复平时的温和,反而有些凌厉: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再让人偷偷摸摸的跟着,答应他的事,我必会做到!如果不放心,就让他另请高明!” 黑衣人身子一震,答了声是,便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中。江怀安看着紧闭的楚府大门,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些,眼神中却带了些复杂的情绪,初秋的夜里,空旷的街道上,他一身蓝衣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良久,他才自嘲的笑了笑: “还有时间的,不是么?” 第二十五章 孔雀男竟成高帅富? 一夜宿醉,楚夕头疼的厉害。等她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楚易风早就吩咐了人煮好醒酒汤在一旁候着了。 楚夕刚洗漱完毕,楚易风就让无双端着醒酒汤进了门。楚夕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把抱住楚易风的胳膊讨好道: “我这大哥啊,就是知道心疼妹子,又细心又体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大哥啊!” 楚易风被她一席话说得有些飘飘然,却意外的没有接话,只是掩着嘴咳了一声,挥手示意无双把药递过去。 喝完药,楚夕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楚夕端着黑乎乎的醒酒汤时,心里还感叹,这古代人什么汤都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厨房用具没洗干净。等她一口气喝完,差点把喝进去的汤全都吐出来。这能叫醒酒汤么?苦的楚夕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半天说不出话来。猛灌了几口茶水,才缓过气,疑惑地问道: “大哥,这醒酒汤是什么东西煮的,怎么这么苦?” 楚易风好看的眉毛一挑,漫不经心道: “哦,也没什么,一时手滑,放了些黄连。” 楚夕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整了,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楚易风,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楚易风则是端坐在轮椅上,笑得前俯后仰。 不一会儿,楚老爷差人让楚夕去竹盐坊一趟,说是陈彦有事找她商量。自从楚夕将竹盐成功推出之后,楚老爷便放手将竹盐坊的生意都交给了她和陈彦打理,陈彦负责日常的经营,只有遇到一些大事才会找楚夕请教。 楚夕瘪瘪嘴,不就是让她早早出去不见江怀安么?昨天喝得烂醉回来,想是把父兄气坏了。一个拿黄连苦她的嘴,一个用生意跑她的腿……还真是两父子。不过楚夕也没多少不满,在她看来,玩儿的时候要开心玩儿,遇到正事的时候也要专心做事。至于昨天江怀安有些异样的表现,就当是月亮惹的祸吧!楚夕点点头,暗自肯定道。 竹盐坊的生意还是一样的好,楚夕一身男子装扮出现在店铺里,陈彦将她引到里间上了茶才开始说明情况。 原来,竹盐生意做得越好,陈彦心里却越没底。在持国的官督民办制度里,每个盐商手里所掌握的盐场都是有限的,楚家能生产的盐是定量的,竹盐开发出来之后,自然用的是楚家限额的盐,所谓拆东墙补西墙,竹盐的销量是上去了,可楚家日常供货所需的盐就有点紧紧巴巴了。这个事情解决的办法倒也有,只需向上头申请盐引,然后多开发一个盐场,加派点人手,扩大盐的产量就好了。只是这盐引的申办是个很复杂的流程,而且必须得由店铺的主人亲自申领。这一点有点像现代申请营业执照,持本人有效身份证才能办理。而竹盐坊的主人,在当初创办的时候就已经给官府备案了的,正是楚夕行走商场用的假名——楚天阔。 末了,陈彦还为难的看着楚夕补了一句: “小姐……所以这事儿非得您亲自去不可了。” 亲自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听得楚夕打了个冷战。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楚夕开始忙了起来。要说这盐引的申请程序,那是真复杂,首先要提交一份完整的包括户主祖宗十八代的身份证明以及财务状况汇报,证明你祖上清白并且有能力开发盐市场,然后呢需要将这些材料上交盐铁司,一层一层的往上审核批准,哪怕有一层没有通过,就需要修改后从最开始的审批流程重新再审一遍。最后一步,还需要通过盐铁使的亲自审核批准。 楚夕马不停蹄的奔走于竹盐坊与盐铁司之间,不知为何,自己递交的资料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纰漏,连续改了好几天,楚夕不乐意了。还是陈彦看不过去了,塞了点银子给盐铁司的小吏,费了好半天口舌才打探到消息——人家哪管你资料详细不详细,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做人。 楚夕一点即透,却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怎么可以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官?楚夕愤愤,却又不得不低头。她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再大的愤慨,也只能忍了。谁让人家是有权有势的官呢?第二日便给盐铁司里大大小小的官都包了红包送去,果不其然,这一次楚夕的申请很快得到了回复。说是初审已经过了,只需要等盐铁使过目后就能领到盐引了。 楚夕自然懂他们的意思,盐铁使是最大的boss,小怪清干净了,现在要处理这个大怪,自然是得好吃好喝候着,关系巴结着。 怀揣着一大笔让她肉痛的银票,楚夕在香如故定了一个上好的包间,派人去请那盐铁使小叙。起先楚夕还有些忐忑,在包厢里来回走动,生怕那盐铁使有事来不了。后来下人回传说盐铁使马上就到,她才松了口气。这饭自然不能两个人单独吃,楚夕还请了盐铁司的几个官吏一并,也算是能帮她说说好话。自己这边,则是叫上了陈彦这个老手,有他在,凡事还能有个提点照应。 在这之前,楚夕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那盐铁使姓宁,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爱喝花酒,盐铁司的多是事务都是交给副使处理,兴许也是个靠关系上位的官二代,但没有关于他家世的消息,想来是家中太过显耀,所以保密工作做得十足。楚夕一向不屑那种有着先天优势却不好好珍惜的人,也做好了和这样的纨绔子弟周旋的充分准备。可是在见到宁大人真人之后,楚夕还是惊得快掉了下巴。 那个一身华丽紫衣,被人前呼后拥着优哉游哉的走进包间的贵公子,传说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宁大人,不正是那个害得楚夕做了一夜噩梦还落枕的墨轩吗? 楚夕迅速地估计着香如故的地形,现在要逃跑的话,只有从窗户跳出去这一条路了。 第二十六章 饭桌上的交易 陈彦看着自家小姐眼睁睁看着走进来的墨轩发愣,以为她被宁大人的长相迷住了,可是正事当前,他只好轻轻拍了拍楚夕手臂提醒,自己则是迎了上去一番寒暄。楚夕这才回过神来,陈彦已经引了墨轩在客位坐下。 墨轩坐下后不经意的看了男扮女装的楚夕一眼,视线饱含深意地在楚夕裹得紧紧的胸前停留了片刻。楚夕顿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句话,脸上烧的通红。楚夕有趣的反应让墨轩的笑容更加灿烂,一双桃花眼也流光溢彩。 酒席开始了,楚夕却全然不在状态,一会儿在想墨轩的身份,一会儿想那张因为怕被发现一直贴身放着的羊皮纸,一会儿又想要怎么才能从他那里拿到盐引……脑子里乱成一团,好在陈彦是个有主见的人,知道楚夕今天不在状态,立刻端出主人家的架势,招呼着众人。几声大人喊下来,酒桌上的气氛已经很融洽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楚夕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敬酒,勉强的附和几声。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了好多次。墨轩则是始终面带微笑,温文有礼地回应着陈彦,只是眼神偶尔扫过面色复杂的楚夕时,嘴角的笑容会更甚一些。 酒足饭饱后,陈彦见楚夕仍然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又心道气氛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告辞。楚夕听到要走,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慌忙站起身准备离开,墨轩却突然薄唇轻启,道: “楚老板请留步。” 楚夕大骇,定住身子不敢动弹,陈彦则是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喉咙里发出疑问的声音: “宁大人,怎么了?” 墨轩看着楚夕僵直的背影,勾起嘴角: “关于楚家的盐引,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同楚老板谈一谈。” 这单独二字一出,其余的几位官吏便识相地告辞了。只有陈彦还站在包间里,犹豫地看着楚夕。 楚夕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给了他一个还算安抚的眼神: “陈管事你且回去吧,我同宁大人再谈会儿。” 陈彦这才告辞离开,包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楚夕和墨轩。 墨轩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白玉瓷的酒酒杯同他修长的手指相得益彰,衬得他一袭紫衣更加华贵。楚夕心中有万千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但就两人目前的情况来看,打破沉默的只能是她。良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做恍然大悟状: “原来墨轩你不姓墨啊!” 墨轩执杯的手抖了抖。楚夕见他不说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笑道: “嘿嘿……那什么,宁大人,盐引的事,就拜托你了!” 墨轩挑眉,一双凤眼隐隐有亮光流转: “哦?你这算是……有求于我么?” 楚夕气闷,说起来确实是有求于他。不过这人语气太高傲,像只孔雀!这让楚夕想起了现代的各种官二代富二代拼爹的模样。她最反感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就趾高气昂的人。楚夕挺了挺下巴,不服气道: “那又怎样?” 楚夕炸毛的样子让墨轩更觉有趣,放下酒杯,道: “有求于人,就是你这样的态度?” 楚夕被他九曲十八弯的语调气得不行,深吸一口气,眼珠子一转,突然又不发火了。反而眨了眨一双晶亮的眼睛,笑得分外温柔。一边笑一边将藏在衣袖里贴身保管的羊皮纸拿了出来,放在手上轻轻抚摸,也学着墨轩的阴阳怪气开口: “宁大人,瞧您这话说的。我楚夕不过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嘛,自然不做无本的买卖。如今我们有求于大人您,自然是要好生回报的。” 顿了顿,楚夕语气一变: “可是吧,这羊皮纸,我拿回家好多天,是日思夜想啊,绞尽脑汁啊,好不容易吧,想起了点什么,却又因为这盐引的事一耽搁,给忘了。哎,你说可怎生是好啊?” 楚夕说完,还夸张双手一摊做了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动作,却藏不住嘴角的j笑。你无赖跟我打太极,我楚夕可不吃你这套。干脆直接把双方要的东西摆在台面上来说,耍的就是无赖,你墨轩要是不把盐引办好,那就别想知道羊皮纸上什么内容!哼哼! 墨轩将楚夕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看起来这只解闷的小猫爪子还挺尖。笑容更加玩味。见他笑得渗人,楚夕急了,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 “算了算了,闲话少说。就这样,我告诉你这张羊皮纸上的内容,你把盐引赶紧的给我办好。事过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可以了吧?” 墨轩也不再逗她,简单的回了个好字。 楚夕将羊皮纸展开,把里面能认出来的字母一一指给墨轩,然后一个词一个词的翻译。这片羊皮纸的内容本就不多,又加上是一张残片,平凑出来的词语没有一个完整的句子。但墨轩何其聪明,仅凭楚夕给出的几个词语已经收获了颇多东西。楚夕没问他这羊皮纸从何而来有何用处,墨轩也不追究她为何懂的这种奇怪的语言,两个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默契。楚夕把这张羊皮纸讲解完,顺势就将它塞回给了墨轩,不待墨轩再说什么,她抢先一步道: “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也知道,这张羊皮纸只是一小部分。想要让我给你翻译其他的内容,也行,一张羊皮纸一个条件,这次的条件就是让你给我办盐引,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墨轩又露出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眼睛深幽一片,看的楚夕很不舒服,硬着头皮道: “看什么看,找我办事,就按我的规矩来。今天就这样。盐引赶紧给我办好。后会有期,哦,不,希望后会无期。不然,可就意味着宁大人你要大出血啦!” 说完,生怕墨轩反悔似的,捂着嘴一边笑,一边飞一般的逃离了包间。 墨轩在包间里,手指抵着下巴,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这只小猫儿,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十七章 楚易风的秘密 墨轩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日下午,楚夕就领到了盐引。这下,缠绕楚夕好几天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楚夕也轻松了许多。接下来的工作就直接交给陈彦负责,楚夕也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 楚夕本以为这次过后至少能消停几日,没成想,她和墨轩后会的日期竟然这么快。 楚易风病了。病得很严重。 这也就是楚夕拿到盐引后没多久发生的,先是咳嗽,以为染了风寒,以前每当秋季天凉楚易风也容易风寒,楚易风也不让大惊小怪,只按照老方子煎了几副药,本以为过两天就能好。谁知下人夜里经过他的房间,却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推门一看,楚易风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得厉害,帕子上全是黑血。见到下人,楚易风想封住他的口让他不要外传,却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这一病,来的如山倒。 楚夕是知道楚易风的身体的,但是自穿越以来,楚夕看到的都是那个温暖阳光的大哥,他爱捉弄人,爱答非所问,爱看自己笑话……这些,都让楚夕几乎遗忘了他还是个每日坐在轮椅上的病人。 在楚易风犯病的第一时间,楚夕就得到了消息,她胡乱披着衣服,踉踉跄跄的跑到楚易风的房间,看到的是让她揪心的一幕: 楚易风躺在床上,脸色苍如白纸,嘴唇血色全无,平日里笑起来闪着光芒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投下阴影。英挺的眉毛因为疼痛蹙紧了,可以猜想到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楚夕手扶着门框喘气,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正好下人请的大夫来了,众人忙把他请进去为楚易风把脉。大夫诊脉后脸色大变,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说是要为楚易风金针过|岤。楚老爷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楚夕稳了稳情绪,开口却是带着颤音: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得这么厉害?” 楚老爷握紧双拳,双眼中隐隐泛有水光: “夕儿……你许多事情都忘记了,我重新告诉你一次吧,其实你大哥他不是传闻中的天生体质弱,而是中毒。” 似乎在考虑该该怎么说,楚老爷顿了顿,继续道: “他……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楚夕大惊,心说难道是兰氏同别人的孩子……天,不会是方老爷……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是兰兰的孩子。易风……是我抱养的孩子。我和兰兰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那时候我生意做得很大,认识了一个盐商中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叫杜凡,他是一个很有抱负很有理想的人,他知道在持国甚至持国之外的很多地方,有很多人都吃不上盐,他的梦想,是让更多的人有盐吃。他本是一个豁达开朗的人,但有一段时间,他变得很不一样,每天都心事重重,患得患失的样子。直到他的妻子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才又开心起来。那天他找我喝了很多酒,醉了以后,他告诉我,他掌握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又说,如果哪天他有危险,一定会把他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他家地窖里。我仔细问他,他却支支吾吾,我当他是开玩笑,也没在意。可是,没几天,他家突发大火,杜家上下三十多余人口无一生还。那火来的离奇,却无迹可寻。我在杜家地窖里发现了他刚出世十几天的小儿子,兴许是大火的时候,杜凡将他藏进去的。地窖里有很多桶水,火势并没有蔓延进去。他被烟火熏得奄奄一息,襁褓里放着一张羊皮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料想,那羊皮纸一定是杜家遭遇灭门的原因,恰巧你真正的大哥在那时夭折,为了怕被杜凡的仇家追查到,我便将那婴孩带到自己家里抚养,对外谎称是自己的孩子,并给他取名楚易风。那婴孩抱回家后,我找了好多名医来诊治,发现他身重奇毒,费了好大的力才压住了毒性,保住性命。但是必须每月用昂贵的药材续命,你道楚家如此大的盐场生意,为何亏空得这么快,其实重要的原因在于我们每月都要支出天价的银子购买易风所需的药材。易风这毒只在幼时发过一次,那次有位高人相救,将他的毒逼至双腿,废了他两条腿才保住了性命,从此他就只能靠轮椅行走。还有一次差点发病……” 楚老爷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只盯着楚夕,脸上阴晴不定。楚夕心急,问道: “还有一次?不是说只发作过一次么?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楚老爷看楚夕的眼神更复杂了, “夕儿,你过去的事情,真的忘了吗?” 楚夕心里一紧,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楚老爷发现了什么?嘴里却道: “爹,我是真的全忘了!” 楚老爷叹口气,道: “罢了,都告诉你吧!还有一次是在一年前……你被江怀安退婚,那时的你每天魂不守舍,我们却不知道原因。以为是那江小子负了你。看见你这样子,我们都非常不好受。有一天易风突然来找我,说如果你因为退婚的事情没人要的话,他愿意娶你。易风这小子聪明,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我和兰兰亲生的了,却一直把我们当亲生父母孝敬。兰兰去的时候,他比谁都伤心。他提出这个要求,是怕你因为退婚想不开。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若是你和他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当夜我们便去找你,把这事同你说了。谁知你听了之后十分震惊,表面说要考虑下,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那一次,易风得知消息后便晕了过去……多亏大夫救得及时。他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才好,后来一直在多方打探你的消息,却错过了你刚出走时比较容易找到的那段时间,为此,他一直很自责……” 听到这里,楚夕已经被一连串的往事震得说不出话来。楚老爷却是铁了心要说出一切秘密,竹筒倒豆子般继续: “你回来后,说很多事情都忘了,易风还找到我,让我先不要再告诉你这件事。他怕你接受不了,他不想你再离家出走了。他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依然是你的大哥,你依然是他的妹妹……” 说到这里,楚老爷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向乐观爱笑的女儿,正止不住的流着眼泪。 第二十八章 给我,快给我! 她的大哥啊,竟然这样默默的对她好着。楚易风一定是深深爱着之前的楚夕的,从小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娇小可人的女孩长成了婷婷少女,又看着她有了心上人,他一定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祝福妹妹,当妹妹为情所伤的时候,他才有勇气将心中的爱意用行动表达出来。可是楚夕……那个楚夕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吧,自己一直依赖的哥哥,突然变成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说要娶自己。她心里自然还是有江怀安的,又被这样的消息吓到了……于是, 只能选择逃避。在楚夕穿越过来不明就里的回家后,楚易风把心里的爱藏了起来,克制着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疼。他所受的伤害,却是最重的。 楚夕的眼泪是为了楚易风而流,也是为了自己而流。 那个楚夕,享受着这么多人的宠爱,楚老爷、江怀安、楚易风……每个人都对她宠爱有加。而自己,平白占了她的生命,像一个小偷一样将这些宠爱揣在怀里,却时时心有不安。她怕某一天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她怕她不能理直气壮的接受这些爱,这样的爱,在她做孤儿的现代,从未体会过。所以,她愿意为楚夕去完成那个幼稚的契约,愿意接受江怀安似有若无的示好……她只是想通过这些方式,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可是楚夕现在悔悟了,一直以来,她都在被动的接受着这些爱,心底却是十分抗拒的。但实际上,她从穿越到这里开始,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盐商之女楚夕了。她应该以楚夕的身份活下去,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楚夕活下去。 楚夕擦干眼泪,双手握拳,在心里默默的做了决定。 楚夕抬起头,由于哭过,眼眶通红,眼珠子水汪汪的,让楚老爷想起了兰氏,在生下楚夕的那天,她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笑着说: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护我们的女儿!” 那是一句承诺,直到兰氏死去,都一直践行着她当初的那句话,对楚夕疼爱倍加,给了他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儿。 而此刻,他的女儿,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道: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大哥的!” 楚老爷被这个眼神看得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拍了拍楚夕的肩。 没一会儿,大夫施针完毕,出了房间。父女俩立刻围了过去,大夫摇着头说只是暂时将毒性抑制了十二个时辰,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后还想不出别的方法将毒压下去,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楚老爷心跌到了谷底,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去。下人们手忙将乱的扶住他。楚夕脑子里电闪雷鸣般晃过一个画面,宁墨轩!那天在破庙里,他扔给那个小乞丐的药,他说能解百毒!说不定有用! 几乎是第一时间,楚夕跑回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那块藏在衣柜深处的玉佩,又一气不歇地问楚老爷要那张羊皮纸,楚老爷虽有迟疑,但见楚夕的表情,什么也没问,默默的把藏了多年害的兄弟家破人亡的羊皮纸拿了出来。楚夕也顾不上多看,在众人的疑惑中,将两样东西妥妥的藏在了怀里,跑出了楚府。 楚夕在夜色里狂奔着,恨不得自己此时能长出一双翅膀飞起来。之前她还想最好不要再见到墨轩,此刻,她却只怕自己跑得太慢耽误了时辰。跑到后面,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一路上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她双腿磕破了皮,却仍是不管不顾爬起来继续跑。 这一日凌晨,宁府来了位不速之客。下人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睁着惺送的睡眼打开府门,想将这扰民的人赶走,谁知刚一开门,那姑娘便亮出了宁大人的贴身玉佩,说要找宁大人。这玉佩大人早有交代,下人的立马清醒了大半,领着那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姑娘叫醒了宁大人。 墨轩睡得很浅,下人刚靠近门前的时候他就警觉的醒了。打开门,便看到了跟在下人身后的楚夕。楚夕的模样让墨轩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脸色因为奔跑充血般的通红,额头和鼻尖全是汗水,嘴唇干裂。由于半夜起来,头发披散在脑后,在经过一连串的奔跑,说是群魔乱舞都不算为过。衣服到时随意穿了,不过出来的急,好多系带都没系好。再往下看,裙摆有好几处破损,都是路上摔倒弄出来的,就连脚上的鞋竟然也不知何时跑掉了一只。 看见楚夕白皙精致的脚,墨轩的眉头皱了皱,一个眼神示意,下人便会意地退下了。 楚夕才没心思关心这一切,只是急急忙忙上前一把抓住墨轩的胳膊,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开口的声音很沙哑: “给我……快给我!” 虽然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下笑很不礼貌,但墨轩仍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大半夜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我面前,一见面就说要我给你……你说,我要给你什么?” 楚夕陡然愣住,自己太急了,说话都只说了一半。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了,但很快她就甩甩头,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抓住墨轩的手更紧了,道: “那天你说的什么韭菜花玉米丸,还有吗?” 墨轩一挑眉,道: “那九华玉露丸,来之不易,本就只有两颗,一颗给了那日破庙里的乞儿,现在只剩一颗了。” 楚夕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伸到墨轩面前: “把丸子给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墨轩结果羊皮纸,仔细翻看,竟是真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凝声问: “哪里来的?” 楚夕哪有时间回答这个,只是一把扯过羊皮纸,尖声道: “快给我丸子!” 墨轩看着楚夕发亮的眼睛道: “我这颗九华玉露丸,可不止值一张羊皮纸。” 楚夕急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只要给我丸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当真?” “比珍珠还真!快给我!不然来不及了!” 墨轩这才点头,派人取了仅剩的一颗九华玉露丸来,楚夕刚要伸手去接,却被他先拿到了手里。见楚夕警惕的望着他,墨轩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噙着笑,道: “我陪你去。” 楚夕心想大约他是怕自己变卦要跟着,不疑有它,点点头,转身便走。谁知墨轩却拉住了她,她略显烦躁的回头,问道: “又怎么了?” 墨轩指了指她的脚,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鞋跑掉了,脚丫子还光着呢。对古人来说,脚可是最隐秘的部位,不能随便给外人看的。墨轩又让人找了双鞋给楚夕换上,这才带着楚夕上了马车往楚府奔去。 第二十九章 你陪我,我陪你 回到楚府由于坐的马车,快了很多。不顾一众人等目呆口瞪的表情,楚夕领着墨轩一路冲向楚易风的房间。楚老爷自楚夕跑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在楚易风床前照看着。见楚夕回来,表情才算轻松了些。当他看见楚夕身后跟着的墨轩,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这……不是那个谁吗? 楚夕不待他开口便回答道: “对,爹,你没看错,这就是盐铁使宁大人。别的你不要多问,他有救大哥的药。” 将同样目瞪口呆的楚老爷赶出去,楚夕关上门。 墨轩已经自觉地上前把脉,楚夕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人的身份都能如此与众不同,会点医术也很正常。没过一会儿,他收回手,摇了摇头。 “这毒,九华玉露丸解不了” 楚夕急了: “怎么会,你不是说它能解百毒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毒是第一百零一种。” 楚夕的心一落千丈,如果这九华玉露丸都解不了毒,那又要去哪里找灵丹妙药?墨轩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楚夕心里更是沉的厉害,四肢发凉,声音微颤: “你是说……我大哥,他只有三天了?” 墨轩摇头, “九华玉露丸虽不能解毒,却能抑制毒性。最多三个月。” 楚夕跌落的心开始回升,问道: “这毒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方法可解?” 墨轩却突然不说话了,双眼定定的看着楚夕,看得她心里发毛。过一会儿,他开口命令:“把你的裙子撩开些。” 楚夕愣住了,这……他是要自己以身相许了才会告知解毒方法?可是他明明就长得比自己还好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墨轩知道这丫头一定又想歪了,便直接站起来,将楚夕按坐到椅子上,又从之前大夫放在房间里的药箱中找出纱布和棉花。楚夕刚要起身,又被他强按了下去。 他低下头,撩开楚夕的裙摆,细嫩白皙的腿上的几处伤痕十分显眼。 楚夕更呆了,先前跑着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一停下来,确实腿上火辣辣的疼,想来是蹭破了皮: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墨轩不答话,只是低头帮她擦药,然后抬起她的脚,脱下鞋,那只脏兮兮的脚板上有一块碎瓦片扎了进去,墨轩先清理了楚夕的脚底,然后把瓦片挑出来。楚夕疼得直抽气,却不敢做出大动作。 墨轩擦药的动作算不上轻柔,想是以前没做过这类事,比较生疏。但包扎伤口却很专业,想来也是练过的。待他慢条斯理的处理好楚夕的伤口,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楚夕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见楚夕表情不再像方才寻自己时那般吓人,想来是也清明了些。他将九华玉露丸拿出来递给楚夕,道: “这药碾碎了喂他。再灌几口水,过两天就能醒了。” 楚夕正准备道谢,又听得他道: “这毒名叫英年逝,因为中毒者多活不过二十五岁,英年早逝而得名。听闻是毒手魔女璎珞所创。要解毒,就得从她入手。” 楚夕抬眼看他,发现此时的他少了一丝邪魅,却多了些睥睨天下的霸气,眉宇间更显得英姿卓越。 “你的条件是?” “你陪我找宝藏,我陪你找毒药。” 楚夕咬紧了嘴唇,略一思索便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墨轩,道: “好。” 从楚夕和墨轩赶出所有人进屋后,楚老爷就在门口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门打开,墨轩从里面走出来,他却不敢开口询问。这可是盐铁使啊,朝廷命官,官居三品。 那宁墨轩出得门来,复又把门掩上,对楚老爷一作揖,道: “毒性暂时压下去了,今后要多加修养,切勿劳神和过度运动。” 楚老爷欣喜万分,竟忘了追问羊皮纸的因由,在他看来,楚易风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待楚老爷准备问楚夕怎么还没出来,墨轩又道: “楚夕想和兄长多待一会儿。她让您先去休息。明日在来探望也可。” 墨轩的语气虽然温和,却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楚老爷被他的眼神一扫,便乖乖地回房去了。墨轩看着微亮着光的房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良久,他勾起唇角,转身离去。 楚夕在楚易风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吃过药,楚易风的情况好了很多,只是仍昏迷着。墨轩说要过几天才能清醒。 楚夕想了很多,她想起,自己回到楚府的那天晚上,那个推着轮椅一身白衣的楚易风,因为她一句白痴的口误,笑了很久。然后抱着她,让她不要再离开。他说,“找不到你,哥害怕。” 后来,方婉儿打了她一巴掌,楚易风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要跟她客气。那时候他的表情,让楚夕差点红了眼眶。 他本该有个很好的家庭,有远大抱负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一家其乐融融。他本该身体健康,肆意成长,尽情享受生命的诸般美好。但是命运让他背负一家灭门的秘密,又让他得到一个破败的身体,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可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长成今天这样简单纯粹的模样。他有时候心思细腻,有时候又神经大条。喜欢故作高深,却掩不住大男孩的率性。每每专心向他讨教,却总是得到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楚易风。 可是现在,正值英年的他躺在床上,如果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便随时有生命危险,他的期限,只剩下三个月。命运对他,何其不公! 想到这里,楚夕又一次红了眼眶。她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在今天流了穿越以来最多的眼泪。,为着他的隐忍,为着他坎坷的命运,为着……这个深爱他的大哥。 楚夕伸出手,为他抹平蹙起的眉头,轻声呢喃: “大哥,你会幸福的。” 楚易风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要不是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气息,仿佛躺着的是一颗植物或者一个精致的玩偶。 这一晚,楚夕失眠了。脚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答应墨轩的事情,将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波浪。但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最心甘情愿的付出。 第三十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楚夕的离开很突然。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留书一封,离开了楚家。 好吧,她是被出走的。 大半夜,她刚要睡下,掩上门回头,却见宁墨轩背着双手站在屋内看着她。楚夕吓了一跳,只见他缓缓开口: “是时候了。” 这是一句开场白,此言一出,代表着楚夕平静的生活至此结束。 就这样,楚夕在宁墨轩的全程监视中收拾了细软,然后留书一封,连夜坐上了离家的马车,认命的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第二日,丫鬟来叫门半天无人应答,禀报楚老爷后撞门而入,房间内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封信,上书: “呐,这次真的是江湖救急啦。三个月内,等我回来!” 楚老爷哭笑不得,只是消息又一次在楚府上下穿了开来,楚家二小姐,又一次再离家出走了! 疾驰的马车上,楚夕打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问: “好歹还是告诉我,要去哪里,做什么吧?” 宁墨轩的回答很简单: “去天宝城,找羊皮纸碎片。” 楚夕疑惑: “羊皮纸还没凑齐?那你叫上我干嘛?有这么着急吗?”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7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7部分阅读 ” 宁墨轩淡然道: “我确实不着急,只是怕你大哥等不了了。” …… 楚夕再怎么坚忍不拔坚持不懈坚贞不屈,对着惜字如金的宁墨轩也没办法开口了。只得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好看的凤眼下略微有青黛色,眼睛里也有些血丝,想是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这让楚夕很想不通,他虽然官拜盐铁使,但工作一般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整日里游手好闲,又怎么会这么累呢? 算了,这有什么好想的。楚夕甩甩头,开始想自己离开以后楚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楚易风大概该醒了,只希望他能爱惜身体,撑得住三个月等自己寻到解药回去。楚老爷多半会气得不行吧,自己这么一走,他不仅要照看楚家的生意,还要接管竹盐坊,会不会忙不过来,不过有陈彦帮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又想到方婉儿,自己走得这么匆忙,也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说起来,方婉儿算是自己在这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上次她们在一起还说要想办法让楚老爷和方老爷和好如初,现在……想起来,自从那天拉着她一起和江怀安逛街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江怀安说通了。 想到江怀安,楚夕心里有些复杂。那一日短暂的相处,让楚夕觉得很放松。那样的江怀安是她从没见过的,虽然还是很温柔,但是多了一份真实,少了几分疏远。只可惜后来一直忙着盐引的事情,他自那天后也没再上门拜访过,估计也是有事在身。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楚夕叹息一声。江怀安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在他面前,她才能做回真正的楚夕,放下所有的负罪感。他们相互之间的约定,更是能帮助楚夕规避很多麻烦,只是现在,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破,这样的约定反而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 抬头看了眼闭目假寐的宁墨轩,楚夕有些愤愤,都是这个比女人还美的妖孽,自从遇到他以后,自己的生活就再也不在计划内了。这个妖孽男,现在还有心思睡觉,搞得楚夕非常郁闷。毕竟毫不知情的跟着一个人去向一个未知地做一件未知的事情是一件让人十分不爽的事情。 仿佛感受到了楚夕怨愤的目光,宁墨轩突然睁开眼,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反而显得闪闪发光。楚夕被他突然睁眼吓了一跳,忙别过眼去,却听他淡淡地道: “有精神东想西想,不如先睡一觉养足精神。相信我,接下来你会很忙。” 楚夕无奈,只得闭上眼睛,马车一摇一晃地声音中,倦意慢慢袭来,很快她就睡沉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在同一时间,宁墨轩睁眼,撩开马车的帘布走了出去。马车外一个蓝衣人负手而立。 蓝衣人将一样东西直直扔向宁墨轩,宁墨轩随手接住。那是一张羊皮纸残片,他看了一眼便分清了真伪。赞赏道: “不错,将军府的人办事效率的确很快。” 那蓝衣人冷哼一声: “你的命令我已经完成。锦州城的四张羊皮纸已经全在你手里了。” 蓝衣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仍然能轻易分辨出那就是江将军的孙子江怀安。 宁墨轩淡淡嗯了一声。 江怀安又道: “你果然有够神通广大,能将一个大活人连夜带出锦州城。可是你好像忘了,当初来江家找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不会打扰她的!” 宁墨轩扬唇一笑,道: “我可没食言,是她自己先来找我的。” 江怀安握紧双拳,却又找不出别的道理,确实是楚夕自己带着玉佩和羊皮纸去宁府找的宁墨轩,而答应宁墨轩的事情,也是她自愿。他根本无法插手。平静了情绪,他道: “爷爷说,此行凶险,让我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宁墨轩挑眉: “你?” 江怀安手持折扇微微拱手,语气平静: “怀安愿孝犬马之劳,助大人一臂之力!” 宁墨轩不屑: “想为我效犬马之劳,那就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也不用武器,飞身闪到江怀安身前,出手就是一拳。江怀安虽看起来文弱,反应却是极快,几乎是在宁墨轩飞身上前的同时抬脚一跳飞跃至几尺开外避开了宁墨轩的攻击。也不示弱,迎上去赤手空拳地和宁墨轩过起招来。 月光下,两道腾空跃起的身影显得格外修长。 …… 待宁墨轩同江怀安“谈完话”回到马车上,楚夕仍对外面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在梦中。马车还算宽敞,楚夕能躺平了身子睡。她的睡相一直不好,此刻更蜷着一只腿,两只手耷拉下来,螓首微扬。贴近些,还能听到她微微咂嘴的声音。 宁墨轩取出一床薄毯盖在楚夕身上,又轻轻把她的手放进毯子里。看着毫无警惕心睡得香甜的楚夕,他微微一笑,一双凤眼眼尾好看的上扬。 小猫儿,以后,要请多多指教啊。 第三十一章 忽如一夜姨妈来 第二天一早,楚夕突然惊醒。从马车上兀的坐起来,大叫一声: “完了!” 宁墨轩本在马车内打坐回神,听到动静也睁开眼睛。连话都没说,只挑了挑眉头当做询问。 楚夕脸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却不知如何开口,宁墨轩没听到回答,慢慢支起身子,问道: “做恶梦了?” 楚夕摇头。 “有东西忘记带了?” 楚夕依然摇头。 “三急?” 楚夕顿了顿,又摇头。这该如何开口呢? 宁墨轩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苦相的楚夕,语气也带了笑意: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这一脸吃了黄连表情是怎么回事?” 楚夕闭上眼睛,叹道: “我葵水来了。” 宁墨轩扬起了一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楚夕难得看到他吃瘪,却没心情去挪揄他。他垂眸想了想,道: “前方是个小镇,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脚。” 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马车终于停下,宁墨轩先下车,复又伸出手,楚夕愣了愣,确定他是在让自己搭手下车后才把手放上去,扭扭捏捏的下车了。只是在亮处,楚夕才发现宁墨轩的耳根有些微微泛红。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一处客栈,楚夕没有心思去看客栈的名字,她急急忙忙的下了车,用手抵着肚子。早有人安排好了客房,小二领着楚夕上楼找到了她的房间。迫不及待的走进房间,楚夕关上门,这才慢慢掀开自己的裙子往下看去……果然,裙底有点点猩红,还是弄到身上了。 楚夕欲哭无泪。 大姨妈这个东西,简直就是所有侠女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绊脚石和拦路虎。你想想,正飞檐走壁劫富济贫呢,突然大姨妈兴致来访,这站在墙中央是继续爬上去呢还是跳下去呢?又或者,抓住贼人举剑欲刺,大姨妈又一声不招呼的来了,这时候是继续打呢还是夹紧尾巴撤呢? 最怕的就是大姨妈性情不定,没个准信。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从来不打招呼。 等待她的心情,就像一个初恋中的少女,等待着她的情郎,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楚夕这身体正是十七岁,来葵水很正常,可错就错在,楚夕穿越来也才两个月,上次来葵水的时候她根本不记得,也就完全没在意自己还有大姨妈这回事儿。 想象一下,你和你的朋友,坐着马车,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你脊梁骨一阵发凉,大姨妈来了。你是什么心情。 楚夕就是以这样的心情将自己胡乱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然后对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发愁。 这衣服是洗呢还是扔了呢? 正在她列出无数实施方案的时候,有人敲门: “请问楚姑娘在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楚夕疑惑的坐起身打开门,被宁墨轩带走的时候,没见着有女人啊?眼前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手里正拿着几件衣物,对楚夕笑得慈祥,道: “楚姑娘,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楚夕挠头: “我没买衣服啊?” 那胖大婶笑道: “是宁公子让我送来的。他说……你身子不方便,怕你换洗的衣服不够,让我去买的。” 楚夕心里一暖,暗道这宁墨轩还是蛮细心的。接过衣物,那胖大婶仍无去意,犹豫道:“楚姑娘,换洗的衣物一并交给我吧,等晾干了再给你送上来。” 楚夕吃惊,怎么古时候的客栈也有如此贴心的服务?还包衣物洗涤了?不等她发问,那胖大婶又道: “是宁公子吩咐的,他说你身子不便,不能洗衣服。” 楚夕愣了愣,这他也能想得到。回身把换下的脏衣服裹成一团交给大婶,那胖大婶还在自顾说: “楚小姐,宁公子对你真好。如此贴心的夫婿,怕是不好找了。” 楚夕脸上微微发烫,忙摆手道: “不不不,大婶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夫婿。” 大婶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道 “宁公子说虽然你们已经定亲了,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如果我提起的话,你一定会说我误会了,还会说他不是你的夫婿。是以还专门吩咐我要称呼你小姐……结果还真的被宁公子猜中了。” 楚夕的脸红了个透,却又解释不清楚。只得在大婶还在滔滔不绝发言的时候以要休息为由将她请了出去。 楚夕才关上门不久,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是宁墨轩的随从阿莫,来叫楚夕下去吃饭。 楚夕来到楼下,桌子上的菜肴已经摆好。清一色的清淡菜肴。还有热腾腾的乌鸡红枣汤。楚夕感激的看了宁墨轩一眼,宁墨轩视若无睹,淡定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鸡肉在楚夕碗里。 由于早晨一直在路上未吃早餐,楚夕也不讲礼,径自撩起袖子大吃起来。 宁墨轩动了几筷子之后,便开始欣赏楚夕毫不斯文的吃相,时不时地还为她夹菜,一副新好男人的模样。 酒足饭饱,楚夕回房休息。走上楼梯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扭了一下,差点摔下来。一双手从背后及时扶住了她,她转头一看,正对上宁墨轩似笑非笑的凤眼。 “当心脚下、” 宁墨轩轻声道。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激得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皱着眉看他: “刚才又说是我未婚夫婿,现在又搂搂抱抱授受不亲的,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宁墨轩挑眉一笑,道: “孤男寡女上路,有个名分也方便些。莫非,你嫌未婚的名分不够实在?不然,我下次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成亲了?” 楚夕对宁墨轩的调戏毫不在意,竟也对他笑了下,勾勾手指,蹭到他耳边,吐气如兰:“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宁墨轩眼角笑意犹在,道: “愿闻其详。” “你知道的,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呢,每次那几天就会心绪不宁,这个时候呢,我的涵养素质全都没有醒。所以,千万不要来招惹我。不然,我糊你一脸大姨妈!” 说完,楚夕还伸出手指,做了个往宁墨轩脸上抹的动作,然后扭过头扬长而去。 宁墨轩留在原地,一贯笑意满满的脸上有了一丝疑惑: 这大姨妈,是何许人也? 第三十二章 又见江怀安 却说那突如其来的大姨妈,让宁墨轩在中途小镇上一停就是五天,直到楚夕浑身清爽恢复了精神,宁墨轩大手一挥,决定继续赶路。 楚夕一行只有三人,除了宁墨轩还有一个他的随从,名叫阿莫。这几天他经常往返与楚夕和宁墨轩之间充当即时聊天工具,为人憨厚老实,传话时也闹出了不少笑话。楚夕喜欢逗弄他,总觉得一个憨厚老实的随从能跟随一个如此腹黑阴险的主子这么久还身心健全实乃一朵奇葩。 这一日,宁墨轩派阿莫通知楚夕收拾包袱上路,阿莫跑上楼敲门,见到楚夕一板一眼道:“楚小姐,公子问,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楚夕知道,宁墨轩是懒得上楼来叫她,所以让阿莫来传话。对宁墨轩这种“不要和我比懒我懒得和你比”的态度,楚夕十分不屑,但还是一脸笑意道: “收拾好了呢~请宁公子稍等呀~” 阿莫只好苦着脸跑到楼下,冲宁墨轩鞠躬后,道: “公子,楚小姐说,收拾好了呢~请宁公子稍等呀~” 当他一本正经的把楚夕故作娇嗔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出来,宁墨轩一口茶差点喷了,这丫头,又在想着法逗弄阿莫了。 没多久,楚夕提着包袱蹭蹭下楼了。宁墨轩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楚夕也不客气,径直过去坐下也吃了起来。桌子上还剩下一碗粥和半笼包子,还有些咸菜。楚夕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包子解决掉,又一口气喝掉粥,拍了拍饱饱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宁墨轩一双好看的凤眼斜睨着她: “夕夕,为什么每次看你吃饭,都给人一种你饿了好几天的错觉呢?” 自从大姨妈事件让他吃瘪后,近来宁墨轩总爱变着法子戏谑楚夕,楚夕翻了个白眼,直接忽略掉他的提问,道: “夕夕你个头,别拿肉麻当有趣,你怎么不叫我哈哈呢!” 宁墨轩从善如流: “好吧,哈哈。” 楚夕气得头顶冒烟,一把跳起来指着宁墨轩的鼻子道: “你……” 她接下来的话咽进了喉咙里。因为,顺着自己的手指,她看到了站在门口嘴角噙笑的江怀安。 仍是一身靛蓝的衣服,却一改以往文弱书生的打扮,广袖长袍,头发高高扎起,手持长剑,抱胸而立。如同一个仗剑江湖的侠客。 楚夕惊呆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是这身打扮?什么时候古代也流行spy了? 见楚夕发现了他,江怀安把剑收起,缓缓走进客栈,来到楚夕所在的桌子前,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楚夕咽了咽口水,终于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 “江怀安你怎么在这里?” 江怀安依然笑着,道: “楚楚,我俩怎的如此生分,还是唤我怀安吧。” 楚夕茫然: “怀安?” 江怀安拉着有些呆住的楚夕坐下,应道: “恩。” 楚夕这才发现自己又着了道,愤愤道: “你妹啊!分清重点好不好,我问的是你怎么在这里?” 江怀安接过小二端来的茶,虽是穷乡僻壤的粗茶,他却如同在品茗雨前龙井,姿势优雅,动作从容。放下茶杯才开口: “我自然是来寻你。” “寻我?难道我爹让你来的?我大哥又出事了?” 楚夕紧张起来,一把抓住江怀安的袖子。江怀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摇摇头道: “别担心,家里一切都好。” 宁墨轩看着江怀安拍楚夕手背的动作,又听他说家里两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出声道: “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江怀安这才转过头看着宁墨轩, “你的瞳术固然厉害,但我江怀安若没点本事,又怎么敢伴你左右?” 宁墨轩勾了勾嘴角: “能解开我的瞳术,也算你有些本事,接下来,我就拭目以待了。” 楚夕张大嘴巴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对话间隐隐有火花迸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断道: “你们两个,认识?” 宁墨轩但笑不语,还是江怀安替楚夕解疑: “家父同他有些往来。派我来助他。” 三言两语便说清了两人暧昧的关系,楚夕这才恍然,江怀安的爷爷据说是个将军,这里虽然有科举,但也有些官职是世袭,江怀安的爹自然也是将军,同身为朝廷命官的宁墨轩有所往来也很正常。宁墨轩要到锦州城找藏宝图,自然需要江家的帮忙。所以他们俩有关系也是情理之中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楚夕一拍手,指着江怀安背在背后的剑叫道: “原来你还会剑啊?” 江怀安笑着点头。 楚夕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挪揄道: “藏得够深啊!秀气书生竟是武林高手什么的,不错嘛!” 江怀安正欲答话,宁墨轩却站起身,朝桌子上扔了锭银子,留下一句:“再聊下去就天黑了”便飘然而去。楚夕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江怀安急忙忙跟了出去。 来到马车前,几人又停住了脚步。因为宁墨轩的马车够大,一直都是楚夕跟着宁墨轩坐马车内,阿莫在外面驾车。如今多了个江怀安,本来马车倒是宽敞,多容一个人也无所谓,但宁墨轩却一脸笑意地说江怀安身体好,骑马在外做个保镖才更能发挥帮人的作用。江怀安也不争执,他本就是骑马来的,一言不发的跳到了马背上。 楚夕看了看挺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江怀安,又看了看一进马车就如同浑身瘫软般斜倚在坐榻上的宁墨轩,心叹: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 由于之前耽搁的几天,马车这次行走的极快,一路颠簸疾驰,也不停歇。晚上也是由江怀安和阿莫换着连夜赶路。终于在两天后抵达了目的地——天宝城。 说到这天宝城,那可是个风水宝地。天宝城四周多山,中间却为平原,呈四周高中间低的盆地地形。能有这样的地形,自然是亿万年间板块运动的结果。可古人不懂地理学,他们只道这是天赋宝地,日月精华,于是命名为天宝。天宝城的主要资源还是盐,不过是井盐。 井盐提取工序虽然复杂,但提炼出的盐质量上乘,并且比海盐更纯粹,是以一直同海盐、湖盐齐名。也算是国家命脉。 因着天赋的地理优势,四周高山峻岭地势险要,天宝城虽位于边关,却易守难攻,常年来一直是持国的咽喉之地。和平边城,歌舞升平,繁荣的很。 第三十三章 灭门之祸(一) 楚夕此行自然不是为了欣赏着繁荣风景。 楚易风所中的英年逝只有下毒者能解。从宁墨轩处得到的消息是,这“英年逝”是毒神殿的独门毒药,十八年前毒神殿在武林人士的围剿下全军覆没,早已销声匿迹。可最近有人说天宝城今日出了一宗命案,死者皆是身中剧毒,而杀人者的用毒手法同二十年前的毒神殿如出一辙。所以宁墨轩才带着楚夕赶到这里。 说到这魔教毒神殿,即是魔教,自然不好相与。殿内弟子皆善毒,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毒神殿横行的那段时间,许多门派都惨遭毒手,于是决定广招英雄群起而诛之。第一次围剿毒神殿,是二十年前。那时江湖上有名的一对神仙侠侣——玉面公子凌宵和神机子璎珞也参加了围剿。那一战毒神殿元气大伤,殿主被凌宵一掌击毙,而作为殿主大弟子的毒手魔女苏九殷却突然中途倒戈,为正义之师攻入毒神殿大开方便之门,因此也算弃暗投明。 遗憾的是,在那一场大战中,武林正派损失也惨重,短期内无法再次进攻,只得暂时退下,休养生息。就连璎珞,也中了毒神殿主的“英年逝”。凌宵遍寻神医也没有解药。还是苏九殷出手为她解了毒。因着这层关系,璎珞对苏九殷十分感恩,两人也渐渐成了朋友。璎珞同凌宵那一战后便不问世事游山玩水,背弃毒神殿后无处可去的苏九殷自然跟着璎珞一起了。谁知跟着跟着就出了问题。 一年后,不知为何,苏九殷和璎珞夫妻不欢而散,竟然重回毒神殿,并在短时间内爬上了殿主的位置,势要与天下武林为敌。而璎珞夫妻却同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浪迹天涯。又一年,突然传来璎珞的死讯,竟是死于“英年逝”。璎珞死后,凌霄如同变了个人般,接受了武林正派再次围剿毒神殿的邀请,他带领数万除魔的武林中人杀上毒神殿,在追杀中一掌将璎珞劈下悬崖,生死未卜。都神殿余孽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虽然手段血腥残暴,但最终毒神殿这一魔教也算是彻底在江湖上消失了。这一次围剿后,凌宵便从江湖上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段是楚夕从江怀安那里听来的。说起这一段往事的时候,江怀安声音温和,娓娓道来,仿佛在描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好好的一对神仙侠侣,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难免不让人感慨唏嘘。 楚夕听罢却皱起了眉头,问道: “这故事跟解药有什么关系?” 在她看来,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她攥着楚易风三个月为期的宝贵生命跋山涉水来到天宝城可不是来听什么爱情故事的。 江怀安失笑,只抬眼看了看宁墨轩,宁墨轩只得接着讲故事继续了下去: “这璎珞之所以被称为神机子,是因为她颇懂风水相数,她能准确的找出富有丰富资源的山脉,她一生漂泊,周游列国,莫说持国境内,就是狄国、珈国、乐国的好些铁矿山脉就是在她的指引下才的已开采出来。天宝城的好些盐井也是在她的推算下寻到的。她去世前那几年同凌宵浪迹天涯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处蕴含丰富铁矿的山脉,那山脉比以往她见到的任何矿脉还要巨大丰富,为了怕被心怀不轨的人掌握其中奥秘,她运用毕生所学,耗费精力,在那矿脉周围布下重重迷阵,又费力隐藏了矿脉的风水格局。然后将矿脉所处地点绘成了一幅藏宝图,又在上面详细写明了如何进入矿脉深处。那副藏宝图被她一分为十,随机散落在各国的各个角落。也就是我们现下正在寻找的羊皮图纸。据说,若是能得到那副藏宝图,便能把握住整个持国的命脉。” 楚夕从没听宁墨轩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消化了半天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砸吧着嘴问道: “也就是说,璎珞死于英年逝,好巧不巧她又是这羊皮图纸的制作者。那可真是太巧合了。” 宁墨轩点头: “更巧的是,我们刚开始寻藏宝图,毒神殿就又有了动静。” 楚夕想破了脑袋都猜不到其中关系,只得又问: “那我们现在该从何处下手?” “先去看看那些被毒死的人。” 宁墨轩也是个行动派,一行四人刚在客栈安顿好,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天宝城的义庄。 发生了命案,尸体肯定是被官府看护着,寻常人看不得。宁墨轩也是官,进出义庄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很快楚夕就看到了横呈在地上的尸体。 一共十六具尸体。一家十六口,男女老少统统都有。由于中毒而死,脸色皆为青紫,七窍流血,口中还有白沫,死状极惨。楚夕刚一靠近便闻到了刺鼻的腐臭味,冲的她连忙跑出去吐了个天翻地覆。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边的江怀安和宁墨轩已经结束了查看。 宁墨轩神色肃穆,薄唇紧抿,只轻吐出几个字: “毒神殿的十月飞霜。” 见楚夕一脸疑惑,江怀安补充道: “这种毒药中毒者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如同下雪一般延绵不止。最后七窍流血,尸身如同冰封般阴冷并且伴有恶臭。” 尽管是由一向温润的江怀安来描述,但毒性的惨烈仍然让楚夕联想起方才的臭味,又吐了一回。 离开义庄,又去了一趟衙门,负责这个案件的捕头向三人介绍道,中毒的是天宝城负责开采铁矿的大户陈良。这陈良也算是富商,平日里却并未与人结仇,有时候天干收成差的时候他还会开仓济贫,是个大善人。如今阖府十六口尽数被毒死。家里所有藏东西的地方都被翻乱,初步认定是有人下毒后入室抢劫。 楚夕心惊,是什么宝贝,居然要灭人家满门来寻找?这毒神殿的人也太狠了吧。怪不得当时武林就算是倾尽全力也要将它剿灭呢。 第三十四章 灭门之祸(二) 这宗灭门案来得突然,凶手除了毒药没有留下丝毫线索,但一夜之间弄出灭门惨案,颇有种昭告天下的劲头。 这让楚夕联想到了楚易风生父的灭门惨案,同样是一夜之间灭人满门,同样有下毒,同样是毒神殿的手法……但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楚夕说不上来。 宁墨轩倒是很冷静,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陈良家中可还有其他亲属?” “他有一个女儿,嫁出去才两年。正好那天早晨回家省亲发现了一家老小的尸体,受了惊吓,得了癔症。现在在夫家,整日疯疯癫癫的,需得有人看管……唉,也是个苦命的人。年纪轻轻就遭逢巨变,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哎,几位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不再听捕头唠叨,三人又抓紧时间去了趟捕头所说的那位陈小姐的夫家。 那夫家姓刘,单名一个贵字。陈良从小就宠爱女儿,陈小姐出嫁的时候光是嫁妆就浩浩汤汤的抬了一条街。陈小姐嫁给刘贵之后就变成了刘陈氏,古代的女子没什么社会地位,出嫁从夫,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了,只能叫某某氏。陈良为了女儿婚后日子富足,甚至还把自己名下四分之一的产业交给家境不如陈家的女婿打理。 刚到刘家门口,那刘贵便来迎接。刘贵很瘦,看上去甚至有些孱弱。脸上更是没什么肉,皮肤显得蜡黄,像是个常年病痛的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仿佛很自卑似的。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道明来意,刘贵引了他们三人去刘陈氏的房间看望她。许是命案发生后来探病和查案的人很多,刘贵对这一套流程驾轻就熟,连他们要问什么问题都能猜到,回答的时候也一板一眼,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也是,如果天天都被人问到同样的问题,换做是楚夕,说不定会做几张事先填满答案的纸,问道哪个问题就把那张纸举起来,连话都懒得说。 刘陈氏的房间在刘府的最深处的院子里,拐过几道长廊,远远地楚夕便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刘贵听到声音后无奈冲他们一笑,脸色却显得担忧,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刚踏进院子,刘贵便直往屋里走去。楚夕跟上去的时候刘陈氏已经停止了摔东西,缩在床沿,被刘贵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着,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只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楚夕三人。 刘贵抱紧了刘陈氏,语气里全是歉意: “抱歉,内人最近失常愈来愈严重,有时候她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以为自己家人还在。当她想起来家人的惨遇时就会开始发狂摔东西,有几次甚至用碎片割腕伤害自己……” 说到这里,刘贵声音几近哽咽,眼眶通红。 刘陈氏听到惨遇二字,身子都得更厉害了。突然伸出手指着站在门口的楚夕道: “惨啊!我爹死得好惨!凶手,凶手!你是凶手!” 旋即又把手指向楚夕旁边的江怀安, “你也是凶手!” 又指了指宁墨轩: “你是主谋!” 指到刘贵的时候,她疑惑了一会儿,神色突然温柔起来,歪着头笑道: “你是爹爹!爹爹……女儿好想你啊!” 感受到了夫君的情绪波动,转头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脸上却是一片天真: “爹,爹你眼圈都红了,你要哭了吗?” 刘贵眼眶更红,哑着嗓子道: “夫人,你又认错了,我是你的夫君刘贵啊。” 听到刘贵两个字,刘陈氏顿了顿,又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眼神温柔,轻抚刘贵的肩头为他整了整衣衫,道: “原来是夫君。夫君啊,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虽然他常骂你管不来生意,但是你已经很努力了。铺子生意好了些了吗?如果中转还是有问题的话,我还有些体己的首饰,那去当了应急吧。” 听她说了这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刘贵脸色白了白。毕竟是人家隐私,楚夕只咳了咳,当没听到。一旁江怀安和宁墨轩一脸沉思,似是没注意到。 刘陈氏突然又咯咯笑了,道: “相公,你还记得吗,爹当年嫁女儿的时候,嫁妆可是抬了一条街呢。当时整条街的人都跑出来看,究竟是谁家嫁女儿这么豪气。好多人都偷偷羡慕我呢!嘿嘿,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话毕,突然挣开刘贵的怀抱,一边笑一边往外跑,双手在腰两旁虚扯着仿佛在牵着长裙的裙摆,嘴里叫道: “我是最美的新娘子,新娘子出嫁咯!” 刘陈氏跌跌撞撞跑到楚夕面前,停了下来,凑近了打量着楚夕,突然拍手笑道: “娘,你是我娘!” 又一把拉住楚夕的手,靠在楚夕的怀里,撒娇道: “娘抱抱,娘抱抱~” 刘贵上前连哄带拉的才把她带到了床上。面上的无奈又加深了许多。好不容易让下人端了药上来,又是好一番哄才让她喝下去。刘陈氏这才消停了,药性上来后,很快就睡着了。刘贵轻轻地为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过身来招呼楚夕三人。 刘陈氏睡了,房间里自然不好说话。刘贵将三人请到外间小坐。他首先端起茶,一饮而尽,叹道: “诸位也看到了,内人如今的情况,实在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以前也有好多人来过,每次见到生人,内人的情绪起伏就会极大,大夫说这样下去对内人的好转不利。今日答应诸位的探访也实属无奈。” 看了刚才那一幕,楚夕点头,她十分理解刘贵的心情,精神病人最重要的是静养,如果长时间高频率刺激病人,病情很容易反复。宁墨轩没有说话,还是江怀安拱手致歉,道: “是我们考虑不周,害嫂夫人病重。还望见谅。” 刘贵沉默良久,忽而抬头看向众人,眼眶泛红,道: “不才还有一事相求。” “刘兄请讲。” “我知道宁兄地位尊贵,是个大官。还请宁兄能转告那些查案的官差们,内人已经不堪其扰,今后,不管案情是否有进展,找我就是,别再来惊扰内人了。再受到刺激,我怕她……” 宁墨轩垂头沉思,干脆地回了一个字: “好。” 刘贵仿佛有所纾解,眉头也松开了。众人又寒暄了会儿,宁墨轩起身告辞。 刘贵送三人出府,没走几步,就听到附近仿佛有敲打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宁墨轩开口问道: “有人在拆房子?” 刘贵弱弱一笑,道: “正是府上。有一个别院年久失修,最近正在翻新。是以有些吵闹,还望见谅。” 宁墨轩也没回话,只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路无话。 马车启动的时候,楚夕掀开帘布的一角,刘贵正转身往府里走,瘦削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马车里,不知是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五章 红色求救信号 客栈里,阿莫已经把三人的房间收拾妥当。 楚夕称身子不适,让人把饭端到了房里,径自去休息了。江怀安也没什么精神留在楼下,进了房间。宁墨轩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一双凤眼又眯了眯。 半夜,楚夕悄悄来到江怀安的房前,江怀安还没熄灯,房内传来微微的亮光。楚夕轻轻叩门,江怀安温和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请进。”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楚夕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江怀安衣衫整齐,想来是还未就寝,还是白天的打扮。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看着床上突然出现的人。而宁墨轩衣衫不整,半倚在床上,衣襟大开,露出雪白光泽的大片肌肤,一如初见时躺在青楼头牌床上的魅惑众生的模样。 只是,这月黑风高的,两个男人之间流动的气氛,实在太过让人遐想连篇。就在楚夕差点说出“你们继续,我先走了”的台词时,宁墨轩先开口了: “来找怀安,有事吗?” 一声怀安,叫的楚夕一阵哆嗦,连素来沉静的江怀安也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楚夕只得讪笑道: “呵呵,没事,没事。就是闲得慌敲着门玩……” 宁墨轩忽略了楚夕蹩脚的借口,凤眼斜睨江怀安,媚眼如丝,道: “方才,我和怀安还在打赌呢。” 楚夕很狗腿的配合问道, “打的什么赌?” “我和他赌,你会什么时候过来找他……” 正在楚夕搅基脑汁想要插科打诨的时候,宁墨轩补充道: “我们都看到了……刘陈氏塞给你的字条。” 楚夕颓然,准备的所有借口都没用了。就像一个捉迷藏时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万无一失却第一个被别人找到的孩子。亏得自己还藏得这么仔细演了好半天,原来一开始就被他们发现了。 楚夕也不再打哈哈了,掩上门径自坐下,从袖子里使劲掏啊掏,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展开来,上面只有两个用血写着的打字: “救我” 当白日里刘陈氏扑到楚夕怀里,在刘贵视线不及的死角偷偷将字条塞到楚夕手中的时候,楚夕被吓了一跳。她的第一反应是将字条紧紧攥在手里,在后来刘贵和他们对话的时候,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好多汗水。面上还要保持着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表情。楚夕后来的沉默是因为她一直在分神胡思乱想。刘陈氏为什么要给她赛纸条?她难道没疯?那她为什么要瞒着刘贵? 一连串的问题直到楚夕看到了纸条的内容后不断放大,那两个血字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楚夕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刘陈氏究竟怎么了,只好找江怀安求助。 在她看来,相比深不可测的宁墨轩,江怀安至少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所以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江怀安。而宁墨轩,始终被她放在“少惹为妙”的分组里。他有太多楚夕不知道的秘密,至少,他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分享者和探讨者。 当然,这样的话楚夕怎么敢说。她展开字条后,只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这回宁墨轩突然变得很积极,淡淡开口: “首先,刘陈氏给你赛纸条是因为你离她最近,看上去也最没有攻击力,不会推开她。其次,她能如此理智的给你赛纸条,说明她没疯。至于为什么要瞒着刘贵,这个原因和她为什么要装疯相同。” 楚夕不解,问道: “那她为什么要装疯?” 宁墨轩往后躺了躺,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床沿的流苏,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半夜来找江怀安?” “还不是为了避开你,不想让你知道啊!” 刚说完,楚夕就自行懊恼地捂住了嘴,水灵灵的眼珠转了转,旋即又像想通了什么,恍然道: “原来如此,刘陈氏装疯是不想让刘贵知道!她一定知道什么刘贵不知道的秘密!所以装疯是为了自保!” 宁墨轩笑得有些危险: “一点即透。我是该夸你聪明这么快就举一反三,还是该问问你,为什么要避开我不让我知道呢?” 楚夕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踩中了老虎尾巴的感觉,眼前这位眯着眼晴笑得魅惑的主像是随时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突然,楚夕反应过来,跳起来叫道: “你们都看到了她赛纸条给我,那刘贵会不会也看到了?” 江怀安把楚夕轻轻按回凳子上,笑得云淡风轻: “不会,当时墨轩侧身为你们挡了挡。” 楚夕放下心来,复又焦虑地站起来,叫道: “今天那刘贵不是说以后都不让我们去看她了吗?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要杀人灭口?那刘陈氏还是很危险啊!” 楚夕自顾地说着,越说越肯定自己的想法,着急道: “不行,我们得去救她!” 宁墨轩还在气头上,语气生硬地嗤笑道: “也好,等你到了,正好赶得上给她收尸。” 楚夕愣住,已经……晚了么? 江怀安笑出声来,安抚道: “放心吧,我们走到时候,留了暗卫在刘府蹲守。这会子,该有消息了。” 楚夕这才知道自己又白白操心了。这两位爷一个比一个机灵,连纸条都没看到就料事如神地猜到刘贵有问题,还派了人手看着。她啧啧地叹了几声,将两个人看了个遍,正欲说些什么挪揄的话,窗户外突然想起了叩门声。 没错,不是门外,而是窗户外。 楚夕诧异地盯着那被轻叩而微微摆动的窗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人从窗口处一跃而入。脑子里那根叫“淡定”的弦彻底绷断了。 老兄,这是窗户不是你们家阳台,整天这样飞来飞去进屋你有没有考虑过门的感受啊?! 那黑衣人自然不知道楚夕的腹诽,飘然进屋后跪在宁墨轩跟前,双手抱拳行礼: “主上。” 宁墨轩抬了抬手, “情况如何?” “那刘贵连夜将刘陈氏送往别处,属下已经让人半路截了下来,封锁了消息。他还以为人已经送走了。” “干得不错,你且去吧。” “是。” “等等” 黑衣人起身正欲从窗户处飘然离去,又被宁墨轩叫住: “从今天开始,都从门进出。别飘来飘去的,吓着楚小姐。” 说罢,凤眼在楚夕身上顿了顿。黑衣人听命地开了门走出去。楚夕一脸黑线,脸上红得像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8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8部分阅读 能滴出血来。连江怀安都捂着嘴假咳了两声掩住嘴角的笑意。 第三十六章 真相大白 第二日,刘府。 刘贵站在自家翻修的别院前,工人正在费力地施工,但别院内除了地底被破坏地坑坑洼洼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动过,看起来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施工的工头累的满头大汗上前来,气喘吁吁地道: “刘老板,都翻开了,没有找见有什么藏着的东西。” 刘贵皱起眉头,一贯斯文瘦弱的脸上表情却显出几分狰狞: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的,给我挖,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工头无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得吩咐弟兄们继续往下挖掘。 又挖了半天,刘贵的表情显得更加焦虑,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所见的蒙面人那双狠戾的眼睛,如果自己没有按约定找到那张羊皮纸……他浑身瑟缩了一下,不敢接着想下去。 正在他暴躁难安的时候,衙门突然来人传唤,要带他去问话。以前也被带去问过,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几次三番下来都背的滚瓜烂熟。刘贵叮嘱工人继续挖掘,优哉游哉地跟着官府来的人去了。 这次问询的地点是在公堂,堂内高高悬挂的正大光明下,天宝城的府尹正襟危坐着。昨日来过的那三个人坐在侧位,见他走进,那个叫楚天阔的秀气男子向他投来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他心里微惊,不得不庆幸自己昨日连夜将刘陈氏送走。 他熟门熟路地跪下,伪装出一幅怯懦的表情道: “小的刘贵拜见府尹大人。” 府尹平日里没少受过刘贵的贿赂,事情发生后从没为难过他,只是例行的传讯过几次。今天府尹的态度却有些不同,没有回应他的问候,惊堂木一拍,两边的两排衙差便以棍击地,齐声威武,声音如洪,震得刘贵双腿发软。 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让刘贵心里有些发虚,又听得府尹道: “堂下刘贵,今晨有人击鼓鸣冤,告你毒害陈家上下十六口,你可认罪?” 刘贵大骇,匍匐在地上高呼冤枉: “大人,小民冤枉!岳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能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望大人明察啊!” 说着说着,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幅含屈受辱六月飞霜的模样。 那府尹狠狠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道: “来呀,传刘陈氏!” 听到刘陈氏三个字,刘贵瞪大了眼睛,心惊肉跳,背后一阵发寒,额头却汗如雨下。 再看从堂内缓缓走出跪在他身边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睛里却一片清明,不正是他那头日里还疯疯癫癫的妻子刘陈氏!刘贵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用剧烈的咳嗽来掩盖他的震惊。她……昨天晚上不是连夜让人把她送走了吗?怎么来到了这里? 不等刘贵将脑子里的疑问一一提出来,府尹已经开口: “堂下刘陈氏,你今早击鼓鸣冤,状告刘贵毒害你一家十六口,可否属实?” 刘陈氏不看刘贵,眼神清明,声音坚定: “回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民妇愿遭天打雷劈。民妇与刘贵成婚两年,万万没曾想过,他竟包藏祸心……他本是父亲经营的分店中一个不起眼的学徒,偶然与民妇相识。家父嫌他家境出身不好,但民妇……民妇执意要嫁,为了让我过上富足的生活,家父只好把名下的两成多产业交由他打理。这两年来,他经营不利,生意亏损严重,家中已濒临坐吃山空的状态。民妇一直傻傻的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为了不让他面子上难过,背地里去求父亲帮衬他的生意……谁知……” 说到这里,刘陈氏顿了顿,苍白的脸因为回忆起往昔更加苦涩: “那一日,他说要陪我回娘家看望父母,我还道他真有孝心。晚上他没回房睡,第二日一早他就来叫我起床。民妇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到家才发现……阖府十六口人全都横尸家中,我走到父亲身边,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条穗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我立刻认出来,这是刘贵一直随身佩戴的玉坠上的流苏。那玉坠是我亲手编好送给他的,并且,当我故作不经意扫过他的玉坠时,那里竟真的少了好多流苏……我被惊得无以复加,情急之下只得装疯卖傻,以求自保……在我装疯的那段时间,我搜集完全了他毒害我全家的证据!” 刘陈氏缓缓抬起手,指向一旁早已瑟瑟发抖却强自镇定的刘贵,眼中是全然不掩的恨意:“我忍辱负重十几日,今天,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府尹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暗暗观察宁墨轩的脸色,这个主子他可得罪不起。在看到他随意扫来的一个继续的眼神时,才挺直了身子正色道: “来呀,传证人。” 不多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被召进堂内跪下。一番询问后,埋头急道: “小的是更夫,每天晚上打更都会经过陈家。案发当天晚上,我见到……我见到陈家的女婿刘贵正从陈家出来,还左看右看,由于小的在暗处,他没发现小的,然后便鬼鬼祟祟的离开了。当时小人心里没多想,毕竟是一家人,这刘贵平日里就畏畏缩缩的,小的只以为他又被陈老爷骂了,怕别人看见才偷偷出门。” 府尹打断他的叙述,问道: “这刘贵经常被陈老爷骂?” “回大人的话,刘贵为人懦弱,做生意总是摸不着门道,每月月中结账的时候时常被陈老爷骂,有几次甚至拿着鞭子追着他打。附近的街坊邻居谁都知道刘贵是个靠老婆的窝囊废。” 府尹让更夫退下,又问刘贵: “你可还有话说?” 刘贵还在做垂死挣扎: “大人,你不能因为这更夫信口雌黄几句便说我是凶手啊,他又没亲眼看见我下毒,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毒是我下的……大人,平日里小民的为人您最清楚了,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府尹心下微惊,这刘贵明着是说他证据不够确凿,又暗示他平日里受了恩惠,两人有私交,当着宁墨轩这祖宗,这不成心要把自己拉下马么?当下便板起面孔训斥道: “休要胡言乱语,你为人如何本官何曾知晓!来呀,传证物!” 待证物呈上来,刘贵立刻面如死灰。 那是一只信鸽,昨天晚上他连夜放出去给“那个人”联系的信鸽。当着众人的面,府尹令人将信鸽腿上绑的纸条拿下,朗声将纸上所写读了出来: “多谢你的毒药,果然服后毙命。那女人已疯,无甚威胁,今夜将她转移别处,案子已近尾声,过几日将对外宣称她已病死,不出十日,陈家财产便如你所言将尽数归我一人所有。你所要之物定当如期奉上。” 落款处是白纸黑字的“刘贵”两字。 第三十七章 因果报应何时了 刘贵面色惨白,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早就有一双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自以为是的伎俩已经被看破。不管他如何挣扎,对方已经全然知晓……张张嘴,想狡辩,想反抗,却最终化作了一阵长笑: “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只是不甘!我不甘心啊!那死老头,从来看不到我的努力,对我动辄打骂,我只是他的一个出气筒。他以为他把分了那么一丁点家业给我,我便要感恩戴德吗?我堂堂七尺男儿,却在背后被人说成吃软饭的窝囊废!” 突然,他把脸转向刘陈氏,嘴角的笑容甚是凄惨: “还有你!当初是你看上我外貌,硬要嫁给我,还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可你看看,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爹的打骂我忍了,回家后还要哄你开心,满足你的大小姐脾气。你问问你自己,可曾有真心关心过我,问问我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旋即,他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不过也好,如今我杀了你全家,我也会死,你就成为寡妇,还是无父无母的寡妇!就算有人还会娶你,你以为那些人不是想霸占你家的财产吗?哈哈!到头来,还是你比我更惨……我死了一了百了,你还得继续留在世上受罪!哈哈哈!” 刘陈氏猛地抬起头,看着刘贵的目光里全然是受伤和悲痛,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全,指甲陷进了肉里,却还要努力挺直背脊,任他继续笑骂。这个男人早就不是自己那个温柔善良的相公,他已经成了一个恶魔。 眼看刘贵笑得快要没气,府尹重重拍下惊堂木,喝道: “刘贵,你既已认罪,我来问你。那毒药从何而来?” 刘贵也不隐瞒,破罐子破摔的坦白: “那毒药是从一个蒙面人手中得来。他某一日单独找到我,问我想不想要得到陈家的全部财产,然后给了我那种毒药,并且,并且让我事成之后帮他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张羊皮纸。”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当天晚上他也在场,翻遍了陈家都没找到那东西,他还让我回家去找,可我把那女人住的地方都挖了个遍,仍然没找到。” 听到这里,一直旁观者整个案件的楚夕坐不住了,案情已经水落石出。那蒙面人十有八九就是毒神殿的人,只要从刘贵口中问出蒙面人的消息,自己的大哥就有救了!她刚要上前细问,却被宁墨轩按住了手。转过头,宁墨轩缓缓起身起身,对楚夕使了一个跟上的眼神,径自离开了。江怀安也起身离开,楚夕大惑不解,却只有亦步亦趋地跟在背后。 宁墨轩走了,府尹自然也没心思再做戏,草草判了刘贵秋后问斩,便结了案。 一场闹剧,这才算结束。 …… 客栈,靠窗的座位。 小二将最后一道糖醋里脊端上来,楚夕伸出筷子如饿虎捕食般扑向食物。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地道: “所以你干嘛案子还没审完就硬要走呢?” 宁墨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道: “既然真相已经知道了,与其留在堂上听那些无聊的陈词,不如早早回来吃饭休息。” 楚夕恍然,几个囫囵把嘴里的饭菜吞了,又叹道: “唉,一个巴掌拍不响,悲剧的婚姻从来不只是一个人的错。因果报应,此劫不爽啊。” 江怀安来了兴致,为楚夕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问道: “小夕有何高见?” 小夕这个称呼是江怀安自己取的,自从知道楚夕穿越而来之后,他就询问过楚夕的意见,究竟叫她什么好。楚夕说只要不是“楚楚”、“夕儿”之类的都随便,于是他便折中叫了个不过分暧昧也显得亲近的小夕。对此楚夕没什么意见,在现代的时候,身边的好友也这么叫她。 见有听众,楚夕来劲了,右手执筷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煞有介事地道: “呐,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就是佛教传说中的因果报应了。从当事人,就是刘贵和刘陈氏的供词中,我们可以隐约得到他们结为夫妻的过程。多半是刘陈氏先看上的刘贵,然后以名利富贵为诱饵,让刘贵娶了她。这是因,后来刘贵不堪岳父的羞辱打骂下毒害人,这是果。刘陈氏自己种下的因,如今就得自己吞下这悲剧的果。而刘贵,一方面他贪图安逸享乐的生活,另一方面却不愿意为了接受这样的生活所带来的被岳父看低,被其他人嘲笑的果,于是心生歹意。现在他伏法,正是他不肯接受因果循环而尝试的又一个苦果……不,是最后一个苦果。呐,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们听懂了没?” 一口气说完一大通话,连楚夕自己都被绕的有点晕,却听身后有人幽幽回答: “听懂了。” 楚夕为有人捧场而得意满满,但很快回过神,刚才的声音是从背后来的……而江怀安、宁墨轩都坐在她面前,连小莫都是坐在宁墨轩身侧,哪里来的路人甲从背后回应她啊! 楚夕吓得回过头,她背后正站着一身素白的刘陈氏。刘陈氏离她很近,刚才的回应是她发出的声音。 背地里说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听到,并且对此做出回应,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楚夕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刘陈氏见楚夕回过头,冲她淡淡一笑,笑容里却带了几分凄凉。 楚夕扯动脸皮回了她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打哈哈道: “呵呵,那什么,你也来吃饭啊?呵呵。真巧。” 刘陈氏不回话,只定定地看着楚夕,接着她之前的话题道: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自作自受。当初若不是我看上了他,强行将他留在身边让他娶我,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这下楚夕更尴尬了,只得挠挠头道: “额……其实也不能这样说了……谁没点过去啊。做人总是要向前看嘛!” 刘陈氏对这样不痛不痒的安慰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道: “楚小姐,我才从衙门赶来,只是未免夜长梦多,想给你一样东西,也算是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你半路拦下那些转移我的人,我怕是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我知道你们也在找这东西,当初爹把它放在了我随行的嫁妆里,他一向以婚礼上我长长的嫁妆为辱,自是从没想过去翻看。也算是他命里该绝吧。” 刘陈氏的眼神暗了暗,许是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不等楚夕继续安慰,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不由分说的拉过楚夕的手塞过去。 临走前,她看着客栈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双眼失焦,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喃: “他道我装疯卖傻骗他,我倒宁愿真的疯了……也好过清醒的受煎熬。”------------------------消失了很久终于回来了的分割线----------------------------------------------------- 亲们,还记得大明湖畔写稿写得吐血的某冉么……我回来鸟~话说已经近一个月没更文了,也不知道大家还记得我不……更不知道有人在看这文不(好凄凉的赶脚……)总之,我的事情解决鸟,回来啦!以后我会努力更新的!希望大家多多留言踊跃评论什么的~求各种票票呀~~~飘走~~ 第三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刘陈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楚夕却再没了动筷子的心情。 手里那个皱巴巴的东西,正是楚夕一行这次来天宝城的最终目的——羊皮残卷。 楚夕看着这张仍然正面地图背面英文的羊皮纸,心里五味杂陈。这么一个东西,真的值得你争我夺吗?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 宁墨轩像是看出了楚夕的顾虑,难得地主动开口: “这世上,有得到就会有失去。这不正是你所讲的因果循环么?” 楚夕有些惊讶: “你这是在安慰我?” 宁墨轩没回答,用筷子敲了敲楚夕碗里剩下的饭菜,道: “还是快吃饭吧。晚了就看不成好戏了。” 果然,楚夕听到好戏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戏?什么好戏?” “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时。” …… 直到楚夕跟着宁墨轩和江怀安来到天宝城大牢内潜伏时,她才明白所谓的看好戏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那刘贵不过是一个棋子。坏事他做,最终受益的还是那幕后之人。 棋子没用了,为了避免接下来自己的行踪被暴露,那幕后人必然会弃卒保帅,而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所以,对于这幕后之人,守株待兔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天宝城不愧是富饶之地,连大牢也修的十分宽阔,牢房很多,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刘贵被关押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从楚夕所在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牢房里的一切却不被发现。 不知在房梁上蹲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的宁墨轩打了个手势,楚夕立马屏住了呼吸,全神戒备了起来。 果然,一个黑衣人出现了。穿着所有黑衣人都会穿的装备,从身形看是个女子。那黑衣人很警觉,四下看了,确定没人才叫醒了牢中的刘贵,对他道: “跟我走。” 刘贵不疑有它,立马颤巍巍地支撑起自己被用过刑后的身体,面露喜色的想要跟着去。谁知刚站起身,张嘴想说些什么,那黑衣人就往他嘴里扔了个丸子,他瞪大眼睛,没过一会儿就挣扎着倒在了地上〖墨斋小说:〗。黑衣女子冷笑了声,准备离开。 此时正是人赃并获的时候,楚夕哪里会让她跑了,一个劲地给宁墨轩使眼色,宁墨轩这才慢悠悠的落地。放声道: “姑娘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那黑衣女子被宁墨轩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警惕地退后两步,江怀安也从另一个方向向她走近,一时间她也走不出去,只得冷冷道: “你们想干什么?” 实在不能怪楚夕歪楼,主要是这一幅景象太容易让人浮想:两个男子(暂且不管表情如何)慢慢向一个黑衣女子靠近……按照这个剧情的猥琐程度,接下来一定会有人说:“我们想干什么,很快你就知道了。” 但实际上,宁墨轩冷冷的声音很快打破了楚夕的yy,他向黑衣女子投去一个颇有震慑力的眼神,语气不带一丝起伏: “交出英年逝的解药。” 像是被宁墨轩如此开门见山的直白吓到了,黑衣女子顿了顿,道: “就凭你们?” 宁墨轩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邪邪一笑: “不是我们,是我。” 在黑衣女子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宁墨轩眼中突然精光大盛,仿若一口幽深的井,诱人不断深入,那黑衣女子眼神开始变得呆滞,不由自主的朝宁墨轩走去。 宁墨轩勾了勾嘴角,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我要的东西在哪里?” 那女子听话的回答: “在师傅那里。” “你师傅在哪里?” “我师父在……” 还未待她说话,另一个女声响起: “她师傅在这里!” 有东西划破空气直像宁墨轩飞来,宁墨轩敏捷的一躲,回过头,自己背后多了一个白发女人,也是一身黑衣,衬得白发如银丝般发亮,一双眼睛凌厉阴冷。她的双手瘦得只剩骨头,指甲尖锐,只是声音沙哑,嘶嘶地听着十分难受。她的一只手抓着楚夕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 黑衣女子被这一声惊醒,有些茫然的回过神来,看见白发女子,欣喜地大叫一声: “师傅,你怎么来了?” 白发女子斜睨了徒弟一眼,语气愠怒: “平时怎么教你的?居然着了这小子的道!真给我丢脸!” 黑衣女子一脸赫然,低下了头。白发女子又对宁墨轩和江怀安挑衅道: “年轻人,劝你们最好别动手,否则……”一只手慢慢用力,指甲掐进了楚夕脖子柔嫩的皮肤里,仿佛马上就要刺透皮肤。楚夕喉咙被扼住,又挣脱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也痛的流出了泪水。 不是说只用看戏就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人质了?重要的是谁不劫持偏选中了反抗力最低的她。在被白发女子抓住的那一瞬间,楚夕是有过反抗的,不过在吸气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身体立马使不上力气,只能任她挟持。 在看到楚夕被挟持的那一刻,江怀安脸色大变,正要上前,却又忌惮白发女子扣住楚夕的手,怕她下手太重伤了楚夕。只好厉声道: “放开她!你要干什么?” 白发女子哪里会放人,手下力气反而更重了,嘴角的笑容十分狂妄: “我最讨厌年轻人说话没大没小,长的倒是不错,就是不会说话。怎么,心疼了?我偏让你更疼!” 一直没说话的宁墨轩动手了,动作直指被扼住的楚夕,白衣女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宁墨轩竟然会对楚夕动手,于是下意识地丢开了楚夕,飞身略过徒弟身边带起她,另一只手一扬,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阵浓烟,她沙哑刺耳的笑声同时响起: “想要解药,做梦!年轻人,后会有期!哈哈哈!” 江怀安几乎是在同时就追了出去,宁墨轩接住了被抛到一边的楚夕。牢房中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具尸体。 楚夕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弄得有点蒙,捂着喉咙咳得厉害,脸涨得通红,脖子被那白发女子的指甲划出了深深的血印,连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咳咳……别管我!咳咳……去追她!” 宁墨轩皱眉: “江怀安已经去了,我先带你回去。” 楚夕看了眼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刘贵,问道: “这就回去了?刘贵怎么办?” 宁墨轩司空见惯,吐出四个字: “畏罪自杀。” 楚夕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又想起刚才掐住自己的冰冷的手,那个白发女子和黑衣女子下手都一样狠啊! 正想着,却觉得身子一轻,自己竟被宁墨轩直接抱了起来。 公主抱的姿势太暧昧,但楚夕现在浑身无力,不得不紧紧抓住宁墨轩的手臂防止滑下去,脸却悄悄的红了。宁墨轩低头看见她发红的耳根,嘴角爬上一丝笑意。 第三十九章 我可以朝你翻白眼么? 待宁墨轩抱了楚夕回客栈安顿好,没多久江怀安也跟着回来了,两手空空,面色不太好。楚夕一见他,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询问情况,宁墨轩将她按回去躺着,江怀安对上楚夕充满期许的眼神,只轻轻摇头: “那白发人速度极快,又善用毒,我追了一会儿就没影了。” “你没事吧?” 楚夕有些担心,江怀安一愣,对她的关心有些意外,很快又恢复镇定,摇头: “我没关系,只是可恨让她们跑了,线索就这么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自己没准备好,你别自责了。如果不是我太弱了,就不会被她挟持了。” 一直沉默的宁墨轩接过话头: “是这样没错。” 楚夕气结,虽然这是真相自己也承认,可是不用这么一本正经的确认吧。又见宁墨轩一勾嘴角, “是我疏忽了。连暗卫都被她下毒定住了身,下次……” 不等他说完,楚夕抢白道: “下次我就不去了!” 宁墨轩把视线落在楚夕身上,一双幽深的眼睛里笑意更浓: “我是说,下次,你得离我更近点。” 楚夕默了很久: “……我可以朝你翻白眼么?” 见两人贫嘴,江怀安难得的没有插话,一只手遮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气氛突然又冷了下去,楚夕抬不起兴致,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可是线索确实就这样断了。见楚夕埋着头又不说话,宁墨轩皱了皱眉,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不要太担心,她们是为了羊皮纸来的,总会再来找我们的。” 楚夕抬起头,恍然大悟: “是哈,只要羊皮纸在我们手上,她们肯定会来找的。” 只是这一路,估计就不会太平了。安静的房间里,不知是谁,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那白发女子和黑衣女子的身份,必是毒神殿中人无疑。只是她们为何也要找羊皮纸?难道她们也需要那一份藏宝图?她们拿矿脉来干嘛呢?会不会跟毒手魔女璎珞有关? 这一连串的问题楚夕都得不到解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抢羊皮纸,也不知道为什么抢羊皮纸的人和毒神殿有关系,更不知道为什么,她找解药的路如此艰难。 深吸一口气,楚夕让自己不要再想。宁墨轩和江怀安都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黑暗中,有一种无力感向她袭来,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没用。 会一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别人一旦用毒或者内功,就全无招架之力。看得懂几个英语单词,却猜不透其中的含义。枉为一个拥有现代文明的穿越人士,却连自己的哥哥都无法保护……或许是反射弧太长,或者是神经太大条,直到今天,楚夕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她真的,好失败。 这一夜楚夕是在自责和反省中度过的。第二天一早醒来,她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要学武功。 虽说楚夕曾经练过跆拳道,会一些格斗招式,但是她动作不够有力,全靠取巧,相比有内功的人差了好大一截。如果能练上一些内功心法,至少会让她自保的把握大些。 于是,早餐的时候,宁墨轩和江怀安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楚夕。头发束成马尾高高的扎在头顶,一身轻便的水蓝色劲装,袖口和裤腿都扎得紧紧的,好一副俊俏精神的打扮。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俏生生的少年郎。 江怀安掩着嘴虚咳了一声,楚夕吃掉手中最后一个包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早就停下筷子的两人,笑得煞是谄媚: “你们两个,谁的功夫好一点啊?” 江怀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宁墨轩凤眼微挑,眼眸含波: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功夫了。” 楚夕微微的想歪了一下,脸噌地又红了,愤愤道: “我说的是武功,武功!” 宁墨轩笑得高深莫测: “正巧,我说的也是武功。” 江怀安倒是抓住了重点: “小夕想学武功?” 楚夕忙不迭点头: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我想学点防身的功夫,轻功内功都可以,能速成的最好。” 江怀安失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速成的功夫,都是长久的积累得来的。” 宁墨轩双手交叉,随意说道: “倒是有这么个功夫。” 楚夕立马来了兴致,作星星眼状: “什么功夫?” 见宁墨轩不答话,楚夕伸手拉了拉宁墨轩的衣袖,仰头楚楚可怜的冲他憨笑,讨好道: “宁大人~,宁大使,宁大哥,宁大爷,宁祖宗,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呗!” 宁墨轩低头去看她,见她一张白净的脸微仰着,嘴唇红润精巧,脸颊上有淡淡的粉色,不知为何,语气也轻柔了许多: “这种功夫,叫瞳术。” 闻言,江怀安先变了脸色。厉声道: “不行,这功夫太邪门,太危险。若是没把握好,会走火入魔的!” 宁墨轩不反驳,只将楚夕看得更深: “有风险才会有回报。瞳术利用眼睛将念力集中操控人心神,不用一兵一卒,也能让对方俯首称臣。” 楚夕眼睛更亮了,却有些犹豫: “这东西好学吗?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她昨天可是亲眼见识了宁墨轩对那黑衣女子的操纵,只是后来被打断后那女子很快就醒了。她对此十分怀疑。 “不要怀疑瞳术的效果,昨天是因为那白发女人破了我的阵,多数情况下,我的瞳术能让任何人失去意识。只是这受控制的程度要看被控制的人的意志。那黑衣女子也算有几分意志,虽然被打断了,而且白发女子给她服用了清神的药,但不管怎样,她都会受到反噬。轻则吐血……” 见宁墨轩顿了顿,楚夕忙不迭接着问:“重则呢?” “重则……”宁墨轩眼神划过不易察觉的阴冷,继续道,“失去意识,成为行尸走肉。” 楚夕听罢,惊讶不已,砸吧着嘴感叹这瞳术太残忍。不过却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武功。如果能学会,定能省了很多麻烦。 当下心里有了主意,眨巴着眼睛对宁墨轩道: “那我就学瞳术!你教我!” 第四十章 你想的美 瞳术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学得会,因为它择主。说起来,它其实是一种南疆传来的蛊术,通过蛊虫给宿体能够控制他人的力量。得到蛊虫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用自己的血养虫,每月放出一碗自己的血,再加上辅助的献祭,持续七年,便得到和自己全然精血交融的蛊虫,再通过特殊的仪式让蛊虫运行体内,如果蛊虫融入血脉,便可得到这样一种天赋的技能,而这种能让人拥有强大功能的蛊虫,叫歃血盟,取其以血为基,不可分割如同歃血为盟之意。但,若是蛊虫不能与人体交融,则极可能被反噬,甚至丧命。是以尽管瞳术功能强大,却鲜有人赶去学,更鲜有人能学会。 第二种方法就简单得多,直接从种有歃血盟的人身上引出蛊虫,一分为二,这样就可以让两个人同时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 很明显,楚夕选择了第二种。决定好要学瞳术之后,本来计划好的路程便往后推迟了一天,第二天的一大早,睡梦中的楚夕就被拉起来,被洗的干干净净,熏香过后送到了宁墨轩的房内。 宁墨轩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的房间内拉着厚厚的窗帘,黑得十分阴沉。空气里有弥漫的熏香,楚夕不知道是什么香味,直觉的那股异香让人头脑发昏。 走进房间,宁墨轩指了指床,示意楚夕坐上去。楚夕有些心虚,一大早的,又是沐浴又是熏香,还让自己坐床上……这个歃血盟到底要怎么引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宁墨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佻地靠近楚夕,俯下身把玩楚夕的一缕头发,声音很低: “引出歃血盟,需要两人心意相通。你猜猜,要如何心意相通?嗯?” 最后的那个嗯字微微上扬,余韵悠远,楚夕心里咯噔一下,懵了: “心意相通……不会是要双修阴阳调和什么的蠢办法吧?”大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楚夕惊慌的神情娱乐到了宁墨轩,他的笑容加大,挑眉道: “双修?” 又低下头去将楚夕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看的楚夕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满足的嗤声道: “你倒是想的美!” 不屑的语气成功的让楚夕炸毛: “喂,虽然我知道我身材不好……但是!麻烦你把你语气里的嫌弃收敛一点好吗?没人教你男人不能太刻薄吗?” 宁墨轩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楚夕的头,凤眼里全是笑意: “如果你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委屈自己,跟你心意相通一下。” 楚夕立马噤声,宁墨轩迅速地出手点了楚夕身上的某处|岤道,楚夕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借着微弱的光线,宁墨轩的手缓缓抚上了楚夕的脸,手上传来嫩滑的手感,让他心里仿佛被什么小虫轻轻咬噬,痒痒的,却又爱不释手。 四周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房间里又凭空多出了个黑衣人,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十分清楚: “请主上三思。” 宁墨轩默默收回手,站起身,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轮到你来决定了?” 跪得笔直的那人,听到此话身子微微一震,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主上,那歃血盟对你意义重大,若是分离成雌雄二蛊,主上本身的功力会减弱。况且……况且母蛊本是准备给主上的命定之人的,若是给了楚姑娘……” 还未待那人说完话,就被宁墨轩打断: “那就是她了吧。” 那人像是听到了极不可思议的消息,抬起头的双眼里满是震惊,还欲再说什么,宁墨轩已经不耐地摆手: “再多说一个字,你就不用回去了。” 那人只得闭嘴,从哪里来又从哪里回去了。房间里再次恢复了静默。 被点了睡|岤的楚夕仍然无知觉地躺着,宁墨轩盯着她看了良久,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看在你让我心情大好的份上,就便宜你一回罢。” 说罢,他抬手将食指划破,启唇吟诵密语,指尖抵在楚夕的额头,鲜血顺着指尖流出,却没有散开,像是被楚夕的皮肤吸了进去,刚一接触到楚夕的额头便渗了进去。指尖的伤口虽小,却随着密咒的吟诵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均匀地输送至楚夕的额心。楚夕白皙的脸渐渐泛红,像是突然间补足了营养,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随着吟诵的继续,楚夕的身上变化也在加剧,身上开始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连发色也变得更加黑亮,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嘴唇更是鲜红欲滴,睫毛微颤,在吟诵声到了高、潮的时候,竟然睁开了眼睛。 但此时的楚夕仍是无意识的,只是机械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慢慢放大,然后变成了血红色,就在此时,从宁墨轩的指尖缓缓爬出一条金色的小虫,那虫只有小指指甲大小,离开了宁墨轩的身体,仿佛离开了水的鱼一般使劲挣扎,却又在吟诵声中不断翻滚,渐渐从尾稍处长出了新的身体,然后慢慢变大,直至一分为二,成了两条虫。那两条虫一条要大些,一条很小,仿佛刚出生的婴儿,金色中带点粉红。小点的虫在宁墨轩血液的滋养下慢慢地不再挣扎,顺着楚夕的额头,尾稍一动,便钻了进去。而另一条虫也完成了使命,顺着宁墨轩的手指爬了回去。 此时,宁墨轩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眉头紧皱,仿佛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吟诵声这才慢慢减弱,楚夕眼中的红色仿佛融进了瞳仁,淡了下去,直到恢复了普通的茶色。双眼又缓缓闭上,身上的光芒隐去,除了更加饱满的肤色和仿佛长长了很多的头发,一切都与楚夕进来之前没什么两样,好像她只是睡了个美容觉。 楚夕也确实是这样想的,自己不知道怎么睡了过去,等醒来,除了发现皮肤好了点,头发更柔顺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仅是这两点已经够让爱美的她高兴了。楚夕开心的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啧啧赞叹宁墨轩的神奇,嘴里喃喃念叨要让宁墨轩去开个美容院,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宁墨轩紧抿双唇,脸色苍白地像一张白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第四十一章 用眼神杀死你 第四十一章用眼神杀死你 植入歃血盟后,第二天众人又出发了。 歃血盟确实是个好东西,从它进入楚夕身体的那一刻起,就让楚夕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外观上的看上去很美之外,内里也变了很多。比如,眼神突然变得很好,目光如炬,很远之外的东西都能看清楚;身轻如燕,感觉脚步很轻快,就连呼吸都比以前顺畅了很多,一口气上二十楼都没问题。 得了好处,楚夕顿时对让自己拥有歃血盟的宁墨轩敬仰起来,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果然有权有势就是好啊。不过,就算拥有了歃血盟,该学的东西也一样不少。 在身体里有了歃血盟之后,宁墨轩就开始了对楚夕的魔鬼式训练。其实道理简单,掌握瞳术的使用技巧,先要把“眼神”练好。由于刚植入歃血盟,就像一个人重新换了个器官,总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适应。 每天早晨起床就开始用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看,直到把那处的所有细节都摸清楚,甚至看到每一件物品的内部去。好吧,练成了对对眼什么的不包含在内。 然后开始练习和人对视,当然,那个人自然是宁墨轩。对于楚夕来说,前面看物体的那一关还好过,毕竟都是死物,仔细观察也很容易。但是要想长时间对着宁墨轩还要眼神交流……这委实也太难了些。 且不说宁墨轩那张妖孽的脸有多容易让人无法自持,光是想着两个人目不转睛的对视有多像小时候玩的木头人游戏,就让楚夕有种被踩到了笑点的冲动。往往是宁墨轩下令开始后不到一炷香,楚夕就已经从“抿住嘴唇微微发抖”到“捂住嘴全身颤动”再到“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中徘徊了一圈,本来略显暧昧的气氛登时被笑声破坏地无影无踪。 这也不能怪楚夕,她从小就对这种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大眼对小眼的游戏有着特殊的感情,条件反射的形成了笑点。 但是没过两天,楚夕就不笑了。因为每当她忍不住发笑的时候,宁墨轩就会轻轻扬眉,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楚夕,嘴角也勾起笑容,只是那笑容和那眼神,总让人想起四个字——不安好心。于是,楚夕总会在那样渗人的眼神中菊花一紧,收起笑容。完毕,他还会凉凉的问上一句:“笑够了?”如此往复,只用了三天,楚夕就再也不敢在眼神练习的时候笑了。 渐渐地,也还真就领悟了些东西,比如,怎么从对方眼神中分辨情绪的波动,怎么样通过这种波动来让自己形成相对应的眼神;比如怎么样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深邃,让对方慢慢地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仿佛被你吸进去一般;再比如,怎么样用眼神杀死你。 一路走走停停,在马车内摇摇晃晃大概过了十天之后,楚夕终于成功地用眼神让宁墨轩睡着了。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让人睡觉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对宁墨轩而言,在有人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睡着,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楚夕的进步和天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当他睁开眼睛的刹那,眼神中的迷茫让他看起来十分无辜,像个迷路了的小孩。然而下一刻,却又恢复一片清明?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9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9部分阅读 明。脸色阴沉的可怕,看得楚夕心里一紧,他用一种低哑的声音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楚夕本来志得意满的成就感在他犀利的眼神下烟消云散,小心翼翼地答: “我就是试了下你教我的那个让人睡觉,也就是催眠别人的瞳术,正好在我们对视的时候用在你身上……” 宁墨轩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你出师了,记住一点,永远别再对我用瞳术。” 对于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宁墨轩,楚夕十分气结。话说宁大人,你走的是邪魅妖孽路线好吧?干嘛摆出一副冰山腹黑的样子?说好的勾起嘴角狂狷一笑呢? 不过这气结并没有维持多久,楚夕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学会瞳术的兴奋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围的人都被她围绕着“真心话大冒险”的主题用瞳术试了个遍。 首先遭殃的是龙套阿莫,楚夕趁他送饭的时候定住了他的眼神,在他的眼神变得茫然失焦后j笑着道: “往你公子的茶里放点盐,给他端去。” 阿莫果然乖乖的端了防了盐的茶送去宁墨轩的房间,只是不一会儿气的满脸通红地跑出来,对楚夕敢怒不敢言,传话道: “公子让我来跟楚小姐说,别得意了,他没喝到。下次再这样,他就在你饭里下巴豆。” …… 第二个实验对象是某个镇子上正在收保护费的小流氓,楚夕轻而易举的控制了他,然后他跑到大街上对着二十个不同的人说了同样一句话: “不好意思,麻烦您帮个忙,我脸痒痒能不能给我一巴掌。” 当人给了他一巴掌之后,他又会笑嘻嘻地伸出另一边脸道: “还有这边脸,真是谢谢你了啊!” 那流氓回到家,抓破脑袋都没想起来自己的脸怎么会突然肿了。 轮到江怀安的时候,楚夕控制瞳术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刚用过晚饭,楚夕便尾随江怀安来到客房里,在他的诧异中对他用了瞳术,看着江怀安突然涣散的眼神,楚夕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想要问一问他的真心话: “第一次尿床是在什么时候?” “不记得。” “最怕的人是谁?” “爷爷。” “为什么?” “因为他常威胁我要是我不听话,就会把我小时候尿床去洗床单却掉进了河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楚夕抽了抽嘴角,果然连江怀安都有如此不文艺的童年么?又接着问道: “那你最喜欢谁?” “楚夕。” 楚夕吓了一跳,江怀安却突然站了起来,抬眼看去,他的眼神里一片清明,原来瞳术已经失去了效用,意念越强大的人,瞳术维持的时间就越短。灯光中,江怀安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有些神游的楚夕,叹了口气,又唤她: “小夕,瞳术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恶作剧的。” 楚夕不以为然,江怀安苦笑: “你知道了我什么秘密?” 楚夕捂着嘴偷笑,眼神亮晶晶的: “我会告诉你我知道了你小时候尿床去洗床单却掉进河里的事情么?” …… 第四十二章 想知道?求我吧。 瞳术学有所成的时候,楚夕一行也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西狄国。接下来要寻找的藏宝图碎片就在那里。 西狄重武,由于地形原因,境内多矿山,铁资源丰富,于是连带着兵器产业十分发达。兵器发达,自然练武的人就多了,于是狄国就更加重视武技,如此循环往复,狄国就成了一个以冶铁富国的兵力强国。 刚入西狄境内的某个小镇,宁墨轩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家客栈,吩咐大家在这里休息一天。楚夕问他想干什么,他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 “找帮手。” 然后便拉着楚夕出门了。 这个小镇同一路上走来停息的小镇都不太相同,镇子上并不繁华,反而有些寥落。连这间客栈都像是一幅年久失修的模样。但路上走着的人,只要是个雄性,基本都手拿武器,不是大刀就是长剑,连看起来文弱的翩翩公子也一手拿一本书一手持一把斧头,十分违和的同时却又十分带感。 楚夕被宁墨轩带着在镇上绕了一圈,东拐西拐的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直到楚夕扒拉着墙根再也不肯走嚷着要休息,宁墨轩才慢悠悠的带着楚夕在一家茶铺坐下。 茶铺的生意还不错,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有些人嗓门大,一说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楚夕刚坐下就听见邻桌的几个持剑之人的谈话,路人甲说: “终于快到冥剑山庄了,累死爹了!” 路人乙道: “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路人丙丁戊戌亥分别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不是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西狄第一山庄——冥剑山庄最近广发英雄帖比武招亲呐!” “可不是么,听说那柳小姐同柳庄主失散多年,也是前段时间才相认,柳庄主就开始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还说谁要是成为了柳家女婿,冥剑山庄一半的财产都归他!” “真的吗?那柳家小姐长什么样啊?” “没人关心这个,冥剑山庄世代铸剑,富可敌国,天下名剑大都出自冥剑山庄,就连当今皇上都要卖几分面子。要能成为冥剑山庄的女婿,那一半的家产就是金山银山啊!光看着嫁妆的丰富程度,就可以猜想到她家闺女长得是多么对不起观众啦。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柳小姐长得再不人道,也足够让众多未婚侠士趋之若鹜啦!” “但是我怎么听说那柳家小姐漂亮的跟天仙似的,你不知道啊,巴拉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一万字)” 楚夕对这冥剑山庄来了兴趣,随口问道: “比武招亲么?挺有意思的啊。” 宁墨轩闻言端起茶轻佻一笑,道: “既然有意思,那就去看看吧。”≮ ≯ 没等楚夕把这句话消化完,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出现了人并不稀奇,让楚夕惊讶的是,眼前的人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五官虽然略显稚嫩,却也出具轮廓,看得出长大了应该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只是这美男胚子此刻仿佛不太高兴,脸上没什么表情。 宁墨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那少年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坐了下来,对宁墨轩拱了拱手: “我陆非衣说话算话,从今天起任君差遣。” 楚夕终于得空插一句话: “宁墨轩,这位是?” 宁墨轩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帮手。” 旋即又吩咐坐在一旁的陆非衣: “你收拾一下,晚上到我们住的客栈来,明天出发去冥剑山庄。” 陆非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难道没发现你母亲用过药之后有什么特别?” 陆非衣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拔高了声音: “那股香味!你养了识得香味的动物追踪来的!” 又懊恼的叹道: “我怎么才想到!” 宁墨轩扬眉一笑,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听到母亲和九华玉露丸,楚夕这才想起来,这陆非衣就是那日在香如故门口被小二欺负的乞丐。当日他衣衫褴褛,脸上全是泥垢,全然看不出长相。如今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往面前一站,要不是那双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倔强的眼睛,估计连他爸妈都认不出来本人是谁吧。楚夕登时后知后觉地看向陆非衣,笑道: “原来是你啊小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陆非衣显然对小弟弟这样的称呼很不感冒,斜睨了楚夕一眼,语气不屑: “别叫我小弟弟,你这笨女人。” 又微微侧头看了看宁墨轩,嘀咕道: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浑然不知被贬低了智商的楚夕仿佛没听到陆非衣的腹诽,出以不意地伸手揉了揉陆非衣地发顶,叹道: “洗干净以后挺可爱的啊,那时候干嘛扮成乞丐呢。你母亲的病好些了?” 陆非衣对楚夕的关心十分不领情,拂开楚夕的手,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楚夕望着陆非衣绝尘而去的背影,皱着眉头抱怨: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那一脸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摇摇头,楚夕决定不再纠结那个冷漠的少年,突然想起陆非衣来之前宁墨轩说的话,于是又把头转向了宁墨轩: “话说我们明天要去冥剑山庄是怎么回事?” 宁墨轩但笑不语,站起身,又缓缓地低下头凑近楚夕,温热的吐气打在楚夕的脖颈,楚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只听得宁墨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想知道?求我。” 楚夕很没节操地拉住宁墨轩的衣袖: “求求你啦,告诉我吧!” 宁墨轩又一次露出他那蛊惑众生的笑容: “求我我也不告诉你。” 楚夕气结,等她噌的站起身想说什么的时候,宁墨轩已经施施然走出了茶馆,楚夕连忙追上去,却被茶铺老板拦住: “姑娘,还没给钱呢。” 楚夕向天空翻了个白眼,天哪,谁来告诉她,有比宁墨轩还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吗?不愿意告诉她真想逗她玩儿就算了,现在连茶钱都要让她付了。实际上她根本不是什么穿越剧的女主角吧,这是跟班丫鬟的血泪史苦情剧吧! 第四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第二日一早陆非衣就准时的侯在了客栈楼下,一行人打了照面就坐上马车往冥剑山庄赶。赶往冥剑山庄的路上,楚夕也打听到了更多的小道消息。 据说这冥剑山庄的庄主叫柳子晋,年少时生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让当年云英未嫁的冥剑山庄大小姐莫嫣一见倾心,非君不嫁。柳子晋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后来两人双双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莫嫣已经大着肚子。当年这事在整个狄国算是轰动一时,一个未出阁的名门闺秀,竟然与男人私相授受。本来莫老爷不同意无父无母性格孤僻的柳子晋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一起,但木已成舟,只得押着柳子晋当即拜堂,入赘了莫家。几个月后莫嫣临盆,生了个女儿。取名柳如眉。可是好景不长,当柳如眉长到两岁的时候,莫嫣带着她上街,却在半路被仇人劫走,指明要让莫老爷亲自去赎人。莫老爷当即按照绑匪所说的地址找了去,第二天,当家人发觉不对劲去寻他时,只找到了莫老爷的尸体。而柳如眉也凭空消失了。 后来,柳子晋继承了冥剑山庄,大刀阔斧的改革,整个冥剑山庄进行了一次大换血,铸出的剑也越来越好,在江湖上名声鹊起。这之后,柳庄主和柳夫人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女儿,但却一祖宗呕心沥血做成的一把神剑,剑锋一出,可教日月变色,天地同暗。冥剑山庄也是因此得直没有下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之后再无子嗣。 如今突然找到了失散十五年的女儿,自然是山庄上下一件天大的喜事。又恰好遇到一年一届的名剑大会,柳庄主便借此机会比武招亲,选择良婿。 说起这名剑大会,是狄国江湖上历来十分有名的一场盛会。狄国的各大山庄都会拿出这一年中做的最出色的兵器进行展示,由江湖人对兵器的好坏进行估量,然后评出本年度的“天下好兵”。而这把“好兵”则会作为大会的战利品,送给大会比试中最后胜出的侠士。是以每年的名剑大会都会有江湖个门派的人前来参战围观。而冥剑山庄以剑闻名,历来便有“天下山庄数冥剑,天下好兵数青冥”的说法,说的就是冥剑山庄铸剑史上的镇庄之宝——青冥剑,那是由冥剑山庄的老名。自从柳庄主接手后,冥剑山庄已经接连十五年做出了年度的天下好兵,以至于到后来评选名剑已经成为了一种形式,因为结果毫无悬念。 但是今年,冥剑山庄借名剑大会的时机比武招亲,除了允诺本年度的天下好兵之外,更是拿出了山庄一半的基业,可谓是下了血本,势必要招到一个女婿才肯罢休。各路人马因此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今年的名剑大会,注定比往年任何一届都要热闹。 如此热闹的结果就是,当楚夕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冥剑山庄附近时,却发现山庄脚下的客栈全部人满为患了。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歇脚。 在楚夕对晚上能睡床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一家客栈老板告诉他们,如果能在天黑前直接到冥剑山庄,估计可以在山庄里住。没有别的办法,一行人又只好继续赶路,还好,当他们赶到山庄门口时,还没天黑。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只有落日的一抹余晖,在这一抹余晖下,冥剑山庄四个字显得格外可亲。众人在山庄门口下了马车,向守门的小厮通报了名帖,当然,用的是宁墨轩持国盐铁使的身份,好歹是邻国友人,想来主人也不敢怠慢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便有下人来引众人进了庄。 既然叫冥剑山庄,顾名思义,山庄是肯定有的,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四合院,而是建在山上的庄园。那下人引着他们又上了山庄的专用马车,先是经过了大片的花圃和菜园,然后是开阔的草地,然后是假山水榭,最后才露出楼台亭阁的建筑。这点倒是像现代的有钱人,在自己家都要开车走,或许有时候大的连自己家都会迷路。楚夕被这山庄的占地面积震撼了。懵懵懂懂地跟着那下人走到了一处待客用的大厅中。 厅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想来就是冥剑山庄的庄主柳子晋了。虽然已近中年,但柳子晋的五官依然十分精致,剑眉星眸,鼻梁挺拔,薄唇紧抿,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痕迹,反而增添了几分男人的成熟魅力。但当楚夕被他的眼神扫过时,却被那眼神中不怒自威的肃穆震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不宜靠近且无法掌控的冷面大叔。楚夕在内心总结着。 将众人扫视了一遍之后,冷面大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持国客人远道而来,柳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宁墨轩十分难得没有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也无甚表情地拱了拱手道: “久仰柳庄主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实在幸会。” 语气中却无半点诚意,充满了一种“我只是随便说说认真你就输了”的挑衅。 连江怀安也只是淡然一笑,也拱了拱手向柳子晋问好: “素闻柳庄主大名,久仰。” 开场白完全就是照搬宁墨轩的,毫无新意可言。 但柳庄主却多看了江怀安几眼,看到他身上的佩剑,回想了下,问道: “沉水剑?你和持国镇远将军什么关系?” 江怀安拱手抱拳: “正是家父。” 这下柳庄主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些,笑道: “原来是江贤侄,令尊同我也是有些交情……”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从外走进一小厮,悄悄地对他附耳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脸色略变了变,低声问道:“人带回来了?” 那小厮点点头,柳子晋这才继续转过脸来对一行人道: “今日天色已晚,诸位长途跋涉相比辛苦,还请在庄内先休息一番。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说完便吩咐小厮腾出厢房供众人休息。主人已发话,自然不用再客套下去。几人向柳庄主道谢,转身欲走。门外突然气势汹汹地冲进一个年轻女子,指着柳子晋的鼻子大声骂道: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大厅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一行人继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直被忽略的楚夕突然开口,说出了进冥剑山庄后的第一句话: “方婉儿?” 第四十四章 抱歉,她今天出门没吃药 如果楚夕没有记忆错乱或者突发弱视的话,那么她百分之百肯定那个风风火火闯进大厅指着柳庄主鼻子骂的女孩就是前阵子还和自己躺在一个被子里商量着怎么让两个老爹和好的方婉儿。 方婉儿见到楚夕的那一刻也十分意外,再看到一旁的江怀安,又是一惊。当即忘了自己进来的初衷,跑上前去拉住楚夕的手,又看了看江怀安,欣喜地开口: “楚二丫!” 楚夕扶额,在方婉儿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还是让她说出来了。楚二丫这个称呼是在楚夕一直叫她方小碗之后对应发明的。正好将之前楚夕在放假做丫鬟的时候对她的称呼糅合了一下。这个称呼集霸气和土气为一身,每回听到都会让楚夕有种老天打个雷收了这货吧的心理活动。 然而,晴天霹雳并没有出现。于是,这一声“楚二丫”明显取悦了在场的所有人,宁墨轩桃花眼一挑,心下了然:原来还有比“夕儿”更有杀伤力的叫法。陆非衣则是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来。连素来温文的江怀安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楚夕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意识到出卖了好友的方婉儿兀自兴奋着,拉起楚夕的手滔滔不绝的开口: “楚二丫你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你爹有多着急,你大哥没多久就醒了,还硬要出去找你,好不容易才被劝住,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两个男的哪里来的?楚夕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你怎么不说话呢?急死我了……” 楚夕及时的捂住了方婉儿的嘴巴,讪笑着对众人道: “抱歉,她今天出门没吃药。” 方婉儿这才稍微平静了下,环视四周发现这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场合。 从方婉儿进来就眉头紧皱直到现在还没松开的柳庄主轻咳了两声,道: “原来诸位与眉儿是旧识。” 江怀安欲说些什么,却见方婉儿冲着柳庄主不客气地喊道: “那个谁,你别废话了,我和我朋友要叙叙旧,赶紧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房间。让厨房赶紧去做好吃的,我们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别的先不说了,既然我朋友在这里,那我就不走啦。就这样啊。” 不等柳庄主回话,方婉儿已经拉着楚夕往内走了。边走边说着: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我跟你说啊……”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柳庄主紧皱的眉才微微放松,见大厅内的其他三人还没走,语气略带歉意: “小女顽劣,让各位见笑了。各位长途跋涉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江怀安也十分客套: “哪里哪里,柳庄主太客气了,改日再叙。” 有小厮前来引路,江怀安招呼了宁墨轩和陆非衣往厢房去了。 而另一边,在柳子晋特意为她准备的芙蓉阁里,方婉儿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这才转过头去面对楚夕。 她的眼神太热切,包含着委屈辛酸,仿佛一个流浪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故乡。楚夕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长久的对视着,直到方婉儿扑到楚夕身上哭出声来: “楚二丫,我好后悔啊!” 楚夕愣了愣,回抱住方婉儿,任她压抑地哭着,泪水很快打湿了楚夕的肩头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方婉儿哭够了,她才放柔声音道: “来,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方婉儿放开了紧抱着楚夕的手,往后坐了坐,脸上还有着点点泪痕,哭过之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在你走了之后,我无意中得知,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楚夕有些惊讶,但还是示意方婉儿继续说下去。在方婉儿哽咽的声音里,楚夕才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楚夕走后,方婉儿一直试图让楚老爷和方老爷和好,终于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本来该功成身退离开的她却突然兴起想听听两位老人家叙旧,可这墙角偷听的不是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秘密——她不是方老爷亲生的。方老爷一生只喜欢了楚夕的娘一个人,从未娶妻,在狄国的时候,捡到了方婉儿,索性便对外说自己已经成亲,妻子难产去世了。这样的身份能让他生活更平静,少了很多麻烦。但是对方婉儿来说,却无法接受。小时候的记忆她不清楚,她只是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方老爷是她的爹,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的世界观人生观都被颠覆了。在思考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去找自己的亲生爹娘。带着一点赌气带着一点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模仿楚夕离家出走了。由于出走之前拿了整整一叠银票,这一路上她并没有饿着累着。不巧的是她刚到狄国没多久就被人拦路抢劫,幸好有人路过救了她。后来和救命恩人聊天的时候说到自己是来找失散多年的父母的,那救命恩人一拍大腿说自己的师傅师娘多年前正好走失了个女儿。然后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到了冥剑山庄。哪知道真这么巧,一核实下来,方婉儿身上正好有庄主夫人说出的那个半圆形的胎记。世界上的巧合就是有如此的狗血,于是方婉儿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冥剑山庄的大小姐柳如眉。 庄主夫人对她十分好,但方婉儿却觉得十分不自在。没过几天,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想方老爷了。 在冥剑山庄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好吧,这都是一个意思,但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虽然知道当年自己并不是被抛弃而是被绑架,但是这么多年,她的记忆里只有方老爷,那个有些神经脱线的男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把自己宠得快上天了。那样的感情,是现在这两个所谓的爹娘从没有给过自己的。方婉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离开了方老爷,她便再也不能是那个锦州城里娇蛮任性可以随手给别人一耳光,可以用家族的生意做筹码的方大小姐了。 所以,她想回家了。 她后悔了。 第四十五章 果然神经病也是会传染的 听到这里,楚夕忍不住插话了: “后悔了你就回家啊!” 方婉儿擦干脸上的泪痕,语气里有诸多的无可奈何: “你……唉,一言难尽。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方婉儿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拉着楚夕出了门。 一出房门没走两步便有小厮前来询问要去哪里。 方婉儿不耐烦的摆摆手,领着楚夕穿过长廊,绕过水榭,走过楼台,曲曲折折地走到了一处庭院。牌匾上写着“嫣然居”三个大字。刚到门口,便有丫鬟下去通报,走进内屋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子欣喜地迎了上来。 那女子约莫三十几岁的样子,由几个丫鬟搀扶着,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唇上血色也很淡,不过却多了些病美人的柔弱与风韵。方婉儿侧身对楚夕耳语: “她就是……那个生我的人。” 原来是庄主夫人,楚夕心下了然,微微俯身行礼。 庄主夫人用手搀起了楚夕,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温和的笑道: “我道眉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原来是带了个小美人来给我们长长见识。你就是今天下午庄里来的客人楚夕吧,听说是从持国来的,和眉儿是好友?” 楚夕有些受宠若惊,又不敢挣开手,只得中规中矩地回答: “是这样没错。我也是碰巧和方……不,如眉遇上的。没想到她也在这里。” 庄主夫人又是温婉一笑: “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是还没用过晚饭吧。既然来了,不如晚上就在嫣然居吃了再走?” 楚夕刚想拒绝,方婉儿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庄主夫人仍然笑着,只是那笑容里隐着几分无措和悲伤: “哦,眉儿找我有事么?吃穿用度哪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倒忘了,如今来了个新朋友,是不是想为楚夕添置些衣物?我马上让人——” “够了。” 方婉儿不客气的打断庄主夫人,径自切入主题: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想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这回庄主夫人到时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嫣然居里立刻忙成了一团,下人手忙脚乱的扶着夫人进屋休息,又有人跑进跑出的端茶倒水,请大夫,只有方婉儿面无表情,拉着楚夕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夕被方婉儿拉着,有些犹豫: “这样走了真的没关系么?她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方婉儿冷笑一声,道: “她第一次晕倒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 “啊?” “如你所见,这已经是她第十八次在我面前昏倒了。” “啊??” “每次我一提要离开,她就来这招。我就奇怪了,她天天晕来晕去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啊???” “楚二丫我知道你很惊讶,但是你敢再啊一次试试看!” 楚夕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吞掉了下一个脱口而出的啊。不能怪她,她实在是对那个看上去温柔贤惠的庄主夫人靠晕倒来转移话题的能力感到十分惊讶。怎么会有人说晕就晕,这难道是一种条件发射? 方婉儿叹一口气,继续抱怨: “真的太气人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每次都这样!偏偏这招还真就管用!” “那你可以跟庄主说啊。” 方婉儿又是一声冷笑,带着楚夕又经过了几个拐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处气势恢弘的建筑前,殿上书有“藏剑楼”三个大字。方婉儿走到门口,往前一边迈步一边倒数: “三、二、一、——”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长得倒还很好看,就是一脸木讷得有点像晚期面瘫患者。连声音也是毫无波澜: “小姐请留步。” 方婉儿翻了个白眼,道: “林辰,怎么又是你?” 那个叫林辰的侍卫一拱手,一板一眼的回答: “庄主现在很忙,抽不开身,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说。” 方婉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那我告诉你也是一样的,我想离开这里,回家去!” 林辰身子一僵,埋下头,又一拱手: “庄主吩咐,小姐的任何要求可以满足,除了离开冥剑山庄。” 方婉儿这下更生气了,指着藏剑阁楼道: “我知道他在这里面!不就是不想见我吗?不想见我就让我走啊!干嘛又留着我!犯贱很好玩儿吗?混蛋!” 又伸手指着林辰的鼻子道: “你也是混蛋!当初骗我到这里的时候说什么庄主一定会很爱他的女儿,他就是这样爱我的?不顾我的意愿弄什么比武招亲,还嫌自己不够丢脸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笑话吗?你们整个庄的人都是神经病!” 方婉儿骂得嘶声力竭,可那林辰只是埋着头毫无反应。良久,方婉儿骂够了,气呼呼地拉过楚夕,愤愤道: “算了,有人选择性失聪,根本也听不到。每天听一次都一个反应,无趣死了。我们走!” “这下又去哪里?” “骂饿了,去吃饭!” 方婉儿随便拉了个小厮,让他吩咐下人把晚餐端到芙蓉阁,又让他去叫上楚夕随行的另外几人,这才拉着楚夕继续往回走。 楚夕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突然像是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道: “既然他们不让你走,那你为什么不偷偷地走呢?” 方婉儿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无语望天: “你都能想到的东西我怎么会想不到!今天下午已经是他们第二十次把我从外面抓回来了!我今天都逃到山脚了,还是被他们逮了回来。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跑到山脚然后优哉游哉的出现把我抓回去,跟猫抓耗子似的!还一脸抓到我是最没有成就感的事情的表情,拜托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那种’你别每天给我们添乱’的臭脸是要做给谁看啊!要不是看到今天遇到你们了,我非要找他好好理论不可!” 歇了口气,方婉儿继续碎碎念道: “还有,他们对我是很好,吃穿用度从来不少,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那种方老爹给过我的温暖。一个整天梨花带雨体弱多病却又嘘寒问暖殷勤得可怕,一个整天跟得了麻风似的不见人影却又好像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达成一致要为我比武招亲!试问我身上的哪点让他们觉得我嫁不出去我有罪了?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嫁不出去很有面子吗?世上有这样的爹娘吗?再待下去我会疯的!” 一连气地说了一通,方婉儿对楚夕挑了挑眉毛,示意她说点什么,于是楚夕食指点着下巴,作了总结性陈词: “这一庄子的人都是疯子。果然神经病也是会传染的?” 第四十六章 如果可以的话 藏剑楼的某一间屋内,柳子晋正细心的擦拭着一把通体透光的宝剑,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这把宝剑是他的情人,他的手缓缓在剑身上游走,剑芒逼得人无法直视。 林辰走进屋内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他有些怕这种时候的庄主,但仍是硬着头皮打断了他: “庄主。小姐已经走了。” 柳子晋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将剑插进了剑鞘。光芒骤灭。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清冷:“小姐今天又做了些什么?” “小姐同楚小姐在房间里聊了会话,然后带着楚小姐去了夫人的嫣然阁……夫人听说小姐要走,又晕了。然后小姐带着楚小姐过来找您,被属下拦住了之后看上去十分不高兴。然后拉着楚小姐走了,说是要去吃饭。” “又晕了?前两天不是才晕过么?让大夫看了没?” 听到莫嫣晕倒的消息,柳子晋微微动容。 林辰恭敬地回答: “已经着大夫看过了,是老毛病,服过药后好了许多。” 柳子晋这才放松了绷直的身体,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个叫楚夕的什么来历?” “是锦州城一个盐商的女儿,同江怀安定过亲,后来不知道为何取消了婚约。她家同方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听说是在锦州城的什么比赛的时候,救过小姐,两人关系才好起来的。” 林辰缓了缓,像是在斟酌词句: “而且,听了小姐对您的抱怨之后,她说……他说我们一庄子的人都是疯子,还说……神经病是会传染的。” 柳子晋凉凉一笑,有些恍神: “她倒是说得很准。疯子……谁说不是呢?” 林辰顿了顿,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酝酿了很久终于抬起头: “庄主,属下不明白。” 柳子晋把玩着手里的剑,面上却无甚表情: “说。” “属下不解,为什么庄主要这样对小姐。” “哦?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认了她却看上去并不喜欢她,为什么不喜欢她还不让她走?” 林辰默然,这正是他一直郁结于心的问题。 柳子晋突然笑了,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有些微的光线透过窗户的缝隙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让林辰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宁愿她从来没有出生过。” ————————————————可惜方婉儿已经出生了的分割线———————— 晚饭的时候,芙蓉阁突然热闹了起来。本来晚上柳庄主在庄里有设宴款待那些提早前来参加名剑大会的江湖好友,但方婉儿不便出面,于是楚夕一行便陪她在芙蓉阁吃饭,在席的楚夕、方婉儿、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五个人,都曾经在锦州城生活过,也算是一次锦州城的同乡聚会。 吃饭的时候楚夕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咦,宁墨轩,你的跟班莫呢?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跟班莫是楚夕给阿莫取的外号,他这个仆人做的十分“贴身”,几乎是只要有宁墨轩的地方就会看见他。说起来,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宁墨轩嗤然一笑,语气却是淡淡的: “你倒是细心,人都走了十天半个月了你才发现不见了,还好你不是他的主子,若是他真的出什么事了,等你想起来,估计只能去收尸了。” 楚夕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仔细一想,好像是自从楚夕用瞳术诱使他往宁墨轩的茶里放盐之后,就没见过阿莫了,不过阿莫平时一直都比较低调,神出鬼没,这段时间楚夕又忙着练瞳术,自然是疏忽了。 虽然阿莫这人存在感很低,但当楚夕意识到了的时候,还是觉得少了一个人不太习惯,便问道: “他上哪里去了?” “我让他去办事。怎么?你还想用瞳术让他往我的茶里下作料?” 宁墨轩话说的漫不经心,楚夕听着却十分不满,这分明是对她瞳术赤果果的挑衅啊!微怒道: “你得瑟个什么啊,不就被你发现了一回么。信不信下次我让他往你吃的东西里吐唾沫!那你总闻不出来了吧!” 宁墨轩只是一挑眉,一双黑曜石般的桃花眼也跟着顾盼生辉,声音像是滴在空谷里的泉水,清冽而悦耳: “楚二丫。” 楚夕浑身一震,触电般的抖了一抖,又听得宁墨轩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你难道以为我不会让他先拿这招对你试试么?” 楚夕又吃瘪了,握着拳头敢怒不敢言,她怕她再开口宁墨轩又会叫她楚二丫,不为别的,这外号实在太有杀伤力。都怪方婉儿,没事儿干嘛取个如此之土的外号! 感受到楚夕的怒气即将外泄,方婉儿识相的干笑两声,转移话题: “二……不,大夕啊,你不是说要出来找什么羊皮纸么?有没有什么更确切的消息,我去帮你探探虚实!” 说完还拍了拍楚夕的肩膀,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 楚夕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对啊,如果说方婉儿是柳庄主的女儿,那么有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无间道,打听消息也应该更容易吧。可是她也不知道具体羊皮纸在哪里呀。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江怀安。这一路上好多消息都是他在传递,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江怀安想是没料到楚夕会抬头看他,笑容里也多了几份温暖,只是往宁墨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楚夕自己也不知道,让她问问宁墨轩。一旁自斟自饮的宁墨轩接收到楚夕巴巴的眼神后,淡定地一笑: “这次我们要找的羊皮纸卷,就在这冥剑山庄里。” “你确定?” 楚夕和方婉儿几乎是同时问出口。在一起久了,方婉儿连楚夕的口头禅也学到了。 “我确定。” 说话的是陆非衣,见楚夕和方婉儿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神色中颇有些得意: “别的我不敢说,但这羊皮卷,一定有一份在冥剑山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发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快来问我为什么”的优越感。楚夕配合地冒出星星眼,问道: “为什么?” “当年羊皮纸卷被一分为十,由于璎珞擅长风水之术,就借此开掘了很多盐井、矿脉,久而久之就涉及到了盐铁的生意。她训练了很多人来管理这些产业,又交给他们很多奇特的冶炼、提取方法,也正是如此,她身边的亲信后来大多从事了盐铁行业,掌握了各国的经济命脉。她当年把分开的羊皮卷打乱后,分别交给了四个国家从事盐铁行业的亲信保管。在持国的那几张羊皮纸,一张是那员外做官时从一个世代做兵器生意的富商家里搜到的,一张是那个叫杜凡的盐商从一个没落盐商处得来的,而你们在天宝城的那张,不也是从井盐盐商那里拿到的么?所以可见,羊皮纸同盐铁一行关系很大,而整个狄国境内,就属冥剑山庄麾下的矿山最大最丰富,并且据说当年柳庄主之所以能很快振兴冥剑山庄,也是因为他突然找到了一处丰富的矿山。” 说了一大通,陆非衣有些渴了,楚夕十分贴心的封上了一杯茶,他接过一饮而尽,伸出一只手,在空中随意指出,语气十分笃定: “所以,我断定,确定,以及肯定,冥剑山庄必然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第四十七章 一直是多久 陆非衣一通话说完,席上的人都分别沉默起来,第一个发言的仍然是楚夕,她略显疑惑地将两只手掌轻轻一合,问道: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一共收集了多少羊皮卷了啊?按照非衣弟弟的说法,羊皮卷分散到了各国,如果要把它们都搜集起来……时间上,会不会太远了?” 宁墨轩又是勾魂夺魄的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动人,只是那双如墨的眸子里却满是挪揄: “现?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0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0部分阅读 现在才想到问这个问题,楚大小姐可真是……后知后觉。若是我凑不齐羊皮卷,你待如何?” “那还不简单!” 楚夕一边埋头啃着一只香酥鸭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只要你先在三个月之内陪我找到了我大哥的解药,那我就一直陪着你找,直到你找到位置!” 宁墨轩显然没想到楚夕会说出这样的答案,一时竟有些失语,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用一贯地腔调继续问道: “一直是多久呢?” 香酥鸭腿肥而不腻,楚夕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是油,听到这话也没停下嘴上的动作,只是一边咀嚼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这人烦不烦啊,一直就是一直啊,要是找不到,你想找多久找多久,我绝无半句怨言!哪怕是一辈子!” 挨了骂的宁墨轩却是微微笑了,这笑容同以往那些浮于表面的笑不太相同,反而带了些欢喜和愉悦。笑容很浅,却让楚夕瞬间觉得百花齐放,心跳都快漏掉一拍。 不过这种愣神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一瞬,楚夕已经回过神,啃掉鸭腿上最后一口肉,又舔了舔手指头,这才意犹未尽地道: “那到底你是有多少张了?” 宁墨轩伸出右手,微微屈下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指,比了一个风情万种的二。此情此景,深受现代文明影响的楚夕怎能不联想到“二”的深刻含义,忍不住扑哧一笑。笑过之后,却又觉得奇怪: “怎么会才两张?就我知道的都至少有三张了啊!” 宁墨轩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还剩两张。” 见楚夕惊讶的张大嘴,宁墨轩笑得分外妖娆: “所以,你不用肖想要陪我一辈子了。” 楚夕恍然: “所以只剩下两张了啊,那真是太好了!……等等,你刚才好像说……不用肖想陪你一辈子了?” 楚夕后知后觉的愤怒起来: “喂!谁要陪你一辈子啊!”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全都笑出声来,连江怀安都抿着嘴角轻笑起来,楚夕的脸红了个透彻,只得怒视始作俑者。 还是江怀安稳住了场子,继续转移开话题: “我们还是接着讨论羊皮卷的事情吧。小婉,不知道你能否想到办法,打听到羊皮纸卷的消息。” 听得江怀安像小时候那样唤她,方婉儿微微一怔,又想起那日他摊牌时对自己说的话:“小婉,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从未给过你希望,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愿将就。” 回过神,她神色已经再自然不过: “江大哥,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不愿将就么?是的,她喜欢江怀安,但不能接受他心里还有别人,哪怕逼着他最后答应娶自己,想必也不会开心吧。这样将就的爱情,她方婉儿,从来不屑! 而江怀安——方婉儿侧过头看了看正递给楚夕手帕让她擦手的江怀安,又看了看顺手接过继续大吃的楚夕,希望楚夕不会是他的将就吧。 -----------------------------------爱情不能将就的分割线-------------------------------------------- 方婉儿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一早,就穿戴整齐地去嫣然阁找庄主夫人了。在她想来,找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爹问肯定是行不通的,这几天庄里人太多,见他一面本来就不容易,再加上那个碍手碍脚的冰山脸林辰,她可不愿再吃闭门羹。 而庄主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对方婉儿那叫一个掏心掏费,别说是羊皮卷了,就算她方婉儿要的是庄主的皮,估计庄主夫人都能咬咬牙给她弄一块来。 走进嫣然阁,按惯例应该及时出现在门口的庄主夫人却没有来,方婉儿乐得自在,屏退了想要去同胞的丫鬟,径自往阁楼上庄主夫人的住处走去。 说来也奇怪,整个冥剑山庄,庄主就一个妻子,两人却不住在一起,庄主常年在藏剑楼,庄主夫人则整日待在嫣然阁大门不出,仿佛是被打入了冷宫。可事实上——庄主夫人的房间门敞开着,从外面就可以看到躺在床榻上面无表情的庄主夫人和坐在床边与她深情对视的庄主。 这种状态,被打入冷宫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庄主夫人而像是庄主啊。 方婉儿摇了摇头,对这一对怪异的夫妻见怪不怪。 进了屋,庄主夫人一眼就看到了方婉儿,脸上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至少两个色调,虽然脸色还泛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睛里却透着熠熠的光彩,仿佛方婉儿走进房间就给她带去了所有的光明一样。她挣扎的起身,欣喜地道: “眉儿,你怎么来了?” 柳子晋将莫嫣扶好,又在她的背后垫了个枕头,这才抬起头扫了方婉儿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你来了。” 饶是方婉儿已经习惯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还是被这对比间所产生的落差感深深地打击到了。这个时侯,她想起的竟是远在持国锦州城的方老爹,那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生气起来会把八字胡吹地老高,脾气和嗓门一样大却将她宠上了天的方老爹。 她想起小时候,每当她溜出门去疯玩后偷偷跑回家,无论多晚,总是能看到他一边焦急地扶着门四处张望,一边训斥没将她看好的下人。见到她之后,他便会一吹胡子,脸上全然没有了训斥下人时候的怒意,殷殷地跑上来嘘寒问暖,什么到哪里去玩了啊,怎么不告诉爹爹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下次能不能带爹爹一起去啊之类的话一股脑的问出来,也不管她乐不乐意,一把抱住她,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去亲她,直到她被胡茬痒得笑出声来才算完。 方婉儿想起这些,是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意识到,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方老爹那样对自己好了。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做不到。而她,却生生地抛弃了这样的好,跑来寻找所谓的骨肉血缘。 她并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把楚老爹的爱当做理所当然,却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理所当然的。 第四十八章 那是你的嫁妆 见方婉儿低着头沉默,庄主夫人脸上的欣喜渐渐淡了下去,却还是疲惫得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温和轻柔: “眉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方婉儿回过神,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柳庄主,又看了看庄主夫人,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声爹娘叫出口,只淡淡地道: “我有事,想单独问你。” 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她不想柳庄主在场。 柳庄主仍然是无甚表情的脸,庄主夫人只好打圆场: “眉儿,一家人不用这么避讳的,他毕竟是你爹。” 这下方婉儿反倒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我爹?你看看他,那张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银子没还的脸,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他是我爹,刚认女儿没多久就罔顾我的意见比武招亲,像是巴不得甩掉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呢!” 从小就被宠坏得理不饶人,再加上这些天的压抑,方婉儿出口的语气很冲,甚至显得刻薄。话音刚落,柳庄主和庄主夫人同时变了脸色,庄主夫人浑身一震,仿佛被人从胸口捅了一刀,脸上隐忍着极大的痛苦,而柳庄主,则是脸色阴沉地盯着方婉儿,好像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甚至有那么一瞬,方婉儿从他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 他……不会想杀人吧!方婉儿有些心虚地退后了一小步,只敢低下头怯怯地看他。过了很久,柳庄主才开口,声音清冷: “这句话,我不想再听到。至于比武招亲,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说完,也不看方婉儿,回头对庄主夫人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便离开了。 方婉儿被刚才柳庄主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压力震得头皮发麻,待柳庄主走出屋才重新找回呼吸,一时间竟有种虚脱的感觉。庄主夫人则是面色惨白,瘫在床边对着柳庄主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手,却最终没有喊出声音来。见方婉儿在看她,她收回手,也掩去了眼神中的哀恸。 庄主夫人的声音一像轻柔,像是微风吹面般: “眉儿今天来找我,是想问什么呢?” 方婉儿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收回了多余的情绪,将脑子里演练了八百遍的台词说了出来: “我想知道山庄里有没有一卷羊皮纸,就是有一面画了很多线条有一面是一些看不懂的花纹,羊皮的。” 她伸出手小小比划了个方框: “大概这么大。” 庄主夫人立刻就知道了方婉儿说的是什么东西,微笑道: “噢,那个啊,我知道。眉儿问这个干嘛?” 方婉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前两步兴奋道: “真的吗?在哪里?” 庄主夫人略略坐直了身子,向方婉儿招招手,示意她做到床前来,方婉儿难得听话的走了过去,庄主夫人拉住方婉儿的手,方婉儿虽然有些抗拒,却还是没有挣开。 庄主夫人满足地笑了,拍拍她的手背,问道: “眉儿,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方婉儿听楚夕提起过羊皮纸的内容,但此事牵扯许多,不好随意开口,只得摇头装作不知。 庄主夫人叹了口气,道: “那是你的嫁妆。” 方婉儿漫不经心的地回道: “切,不就是嫁妆嘛——嫁——等等,你说嫁妆?那是我的嫁妆?” 庄主夫人轻笑着点头,这下轮到方婉儿愣住了,张大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准备的若那羊皮纸是传家宝怎么办的无数种回答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后只好挠挠头,干巴巴的来一句: “那它现在在哪里?” 庄主夫人又了然一笑: “想看看自己的嫁妆长什么样?我和你爹商量好了,那羊皮纸是当初你爷爷给娘的,说是要一直传下去,那也算的上是莫家的传家之宝了,娘好不容易寻回了你,若是此次名剑大会你找到了好的归宿,这东西就给你未来的夫君。娘不知道这东西里面记载了什么,但是娘很清楚,这东西珍贵无比,一定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为了你的安全,只有当你找到一个有能力保护它和你的人之后,娘才会把它给你。” 说了一大通话,庄主夫人深吸一口气,抓住方婉儿的手紧了紧: “所以眉儿,虽然娘能满足你所有要求,但是独独现在想要它这一条,娘不能依你。” -------------------------------------婉儿要出嫁的分割线------------------------------------------------ 方婉儿回到芙蓉阁的时候楚夕正好想出去寻她。见她神色不是很好的回来,楚夕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所以不待方婉儿开口,便出声道: “没关系啦,打听消息不是一次就能打听到的,我们可以慢慢来嘛。” 方婉儿摆摆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消息我是问到了,可是……她不肯给我,也不肯告诉我将它藏在了哪里。” 楚夕有些吃惊: “这么快就打听到消息啦?” 方婉儿苦笑: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楚夕内心挣扎了一会儿,道: “那就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就是那羊皮纸卷确实在冥剑山庄,连我那便宜亲娘都知道。” 听到这里,楚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接下来的坏消息你不会说好消息是你骗我的吧……” 方婉儿翻了一个白眼: “我没你那么无聊。……那个羊皮纸卷是我的嫁妆。” 楚夕有些愣住: “你说……嫁妆?你确定你没口误,不是家装也不是假装而是嫁妆?” “我也很想听错,可是我那便宜亲娘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还说,在我选中未来夫君之前,都不会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更不会把它给我。” 楚夕自然知道方婉儿如此无奈的原因,如果她要那个羊皮纸卷,就意味着她要接受如此荒唐的比武招亲,然后在万千冲着冥剑山庄财富来的人中选一个男的活的嫁掉,可是……楚夕咬了咬嘴唇,方婉儿想嫁的人不一直是江怀安么?而江怀安——唉,垂头丧气的瘫坐在椅子上,楚夕长叹一声: “那现在怎么办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的距离,而是眼看快要得手的东西却成了别人的嫁妆……到嘴的鸭子……飞了啊!” “飞了,那就去偷回来。” 一个声音响起,楚夕下意识回答道: “偷?要怎么偷?——等等,这声音好像不是方小婉的……” 转过头,却见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宁墨轩坐在自己不远处,食指轻叩桌面,笑得百媚众生。 第四十九章 一个艰难的决定 没等楚夕反应过来,陆非衣已经不乐意地瘪嘴: “喂喂,虽然我是你的帮手没错,可是请不要用偷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我所从事的伟大行业好吗!那叫顺,顺手牵羊劫富济贫的顺!” 方婉儿顿时精神了: “你们说要是嫁妆不见了,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嫁了?” 楚夕有些不确定的摇头: “这个……要看你人品了。你那个便宜亲爹把你当烫手山芋甩出去,估计嫁妆不见了不能成为阻碍你嫁出去的理由。” 方婉儿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但是依然很热情地把这段时间自己对山庄地形的了解详细地向陆非衣说明了。陆非衣一点即通,表示只要一确定羊皮纸卷的具体范围,就能马上偷……不,是顺到大家想要的东西。 而在确定羊皮纸卷的具体范围之前要做什么呢?陆非衣笑得很神秘,且无论楚夕和方婉儿怎么表达“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的好奇都拒不透露,二人只得作罢。 此时正巧是午饭时刻,众人便又在芙蓉阁用膳。 吃过饭后,方婉儿拉着一行人往外走,说是要带他们参观冥剑山庄。 说起来,到这里也不过一日,来的时候赶路匆忙,也无暇顾及山庄内的景色,这回跟着方婉儿慢慢走,倒觉得冥剑山庄真的是休闲度假的圣地。 冥剑山庄虽然以铸剑为主页,但是山庄地域广阔,有很多的空地,除了用于栽种庄内日常需要的农作物之外,剩下的一些地便用于栽种花卉,而这片种花草的田地便被叫做百花园。 听上去很俗,但当楚夕踏入百花园时,当即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呆了: 这一片花海称得上是一望无际,尽管已是深秋,但视野所及之处,一片一片地全是开得正艳的花朵,每隔数十步便种有一片花田,花田与花田之间的花朵种类不同,颜色却十分相近,远处看去,像是渐进的调色盘,由近及远依次是深红、浅红、淡粉、桃红、艳紫、湛蓝……楚夕放慢脚步走在花海中,生怕惊动了这些美艳的精灵。一边难掩激动的对方婉儿碎碎念:“方小婉,让我掐你一下,疼的话就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花我好多都没见过啊!你不是说种花的只有一些地吗?这你妹的都快大成一个天安门广场了!你确定这是冥剑山庄名下的?” 在得到方婉儿肯定的点头后,楚夕夸张的哀叹一声: “天哪!方小婉,你要是个男的,那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高帅富你懂不懂!你要是个男的我就是搅基也要跟你在一起啊!不,我现在就跟你搅基!我们百合吧!走,我们手拉手去告诉你爹娘,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为了这一大片的花海,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知足了啊……” 话还没说完,方婉儿便拽住了她捂住她的嘴,冲随性的三个男性歉意道: “抱歉,谁没有个没吃药就出门的时候,理解下。嘿嘿……” 江怀安和宁墨轩对楚夕的间歇式抽风习以为常,倒是陆非衣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那张略显青涩的娃娃脸上露出的皱眉思索的表情实在太过诡异,方婉儿好奇地问: “陆小衣你在想什么呢?” 陆非衣抬起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美不胜收的花海,又看了看方婉儿,脸上的表情纠结起来,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我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以为陆非衣想的事情跟怎么去“顺”羊皮纸卷有关,连正在兴奋中的楚夕都回过神来,问道: “什么决定?说出来听听啊,我们好给你参考参考!” 陆非衣皱着眉,伸出一根手指从花海转到了方婉儿身上: “我在想,为了这片花海,我也许可以勉强接受去参加比武招亲,把这个——” 想了一会儿,陆非衣放弃了对方婉儿的形容,直接道: “娶回家。” …… 在这个深秋的下午,冥剑山庄的花海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陆非衣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混蛋!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勉强接受!什么他爷爷的又叫这!个!……你那个欲言又止的停顿是什么意思啊混蛋!你凭什么用嫌弃的语气说这句话啊!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啊啊啊啊啊!!!” -----------------------陆非衣跑得很快姥姥认识的脸暂时能保住的分割线------------------- 方婉儿发誓,遇到柳庄主绝对是个意外。此时的她正毫无形象可言地追着陆非衣跑,奈何陆非衣轻功好的很,她在后面跑的筋疲力尽却依然只能追着他远去的身影绕圈子,可她就是不服输,跑着跑着连楚夕在后面叫停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再看前面,陆非衣居然没入花海从中不见了踪迹,方婉儿气得牙根痒痒,冲着陆非衣消失的方向大吼: “陆混蛋,你最好求爷爷拜奶奶千万别再碰见我,不然老娘把你打得连你姥姥都不认——” 时间停在了这一刻,因为突然有一个愠怒的声音喝住了她: “你在干什么!” 方婉儿条件反射的将头转向声音来源,登时被吓了一跳,连刚才那句话里最后被噎进嗓子里的那个字也跟着蹦了出来: “识……” 看到一脸严肃眉头紧蹙的柳庄主时,方婉儿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这下是真的shi了。” 没等她说些什么,柳庄主已经怒不可遏地一甩袖子喝道: “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在客人面前像什么话!” 方婉儿这才注意到柳庄主身边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柳庄主的身后排的人,仅仅是根据方婉儿目测,都已经够摆上两桌了。都是些年纪和她相仿的男子,一个个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并且已经有好多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露出了惊诧甚至惊恐的表情——不用说,这些一定是心里在进行着“这就是柳小姐么怎么如此彪悍我还要不要娶她啊”这样的天人交战的所谓世家公子们。而方婉儿此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现在装作失忆了还来得及么来得及么? 可是事实不容她否认,就在她懊悔今天出门的方式一定没对的时候,一个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 “素闻柳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柳小姐的性子真是”顿了顿,似是在想合理的措辞良久,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活泼可爱。” 第五十章 谁傲娇啊您傲娇 方婉儿很想哭,大哥,你确定你说的活泼可爱的柳小姐是你眼前的这个?且不说方婉儿因为一路狂奔散乱的鬓发,连衣裙都沾上了好多一路上的泥水,表情还维持着咬牙切齿的狰狞,并且,最重要的是,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准备用来丢陆非衣的鞋子! 所以,这位大哥你确定你今天出门的时候脑子没被门夹过引起了审美异常? 有人解围,柳庄主的脸色稍霁,见方婉儿还愣着,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赶紧把你的鞋穿上!这位是夏家夏止寻公子,还不跟客人们打个招呼!” 方婉儿压根没在意这个公子姓夏还是春秋冬,此情此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难道要让她笑的二一添作二百五似的对着这一群公子哥露出满口白牙然后道:“嘿,其实你们刚才产生的都是幻觉,请忽略我吧!” 方婉儿无奈,但还是听话的穿上了鞋,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微微福下身,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地: “见过诸位公子。” 埋头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分外委屈,这算什么回事儿?放着锦州城的方老爹不要了,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劳什子山庄来当大家闺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稍微随意点还要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便宜爹训斥一通。他算什么?明明不喜欢自己,还要管东管西,为她比武招亲,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她!要知道,她跟着方老爹的时候,方老爹可是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不曾说过! 想到这里,方婉儿的眼圈抑制不住的红了,她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干巴巴地冲柳庄主的方向道: “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他答应,便径自转身离开。转过头的那一刻,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苦笑着骂自己,方婉儿,你哭什么?为你擦眼泪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先不要他的! -----------------------------------小白菜地里黄的分割线--------------------------------------- 楚夕是跟着方婉儿跑了一段后跟丢了的,陆非衣的轻功无比之快,连带着方婉儿也像是突然开了外挂一般拔腿狂奔,可累惨了跟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叫停的楚夕。无奈楚夕今日穿的是庄主夫人送来的裙子,好是好看,但是跑起来拖泥带水的,十分阻碍她正常水平的发挥。于是,楚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方婉儿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姿色的花丛中。 楚夕急的快哭了,并不是因为追不上方婉儿,而是……方婉儿就这么扔下他们走了,但是她该死的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啊! 江怀安倒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一句话就猜出了楚夕心中所想: “怕她走了我们找不到路回去?” 楚夕哭丧着脸点头,看着楚夕略显夸张皱在一起的脸,顿觉十分生动,江怀安轻笑: “没关系,既然来了,我们且再逛逛,这里这么大,路上说不定会有些小厮丫鬟,到时候找个人问问路就好了。况且……” 接着身高优势,揉了揉楚夕厚厚的刘海,江怀安的声音出奇的柔和: “不用怕,一切有我。” 楚夕听着这话不由一愣,迷路而已,不用这么煽情吧。但还是露出笑脸答了一个好,江怀安又转过身去招呼后面孑然而立的宁墨轩: “宁大人,今日天气正好,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不若我们一同再往前走走去赏花?” 宁墨轩把玩着腰上的玉坠,视线在楚夕刚才被揉过的额头扫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回道: “既然你盛情邀请了,那本大人就勉为其难的跟你们一起吧。” 于是,五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一路上自然繁花似锦,鸟语花香,不过……楚夕忍不住对走在前面的宁墨轩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盛情邀请,人家根本就是随便那么一问。宁墨轩这谱也摆的够大了吧。不过宁墨轩的这幅态度,倒让她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流行的一个形容词——傲娇。明明也想去,但仍要装作一副是你非要我去我才去的不情愿的态度,这不是傲娇是什么?傲娇的宁墨轩,宁傲娇——您傲娇啊!您不傲娇谁傲娇! yy到这里,楚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宁傲娇全然不知自己的姓氏也正在被某人腹诽,听到楚夕的笑声,又露出了那种挑眉一笑的表情对楚夕道: “什么事情笑得那么开心?楚……二丫。” 故意在叫道楚夕的姓时停顿一下,把二丫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但是有了“您傲娇”做垫底,楚夕突然觉得自己的楚二丫简直好听爆了。于是自动忽略宁墨轩的找茬,忍着笑回答:“没什么,我就随便笑笑。笑一笑十年少。哈,哈哈哈。” 宁墨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勾起唇角: “听闻毒神殿有一种毒药叫含笑九泉,中毒者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大笑,毒至后期,笑的时间就越长,到最后,就会接连好几天停不下来的笑,直到身体承受不住而死亡,通常中了含笑九泉的人,连死了,脸上都还带着笑容。” 见楚夕的笑僵在脸上,宁墨轩没来由的心情大好,继续道: “对,就是你现在这个表情。跟那些人死去的时候有九成相似。” 这下楚夕连嘴都不张开了,直接用手捂住嘴,一张脸被手遮去了大半,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用一种愤恨的神情盯着他。 不得不说,楚夕的容貌跟宁墨轩见过的各色女子相比,顶多算中上之姿,唯独那双眼睛,灵动地让人看一眼就再忘不了。不论是笑还是哭,那双眼睛总是能够让人的人为之一动。就像此刻,看着楚夕发亮的双眼,宁墨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像是被上好的丝绸包裹着,又像是中了最高重的瞳术,只想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中,近一些,再近一些……情不自禁的,宁墨轩缓缓伸出手,覆上了楚夕的眼睛,手上似乎能感觉到楚夕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他的掌心痒痒的,这轻微的触碰让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宁墨轩猛然收回手背在身后,抬眼正对上楚夕疑惑的眼神: “你遮住我眼睛干什么?” 像是自问自答,楚夕喃喃道: “难道是怕我对你用瞳术?” 对自己的猜测十分满意,楚夕抬手拍了拍宁墨轩的肩膀,由于宁墨轩高她一个头,还微微垫了垫脚: “您……宁大人,安啦,既然答应了你不再对你用我就会做到啦。更何况瞳术耗费精神和眼力,用一次要修养好几天,我可不想好几天都顶着斗鸡眼啊——咦?” 最后一个啊字出口的时候,楚夕突然将眼神移到宁墨轩身后,硬生生将陈述句改成了疑问句。 宁墨轩顺势回过头,却见身后有人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第五十一章 我答应了! 这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举手投足端庄典雅的女人。 这是一个年纪大的可以为人母实际上确实为人母了的举手投足端庄典雅的女人。 这是此刻出现在花海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却真真实实出现了的庄主夫人——莫嫣。 就在楚夕快把宝塔体延展成千字文的时候,庄主夫人走到楚夕面前站定,身后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让她多了一份贵气,但她的笑容虽然温和,却总觉得隔着点什么,让人难以亲近,只见她朱唇轻启,声音柔和地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阿姨?这是你们持国人的方言么?” 楚夕一脸冷汗,虽然在现代确实是这么叫没错,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完全不是那样断句的啊。干笑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江怀安很自然的一拱手: “见过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微微颔首,又继续将视线移到楚夕身上: “楚小姐,这百花园的风景可还美?” 面对突如其来的搭讪,楚夕有些受宠若惊,却还是很配合地道: “确实很漂亮啊,这些花好多我都没见过。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庄主夫人……真巧啊。” 庄主夫人微微一笑,道: “我本是同子晋一起陪那些来参加名剑大会的侠客参观百花园的,只是中途身体不适,提前退场,方才路过看见楚姑娘,正巧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楚姑娘和两位少侠,便过来了。” 听到庄主夫人说身体不适,楚夕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庄主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泛着病态的白,嘴唇血色很淡,确实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便好心道: “庄主夫人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先回去休息要紧,若是找我有事,我明日再去拜访。” 扶着庄主夫人的两位丫鬟想是也很关心自家主子的身体,一个年纪稍微小点的丫鬟附和道: “是啊,夫人,楚小姐说的没错,身子要紧。有事情的话也不急于一时。” 庄主夫人没有听取这个善意的提议,只是摆摆手,让两个丫鬟后退,自己略显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盯着楚夕的眼睛,问道: “楚小姐,容我冒昧问一个问题好吗?” 楚夕不太习惯有人对她这么客气,挤出一个笑容道: “夫人您尽管问。” “楚小姐……与眉儿的关系好么?” 没想到庄主夫人会问这个问题,楚夕有些愣住,她和方婉儿的关系?怎么会问这个?压住内心的疑问,楚夕如实答道: “嗯,挺好的。算是闺中密友吧。” 庄主夫人像是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案,浅浅一笑,忽而又捂着嘴咳嗽起来,旁边的两个丫鬟赶紧上前,一个搀住她,一个为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顺过气来,接着道: “那我就放心了。楚姑娘,我……咳咳……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楚姑娘答应。” 楚夕隐隐有种会着道的感觉,犹豫着刚想说话,对面的庄主夫人却突然挣开丫鬟的搀扶。一屈膝,给楚夕跪了下来。 楚夕吓得差点也给她跪下,宁墨轩眼神微动,江怀安反应很快,连忙上前把庄主夫人扶了起来,安抚道: “夫人莫行如此大礼,小夕她还受不起。” 楚夕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退后道: “夫人,您这不是折煞我吗?万万不可啊!” 庄主夫人却只是微笑道: “我无意冒犯,只是想让楚姑娘答应我一件事情,若楚姑娘不答应,我便跪着不起。” 说罢,又欲下跪,那眼神确实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 搀着庄主夫人那个年纪小点的丫鬟突然哭了,道: “夫人,您别折磨自己了,碧儿看着难受!” 庄主夫人皱眉欲再说什么,她身边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却上前两步走到楚夕跟前,噗通一声,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出口的声音有些发颤: “楚小姐,我家夫人身子不好,我来替她跪吧。求求您答应夫人的请求吧,朱儿给您磕头了!” 说完也不等楚夕说话,用力地将脑袋往地上撞,饶是百花园的地面全是柔软的泥土,也听见了头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 “咚咚咚” 那叫朱儿的丫鬟连连磕了三个头,身后的庄主夫人扶着额头虚弱的唤她,作势又想下跪,一旁的碧儿则已经哭成了泪人,连连叫道: “楚小姐,您就行行好答应了吧!” 江怀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阻止庄主夫人还是把朱儿拉起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楚夕突然拔高嗓门大叫一声: “我答应!我答应了!” 朱儿猛地抬起头,额头已经红了起来,一双眼睛却满是欣喜: “楚小姐真的答应了?” 楚夕无奈拍头望天: “在你磕第一个头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楚夕只得干咳两声对庄主夫人问道: “不知夫人所求何事?” 庄主夫人这回到没有拐弯抹角,深吸一口气开口: “我想请楚姑娘日后带着眉儿走。” “走?去哪里?” “对,离开冥剑山庄。让她回持国,锦州城,继续同她的养父生活。” 楚夕关键时刻哑炮的属性又发作了,江怀安接过话道: “庄主夫人可否告知我等其中缘由?” 庄主夫人露出愧疚的神色,却只是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抱歉,事关重大,恕我不能相告。但是江公子请放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眉儿好。” 庄主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你一定要帮我,但我一定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于是,连素来会说话的江怀安也失语了。从庄主夫人出现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宁墨轩突然开口了:“有求于人,却还不如实相告,庄主夫人确定我们会做这样的无本买卖?” 宁墨轩说的是我们,确实,如果要把方婉儿弄出冥剑山庄,那么单凭楚夕一人肯定无法做到。所以庄主夫人所谓的求,实际上是求的他们所有人。 庄主夫人脸色又白了几分,连咳了好几声,才喘着气虚弱地道: “作为回报,我愿在此之前给诸位你们想要的东西。” 迎上直射向她的目光,庄主夫人笑得云淡风轻: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羊皮纸卷。” 第五十二章 晚上睡觉别锁门 楚夕再见到方婉儿是便是看到她泪泪痕满面凄凄惨惨的模样,此时她们已经回到了芙蓉阁,陆非衣也已经回来,只是半天没等到方婉儿。 接近黄昏,才看到方婉儿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方婉儿的泪点特别的低,她上前抱住方婉儿,理所当然地朝陆非衣狠狠瞪了一眼,道: “你看你,把人都气哭了!” 陆非衣也是没料到一句玩笑话竟然把方婉儿惹哭了,毕竟是年少心性,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挠头凑近方婉儿,谄笑着道歉: “那个……那什么……方……婉儿啊…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方婉儿径自哭着,根本不理他。无奈,他只得继续求饶: “方姐姐,方姑姑,方姑奶奶……方老祖宗,我求你了,别哭了成不?传出去还以为我一大老爷们儿欺负姑娘家,多不好啊!” 方婉儿仍然继续抽泣着,陆非衣这下没辙了,只得认命地道: “行了行了,顶多让你骂回来啊,快别哭了!” 这时候方婉儿也哭够了,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带着哭过后浓浓的鼻音道: “骂你什么?” “你就……你就骂我王八蛋一辈子打光棍活该没人要什么的吧!” 这下轮到方婉儿傻眼了,憋红了脸,半天才闷声道: “你干嘛突然说这么多实话啊?” 陆非衣紧握双拳,狰狞道: “很好,你终于深深地报复了我!” 被这么一打岔,她心情好了大半,又想起今天下午幼稚的举动,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见方婉儿破涕为笑,陆非衣松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两颗尖尖的虎牙衬得脸旁的酒窝更加可爱: “这下好啦,不哭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是,总之——” 许是想了半天没想出安慰人的话,陆非衣干脆地一拍手,转移话题: “哎呀,等了一下午饿死爹了,快叫人准备晚饭,我们开饭吧!” 方婉儿也顿时觉得腹中饥饿,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晚饭,又和陆非衣打闹说笑着去厨房偷菜吃了。楚夕看着方婉儿脸上带着泪痕却已经笑开了的样子,欲言又止。随即又摇摇头,今天下午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毕竟,她已经够难过的了。 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楚夕顿时有些头疼。虽然想要的东西即将不费力地得到让她很惊喜,但同时也存在着太多的疑问。当庄主夫人提出只要楚夕他们在三日后带方婉儿离开就把羊皮纸卷给他们的条件时,宁墨轩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然后庄主夫人便生怕他们反悔一般把那羊皮纸卷从袖口处摸了出来给了楚夕。楚夕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只得愣愣的接下。 再后来庄主夫人便拒绝了两个丫鬟的搀扶,摇摇晃晃的走了,那步履蹒跚的背影,有一刹那让楚夕想起了楚易风。 楚易风每次来看过她之后,都是这样一个人推着轮椅离开,他也不喜欢有人在旁帮忙,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不敢轻易去扶他。楚夕知道,这样的人通常是倔强的,不假他人之手,并且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义无返顾的去做……但是,这样的性格,和楚夕接触到的庄主夫人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啊。 更让楚夕困惑的是,庄主夫人临走也不肯说为什么,并且叮嘱楚夕不要告诉方婉儿她找过她们这件事情。 只要是人,都有一种“你越不肯说我越想要知道”的好奇心理,所以,庄主夫人的态度越是坚决,越是让楚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以至于这种预感驱使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想知道真相吗?”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传来,一语道破楚夕的心事。楚夕以为是江怀安,转过头,却赫然看到宁墨轩那张放大的妖孽脸。楚夕吓得倒退了两步,道: “离我这么近干嘛!” 宁墨轩没有接话,只是继续问: “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楚夕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看着宁墨轩那种欠扁的笑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看到宁墨轩那样笑,还是在刚到狄国找到陆非衣的那个茶馆里,?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1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1部分阅读 ,登时她心里有了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 “等等,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是要说’求我我就告诉你吧……’” 宁墨轩悄然一笑,捋了捋披在身后的头发: “啊,被你发现了。” “不是吧,这个艮已经烂掉了好吧!你干嘛每次都用这招?” 宁墨轩双手抱臂,斜睨着楚夕,依旧笑着: “因为,它每次都很管用。” ………………………………我是艮不在烂管用就行的分割线…………………………… 在楚夕好死赖活的纠缠下,傲娇的宁墨轩终于满足了他戏弄楚夕的心理,丢下一句“晚上睡觉别锁门”便翩翩然去饭厅等吃饭了。江怀安也笑而不语,上来拉着楚夕一起去吃饭。只是楚夕直到坐上饭桌也没明白,这真相跟晚上睡觉不锁门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为什么每次宁墨轩提出的要求都让人隐隐有种想歪了的感觉啊妹的! 实际上,楚夕很快就懂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当她和衣躺在床上想着宁墨轩话中的奥义时,宁墨轩就这样从楚夕的房门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对楚夕勾勾手指,万千风情尽在一笑: “跟我来。” 楚夕又一次愣在当场,倒是随后跟进来一身夜行衣的陆非衣撇了撇嘴,表情郁闷: “话说为什么我干活的时候要带上你们两个累赘啊!” 在接到宁墨轩飞来的一记眼神后,他的话锋一转, “不,不,不……是一个。” 楚夕下意识的问: “谁?” 陆非衣无语凝噎: “就是你这个见我第一次用轻功的时候指着我高声尖叫鸟人的白痴!” 楚夕彻底不说话了,赶紧起床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宁墨轩和陆非衣出门了。不用问她也猜到了,他们此行,一定就是去找真相了。 原来让她睡觉别关门是为了方便宁墨轩半夜相会啊,楚夕后知后觉的想到。 第五十三章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陆非衣很郁闷。他来冥剑山庄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帮他们偷到那张羊皮纸卷,没想到那东西自己送上门了。于是,他这个有着轻功出神入化的武林高手,就沦落到要带着两个……不,一个累赘去探听别人的家族秘辛的地步,说白了就是去听墙角啊! 于是,在蹲在屋顶连侍卫都发现不了的视线死角吹了进一个时辰的寒风屋里的人却依然静静的看书毫无动静之后,陆非衣终于忍不住闷声抱怨: “搞什么啊,我好歹也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神偷的陆非衣啊,不偷东西就算了,干嘛还要陪你们来喝西北风啊!” 楚夕对他的江湖称号来了兴趣: “天下第一神偷?” 陆非衣得意地挤出他的酒窝,压低声音道: “低调,低调,不要太崇拜我,我一直很低调。不过是江湖中人给的虚名罢了!” 虚名你洋气个毛啊,楚夕翻了个白眼: “我看应该加个前缀限定词——持国锦州城西南片区耗子胡同。” 宁墨轩勾了勾嘴角,对楚夕的限定词表示了无声的肯定,陆非衣却气得差点跳起来: “你这个笨女人!我告诉你啊,我不仅是神偷,还是——” 话未说完,便被宁墨轩一个手势打断。这个手势,表示屋子里的人有动静了。 正事要紧,陆非衣赶紧收住话头,屏起呼吸往屋内看去。 屋内,下午见过的那位叫碧儿的丫鬟端了一盆热水来伺候庄主夫人洗漱。庄主夫人从书本中抬起头,刚要站起来,却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碧儿及时扶住了她,关切的问: “夫人,你怎么又头晕了吗?” 庄主夫人虚弱一笑,声音听上去好像很无力的样子: “许是坐太久了,忽然一下站起来,有些血气不足罢了,不用担心。” 碧儿扶着庄主夫人坐下,一边为她按摩太阳|岤,一边抱怨道: “夫人,您这种情况这些天已经出现好多次了,您却一直让我瞒着不说,碧儿真的是替您心疼。小姐回来之后,本以为夫人的身体能跟着好一些,可是……这些天,碧儿都看在眼里,夫人比以前还瘦了呢!而且已经晕过了好几次……” “碧儿。” 庄主夫人轻声打断碧儿的抱怨,微微一笑,道: “眉儿能够回来,我很高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担心,在……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碧儿刚准备再说什么,却有人突然插话: “谁说你会死的?” 却见柳庄主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听到死字,他下意识的皱眉。 碧儿连忙屈膝向他请安,柳庄主一摆手,道: “你且下去吧。” 碧儿只得退下,临走前频频回望,欲言又止。却终是叹气关上了房门,任这两夫妻在屋内。 庄主夫人想是方才的那阵眩晕还未过去,一直未开口说话。柳庄主也没说话,见搁到椅子上的水盆和帕子,水还正温热,便径自取了,用帕子沾水后拧干,走到庄主夫人面前蹲下身为她擦脸。 庄主夫人微微抬起头,很安静的接受着他的动作。柳庄主用帕子从额头开始,慢慢往下到眉梢,在聚拢到眼角,然后顺着鼻梁,到脸颊,到嘴唇……每一次碰触都轻柔地如同情人的抚摸。呃,好吧,那就是情人的抚摸。他擦拭的很认真,仿佛要用手中的帕子代替自己的亲吻。在这样的气氛下,庄主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和柳庄主深情对望,良久,她终于轻启朱唇: “子晋,你……怎么来了?” 这样暧昧温馨的氛围,这样情意绵绵的时刻,面对这样脉脉含情的眼神,庄主夫人居然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问出“你怎么来了”这样的疑问,连楚夕都觉得这句话已经乱入到火星去了。 柳庄主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却也只是一顿,他没有接话,只是拉过庄主夫人的手,开始替她擦手。他捏住庄主夫人修长嫩白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拭。他的动作很慢,却无比专注,仿佛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 直到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柳庄主才起身。将帕子和水盆收拾好,然后转身走到庄主夫人身后,学者刚才碧儿的样子为她按摩,一边用平静的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话: “今日那些武林侠士已经到齐,明日便开始名剑大会了。这次,定能为眉儿择得良婿。” 庄主夫人没太大的反应,依然闭着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柳庄主又继续问道: “这几天有按时吃药吗?” 楚夕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这句话她也经常说,不过情景仅限于在方婉儿犯二的时候。如今乍然听见柳庄主以无比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还一时真难以接受。联系到会问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出现在房间里这种问题的庄主夫人,楚夕顿时觉得他们真是绝配。 庄主夫人淡定的摇头: “太苦。我倒宁愿就这样死了。” 柳庄主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双手慢慢下滑,扶住了庄主夫人的肩头,又倾身靠近庄主夫人的耳畔,低声道: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你知道,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除了死。” 由于背对着柳庄主,庄主夫人看不清楚他肌肉紧绷的下颌骨,同样,柳庄主也看不见 庄主夫人那双写满了悲伤的眼睛。他们就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无声地对峙着,良久,庄主夫人笑了。 对,不是微笑,不是浅笑,而是那种极致地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年度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不得否认,她就算是大笑也很美,眉宇间多了一些豪气,这样的庄主夫人才更符合传闻中那位十几年前千里追夫艳惊四座的莫嫣。 而柳庄主只是静静地维持着扶住庄主夫人双肩的姿势,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大笑,看着她笑得满脸通红,甚至连眼圈都是红的,看着她笑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身前,慢慢的蹲下,双手抚上她依然动人的脸,拇指婆娑着,为她拭去泪水。 她却有些歇斯底里,到后来连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只是面无表情的流泪。 就这样又过了些时候。她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她说: “我恨你。” 声音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几分苦涩: “我知道。” 她又道: “我爱你。” 这下柳庄主不接话了,只是用之前为她擦拭时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再等待着什么。果然,她的下一句话随即而来: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柳庄主身子一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楚夕这个角度看去,他的手隐在背后,紧握成拳,像是极力的抑制着什么。 庄主夫人好像有些乏了,脖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柳庄主一言不发的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细心的为她拆掉头饰,脱掉外衣,然后脱下鞋子。又拉过被子来为她仔细盖上。庄主夫人任由着他摆弄,等一切妥当,她叹了口气: “所以,你出去吧。以前怎么过的,今天照旧。” 第五十五章 名剑大会 从嫣然阁回来后,楚夕做了一个决定——今天晚上听到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方婉儿。 什么恩爱夫妻其实相敬如冰,什么霸道庄主冷情妻,什么春宵夜妻子竟以死相逼……这些颠覆楚夕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事件怎么可能让方婉儿知道。 楚夕很震撼,陆非衣也很震撼,只有宁墨轩在被问到听后感的时候反应很平淡: “不过是一个疯子和一个傻子,我们就等着看戏好了。” 虽然很不满宁墨轩这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态度,但楚夕却觉得他说得很对。他们确实只能等着。 就在这样默默无闻的等待中,楚夕迎来了第二天。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一年一度的名剑大会暨唯一一度的冥剑山庄选婿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听方婉儿介绍,名剑大会来的人虽然多,但参加的却很少。因为想要参加比试,必须先取得试剑资格,试剑资格是由江湖各大门派推举,再由冥剑山庄根据多方考评审核最终决定人选,被挑中的人将会受到冥剑山庄的“试剑令”,持有“试剑令”的人才能被登记在册,在名剑大会上被安排比试。今年报名的多是些年轻有为的侠客,最后冥剑山庄挑选出了五十人发送“试剑令”,故而今年参与名剑大会的实际人数也是五十人。与以往的淘汰晋级赛不同,今年的名剑大会比试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采青,很简单,擂台上架着一个高台,高台的顶端一共有十个绣球,在比赛开始后最先摘得绣球的人即为过关,可参与下一轮的角逐。 第二阶段才是正儿八经的擂台赛,通过第一轮的十个人随机分成五个队伍进行比试,胜出的最后五个人进入下一轮。 第三阶段是车轮战,由之前胜出的五个人选出一人轮空,然后剩下四个人分两组决斗,决胜者再分别同轮空的那人打擂台赛,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即是最终赢家。 当然,这不算完。胜出者将得到今年的“天下好兵”,但是毕竟这次名剑大会后面还有一个暨字,这意味着他拿到天下好兵之后不得不接受柳庄主在比赛一开始前的设定——获胜者为柳家女婿。当然,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就是柳小姐要对他满意。 不管男方的意见如何,一切以柳小姐的意见为主。柳小姐愿意,那么恭喜你,成为天下第一剑庄的乘龙快婿,并将获得柳庄主辛苦半生得来的一半资产;相反,若是柳小姐不愿意,那么请拿着你的“天下好兵”右转直走,再见不联系。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名剑大会,充斥着一种“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的地方保护主义思想。你来了,就等于你认同了冥剑山庄的一切默认条款,如果有谁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过分太不公平,那好,冥剑山庄的工作人员会回你一个标准的笑脸,然后送上一句话“爱来不来。” 方婉儿还对楚夕说,这一次的“天下好兵”据说是柳庄主从接受冥剑山庄起就开始锻造的一把兵器,直到今年才算打造完工。这把剑十分神秘,柳庄主还专门卖了个关子,说要到名剑大会当天再揭晓他的“天下好兵”。 在知道了比试的规定和参加资格后,楚夕很丧气。本来她想让身边随便谁去参加,然后把那些参选者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和方婉儿假结婚就能顺利的救出方婉儿离开这里。但是,没“试剑令”就没资格,楚夕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转念一想,过两天庄主夫人会帮助他们带着方婉儿离开,反正想要的东西也到手了,方婉儿嫁给谁都一样。再说,要是她不同意,柳庄主当着天下人的面也不可能强迫她。 “在想什么啊?赶紧跟我走啊!” 方婉儿在人群中,回过身却发现身后的楚夕盯着擂台上那十几尺高的高架发呆,连忙叫住她。拉着她的手往人群里钻,找到了最佳观赏位置才停下。楚夕还是愣愣的。方婉儿有些奇怪的问: “咦,怎么不见那三个?” 楚夕这才回过身来: “你说的是宁墨轩、江怀安和陆非衣吧,” 见方婉儿点头,楚夕随意指了指赛场几尺开外的楼阁顶上, “在那东山顶上。” 方婉儿顺着楚夕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发现楼阁的屋顶上好像是有三个绰绰的人影。那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这里,而且能够避开周围的人群,确实是个观赛的好去处,顿时惊讶道: “他们跑那么高干嘛?怎么上去的?” 楚夕回答的很干脆: “飞上去的。” 旋即又恨恨地咬牙: “妹的,会轻功了不起啊!都不带我去!” -----------------------------------------我是会轻功垄断楼顶的分割线----------------------------- 方婉儿还欲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丫鬟急急忙忙上前: “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啊。庄主和夫人到处找您,请随奴婢来。” 一通话说下来,方婉儿连还嘴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匆匆拉走了,无奈只得朝楚夕挥挥手道:“等我啊,我去去就回。” 谁知方婉儿这一去,就去了半天。直到名剑大会开始,她才出现在了致开场辞的柳庄主和庄主夫人身后。那一身衣服显然是换过了,鹅黄|色的蝴蝶袖长裙,梳了一个少女发髻,带着轻薄的面纱,往台上一站,还真有那么点大家闺秀美不胜收的味道。楚夕了然,作为这次名剑大会的主角,方婉儿自然得作为主人出现。 柳庄主朝擂台下方一拱手,朗声道: “感谢诸位武林豪杰光临冥剑山庄,柳某厚颜接着今年的名剑大会也想为小女选一个乘龙快婿,也算是了了柳某人的心愿。小女虽则顽劣,但柳某愿以冥剑山庄为嫁妆,倾尽所有为她找一个好人家。” 此话一出,四下嗡声一片,好多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一份嫁妆的分量。 柳庄主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人群,待声音稍静,又道: “诸位持有试剑令的侠士,结果如何,柳某拭目以待。” 然后一挥手,有人开始击鼓,柳庄主一家人退到了擂台旁的看台上,比试正式开始了。 第五十六章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 楚夕还是第一次看到百人大战,偌大的擂台上,乌泱泱的一群衣着各异的年轻……以及年老的男子,在预示着比试开始的击鼓声响起后争相朝脚架上挤,有的人不光往上爬,还用脚去踩下面的人,也有人抓住爬在自己上面的人的脚往下拉,当然也不乏直接在下面就比试起来的人……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楚夕只看到供人攀爬的高台下面不断有人爬到上面也不断有人被拉下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看着这些争先恐后的人,楚夕突然有些同情方婉儿,这一百个人里,究竟有几个是真心想要跟她成亲的。 就楚夕的理解来说,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如果不是看上她的钱,那就是脑子抽掉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一切并不是方婉儿自己决定的,她是“被”招亲。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在看台上的方婉儿,正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而一旁的庄主夫人,倒是看的很专心,至于柳庄主……算了,他的表情和他身后那个叫林辰的侍卫一起完美的演绎了“面瘫”这个词语,不说也罢。 楚夕愣神的时间里,已经有好些人被打得动弹不得抬下了场,剩下的人里,有几个已经登上了高台拿到了绣球,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比赛只是规定谁拿到绣球谁赢,所以不乏许多人抱着坐收渔利的态度并没有上去取,而是在下面等着取到绣球的人下来后将球抢过来。一场混战又开始了。由于怕伤亡惨重,这一场比试要求不准携带武器。所以擂台上的人都是在肉搏。有的人纯粹是使用蛮力去抢,也有人章法有序,拳掌并用,四两拨千斤,巧劲十足……好吧,这些形容词都是在楚夕看到台上那个白衣男子后冒出来的。 那白衣男子身姿挺拔,一只手稳稳地抱着绣球,腾出另一只手来招架那些企图抢夺他手中绣球的人,单一只手,他就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不恋战也不主动挑衅,只做防守。这个人身手不错,人品也不错,楚夕在心底暗暗评价。在他转身的瞬间,楚夕看到了他的脸。 ========被看到脸了的分割线 ==== 这个白衣男子方婉儿有些眼熟,不就是昨天还夸自己活泼可爱的夏什么什么的吗?没想到这哥们儿声音听上去毫无缚鸡之力,身手倒是很敏捷。 难得看到方婉儿注意台上的情况,庄主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十分出众,庄主夫人笑道: “眉儿,台上那位白衣公子是华京夏家的夏止寻夏公子,夏家与我们冥剑山庄素来有生意上的来往,夏公子年少有为,十四岁就开始接管家族生意,今年二十岁,尚未娶妻。在今年持有试剑令的青年才俊中,他算是个中佼佼。” 方婉儿难得没有打断庄主夫人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台上,庄主夫人见她神情专注,也便没有再打扰她。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方婉儿之所以这么专注,是因为她看上了夏止寻——的武功。 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矫捷的身手,以及那一套看似轻柔实际刚柔并济的拳法,让方婉儿顿时觉得……帅呆了!要是她也能学会这样的武功该多好! 比试规定的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鼓声又一次响起。台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此时两手空空的侠士都被请了下去,只留下十位手上有绣球的人。裁判开始一一介绍通过此关的参赛者,方婉儿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师傅候选人夏止寻身上,根本没注意其他九位过关者,此时的夏止寻手上拿着绣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接受台下观众的喝彩。像是感觉到了方婉儿的注视,他微微偏过头,看向一侧的看台,然后朝着方婉儿的方向点了点头。这样的细节一般的人不会注意到,只是一直盯着夏止寻看的方婉儿看的却十分清楚,在他转过脸来到那一刻,方婉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真的……好像啊。 ========我是真的像什么呢真的好好奇哦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流程便十分简单了,柳庄主又来到擂台上,说一些恭喜过关的少侠之类的贺词,然后宣布了明日比试的时间地点,并提出晚上在百花园设宴款待今日入选的诸位少侠。最后,他双手抱拳,今天的比试到此结束。 潜台词很清楚——不明真相和真相大白的围观群众们,都散了吧。 众人作鸟兽散,十位晋级的侠士也被人接引着去休息了。柳庄主和庄主夫人相携离开,方婉儿则找到被自己丢下的楚夕一同回芙蓉阁。 两人一路聊着对刚才比试的看法一路往回走,不小心经过她们身边的人偶尔能听到以下的对话: “喂你看到没,刚才第三个摘到绣球的人下来的样子,看上去他本来想用帅气的轻功落地,结果估算失误,一打滑摔了个狗吃屎!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你不知道,台上有一个男的估计都有四十岁了,一脸络腮胡,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居然还来参加比赛!我当时就想吐他一脸铁观音啊,这年纪都够当我爷爷了啊!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还有一个男的没有束发就来了,那一头黑长直的头发确实很飘逸,但是不知道哪个仁兄在他奋力往上爬的时候把他的头发在脚架上打了个死结,那家伙刚准备用力往上蹬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表情那叫一个痛苦,我猜他回去头发肯定都秃了!” “我看到的那个更奇葩,他死死抱着绣球下来之后就有人上来抢,结果……你一定猜不到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居然往绣球上吐了口唾沫!当时准备抢他的人脸都绿了啊!表情都跟吃了苍蝇似的!” “还有,还有那个穿黄|色衣服黄|色裤子黄|色鞋子连护腕都是黄|色的那个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还以为他们家姓史呢!” 如果此时有人忍不住嘴贱问上一句,为什么要姓史呢?那么一定会有一个声音回答: “因为屎就是黄|色的啊!” …… 所以两位小姐,你们确定你们正面红耳赤笑声不断地讨论的是对今天比试的看法而不是在进行奇葩吐槽? 第五十七章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第二天的比试就显得简单了许多,剩下的十个人依次排开,抽号分组,然后分成五个组开始对打。再依次类推,直到最后剩下一个人为止。 由于比试的场次比较多,所以第二天的比试开始的很早。楚夕和方婉儿睡醒了赶到赛场时,第一轮的擂台已经结束了,胜出的五个人组成了两队正在比试,剩下的一个人直接进入最后一轮决赛。当然,这个被轮空的人是需要运气和后台的,所以……当楚夕看到昨日大出风头的夏止寻被轮空坐在一旁观战的时候,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高富帅”。 正在擂台上刀光剑影的两队人楚夕都没见过,兴许是为了区分彼此,他们的衣服恰好都是不同的颜色,有穿紫衣的,有穿青衣的,有穿灰衣的,赫然一看,昨天被吐槽过的那个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黄|色的人也在列!楚夕眼睛一亮,捅了捅一旁的方婉儿,想同她分享亮点,结果一手捅到地确成了宁墨轩。 楚夕愣了愣,不知什么时候方婉儿已经不见了,自己身边的人变成了昨日还利用轻功优势跑到远处高楼上观赛的三人。好奇下,她问道: “咦,你们怎么下来了?不在上面看了?” 宁墨轩一贯的装深沉保持默然,江怀安微微别过脸,装作没听到,只有陆非衣十分老实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别提了!那地方好是好,就是太高了,昨天吹了一下午的冷风,阿嚏——再浓的姜汤也治不好我的忧伤!” 楚夕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所以说,有些人没有团队意识想吃独食,自然会受到天谴啊!听到你们染了风寒,虽然是件挺可怜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开心啊!” 楚夕没有嚣张多久,就被宁墨轩淡淡打断: “你不关心方婉儿去哪里了吗?” 楚夕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 “对哈,她刚才还在我旁边呢,突然就不见了。跑哪里去了啊?” 宁墨轩勾起唇角,一双眼睛笑意正浓: “你猜。” 楚夕无语,果然报应不爽,自己永远都不该跟宁傲娇这个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小人作对,于是一秒钟变狗腿,就差没抱宁墨轩大腿了,求饶道: “宁傲……宁大人,宁公子,宁大才子,您就告诉我吧~你让我猜的那个答案是什么啊?” 宁墨轩笑得花枝乱颤——好吧,是花容月貌: “我让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楚夕咬牙,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宁墨轩再用这招的时候她要是再搭话就割掉自己的舌头!” ======我是天然呆怎敌腹黑的分割线 === 方婉儿其实是被带走的,看比试正聚精会神,突然有个小厮跑来叫住她,然后给她塞了张纸条就悄悄跑了。打开纸条,上面用清秀且有力的字体写着“有事求小姐一见,速来清鑫阁后院”,落款处写着三个字,方婉儿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那三个字念“夏止寻”。 作为一个年芳快十六岁零二十二个月的少女,方婉儿自认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只是,这琴棋书画……那是样样不通。从小接触的最多女人除了厨房的张大娘之外,就是楚夕。所以女儿家该有的姿态,她是统统没有。曾经喜欢江怀安的时候为了讨他欢心也想过去学些诗词歌赋,但每每看到那些风啊花啊月啊的就头疼。是以当这样一张简洁明了,目的明确,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清晰的不能再清晰,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字她全都认识——的纸条,方婉儿是充满了好感的。再一看落款的是她正想与之结交的师傅候选人,她更乐意了,于是拍了拍身边的楚夕,准备跟她说一声自己先走,结果楚夕看比试看的全身投入,一拍之下毫无反应,正巧看到宁墨轩、江怀安和陆非衣三人走过来,她便随意交代了下,屁颠颠的去了。 清鑫阁是离比试的地方不太远的一处楼阁,那里的后院鲜有人去,方婉儿没走一会儿就到了。仍是一身白衣的夏止寻早就候在那里,见到她来,对她轻轻一笑。 方婉儿的观念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瓜田李下的避讳,径直走上前去,坐在了夏止寻所坐的石桌对面,刚要说话,夏止寻正好也要开口,两人俱是一顿。夏止寻笑道:“柳小姐请讲。” 方婉儿皱了皱眉,其实对于冥剑山庄的人怎么称呼她,她一直都无所谓,但是她自己内心里却是不接受柳如眉这个名字的,听上去软绵绵的,十分矫情。所以她一直很庆幸楚夕她们还是叫她方婉儿。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夏止寻当做自己的师傅了,既然是师傅,那自然是自己人,称呼什么的,还是自然一点好。于是她摆摆手,干脆地道: “别叫我柳小姐,叫我方婉儿吧,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好,婉儿。” 夏止寻从善如流,他的声音很好听,以至于方婉儿自动忽略了婉儿这个称呼里带着的暧昧和亲昵。点点头,她又继续道: “我呢来见你是有事情想拜托你。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功夫。你昨天在台上的表现真是帅呆了!你那个勾拳打到那个偷袭你的人身上的时候简直太棒了,我想学你的那些拳脚功夫!这样就再也不怕被欺负啦……” 方婉儿还在径自滔滔不绝的沉浸在“夏止寻是自己师傅”这个命题为真所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幻想中,冷不防却被夏止寻温柔的打断: “……抱歉,我不会做你的师傅。” 方婉儿瞪大眼睛盯着他,像是在消化反应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夏止寻微微一笑,又继续道: “不过,那些功夫,我可以教你。” “为什么不当我师傅?还要教我?” 这是两个问题,第一问的是夏止寻为什么不愿意当她的师傅,第二问的是在第一个问题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教她? 夏止寻依然如沐春风的笑着: “不当你师傅,是因为——我是要成为你未来夫君的人,也正是如此,我愿意教你那些功夫。” 方婉儿一愣,随即嗤道: “你确定你能打赢那些人?” “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所以我请你来,只是想让你在我胜利后同意我的求亲。” 方婉儿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夏止寻却又开口: “你同意我的求亲,我就同意教你武功,如何?” 第五十八章 离曜双剑龙凤呈祥 等到方婉儿回到比试场地的时候,台上的两队人已经比试完了,最后胜出的是那个全身黄|色的“史”公子和一个穿着青衣的刘公子。 接下来,就是由夏止寻守擂,史公子和刘公子攻擂。这就意味着夏止寻必须连续赢得两场才能最终胜出。所以虽然轮空让他不用进行之前的比试,但难度还是一样的。 此时的夏止寻已经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衣袂飘飘地站在了台上,温和的眼波一扫,分明没有看谁,但台下的人谁都觉得被他的眼神直视过。 第一个上台的是史公子,夏止寻朝他抱拳,道一声:“请。” 那史公子的兵器是长枪,趁夏止寻抱拳行礼的时候,出其不意抡起长枪便向他刺去,那长枪来势汹汹,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夏止寻面前。 夏止寻像是知道对方的动作一样,在那一瞬间抽出自己的剑横档在身前,只听得“噌”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的声音,那长枪便被反弹了回去。 史公子这一击本是欲攻其不备,自然卯足了力气,突然被卸掉,仿佛有些脱力般踉跄着退了两步。欲再稳住心神,夏止寻的剑已经直扑他面门而来,感受到凌厉的剑气,局势已定,他只得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剑——仿佛听见了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他啊地大叫一声,无助胸口倒在了地上。 台下的观众一愣,他们惊讶的不是夏止寻只用一招便击退了对手,而是这剑分明到黄衣公子面前就停住了,他捂着胸口倒下又是怎么回事儿? 夏止寻收住剑,有些好笑的看着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状的对手。那史公子在地上滚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流血。噌地坐起来,仔细地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身上,确实没流血没受伤,再看台下观众对他露出的鄙视……这才意识到,刚才夏止寻那一剑根本没有刺向他。 但他确实是输了,不仅输在武功上。 于是,炮灰史灰溜溜地下台了。 第二个上台的是青衣的刘公子,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过后便过起招来。两个人的身手都很快,看不清他们的具体动作,但是感觉得到一种高手对决的紧张氛围。 方婉儿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楚他们是如何出手的,但是当他们停手时,她却看的很清楚。那刘公子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预示着他输了。刘公子倒是很干脆,双手抱拳冲夏止寻道: “我输了。” 夏止寻以剑撑地,点头微笑: “刘兄承让。” 台下的观众喝彩起来,最后的赢家诞生了——是华京夏家的夏止寻夏公子。 方婉儿注意到,不论台下的人多么热情的欢呼喝彩,夏止寻只是礼节性地微笑。荣辱不惊,不起波澜。这样遗世独立的翩然姿态……方婉儿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在楚夕身后的江怀安,此时的他也是一贯云淡风轻的笑容,看向台上的眼神既不热烈也不冷漠,温和的像是一杯泉水……确实很像啊。 没来得及收起心里的感慨,又有丫鬟来寻她,说是马上需要她出场了,方婉儿同楚夕道别后便匆匆离开了。 作为一个获胜者,自然需要发表一下获奖感言的。台上夏止寻待大家的议论声低下去之后便开始说话了: “诸位武林大侠,夏某不才,今日侥幸得胜。承蒙诸位侠士关照,才有夏某的今日。多谢!” 而后柳庄主悠悠然走上台,一声令下,他的面瘫侍卫林辰便带着几个手捧剑盒的小厮上前。与柳庄主眼神交流后,林辰挥剑挑开了剑盒上的封印,解开了盒子。 冥剑山庄今年的天下好兵就这样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今年的天下好兵,竟是两把! 左边剑身修长,通体发亮,剑刃闪闪发光,一股逼人的剑气弥漫四周。火红的剑柄上一条金龙流光溢彩,像是一团烧得正旺的烈火,又有着堪与日争辉的耀眼。而另一把剑相较之下显得温和些,剑身的线条更加细长,看上去也更轻薄一些,剑柄上一条凤凰展翅欲飞,如水般灵动。 “诸位请看,这两把剑乃是先庄主在世时正在锻造的,柳某人后来接手继续锻造,左边一把为曜归剑,右边这把是长离剑,它们合称离曜双剑。长离为阴,曜归为阳,阴阳相合,龙凤呈祥。这便是今年冥剑山庄的天下好兵,也是我冥剑山庄为女儿准备的嫁妆。” 柳庄主挥了挥手,林辰合上盖子,恭敬地将剑盒呈给夏止寻。夏止寻庄重地接过,手轻抚着剑盒,良久才抬起头,声音悦耳: “夏某愿娶冥剑山庄柳小姐,从此绝不再娶,只得伊人,白首不离!” 众人还未从离曜双剑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冷不丁被这话震住了,连楚夕都有些吃惊,在这个三妻四妾不犯法的年代,竟然会有人为了一颗树放弃整个森林?而且还是棵歪脖子树?(啊喂……)四下一片寂静,柳庄主的声音缓缓响起: “如此甚好。接下来,便是小女做决定的时刻。” 于是,方婉儿便是在这样千呼万唤的时刻出场了。她一身水蓝色长裙,荷叶边的袖子显得整个人飘逸温婉,走上台的时候莲步轻移,暗香浮动,还颇有些大家闺秀的味道。当然,只有楚夕明白这一切都是装的,此刻站在台上浅笑嫣然的姑娘一定心里在骂娘呢。 方婉儿心里确实在骂娘,这条裙子谁穿谁知道,好是好看,太碍手碍脚了,上个台阶都得小心翼翼不踩到裙摆,腰带绑得太紧,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真是天杀的,还让她一直笑,脸都要抽筋了啊! 见方婉儿如此打扮,柳庄主略点了点头,这才问道: “眉儿,这是今天最后胜出的夏止寻夏公子,你可愿嫁他?” 方婉儿只是略一顿,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台下看了看,江怀安正低头同楚夕说着什么,自嘲的笑了笑,她抬起头,对上柳庄主询问的双眼: “我愿意。” 第五十九章 每一句呵呵的背后 如果要问江湖上最近有什么大事,但凡知道“江湖”这两个字怎么写的人都会告诉你,冥剑山庄嫁女儿了!不,应该是招了个上门女婿。一年一度的名剑大会的最终获胜者——夏止寻经过重重障碍脱颖而出之后,不负众望的成为了冥剑山庄的上门女婿。 并且,就在他获胜的当天,柳庄主便宣布夏止寻成为冥剑山庄的继承人,而他和柳小姐的订婚宴便设在了一日后。届时,冥剑山庄将大宴宾客,开放流水席,普天同庆。 此消息一出,冥剑山庄门庭若市,道喜的,恭贺的,围观的,蹭饭的,打酱油的人络绎不绝。 而此刻,在订婚宴即将进行的前一天,这次大事的男女主角正面对面的坐在冥剑山庄某处偏僻的小亭中。女主角方婉儿突然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男主角夏止寻则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半天才回了一个: “哦?是吗?” 方婉儿气结: “你这个敷衍要不要表现的再明显一点啊?” 夏止寻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我没有敷衍你。我是认真的。” 方婉儿嗤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夏止寻的眼神,那是一种十分包容的眼神,当你被他看着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一切错误都会被原谅,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能接受……可实际上,这样的眼神其实更加让人难以生出想要伤害他的念头。 莫名的挫败感让方婉儿叹了口气: “所以,你为什么要娶我呢?” 顿了顿,她补充道: “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冥剑山庄的钱啊,毕竟你们夏家也是名门望族啊!” 夏止寻笑了,说出的话有些答非所问: “没有人会嫌自己的钱多。” 方婉儿知道他不想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就干脆的不问了。反正于她而言都无所谓。因为楚夕跟她说了,明天一早趁着冥剑山庄大宴宾客的混乱,她可以跟着他们混出庄外,所以过了明天,世上就不再有柳如眉此人了。所以不管是谁要娶“柳如眉”,为什么要娶“柳如眉”,都跟她“方婉儿”无关了。 这样想着,方婉儿心里生出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的情绪。 “在想什么呢?”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方婉儿回过神来,看着对面时刻带着淡淡笑容的夏止寻,突然有些好奇: _文—“你一直这样笑,不会面瘫么?” _人—夏止寻难得地被噎住了,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依然温文尔雅地笑着,道: _书—“笑脸迎人总比哭脸迎人来得好,你说呢?” _屋—方婉儿不同意: “但是这样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2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2部分阅读 但是这样也未免太累了,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不笑,非常不开心的时候生气,难过的时候哭,这些才应该是正常的情绪吧?” 夏止寻微微摇头: “不全然是,其实在这世间,有很多哭笑不得的时候。有的人开心的时候不一定笑,难过的时候不一定哭,笑的时候并不开心,而哭的时候,不一定真的难过。” 方婉儿的单细胞在这时候凸现出来: “哎呀,你说什么笑啊笑哭啊哭的都把我绕晕了。说点别的吧!” 夏止寻从善如流: “嗯,那你说吧。” 方婉儿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又突然想到自己明天悄悄走了,眼前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估计会很难收场,想想对他也有些愧疚,不加思索道: “那啥,虽然咱俩不是很熟,但以后可要多多麻烦你了啊。”麻烦你收拾烂摊子接受冥剑山庄什么的。 夏止寻自然不知道方婉儿心中的小九九,淡淡一笑: “荣幸之至。”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夏止寻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这个给你。” 方婉儿心里腹诽着没事送什么书啊这些字就算他们认得我我可不一定认得他们啊!接过一看,心下大喜,难得这书封面上的英秀的字她居然认识! “拳谱。” 她将封面上的字念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是拳法书?” 夏止寻微微颔首: “恩,你说你想学,我便连夜给你抄了,想着若是有空你可以对着上面学一学,不懂的就来问我。也算是……实现之前的承诺吧。” 方婉儿一愣,她是想学拳法没错,只是很惊讶他会在连番的比试之后回去连夜抄写拳谱,惊讶之余又是震撼,这个人还真是一诺千金。这样想着,方婉儿不由得对夏止寻十分佩服起来,哪怕她认得的字不算多,也很郑重的翻开那本拳谱。一翻开,方婉儿差点热泪盈眶——这拳谱上全是图画,画的不同动作的小人,这意味着她学习的时候只用对照着动作来比划就好!对于半文盲的方婉儿来说,这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抬头再看夏止寻的时候,方婉儿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仰: “夏大侠!夏公子!夏师傅!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请问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一定当传家之宝留给我的子孙后代!” 夏止寻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 “传家宝就不用了,这样的拳谱夏家人手一份,不太值钱。名字的话倒也没取,也就是一套人人都会的拳法,也犯不上取名字,就叫拳法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我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那子孙后代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我们的了。” 方婉儿没料到夏止寻会突然这样说,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恼羞成怒,只得不停自我催眠:明天就走了,方婉儿放轻松,不就是被调戏一下么,调戏回去! 再睁开眼睛,方婉儿已经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努力模仿着曾经溜进青楼看到的那些姑娘招揽客人的神态,语气也变得娇滴滴地: “说的也是呢~人家都快是你的人了啦~呵呵~呵呵~呵呵~” 当方婉儿说出这句呵呵的时候,她想起了曾经听到楚夕说过的一句话“每一句呵呵的背后,都有一句——去你奶奶的!” 于是,方婉儿将那句呵呵,连着笑了三遍。 夏止寻对上方婉儿狡黠的双眼,从内而外地,打了个冷颤。 第六十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兵法有云:“存其形,完其势;友不疑,敌不动。巽而止蛊。”是谓金蝉脱壳也。三十六计,计计有谋,择其善而从之,可以逃出升天也。 楚夕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谁知这一大堆文言文刚出口,就被方婉儿敲了个爆栗:“唧唧歪歪废话这么多,欺负我听不懂是吧!你就直接说该怎么做!” 楚夕翻了个白眼不跟文盲一般见识,干脆的说道: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冥剑山庄,我们需要三个步骤……” 定亲宴当天一早,宁墨轩便带着楚夕一行去想柳庄主辞行了,说是有急事要回家,柳庄主自然是要放行的。楚夕一行变这样大大方方的出了冥剑山庄。而另一边,伺候柳小姐的丫鬟来叫小姐起床,发现小姐蒙着头睡在被子里,怎么也叫不醒,只得任她再睡。直到发现不对劲,壮着胆掀开被子,被子里确是一个被敲晕了的丫鬟!这才去通知庄主和夫人,庄主立马下令四处搜寻,但碍于庄内人多手杂,家丑不能外扬,搜查进展十分缓慢。就在这时,庄主终于想起了最有嫌疑的楚夕,一声令下,侍卫林辰便快马加鞭追人去也。 等到林辰追上驾着马车慢慢行驶的一行人之后,却觉得很奇怪。楚夕听说方婉儿不见了,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并表示方婉儿并未跟她在一起。搜查马车,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方婉儿的一丝踪迹。无奈之下,林辰只好打道回府。 柳庄主大怒,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安住客人。派人通知夏止寻后,便对外称柳小姐病了,不能见客。定亲宴依旧进行着,只是少了个女主角而已。 百里之外,冥剑山庄附近的某个小镇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驾车的是江怀安和陆非衣,马车在某个牌坊前停下了。方婉儿就势跳上了马车,还未坐定便向对面的楚夕问道: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 楚夕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扣成一个圈,竖起另外三根手指: “o啦~”【】 方婉儿大喜,拍了拍楚夕的肩膀: “好样的!居然能在冥剑山庄有内j接应我,提早离开。那群蠢蛋一定还以为我是跟你们一起走的,哈哈,谁知道姑奶奶我早就出来了!这招明修戈道暗度陈仓真管用!” 楚夕忍不住打断她: “那啥,那个字念栈……” “……,管他的,反正我就是自由啦!” 楚夕被方婉儿双手高举的动作逗笑了,挪揄道: “拜托,姑娘别这么高调,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逃婚了么!” “这算什么婚啊!我又没想真的要嫁给那个夏止寻,权宜之计你懂不懂啊!” “好吧,权宜之计我懂的。有句话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所以你为了自由忍辱负重牺牲自我,真是委屈了啊。” “不委屈,为了自由嘛。” 楚夕继续翻了个白眼,自从跟方婉儿重逢后,总觉得白眼不够用了。暂时安静了一会儿,楚夕突然叹了口气。 方婉儿正在呼吸自由世界的新鲜空气,冷不防被这叹气声一惊,问道: “你叹气干嘛?” 楚夕做悲戚状: “今日这一走,下次参加你的定亲宴可就是遥遥无期咯!” 方婉儿毕竟是大脑回路简单明了的方婉儿,当即问道: “为什么?” 楚夕给了她一个看吧,果然是这样的眼神,悠悠道: “就你这样的智商,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嫁出去了……” 方婉儿扯了扯嘴角邪邪一笑,开始掳袖子,转手腕的时候骨头咔咔作响: “楚二丫!你刚才说什么?请你大声的,用力的,清晰地再说一遍。” 楚夕立马换上狗腿的表情: “……我……我刚才是说方姑奶奶以后成亲肯定特大阵势,方圆百里的亲戚全都请来,十里长街送婉姐,你爹收礼钱都会收的手抽筋……” 话一出口,楚夕立刻发现了不对。果然,方婉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颓然放下双手,叹气道: “我那方老爹……估计是不会愿意来了。” 楚夕张了张嘴,想安慰她,却见方婉儿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 “说说你吧,你要是成亲,想要请什么人啊?” 楚夕突然就郁闷了,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穿越前,她没有爹娘,穿越后,她有了楚老爷和楚易风这样的亲人,可是她这次出来找解药,困难重重,也不知道楚易风能不能撑下去。她最想请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亲人了吧。又长长的叹气: “唉,我要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手上一暖,楚夕侧过头去,是宁墨轩突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他的脸上没有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是用他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睛看着楚夕,一字一顿地道: “会醒的,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楚夕心中一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马车里的气氛静的出奇,只听得到车轮压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发出的碰撞声。 良久,还是方婉儿先打破了略显暧昧的气氛: “没人说话这气氛还真是有点怪怪的啊!” 顿了顿,方婉儿又道: “真想知道我那便宜爹娘听到我不见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啊!” 说到便宜爹娘四个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竟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可不就是离家出走么,离开了养父的家,出走到亲生爹娘的家里,然后又离开亲生爹娘的家出走。叹了口气,方婉儿又打起精神问道: “话说回来,你那个内应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啊?靠谱不?会不会回去告密啊?” 楚夕愣了愣,应庄主夫人的要求,她并没有告诉方婉儿庄主夫人也参与了她的逃离计划,只说自己花钱买通了内应。可是此时,看到方婉儿毫不知情的脸,又想到临走时庄主夫人隐忍悲戚的表情,她犹豫了,一咬牙,实话便脱口而出: “其实,那个人是你那便宜娘派来的。” 第六十一章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冥剑山庄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虽然并不是正式的婚宴,但山庄已经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喜庆物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宴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庄主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铜镜里的她盛装打扮,唇红齿白,一身应景的大红色衣裙,衣领边沿缀着白色的绒毛,衬得她肤色更白,这件衣服还是让碧儿从衣柜里翻了好久才找出来的,许是放久了,袖口处还有些褶皱,怎么也抚不平,就像她眼角的那些细纹一样。……终究,还是老了。 门轻响了三声,她深吸一口气: “进来。” 丫鬟朱儿进门,面色沉重: “夫人,时辰到了。” 庄主夫人轻轻咳了咳,发髻上的步摇微微颤动,朱儿上前为她顺气: “夫人,身子要紧。” 庄主夫人自嘲地笑笑: “没什么,虽然这身子我早不想要了,但无论如何,今晚还是要撑过的。扶我起来吧。” 朱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搀着她起身。 “你今年快十九了吧?” 朱儿点头,却不知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我床下有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些银票和首饰,今天……之后,你便拿着它离开庄子吧,找人嫁了也好。碧儿那丫头过两年也该嫁人了,带上她一起,你们也好有个照应……咳咳。” 话还没说完,她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朱儿突然红了眼眶,直直跪了下去: “夫人可千万别这样说,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朱儿只求能留在夫人身边,夫人别赶我走。” “罢了,你起来吧。” 朱儿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庄主夫人只是看着她微笑,无力地摆摆手,随她搀着出了屋子。 而另一边筵席所在的大厅里,柳庄主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几杯酒下肚,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动弹不得——酒水食物中有毒!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宾客都中毒了。席间传来慌乱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突然动不了了?” “麻溃散!这是麻溃散!中毒之后会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这药只能等药效自行过去,再强的功力也逼不出毒!” “谁这么狠下此毒手!要知道今天在场的武林人士众多,这毒一下可不是任人宰割么!” “呜呜……人家还没嫁人,还不想死啊……呜呜,娘亲!” “江湖尚未统一,我怎么可以死!天哪,你真要亡我!” ……一时间,哭声、喊声、骂声……各种混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都闭嘴!”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喊,只见坐在诸位的柳庄主冷眼扫过席上众人,刚才那一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因为用了内力,所以声音足够大的所有人都听见。 席间安静下来,他的表情不怒自威,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出的事,大家都屏吸想听听他有什么办法。 见众人不再说话,他才用力转头对一旁的侍卫林辰道: “夫人呢?” 林辰垂下眼眸: “夫人方才说不胜酒力,回房休息了。” “去了多久?” “已经有一会儿了。” 柳庄主脸上难得闪过焦虑的表情,他低声沉吟: “是我疏忽了。” 抬起头,刚想对众宾客说些什么,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想起: “不劳费心,我在这里。” 声音从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众人都费力地偏过头去看,赫然看见一袭红衣盛装打扮的庄主夫人出现在门口。她的嘴角噙着笑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但她脸上的神情和举手投足间的傲然,却丝毫不像个重病缠身的弱者。她的神态,让在场许多年纪稍长的人都想起来多年前那个喜穿红衣,张扬如火的莫家大小姐莫嫣。都道莫小姐自老庄主去世后得了一场大病,性情大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抛头露面,反而足不出户,变得温婉顺和,但眼神里却总是落寞空洞。今日一见,倒是重新有了几分当年的生动,一时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用心打扮过的她也是极美的,眉似远山,眸若春水,一颦一笑都看得人险些痴了。柳庄主就这样看着她远远地朝自己走过来,越走越近,往日的时光仿佛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点点重演。 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她,也是这一身红衣,如一阵风掠到他面前,纤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声音清脆稚嫩: “这位小哥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婚配与否?本小姐看上你了!” 就是这样嚣张却略显稚气的语气,在他心里留下了种子。当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拂开她的手指,一板一眼地回礼: “小姐请自重。” 本以为是千金小姐一时兴起,过几天也就将他忘了。没成想那天以后,无论他去哪里,都能在方圆一里之内找到她的身影。起初是悄悄的跟,后来愈发明目张胆起来。到最后,他竟是习惯了有这样一个活泼好动的身影在身边。 直到……直到那一次,他经过一个被山贼洗劫的村庄,一时意气便准备单枪匹马独闯山贼老窝。临行前怕她跟着出事,同她吵架气走了她……谁料却连累了她……找到她时,她衣不蔽体,白皙的身体裸/露在外,双手抱着腿缩成一团,却怎么也挡不住身体上那一道道红痕,用衣服裹住她的时候,只听得到她沙哑的喉咙里还在无意识的叫他的名字:“子晋,子晋快来救我。” 那天他血洗了那山贼的老巢,然后对她许下承诺。 他愿对她负责,不为怜悯,只为在看到她那一刻他心底那种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的痛楚。他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如火一般的女子。 …… “子晋哥哥。” 她这样唤他,柳庄主从记忆深处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的眼神缱绻,连带着他的神色也温柔起来: “你已经好久没这样叫我了。” 庄主夫人笑了起来,她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只有在大笑的时候才看得明显,衬得此刻她的笑容愈发的张扬,过了一会儿,她停下笑来,柔声道: “也是,所以你要听好了,因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言罢,不等他再说话,转身,对着从她进来起便一脸惊诧地众宾客朗声道: “诸位不用慌张,麻溃散不伤身,小女子不会与诸位为难,只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她缓缓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柳庄主,手上握着的匕首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显得格外耀眼: “十五年前,柳子晋弃我骨肉,弑我生父,今晚,我要取柳子晋的项上人头,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第六十二章 千里走单骑 “十五年前,柳子晋弃我骨肉,弑我生父,今晚,我要取柳子晋的项上人头,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庄主面沉如水,由于中了麻溃散的关系,身体颓然的躺在椅子上,看上去仿佛憔悴了许多。声音出口也是异常的沙哑: “你真以为是我做的?” 庄主夫人冷笑: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蒙在鼓里却依然深爱你的莫嫣么?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柳子晋!” 顿了顿,庄主夫人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或者,我该叫你刘之谨?” 刘之谨三个字一出,在场稍微有些江湖阅历的人纷纷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刘之谨,不就是曾经富甲一方却因通敌叛国被处满门抄斩,却唯一被免死罪的刘家次子么?当年还是莫老庄主去向皇上求情保住了他,那时候他才五六岁的样子,本来莫老爷想收养他,他却自己偷偷跑掉了。后来莫老爷找了他好久。所以我对这名字特别有印象。”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当年那刘家也是做铸铁生意的,同莫家来往密切。只是不知柳庄主怎么变成刘之谨了?” …… 待喧哗过去之后,庄主夫人才缓缓公布真相: “大家猜得不错,他就是如假包换的刘家次子刘之谨。当年我父亲只所以会救他,是因为内疚。刘家并没有通敌,而是我爹为了得到他家的生意传统朝廷命官故意诬陷。” 议论声又大了一倍,谁都没有想到,在世时和善慈祥的莫老庄主竟然是卖友求荣的小人!更想不到的事,揭露这件事情的,正是莫老先生的亲生女儿莫嫣。 庄主夫人说出了最难以启齿的部分,之后的事情便顺畅了许多: “刘家满门抄斩后,刘之谨拒绝我爹的抚养,偷偷逃走,拜师学武,多年后回来便是要找我爹报仇。我爹并没有认出他来,于是他化名柳子晋同我爹结交。后来他发现我喜欢他,便顺水推舟地同我成亲。我生下眉儿后,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现在想想也是,谁会喜欢上同仇人生下的……孽种,他抛光养晦了很久,直到我爹完全信任他,将冥剑山庄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打理,他终于摁捺不住了。那次绑架,是他一手策划的。后来指名让我爹去赎人也是他的指示。杀死我爹后,他又将年仅两岁的眉儿抛弃……” 说到这里,庄主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说不下去了。顿了很久,她才继续道: “虎毒尚不食子,你竟狠心到扔下自己的亲骨肉。在知道真相之前,我恨你,只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不愿意交出绑匪要的羊皮纸卷去换回女儿,我天真地以为你只是为了保存好冥剑山庄才选择了舍弃女儿……哼,我真傻,居然相信你会为了更多人的利益牺牲小我。我真的没想到……” “柳子晋,还记不记得,成亲那日我同你说了什么?……我当时告诉你:如果不爱我,就别娶我。娶了我,就别负我。若你负我,我便将这把匕首亲自插进你的心脏!今日,我来践行我的誓言!” 说完,不顾众人惊呼,大吼一声,握紧手中的匕首,用力地朝着柳子晋的胸口扎去…… 从她说话开始便一直沉默的柳庄主面色十分的平静,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默默地看着庄主夫人,眼眸里包含着的情愫像是马上要溢出来一般,在匕首离他的胸膛只有几寸的时候他轻轻合上了眼。他的表情太过平静, 这样的表现,让人觉得他是甘愿死在庄主夫人手里的。 匕首在他闭上眼的时候顿在了他胸口,庄主夫人死死地盯着一脸安然的柳庄主,像是要用灼热的眼神将他浇出一个洞来。她的眼睛一直在流泪,自己却恍然未觉,终于,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提起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 === 楚夕一行便是在这个时侯赶回的,最终她还是没有敌过方婉儿的不断追问和自己心里那源源不断地不安,马车在开离冥剑山庄好几个时辰后又折返了回来。不似去时的悠闲,一路飞驰,颠簸地浑身骨头好像要散架了。当擦黑来到冥剑山庄却发现本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山庄一片死寂,楚夕心里当即涌上不祥的预感,方婉儿拉着她一路狂奔到宴会现场,还未停稳脚步便看到庄主夫人举刀刺向柳庄主的那一幕—— 让我们来看一个慢镜头。冰冷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地势如破竹地刺向柳庄主的胸口,预计柳庄主胸口即将承受的压强相当于被一只大象踩上一脚——不死也活不了。 如果这是一本市井小说,那么接下来的情况,便会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女子迅速甩出手中不知哪里来的飞镖打掉了庄主夫人手里的匕首,与此同时,一声尖叫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般响起:“刀——下——留——人!”由于是惊雷,必然声势浩大,还带着回音:“留——人——!人——!en!” 如果这是一本玄幻小说,那么便会出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柳庄主身上突然发出了刺目地亮光,光芒将他和庄主夫人笼罩在其中,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一个稚嫩无比的声音响起: “十万伏特!” 如果这是一本虐恋小说,那么接下来会出现:来人挽救不及,庄主夫人的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向了柳庄主的胸膛。顿时,炙热的鲜血溅到庄主夫人苍白如纸的脸上,衬得她的笑容凄美惨烈。她伸出布满鲜血的手,轻轻阖上柳庄主的眼,然后再大家又一次反应无能的情况下,挥刀自尽。月凉如水。只剩下那一声凄厉地喊叫: “不要——” 但! 这只是一部言情穿越小说,所以,当楚夕看到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时,身体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张嘴便大叫一声: “——娘!” 这句话成功的刺激到了庄主夫人,她身子猛地一偏,匕首扎到了庄主旁边的椅子上。她缓缓地回过头,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楚夕也缓缓地回过了头……因为刚才她什么都没叫出来,喊出那一声娘的方婉儿,不知何时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三章 秘密总会有被解开的时候 这情急时脱口而出的一声娘,如同开启了大厅内的开关,将所有人从静音转向了说话模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辰,虽然不能动,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急促: “夫人不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时庄主夫人已经被随后赶到的江怀安制住,她的丫鬟也被点了|岤定在一旁,听到林辰这样一说,却并无反应,只是皱着眉盯着楚夕,那样凉凉的眼神看得楚夕心生愧疚,好像在对她违背承诺带方婉儿回来进行无声的指责。楚夕不禁缩了缩身子,一旁的宁墨轩默默地往前一步,正好挡住庄主夫人的视线,楚夕莫名觉得有些安心。 方婉儿也发现了,挺了挺胸膛,直视庄主夫人,傲气道: “你别怪她,是我让她带我回来的。我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庄主夫人这才转过视线,幽幽的看着她: “眉儿,方才你唤我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隐隐有一丝期待。 方婉儿却突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道: “没……没什么。” 庄主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仍是微笑道: “也罢,你回来这么久从未这样叫过我,纵然你不承认,方才能听你唤一声娘,我……也无憾了。” 方婉儿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终于找准了今晚的要点,环顾四周歪歪倒倒的一群人,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庄主夫人咬了咬嘴唇,叹气道: “罢了,遣你离开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既然你半途回来了,我也不瞒你了。你亲生父亲——冥剑山庄的庄主柳子晋,就是当年让你失踪,害得你爷爷惨遭杀害的罪魁祸首。很抱歉,眉儿,你和娘一样,都是不被接受的存在。” 方婉儿下意识去看柳庄主,却见他低着头,颓然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庄主夫人的话一样。而一旁被忽略地彻底的林辰突然用尽力气高吼道: “不,不是这样的!真相是——” “林辰!” 林辰的话被柳庄主打断,这声叫唤来的十分突兀,却带着几许警告。但林辰只是神情焦急地看了一眼柳庄主,对他道: “庄主,今天我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之后林辰随你处置!”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方婉儿,这才转向庄主夫人: “夫人,你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一帮将你掳走的山贼么?” 听到这话,柳庄主再次出声制止,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惶恐: “林辰!不想死的话就住口!” 庄主夫人在听到山贼两个字的时候身子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是很快她镇定下来,看了一眼面色难辨的柳庄主,对林辰道: “继续说。” 林辰似乎是铁了心要公布真相,咬咬牙说了出来: “其实……小姐并不是柳庄主的亲生女儿!”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是震惊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订婚宴上竟然多了这么多的惊天八卦!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日里方圆百里外说书先生的话本题目将会围绕冥剑山庄讲出至少三个版本的故事。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枕边是仇人”“惊变!冥剑山庄那些不得不说的秘辛”“豪门女重归,生父扑朔成谜”之类的题目更是不在话下。 就在楚夕脑子里跑马的时候,方婉儿已经几步上前死死地抓住了林辰的肩膀,用力摇晃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辰重复地吃力,看着方婉儿,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却隐隐有些怜惜: “我说……你……并不是庄主的亲生女儿。当年庄主夫人被山贼所劫……后来,后来庄主救出她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伤痕累累……庄主为了不让夫人做傻事,便设法洗掉了夫人的记忆,当夫人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为了不损夫人名节,庄主当时下令封锁了这个消息……后来,后来夫人就怀孕了。她只当这孩子是庄主的,庄主不忍让夫人知道真相,以两人还未成亲为由劝夫人打掉孩子,谁知夫人竟然不顾名节愿意大着肚子与庄主成亲。庄主无奈只得答应。” 说到这里,他看到庄主夫人的脸上陡然变色,本就苍白的脸上竟是白得快要透明起来,他犹豫了。庄主夫人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只好继续道: “当年小姐失踪的事情,是个意外。那些掳走小姐的山贼就是那年那些山贼的其中一个余孽,庄主剿灭山贼老窝的时候他提前跑掉了,之后便一直休养生息,又回来寻仇。庄主不愿让夫人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与山贼的交涉也是瞒着夫人。那些山贼其实根本不想要什么羊皮纸卷,他们想要的是夫人的命!当时他们指定的人并不是老庄主,而是夫人!庄主并没有告诉夫人这件事,本想第二日亲自前去,是老庄主知道以后偷偷拿了张假羊皮纸卷同山贼交涉,岂料对方早就布好陷阱,老庄主他……是被那些山贼杀死的!” 庄主赶到的时候老庄主已经去世了,他单枪匹马与山贼打斗,受了重伤。后来他找到小姐的时候体力已经不支,那些山贼将他追到一处悬崖,缠斗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山贼,庄主同他厮打中被他拉下悬崖,庄主用尽力气将小姐抛了上去。后来庄主被随后赶来的侍卫救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悬崖边找小姐,可惜那时小姐已经不见了。” 连着说了一大通,由于说得很急,他连着咳了好几声,才继续道: “后来,为了不让夫人想起当年的山贼,庄主只对外称老庄主被山贼所杀,小姐下落不明。所以每次对夫人的追问,庄主总是不回答。他一直很自责,当年为什么要把小姐一个人留在悬崖边上……” 顿了顿,林辰看向了方婉儿,对她道: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么?” 方婉儿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你救了我,然后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找我爹娘,然后你告诉我说你家主人正好也丢了孩子……” 林辰目光有些犹疑,像是不敢看方婉儿的眼睛: “其实,这一切并不是巧合。我是故意碰见你,引你同庄主和夫人相认的。” “为什么?” “当年你在悬崖边失踪后,庄主便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其实第二年他就找到了你,当时你被你的养父收养已经有一年,找到你的那天,庄主便连夜赶去想要接你回来。但是,当庄主看到你同你的养父之间关系融洽,而你的养父对你视若珍宝的时候,就放弃了接你回家的念头。这些年,他一直有暗中派人保护你。直到你离家出走来到狄国,庄主才让我下山装作同你偶遇将你带回山庄。” 第六十四章 回不去了 第六十四章回不去了 楚夕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方婉儿这一路走来如此顺畅,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怪不得会这么巧随便碰到一个人就是冥剑山庄的人,原来一切都有人在暗中指引。 这时,从林辰开口时便捂着头的庄主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怒极反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的意思是,我被山贼所强,眉儿的生父并不是柳子晋,而是那些个抢人凄女无恶不作的山贼?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 又转过头,直直的盯着面色阴沉的柳子晋道: “哈哈哈,柳子晋,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的!哈哈哈,天,你待我莫嫣真是不薄!”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颗一颗地,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带着几许平静: “林辰,你今年不过二十一,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夫人,你忘了,家父曾是冥剑山庄的亲卫,当年家父奉命保护夫人,从夫人同庄主相遇起便一直见证了整个过程。” 庄主夫人轻轻一笑,继续问道: “那我且问你,当时你们庄主让我失去记忆的方法,是不是喂我吃下了一种叫’红尘忘’的药?” 林辰睁大眼,微微点头道: “那药还是家父给庄主找到的,确实叫红尘忘,夫人你怎么知道?” 庄主夫人冷哼一声,笑容里多了几分凄凉: “我怎么知道……哈哈,你问我怎么知道?我不仅知道,我也用过!” 在众人吃惊不已的时候,庄主夫人又抛出一枚炸弹: “柳子晋,你还记不记得,你救下我之后曾经有次被仇家下药昏迷不醒?” 柳庄主猛然抬起头,双眼由于用力变得赤红。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庄主夫人又道: “那晚我整夜陪着你,后来你醒了,却浑身发烫,我才知道,你中了合欢散。” 柳庄主像是醒悟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叫起来: “不,别说了!嫣儿,我求你别说了!” 庄主夫人没有看他,继续说道: “那晚之后,我也是用了同样的药给你服下。当时的床单还是我偷偷洗掉的……柳子晋,你我夫妻近二十年,嫁给你时,我从未后悔,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柳庄主眼眶泛红,平日里看不出情绪的脸上表情复杂,半响才哽咽着说道: “嫣儿,我……并不知道……” 庄主夫人流着泪,笑着打断: “是啊,你并不知情,他也不知情,大家都不知情,所以你们都有各自的无可奈何。只是我并没有罢了。多么可笑……” 柳庄主被庄主夫人的表情震住,虽然他此时无法动弹,但紧绷的下颚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原来一切竟是一个误会,庄主夫人误会庄主劫走女儿,杀死自己的父亲,而庄主则误会庄主夫人并不是自己亲生……两个怀有秘密的人走到一起,最终的结局两败俱伤。 柳庄主沙哑着开口,声音不复以往的镇静,反而带着许多疲惫: “嫣儿,你杀了我吧。” 庄主夫人摇头: “没必要了,子晋,我曾经那样深爱过你,到如今,这份爱依然还在。我杀过你一次,没有成功,那么我就不会再有勇气杀你第二次。这是我的命。” “所以,我们……回不去了么?” 庄主夫人咬紧苍白如纸的嘴唇,面如死灰: “回不去了,子晋,已经太晚了。不过,在我临死前能听到这样的真相,九泉之下,也能坦然的面对爹爹了。” 在听到庄主夫人说出死字时,柳庄主又一次出现了表情的波动,他死死地盯着庄主夫人,道: “不要再说那个字,我不会让你死的!” 庄主夫人并不接话,只是笑着摇头,笑容里像是看透了一切般,空洞而悠远。 一旁的丫鬟朱儿突然哭出声来,大声道: “小姐,庄主!求求你们救救夫人吧!其实她的身体并未因小姐回来而变好,几天前,她服了幻夜散强撑着这会儿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这已经是众人今晚听到的又一个重磅消息了,庄主夫人竟然服用了幻夜散!那幻夜散可以说是一种自杀必备药物,一旦服用,就算是病重地就要归西的人也能突然回光返照一段时间,恢复神采,但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一夜之后,服毒之人香消玉殒,而之前的精神焕发就会恍如幻觉般,让人怀疑它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庄主夫人竟然选择如此的方式透支自己的生命!原来她,就打算杀了柳庄主之后自杀,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活着! 柳庄主突然疯狂起来,额头上青筋爆出,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由于药性牵制,根本动弹不得分毫,他像是发了疯般全身颤抖着,声音也像是从嘴里撕咬出来一般: “嫣儿,嫣儿!你要活着!我不准你死!该死的那个人是我!” 庄主夫人只是微笑,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喃喃地重复着: “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啊……” 意识到不对劲的方婉儿已经在庄主夫人倒下之前先一步接住了她,庄主夫人倒在她的怀里,看到她,缓缓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眉儿,娘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愿接受我,更不愿接受你爹……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再想念你,眉儿……你能再叫我一声娘么?就当……就当是安慰一个快死之人也好……” 方婉儿感觉到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已经毫无力气,她的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大声叫道: “不,我不叫你!我要你撑住!等你身体好了,你要听多少遍,我都愿意叫!” 庄主夫人只是安抚地将手停在方婉儿的脸颊上,为她擦去泪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对不起……娘是撑不住了,也罢,只要你心里有我,也总是好的。” 庄主夫人的手缓缓地从方婉儿的脸上滑了下去,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只剩下嘴角的笑容,如同一抹烟云,缥缈的随时都可能被吹散。 方婉儿泪如雨下,像是要哭出所有的委屈,大叫一声: “娘!” 而一旁的柳庄主浑身猛地一震,竟然就这样站了起来!他竟强行逆转浑身经脉,逼出了体内的毒。他大踏一步从方婉儿手中抢过庄主夫人抱在怀里,双臂收拢,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而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却毫无反应,柳庄主轻抚着她的面颊,像是怕惊醒庄主夫人的熟睡一般,沙哑着喉咙喊出一句: “嫣儿……” 出口的声音竟似野兽的呜咽,他张口还欲在说什么,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滴落在庄主夫人殷红的衣裙上,仿佛花瓣落入花丛中,湮灭不见。 第六十五章 夜的最终回 这注定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楚夕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生死,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悲欢离合。这个故事太复杂,太久远,牵扯了太多太多,而最后的结局,却依旧那么悲。对这一切,她无能为力。 她看着柳庄主抱着庄主夫人恸哭出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能将哭这个表情表现得如此让人心碎。楚夕慢慢地侧过脸去,也红了眼眶。 整个宴会大厅中只剩下或高或低的哭声,没有人动,像是一出悲哀的默剧。 “我说……”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楚夕转过头,出声的是宁墨轩,他的身边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3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3部分阅读 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阿莫,楚夕还来不及惊讶,就听得宁墨轩轻佻一笑,继续道: “人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在哭些什么?” 这一声让沉浸在悲痛中的柳庄主震了一下,如梦初醒般松开庄主夫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庄主夫人的脖颈处,当真从指间传来微弱的脉动。他一时间愣在原地,大悲大喜之间,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庄主夫人。 “太好了!嫣儿,你还活着!” 宁墨轩的声音又一次凉凉的响起: “柳庄主,你若是继续这样抱下去,那她就真的死了。” 此时的柳庄主面色茫然,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听话的放下了庄主夫人。宁墨轩对阿莫递过一个眼神,阿莫会意,走到庄主夫人面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言简意赅的解释: “这是幻夜散的解药。” 柳庄主眼睛一亮,接过解药,又小心翼翼地给庄主夫人喂了下去。药效很快,不一会儿庄主夫人苍白透明的脸上就慢慢恢复了些血色。虽仍未醒来,但脉象却慢慢平稳下来。众人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柳庄主当即撑起身子抱着庄主夫人回房了,只留下林辰待众宾客药效散去之后打点一切。方婉儿没有跟去,这一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她还是柳庄主,都需要时间消化。 楚夕拍了拍受惊过度的胸口,对着宁墨轩的兴奋地大叫: “宁大人!宁大好人!您真是个大好人啊!你怎么知道庄主夫人中了什么毒?那个解药又怎么会随时在你身上?阿莫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墨轩难得好脾气的对她的问题一一详细解答: “那天来冥剑山庄,第一眼就看出庄主夫人服了幻夜散,便飞鸽传书给在外面办事的阿莫,让他顺道去找到解药。正好赶得及在今天送来。” 楚夕对宁墨轩的敬仰更甚,举臂高呼道: “宁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诸葛再世!我对您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如果没有你,今天这个本来可以称作灾难的晚上竟然没有人员伤亡,你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宁墨轩邪邪一笑,声音里有着些意味深长: “这事还并未结束。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以为听了这么多冥剑山庄的丑事,能活着走出这里的人又有多少?” 楚夕心下大骇,宁墨轩说的很对,今晚庄主夫人一心求死,所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如此多的家族秘辛。在场这么多武林人士,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人添油加醋的外传,如此下来,冥剑山庄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庄主夫人和柳庄主又该如何自处?以柳庄主的个性,这事估计不会善终。除非在场所有人都失忆……等等,失忆。好像这个词很熟悉。 楚夕突然想起,柳庄主和庄主夫人不是互相都对对方下过药,可以让人忘记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么?当下便立马对宁墨轩说了,宁墨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幽幽道: “孺子可教。” 一个响指,阿莫立马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瓷瓶,不用说,里面装的自然是可以让人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的药物。楚夕难言诧异的张大嘴: “宁墨轩!你不会早就想到了吧!你确定你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宁墨轩只是笑: “如果让你吃瘪和逗你玩也算特异功能的话,我想我是有的。” “……” 短暂的沉默后,宁墨轩满足地看着又一次吃瘪的楚夕: “这药名叫忘忧丹,但药量有限,我不能保证服用之后所有人都确定能忘记今晚之事,所以,还要配合瞳术对他们进行催眠。不过,要同时对这么多人进行催眠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 楚夕狐疑地看着宁墨轩, “所以呢?”他干嘛跟她解释这个?宁墨轩看起来不像是遇到困难会向别人倾诉的人啊。 宁墨轩扬起唇角,笑容如同春风般自嘴角扩散开来: “所以,交给你了。” 楚夕愣在当场,敢情到最后这个重任交给她了?但楚夕很快接受了这个任务,从学会瞳术之后,一直都没再碰到毒神殿的黑衣人,身边的人又被捉弄了个遍,她的瞳术早就没了用武之地。这次有如此好的机会让她练习,自然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楚夕迎上宁墨轩似墨的双眸,晶亮的眼神里得意满满,仿佛在说: “看着吧,我可以的。” ========我是楚夕已经施展了瞳术的分割线 =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冥剑山庄的那次定亲晚宴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着。有幸参加那天晚宴的人都觉得不悔此生。准新郎玉树临风,年纪轻轻便能坐拥美人和财富,堪堪羡煞旁人。他们吃到了上好的佳肴,喝了陈年的美酒,歌舞丝竹不绝于耳。到后来大家都酩酊大醉,好些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纷纷表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回忆起头天晚上的一切,仿若一场梦般,只叹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 但,人生何尝不是如一场梦呢?谁又分得清记忆里的那些是真实发生的,又或者是被梦境篡改过后的虚无体验? 第六十六章 那些事故之后的故事 距离定亲宴已经过去了两天,庄里的宾客已经全都散去。连方婉儿所谓的未婚夫都因为家中急事第二日一早便先行离开了。庄主夫人服下解药后清醒了过来,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只需要好好调理。知道在场所有人都不会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庄主夫人向大家坦白,那幻夜散是找到方婉儿后,一个叫彤梦蝶的人给她的,而当年的真相,也是彤梦蝶透露给她。 根据庄主夫人的描述,答案已经不难猜到,又是毒神殿的人在其中搞鬼。但令人生疑的是,毒神殿的人几次三番的捣乱,实际上却往往使羊皮纸卷落在楚夕一行手上。不得不让人怀疑毒神殿的集体智商已经低到毫无下限的地步了。 庄主夫人醒来后,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张扬跋扈的冥剑山庄千金。但和柳庄主的关系……总的来说,还是变好了。 在两人相识之初,一直都是庄主夫人追着柳庄主跑,而现在却成了柳庄主整日往嫣然阁跑,晚上以各种理由在那里过夜。尽管两人之间存在许多误会,但毕竟羁绊太深,爱得太沉,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爱少了,而是不够坦诚,谁都不愿多向前走一步,以至于鸿沟越来越深。当然这样的间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但很明显,柳庄主已经领悟到了这一点并且愿意努力。每次他去找庄主夫人的时候,庄主夫人虽然冷着脸,但眼角眉梢的娇态,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至于方婉儿,她和庄主夫人的关系在两天内大大增进,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些年心中藏着的委屈和怨愤统统倾诉出来。两母女整日待在房里说话,总是要到柳庄主沉着脸去敲门才出来吃饭。而对于柳庄主,方婉儿的心情则复杂的多了。一方面她算是知道了柳庄主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原因,也非常理解这样的心情。另一方面,对于他之前对她的态度,还是很难释怀。这两日柳庄主来看庄主夫人的时间多了,和方婉儿也免不了要碰面。他表现得很平静,并未有过多的热络,也不显得疏离。也许,这已经是目前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状态了。 最让方婉儿开心的,应该是收到方老爷子的信了。定亲宴的第二日,就有下人送上这封还沾了鸡毛的信来。方婉儿拆开一看,上面是端端正正的笔迹,一看就猜到是让城里的教书先生代笔所写,只有落款处是歪歪斜斜的方天啸三个字,啸字上涂了好几笔,口和肃分得老开,不难猜到写这个字的人是多么的不习惯拿笔。信的内容很简单,首先表达了对方婉儿的思念想念挂念惦念之情,但由于家中事务繁多不能随意离开,只好千里传信聊表慰藉。其次严正谴责了方婉儿的亲生爹娘小时候抛下她在悬崖边现在居然想捡个便宜女儿的行为,最后非常严厉的谴责了柳庄主不顾方婉儿意愿比武招亲的愤怒。 信的结尾,是未经润色的带着方老爷特色的原话: “丫头,那姓柳的老儿要是敢欺负你,回爹这里来,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他给你找的男人你要是不满意只管说,锦州城一大把男人等着你挑呢!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玩儿够了就回家。” 楚夕拿着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头到尾,谴责了柳庄主,谴责了庄主夫人,甚至连冥剑山庄厨房阿姨不会做锦州菜这件事都谴责了,就是没有一句话是说方婉儿不对的。楚夕这下算是理解为什么方婉儿敢在初见时扇自己一巴掌了,都是被这没脾气的老爹宠出来的啊! 方婉儿抱着这封信又哭又笑,恨不得马上长了翅膀飞回锦州城。不过一夜之后她又改变了主意——她要跟着楚夕一起去找羊皮纸卷,然后一同会锦州城。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她也算是见见世面。于是,潇洒地提笔挥毫写了一封家书,一大片纸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爹: 我很好,别生气。等我玩够了就回来!” 连署名都没有,就这么寄了回去。 而楚夕这边,下一站的行程已经定了下来。方婉儿风风火火的同庄主夫人说了自己要走的事情,庄主夫人这次倒没昏倒,并且很爽快的答应了。至于柳庄主,方婉儿没有通知,反正冥剑山庄那么大点,她要走的消息总会传到他那里去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婉儿拿着包袱和楚夕手挽手走到山庄门口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只是,在看到马车前那一堆人的时候,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谁来告诉她,那两个一前一后的万年冰山脸怎么会出现在送行的队伍里? 站在前方的冰山脸看到她出现,神色难得缓了缓,方婉儿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已经先发制人道: “此去一路风险莫测,让林辰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让这个面瘫陪着?她可不想提前入冬。求助的眼光望向庄主夫人,谁知这次庄主夫人立场难得同柳庄主一直,点头道: “嗯,有林辰陪你,我也放心些。你如今可是我冥剑山庄的大小姐,出门在外,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 方婉儿无语望天,决定权不在她手上,只能被动接受。 又依依话别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算离开冥剑山庄。 马车开得很快,方婉儿掀开一角往后看,柳庄主扶着庄主夫人的肩站在冥剑山庄四个大字下,身影慢慢缩小,渐行渐远。 这么些天在冥剑山庄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回放,好像自己除了方老爹之外,又多了几个人疼了。真像是一场梦。 手心突然一疼,扭过头,楚夕狠狠地掐了她一下,笑得灿烂: “疼不?” “怎么不疼?” “疼就对了!这就证明你不是在做梦!别发呆了,你难道都不关心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么?” 第六十七章 你全家都可爱 方婉儿坐直了身子,稍稍稳定了下情绪,无甚好奇地问道: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华京——夏家。” “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 楚夕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 “那个啊,你知道的啊。就是你那未婚夫婿所在的夏家。”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 其实对于下一站目的地的事,楚夕也是吃了一惊的。阿莫被宁墨轩派出办事,正是让他去探查最后一张羊皮纸卷所在。半路上接到宁墨轩的飞鸽传书,顺道也就将幻夜散的解药找了回来。赶到冥剑山庄的时候也是凑巧遇上最需要他的时刻。这次他带回来的消息是,下一个目的地是华京夏家。 楚夕听到之后也问了和方婉儿同样的问题,宁墨轩的回答很简洁: “夏止寻,方婉儿的未婚夫。” 楚夕恍然大悟。仔细盘问下来才算知道,华京夏家也算是狄国的大户,冥剑山庄铸剑,夏家则垄断除了铸剑之外的冶铁业。相较冥剑山庄的自给自足而言,华京夏家更加偏向商业一些,商铺遍及全国。所以,夏家有羊皮纸卷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无巧不成书,阿莫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料到,夏家公子夏止寻会成为方婉儿的未婚夫婿。 去冥剑山庄的时候一行四个人,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七个。马车自然开了两辆,楚夕和方婉儿同座,林辰驾车。江怀安、宁墨轩和陆非衣同座,阿莫驾车。到晚上打尖的时候,却有些麻烦了,七个人没办法两两分,一个房间睡三个人有太挤了,只得留出一个人单独一间。至于这个享受单间的名额,男性同胞一致毫无争论的留给了官拜盐铁使的宁墨轩。楚夕少不得又高叹了两声官大一级压死人。 其实说起来,从上路开始,宁墨轩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间房。被问起的时候,他回答的很随意: “你见过哪个朝廷重臣同别人一处睡的?” 一句话便让人再无话可说。 许是很快就能凑齐最后一张羊皮纸卷了,楚夕心情很是放松。一路上和方婉儿聊天,和陆非衣斗嘴,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不到三天他们就赶到了夏家。 都说师出要有名,这一次他们探访夏家可以算是名副其实——冥剑山庄的大小姐去未来夫婿府上拜访。 夏止寻同柳小姐定亲的事情夏家上下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柳小姐如此迫不及待,前脚夏止寻刚回家,后脚就追了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已经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方婉儿不在意这些,她既然来了,自然也有她的目的——让夏家退亲。比武招亲是冥剑山庄亲自发帖,江湖众人齐齐见证了的,作为主办方,退亲是不可能的。那么,要想取消这门婚事,只能从夏止寻入手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计划在知道此行目的之后,就从方婉儿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如何让夏家先行取消婚事呢?方婉儿很惆怅,最后还是楚夕给她支招——把形象往死里毁! 所以,当得到通传后赶到门口迎接的夏止寻看到方婉儿的时候,目光里划过一瞬茫然。 如果他记忆没出错的话,眼前这个……应该就是他前几天才见过的未婚妻子……吧。 上身红色,下身碧绿,头上插了好几根金晃晃的钗子,眉毛像是用墨涂过,浓倒是够浓,就是不太分得清这是眉毛还是毛毛虫,脸上两砣红晕更是红得刺目,与艳红的嘴唇相得益彰。笑的时候还往下扑扑的掉粉…… 夏止寻突然有种一定是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的无力感。但一贯的性格让他只是短暂的失神后恢复过来,温和有礼地浅笑,对众人一一问候,末了将视线移向方婉儿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 “婉儿,好久不见。你愈发的……可爱了。” 听到这句话,方婉儿有些恍神,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和夏止寻的第一次会面,那时她手上拿着绣花鞋正追着陆非衣满园跑,嘴里还毫无形象的碎碎念着,被柳庄主撞见时,他也是这么夸她的。 果然……这夏止寻的审美如此的……异于常人么? 方婉儿也觉得很无力,她在马车上任楚夕捯饬了半天,脸上的粉多的自己都快面瘫了,结果换来对方不痛不痒的一句可爱。她真想知道自己身上哪一点给了夏止寻可爱的错觉。是白得跟死人一样的僵尸脸还是那一对被描地明显下垂了的斗鸡眼?如果现在这幅打扮还算得上可爱的话,那她只能费力牵动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的笑容,然后轻轻地道上一句: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当然,她不仅这样想,还要这样做。她就是要不断刷新自己身上“丑”的下限,以达到让夏止寻缴械投降,哭着喊着求她退婚的目的。 听到这句颇为不友好的话,夏止寻面部又是一僵。他尚未及冠便继承家业,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经商谈判见的人说的话多得不胜枚举,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于是,他只能微微一笑,假装没听到方婉儿的问候,继续道: “一路赶来累了吧,先和你的朋友去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们安排客房。稍后我带你去见见我家里人。好吗?” 方婉儿本想再娇滴滴欲说还休地说点什么,但还没开口便被自己想象中可能出现的神情恶心到了,只好沉默。其余的人也都保持队列,选择了沉默。任由夏止寻和颜悦色的让人给他们安排房间,安顿行李。 夏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是财力雄厚的主。光是供客人住的厢房便能抵得上一个客栈。亭台水榭自不用说,回廊很多,一不小心便容易迷路。夏止寻为方婉儿他们安排的是西苑的客房,离主人住的地方最近,这也显示出了客人地位的尊贵。 方婉儿倒是不关心这些,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自然要同楚夕好好商量上阵对策。 第六十八章 我不成功你便成仁 一进屋,方婉儿关上门,回头给了楚夕一个大苦脸,埋怨道: “你出的方法怎么不管用啊?我这样丑的连自己都恶心到了,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你说那夏止寻脑子被门夹了吧?” 楚夕也有些无语,没想到那个夏止寻抗压能力这么强。摊手道: “a计划失败了。” 想了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兴奋道: “不过没关系,还有b计划!” 既然夏止寻能强装镇定,那么就从他的家人入手,古代什么关系最让人头疼?自然是婆媳关系。孔雀东南飞怎么来的?自挂东南枝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婆婆不满儿媳,最终鸳鸯分离阴阳两隔了么?所以,只要让未来婆婆彻底的从根本上讨厌方婉儿,那么这个计划就成功了。 要让一个老女人讨厌一个年轻女人的方法很简单——跟她对着干。 楚夕是这么分析的,作为一个大家族的老人,自然是好面子的。平日里大家都恭维她、尊重她、孝顺她,一定让她养成了一种不容他人侵犯的控制欲。 楚夕对方婉儿附耳道:只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愿望一定成真。 ====愿望成真了吗的分割线 =========== 方婉儿再次打开门时,那张楚夕花了一个时辰画好的死人妆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本来清秀的面庞。未施粉黛,衣着光鲜,高台的下巴让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优越感。 夏止寻早就让人在门口候着了,引着她去见夏止寻。临走前,方婉儿回头,给了楚夕凉凉的一撇。楚夕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看懂了方婉儿眼神里的意思: “我不成功,你变成仁。” 夏家真的很大,但相对冥剑山庄依山而建的地域而言,还是小的多了。夏止寻在一处凉亭等着方婉儿,见她脸上没有那奇怪的妆容,像是松了一口气。上前轻柔地拉起她的手,掌中的手指微凉,夏止寻温声道: “最近天凉,多穿些衣服。” 方婉儿一时没有回神,只得任由他拉着慢慢走。一路上他耐心十足地介绍起自己的家人:“我家里人口众多,但平日里走得勤的也只有几房亲戚。今天倒没有什么外人,我爹出门办事,只有我娘还有两个姨娘以及我的一些兄弟姐妹。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方婉儿胡乱点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之前楚夕交代她的那些话。 夏止寻牵着她进了夏夫人的别院,早已有人通报,方婉儿甫一进屋便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审视的,也有敌视的。 她突然不怯场了,抬起头光明正大地将屋子里的人扫视了一遍。坐在首座的是屋里年纪最大的女人,穿着镶金边的暗青色衣服,头发挽成发髻束在脑后,但仍然可以看到黑发里的白发。她的身侧还有三个表情各异的女人,梳了妇人发式,想来应该是夏止寻老爹的其他老婆。屋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神情亲昵地坐在一旁。还有看上去比方婉儿年纪还小的女孩,屋里最显眼的应该就熟她们俩了,因为这两个姑娘除了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饰,还有一张同样的脸——竟是一对双胞胎。 夏止寻低声为她一一介绍: “这是我娘,这是二姨娘,这是三姨娘。这是我大姐夏曦月,这是我姑姑夏雪柔,她旁边的是我姑父史建仁。这两个是我的妹妹,夏芊芊和夏晚晚,和你的婉不一样,是西山向晚的晚。” 一个千,一个万,怎么没人叫夏亿亿呢?更受不了的是那个什么姑父,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叫死贱人么?他爹娘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怎么想的啊!方婉儿在心里腹诽,差点憋成内伤。夏止寻一口气介绍完,他又将这些人一一叫了一遍,向他们介绍方婉儿: “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柳如眉,大家可以叫她婉儿。” 方婉儿一时间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人,干脆随便福了福身子,统一行礼统一问候: “大家好。” 态度不傲慢也不谄媚,第一个说话的是夏止寻的娘夏夫人,她微微一笑: “既然快是一家人了,那我也不客气,叫你一声婉儿可好?” 那个笑容突然让方婉儿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娘莫嫣,她的笑容也是这样,让人如沐春风,十分温和。情不自禁的点头: “……恩,可以。” 夏夫人又笑: “以后我可把止寻交给你了,他要是欺负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方婉儿叹气,这样的态度,让她说什么话去反驳去顶嘴去对着干啊?语气不要太温柔哦! 当然,方婉儿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总有人会冒出来与她为敌凑齐这场戏。于是那个眼睛细长眉毛高挑的二姨娘说话了: “哟,这柳家小姐看上去好像不太爱说话啊。莫不是不屑和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话?” 二姨娘也不是一个人,那个突起的颧骨和凹陷的脸颊相得益彰的三姨娘也开口了: “那肯定啊,人家可是冥剑山庄的大小姐,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哪里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可别忘了,止寻是入赘他们柳家呢!” 这话里浓浓的挑衅和刻薄,方婉儿要是听不出来,这些年就白活了。她突然乐了,正愁找不到人发飙,就有人来当靶子,求之不得。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制止了皱着眉头想要说话的夏止寻,朝两个姨娘露出了她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四十五度角笑脸,悠悠道: “两位姨娘说的是。不过……” 话锋一转,她笑得更加明艳动人: “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呢?就好比,我会告诉二姨娘你的眼皮肿的像个剥了皮的蛤蟆,眼睛小的像是没有睁开眉毛细的跟秃了似的么?哦,对了,还有三姨娘,我会告诉三姨娘你的颧骨高脸没肉一看就是克夫相么?这种没口德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说出来的啦。” 末了,她眉梢一扬,放慢语速: “二位姨娘,你们说对吧?” 第六十九章 史建仁不是脏话 两位姨娘想是气得不轻,脸上像是打翻了染缸,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正欲还口,夏止寻低咳一声,朝她们淡淡一瞥,两人立即默契的闭上了嘴。 只有那对双胞胎姐妹,突然齐声鼓起了掌,夏芊芊啧啧两声,扬声问身旁的夏晚晚: “姐,你发现了没?” 夏晚晚会意,也跟着啧啧了两声: “恩,我也发现了。”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真的跟她好像啊!” 方婉儿愣住,下意识的问道: “谁?跟谁很像?” 夏止寻又是一声轻咳,两姐妹便捂住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再透露分毫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起来,想说话的人都被夏止寻剥夺了话语权,剩下的人偏偏又无话可说。一旁坐着的史建仁姑父站了起来,走到夏止寻面前。方婉儿顺势打量了下他,年纪大概跟自己那方老爹差不多,不过面向斯斯文文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面色红润,看得出平日里没怎么经历风吹日晒,比起方老爹那张沟壑纵横老气横秋的脸,这个史姑父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从长相上看,不难猜出年轻的时候他定是个美男子。 这位曾经是美男子的史建仁一开口,便让方婉儿想要收回刚才对他的评价。 “贤侄,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件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这次打断他的是夏夫人: “建仁,今天是婉儿第一次来我们夏家,还是不要去打扰她和止寻了,有什么事的话,下来再说吧。” 史建仁被打断,表情有些讪讪,但仍不死心,吞吐着问道: “那些钱……” “建仁!” 夏夫人这次地打断显得更急促了,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好像再极力制止史建仁说话。不过这个称呼还真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骂谁呢。 许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夏夫人放缓了语气,对方婉儿道: “婉儿,既然来了,就让止寻带你到处转转吧。我们也就不陪你们年轻人增加感情了,晚上家里人齐些,我们在后花园设宴,到时候请你的那几个朋友也一并来吃顿饭。” 话虽然是对方婉儿说的,但执行者却是夏止寻,所以回话的也是他: “好。” 接着,方婉儿便别无选择的被夏止寻继续拖着去“熟悉环境”了。 出门的时候方婉儿回想了一下,这一场初次见面加上中间走路用的时间统共花了不到半柱香。而在这短暂的半柱香时间里,她不仅没能记住在场那些人的脸,甚至连名字都还对不上号,更遑论让她们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去教唆夏止寻除了她谁都可以娶了。这个b计划……看来也失败了。 颓然地任由夏止寻领着,满脑子跑马,机械的跟着走,直到前面修长的身影停住方婉儿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水池的中间亭台。 池塘里空落落的,水却很是清澈,水面上些微浮萍迎风摆动,看上去是一幅宁谧安详的画面。只是——夏止寻干嘛拉着她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方婉儿有些急切的甩掉了牵着自己的手,在甩开的刹那,手心还有淡淡的余温,像是萦绕的微风般,吹红了她的耳根。 “你干嘛牵我的手?” 夏止寻微微一笑,眼神如水: “你是我未婚的妻子,我以为牵手是我的福利。” 方婉儿连连退了两步,羞窘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同意跟你定亲只是权宜之计。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退亲的事情!” 方婉儿干脆两眼一闭,同他摊牌。夏止寻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镇定,目光落在方婉儿身上,眼神如和煦的阳光: “婉儿,那本拳法你有练过吗?” 方婉儿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拳法这个关键词,终于想起来,恍然大悟: “哦!那个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就忘了练了。不过我一直放在身上呢。”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将东西随身携带,方婉儿还真地在摸遍了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之后把那本卷成一团皱巴巴的拳谱拿了出来。 夏止寻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到它还在,我就放心了。”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亭子里的石桌桌面,夏止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既然它还在,那就证明,在冥剑山庄时我们的约定是真的。” “所以呢?” 方婉儿对夏止寻转移话题的行为很不满,直接打断。 夏止寻不在意她的失礼,缓缓回答: “所以,我认为决定定亲是我们彼此达成协商的自愿行为。所以,退亲这件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即使让你娶一个僵尸脸斗鸡眼的丑女你也不愿商量?”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我并不觉得你是僵尸脸斗鸡眼的丑女。” 方婉儿无语凝噎,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要不然你在考虑看看?说不定你以后就遇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了呢?” “这只是假设。” 夏止寻轻描淡写地拆招。 方婉儿继续出招: “可是我跟你没有感情诶!”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夏止寻往前倾身,离方婉儿近了些,一股柔和的香味萦绕鼻尖,像是上好的碧螺春,带着些雨后新阳的清爽。这让方婉儿想起了总是干净整洁的江怀安,他的身上也是这种温和淡然的香味。恍然间,方婉儿道: “你又不喜欢我。而且如果感情可以培养的话,那任何人都可以啊,干嘛找我?” 夏止寻轻笑,双手搭上方婉儿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喜欢谁都可以,所以没关系。不过,唯独培养感情这件事,非你不可。并且,现在我们不正是在培养感情么?” 方婉儿被他专注认真的神情震住,不知道为什么。在夏止寻说出我喜欢谁都可以的时候,她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不禁喃喃道: “喜欢谁……都可以么?” 第七十章 随便起来不是人 第七十章随便起来不是人 夏止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方婉儿放弃了抵抗,脸上露出怔忡的表情。 被说服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的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便被方婉儿猛力地推开。 再抬起头的方婉儿已经没有了之前迷茫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鄙夷的情绪。夏止寻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忘记了站稳,加上方婉儿用尽了全力,他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方婉儿冷哼一声,扯出一个极其不满的嘲笑: “很抱歉,对于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无法赞同。” 夏止寻愣住,从小到大,他见过的表情有很多,却独独没见过有人对他露出这种讽刺地,甚至带着怜悯的表情。那句“喜欢谁都可以的”话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吗? 方婉儿弹了弹自己刚才被夏止寻握住的肩膀,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动作中的嫌弃表现得十分明显: “一个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的人,一个可以随口说出喜欢谁都可以这样毫无诚意的话的人,我可以断定,你就是楚夕所说的那种人了。” 见夏止寻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方婉儿好心解释道: “平时里都说自己不是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不是人。” 夏止寻沉默了,方婉儿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兴致一来,继续滔滔不绝的将从楚夕那里听来的歪理说了出来: “没有过喜欢这样的感情的人,是没有资格轻易说出喜欢谁都可以这种话的。你并不能理解喜欢一个人的牵肠挂肚,也不能体会爱而不得之后对其他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的心情,更加不能感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愁怀。有首诗说得好,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够了——!” 沉闷的声音从夏止寻胸中逸出,方婉儿此时正背对着他摇头晃脑沉浸在诗句中,并没有发现他此刻的表情。但从语气里,隐隐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他在生气?他为什么要生气? 方婉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偷瞥夏止寻的脸,果然是生气了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立在亭中,背后是秋风扫落叶的萧瑟背景,衬得他有些阴晴不定: “谁说我没有资格?” 方婉儿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可以展开的逻辑: “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夏止寻不答反问: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为何,方婉儿并没有任何隐瞒,大方地回答: “有过。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在我还不懂什么叫喜欢的时候,为了得到他,我做了很多傻事。用尽了一切手段。后来我发现,那只是我的独占欲在作祟。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所以我才会这么疯狂偏执地想要得到他。现在我渐渐懂了,真正的喜欢,就是愿意将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他开心,你会跟着开心,他难过,你也不好受。只要他开心就好,自己受再多的苦都没关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知道他幸福,也会很高兴……” 是啊,她早已经意识到,对江怀安的感情何尝不是在楚夕的加入后更加偏执起来。那是一种一定要得到他的独占心里。那种喜欢终究太自私,以至于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江怀安和楚夕。特别是在和楚夕成为好友之后,这种罪孽感愈发深重,原本好好的一对恋人,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拆散,直到现在两人之间好像回不到过去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了,方婉儿转头去看夏止寻,果然对方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只好摊手道: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浪费口舌。 夏止寻只是用眼神淡淡的扫过她,声音幽幽: “喜欢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方婉儿被这样突兀的问话吓了一跳,似乎很难消化掉眼前这个看上去除了审美之外一切正常的男人问出了如此低龄化问题的事实。 夏止寻看上去也并不想让她回答,只是将视线停留在方婉儿身后一片飘落在水中的枯叶上, “我从很小便开始随父经商,在我眼里,不论什么事物都只会分为两类:有价值和没价值。喜欢这种东西,只有用在对的人身上才能产生价值。反之,若它无法为我创造价值,那对我而言,就只是一种累赘。它值几斤几两,能吃还是不能吃,赔还是赚?这些问题都要看它所用的对象。所以我说,我喜欢谁都可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我选择能给我带来最大利益的对的人。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太过颠覆方婉儿三观的道理,一是让她接受不能,只得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来表示自己有在听: “额……” 夏止寻又是一笑: “看样子你并不是很能听懂。简单地说,你所谓的为了对方高兴自己受再多苦也没关系的喜欢,在我看来是毫无价值可言的行为。你看,你自己不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你为了自己的喜欢,默默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呢?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婉儿,不要试图改变我。我和你不同,你是个女孩子,你没有负担也没有责任,因此你有任性的资本。可我不同,我要继承父亲的家业,就势必要牺牲很多东西。我有我的衡量标准。所以……你只用告诉我你想要的条件。” “什么条件?” “答应嫁给我的条件。如果你的条件我能够接受,那么我们成亲。如果你的条件我无法满足,那好,我让你走。我给你一些时间考虑。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希望听到你的答复。现在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夏止寻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语气也彬彬有礼,但总给方婉儿一种疏远冷漠的感觉。他像是带着一层谦和的面具,面具下方是冰冷地让人不寒而栗的深渊,而面具上的表情却是那么无害温和。 临走前,他微微仰首,看着天边倏忽而过的云彩,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遥远: “婉儿,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一个商人。” 第七十一章 八卦集中营 方婉儿明白夏止寻的意思,他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句话放在方婉儿身上,潜台词就是:如果你提的要求对我无益,那么抱歉,我会无视。 夏止寻此举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冷漠疏离,毫不留情。 这是楚夕听方婉儿陈述之前发生的事情后做出的简要评价。方婉儿深以为然。 不过对她们来说,夏止寻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他同意退亲。于是,两个姑娘又关在房里小声嘀咕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下人来引她们去赴晚宴的时候打开了门。正好宁墨轩一行过来找她们,于是几个人又汇合在了一起。 陆非衣几乎是在看到她们的同时,便急吼吼的凑上来,要同她们交流来到夏府的心得体会: “你们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方婉儿想着晚上宴会的事情,没空搭理陆非衣,倒是楚夕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什么不对劲?” 陆非衣神秘兮兮地掩着嘴,凑到楚夕耳旁悄声道: “这个夏家,阴盛阳衰?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4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4部分阅读 衰。” 楚夕这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从进入夏家开始,除了现在领着她们去宴厅的下人是一个小厮之外,其余接触到的都是丫鬟。再联想到方婉儿所说,下午见到的人里面也只有夏止寻的姑父是男的,其余都是女的。 楚夕的反应大大满足了陆非衣八卦的欲望,得意道: “而且,据说夏家三房姨太太,一共生了八孩子,后来夭折的夭折,意外的意外,到今天,还活着的男丁只有两个,一个是夏止寻,还有一个是二夫人所生,比夏止寻小好几岁。” 生活在红旗下,接触着一夫一妻制,对于古代正室妾室一知半解的楚夕问道: “所以夏止寻继承家业就是因为他是正室所出吗?” 陆非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外星人: “别告诉我你居然不知道夏止寻是庶出的事情,天哪,我怎么会跟一个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的人说这么多话!” 忽略掉陆非衣的抽风,楚夕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 “庶出?方婉儿说他叫夏夫人娘亲啊!” 陆非衣一连嫌弃的看着楚夕,甩出一个连这个都不知道的眼神: “陆非衣的亲娘原先是夏家的第四房姨太太,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病死了。听说那时候夏止寻才几岁,由于夏家只有他一个男丁,恰好正室夏夫人又膝下无子。便把他过继给了正室夫人。所以他一直都叫夏夫人娘。后来时间长了,加上夏夫人对夏止寻又很好,好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亲生母子。” 陆非衣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拔高,一旁出神的方婉儿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不由睁大了眼睛: “夏止寻是庶出!我还以为他就是夏夫人亲生的呢!看他跟夏夫人的感情很好啊。” 陆非衣跟两个毫不知情的人八卦,充分体会到了分享一个你不知道我知道的秘密的乐趣,兴奋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听说夏止寻从小就主动提出要跟着父亲经商,跟他接触过的人都夸他懂事乖巧,待人有礼。还有人封他为华京第一君子。不过话说回来,大家族里的秘辛野史多了去了,你所看到的说不定只是表象啊。就像你看到他和夏夫人母慈子孝,但哪个女人会把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当宝啊。” 楚夕难得很同意他的观点,点头附和道: “是啊,确实很难接受。如果他们感情真的有那么好,那那个女人得有多玛丽苏啊!” 方婉儿脑子里又回想起夏止寻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个商人。” 夏止寻母亲早逝,跟着继母生活,免不得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从小就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估计也没有什么童年可言。她又想起了自己,虽然从小被告知没有娘,但方老爹从未让她受过委屈,夏止寻开始经商打算盘的时候,她还是锦州城里呼朋引伴的混世魔王。 最后,方婉儿一击掌得出结论: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啊。 身旁的楚夕和陆非衣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楚夕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陆非衣:“这才一下午不到的功夫,你到哪里听来的这些家族秘辛?” 陆非衣随手一抬,手指正对着在身后默默走路没有插话的宁墨轩身上: “是他告诉我的啊。他来之前就知道了。” 方婉儿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楚夕更是一脸吃了一斤大便的表情,为什么这个八卦的来源竟是这个看起来和八卦差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的宁墨轩? 感觉到了楚夕灼热的视线,宁墨轩抬眸,正对上她。微微扬起唇角,声音慵懒而妩媚:“怎么?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楚夕点头。 “出来混,这点人脉和消息渠道我还是有的。并且,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如果你想听,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江怀安最后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 躺着也中枪的江怀安本来正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们对话,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僵住,脸色变了又变,想是气急了,也学着宁墨轩勾起唇角散漫一笑: “没想到宁大人如此关心江某,连这些小事……都不放过。” 宁墨轩又岂是能轻易吃瘪的,手腕一转,一把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折扇被打开。轻摇折扇,宁墨轩同样笑道: “多谢夸奖。” 拜托,完全没有人夸奖你啊!楚夕在心里暗暗吐槽,又听得江怀安的声音继续响起: “如果江兄不介意的话,我今后会继续努力的。” 噗,楚夕一个没稳住,笑了起来。继续努力?努力去了解江怀安的尿床史吗? 江怀安终于意识到选择同宁墨轩搭话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于是果断的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宁墨轩继续摇着扇子,故作落寞状: “果然高手总是寂寞啊。” 第七十二章 我不同意 一行人来到主厅的时候主人早就侯在了哪里。除了下午方婉儿看到的那些人之外,还多了三个人,有两个男人,一个长须过面,一脸威严,一个看上去同陆非衣差不多大小,想来就是夏止寻的爹和弟弟了。还有一个跟方婉儿年纪差不离的姑娘,也没人介绍,不知是什么来历。 古人见面就要行礼,楚夕虽然觉得这个规矩十分形式化,却还是入乡随俗。一一见礼后,夏老爷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就坐。众人默默的找位置坐下了。 楚夕发现,在整个过程中夏家的人都异常的安静,沉默的就坐,沉默的端起碗筷,沉默的……等待。 夏老爷又是一个手势,像是听见军令,夏家众人才开始动筷子夹菜。如此严肃而有序的场面,让楚夕从内心深处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早在古代就流行军事化家庭管理了。 一顿放吃得十分……怎么说呢,应该是拘谨。夏老爷一板一眼一腔正气的举止实在是霸气外露,方圆一里之内都能感到那种严肃的气场。楚夕只好埋头吃饭,偶尔伸出筷子都不敢动作太大,连桌上那盘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她都没敢去碰。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楚夕满脑子都是等晚饭结束后回房里去啃干粮,哪里还记得方婉儿要提要求的事情。谁料夏老爷拍了拍手,下人利索的收拾干净桌子,又端上了点心茶水——看样子是要开座谈会啊。 果然,夏老爷看着方婉儿,缓缓开口了: “柳小姐——” 方婉儿一个激灵,反射般的回答道: “啊?” 像是很不满方婉儿的应声方式,又或者他叫那一声名字并不需要应答,夏老爷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和夏止寻的亲事,我不同意。” 让我们把5时间停在一这刻,来看看在场诸位的反应。 陆非衣的筷子啪一声掉到了地上;楚夕正在吃点心,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江怀安正坐在楚夕的另一边,伸手轻拍楚夕的背,给她递茶;宁墨轩看着江怀安放在楚夕背上的手,垂眸喝茶,掩住眼底的神色;被忽略了很久的林辰看了看方婉儿的方向,手中的拳头悄悄握紧;而夏家那边,夏夫人有些惊讶的望着夏老爷,看来事先并不知情,也吃了一惊;两个姨娘互相使了个眼神,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夏止寻的弟弟同样表示很惊讶,稚气未脱的脸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名字很特别的史建仁满腹心事地正在出神,没有注意到夏老爷的话;他身边的史夫人担忧地看着夏止寻;双胞胎姐妹同时转头去看另一个女孩,仿佛很好奇她的反应;而那个被双胞胎姐妹看着的女孩垂着头,讲脸埋进阴暗里,看不清表情。 最后,作为整个事件焦点的夏止寻微微一顿,平静的开口: “父亲,您对我和婉儿的亲事有什么意见?” 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请教生意上的问题一样。他叫夏老爷父亲,很恭敬的尊称,就像夏老爷连名带姓的叫他夏止寻一样,都是带着疏离的语气。 夏老爷的回答也一板一眼: “我不同意你入赘柳家。夏家本就子嗣单薄,我不允许我的孙子随别人姓。” 理由很简单,翻译成白话就是:我就这么一两个儿子,居然还要入赘给你们柳家,更过分的是以后生的孩子还得姓柳,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夏止寻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有弟弟在,夏家后继有人。父亲又何必执着与后代姓甚名谁的问题。” “你弟弟还小,现在夏家家业在你手上,你要对它负责。” 夏止寻竟然轻轻笑了一下,但笑容未及眼底: “父亲,当日整个狄国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去了名剑大会,我当着天下人的面求亲,我也要对婉儿负责。” 夏老爷还欲在说什么,方婉儿突然噌地站了起来。由于起身太急,还带翻了身前的两盘点心瓜果。碗碟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伴随着方婉儿愤怒的大吼: “够了!” 毫不客气地,方婉儿伸出手指了指夏老爷: “你!我有说要嫁给夏止寻吗?你不允许自己儿子入赘,我爹娘还舍不得我嫁人呢!什么子嗣单薄后继无人,关我什么事?” 又伸出手指了指夏止寻: “还有你!你要负责是吧?那好,我告诉你,我的条件就是,第一,你必须入赘。第二,娶了我之后,今生今世,你都不准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娶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虽说在古代也有一辈子只娶一个的男子,但豪门王孙世家子弟里,为了延续香火,多是三妻四妾。要让有华京第一富的夏家公子只娶一人,并且还要入赘,简直比登天还难。 方婉儿提出条件的时候没有经过思考,仅仅是被夏老爷的语气给刺激到,想要出出气。但话一出口,却发现这个条件确实是能难倒夏止寻的无理要求,如此一来,退亲的事情把握就更大了。 果然,夏止寻低沉的声音随后响起: “这就是你的条件?” 方婉儿气势未减,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是。如果你能做到,那我二话不说让我爹娘准备婚事!” 说到这里,方婉儿故意停了一下,挑衅地往夏老爷的方向瞟了一眼,继续道: “如果做不到,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我同意。” 听到夏止寻的回答,方婉儿想当然地得意道: “看吧,我就说你做不到嘛。果然同意了吧……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夏止寻有些好笑,微微仰头指示方婉儿: “你没有听错,我说——我同意。” 话音刚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胡闹!” “不行!” 说胡闹的,自然是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的夏老爷。 而说不行的,竟然是这几天如同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的林辰。 第七十三章 没吃药陆小姐 如果不是他突然开口,楚夕都快忘掉同行的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连方婉儿都是一副“你怎么在这里”的表情。 只见林辰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比方婉儿高许多,站起来的时候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他平素不怎么说话,但声音却是极好听的: “抱歉,夏老爷,夏公子,我家小姐临走前,庄主和夫人交代过,若是夏家有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算数。夫人说,没有双方父母祝福的亲事不能长久。既然夏老爷反对,那么亲事就此作罢。” 林辰面无表情的将话说完,便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方婉儿许久才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原来自己的便宜老爹和老娘早就为她做好了打算,为了避免她今后受委屈,所以派林辰来做她的后盾。早知道这样,她何必费尽心机找理由让夏家退亲呢,这不是浪费表情吗……不过话说回来,她第一次觉得她的亲生爹娘是真心疼她。 夏老爷沉声问道: “你说的话有何凭信?” 林辰从怀中摸出一枚白玉印章,递给夏老爷: “有庄主印信为证,庄主说夏老爷见了印章自然识得。若是真的解除婚约,冥剑山庄也会支付夏家一定补偿。” 夏家和冥剑山庄一直有生意往来,自然认得那是柳庄主的贴身印信不假。清了清嗓子,宣布最后结果: “既然这样,那——” “那止寻你娶我吧!” 席间那位一直埋头吃饭的姑娘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夏老爷的话,看着夏止寻,目光灼灼。她的声音很轻快,不带丝毫羞怯,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今天的饭菜很好吃之类的感慨。 很多时候,一个人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所以,当这位姑娘如此光明坦荡的说出止寻你娶我吧的时候,楚夕已经在她脑门上为她订上了一个大大的标签——没吃药。 没吃药姑娘此时和夏止寻正隔了两个人的位置,看向他的时候微微偏过头,齐刘海显得她的脸更小,把整个人也衬得娇小可爱。 “陆姑娘,请自重。我们如今在谈的是柳小姐和夏止寻的亲事。” 夏老爷的话点到即止,还未说出口的潜台词很清楚:你别跟这儿瞎掺和,一旁玩儿泥巴去! 谁料没吃药陆姑娘仿佛听不懂夏老爷的潜台词,眼神无辜的问道: “我也在谈亲事啊,你们谈这个柳姐姐和止寻的亲事,我谈我和止寻的亲事,咱们各不相干啊!而且刚才我也挺到这位柳姐姐说了,她不愿意嫁给止寻。但是我愿意啊!而且我不会让止寻入赘的!虽然我也很想让止寻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但是如果止寻真的想的话,我也会勉为其难的接受的。但是我一定要是正房哦!我嫁过来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为夏家延续香火的。止寻,娶了我吧?好不好呀~” 在对自己和夏止寻的未来婚姻生活进行了遥远的畅想之后,没吃药陆姑娘语气一转,对夏止寻撒起娇来。那姑娘本就生的小巧玲珑,声音如夜莺般清脆悦耳,带着黏黏的娃娃音,撒娇的时候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上,嘟着嘴,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连楚夕都受不了这样的可爱攻势,脑子里满是“卖萌可耻”四个大字。 夏止寻对着她淡淡的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小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爹今天会让你来参加晚宴,但实际上这本来是我们家内部的聚会。所以我们讨论的也是私人的问题。我可以答应你很多事情,但唯独这件事,恐怕不能允你。” 全名叫陆小薇的没吃药陆姑娘嘴巴翘得老高,似乎很不满夏止寻的回答,脆生生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以前我说要嫁给你,你说我太小,后来你说你有要娶的人了,但现在你要娶的人不能嫁给你了,而且……而且我已经十六岁了,不再小了!” 听到她已经十六岁时,楚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个看上去比陆非衣还幼稚的一根筋脑残姑娘居然已经十六岁了,在古代这完全是适婚年龄了。不过你都十六岁了你卖个屁的萌啊!你让其他十四五岁就当孩子他娘了的妹子们情何以堪啊? 夏止寻不为所动,微笑挂在脸上,语气也很温柔: “和婉儿的亲事,我们会再议。但小薇,虽然这话我已经回答过你很多次了,但是,我不能娶你。并且这些话我不希望你再说,我要顾及婉儿的感受。” “可是,你如果不娶我的话,我也很难过啊。你为什么不顾虑我的感受呢?止寻,你知道的,我爱你。” 楚夕又一次被雷得风中凌乱,没吃药陆姑娘的病情比她想象中的严重。一个连喜欢都分不清的年纪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说爱。 显然,惊世骇俗的言论雷到的不只是一个人。夏老爷脸上挂不住了,但作为长辈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止寻,我爱你,我要嫁给你。如果你今天不同意,那么我们的亲事就明天再议,明天不同意就后天再议……总之,你一日不成亲,我就有机会跟你再议!我不会放弃的!” 陆小薇显然被自己的逻辑说服了,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腮帮,再次确认道: “对!就这么办。那么明天我再来找你咯~止寻我先走啦,要记得想我哦!” 说完也不顾在场众人的反应,径自蹦蹦跳跳的离桌走了。不远处有两个仆人样的人赶忙走进,簇拥着她远去了。想来陆姑娘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知人情世故就算了,还偏偏有些几句话就能让人无语凝噎的功夫。实在不知道是怎样的父母才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没吃药就把孩子放出来了不说,这种豪放不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还真是……很傻很天真啊。 第七十四章 那些不得不说的豪门秘辛 陆小薇这么一走,座谈会自然是谈不成了。夏老爷扔下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拂袖而去;夏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离开了;两位姨太自然免不了冷嘲热讽,见方婉儿对陆小薇的事毫不反击,也觉得没趣退席了;夏止寻的弟弟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两个双胞胎姐姐拉着走了。 席间只剩下楚夕、方婉儿、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林辰和夏止寻。一片静默之后,夏止寻微笑着向众人告罪,看得出他眼神里淡淡的疲惫。场面话大家都会说,于是方婉儿和夏止寻的亲事就这么被暂时搁浅了。一场茶话会也正式宣告结束。 回房之后,方婉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憋了一肚子话,最后决定起身去找隔壁的楚夕聊天。谁料楚夕一进入睡眠状态之后便雷打不动,任凭方婉儿怎么敲门也毫无反应。无奈,方婉儿只得批着衣服转身回房。 夏家待人接客方面素来大方,她们一行人每人都有一间房,房内的家居装饰一应俱全,还给女眷配了好些胭脂水粉在梳妆台上。 方婉儿百无聊赖的坐在梳妆台前,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门亲是铁定要退掉的,退亲之后就陪楚夕去找解药,然后回持国锦州城去。说起来自己离开锦州城已经好久了,也不知道厨房后院的小黄还记得她不。她那个便宜娘亲让她要记得回冥剑山庄,可她不喜欢那里,人多规矩又多,还要整天对着亲爹那张冰山脸……唉,等在锦州城玩儿够了还是抽空去一趟吧,只去看看就好。谁叫她的亲娘那么柔弱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欺负的样子呢。 至于那个夏止寻,方老爹说过,那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人,往往最不好说话。看上去温和斯文的人,往往心比谁都狠……当然,那是方老爹用来形容江怀安的,可是如今方婉儿觉得更适合用在夏止寻身上。方婉儿是绝对不信夏止寻审美异常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矢志不渝海枯石烂的。而且作为一个商人,他取自己肯定是有利可图。冥剑山庄产业这么大,娶了她能继承冥剑山庄家业,这本就是最大的利益了。今天筵席上的那个陆小薇虽然脑子有些抽抽,但看上去也确实喜欢夏止寻的紧,这么好的姑娘他都不要,偏偏为了利益要娶一个毫不熟悉的自己……方婉儿只能说夏止寻被钱冲昏脑袋了。 胡乱想着,方婉儿觉得房里的熏香越发浓郁了,起身想要把香炉里的香抽点出来。可是眼皮有些发沉,不住的合上。困意就在这一刻袭来,方婉儿向前迈出的步子还没站稳就瘫倒在了地上。 ===============我是方婉儿怎么就晕了呢的分割线 同一时刻,在夏府的某一间书房内,气氛却是一派严肃。 夏老爷坐在椅子上,夏止寻和他的弟弟夏孝逸立在夏老爷身后,不远处,史建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弟弟,贤侄,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夏老爷没有发话,夏孝逸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急躁: “哦?迫不得已?姑父,你且说一说,你是怎么迫不得已的上了赌桌?是怎么迫不得已的输了那五万两黄金?最后又是怎么把家里的地契和房契统统偷出去给了那些人?当时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威胁你?” 听到夏孝逸冰冷的责问,史建仁跪着的身子连着颤了两颤,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 “他们说……只要……只要我把夏家的……房契地契给他们,就……不再追究那笔债了。我想着夏家……这么有钱,也不是多大的……损失。” “不是多大的损失?姑父,你可知道,那些地契是夏家分散在狄国各地的矿山地契,我们的家业有五成都靠着这些地契过活。你可知道,那些人来信让夏家出多少钱才能赎回地契?一百万两黄金。你知道现在夏家金库里有多少现银吗?加起来也凑不够二十万两黄金!你让家里上哪里凑钱给你还债?五万两变成了一百万,这还算不大的损失?姑父你没学过算术吗?” 史建仁埋着头,待夏孝逸骂完他才颤微微地说道: “我……我是真不知道那些地契会值这么多,他们说过不会再来找我的……我……弟弟,侄子,求求你们看在小芸的份儿上,帮帮我这一回吧!” 夏孝逸的声音更加愤怒: “哼!若不是看在姑姑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这里废话吗?” “侄子说的对,我罪大恶极我罪该万死,可是小芸……小芸是无辜的啊。这么多年,她一无所出,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对她更是别无二心,她也一向最紧要我,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接受不了的。到时候……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说到这里,史建仁仿佛找到了筹码,慢慢挺直了腰板,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放大。一副我有靠山你们耐我何的样子。 “你……” 夏孝逸怒不可遏,冲上去想要踢他。一直沉默着的夏止寻拉住夏孝逸,缓缓开口,语气却不似以往的温和,反而冷冷的: “姑父,华京有条巷子叫芳清巷,走进去左数第二个院子,你还记不记得?” 听到这里,史建仁脸色大变,冷汗登时从他的脑门上冒了出来,夏止寻像是没看到他的变化,继续道: “那里住着个妇人,听说是死了丈夫的。搬过去的时候还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让我想想,那孩子……好像姓史,对吧?” 史建仁此时已经不单是发抖了,额头上汗如雨下,语气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止寻,我求求你,别动他们。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是我糊涂,你姑姑她一无所出,任是哪个男人也受不了。所以……” “所以你在外面背着她养个女人生了孩子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夏止寻帮史建仁把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史建仁刚想点头称是,却看见夏止寻眼底那浓浓的冷意,全身仿佛被冻结住,突然间动惮不得。 第七十五章 闭上双眼你最挂念谁 在书房的楼顶,陆非衣抬起埋在被掀开的瓦片上的头,意犹未尽的啧啧了两声: “都说豪门秘辛多,我这随便这么一走就能听到这么个惊天八卦,真是……” 他又砸吧了下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大半夜把我拉过来就是为了带我来看这些?” 林辰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胸口的衣服被风一吹,微微敞开,露出麦色的肌肤。陆非衣看了看他薄衫下精壮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胳膊腿,心中不免有些忿忿: “你难道不关心夏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你听到了吧,那个史建仁在外面烂赌欠了债,结果被那些人利用偷了夏家的什么地契,现在夏家损失严重啊。要是你家小姐嫁给他,岂不是要用嫁妆给夏家还债?真看不出来啊〖墨斋小说:〗,那史建仁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居然有胆子背着老婆在外面养了个孩子……” 林辰拢了拢衣服,不耐烦地看了陆非衣一眼: “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走吧。” “这就走啦?我还没看够啊……”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反正婚约不作数,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我还要回去守夜看护小姐。” 说完,也不等陆非衣了,站起身一个纵跃用轻功飞走了。 陆非衣无趣的摸了摸鼻子,把瓦片放好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情况。 夏老爷摆摆手,对夏孝逸道: “很晚了,让他先回去吧。省的你姑姑起疑心。” 果然好戏已经散场了,他站起身,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诶,等等我啊~!我说你走这么快干嘛?”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夏家各处的房顶跳跃着,然后没入黑暗中……完全视阖府的守卫与无物。 而两人之前偷窥过的书房内,史建仁已经被夏孝逸带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夏老爷和夏止寻。 短暂的静默后,夏止寻开口了: “父亲,为什么?” 夏老爷的脸被烛光照着,忽明忽灭: “之前我没查清楚陆小薇的身份,以为她只是个宦官之女。所以让你去参加名剑大会,冥剑山庄那些财产也算颇多,对我们夏家也是极好的。只是前几天我才得到消息,查到了陆小薇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夏老爷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夏止寻的反应。 “没想到她竟然是当今皇上最宠的三公主——庆阳公主。” 夏止寻身影未动,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静静的听着夏老爷的话。 “你知道的,我们夏家现在需要什么。所以我想你取消和柳小姐的亲事,娶陆小薇。” 夏止寻仍然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抱歉,父亲,我做不到。” 夏老爷有些震惊,一向最听话的夏止寻居然如此直白的违抗他的意思,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些薄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曾经答应过父亲,会让夏家家业壮大,也愿意为了夏家的利益联姻。但是要想壮大家业,也不一定要靠和皇族联姻。如果不和柳小姐结亲的话,那么别人也可以。只是,陆小薇,不行。” 夏老爷突然轻蔑的笑了,眼神里的鄙夷和厌恶也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 “夏止寻,你要知道,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 夏止寻抬起头,坦荡的直视夏老爷的目光: “父亲,我也并未在征求您的同意。” “你别忘了,这是你欠夏家的!” “父亲,虽然你不是我的生父,但这些年你对我有抚育之恩,我尊你一声父亲。不过,这并不代表你能左右我什么。我听你的话,不忤逆你,那是出于我对你的尊重和感恩。我欠你的,我自然会还。只是不会是这种方式。” 夏老爷颓然的倒在椅子上,他突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儿子”,他突然觉得当年没有把这个自己女人和野男人生的孩子赶尽杀绝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他像是一只幼狼,现在成年了,便开始长出了锋利的爪牙。他以为他掌控了他,现在,他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掌控住他。 “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些年夏家的生意确实起色不少,你弟弟也长大了。等这次史建仁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你就离开夏家吧。我会对外宣布你的死讯,到时候你要怎样都和夏家没关系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夏止寻神色一动,身子僵了僵,良久才迈出步子走到夏老爷身前,径自跪了下去,磕了两个响头: “是的,父亲。” 夏老爷无力的摆摆手: “别怪我,你本就不是我儿子,要怪就怪你的亲生父母,一个是我最信任的侍卫,一个是我的小妾,竟然背着我斯通还生了你。当年没有一掌劈了你,我很后悔。你爹娘欠我的,只有你来还。现在债还清了,我自然不会让你留在我身边给我添堵。” “我明白。” “那就好,你下去吧。” 夏止寻默默的起身离开了书房,门外夜色如洗,已是深夜,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他缓缓地走过廊桥水榭,走过曲折的过道,夏府种了很多树,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有时候听来又像是一阵赛过一阵的呜咽。 合上房门前,他回身抬起头看了看月亮,月色皎洁,让他猛然想起一双总是睁得大大的透露出好奇的双眼。那双眼睛的主人总爱缠着他问这问那。 “止寻哥哥,那个大大的,像个茶壶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放在地上?我怎么没见过?” “……”那是夜壶。 “止寻哥哥,外面城东王员外的女儿成亲了,好热闹啊。成亲是什么啊?” “成亲就是两个人结为夫妻,以后都一直在一起生活。” “那我以后也和你成亲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弹琴给我听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睛的主人再叫他时,悄悄的把哥哥两个字去掉了: “止寻,我自己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止寻,这是我爹送给我的如意吊坠,我可喜欢了!送你!” “止寻,止寻……” 恍然间,他好像又听到了那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唤他。回过神来,耳畔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连最后一丝温度也带走。他凄然一笑,又想起方婉儿曾对他说过的那番关于喜欢的言论,他怎么会不懂?喜欢,他是懂的。只是……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奢望温暖。 摇了摇头,他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空旷的房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连心中的门也一并关上了。 第七十六章 果然起床方式没对 发现方婉儿不见了是在第二天早晨,楚夕隐隐记得昨晚有人来敲自己的门,好像是方婉儿的声音。醒来后就去方婉儿房间负荆请罪。谁知敲门半天没人开,她也没多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门一开,床榻上被子还散着,触手冰凉,人已经不翼而飞了。 找来大家一问,四处搜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这人是真的不见了。 林辰最先反应过来: “昨日我在小姐房外守夜,约莫二更的时候陆非衣把我拉走了,再回来的时候三更已经敲过了,我见小姐房中的烛火已经熄了,以为她睡了,也就回房了。这么说来,人定是在那时候不见了的。” 人不见了,自然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走的,一种是被人掳走的。 方婉儿不像是会一声不吭乱跑的人,也想不出有什么仇家会半夜把她劫走。 楚夕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宁墨轩瞥了一眼房间,江怀安看了两眼房间里的香炉,陆非衣上前捻出一小节香灰放到鼻前闻了闻,林辰面无表情道: “是迷魂香。” “怪不得房间里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声响。” “那这么说她是被人掳走了?” “哪个混蛋大半夜把人给掳走了?让我逮到他,非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楚夕愤怒的挥着拳头。身后突然有人接话: “是我!” 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昨日宴席上一语惊人大放光彩的陆小薇。 今日的她梳了两个发髻,用红丝绸绑住,像是两个包子盖在头上,显得更加小巧玲珑。一袭粉色长裙,水袖和裙摆上是金线的滚边,看上去富贵逼人。而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难辨的夏止寻。 成功的用一句是我引起大家注意之后,陆小薇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走了进来。 楚夕哪里管她卖萌,急忙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楚夕的脸抽了抽,知道跟萌妹子问话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把求助的眼神转向夏止寻。夏止寻微微偏过头,语气歉然: “抱歉,是我的失误。” 一旁的林辰突然握紧了拳头冲到夏止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道: “人在你这里不见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陆小薇慌了,赶紧上前想要掰开林辰的手,谁料力量悬殊太大,无法撼动一分,只得急忙道: “人是我带走的,不关止寻的事!有什么找我就好了嘛!” 听到这话,林辰并没有放开扭住夏止寻的手,只是将冷冷的视线落到陆小薇身上,仿佛在等她开口解释。陆小薇放弃了无谓的抵抗,自知理亏,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那个……我就是请柳姐姐到我家里去做做客,好腾出些时间来,让我和止寻培养感情。不会太久,就三天!三天过后我就送姐姐回来,如果到时候止寻还不愿娶我,我就认了。” “她在哪里?” 林辰根本不关心陆小薇的目的,只是用穿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开口问方婉儿的行踪。 陆小薇虽然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里发紧,却还是梗着脖子懦懦道: “不能告诉你啦!反正这三天柳姐姐是不会出现啦!” 顿了顿,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脸喜色道: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我家看着她啊!对,就这么办!这样你就知道我没有绑架她啦。她在我家住的可开心啦!” 她又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楚夕和她身后的几个人,兴奋道: “还有你们,也可以一起去哦!反正只要这几天让我和止寻单独相处就可以了。” 楚夕差点给这个逻辑强大的姑娘跪下了。只得又一次看向夏止寻,试图从这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地球人交换意见: “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她莫名其妙的绑走方婉儿,只是为了和你单独相处?” 夏止寻无奈的看了看陆小薇,眼底划过一闪即逝的宠溺,点头道: “确实是这样子的没错。” 楚夕不死心: “你……同意了?” 夏止寻有些僵硬的点头。楚夕扶额,如果她有蛋,此刻一定疼得碎了一地。一定是她今天早上起床的姿势没对吧,不然遇到的人不是没吃药就是脑子被门夹了? 于是,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方婉儿失踪案以楚夕一行人浩浩荡荡搬出夏府告终。临走的时候,夏止寻突然叫住了楚夕,说了句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暂且委屈你们了,三天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楚夕直接无视掉这句听不懂含义的话,挥挥手潇洒的钻进了马车。 留下笑得心无城府的陆小薇和难得没有表情的夏止寻。 马车是陆小薇的人赶的,本地人对本地自然很熟悉。没坐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下得马车来,看到眼前这座能和冥剑山庄媲美的庄园,楚夕突然觉得能够理解陆小薇为什么会这么奇葩了。感情这妹子是富二代啊!家里有钱,不要说她脑残,就是她脑瘫了也一样能养一辈子。又何必在乎什么性格什么为人处事呢。 引路的小厮许是见多了这样的表情,淡定道: “这只是我家小姐在华京暂住的别院。” 楚夕往前走的身影一个踉跄,都这么大了还只是个别院,还暂住!陆小薇家里是造金子的吧! 还没等她吐槽完,一个水蓝色的身影突然窜出来将楚夕抱了个满怀。 “大夕,我想死你了!” 楚夕发射性地将她推开。 “一边去,这才多久没见啊。” 方婉儿被推开了也不恼,笑嘻嘻地道: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嘛。” 楚夕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摸着下巴啧啧道: “我看你挺乐不思蜀嘛。哟,连身上衣服都换了套新的。这坏人对你还不错哦~” 方婉儿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 “我被迷晕了带过来的时候就穿了件里衣,她就给我找了件。怎么样,还好看吧?料子还不错呢,你摸摸。” 说着便凑上去扯起袖子让楚夕摸衣料,楚夕有些哭笑不得。眼前这个让大家(好吧,就她和林辰两个人)急了一上午的人居然毫无被害者的自觉,反而在劫走她的人家里自娱自乐……她该说写什么好呢。 果然还是她早晨起床的方式没对吧。 第七十七章 估计今天又没吃药 林辰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方婉儿没少胳膊没少腿之后,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冰山似的表情: “小姐你没事就好。” 方婉儿好像这时才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疑惑的问道: “你们怎么来啦?” 楚夕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难道不该见到她第一眼就问吗?江怀安微笑着回答了她: “是陆小姐让我们来的。” “咦,她不是说让我留在这里给她机会和夏止寻相处吗?难道你们也需要给她机会?” “你早就知道她带你来这里的目的?” “对啊,我一醒来她就告诉我了。还说会跟你们说清楚。不过早知道你们也要过来的话,她直接让我们大家一起过来就好了啊,干嘛还要半夜把我弄走啊?” “估计是今天又没吃药吧。” 而此刻,没吃药的陆小薇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坐在她对面的夏止寻微微皱眉: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 陆小薇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5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5部分阅读 是在说那三天的时间从今天开始。弯起眼睛笑得甚是可爱: “止寻你真好!” 夏止寻微微侧身闪过陆小薇热情地扑上来的身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三天之后,希望你遵守承诺,莫要再来了。” 陆小薇的身子一僵,很快又恢复活泼可爱的笑脸,仿佛并未听到刚才那句话,不由分说的上前拉住夏止寻的袖子: “止寻,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现在就去培养感情吧!” 夏止寻轻轻拂开那只拉在他袖子上的手,神色淡淡: “抱歉,我还有事要做。” “那我陪你!” 不待夏止寻说出拒绝的话,陆小薇赶紧表明自己要跟他一起的决心。夏止寻想了想,点点头: “是你要去的,可别后悔。”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陆小薇哪里会后悔,巴不得每刻都同夏止寻黏在一起,赶紧跟上前去。想要拉夏止寻的手,被他躲开,最后只得牵住他衣服的一角,远远看去,倒像是哪家怕走丢的小孩,牵着大人的衣服。 夏止寻要去的地方是确实不适合陆小薇去。当马车停下时,陆小薇兴奋地第一个跳下来,看到门边上的赌坊二字傻了眼。 夏止寻带她来的,竟是一家赌坊。夏止寻下得马车,看到站在门口一脸呆滞的陆小薇,心下不知是何滋味,走上前想要劝她知难而退: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将要去的地方。若是后悔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陆小薇这才像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 “天哪,这就是赌坊啊!我听说过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去过诶~父……亲从来不让我来这些地方。没想到今天能有机会来,还是和止寻一起,真是幸福死了啊~” 夏止寻抚了抚额,丢下一句: “一会儿进去跟好我,别走丢了。” 便掀开门帘大步迈了进去。 从外看去,这是个十分普通的店铺,但掀开厚重的布帘后,内里却别有洞天。赌场很大,一共有两层楼,一楼是全通的格局,散布着很多个桌面,许多人围着一张桌子进行着不同的活动。摇筛、买大小、斗蟋蟀、牌九……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在了这里,人声鼎沸。不时夹杂着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和叫好声。 夏止寻今日依然穿的白衣,上好的面料上暗金色的蟒纹镶边,头发也用纯金的发饰扎起,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赌坊里不乏家世富裕的贵公子,但当夏止寻走进时,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收敛了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气场,剑眉如峰,星眸寒冰,薄唇紧抿。眼神扫过的人无不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直逼而来。此刻的他,虽然是翩翩公子的打扮,却更像修罗道里杀人不眨眼的阎王。 陆小薇紧紧地拉着夏止寻的衣角跟在身后,赌坊里有好多输的眼红的赌徒,有的人甚至还脱掉了上半身所有的衣服。还有人在抽着烟斗,烟雾缭绕,有好些人见她生的娇俏玲珑,皮肤白嫩,直勾勾的盯着她上下坏笑。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能低着头紧跟着夏止寻。 许是夏止寻的气场太过强大,他走过的地方都让开了一条道。一路畅通无阻地跟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有很多的包厢,偶尔有人从一个包厢里开门进出,能窥到里面的人都衣着华贵,想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在二楼赌。二楼的人骤然少了很多,没有了那些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的目光,陆小薇放松了很多,好奇地左看右看。 有人从角落里上前来打招呼,陆小薇记得他,是夏止寻的姑父史建仁。平日里她对史建仁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很疼老婆,但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此时的史建仁哪里还有以前看见时那种故作稳重的样子,眼底发青,脸色苍白,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打过招呼后,他才看见跟在夏止寻身后几乎被挡完了的陆小薇,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夏止寻。 夏止寻并不在意: “无妨。且待我们去吧。” 夏止寻说无妨,史建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轻车熟路的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包厢里人很多,一张很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赌具。一个满脸横肉抽着水烟的男人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一个一手算盘一手本的男人,看上去像个账房先生。再往前,就是门口整齐排列着的两排精壮汉子,个个凶神恶煞,面带杀气。 陆小薇一进屋就被这种阵势吓了一跳,史建仁则是缩着身子,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哈腰对抽烟袋的男人道: “金老大,劳您久等,人来了。” 为首的那个被叫做金老大的男人见到夏止寻进屋,一双眼睛仿佛看到了猎物的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又看到跟在夏止寻身后一脸怯怯的陆小薇时,他的眼神明显变得不怀好意起来。摸了摸下巴,吐出一口呛人的烟,懒懒道: “怎的,史贱人,你们夏当家的换不起钱,还带了个妞来抵债了?” 第七十八章 买定离手,大小通吃 陆小薇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不尊重的话,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先哭泣。见到陆小薇的窘迫,金老大笑得更猥琐了: “哟,看样子挺嫩的,还是个雏吧!哈哈哈——” 他的第三个哈还没发出音来,被一颗突然向他袭来的骰子惊得噎住了话。那颗骰子正停在他面前的木桌上,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伸手去拔也拔不出来。 夏止寻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闭上你的嘴,她不是你能惹的。” 金老大见对方内功精湛,自是不敢再口出狂言。但却并不打算放过史建仁,对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厉了几分: “史建仁,你狗日不是说今天来抵债吗?钱呢!” 史建仁被吓得一个哆嗦,求助的眼神看着夏止寻。夏止寻没理他,只是两步走到赌桌前,慢条斯理的坐下: “钱我夏家肯定有,但是在这之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的赌技。” 金老大摸着下巴笑了: “在我赌圣的地盘上跟我讨教赌技,你确定你输了不会哭鼻子?哈哈哈哈。” 夏止寻朝他冷冰冰的一瞥,声音不高,却刚好盖过金老大的笑声: “我出一万两银票,赌不赌随你。”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随意的放在赌桌上。仿佛那只是一张毫无意义的废纸。 金老大不敢笑了。一万两可是个大数目,对于自己的赌技,他十分有信心。在自己的地盘上,岂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将那一万两银票压住,道: “好!爷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赌神的厉害。赌什么?” “什么最快?” “赌大小最快,买定离手,买好即开。” “那好,就赌大小。你做庄。” 金老大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摇色子是他的拿手绝技,这一把他赢定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万两银票在向自己招手。二话不说拿起赌桌上的色子筒,熟练地将盘碟里的骰子盖住,出手如电地摇了起来。骰子在竹筒里飞速的旋转,碰撞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看着在金老大手中翻飞的色子筒。陆小薇费力看着好半天,眼睛都跟着转花了,却没发现其中有何玄妙。只得去看夏止寻。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并未去看费力摇色子的金老大,只是漫不经心的捋了捋袖子。 金老大摇够了,猛地将色子筒扣在桌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夏止寻: “夏公子请下注!” 夏止寻将银票轻飘飘地移到大字上,金老板原本绷紧的脸在那一瞬间放松下来。叫了声买定离手,便掀开了竹筒。 碟盘里三个骰子,分别是一点、两点、三点。合起来六点小。 一万两就这样进了金老大的口袋。 史建仁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说夏止寻的不是,陆小薇倒是浑然不觉一万两银票有什么重要性,从小的养尊处优,让她对金钱没有什么观念。夏止寻更是毫不在意,仿佛刚才输出去的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金老大却是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得意洋洋将银票拿在手里晃悠: “哎哟喂,我倒是夏家公子有两把刷子才赶来跟我叫板,没想到竟这样轻易输掉了一万两。都说夏家大公子持家有道,赚钱有方,最后钱还是进了我这种大老粗的口袋。我看呐,该叫他华京第一败家子才对啊!哈哈哈哈!怎么样,败家公子,还要不要再来一局啊?” 被这样奚落,夏止寻却并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得意忘形的金老大: “那就再来一局。” 金老大以为他是输了钱心有不甘,想要赢回去。本来先前对他还有些不知根底的犹豫,但试探过之后发现他只是虚有其表,全然不懂听骰子,更不懂赌桌上的规矩。如此的冤大头,自然是把他榨干来得好。一拍桌子道: “那就再来!这次夏公子准备拿什么做赌注啊?” 说到一半,看到夏止寻身后娇滴滴的陆小薇,又一次贼心不死地调笑道:≮ ≯ “不如将你背后那小姑娘做注?也好让兄弟我尝尝鲜啊!哈啊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猖狂,陆小薇何曾被如此一而再地调戏过,下意识地去看夏止寻的反应,谁知夏止寻依旧神色淡淡,并不回应金老大的提议: “这次,我若是输了,给你两万两,黄金。” 金老大又一次被惊到了,这一次的震撼远比刚才那颗嵌进桌子里的骰子来的大。两万两,还是黄金,够他开一百个这样的赌坊了!这些钱只怕是夏家家产的一半多!这败家公子是输红了眼吧!他刚要答应,夏止寻却又继续道: “若是你输了,夏家地契和刚才那一万两银票如数归还,并且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金老大有些犹豫了,夏家地契很值钱他是知道的,若是输掉了,还要把刚才的一万两退出去……真是舍不得啊。 见金老大犹豫,夏止寻轻笑一声,起身欲走: “若是金老大不敢……” 见夏止寻一走,金老大急了。转念一想,地契拿在手里毕竟是死物,还是现过现的黄金更诱人。就算是输了,也并无损失。况且刚才试探之下夏止寻赌技太烂,摆明了是故意制造声势吓自己。到嘴的鸭子岂能让他飞了: “谁说我不敢!我是怕你输得倾家荡产!” 一咬牙,叫人端来了房地契的盒子,拍板到: “赌就赌!这把还是开大小。” 夏止寻重新坐回椅子上,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全是面值一万两的,乍眼看去,大概有十来张。见夏止寻拿出白花花的银票,金老板心中激动不已,摇色子的时候更是快如闪电,还未回过神,他已经将色子筒扣在了桌上: “买定离手!” 跟上一把一样,夏止寻依旧漫不经心地将一叠银票扔在了大字上。然后扣了扣桌子,道:“我买大。开吧。” 黄老大心中有数,自己这次依旧是摇出的小,夏止寻买定了大,骰子一开,两万两黄金就是自己的了。想到这里,他兴奋地连手都在发抖,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问: “你确定?那我可就真的开了哦?” 夏止寻不愿听他废话,简洁地命令: “开。” ======我是作者好久都没吐槽了的分割线 ====话说好久好久都没在正文中和大家吐槽了啊~,有没有人好奇究竟会开出个什么来呢?是大还是小?还是豹子?还是一朵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谁输谁赢呢?请看下回分解~话说回来,今天上历史类小封推啦~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某冉的这本书,大家的喜欢才是我前进的动力思密达~求推荐收藏打赏给好评哦亲~ 第七十九章 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金老大心花怒放,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猛地一掀开色子筒。看也不看,他嚣张地笑道: “哈哈,夏公子不要太难过哦!” 现场的气氛在掀开色子筒的那一刻凝固了,史建仁张大了嘴,像是极震惊的样子,陆小薇看不懂这些,一脸好奇的望着碟盘里的骰子,夏止寻靠着椅子,表情难得一见的慵懒。 “金老大,该难过的是你吧?” 随着夏止寻的眼神示意,金老大将目光转移到自己手下的骰子上,这一看,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本应该是二三二小的三个骰子竟然成了四五六大! 直到史建仁兴冲冲的上前抱住了那一堆地契,又拿回了赌桌上作为赌注的银票,金老大才正式意识到——自己输了。 夏止寻已经站起身,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作势要离开,忽的又转过头来: “差点忘了。那个条件。” 金老大碎成一片片的心又咯噔一下,心道不好,一时鲁莽答应了他一个条件,万一对方坐地起价,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夏止寻看金老大一脸的忐忑,也不揭穿,慢条斯理道:“我的条件就是,他——”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的另一头,是抱着地契满面红光的史建仁: “你告知你所有的界内同仁,将他列入赌坊的黑名单。从今天起,不准他踏入任何赌场一步。若是有哪家赌场违背此约,那就是同整个夏家为敌。” 金老大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夏家是铁了心不再让史建仁聚赌,夏家家大业大,谁也不敢碰钉子。再加上这次的晦气纯碎是史建仁给自己找来的,他早就看不惯那个畏畏缩缩的软货。夏止寻提出的条件并不难完成,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就这一点来说,他金老大就该偷笑了,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眼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金老大迅速做好了决定,脸上也换成了一幅笑意满满的表情: “我金某人愿赌服输!夏公子的条件我一定遵守。我这就传令下去,号召所有的赌界朋友把这个该死的赌鬼列入黑名单。夏公子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他要是敢踏入赌坊一步,保管打断他的腿!” 说完,还不忘恶狠狠地对着史建仁挥了挥拳头,史建仁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个踉跄。 夏止寻很满意这样的结局,连告别都没有,转身走出了包厢。陆小薇紧随其后,也贴了上去。都已经被封杀了的史建仁哪里还敢久留,连忙跟了上去, 回程的时候,未免姑妈生疑,夏止寻让史建仁先去夏家的店铺上转一圈,自己则拿着地契同陆小薇先行离开。 马车上,陆小薇和夏止寻面对面坐着,车里光线不太好,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陆小薇正兴致勃勃地表达着对刚才赌坊里所见的好奇: “止寻,你就告诉我吧,你是本来就知道开大还是恰好猜中了啊?” 夏止寻脸上还是之前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没了以前的温柔: “下注的时候,我扣了扣桌子。” 回答的很言简意赅,却又清晰明了。 陆小薇哦地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你扣桌子的时候把色子移动了!止寻,你太棒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陆小薇又要发表一通长篇大论的时候,夏止寻以手支额,淡淡地打断了她: “安静点,我很累。” 陆小薇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低下头,抬眼偷瞟夏止寻。那张仿佛永远看不够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微微支着额头,说话的时候眉间深深地皱成一团,全然不复平日里云淡风轻一片平和的模样。 陆小薇有些心疼,想要伸手为他抚平头上的皱纹。不知不觉间,真的就伸出了白玉般的小手,抚上了夏止寻的眉间。她的手很小,动作很轻,先是来回在夏止寻的眉头逡巡,然后慢慢的扩散到眉梢,额角,脸颊,下颚……每一次的触碰都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品。 夏止寻忍住从心里涌上来的那股暖流,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紧握成拳。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这双手,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是情感……情感却让他想立刻将她拥入怀里。良久,他缓过劲来,将视线落到小窗外飞逝的街道上,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你也看到了,其实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温柔善良的翩翩公子,你以前认识的我……都是我刻意伪装的。相反,我嗜血,冷漠,为了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我会赌博,一夜间千金散尽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会武功,少有人能够制衡我;我不讲情面,若是有损我的利益,我会六亲不认。这样的我……你还会想嫁?” 他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并不去看她的表情。他怕看到她的脸,自己会不忍心,会动摇。 她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歪着脑袋笑道: “为什么不想?止寻就算嗜血冷漠又怎样?对我好就行了啊!刚才在赌坊里,那个金老大对我不敬,你还帮我出头了呢!可见你是真的对我很好啊!你喜欢赌博,没关系,咱们不差钱!你喜欢习武,我可以陪你切磋,尽管我现在还不会,不过你可以教我啊!你不讲情面六亲不认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不讲情面六亲不认……这样好不好?” “不好!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对我来说,感情、喜欢……这些东西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我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夏止寻快要被陆小薇的大条和执着弄得抓狂,很快他冷静下来。揉了揉眉心,叹气: “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陆小薇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一双眼睛绽放出的光芒如同黑夜里的烟火般绚烂: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啊!” 第八十章 相处的第一天 夏止寻难得地被陆小薇噎住了话,抿紧了嘴唇不再开口。马车里的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陆小薇并未意识到这沉默是自己造成的,只是看着夏止寻一脸倦意十分心疼。 马车在沉默中又行驶了好一会儿,稳稳地停在了夏府门口。 夏府还是那个夏府,只是今日的人却明显少了很多。夏老爷带着二公子出去谈生意,夏夫人和两位姨娘还有大姐一同去了寺庙里烧香祈福,楚夕一行人又都还在陆小薇的别院中,连史建仁都还在外面转悠……故而到了午饭时间,饭桌上冷清的可怜。 没有座通常吃饭用的那张可以容下20人吃饭的大圆桌,饭厅一角的方桌上,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夏止寻的姑姑,两个不想去上香躲在家里玩的双胞胎妹妹,夏止寻和陆小薇。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桌上的菜也少了很多,所幸都是陆小薇爱吃的。夏姑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陆小薇笑。夏老爷不在,饭桌上也就没了那么多规矩。 夏姑姑给陆小薇夹了一块蒜蓉排骨,微笑着看她吃完: “小薇,你要多吃些。我看你太瘦了。” 陆小薇迅速的吃掉排骨,邀功似地朝着夏姑姑咧嘴。夏姑姑又为她盛了一碗汤: “别光顾着吃饭,喝些汤,免得噎着。” “夏姑姑你真好。” 陆小薇十分感动,想了想,又加强了一下感动的语气: “跟止寻比起来只差一点点哦~!” 夏姑姑被陆小薇故作正经的语气逗乐,莞尔道: “那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了。” “不用啦,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但是在我眼里,对我最好的人是止寻,谁都无法超越!所以夏姑姑你不管怎么努力都没用的啦~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二!” 许是被陆小薇无厘头的言语雷到了,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巨大的哆嗦。夏晚晚对夏芊芊挤了挤眼睛,夏芊芊即刻会意。 清了清嗓子,夸张地捂住额头,高声道: “哎哟,哎哟哟~” 夏晚晚放下筷子,做出着急的样子: “怎么啦?芊芊!” “人家,人家头疼,好疼啊!” “我给你夹些菜吧,吃了你就不疼了。来,吃些排骨。这样你才不会瘦得像排骨啦!要记得喝汤哦,不然被噎死啊!” “晚晚……你对我真好,我好感动!不过,只有一丁点哦~” 夏芊芊伸出自己的小指,然后用大拇指将小指分隔除了一小段。 “就这么点哦~” “啊,我在你心中只有这么少一点点吗?” “所以你要努力啊,晚晚~” 两姐妹正演得起劲,执手相看泪眼。这其实是她们几个以往相处的方式,两姐妹认为陆小薇有假惺惺的故作可爱,陆小薇认为两姐妹没事儿找事儿闲老爱挑衅,双方看不对眼很久了。每次一见面必然互相攻击,不是我冷嘲热讽你,就是你学我扭捏作态。 但今日的陆小薇却不像以往那样和她们顶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两个自编自导,姐妹俩演了一会儿发觉没什么意思,收住了话头。好奇地问: “你怎么今天不说话啊?” 陆小薇面色深沉,看了看身边的夏止寻: “今天止寻很累,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免得最后要他劝架伤了和气。” “啧啧,真是情深不移啊。” “啧啧啧,好一对j……不对,是好一对恩爱伉俪啊!” 说完,两姐妹一起偏过头去看夏止寻。夏止寻没有接话,只是略微抬起头,那种温和仁爱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爹说,食不言,寝不语。” 夏止寻永远知道什么话和人们人对双胞胎姐妹最有效,于是,双胞胎姐妹成功闭嘴。 陆小薇却一点没了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喜悦。她还在想着在马车上,当自己说出那句“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有本事你改啊”之后,夏止寻那微微一震的身形。沉默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眸子暗潮涌动,仿佛在极力的压制着些什么。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根本不懂。” 夏止寻所说的不懂,是指的什么?陆小薇一直在猜想这个问题。可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她应该懂却没有懂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她满腹心事。之所以没反驳双胞胎姐妹,是她发现夏止寻今天十分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像是一个失去归途的迷路者。可是一下马车,面对着其他的人,他脸上的倦怠便一扫而净,却而代之的是大家都熟悉了的那张宠辱不惊的笑脸。 不能说话,双胞胎姐妹规矩了很多,除了时不时趁着夏止寻转移目光的时候对陆小薇做个鬼脸,其他时候都在埋头吃饭。而夏姑姑还在不停的为她夹菜。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夏止寻放下筷子说自己有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小薇刚要跟上去,却又想到夏止寻看到自己时那疲惫的神情……算了,还是让他休息休息吧,陆小薇如是想。 虽然时间不多了,可是那有什么要紧。 ============ 夏家书房,夏止寻吃过饭后便到书房处理公事,不觉已是深夜。他放下看账簿,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夏家的生意盘根错杂,要把所有账目整理出来是个庞大的工程。所幸他还有时间,不算太晚。 看了看天色,发觉月上中梢,陆小薇想必已经睡了。他拿出自己书房中的挂剑,准备到房外去练剑,活动活动筋骨。 刚走至门口,却听见轻微的响动声,他顿时提高警惕。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跃而出,手中的剑直指对方咽喉。当他看清声音的来源时,手中的剑顿住了。 陆小薇坐在自己的门前,倚着门槛,睡的正香。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食盒,由于坐的姿势不是很稳,食盒里的东西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伏晃动。刚才夏止寻听到的声音便是由此而来。 夏止寻久久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忘了要叫她起来。 月凉如水,心,却无法平静。 第八十一章 你会不会更讨厌我 看着陆小薇熟睡中的脸,夏止寻一时间竟不忍心叫醒她。但秋风正凉,在外面吹久了容易风寒。夏止寻进屋拿了件披风盖在陆小薇身上,微微弯下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的房间夏止寻是知道的,离书房还算有些距离,抱着她却丝毫不觉得累。陆小薇在夏止寻怀里,就像一只蜷缩的小猫,本就娇小,抱起来并不重。许是感觉到了夏止寻的温度,陆小薇下意识的闭着眼往夏止寻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夏止寻无奈的笑了笑,抱着她找到了她的房间。 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睡梦中的她表情纯真,让人不忍亵渎。夏止寻为她脱下鞋,然后盖上被子,轻轻掖了掖被角。 然后,他负手而立,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长久地不掩情绪地看着她。可又有什么用呢,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一时的留念换来将来更久的痛苦。罢了,就三天时间,也算是留个念想。这样想着,夏止寻微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止寻。” 原来是陆小薇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双眼朦胧还带着些将醒未醒的睡意。由于刚睡醒,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夏止寻顿住脚步,转过头的瞬间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你醒了。那就起来洗漱后再歇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 陆小薇答应的很干脆,可是拉着夏止寻衣袖的手却不放开。夏止寻身形未动,只得静静地看着陆小薇,示意她放手。 陆小薇也静静地看着夏止寻,眼神里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她穿的很单薄,由于之前被夏止寻抱起来又放到床上,身上的衣服有些微微的松动,肩颈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随着她的呼吸,锁骨若隐若现……整个人突然多了些性感。 夏止寻的意识有些混乱,眼神不由自主的朝陆小薇肩膀处看去,陆小薇随着他的视线侧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却并未有所动作。 夏止寻视线游移开去,别过头,略显尴尬: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啊。如果是止寻的话,怎么样都可以的。” 说出这话的陆小薇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也并不觉得害羞,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坦荡的看着夏止寻,仿佛她刚才所说的话是天经地义的。 夏止寻扶额: “这种话……不能随便对别人说。” “可止寻你又不是别人。” 陆小薇接话很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翻身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地跑到夏止寻面前,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然后,她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夏止寻被这个动作吓得连连倒退了两步,复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陆小薇解腰带的手。 “你在干什么!” “止寻,你喜欢看我这样子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你看哦!” “……” “不过,奶娘说只有洞房花烛夜才能把最美的自己给夫君看……” 夏止寻松了一口气,抓住陆小薇的手微微放松,忽略自己耳后的红晕,谆谆善诱道: “确实是这样,所以……”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 “——所以我们现在就提前洞房吧!” 陆小薇语气欢快地接过夏止寻的话头,趁着他松手的间隙又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夏止寻彻底怒了,也不知道是气陆小薇的不谙世事还是气自己的心竟然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够了!” 他一把抓住陆小薇的手,将她逼得连连后退几步,背抵在了床柱上。陆小薇被这股大力装疼了腰,手腕被捏得死紧,一时间动弹不得。只得生生地承受着夏止寻的怒气。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小薇,别再让我为难,让我……动摇。 听到这话,陆小薇本来下意识扭动挣扎的动作停下了,她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夏止寻的双眼,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止寻咬紧了牙关,逼迫自己露出冷冷的表情: “我的意思就是,你最好适可而止。” “止寻,你是说……我让你讨厌了吗?” 陆小薇双眼一红,眼眶里仿佛蒙了一层水雾,嘴唇颤巍巍地一开一合,仿佛经历了很严重的打击一般。 夏止寻心里像是被无数锋利的小刀划过,连呼吸都有些窒息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用他的绝情让陆小薇彻底地放弃他。这个时侯,只需要他点头,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么他的目的就能达到了。可是此刻,他的脖子似乎被灌上了沉重的铁,重得他无法动弹。他动不了!一想到待会儿有可能从陆小薇眼中看到的失望的表情,他的心理竟然升起了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在陆小薇坦荡的直视下,连点头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完成。于是,他只能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在陆小薇看来,就是委婉的告诉她了肯定答案。 她咬着下唇,眼中水光闪烁,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懂了。” 她垂下头,白皙的脖颈显得格外修长。从夏止寻的高度,可以看到她头顶有一个青白色的旋。他垂下眼,目的达到了,却没有如原以偿的释然,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的嘴唇发苦。 他放下钳制着陆小薇的手,准备告别,却在下一刻被一双手抱住了腰。陆小薇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泫然欲泣,一双眼睛狡黠地眨了眨: “那……” 她踮起脚尖凑到夏止寻面前,然后猛地用嘴唇在夏止寻唇上蹭了蹭。确实是噌,带着些许生涩却又毫不畏缩地,如同一只宠物在表达亲昵般,蹭了蹭。在夏止寻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放下了环在他腰间的手,捂住嘴偷笑: “这样,你会不会更讨厌我?” 她灵活地钻出了夏止寻的包围,跳到几步开外,笑声如同风铃般清脆: “奶妈说,如果不能让一个男人爱你,那就让他讨厌你。越讨厌越好,总好过他将来忘了你。” 第八十二章 明天是最后一天啦 第二日陆小薇一整天都没见到夏止寻,不在书房,不在客厅……她找遍了夏府所有的角落,甚至包括厨房,都没有发现夏止寻的踪迹。 被问到的所有人都闪烁其词,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陆小薇不死心,又去外面找,可是一出夏府,她发现茫茫人海,不知从何找起。 她这才意识到,如果夏止寻是诚心逃避她,那么她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他。 她想起昨晚夏止寻逃也似的离开她房前之前说的那句话: “公主请自重。” 他知道她是公主了,他让她自重。然后他急匆匆地走了,仿佛多看她一眼也接受不了似的。 陆小薇很难过,她也想自重,可是她只有三天时间,她怕来不及。 实际上她已经来不及了,陆小薇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间悲从心来。 已经,来不及了啊。 ======= 实际上,夏止寻并没有故意要逃避陆小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人来报夏家产业下的一座矿井塌方了,他立刻快马加鞭的赶到现场。指挥营救矿工,清点遇难者人数,和官府的人周旋,安抚受难者家属……他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天。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直到夜深了才算将事情处理了个大概,回到夏府。 府里的人都睡下了,开门的小厮打开门的时候还打着哈欠。夏止寻不想把人吵醒,没有叫人服侍,径自回了房间。 走到房门口,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房间里亮着灯,房门大敞开着。 他加快脚步往屋内走,却见一个粉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跑到了他面前。陆小薇显然很开心等到了夏止寻回来,一双眼睛弯了弯,笑得煞是可爱: “止寻你回来啦。我终于等到你了!今天我没有睡着哦~” 说着便要去拉他的手,夏止寻却在这时发现了异样,她的右手虎口处通红一片,像是被什么用力掐过似的。轻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夏止寻故作不经意问道: “你的手怎么红了?” 陆小薇连忙把右手背到背后: “那个啊,为了怕我睡着了没见到你回来,自己弄得。奶娘说打瞌睡的时候用这招管用。你看我现在都没睡哦!” 话没说完,她自己却先打了一个哈欠。 夏止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还是先去睡觉吧。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找我的话,明天再说。” “不行。” 陆小薇十分坚持: “我们的时间太少啦,睡觉可以天天睡,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啦!”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把夏止寻拉进了房间里。桌子上摆着和昨天晚上食盒里装的一样的点心。夏止寻一日未进食,此时看到点心才发觉自己饿了。陆小薇笑得很甜,自豪地指着那些点心一一介绍: “这是桂花糕、这是芙蓉糕、还有水晶糕、糖酥饼……止寻你看,这些都是我做的呢!虽然放久了已经凉了,但是都很软很好吃的哦~你尝一口吧。” 夏止寻依言夹了一块水晶糕,入口的感觉很好,浓郁香甜。他想起自己以前是不爱吃甜食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看到桂花糕这类的甜食点心,总会忍不住尝上一口,像是在怀念记忆中某种甜甜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吗?” 陆小薇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鉴定。 夏止寻将一块水晶糕细嚼慢咽的吃完,微微扬唇: “还不错。” 听到夏止寻肯定的赞扬,陆小薇高兴地眼睛又眯了起来,高举双手欢呼道: “啊!好开心!止寻夸奖我了诶~” 夏止寻看见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轻松了许多,之前一天的疲惫仿佛消失了。他又吃了几个糕点,虽然就着冷茶,但胃里暖暖的,仿佛甜食中的甜蜜融入了血脉。 陆小薇一边看着夏止寻吃点心,一边在旁絮叨着今日的见闻,什么夏晚晚和夏芊芊又去作弄哪个丫鬟被她发下了啊,出门的时候买了很好看的珠钗啊,听说哪个员外又娶了几房姨太太啊……她一直兴致勃勃的说着,几乎毫无间隙,仿佛要一口气将这些见闻都说完。只是绝口不问夏止寻今天去了哪里。 倒是夏止寻自己看她这么晚还等着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今日矿井出了些问题,我赶去处理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抱歉,没能遵守我们三日都在一起的约定。” 陆小薇身子微微顿了顿,却又笑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正事要紧嘛,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啊!不过……明天你可不能走了哦~说好要陪我,不能耍赖皮!毕竟……毕竟……” 说到这里,陆小薇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毕竟明天是最后一天啦!” 夏止寻看着她低下头的瞬间脸上出现的落寞的表情,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抓了一把,揪得生疼。不忍心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正如她所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第一次,夏止寻跟随自己的内心,露出了一个浅笑: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在胸腔里回旋: “明天,让我们玩个痛快。” 陆小薇睁大了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只有你和我?” “只有你和我。” “你不生我的气啦?我向你隐瞒了我是公主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止寻,你太好了!” 陆小薇高兴的跳了起来,又一把抱住了夏止寻的腰,扑倒在他怀里。 夏止寻轻抚着陆小薇的头发,她现在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把所有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她值得一切最好的,只是,他给不了她。 不如就让明天,成为一段最美的回忆吧。 哪怕只有一天,以他的际遇来说,已经算是上天的眷顾了。 夜风清凉,吹得一树的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在倾诉着那些幸福表象背后的荒凉。 第八十三章 还记得吗 第三日。陆小薇由于昨晚太兴奋,很晚了才睡着,直接导致早晨起来得太晚。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夏止寻已经准备齐全等在门外了。 吃过早饭后,陆小薇带着夏止寻去了郊外,说是踏青。领着夏止寻走到一处山坡下,陆小薇指着山腰上离地面不远的一颗歪脖子树问: “止寻,还记得这棵树吗?” 夏止寻又怎么会不记得,微笑着点头: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挂在这上面。” 陆小薇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在夏止寻回答之前,她怕他忘记了,但当他回答之后,她又羞于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糗事。 夏止寻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佯装思索: “让我想想,当时你对我说了什么?” 陆小薇虽然羞涩,却也跟着夏止寻的话回想了起来: “我记得,我对你说的是……” ===============我是回忆好遥远的?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6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6部分阅读 的分割线 ====== “那个穿白衣服的哥哥,能不能救我下去呀!” 夏止寻难得出门散心,放下了家里的一大堆生意,借着出门谈事的机会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山清水秀的清净地,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难得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山坡的树上挂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儿。这山很高,树长在山壁上靠近山脚,但若是掉下来,不死也得少胳膊。那女孩像是从山上的悬崖掉了下来,被树拖住了,就这样横着挂在树枝上,但她却没有挣扎,只是一动不动的这样挂着。夏止寻抬头看她的时候,还冲他弯起眼睛笑。 本不想管闲事,但是看着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他心中恻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从树上救了下来。 那女孩被救下来之后夏止寻才发现她身上很多伤口,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总不是毫发无伤的。连脸上都被树枝挂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衣服被磨破了好些地方,胳膊和身上腿上多是些擦伤刮伤的口子,头上更是不知在哪里装了个大包,一道道的看上去煞是狼狈。 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心理,夏止寻问道: “姑娘,请问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家吧。” 陆小薇有些疲惫,身体虚弱无力,却还是笑着对他说话: “我叫什么?让我想想……想不起来了啊!” 她的语气里透着天真和茫然,眼神清澈,仿若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请问姑娘芳名?” “芳名?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的名字。” 夏止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好像什么都忘了啊。” 夏止寻嘴角抽了抽,顿觉有些棘手。虽然她看上去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之中,身上又有伤口,又什么都记不起来……该怎么处理她呢? 理智告诉夏止寻,他应该假意安抚女孩儿,然后趁她不注意离开。 可是那双清澈得如同水晶的眼睛,以及那张带着血痕和灰常的脸上所露出的懵懂不安,让他怎么也迈不出离开的脚步。 他第一次出于非盈利的目的,想要做一些事情。 于是他叹气: “也罢,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先送你去我家养伤吧。” 她一个失去记忆的孤苦伶仃的姑娘哪里会拒绝这样的好意,笑得更加灿烂: “哥哥你真好!” 夏止寻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只得问道: “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受伤了,动不了,哥哥你能不能背我啊?” 夏止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从不会做好事的他,竟然就俯下了身子,躬背背起了她。好在她并不重,个子又小,背上去并没有多大压力。夏止寻为这次散心也算是做了很久的准备,却阴差阳错的被她破坏掉了,但他发觉,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开心。 带着女孩儿回到家,他吩咐下人找来大夫为她查看伤势,大夫说她从山上摔下来,要不是没有那棵树挡着,估计今天就见不到她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身上的小伤倒是不少,需要卧床静养几天。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夏止寻又管他要了些除伤疤的药。 那女孩由始至终都躺在床上,看着夏止寻和大夫交流,等大夫走后,才欢欢喜喜看着他的说: “止寻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对这样的表扬,夏止寻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 于是,她在夏家的生活就开始了。由于失忆,她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于是夏止寻金口一开: “就叫你小薇吧。” 夏止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带回家,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站在这里,听着这个不懂世故的女孩儿不停地夸自己是个好人,但是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小薇在夏府带了不到十天,夏止寻就接到了全府不同工种的不同投诉。 厨房的张大厨告诉他,小薇小姐每天都要偷偷吃掉为他准备的夜宵; 料理府内花草的花农告诉他,小薇小姐每天都在园子里摘花,连夏老爷最爱的那一株十八学士都被她掐掉了一朵,听说是拿去泡澡了; 派去伺候她的丫鬟告诉他,小薇小姐除了拿十八学士的花朵洗澡之外,还经常把熬好给她的药偷偷倒掉,给她准备的祛疤药她也不愿意搽。 夏止寻的双胞胎妹妹告诉他,那个叫小薇的女孩来历不明,而且爱作弄人,连一向都是作弄别人的两姐妹都深受其害。 …… 最让夏止寻不能淡定的是,她自从能下床走路之后,自己身边就没安静过。在他和小薇身上总会重复一次这样的对话: “止寻哥哥,早上吃什么?” “随便。” “止寻哥哥,中午吃什么?” “随便” “止寻哥哥,晚上吃什么?” “随便。” “厨房的方大厨说,男人不能随便说随便。不能做一个随便的男人!” 夏止寻:…… 就这样,在不断的同夏止寻贫嘴,不断的被府里的各种人贫嘴之下,小薇在夏府呆了整整一个月。 第八十四章 最后的纵容 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小薇去集市买桂花糕,直到晚上夏府关门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再次出现在夏府又是几天之后,华京的陆侍郎家里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夏府,说是答谢他们找到自己女儿的谢礼。随后,打扮的焕然一新的小薇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这哪里还是几天前那个不修边幅笑起来傻兮兮的小薇啊。 夏止寻也是这时才知道,小薇竟然是陆侍郎家的千金。恢复记忆的小薇还是三天两头的往夏府跑,陆侍郎也不管她,加上她的身份,府里自然也没人敢说她。 直到……直到夏老爷告诉夏止寻让他娶冥剑山庄的柳小姐时,夏止寻才意识到,小薇已经潜移默化的占据了他心里的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始终不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世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人生,他不过……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他的母亲甚至因为这个不详的父亲郁郁而终,而他自己,则要来承担这些恩怨。他并不属于他自己。 所以他开始回避,只要有小薇出现的地方,他都尽量不去。整日把精力放在了生意上,用公事将自己伪装的忙碌起来。若是没躲过,碰到了小薇,也是尽量冷淡……可是,小薇却是个执着的姑娘。她把自己的本名改了,让所有人都同之前一样叫她小薇。她告诉别人她叫陆小薇,因为小薇是他为她取的名字。 他远去冥剑山庄求亲,她就在家中等他,夏老爷知道她的身份后,飞鸽传书让他赶紧回家,于是,他订婚宴一过就匆匆赶回了华京。只是,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让她成为了他最不可掌控的一部分。 夏止寻又何尝不想娶她,可是以前她是侍郎之女的时候,他不敢高攀,现如今,她居然已经贵为公主,夏老爷对名利看得太重,要他娶她不过是夏老爷攀权富贵的手段。他不想这样。他的人生已经够肮脏,又怎么能拉着她一起。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她本应有更好的选择,他也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他不敢让她等,所以,他不得不放手。 可现在—— “止寻,止寻,你在想什么啊?” 陆小薇伸出小巧的手在夏止寻眼前虚晃了几下,夏止寻回过神,淡淡一笑: “没什么,只是在想当时挂在树上那只小花猫,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陆小薇听到自己是大姑娘了,高兴的双手叉腰,原地转了几圈: “真的吗?那止寻你看,我漂不漂亮啊~我可是最漂亮的大姑娘呢~!” 夏止寻微微弯下腰刮了刮她的鼻子: “看你臭美的。” 陆小薇摸了摸被他刮过的地方,温柔的触感让她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前方,开心地回头招呼他: “止寻,我们去前面吧,那边有好大一片花丛呢!” 夏止寻看着她在前方一蹦一跳的身影,心中的某个角落升起一股温暖的细流。清晨的阳光正盛,高挂在天空中。他看着太阳笑了笑,缓步跟了上去。 就当,今天是最后一次吧,纵容她,也纵容自己。 =======我是场景一转的分割线 === 此时,在陆小薇公主居住的别院中,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楚夕正在别院的花园里晒太阳,不远处,宁墨轩和江怀安正在下棋。陆非衣在池塘里浮光掠影表演轻功。 楚夕拍手叫好,陆非衣虽然比她小,但那一身的功夫可不是她能够驾驭的。 方婉儿从房间里出来,嘴里打着哈欠,一幅刚睡醒的样子。见楚夕悠闲地晒太阳,伸了个懒腰: “好饿啊,什么时候吃中饭?” 楚夕吃完果盘里的最后一个点心,拍拍手道: “中饭?已经吃过了啊。刚才还叫了你来着,你自己说要再睡会儿的。” 方婉儿懒腰伸到一半,悻悻地放下手: “为什么你不叫醒我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啊!” 楚夕朝她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昨晚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啊。我都听到你房里的响声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声儿还挺大。” 陆非衣这时也凑过来,冲着方婉儿做鬼脸: “中午的饭菜可好吃啦~你没吃到真可惜啊!” 方婉儿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赔笑道: “我在练夏止寻给我的那个拳谱啊,一不小心就练晚了,惊到你睡觉了抱歉啊。” 楚夕见她上当,猛地站起来敲了敲方婉儿的头,大笑道: “骗你的!给你留着呢,香喷喷的水煮鱼,快去厨房吃吧!” 方婉儿顿时转悲为喜: “楚夕你真好!” 楚夕挡住她想要冲上来拥抱她的手,不经意朝远处看了看,突然问道: “咦,你那个冷面随从林辰呢?” 方婉儿想了想,似是在回忆: “昨晚上突然跟我说有急事要先走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楚夕也就是随便问问,并不关心林辰的真正去向,哦了一声又躺会软榻上闭目养神。方婉儿兴冲冲地去厨房补吃午饭。 不速之客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别院里公主的人来通报,说有人来看望他们。楚夕觉得奇怪,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了,又哪里来什么人探望? 人到跟前,她才认出,那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是夏止寻的那一对双胞胎妹妹,夏芊芊和夏晚晚。两个姑娘一点不认生,也不讲什么礼仪,看到花园里阳光正好,默契地在楚夕旁边寻了两个位置坐下,一唱一和地感叹: “这里的环境真是好啊!” “换了是我也愿意在这里被软禁啊!” “在这里被软禁一辈子都愿意啊,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想把他们从这里救出去。” “是啊,说不定人家都在这里玩儿得不想走了。” 楚夕有些无语,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弱弱的插嘴: “那什么……两位姑娘来这里有何贵干?” 第八十五章 你值得更好的 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我们呢……” “是来通知你们……” “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一旁下棋的宁墨轩和江怀安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宁墨轩抱着双臂斜倚在楚夕的软榻旁,对着两姐妹挑眉道: “说真话。” 夏芊芊和夏晚晚看出宁墨轩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夏芊芊微微低下头: “我们是来参观的……嘿嘿。听说这个别院很大又很豪华……” 宁墨轩又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真的吗?” 只三个字,夏晚晚立马招了: “好吧,是大哥让我们来接你们回去的。” “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吗?干嘛提前来?”楚夕忍不住插话。 “当然是怕那个陆小薇到时候抓着你们不放啦!万一明天她用你们要挟我哥非娶她不可,那怎么办?” 夏晚晚的语气并没有自家哥哥会被要挟的愤慨,反而带着些看期待的眼神。 “才没有呢!你们什么都不懂!” 楚夕捂住自己的嘴,以证明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然后指了指双胞胎姐妹的身后。两人转过身,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站在她们身后,脸气鼓鼓地瞪着她们: “你们这些不知道真相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公主殿下的坏话!公主殿下要是想强迫夏公子,还需要用威胁的手段吗?” 夏芊芊最先开口: “等等,你说……真相?什么真相?” 楚夕认出这是她们来时为他们引路的丫鬟,似乎是陆小薇的随侍,好像叫玲儿。一时也疑惑不已: “什么公主殿下?” 玲儿依然是气鼓鼓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委屈的快要哭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若是明日夏公子不答应娶她,她只能去北荒之地和亲了!” 楚夕这才明白过来,玲儿说的公主,竟然是陆小薇。而夏晚晚和夏芊芊两姐妹则是惊讶于陆小薇要和亲。 玲儿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年前,皇上就有将公主殿下嫁去北荒之地和亲的意思,公主殿下听到后十分不满,就离家出走了。皇上不敢声张,怕有人对公主不利,只好暗中搜查。找到公主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回来后她同皇上立下了一年之约,说是若在一年内没有让她的意中人娶她,就任凭皇上将她嫁到北荒去……明天,就是公主同皇上定下的最后期限了。” 一时间,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愣在了当场。秋日午后的风习习吹来,荡漾了池塘中的水。 而被讨论着的两个人,此时刚吃过午餐,又踏上了登山的路程。 这座山叫姻缘山,听说能一起登上山顶的情侣会得到山神的祝福。夏止寻自然是不信的,可陆小薇坚持要爬上去,他也只得跟在她后面。 山路虽然不算崎岖,但着实也够高,爬上去很是费了些功夫。 陆小薇爬到一半就累的大喘气,赖在一块大石头边硬是不想走了。夏止寻好笑地点着她的额头: “要登山踏青的是你,现在爬到一半,要回去的也是你。小薇,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啊。” 陆小薇撅撅嘴,揉着发酸的腿: “那人家不知道这么远啊,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这破山,也不知道长矮些,好让本……我爬得上去啊!” 夏止寻不等她再说什么,走到她跟前,背过身蹲下。陆小薇被这一幕愣住,只听夏止寻的声音闷闷的从前方传来: “上来吧,我背你上去。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看够了风景再回去吧。” 声音里是出奇的温柔,一时间,陆小薇竟然觉得呼吸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慢慢地凑近,环住夏止寻的脖颈,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 夏止寻反手搂住她,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虽然背着一个人,但他的步子却十分稳当。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日光大好,山路上吹来习习凉风,被风一吹,一滴泪稳稳地落在了夏止寻的肩头,他没有去看,依然缓缓地向前走着。 这一刻,他们心中都在想,但愿旅程没有尽头。 山顶出奇的平坦开阔,一眼望去,风景如画,尽收眼底,远处层峦叠嶂,日照西风,把陆小薇美得连连惊叹。 夏止寻也是很久没有如此放松的踏青了,呼吸着山顶的空气,仿佛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陆小薇上蹦下跳,在山顶边缘处摘采野花,夏止寻由着她乱跑,只是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怕她出什么意外。没过一会儿,陆小薇手上捧着一大把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献宝似地举到夏止寻跟前: “止寻,你看,这些花美吗?” 夏止寻看着陆小薇笑得弯起来的眼睛,点头: “恩,很美。” 陆小薇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你没说对啦!你这个时侯应该夸我比花还美啦!” 夏止寻好脾气的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恩,花虽然很美,但你比花还美。” 陆小薇满意地点头,然后不再说话。顺势坐在地上,默默的摆弄着手中的花束。 夏止寻也撩起衣摆,背靠着陆小薇,坐在了地上。他知道,有些话,也许到了该说的时候: “小薇。其实……我并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 没等陆小薇接话,他一股脑地说了开来: “我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娘亲怀着我瞒着众人嫁给了我爹,她并不爱我爹,只是想找个地方把我生下来,然后等我的亲生父亲去接她。她对我说,我的亲生父亲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接她,可是,直到她死,她都没等到那个人。我从小就知道,我并不是我爹亲生的,但我爹是在我娘去世时才知道的真相。当时他很愤怒,但娘已经去了,他只好将怒气转移到我身上。他当时真的想杀了我。然后我对他说,我会代替我母亲,偿还他。于是他放过了我,请最好的先生来教我,亲自带我经商。在别的同龄人在睡梦中的时候,我就要起床练功;同龄人在玩耍的时候,我要背很多夏家的生意明细;同龄人三五成群游乐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跟着爹为生意奔波了……小薇,你知道吗,我生在这个世上,是还债的。” 陆小薇不知在何时,已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微热,夏止寻的手却冰凉得仿佛怎么也捂不热一般。她觉得鼻子发酸,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夏止寻感受到了她微微的颤动,安抚性的轻拍她的手,继续道: “这并不算什么。小薇,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他应该背负的命运。为了这些命运,就不得不学会放弃。要想得到,先得失去。也许你是幸运的,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但你要知道,有些东西,虽然你很喜欢,但是它不能属于你。” “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呢?” “因为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我已经失去了拥有那些东西的资格。而那些东西,也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 “……我懂了。” 陆小薇沉静下来,夏止寻心中五味杂陈。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有必然要做的事情,所以,他无法给小薇她想要的。自己的娘亲在等待中苍老了一生,他痛恨那些轻易许诺《文、》的寡信之人。所以他不《人、》能承诺小薇,更不能《书、》让她等待。她那么《屋、》美好,值得更好的人宠爱一生。 感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突然有什么东西放在了他头上。他伸手将头上的东西拿下来,是一个花环,原来陆小薇把刚才采集到的花编成了一个花环。他转过头,陆小薇望着他笑得正欢,仿佛刚才那些话她未曾听过一般: “止寻,你看我编的花环,是不是很美呀?”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四处的风景,逆光中,夏止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悦耳,仿佛一只不知烦恼的夜莺: “看起来很晚了呀,我们回家吧!” 夏止寻也跟着起身,许是起得太急,一时间竟有些晕眩。但他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好,我们回家。” 日薄西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雁群飞过,一天光景,倏忽而过。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答案 秋天里最不缺的就是雨,头日天还放晴,当晚就会下起倾盆大雨,雨势若是太大,还会延续到第二天。 陆小薇又失眠了一晚,早早的起了床。窗外下着淅沥的雨,挂了一夜的风雨,地上全是惨败的枯叶。 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陆小薇洗漱完毕后在自己房内用了早饭。出门的时候很多下人在七手八脚的收拾院落,有的人在打扫地上的落叶,有的人扶正被风吹倒的花盆,有的人在擦拭屋外被泥水弄脏的牌匾……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有她无所事事。 陆小薇并不是无事可做,但她宁愿把这个时间推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雨并不大,她没有撑伞,在庭院里发了一会儿呆,怅然的回过头。抬眸的一瞬间,看到了立在她身后的夏止寻。 还是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色,撑着一把浅棕色的油纸伞,风吹得他衣袂飘飘,依然是她爱极了的模样。 陆小薇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 “止寻,你是来给我答案的吗?” ========答案是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了的分割线 ====== 夏家两姐妹带着楚夕一行人回到夏府的时候正好碰见要离开的陆小薇。她撑着一把浅棕色的油纸伞,正缓缓的走向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那马车一看便是皇族权胄专用坐骑,一色的明黄,八匹马拉着,在门口这么一立,好不气派。 陆小薇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只是低着头,步履缓慢。楚夕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她的面色苍白,表情却十分平静,跟初见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她完全判若两人。见到是楚夕,陆小薇淡淡的笑了笑: “你们回来了啊。抱歉让你们受委屈了。” 她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一双眼睛却飘忽不定,楚夕暗暗摇头,现在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别说这些了,我问你,你这下回去,是要去和亲了吗?” 陆小薇并不好奇她知道自己要去和亲的事,或者说她此刻没有精力去关心这个,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的声音带着些疲惫: “没有办法,这是我和父皇约定好了的,愿赌服输。” 深吸了一口气,她又笑了笑: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能够认识止寻,已经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惊喜了。” 说完,不再等楚夕开口,径自朝前走去。马车边有人候着,扶着她上了马车。在身影埋没进车厢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朝向夏止寻所在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连再看一眼都不行了。她苦笑,终于放下了帘子。 八匹马踏着地上的积水疾驰而过,带起了一阵风。 楚夕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突然从心底冷了起来。她走到为了躲避陆小薇的目光而挪到了门背后的夏止寻跟前,夏止寻的头发已经被蒙蒙的雨湿透,粘在头上的露珠越来越大,从额前的碎发低落。看着他此时略显狼狈的模样,楚夕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恋爱中的人都是神经病”的无力感。 夏止寻见到她,默默的从袖中摸出一个东西,楚夕一头雾水的接过,夏止寻开口的声音沙哑: “抱歉让你们受委屈了,这个,算是给你们压惊。” 东西到手的触感,立马让楚夕意识到这可能正是她们一行人找了很久的东西,低头一看,果然,正是她们此行心欠欠的宝贝——羊皮纸卷。这东西也太容易就到手了吧!但楚夕心中的高兴,在脑海中浮现出陆小薇临别时那样令人心碎的眼神时,化为须有。她在别院已经听夏晚晚和夏芊芊说了夏止寻的事情。 夏止寻并不是夏家亲生子的事夏府知道的人不多,夏家的双胞胎算是其中之二,她们说起夏止寻的时候,看得出对他还是很关心的。夏止寻身世虽然可怜,但是明明心里喜欢,却对陆小薇无情这件事情,让楚夕十分愤慨: “喂喂,别看了,人都走了。真替你可惜,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别扭个啥,不过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吗?” 楚夕说完,揣着羊皮纸,摇着头走远了。 第二个走进的是方婉儿,她眼睛盯着前方的楚夕,又回头看了看夏止寻,追着楚夕去了,只扔下一句: “还好我没嫁给你。” 随后是夏止寻的双胞胎妹妹,她们来到自家大哥跟前,依旧采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方式: “虽然说陆小薇有时候很傻很天真,我们都看不惯她……” “但是自从认识她之后,大哥你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很多……” “如果她能做我们嫂子的话,我们也能勉强接受啦……” “可惜……” “可惜啊,可惜……” 第三个是陆非衣,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个子比夏止寻矮一些,但为了创造气势,刻意垫了垫脚,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着夏止寻来了一句: “啧啧,唉,你没救了。” 第四个是江怀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然后离开。 第五个是宁墨轩,他想了想,还是好心的提醒: “话说回来,这位公主殿下要和亲去北荒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一直低头沉默的夏止寻突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宁墨轩,仿佛从巨大的震惊中醒来,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宁墨轩见目的已经达到,不再说话,扬长而去。 夏止寻呆呆的愣在当场,雨已经将他的衣服湿透,粘在身上,他的脸上也全是雨水,但他浑然不觉,只呆呆的站着。仿佛在消化宁墨轩所说的话。 她……要去和亲?要嫁给别人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竟然会觉得心里凭空缺了一块,没有流血,只是没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钝痛,而那块缺失,像是再也补不回来。 第八十七章 我不愿再等 他想起刚才,站在庭中的那颗树下,陆小薇笑着向他要答案,他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沉默,然后把伞递给她,用平静的不能在平静的声音道: “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给出她答案,她亦不再追问。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陆小薇出乎意料的接受了他的送行,并且表现得很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的。他把伞递给她,她身子似乎顿了顿,然后默默地接过。 就在楚夕他们回来之前,她撑着伞,背对着他,声音闷闷地: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了吗?” 夏止寻沉默。此时此刻,说再多的话,也是惘然。 陆小薇突然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将伞扔到地上,猛地抱住了他。 然后,她的唇印上他的,他听到她在耳边说: “止寻,这三天多谢你。这条路好长好长,我太累了,走不到终点了。可是有这一路上的风景,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止寻听懂了她的话,。她也累了。她要放手了,她不会再爱他了 他应该舒一口气的,可是却突然像是窒息一般,再说不出半句话。 陆小薇慢慢放开了他,他躬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伞,递给她。她平静的接过,仿佛之前一切都未曾发生。 楚夕他们回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心念一动,闪避到了陆小薇视线的死角处。他贪婪地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将这一颗印在心底。 可是马车终究扬长而去了。八匹马的速度,就像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隔了千山万水。 其实听到大家对他说的话,心中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了。他何尝不想开口让她留下。可是,他即将离开夏家了,此去前程未卜,他不能许诺,不能让她空等。 他终究,配不上她。 但当他听到宁墨轩以那样随意的语气说出陆小薇要去和亲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的肩颈处突然火烧一般灼热起来,那是陆小薇在他身上留下的一滴泪。 此时的马车早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他站在雨中有好一会儿,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么,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猛地朝马厩奔去。 他牵出夏府最快的一匹马,飞身跃上,疯了一般的驾马狂奔。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要去把陆小薇追回来! 他要追到她,然后告诉她,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他不能接受会有别的人背着她去山顶赏风景,他不能接受她对着别人弯起眼睛,他不能接受……她有一天会对别人说:你愿意娶我吗? 秋雨还在蒙蒙的洒着,且有愈发猛烈的趋势,街上行人寥寥。由于并不是外臣参拜的日子,长安宫大门正缓缓打开,迎接公主的马车正缓缓驶进。宫外的街道十分宽敞,愈发显得整座皇宫庄严肃穆。 突然,一人驾着马从长街的尽头疾驰而来,马蹄踏过的地面溅起积水无数。马上的人却不理,只是紧紧盯着前方朱红色的长安宫大门。雨水已经将他浑身淋了个透,他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勒住缰绳的手已经发麻,可是他还是不停的骑马狂奔。 终于,他到了。 他驾着马死命的追赶,终于在陆小薇快要进入宫门之前将她拦下。陆小薇的马车停了下来,八匹马由于受惊,纷纷发出尖利的嘶鸣。 勒住马头,他翻身下马。周围立刻围上许多侍卫,拔出刀剑,怕来人对公主不利。 陆小薇从马车里微微探头,便看见了双眼赤红的夏止寻。她吃了一惊,忙出声阻止侍卫动手: “都别动他!” 侍卫们狐疑的收了剑,但还是警惕的看着这个像是发疯了般的男人。 陆小薇几步走下马车,有人要为她打伞,她嫌人碍事,挥退了。 “你……来找我?” “恩。” 夏止寻回答的很干脆。但接下来的话,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而无法开口: “你方才问我……有什么想说的吗,其实……,我是有的。” 陆小薇默了默,轻声道: “你说。” “……我会离开狄国,去找我父亲——” “你大老远的跑来拦住我,就为了说这个?” 突然被打断,夏止寻愣了愣,点头。 陆小薇自嘲地笑: “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等,我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走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就是你要保重,或者一路顺风。离别的话,他说过的还少吗?雨打在她的身上,陆小薇从没有一刻觉得如此心灰意冷。 就在她欲转身吩咐众人继续前行的时候,夏止寻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虽然我不愿许诺,但如果是你,我想……可以再争取一下么?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 陆小薇转身的动作顿了顿,那一顿,仿佛十分漫长。夏止寻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答复,竟然比任何一次等待都让人紧张。 陆小薇没有转身,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我不愿再等。” 声音干脆利落,话音刚落,宫中的守卫已经识趣的将宫门缓缓合上,把夏止寻和陆小薇隔绝成两个世界。 夏止寻不可置信,还欲上前追问。但尚未靠近宫墙,已经有侍卫将他拦下。 “皇宫重地,闲人不得靠近,速速退下!” 夏止寻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皇宫重地,岂是他一介平民轻易能进入的地方。他在宫门前惊扰凤驾已然是大不敬,更遑论他想要穿破这宫门去找她。他颓然的上马,调转马头,未辩一言离开了皇宫门口。 从前一直是陆小薇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让他以为,只要他想看到,她就会立刻出现一样。可事实是,一旦陆小薇不愿见他,那么他们也许就再也无法相见。 夏止寻并未回去,只是在雨里远远地望着腥红庄重的宫门。仿佛这样看着,下一刻就能将宫门看穿。 而在这厚重的宫门之内,穿过一座又一座的深宫院阙,在当朝天子的御书房内,却是一场沉默的对峙。 皇帝已经是个年过天命的中年男人,庄严地不可触怒的脸上却是一片阴沉。陆小薇在他的不远处跪着,背脊挺得很直。 “你考虑好了?” 皇帝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不怒自威。 陆小薇抬头迎上他的眼睛,面上满是坚毅的神色: “父皇,儿臣绝不后悔。” 第八十九章 票友和绑匪不得不说的故事 楚夕就这样被绑架了,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零八天,被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绑架了一回。 等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正在一辆急速前进的马车里。车内光线阴暗,楚夕定睛看了很久才认出侧对着自己的女子,她就是在牢狱中见过的那个毒手魔女的徒弟。此刻的她正罗裳半解,半裸的肩膀处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她咬着牙上药,然后用纱布包裹好。整个过程中她只是皱了皱眉头,连哼都没哼一声。 包扎好伤口,她这才发现楚夕醒了。 本着敌不动我主动的态度,楚夕冲她狗腿一笑: “英雄,怎么称呼啊?” 那女子凉凉地看了楚夕一眼: “你中了软筋散,逃不掉的。” 忽略对方不友好的语气,楚夕又友好的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女子稳稳地坐在楚夕对面的位置: “彤梦蝶。” 多说两个字会咬到舌头么?反应快点会死么?楚夕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转变思路一口气问道: “所以你就是那个在名剑大会捣乱的人?是你假扮的方婉儿?那方婉儿本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要去找我师父。” 楚夕彻底放弃和这个反射弧永远慢一句话的彤梦蝶对话,乖乖的闭上了嘴。脑子里却跑马灯似的转得飞快。 楚夕想,彤梦蝶把自己掳来肯定是为了藏宝图,现在藏宝图不在她身上,对方肯定会用她来威胁宁墨轩拿出藏宝图。所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暂时是安全的。也不知道自己被掳走的时候有没有被发现,宁墨轩他们会不会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来找她呢?如果他来了,会不会愿意拿藏宝图来交换呢? 像是知道楚夕在想什么,彤梦蝶冷笑一声开口了: “别指望了,短时间之内他们是找不到你的。” 她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口: “这就是带你离开的时候留下的,为了让他们不找到你,我可花了很大功夫。” 彤梦蝶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讲述今天的天气一般。但这么深的伤口,她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楚夕听得打心里凉了半截,嘴里发苦,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心,又怎么可能善待她? 彤梦蝶见楚夕出神,又冷笑一声: “你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好骗。” 楚夕一直是个有自知之明却又死鸭子嘴硬的人,自知之明表现在她很清楚自己很容易被骗的属性,死鸭子嘴硬又表现在这事儿只有她能说其他人谁指出来她就跟谁急。 于是,在听到彤梦蝶那句”你真是好骗”的评价之后,楚夕不乐意了,眼珠一转: “是啊,居然被你这样的人骗了,我也确实好骗。” 彤梦蝶也不恼,轻飘飘的看了楚夕一眼: “骗你的,可不仅是我这样的人。” 没等楚夕琢磨过来这话里的深意,又听得她继续道: “听说你一直跟着宁墨轩,是为了找到英年逝的解药?” 楚夕刚要说话,彤梦蝶突然摆摆头,一副不甚感冒的样子: “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 然后任凭楚夕怎么说话也不再开口了。 不想听你问个毛线啊!你妹!楚夕在翻了无数个白眼后终于意识到,原来她跟古人之间的代沟,是真的存在。 知道了代沟的存在后,楚夕放弃了和彤梦蝶的交流。此后的几天里无波无澜,彤梦蝶不允许楚夕下马车,即使是上厕所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知在哪里学来的招数,知道了抵抗楚夕瞳术的最佳方法——那就是根本不和她对视。只要不和楚夕眼神交流,楚夕没办法对她进行催眠。 自救不成,他救也杳无音讯。这几天没有任何人追来,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毫无踪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寻她。但相比这些,楚夕倒是更担心方婉儿,彤梦蝶扮作方婉儿的样子,不知方婉儿本人又被她弄到了哪里。 楚夕不敢问,只能心里暗暗着急,在没有实力对抗之前,她选择抛光养晦。 就在楚夕以为自己生还无望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彤梦蝶病了。 准确的说,是彤梦蝶病的快死了。 这天马车路过一个茶馆,彤梦蝶下车去买干粮,一切都如前几天一样。可就在楚夕掰着干馒头一边吃一边腹诽的时候,彤梦蝶手中的馒头突然掉到了地上。 楚夕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馒头叫道: “哎呀呀,这馒头虽然不好吃,但也不至于扔掉吧,多可惜啊!” 彤梦蝶没有回话,等楚夕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蜷成一团。此时的彤梦蝶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看她揪着胸口的衣服,急促的喘气,好像呼吸不上来的样子。 楚夕大惊,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是被噎住了,可她手中的馒头完好无损,还没吃呢。 “你……怎么了?” 彤梦蝶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喘气声更加急促了。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7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7部分阅读 促了。 楚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彤梦蝶现在肯定无暇顾及她,她可以趁现在逃跑! 楚夕噌地站起来,撩开车帘,正准备逃跑,却听见彤梦蝶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嘴唇青紫,呼吸急促,仿佛马上就要死去一般。 楚夕怔了怔,她在现代学过急救知识,知道这是心脏病发的征兆,如果不紧急救治很可能会死。她用很快的时间进行了一场心理斗争,最后她颓然的垮下肩膀,放下了撩开窗帘的手。 楚夕也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也知道对敌人要像严冬般残酷的生存法则,可她在现代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像她这样的孤儿本就是在社会各界的爱心关怀下长大的,如果没有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的善意帮助,她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不可能活的到现在。楚夕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善良的人,生命是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所以,就算彤梦蝶是个大反派,她也不能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再说……这些天彤梦蝶除了禁锢她的自由,对她也算是平和的了,有她一口馒头吃,就不会少了楚夕的饭。 于是,在找了无数个理由之后,楚夕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勇敢地迈出了圣母的第一步——她决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第九十章 狂躁是一种病 楚夕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彤梦蝶,好在马车比较大,能够让她平躺下来。然后蹲坐在一旁,松开她的衣襟,双手交叉放在彤梦蝶心脏处为她做心肺复苏。 一般有心脏病的人,肯定会随身携带保命药丸什么的,楚夕空下来赶紧四处搜寻她身上,果然在她怀里掏出了一瓶药丸。也管不得里面究竟是什么药,下了马车问茶馆里的人要了些茶水,又回到马车里扶起人来喂了点水灌进去。 几分钟后,彤梦蝶呼吸开始均匀起来,面上也开始回复了些血色。看来心肺复苏和药丸起效了。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楚夕觉得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于是决定趁现在她还没什么意识先开溜。 谁料楚夕刚撩开布帘,就被一只手从背后点了一下,再也动弹不得——乖乖,她居然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点|岤这一说! 就在楚夕保持着半蹲在地,手触窗帘的姿势大约半个时辰后,彤梦蝶总算是缓了过来。她上前替楚夕解了|岤道,楚夕立刻无力地瘫倒在地。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彤梦蝶咬紧了嘴唇,面色依然泛白,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欠你的,自然会还。只是你不该逃走。” “我这不还没逃吗?最多算个未遂!你至于让我做了这么久人体雕塑么!最毒女人心啊!” 彤梦蝶没搭理楚夕的抗议,只是怔怔的看着她,问道: “你……方才的功夫我从未见过,师从何派?” 楚夕嗤一声,不屑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不能告诉她师从红十字会吧。 彤梦蝶见问不出个什么,径自下了车厢,跑去前方驾车赶路了。这一次倒是非常快,不过几个时辰车就停下了——目的地到了。 彤梦蝶把楚夕带去了一处别院。经过九曲十八弯的游走后,她们终于停在一间房前,房间很大,都快赶上个大殿了,大殿正中,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正等着她们。 于是,在第四天,楚夕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毒手魔女苏九殷。而且,还是未蒙面的。 许是因为满头白发的原因,苏九殷浑身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质,如果抛开这种气质,她倒也算是个美人,肤色雪白,眼梢上挑。 如果要给她两个字评价,那这两个字一定是——老妖婆。 正在楚夕畅想着白发魔女和白毛女的区别时,妖孽开口了: “你面色不佳,可是又犯病了?” 彤梦蝶撩开衣服下摆,干脆地单膝跪了下去: “是徒儿大意了,急着赶路,忘了定时吃药。” 苏九殷看了彤梦蝶一会儿,语气波澜不惊: “下不为例。” 仿佛彤梦蝶不吃药犯了病是一件多大的错误,还要取得她的原谅。楚夕对此大为不解,明明是关心徒弟的身体,怎么这话说出来听着就像审犯人呢?这对师徒相处方式真奇怪。 这时苏九殷才发现了一旁的楚夕,问道: “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师傅,徒儿此次未能完成任务,藏宝图不在她身上,徒儿怕暴露身份,不得已只得把她掳来。” 苏九殷斜斜地眯了下眼,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既然不在她身上,那就拖下去吧。” 直到旁边两个面无表情的奇装异服的侍女过来拖住楚夕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苏九殷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生死。拖下去吧,这句话的意思很复杂,可以是拖下去xx,也可以是拖下去oo,更可以是拖下去xxoo……不过不论后面跟的是什么词语,楚夕都能预感到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楚夕身上中了软筋散,虽然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眼见着就被那几个侍女如同拎小鸡一般提溜起来,恶从胆边生,一句话冲口而出: “f-u-c-k!我去你大爷的!你们这里还有没有人权啊!老娘花了几亿年爬上食物链的顶端不是为了听你一句拖下去吧的啊!拖你妹下去你大爷啊!你一跑龙套的出场次数不超过三次全文都没见着过几次名字居然敢对姐姐我指手画脚啊!我是主角啊!主角你懂不懂啊……” 楚夕的抓狂来的很突然,也很有用。苏九殷明显愣了下,然后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一直拖着楚夕往外走的几个侍女即刻停止了动作,楚夕终于得以喘一口气,瘫倒在了地上。 苏九殷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到了楚夕面前。就在这短短的几步子的时间里,楚夕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几辈子。当苏九殷那双被长裙遮掩的只露出了鞋尖的脚停留在她面前时,楚夕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哆嗦,好像有一条冰冷的蜥蜴在身上爬行。……刚才她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货不会是被她一通怪力乱神的话气得发飙了准备亲手xxoo她了吧……楚夕的联想还没进行到一半,苏九殷冰冷的声音已经居高临下的传了过来: “把头抬起来。” 楚夕这下蔫儿了,苏九殷一声令下,立刻就抬起了下巴,把头仰得高高的。一副急不可耐表忠心的模样与刚才大喊大叫爱谁谁的气势判若两人。 苏九殷倒没管那么多,只是从上到下的又将楚夕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问话了:“你方才说了句什么?” 楚夕语气恭顺: “刚才说的话太多了,不知您老人家说的是哪一句?” “我要知道是哪一句,还需要让你重复么?” 冷冷的一句话,噎得楚夕无语凝噎,只得期期艾艾的道: “那——” “那就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吧。” 没给楚夕任何回转的余地,苏九殷淡淡的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叩头。识时务的楚俊杰很狗腿的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索性苏九殷这回听清楚了,并在楚夕开口说了两个字之后制止了她: “对,就是这句话。” 楚夕有些惊讶,不得不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带着些疑问的语气: “f-u-c-k?” 第九十一章 放下你的鞭子 苏九殷皱了皱眉头,算是默认: “你这句话,哪里学来的?是什么意思?” 楚夕心里笑得快开了花,面上却十分从容: “哦,这是来自一个叫火星的小镇的当地语言。纯粹是土话,表示我的妈呀之类的意思。是一种问候语,我方才一时顺口,说溜嘴了。” 苏九殷像是陷入了沉思,忽然又斜过头定定的盯着楚夕看,良久之后,她发出了一声轻蔑地笑声: “嗤,你以为你那些小计俩能骗得了我?真当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you!” 楚夕这次是彻底的震惊了。她居然知道的意思!且不管这个词的特殊性,就凭她能发音标准不带模糊地说出you这个单词,就已经足矣让楚夕大吃一吨了。苏九殷竟然懂英文!她懂多少?是别人教她的?还是说她也是个穿越者? 按照剧情发展,楚夕接下来是应该对苏九殷进行一番试探的,但楚夕之所以是楚夕,就在于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在此刻,楚夕脑子里闪过念头的除了“这苏九殷竟然懂英文难道她也是穿越来的”这个念头之外,竟然还有“我去,上一秒种还喜怒无常要杀要剐的冰山古代美人对着我说you的场景虽然很违和但听上去真的很搞笑啊”! 于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严肃时刻,在苏九殷和无数毒神殿门徒的注视下,楚夕噗地一声——笑开了。 要说这笑一字,解释有很多种,有媚笑、娇笑、憨笑、痴笑、盈盈一笑,也有嘲笑、嗤笑、一见你就笑……有诗为证:“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且不管楚夕这笑是属于以上哪种,但在此情此景,从苏九殷的眼中看来,显然不是褒义的笑。是以当楚夕这么一笑出声之后,她本就冰冷的脸上更加阴沉,盯着楚夕的眼神仿佛释放出无数冰锥一般寒冷刺骨。出口的声音更是寒意深重: “虽长得不如她好看,但这言行却像得很……” 楚夕心里一惊,听上去好像她很像之前苏九殷认识的故人?还未开口,又听得苏九殷陡然增大的声音了: “都是一样的目中无人不识好歹!” 说罢,手里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金灿灿的鞭子,朝着楚夕挥将而来。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苏九殷的心简直就是一根纳米针,楚夕完全无法猜到这个女人翻脸比电影每秒二十四格的换帧还快。好在这一刻,她平日里长的可以绕地球两圈的反射弧突然起了作用,楚夕几乎是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鞭子堪堪划过她的脸,只觉额角处火辣辣的疼,想是被鞭子划破了皮。楚夕疼的倒吸一口气,哪还笑得出来,那苏九殷见一鞭被楚夕躲过,面上竟又多了几分阴狠的恨意: “我有叫你躲么?” 楚夕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把这目中无人的老妖婆一巴掌扇回火星去,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废话!换了你你能不躲开?谁不躲谁傻啊——啊!” 话说到最后一个字陡然变高了一个音阶大叫起来,原来苏九殷想不到楚夕竟然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顶撞她,气得不行,不待楚夕把话说完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楚夕大惊之下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躲避头上的鞭子,苏九殷正在气头上,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冷冰冰的形象,竟也忘了要使些个旁门左道的阴毒招式,只顾着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地往楚夕身上招呼。看上去竟像那些市井里的泼妇。也正是由于苏九殷气得乱了章法,楚夕打几个滚还真真就躲过了她的鞭子。 但多躲了几次,苏九殷面上的狠戾之色更甚,楚夕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管什么斗嘴,毫无节操地连连求饶: “哎哟我的姑奶奶,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绕我一命吧!您说,我哪儿惹到您老人家了,我改还不行么?” 听得楚夕求饶,苏九殷手下的鞭子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透过楚夕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哼!倒是难得听你求饶。不过已经晚了!你要问你哪里惹到了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凡是他喜欢的,我都讨厌!” 楚夕这下算是明白了,感情自己因为与苏九殷的仇人行为举止相似,无辜躺枪成为替罪羊,当了回老妖婆的泄愤靶子。 就在这愣神的一时半会儿,苏九殷连着三鞭子都抽到了楚夕身上,登时痛入骨髓,再也动弹不得。楚夕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就算是最开始流浪的时候的那几天,也只是脏兮兮地饿了几天,像这样的皮肉之苦,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第一次体会。 一鞭子下去,坚硬粗糙地鞭子深深陷进她细嫩的皮肤,立刻出现一道伤痕,有血从里面流了出来。楚夕疼得大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连着挨了几下,又见苏九殷这鞭子一下下地打下来,眼眶赤红,一鞭比一鞭用力,像是要走火入魔了般,不由嘶声力竭地高喊: “别再打了,我是楚夕!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还想不想要藏宝图了?” 被楚夕这么一打岔,苏九殷总算是住手了。她的神情很奇怪,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面上神色骇人。等苏九殷平复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楚夕,竟笑了起来。不似先前楚夕惹怒她的那种噗一声的笑容,而是阴测测地挑起嘴角,及其不屑地嗤笑: “藏宝图又不在你身上,你以为他们会拿藏宝图来换你吗?” 顿了顿,又俯下身子,那鞭子扫了扫楚夕的脸颊: “你想让谁来救你?宁墨轩?还是与你定亲却又退婚的江怀安?” 楚夕疼得痛彻心扉,却不敢不回话,生怕这女人一时不高兴又甩鞭子,只得强撑一口气,弱弱地道: “承蒙前辈关心,连我跟谁定亲退亲的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真是让晚辈汗颜。嘿嘿……” 苏九殷又是一笑,极美的脸上却因着这嘲笑的表情而显得有些扭曲: “不论你现下想的是谁,只怕也没机会再见到了。过了今日,世上便不会再有楚夕此人。怪只怪,你与她那么像!” 九十二章 英雄救美……吗? 楚夕心中大骇,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听苏九殷所说,想是这毒神殿极其隐秘,别人轻易也找不进来,就算她死了也是悄无声息的。也不知宁墨轩他们有没有派人来找她。这几天来,楚夕也不是没想过要等着宁墨轩他们来救,可一路上她没有机会留下任何信号,也没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如今藏宝图已经全部凑齐了,在她的指导下宁墨轩也会了一些英语,会不会她对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说不定她被掳走了还替他省了麻烦,免得自己再缠着他要去找“英年逝”的解药。想到这里,楚夕顿时觉得凄然起来。自己形单影支地穿越过来,尚未过上几天好日子,便有了这连续的波折。真真是老天不开眼。 还不等楚夕多想,苏九殷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不再自己动手,出声吩咐自己的徒弟: “梦蝶,你来动手罢。记得手脚利索点,别把这儿弄脏了。我要亲眼看着她死。” 彤梦蝶对自己师傅的表现也是有些惊讶,犹豫了下,还是拱手道: “师傅,这……” 苏九殷眉毛一扬,语气不怒自威: “怎么?你想抗命不成?” 彤梦蝶无奈,只得领命,接过侍从递来的剑,缓缓朝楚夕走了过来。 楚夕此时身上有伤,又中了软筋散,不但动弹不得,就是多说两句话也觉得困难。她认命地叹了口气,今日若真的死在了这里,最对不起的还是那卧病在床的大哥楚易风,解药还没找到,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也罢人固有一死,或横着死,或竖着死,反正横竖都会死,她先死了,就到地下去给他赔罪吧。 楚夕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身上的负担好像都没有了。将死之时,所有的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甚至莫名有了一些轻松感。都说人死之前,之前的一生所经历的事情都会如放电影般在脑中一一划过,但当她闭上眼开始回想穿越后者短短的时光,浮现地最多的却是宁墨轩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想起他常常把自己噎得说不出话的毒舌,还有他低沉而惑人的声音,那声音时常带着一丝笑意地唤她: “楚夕。” 宁墨轩的声音响起第一遍的时候,楚夕摇了摇脑袋,许是太疼了,居然产生了幻觉。此时的楚夕精神已经有些涣散,疼痛的感觉袭击了每一寸经脉,切肤之痛虽然表面,却从外痛到内,且来的十分猛烈。她无暇去看周围的情况,只紧紧地闭上眼睛,可许久都听到动静,她费力地睁开眼,然后听到了宁墨轩说的第二句话: “苏殿主要杀我的人,是否先知会一声?” 说这话的时候,宁墨轩正站在楚夕身前,手里的折扇架住了彤梦蝶的长剑,表情轻松,嘴角还微微上挑,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楚夕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苏九殷面上神色莫辨,倒也没有被宁墨轩这一句话就激怒,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你的意思是,我要杀她,只用跟你说一声就可以了?” 宁墨轩手腕轻轻一翻,彤梦蝶手中的长剑便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 “我的意思是,你想太多了。” “喂喂!我说,你们还在磨磨唧唧什么啊,当我们打架不累啊?” 楚夕费力的转过头,看到了破门而入的陆非衣和江怀安,刚才那句话是从陆非衣口中说出来的。 见楚夕望着他,陆非衣咧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剑: “楚笨蛋,好久不见了呀!” 不知为何,看到陆非衣这一笑,楚夕身上仿佛也不那么疼了,虽然还是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躺在地上,但能看到他年轻气盛的笑容,就觉得这世上大概也没有那么多让人难过的事情。 一旁的江怀安本就面色不悦,当看到楚夕身上的鞭痕时一张脸顿时又沉了几分。 苏九殷皱眉,刚要说话,陆非衣立马抢白道: “老人家,你是想喊人来么?抱歉,你门外的、屋顶上的那些人都被我们解决掉了。不然我们怎么敢大摇大摆的闯进来呢?” “你们……” “老人家,你还想问我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吗?这就要问你的宝贝徒弟啦,你怎么就收了个这么笨的徒弟呢?我们跟了她这一路都没被发现。不过还是要多亏楚夕在茶肆留下线索,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陆非衣转过身去,故作忧愁状看着窗外,叹气道: “老人家,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神一样的对手……不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呐,我知道你也不想的,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咯。” 说到这里,陆非衣跳转身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的人已经缠斗起来,根本没人听他说话。他丧气地垮下肩,不满地大叫: “我说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听我把话说完啊?有没有点基本的尊重啊!懂不懂规矩啊!戏文里不都是要让重要人物把话说完才开打的吗?” 他看到地上的楚夕还在望着他,心里顿时平衡了些,动容地说道: “还是楚笨蛋好,至少还有你在听我说话。” 地上躺着的楚夕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用尽力气对他翻了个白眼。 到后来,战况愈烈,苏九殷和彤梦蝶负隅顽抗,双方僵持不下。陆非衣兴致勃勃地也抽刀上去加入混战。 那边厢宁墨轩和陆非衣对苏九殷,江怀安对彤梦蝶,四人激战正酣。彤梦蝶毕竟不是江怀安的对手,过了十几招便有些气力不济,到后面江怀安一掌将她劈到地上,吐出一口血瘫倒在了地上,江怀安不再恋战,又去同陆非衣一起帮助宁墨轩对付苏九殷。 苏九殷虽然功力强大,但同时被三个人缠住,一时间也难以脱身。没多久,竟然被宁墨轩以扇为剑点住了身上|岤位,动弹不得。场上局面立刻明朗起来。突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 “还想要她的命的话,都给我停下!” 第九十三章 挟持之后 四人转过身去,彤梦蝶不知何时将楚夕从地上拉起来,手里的剑对着楚夕的脖子,稍一动便会被剑刺破喉咙。楚夕很无奈,好不容易看到人来救她了,没成想竟在眼皮子底下也被劫持。这几个人的脑回路都短路了吗?明知道她现在身负重伤,居然还留着她一个人躺在地上。方才陆非衣还说彤梦蝶是猪一样的队友,现在这话又应验到他们自己身上了。这下真是被低智商的陆非衣害死了! 看到被挟持的楚夕,宁墨轩眉头一紧,江怀安脸色大变,陆非衣急吼吼的道: “姑奶奶,姑奶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刀剑无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彤梦蝶也不废话,抬起下巴向着苏九殷的方向道: “把我师傅放了!” 宁墨轩沉着脸在苏九殷身上一点,|岤道解开了。苏九殷掠到自己徒弟身后。然后,也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大厅的墙面突然出现一道门,苏九殷什么话也没说,闪身进去了,唤了一声: “小蝶。” 彤梦蝶立即会意,挟持着楚夕慢慢靠近门,在自己进门的一瞬间,推开了楚夕。大门立刻被关上,仿佛那道门从来都没出现过。 宁墨轩第一个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楚夕,陆非衣立即上前寻找门的机关,,想要追上去。江怀安拦住他,看了一眼躺在宁墨轩怀里的楚夕,神色莫辨地道: “穷寇莫追,谨防有诈。” 楚夕靠在宁墨轩怀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颗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江怀安看了看楚夕身上的伤,仿佛方才那些鞭子是甩到了他身上一般,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抱歉,小夕,我们来晚了。” 楚夕摆摆手,想要出声安慰,但还未张口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到了客栈的床上,房间里燃着宁神的熏香。她挪了挪身子,想要起身,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口气,又倒了回去。 江怀安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轻声问道: “醒了?伤口还疼么?” 楚夕勉强挤出个笑容: “还行,还行。” 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 “本来以为都活不久了,没想到还能呼吸新鲜空气。真好。” 江怀安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缓缓把放在床侧的小凳上,然后靠近楚夕,俯下去将楚夕微微用力把楚夕扶起来坐着。他的动作很轻,尽量小心没有碰到楚夕的伤处,声音也是极柔的:“起来喝药吧。” 在楚夕有些愣愣地注视下,江怀安端起药碗,用汤匙搅拌两下,吹凉了举到她嘴边。 楚夕下意识的张开了嘴,直到中药苦涩的感觉入侵了味蕾,她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自己接过碗来喝。 江怀安轻轻地将楚夕的手按下,微笑道: “你身上有伤,乱动会碰到伤口,还是让我来喂你吧。” 楚夕觉得尴尬,却又无法拒绝,只好一口一口的任由他喂。 药喝完了,楚夕找了个话题: “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们已经离开了夏家,不过还在华京境内。毒神殿的人把你掳到了金水镇,这里是镇上的一个客栈。” “其他人呢?” “宁墨轩熬了个通宵,现在还在睡呢。陆非衣出门办事去了。” “哦。”突然想到了什么,楚夕急切地问道: “方婉儿呢?那天彤梦蝶假扮方婉儿把我绑走了,那真的方婉儿呢?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完了完了,这么久了没她的消息,她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楚夕越想越可怕,沉浸在自己延伸出来的“方婉儿的五十中死法”中无法自拔。还是江怀安柔声点醒了她: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当时我们发现你不见了,在你房间找到了一张人皮面具,就猜到可能是有人假扮成方婉儿的样子把你绑走了。你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托人送了口信来,方婉儿没事,不过方婉儿随行的那个侍卫受伤了,所以脚程比较慢,要过两天他们才能找到这里来了。” 听到方婉儿没事的消息,楚夕这才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她又想到一件事: “你们真是看到茶肆里我留下的信息了?” “也不全是,你忘了,你身上有宁墨轩给你种下的歃血盟,种下了这种东西,身上会带着一股异香,可以通过他饲养的引路蝶找到你的下落。可惜……还是来晚了,让你受了伤。” 楚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讪讪地笑: “哪里,哪里。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其实你们能赶来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江怀安突然凑近她,将她拥进了怀里。 顾忌着她的伤口,江怀安的动作很轻。楚夕被他贴的很近,闻到了他身上的淡香味。不由想起宁墨轩身上的香,两种味道不太相同,江怀安的香味淡淡的,像是清晨起床时路过花园不经意沾染的花香,柔和清雅;而宁墨轩的香则要浓一些,却又不觉得腻人,味道有些像沉香,是自肌肤里由内而外散发的味道。 等等,这个时侯她怎么想起宁墨轩来了。楚夕晃了晃头,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把宁墨轩从她脑海里晃掉一样。 仿佛感应到了楚夕的心不在焉,江怀安轻轻地扶正了摇头晃脑的楚夕,将她拥紧了些,声音闷闷地从楚夕头上传来: “小夕,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让你……” 江怀安没有把话说完,但楚夕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想说的是不会再让她受伤,他想承诺会保护她。可这样的承诺,太沉重,她还不起。 楚夕心里一动,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江怀安的背: “江怀安,谢谢你。虽然我不是以前的楚夕,但是我会好好爱惜这具身体,保护自己。为了楚夕,也为了你。” 江怀安身子一僵,默默地放开了楚夕,看着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静默了半天,最终只说了句抱歉,就收拾了药碗离开了。 第九十四章 试探 楚夕坐在床上,努力回想刚才的话里是不是哪里没说对,以至于江怀安离开的时候眼神里写满了黯然神伤四个字。 不过没等她回想完,宁墨轩就来了。 宁墨轩起床后听到楚夕醒来的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一进房间,就看到楚夕一动不动的躺着,两眼放空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楚夕回过神,偏过头来看他,一双眼睛仍是晶亮,声音有些沙哑: “你来啦?” 宁墨轩走到她身前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好似一泓幽泉,深不见底,无法触摸。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刻可以从他眼睛里看到些什么,只是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只会有那个人,这是一种极为投入且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眼中的人一般。 楚夕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了,连忙眨了眨眼睛,挥去心里那些不安分的想法。定了定神。 宁墨轩伸出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楚夕讷讷地点头: “那老妖婆的鞭子确实厉害,伤口现在火辣辣的,又有点痒。” 说着就要去挠身上的伤口,宁墨轩按下她的手: “别乱动,伤口刚结痂,小心挠破。” 楚夕扁了扁嘴: “可是很不舒服啊。” 宁墨轩罕见地叹了口气,仿佛遇到了什么无奈的事情,吩咐楚夕道: “别动,把手给我。” 楚夕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都叫我别动了我还怎么把手给你啊?你进门的时候把智商留外边了么?” 宁墨轩径自掀开被子把楚夕的手拿了出来,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智商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敢肯定那玩意儿你绝对没有。” 然后,楚夕眼睁睁看着宁墨轩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在他细长的手指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又在她手上如法炮制,楚夕还没来得及呼痛,两人的手指就已经抵在了一起,宁墨轩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念什么咒语。不知为何,楚夕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竟然觉得很舒服,身上好像从两人相抵的手指传来一股柔和温润的暖流,慢慢的流遍全身汇聚到心脏处,那股暖流渐渐扩大,仿佛一双柔软的手在轻轻触摸她身上的每一个伤口,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缓解了很多。楚夕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宁墨轩有如此神奇的功能。 这手法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电视里那些用真气传功疗伤的场景,只不过别人都是两手以掌相对,怎么到她这里就只剩下一根流血的手指头了,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中指! 虽说用的是中指,但这种奇怪的疗伤仪式结束后,楚夕已然通体舒泰,面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反观施功的宁墨轩,反而多了些疲惫的神色,额上还有细密的汗水,仿佛挨了几鞭子疼的流汗的是他一样。楚夕没注意到这些,她脑子里全被刚才想到的一件事情占据了。 宁墨轩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状态,睁开眼便看到楚夕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神情闪烁,又有些欲言又止。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我……” 楚夕嗫嚅了半天,终于心一横,直视宁墨轩深如星辰的眸子: “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宁墨轩正在翻看楚夕手指的手顿了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他并没有用瞒这个字,而是用不知道,仿佛并不是刻意隐瞒,而只是楚夕并未过问一样。楚夕对他刻意淡化罪行的态度很不满,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定了定神,道: “别想蒙混过关,连那苏九殷那老妖怪的徒弟彤梦蝶都说你有事骗了我!” 说到这里,楚夕发觉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平复了下,又继续道: “好吧,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个外人,但好歹咱们相处这么久也有些革命友谊了吧,这些事为什么彤梦蝶都知道而我不知道呢?还请宁大人解释下。” 宁大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宁墨轩明显听出了楚夕的不满,不由轻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楚夕的头顶: “你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要让我先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那个彤什么的知道的事?” 宁墨轩顿了顿,摸着楚夕头顶的手没有挪开,反而慢慢的顺着头发抚到了楚夕脸上: “还是,对我而言,你不是外人的事?嗯?” 楚夕愣住了,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她摇摇头,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啧啧,宁大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为了转移话题,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啧啧。” 宁墨轩手上动作一僵,默默地收回在楚夕脸上的手,眼中的深邃也散去: “哦,被发现了。” 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被发现了的遗憾。随即想了想,又漫不经心的问: “那,我的美人计,管用吗?” 楚夕抹了抹被刚才那话激起的鸡皮疙瘩,愤然道: “管用个屁,你的节、操和你的智商一起留在外边了吧!宁大人,在我的家乡奉行一种原则,你知道是什么吗?” 宁墨轩捋了捋衣服的前襟,并不为楚夕的诋毁而生气,潇洒的一挥手: “哦?但说无妨。” 一股我其实不是很想知道但你那么想说就成全你吧的姿态。 楚夕笑笑,字字切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宁墨轩赞同地点点头: “说的很在理,那你就坦白吧。” 楚夕瞪大眼,有点分不清状况: “什么?” 宁墨轩依然很淡定: “坦白从宽啊。你可以开始了。” 说罢,还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楚夕再次石化: “你让我……说什么?” 宁墨轩轻轻一笑,声音虽小,却足以让楚夕听清楚: “不如,就先说一说,彤梦蝶挟持你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些话吧。” 第九十五章 秀恩爱死得快 这下楚夕脸上的表情就不仅仅是震惊了,在宁墨轩沉静的眼神注视下,她想起在争斗中,无人顾暇她的时候,彤梦蝶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悄悄地说的那句话: “想要英年逝的解药,就拿藏宝图来换。三日后,金水镇东面七里亭。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还未等楚夕说些什么,彤梦蝶就已经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她带着苏九殷离开的时候,往楚夕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带着笃定,仿佛楚夕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一般。 “想起来了吗?” 宁墨轩突然出声,打断了楚夕的沉思。 楚夕犹豫了很久,开口问道: “今天什么日子了?” “十月十八。” 像是知道楚夕问这个的目的,宁墨轩又特意加了一句: “还有一个月。” 楚夕一惊,她已经离开锦州城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她做了些什么?她答应了宁墨轩陪他找到藏宝图所指的位置,宁墨轩也答应她帮她找到解药。可是现在解药有眉目了,她相信彤梦蝶不会骗她,可是要让她拿藏宝图去换,不就是违背了她和宁墨轩的约定?但楚易风只剩下一个月了,华京离锦州城山长路远,不说她一个月之内能不能自己找到解药,就算找到了,怕也没那个时间送回去了。 想了很久,楚夕还是咬牙把那天彤梦蝶让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宁墨轩很平静,仿佛刚才楚夕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一般。又或者是早知道会有这件事,所以没有一丝的惊讶。 楚夕心里打鼓,宁墨轩怎么可能把辛苦了那么久才凑齐的藏宝图给她,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哪怕在这段时间培养出了些许情谊,也不至于好到要让宁墨轩把心血拱手相送的份上。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楚夕甚至已经做好了关键时刻对宁墨轩使用瞳术的准备,这才鼓足勇气开口: “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不会——” 还未说话,宁墨轩就出声打断了她: “会,为什么不会?找人复制一份藏宝图就好。给他们一份,我们也并不吃亏。” 见楚夕又在发愣,宁墨轩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把楚夕揽进了怀里: “别担心,我答应过要为你找到解药,如今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楚夕也顾不得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把头埋进宁墨轩的胸口,鼻子酸酸地,闷闷道: “宁墨轩,没想到你人这么好。” “是么?” “真的!我发誓,你是我来到这里……不,你是我长这么大认识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宁墨轩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过来,他淡淡的声音从楚夕头上传来: “既然知道我好,就别把眼泪鼻涕擦在我身上。” 楚夕又是一愣,宁墨轩突然伸手揉了揉楚夕的一头黑发,复又把她松开,叹了口气,像是在喃喃自语: “怎么这么笨呢?” =======暧昧过后是回味分割线 ===== ============ 宁墨轩走了没多久,又来了两个让楚夕意想不到的客人——夏止寻和陆小薇。 那天夏止寻带着陆小薇回到家,发现楚夕和方婉儿都不见了,宁墨轩一行人匆匆向他们辞行赶去寻人。作为主人,客人在自家的地盘失踪了,夏家难辞其咎,于是夏止寻还来不及告诉家人他和小薇的事情就被派出来找人了。 这次找到楚夕,他派出了大把人手进行搜索,也算出了很多力。这一路他都跟着宁墨轩他们,苏九殷所在的别院里的那些暗卫也是被他带来的人解决的。现在楚夕找到了,方婉儿也有了消息,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于是,这次带着陆小薇,是来向她辞行的。 “你们两个……修成正果了?” 楚夕虽然和夏止寻也不是很熟,但能看到一对有情人修成正果,也很是开心。 夏止寻伸手揽住陆小薇的肩膀,点了点头: “还要多谢诸位点醒了我。有时候,思前想后顾虑太多,不如放开烦忧珍惜眼前。” “接下来你们准备干嘛呢?” 夏止寻和陆小薇相视一笑,还是夏止寻开的口: “既然这次借着找你们的由头出来了,我们就不准备回去了,小薇会陪我去找我的生父。不管结果如何,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经过了这次的事,我想,我不会再轻易说放弃了。” “不过……小薇不是公主么?这样跟着你真的大丈夫吗?” 这下轮到陆小薇疑惑: “大丈夫是什么意思啊?” “额……就是……没关系的意思。” “哦,这样啊。大丈夫啦!只要能和止寻在一起,公主什么的才不重要呢!而且,现在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哦,请叫我——夏夫人!” 夏止寻宠溺的看着陆小薇,接过话道: “身份其实并不是阻拦我们的因素,只看我们愿不愿意为了彼此抛下这些。以往是我太看重自己,现在我才发现,没有了我,夏家一样能照常运转,说不定没了我,孝逸还能更快地接手夏家生意,也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8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8部分阅读 到了锻炼他的时候了。” 楚夕突然想起还有夏止寻和方婉儿的婚约,正准备开口,夏止寻却已经洞悉她想要问什么: “我和婉儿……” 陆小薇调皮地掐了掐夏止寻的手掌,夏止寻笑了笑,改口道: “我和柳小姐的婚事,自然因为在下临阵脱逃作罢。当初在冥剑山庄侥幸所得的宝剑也该物归原主。” 说罢,陆小薇捧出了那个装着离曜双剑的匣子,放在了楚夕房间里。 “离曜双剑还请楚姑娘代为归还。当初柳姑娘说得很对,以往我总是以一个商人的原则来处理周围所有的事情,哪怕已经动情,却非要用算盘算出个盈利亏损。其实在感情里,不应太过计较得失,一份感情最后能得到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当它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收获了最宝贵的东西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冥剑山庄开出的嫁妆虽然丰厚,但却远远及不上小薇的倾心一笑。是以,还请楚姑娘转告柳小姐,在下欠她一个人情,来日必当归还。也祝她能找到命定之人。” 一旁的陆小薇听到这句话心花怒放,也不顾楚夕还在场,踮着脚亲了夏止寻脸颊一下:“止寻,你真好!” 夏止寻不说话,只是含情默默的看着她。 楚夕看着这幅郎情妾意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两位真的是来道别的吗?怎么看上去像是来秀恩爱报复社会的呢? 恩爱秀够了,肉麻话也说够了,夏止寻和陆小薇终于打算离开,临走前,夏止寻还莫名的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楚夕很久,道了一句: “祝姑娘好运。” 楚夕彻底崩溃,这两人真的不是来报复社会的吗! 第九十六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到陆非衣把所有羊皮纸卷拼凑完整交到楚夕手上,楚夕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轻易地就拿到了藏宝图。 这张最后成型的藏宝图正面是地形图,背面则是一篇长长的英文手记。楚夕花了一天的时间东拼西凑加上联系上下文总算把内容给翻译了出来,这篇手记,居然记载了一个故事,而且,还是个爱情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小樱和阿肖是一对情侣,他们的感情很好,自相识以来经历了很多事情,一起闯荡江湖,一起逍遥游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认识了一个叫小九的女子。小九是个杀手,本是来刺杀小樱和阿肖的,但被阿肖发现及时制服了。就在阿肖想要杀掉小九的时候,小樱阻止了他,因为她发现小九和她已经不在人世的妹妹长得十分相似,连那种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畏惧的倔强都一样。小九所在的杀手组织用一种药物来控制所有的杀手,这种药物会让人上瘾,如果不按时服用,杀手就会发狂,更有甚至会自虐而亡。巧的是小樱知道怎样可以戒掉这种药物,她说服了阿肖,一起为小九戒除了这种药瘾。就在小九戒除药瘾之后不久,她便不告而辞。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小樱和阿肖尊重小九的选择,也没有去找她。由于他们在江湖上有一定名望,武林中人邀请他们一起去剿灭一个当时在江湖上害人无数的邪教。小樱觉得好玩,便说服阿肖接受了。谁知这邪教擅长用毒,在两人同邪教教主决斗的过程中,小樱为阿肖挡了一剑,阿肖一掌击毙教主之后,才发现小樱身中剧毒。 就在这时候,小九出现了。原来小樱所在的杀手组织就是这个邪教。她拿出解药为小樱解毒,还倒戈投向了武林正义人士。那一战,由于小樱突然中毒,加上很多武林人士也中毒负伤,并未完全扫除邪教,但至少也让邪教元气大伤,短期内不会再作恶。 小樱和阿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他们带着小九,开始了江湖三人行。小樱和小九结拜成了姐妹,那一段时间,她真的很快乐。就这样,他们一起过了快一年时间。直到有一天,小九怀孕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小樱,她会些占卜之术,某日里突然兴起要替小九算一算姻缘,却算出她已经有了意中人,并且有了身孕。小樱大怒,当即找来大夫为小九把脉,结果被证实小九确实已经怀孕一个月。小樱让小九说出那个偷偷摸摸弄大她肚子的人是谁,小九却一直闭口不言。小樱出离愤怒,大声斥责那个男人不负责、没人性。 这时,阿肖站了出来,他承认小九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阿肖告诉她是小九对他用了迷|药,让他误以为小九是小樱与之过了一夜。虽然他对小九并无私情,但他会对小九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在那一刻,小樱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两个人背着她私相授受,而且珠胎暗结。在小樱的世界里,小九就是她的妹妹,她什么都可以相让,除了爱情。谁料,小九什么都不要,却偏要她出让爱情。可笑的是,她一直捍卫的另一半,竟然要对小九负责。 小樱离开了,她悲愤交加,一路狂奔,最终力竭晕倒在了路上。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流产了。她竟没有发现,自己也有了阿肖的骨肉,胎儿已经有三个月。不仅如此,为她看病的大夫还告诉她,她流产是因为体内的旧毒发作所致。原来,当初小九并没有为她彻底解毒,只是为她暂时抑制了毒性。此时的小樱已经彻底绝望,她终于发现原来她倾心付出,最后却一无所获,爱人的背叛,情如手足的亲人从未真心对她。 等阿肖再找到她时,已经是两个月以后。此时小九已经不再阿肖身边,但小樱已经不关心这些了。她只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些痕迹,于是,她将发现的矿山用藏宝图记录下,然后给了不同的人保管。她还将一些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放进了矿脉深处,只等有一天能有有缘人发现,好好利用。在最后的这十个月里,阿肖一直陪着她,她并没有阻止,只是借着游山玩水之名偷偷完成了她的布局。她让阿肖陪着她度过了最后一段日子,而这篇手记就是她在那段时间写下的。 在故事的结尾,写着这样一句话: “loveislderthah” “这是什么意思?” 念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陆非衣横插出个脑袋问道。 楚夕从沉浸在故事中的思绪里抬起头,眼神还是飘飘忽忽的: “爱比死更冷。” “这句话什么意思?” “圣经里说过,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注1)我从前觉得这话太矫情,没想到爱情里的嫉妒、缘分、误解种种,竟然真的能让人忘却生死。白白生出这些事端。有时候,爱上一个人,是一件比死亡还让人觉得寒冷的事情。” 陆非衣显然是被楚夕突然冒出的颇有深意的话震住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而一旁的江怀安和宁墨轩则各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故事太沉重,并且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当年的神算子、玉面公子和毒手魔女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后面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璎珞后来毒发身亡,凌宵在璎珞死后扫荡毒神殿,将苏九殷劈下悬崖后退隐江湖。而苏九殷还活着,并且跑来夺取当年璎珞发现的宝藏。 果然人生处处都有堪比九点档黄金剧场的狗血剧情,爱恨纠缠死去活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吃饭想吐。 注1:出自圣经雅歌书8:6 第九十七章 世事无常 “真是世事无常,照我说,那个璎珞反应也太过激了,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她不是和那个苏九殷情同姐妹吗,一起侍奉凌宵不是很好?干嘛弄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搞得那个苏九殷跟个老妖婆似的又出来危害人间。” 陆非衣回过魂来,颇为无奈的评价道。 楚夕并不赞同,摆摆手: “非也非也,我觉得整件事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凌宵,要不是他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能和苏九殷暗度陈仓么?” “明明是苏九殷倒贴,怎么能怪凌宵呢?” “说是被下药了什么的,说得好听,我看是他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典型的蓝颜祸水!” “什么啊,明明是女人的错!” “是男人的错!哼,你们男人都这样!” 眼看两人的争执已经上升到性别大战,江怀安终于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别争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判断谁是谁非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只是从这篇手记里找出线索,找到矿脉深处的方法而已。” 楚夕指着羊皮纸卷小角的某一处道: “就这里,写着矿脉在持国和珈国的交界处,根据藏宝图的指示可以找到那个地方。藏有矿山的山脉被璎珞施了阵法,只有找到玄门后人才能破阵。” 楚夕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着宁墨轩: “所以这个玄门后人……是谁啊?” 宁墨轩伸出他矜持的手指,指尖所指,正是方才还和楚夕辩解的不可开交的陆非衣。 楚夕瞬间拔高了音量:“纳尼?” 顿了下,楚夕又道: “好吧,你们谁先告诉我这个玄门后人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在职业翻译江怀安的讲解下,楚夕终于了解了“玄门后人”同陆非衣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玄门是一个传说。这是一个遁隐于世的门派,玄门中人精通玄学,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双手能测古,双眼能观运,它们基本不在江湖露面,因为他们能预测未来的技艺,常常引起很大轰动。上一个现身江湖的玄门人,正是人称神算子的璎珞。她用自己精湛的奇门遁甲之术发掘了很多风水宝地,为多方百姓造福,就足以证明玄门之人的厉害。 可惜测天命是损及自身的行为,所以玄门一直人丁稀少,自璎珞去后,江湖上再无玄门之人出现。 陆非衣出生的那天,就有一个疯道士在他家门口徘徊不去,还一直嚷嚷说他是天煞孤星,同家中长辈相克,除非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否则注定孤独终老。陆非衣的爹自然不幸,让人将疯道士撵得远远地。巧的是,陆非衣出生后,先是祖父祖母相继过世,然后他父亲渐渐开始生病,本来强壮的身体开始一天天萎靡下去,到陆非衣九岁那年,他父亲病逝了,就连母亲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得病的征兆。这时那疯道士又来到陆家,直接找到陆非衣,告诉了他关于天煞孤星的事。陆非衣做了他的徒弟,选择了同疯道士远行,为母亲祈福。等陆非衣跟着疯道士上了山,才发现疯道士原来就是玄门中人。 这样一晃,就过去了十年,本来,陆非衣是要在玄门一心向道,参透天意的。被他算到母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于是他匆忙下山,根据自己卦象所指找到宁墨轩求解药。 宁墨轩也不晓得从何得知陆非衣是玄门中人的事,便和陆非衣达成协议,待陆母病好后,陆非衣就帮助宁墨轩找到矿脉深处。 听到这里,楚夕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陆非衣的绝技不是草上飞么?我还一直以为他属于江湖贱客,采花大盗之类的呢,没想到一下跳跃成了个算命的。啧啧……” 被拿来与算命的做同类的陆非衣显然十分不满: “什么江湖贱客采花大盗啊!我轻功之所以好,是因为我擅长布阵,那些人追不到我是因为陷进了我的阵中,等他们七拐八弯绕出来,我早就跑远了!另外,什么算命的!本大爷是玄门后人!算的不仅仅是命,是天意!你懂不懂啊!” “这么说来,璎珞还是你同门?” “没错,她是我师叔,不过我进入玄门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等等……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楚夕后知后觉地挠头,吃惊地叫道: “你说你九岁进的玄门,在玄门里待了十年?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陆非衣粲然一笑,一副你终于发现了的表情: “不才在下今年正好十九十岁。” “为什么你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得了侏儒症吧?” 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的楚夕连连后退几步。 陆非衣哈哈大笑: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回答你吧。凡是修学了玄门玄术之人,皆能延年益寿,这放在老人身上就能延缓衰老,年轻人身上就是永葆青春,如果是从年幼就开始练,生长就会变得比一般人缓慢。所以虽然我已经十九岁了,但依然是十四岁的样子。等过几年我三十岁了,说不定看上去才十九岁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驻颜有术?” 楚夕再次被惊到。 陆非衣扬起下巴,颇为得意: “那当然!” “既然这样,小年轻,你帮我算一卦呗,看看我明天去拿藏宝图跟老妖婆交换解药,能不能全身而退?” 回答楚夕的是陆非衣的一对白眼: “这你就不懂了,玄门中人为天算命,有时候甚至逆天而行,天道轮回,自然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我每运用精神力运用一次玄术,就会遭到一次反噬。所以,我是不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轻易卜算的。” 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二十好几却在这个十几岁的身体里,楚夕很快的接受了陆非衣外表十四岁内心二十岁的事实,扑上去,逮住陆非衣的脸揉捏了一通,完了还意犹未尽地道: “虽然知道你已经二十岁了,但十几岁的小少年的脸配在你身上真是完全没有违和感啊。” 两人又打闹了一番,楚夕又一次灵光乍现想起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我是为了大哥的解药,陆非衣是为了给母亲治病,都算是有求于宁墨轩才答应给他帮忙的。相比之下……有一个人……” 楚夕转头看向了江怀安,又看了看一直装深沉没说话的宁墨轩,视线几经徘徊,笑得一脸j诈: “江怀安你貌似并不有求于人,怎么就跟着宁大人鞍前马后的跑呢?难道……” 又一次躺着中枪的江怀安和宁墨轩同时眼皮一跳,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楚夕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 “难道江怀安暗恋宁墨轩,所以才愿意为他默默付出?原来你们俩才是真爱啊!” 第九十八章 是我把你抱上床的 楚夕翻译了手记中的故事后,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于是接下来,她就听着剩下的三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大半天的接下来的安排,以及哪条路线离目的地最近。楚夕对地形不熟悉,他们说的很多地方她也没听过,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他们三个男人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也许是昨晚连夜赶工攻克英文手记太累了的缘故,没多会儿楚夕就觉得眼皮沉重,竟然就在三个人的讨论声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楚夕仿佛回到了现代自己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梦中她还是那个扎着马尾端坐在教室里听课的高中生,老师正在黑板上做板书,由于老师一直背对着她,楚夕只看到老师拿着粉笔的手,那只手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捏着粉笔的姿势更将手衬得十分好看。楚夕有些懊恼自己居然盯着老师的手走了半天神,甩了甩头转移注意力去看黑板上的板书。这堂课应该是地理课,黑板上画着好几个圆,分别标了南北极和赤道,旁边还标注了很多楚夕早就已经想不起来的地理公式。正当楚夕看得头昏脑胀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终于停下了笔,转过身来。 可不知为什么,楚夕虽然极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怎么看都是模糊一片。他将粉笔一个漂亮的抛弧线扔回粉笔盒,用白皙修长手指点了点黑板: “我要抽个同学回答一下,这是哪里?”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楚夕的方向,薄唇轻启: “楚夕。” 他的声音让楚夕觉得十分熟悉,低沉而魅惑,仿佛他叫出的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首缠绵的情诗题目。楚夕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及其犀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她所想的一切,却又让人无法自拔的想要沉溺其中。她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条件反射的站起身,这下,她突然就看清了他的脸,剑锋般棱角分明的眉毛,微微上挑的凤眼,一双比世界上任何黑曜石还要浓黑深郁的眼睛,瞳仁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楚夕感到这个人名字就要呼之欲出了,还差一点点,那个人的名字仿佛就是她呼吸下去的氧气,她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无法将这几个字发出音节来,急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咚咚咚的响声甚至覆盖了周围所有的声响,不规律的心跳声愈发强烈,仿佛凌乱的鼓点,一次次的打在楚夕的心上。 然后楚夕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醒了。 没有高中课堂,没有地理课,没有满黑板的地理概念,也没有地理老师。 有的,只是那个坐在床前看着她的宁墨轩。 见到楚夕坐起身来,又惊又恐的模样,宁墨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问道: “做恶梦了?” 楚夕此时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脑袋昏沉,脸上还保持着想要奋力呐喊的表情,眼睛迷茫一片。她看向眼前的宁墨轩,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唇……正与梦中那个怎么也叫不出名字的人重合了起来。 缓了缓,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按在心口处,那里传来她如鼓如雷的心跳声。原来是睡觉的时候手压到了心脏才做的噩梦。但楚夕并没有在意这些,她低下头沉思,露出如芙蓉般嫩白的脖颈。怎么就梦到宁墨轩了呢?也不知道刚才做噩梦的时候有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刚才噩梦里的感觉还如鲠在喉,楚夕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竟然很想叫一叫宁墨轩的名字,缓解方才在梦里怎么也叫不出来的郁结。 刚睡醒的头脑不太清醒,脑子里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身体就径自执行了命令。等楚夕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声宁墨轩三个字已经叫出了口。 “嗯?” 宁墨轩身子微微前倾应了一声,楚夕一向觉得宁墨轩有一种不能言说的魅力,这种魅力体现在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也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微微一拖长,就能让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住,不能再挪动半分。而此时此景,这个尾音上扬的嗯,竟然让她的脸微微一红,由于心里装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楚夕的回话有些结结巴巴: “呃……没,没什么……” 楚夕注意到屋里只有她和宁墨轩两个人,又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们的会……开完了?” 宁墨轩难得看到楚夕紧张的连说话都结巴,有些好笑: “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就是讨论如何制造原子弹也该讨论完了。楚夕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宁墨轩又道: “是我把你抱上床的。” 楚夕万分尴尬,她又没问,干嘛突然说这个。只好又干巴巴地回了句: “哦……那,那……你怎么还不走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睡我的你走你的,干嘛还在床边阴森森地坐着? 谁知宁墨轩突然笑了,是那种春风一来满树花开的笑容,一双凤眼微微弯起,嘴唇微张,连上挑的弧度都美的恰到好处: “这是我的房间,你说,要让我走去哪里?” 楚夕大窘,这才想起来之前大家确实是到宁墨轩房间里开的讨论会。连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一看,宁墨轩连鞋都帮她脱了放在床下。匆匆忙忙的穿好鞋,又磕磕绊绊的下了床,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我忘了……抱歉,我这就走。就走。” 刚走没两步,宁墨轩就一把抓住了她: “跟我单独在一起,你很紧张?” 楚夕呵呵笑了两声,故作镇定道: “谁紧张了,我只是觉得夜深人静半夜三更的,也该回去睡觉了。不然就打扰你休息了。况且……” 突然想到第二天还要去找苏九殷拿解药,楚夕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况且我明天还要去找老妖婆拿解药,肯定要养精蓄锐嘛!嘿……嘿嘿。” 自顾自的说完,发现宁墨轩完全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楚夕有点慌了,宁墨轩仍然用那种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你睡着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第九十九章 喜欢我你可以说出来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楚夕脑子里轰地炸开了,她竟然真的在梦里叫出了声。这下要怎么解释?说我垂涎你的美色很久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你那是你的荣幸?还是说既然被你发现了就不瞒你了,其实我有个名字和你一样的朋友也叫宁墨轩?又或者跟他讨论一下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 宁墨轩又一次洞察了楚夕心中所想: “不用试图编一些蹩脚的理由来说服我,我并不需要你的解释。” 说着,他手上微微用力,把楚夕纳入了他的怀中。楚夕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心跳又一次加快,她不知道宁墨轩要做什么,只好故作轻松的开玩笑: “那什么,宁大人,我就是随便做了一个梦,然后顺便一不小心梦到了您老人家,你不至于要杀我灭口吧?” 宁墨轩换了个姿势,迫使楚夕和他视线相对: “我说过,不用解释。你梦见我了,这是事实。” 他的手,慢慢抚上楚夕红如花瓣的脸庞,靠近她,说话时的吐息吹在楚夕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痒: “喜欢我,你可以说出来。” 宁墨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他是在颁布一条命令,或者赐予什么人一个称号,这是一种并不显得突兀的高贵气质。这类人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傲气,他们从不低头,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任何人的示好,除非他们允许,否则任何的喜欢都会显得是一种亵渎。如果说方才被宁墨轩揭穿梦见了他让楚夕三魂丢了六魄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接下来这句喜欢我你可以说出来,瞬间让楚夕仅存的一丝残魂也瞬间不见踪迹。在这一刻,楚夕的思觉功能严重失调,虽然能看能听,却无法寻回理智开口说一句话,和刚才的噩梦不一样,这次主导楚夕的情绪不是无边的恐惧,而是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感,有几分无措,有几分惊讶,有几分慌乱……还有,隐藏在慌乱无措下的,那一丝丝让人脸红的心动。 楚夕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半天没有开口。忽然,宁墨轩又笑了一下,然后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 “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楚夕惊讶于宁墨轩神一样的逻辑,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 刚出口一个字,却被不期然的一个吻吞没了接下来的所有声音。两人嘴唇相抵,楚夕感觉到从他唇上传来的柔软和适中的温度,心跳兀自慢了半拍,在那一瞬间,她仿佛了听见自己全身血液一拥而上的声音。 这并不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而是带着几分探索,几分挑逗,几分缠绵的深吻。虽然温柔,却又霸道的不容反抗。宁墨轩轻舔过楚夕有些干涩的唇瓣,痒痒的感觉仿佛有一把毛绒绒的刷子在心尖上细细的扫过一般,激得楚夕浑身战栗。仿佛知道楚夕的生涩,宁墨轩不等楚夕回应,就用舌尖轻轻撬开楚夕因为紧张而紧紧咬住的牙关,和楚夕唇舌相缠,邀请她同他一起共舞。他的舌尖温热,许是才喝过茶的缘故,还带着些许沁人的茶香。他十分有耐心地咬噬她的唇,仿佛那是一块精致的点心一般细细品味,直到看到楚夕满脸憋得通红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才放开她,最后都还意犹未尽的在楚夕唇上轻咬一口。 楚夕终于有机会大口大口的喘气,此时的她脑海一片空白,甚至没办法计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的眼睛一直因为惊讶而瞪着,整个过程都没有闭上。所以她看到了宁墨轩专注的表情,看到了他长长的睫毛下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看到了那黑眸里自己呆滞的脸。如果把她的大脑比作一台电脑,以前偶尔的反应慢只能算作延迟高,而这一次,她觉得,自己这台电脑是彻底的系统崩溃死机——并且永远不能重启了。 宁墨轩松开楚夕,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这种时候也是需要呼吸的么?” 楚夕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沉浸在“我被强吻了我的初吻没了”病毒中死机一万次的神智,开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墨轩伸出一只手指,来到楚夕的唇边,缓缓描绘她的唇形: “楚夕。” 他轻声唤她,那声音如同梦境里一般低沉而蛊惑,仿佛在念一首优美的抒情诗: “你反应太慢,我不想再等了。” 楚夕又是一愣,她反应慢?好吧,这是事实,但他等什么跟自己的反应能力还有关系? 没等她说什么,宁墨轩又开口道: “你曾经说,我和江怀安才是真爱?” 经他一提醒,楚夕立刻想起了不久前,就在这间屋子里,她和陆非衣打趣江怀安,说他默默无闻的为宁墨轩奉献,他们两人才是真爱。当时江怀安只是微微一笑,而宁墨轩却一直没说说话,楚夕当他没在意,没成想这家伙居然现在对她发难。 “嘿嘿……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开个玩笑嘛,嘿嘿,别介意别介意。” “可我介意。” “啊?” “我说,我介意。” 宁墨轩依然抱着楚夕,双眼紧紧的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到她心里最深的地方: “如果有谁不是因为对我有所要求,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帮助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仿佛忽然间福至心临,楚夕死机的大脑在高压下突然恢复运转并且运转速度超过了任何一台双核处理器,她终于抓住了宁墨轩话里的重点,脑子一热,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宁墨轩没有直面回答楚夕的问题,只是收紧了抱在楚夕腰间的手: “我给过你提示,可你总是太迟钝,所以现在我不想等了。你是我选定的人,所以,你只能是我的。”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是宁墨轩今晚的第二个吻。 第一百章 再见彤梦蝶 知道了老妖婆苏九殷的故事,再次准备面对时楚夕便没那么怕了。不过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女人,可怜人而已。 谁料当楚夕早早溜出客栈,按照约定的时间没让任何人陪同来到七里亭的时候,别说是老妖婆,就连老太婆都没看到一个。从上午等到日上中天,来来回回路过了十六个人,没有一个前来找楚夕要东西。直到楚夕百无聊赖地将七里亭旁边的小树扯下了第三百七十二片叶子,终于有一人向楚夕的方向走来。 楚夕连忙站起身,手拢入袖中,感受到藏宝图在手中的质感,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待那人走近,楚夕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个神情严肃的男人,本来绷直的身子立马委顿下去,不再理会来人,转过头去继续扯树叶。 那男子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穿着打扮极为简单,面上神情清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有所表情一样。他径自走到楚夕身边,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清淡: “东西呢?” 楚夕一个激灵回过神,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人。照理说地下交易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来拿东西的不是老妖婆或者彤梦蝶,反而是个从没见过面的男子呢? 那男子见楚夕犹豫,身体稍稍前倾,又说了一句话: “怎么,不认得我了?” 这次的声音与方才大不相同,竟然是个女声,而且是千真万确的彤梦蝶的声音。 楚夕张大嘴,好半天都没说话。 彤梦蝶轻笑一声,本来清冷的面庞带着笑意,: “你忘了我会易容之术了?” 如果楚夕没记错,这已经是见到彤梦蝶之后她说的第三个问句了,她上下将彤梦蝶打量了个遍,仔细看来确实有几分她本人的长相在里面。良久,终于开口: “我想知道,你的胸……怎么没了?” 楚夕的视线停留在彤梦蝶肩部以下腰部以上的部位,那里一片开阔,没有丝毫起伏。楚夕曾经为彤梦蝶做过心肺复苏,自然知道她胸前本来是有料的,这易容术难道还能缩胸? 彤梦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没有回答楚夕的问题,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 “解药。” 楚夕立马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笑脸,狗腿十足地摸出袖子中的藏宝图,双手奉上: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这就是那藏宝图,您拿好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彤梦蝶很干脆,接过藏宝图之后也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楚夕: “这是英年逝的解药。仅此一颗,多的也没了。” 楚夕感恩戴德地接过,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正当她准备道谢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从亭子上方飞下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夕当即转过身,对着彤梦蝶愤愤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西你都拿到了,现在不让我走,莫非是留我下来吃午饭??” 彤梦蝶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似乎她并不知道有这几个人跟着: “你们几个来干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护法,是殿主让我们跟着,待拿到藏宝图后,将这女子除去。” 彤梦蝶面色一凛,斥道: “都给我退下!” 那人有些犹豫: “大护法……殿主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还请不要与小的们为难。” “师傅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们且退下!” “这……”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么?还是……这个月的逍遥散不想要了?” 彤梦蝶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冽起来,仿佛数九隆冬的寒冰,看得那黑衣人连连后退: “大护法见谅,小的们这就退下。” 说完,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带着那几个人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楚夕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轻易就被打发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走了?” 彤梦蝶收起方才的锋芒冷意,又换回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不走难道还留下来吃午饭?” 楚夕气结,居然用她刚才说的话来挪揄她,不过看在彤梦蝶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逍遥散?难道你们现在还在用毒品牵制你们的成员?” 彤梦蝶眉头一皱: “这你怎么知道?” 楚夕被问得一愣: “我当然知道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不成还告诉你这是从你手中的藏宝图里看到的? 彤梦蝶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说: “之前我心悸发作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现下我也救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下次再见,我不会再留情。” 彤梦蝶的这番话,像是在解释刚才的一番动作,看上去冷冰冰的是要和楚夕拉开距离,实际上是在提醒楚夕接下来要提防毒神殿的人,她不能再救她了。 想到彤梦蝶回去后估计会因为阻拦了那些黑衣人受到惩罚,又想到那老妖婆疯狂起来六亲不认的样子,楚夕心下有些不忍: “你……回去之后,不会被你师傅抽鞭子吧?” 听到楚夕的话,看着楚夕眼里浓浓的关心,彤梦蝶别开脸,眼神有些闪烁: “师傅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哦。那你那个病……是怎么来的?” “记不清了,好像从出生起就有了。治不好的,不过我随身带着药,不怎么发作。那天你碰到的,也是我两年来发作的第一次。”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楚夕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说,只好继续问彤梦蝶的病: “你这病确实治不好,不过得这种病的人一般不适宜运动,你每天飞来飞去又当刺客又要杀人防火的,不利于调养,以后还是尽量少出来吧!” “这你就别管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复命了。” 像是对楚夕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手足无措,又像是不习惯突然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的话,彤梦蝶语气突然有些急促,甩下这句话之后就急急地飞走了,仿佛呆久了楚夕会咬她似的。 楚夕在原地看着彤梦蝶飞走的身影,好半响才说话: “才说了别运动,居然飞这么快,不怕发作么?” 第一百零一章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他了 楚夕在外面吃过了午饭才回到客栈,还没进门,隔壁屋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一双手蒙住了楚夕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一个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从楚夕背后缓缓响起。 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楚夕依然敬业的翻了个白眼: “陆非衣。” 对方很惊讶,像是没料到楚夕一下就猜中了: “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认识的男人里只有你跟我差不多高。” 陆非衣很挫败,却还是没有放开蒙住楚夕眼睛的手,把她引到一间客房门前才挪开手,又一把推开面前的门,得意道: “看看谁在这里!当当当当!” 楚夕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屋内的人,有点无奈地对陆非衣道: “你确定让我来是看这个的?” 陆非衣见楚夕表情并不是预料中的惊喜,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差点闪断了脖子。 房间里赫然是失踪归来的方婉儿和林辰,只是现在两人的动作有些诡异,林辰半躺在床上,手撑着床想要起身,方婉儿两只手按在他的肩头,一副不把他推倒誓不罢休的阵势。最最诡异的是,方婉儿整个人都半跪在床上,也就是半趴在林辰的身上。再加上林辰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里衣,此时正要掉不掉的耷拉在肩头,露出大半个秀色可餐的胸膛……这个场景,很是……香艳。由于门被突然推开,两个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往门口看来。 气氛顿时变得格外尴尬起来。 陆非衣不愧是搅局能手,很快满血复活,出声调侃: “看起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楚夕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 “错,是你出声的不是时候。” 被他们这么一说,方婉儿立刻收回手,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跳了起来: “别想歪了!我这是在让他休息,休息!” 林辰倒是没做解释,只是耳根处已经红得不行了。 楚夕一看这情况,有些摸不清剧情,怎么感觉在他们失踪之前男女主角才刚出场,一眨眼空格换行推倒h大结局了?在方婉儿和林辰不见了的这段时间里,她错过了什么剧情?等等,什么时候方婉儿和林辰变成主角了? 把方婉儿拉到自己房间,楚夕还没屈打,她就已经成招了。 “当时那个叫彤什么的正要丢我到公主别院后面的一口枯井里毁尸灭迹,是林辰及时赶到,跳下来护住了我。林辰下来以后,彤什么就把井口封上了,好在我们发现那口枯井下方有密道,他一直带我走了出去。我出了井才发现他跳下来的时候腿受了伤,伤口都化脓了……后来我们找到一户人家,在那里休养了几天。在密道里的时候,他说他要保护我,这一路上,他就算受伤也没吭一声,反而还一直照顾我,安慰我……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联系,只想着先把他的伤养好了再说,后来我到小镇上当卖身上的玉佩,才被他们派出来的人找到的。” “所以?” “所以其实最开始我很怪林辰的,因为当时他领了我爹的命令故意装作与我巧遇,又领我上了冥剑山庄,才发生了后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因为这个我一直对他有偏见,后来想想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其实也是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况且他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在密道里,我们走了很久,又累又饿,我渴得不行了,却没有水喝,他还……” “他怎么了?” “他割破自己的手,让我喝了他的血。” “太血腥,太残忍了。” 楚夕如是评价。 “是吧,你也觉得他的行为太血腥了太残忍了吧?” 方婉儿很高兴找到了同盟,楚夕却摆摆手,打破她的幻想: “我是说你,你居然喝了人家的血,太血腥,太残忍了。” “人家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他的血啊。” 方婉儿有些扭捏起来,楚夕伸出右手,举起了三根指头,问道: “你知道一个女人陷入爱河的三个标志是什么吗?” 方婉儿没料到楚夕突然说这个,没有接话。 楚夕自顾自的扳着手指头数: “第一,用人称代词他替代那个人?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9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9部分阅读 人的名字;第二,满口都说此人的好话;第三,开始用人家这种小女儿情态的词来形容自己。” 方婉儿点点中枪,无语凝噎。楚夕乘胜追击: “恭喜你,婉儿,你喜欢上他了。” 方婉儿不屑地嗤声: “谁会喜欢他呀!” 还故意挺了挺胸脯证实自己语气中的肯定,没过一会儿,又在楚夕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耷拉下头: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他了。” 楚夕笑得很满意,孺子可教。 “他在密道里,还跟我表白了呢!他说,如果没人要我,他会娶我的。” “怎么回事儿,从实招来!” “当时我快不行了,突然就觉得这辈子什么都还没做就这样完了太不值了,就哭着说……说……我还没嫁过人就要死了” 楚夕点点头,这确实是方婉儿说得出来的话,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他就说,其实我爹很早以前曾经说过要让他娶我,保护我一辈子。后来我和……江怀安订婚,又加上我突然离家出走,这件事情也就作罢了。他还说,如果我愿意,等我们出去之后就会向我爹求亲,娶我。” 说到这里,方婉儿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一层娇羞,看的楚夕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接下来了。” 方婉儿表情突然落寞起来,哀怨十足地叹气。 “什么叫没有接下来了?” “出了密道以后,他就再没提过这件事情,要不是我发现他受伤了硬要留着他,说不定他已经走了。你知道吗,这几天,他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要把我送到你们身边然后回冥剑山庄复命。刚才你看到我们的时候,也是他突然说要走,我正在拦着他……我想,他大概是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后悔了吧。” 说到这里,方婉儿又蹙起眉头,哀叹一声。 楚夕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安慰她,却又突然听得方婉儿语锋一转,语气笃定起来: “不过,我方婉儿看上的人,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霸王硬上弓,我也一定要得到他!” 楚夕被方婉儿突然爆棚的自信心冲击波击倒,好容易平复过来,也只得干巴巴的附和了两声。心里却想着,要是霸王硬上弓,指不定谁上谁呢。 不过,楚夕转头看着犹自沉浸在自己追夫伟大计划中的方婉儿至少她走出了江怀安的阴影,而林辰看上去,对她也是有心的,突然觉得这样子的她也不错,。 秋末的阳光透过窗打在脸上,暖洋洋的,让楚夕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一切看起来好像都还不错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撒花突破一百章啦~ 第一百零二章 待从头踏上征途 虽然一切都已经看上去很不错了,但生活只有暂停,没有休止。 短暂的重逢后,就是离别。 方婉儿是和林辰回来了,可却又马上要离开了。原因是——他们要回去成亲了。 对,楚夕没有出现记忆紊乱,这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出现了质的飞跃,已经从刚出场一下跳跃到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一切要从方婉儿那天晚上笃定的握拳称自己一定要得到林辰开始说起。 分别了一段时间,差点就让楚夕忘了方婉儿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比如她曾经喜欢江怀安的时候,说要得到他,就立马和楚夕签下幼稚的协定;说要让楚夕毁约付出代价,就立马让自己老爹找了楚家生意的麻烦;说是要跟楚夕和好,立马就再也不针对楚夕,和她成为闺蜜……不过这一次,方婉儿所做的事情完整的彻底的让楚夕重温了她的性格特征。 趁着大家为寻找矿脉深处做准备的这两天,方婉儿默默的把林辰灌醉了,然后……躺到了他身旁。第二天林辰一起来,就发现方婉儿正抱着衣冠不整的自己睡得香甜。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但在古代,这种事情已经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于是一直不敢正视自己感情的林辰和方婉儿关在房间里谈了一上午,最后竟然一刻也不能等,决定立即拉着方婉儿回冥剑山庄请罪,然后回锦州城找方老爷……求亲。 事情发生的太快,楚夕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被惊到了,不过好在这几天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于是她很快就把这种惊吓转变成了惊喜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方婉儿终于能够放下江怀安移情别恋……不,是找回真爱,这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不过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寻宝之路将会少了两个人。宁墨轩派了阿莫去给楚易风送解药,所以当一行人再次启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拨,一拨是高高兴兴回持国成亲去的林辰和方婉儿,一拨是前往珈国边境处寻宝的楚夕、陆非衣、宁墨轩还有江怀安。 离开客栈的时候两拨人分别乘坐两辆马车,车行到城南,就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了。 临走前,方婉儿拉着楚夕说了好久的话: “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啦,不过哪怕不是要急着和林辰成亲,我也是去不了的,毕竟这一趟肯定牵扯了很多秘辛,那个藏宝图里的东西那么隐秘,怎么能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呢?” “你一个女子跟着他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要记得想我哦。” “找到宝物了要记得留一份给我,不是两份哦!” “我在锦州城等你的好消息哦!” “我成亲的时候一定会给你留喜糖的!” …… 耳畔回响着这些话,楚夕临别时的伤感突然少了好多,莫名升腾起这姑娘就这样走了其实也不错的欣慰感。 可实际上,楚夕也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伤感,现在她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宁墨轩接连亲了她两次,要说中途她没有机会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宁墨轩一靠近她,她就全身无力,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饶是她再迟钝和天然呆,也知道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叫心动。 可是当时楚夕的脑子里除了慌乱还是慌乱,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宁墨轩突如其来的示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于是楚夕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连反抗也忘了。 诚然她对宁墨轩有心动,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来得太猛烈,她还没有准备好。 好在宁墨轩并不逼她表态,只是对她说: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太突然,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准备。” 隔了一会儿,楚夕又听到他的话一字一顿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准备好,和我在一起。” 然后……没有然后了。楚夕当时头脑一热,只想着脑子里一团乱麻,要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推开宁墨轩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墨轩没有追上来,像是真的要给她时间准备一样。楚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经意抬头看见铜镜里的自己,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嘴唇微微肿起,眼睛里含羞带怯的情谊仿佛要溢出水来。 那一夜楚夕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第二日要去见苏九殷,之前宁墨轩说好了隐在暗处同她一道去的,不过出了这么一遭,楚夕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是以一个人偷偷的提前去了。当她被那堆毒神殿的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心里也后悔过,早知道就该等着宁墨轩一起来,好歹有个帮手,好在彤梦蝶为她解了围。等回到客栈,又遇到了方婉儿,两人这两天除了睡觉都在一处,吃饭也是自己在房中用的,是以只遇见了宁墨轩一两回,楚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不就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要不就是远远看着借故掉头走掉……算起来,自那夜之后,两人还真没正经说过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方婉儿这一走,楚夕再也没有了挡箭牌,也没有了避而不见的理由。而且……楚夕看了看此刻马车里坐在自己对面看不清面色的宁墨轩,又想起方才他让本欲上车厢内同他们一起坐的江怀安去前面同陆非衣一起赶马时那阴沉的语气,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这家伙,该不会是来秋后算账了吧。 此刻的马车里,只有楚夕和宁墨轩两个人,他们面对面坐着,宁墨轩一动不动的坐着,楚夕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他要做什么,自然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车厢里安静的可怕,只听得外面车轮压碾过马路发生的碰撞声,以及江怀安和陆非衣小声的对话声。出城的道路不是很平,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楚夕和宁墨轩无声地对峙了小半天,见宁墨轩一直不说话,她心里的紧张渐渐变成了无聊的等待,渐渐地又有了些“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的大无畏精神,再加上昨夜同方婉儿聊到很晚,没怎么睡好,竟在摇晃的马车中渐渐升起了睡意,起先还是眼皮微沉偶尔的闭上一下,发现自己快睡着了就强自打起精神来,到后来睡意来袭,竟是不管不顾头靠着车窗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 傻瓜,就凭我喜欢你啊 章楚夕是真睡着了,直到马车压过一块大石头,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才被惊醒。一睁开眼,宁墨轩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虽然车里光线不好,但楚夕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她。那种被灼灼的视线紧盯着的感觉让楚夕的睡意彻底没有了。 她这才意识到宁墨轩好像生气了。 楚夕有时候脑子一条筋,这表现在当她在想什么的时候,很容易就说出来。就像现在,她刚一意识到宁墨轩生气了,连犹豫踟蹰一下都没有,就直白的问了出来: “你……好像不太高兴?” 宁墨轩突然把身子往前倾,整张脸便从阴影里探了出来,他斜睨着眼看着楚夕,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不想理我么?” 楚夕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哎哟这都被你发现了吧。心里暗自后悔怎么睡一觉起来居然忘了这大神完全惹不得,偏偏还要去先挑起话头。 宁墨轩将楚夕的反应尽收眼底,双手抱臂,脸上笑意更甚,眼底却是丝毫没有情绪: “怎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看你这几天躲我的时候不是挺欢快么?不是见着我都要绕道走么?不是一个人都不带就去见毒神殿的人么?不是被人家暗算围住了还能振振有词么?改名叫沉默是金了么?。” 认识宁墨轩这么久,楚夕知道他一向能用句号绝不用省略号,能说幸会绝不说很高兴认识你今天你吃了吗。这样的人惜字如金,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刚才宁墨轩一口气用了五个疑问句,排比的气势恢宏阵容强大,也是有史以来楚夕听他说过的字数最多的一段话。 “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暗算围住了?” 那天回来后她只是说和彤梦蝶聊了一会儿,并没有提起毒神殿的人想要杀她灭口的事情。宁墨轩是怎么知道的? 宁墨轩冷哼一声: “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派去保护你的那些人可不是吃闲饭的。” “啊?你派人跟着我?我怎么没发现?” 楚夕后知后觉地问道。 “若是连你都瞒不过,还要他们作甚?” “你把他们怎么了!” 楚夕突然想到了那些被彤梦蝶威胁后退下了的黑衣人。 “自然是杀了,不然还留着他们吃午饭?” 宁墨轩轻飘飘的甩出一句,又扬起下巴看着楚夕: “若真是让你一个人去,恐怕还真的回不来了。” “怎么会?彤梦蝶已经让他们退下了啊?他们怎么会违抗彤梦蝶的命令呢?” “当着你的面自然不会,待彤梦蝶一走,他们杀个回马枪,你以为你还有活路么?” 楚夕这才后怕的意识到当初自己一个人去见彤梦蝶的决定有多不理智。她并不为那几个黑衣人感到可惜,她不是圣母,这些人想要杀她在先,如果没有彤梦蝶,那死的就是她。诚如宁墨轩所说,如果彤梦蝶走了,如果宁墨轩没有派人跟着她,等那些人在返回来杀她……她真的就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她才真的后怕起来。抬头看了眼宁墨轩,他的脸埋在阴影里,薄唇紧紧抿着,看过来的眼神冷而犀利,哪怕嘴角是在笑着,也抵不住他周身的煞气。 虽然楚夕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但直觉告诉她,宁墨轩是真的真的真的,生气了。 旋即又觉得很奇怪,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不高兴她这些天躲着他,然后一个人去见彤梦蝶。可她那不是被强吻了不好意思看见他么,虽然她可以避开他险些遇害是她自己不小心,但后来不也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嘛。在楚夕看来,宁墨轩这个气生的很没必要,很没水平,很……总之就是不该生气。虽然她很想站起来指着宁墨轩的鼻子告诉他你生不生气关我屁事,但事实是,她谄媚的笑了笑,然后干巴巴的说: “我错了。” 话一说完,楚夕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审时度势,主动承认错误才是平息怒火构建和谐社会的最佳选择。 宁墨轩倒是有些意外楚夕突然的低眉顺眼,好看的眉梢一挑: “哦?倒是说说,都错在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错就错在认识了你这么个得寸进尺的您傲娇!楚夕暗暗腹诽。 “举个例子。” 楚夕气结,举个例子,她还举个栗子呢!想起网络上那张举个栗子的图片,楚夕突然觉得好笑,噗一声笑出声来。又立马想起宁墨轩还等着她举例子呢,赶紧把笑容收了,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错在……错在不该惹你生气!” 宁墨轩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种笑声,就像是小时候对大人撒谎,对方那种一听就识破了却因为双方段位差距太大懒得拆穿的嘲笑声。好像在说,这种谎话你都说得出口。 “知道错了就好。” 楚夕闭上眼睛心惊胆战抱着必死的态度等待着宁墨轩的下文,他却突然没声了。有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响起,楚夕睁开眼,宁墨轩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他伸出手,把楚夕之前睡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去,趁楚夕发愣的空档,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然后,他就在楚夕视线地注视下堂而皇之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罢了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唇: “这是你犯错的补偿。” 楚夕的脸登时从头红到了耳根,被宁墨轩亲过的地方热得发烫。他刚才……又亲了她?如果说前几天夜里的那个吻楚夕可以当做做了一个梦,醒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么现在这个浅尝辄止的触碰已经让楚夕好不容易抚平的悸动又彻底复苏。 宁墨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忘了么?别想逃了。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避一向是楚夕的终极必杀技,可是此情此景,除非她想跳马车,否则根本逃不出宁墨轩的视线范围。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楚夕心中主意已定,视宁墨轩灼灼的视线: “我没忘。我记得很清楚。你说希望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还说我是你的。” 宁墨轩点点头,示意楚夕继续。 楚夕深吸一口气: “可是我很奇怪,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说我是你的,凭什么决定我的所有权,凭什么让我留在你身边?” 宁墨轩也沉默了,仿佛被楚夕这连串的凭什么问到了。但突然他又笑了,不同于刚才那个看透一切的轻笑,这个笑释然的,带着微微叹息,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对楚夕道: “过来。” 楚夕有些犹豫,但还是在他略带温柔的笑意中走了过去,堪堪坐在他身边就立刻被他揽进了怀里。宁墨轩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微热的温度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满足感,低沉而魅惑: “傻瓜,就凭我喜欢你啊。” 第一百零四章 我只有一个要求 “就凭我喜欢你啊。” 这是一句理所当然、顺理成章、霸气外露的告白。 在楚夕二十多年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表白。 是什么心情呢?第一反应是彻底呆掉,但鉴于呆掉已经成为了楚夕的条件式反应,所以可以忽略不计。然后呢,仿佛心里有一个个的小泡泡,就是公园里很多小女孩吹的那种肥皂泡,一点一点的升腾起来,接着“砰”“砰”“砰”地在最高处碎掉,那声音震耳欲聋,听上去像是除夕夜里家家户户欢天喜地的焰火礼花。 可是下一刻,楚夕就怀疑自己的听觉系统出现了问题。试问,如此卖萌且附带撒娇意味的告白怎么会从宁墨轩这样……好吧,楚夕一时没想出形容词……的人口中说出来,总会让人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发现了楚夕又在神游天外,宁墨轩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在这种谈情说爱的时候,你需要专心一点。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问我什么?”楚夕有些呆呆的。 “问你考虑好没有,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此时的楚夕脑子里异常清明,她定了定神,缓缓道: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 见楚夕有些犹豫,宁墨轩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声音里有几分罕见的温柔: “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的。” 受到了鼓励的楚夕不再犹豫,一口气问了出来: “家里几口人?是否婚配?有没有婚约,有没有妾侍、通房丫头和老相好?” 宁墨轩被问得一愣,显然没料到楚夕竟然在这时候问起了他的家底,但还是很坦白的回答道: “不才在下虚岁十九,还有些其他房的兄弟姐妹,母亲早些年去世了。婚配没有,妾侍、通房、老相好,都是没有的。” “哦?看你的样子至少也有十八九岁了吧,缘何未娶?像你们这种大户人家不都是会安排一两个通房丫头进行启蒙教育的吗?” 宁墨轩好笑的看着楚夕,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个有的没的?” “咦?难道不是吗?” 宁墨轩又是一笑: “其他人是不是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说不去吃惊是不可能的。宁墨轩十九岁,在这个年代有些同龄人早都是孩子他爸了,家里有婚约什么的也很正常,哪怕没有婚配,有个把暗通款曲的小丫鬟也是常有的事情。楚夕在问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是个从小接受现代思想的人,她不能接受也绝不会为古代的三妻四妾制度妥协,所以如果要接受宁墨轩,就要先把他的背景弄清楚。如果他已经有了家室,那她可以趁现在没有深陷立即转身走人。若是其他的花花草草,那就当是他的前任,统统打发掉,如果不能打发掉,她也会自己走开。 可是现在宁墨轩却告诉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婚嫁,没有妾侍,没有相好……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着攒了很久的钱去买一件心仪的东西,一路上不断告诉自己如果太贵了就不买了,结果一到那里那东西突然不要钱白送了。 如此洁身自好高风亮节没有前科的古代好男人居然被她遇上了,楚夕心中思绪澎湃。在惊讶的同时,又升腾出小小的欣喜——他并没有让她为难地过去,仿佛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一般,那是不是表示,上天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让她试一试……试试看,去全心投入的爱一个人? 想到这里,楚夕笑了。那是一种释然的笑容: “我只有一个要求。” 宁墨轩扬眉一笑,凤眼微挑: “愿闻其详。” “若是今后,你突然不再喜欢我,或者……不论你以何种形式有了另外的人,请不要骗我,一定要诚实的告诉我。也好让我做好准备。” 宁墨轩心里一动,追问道: “准备什么?” 楚夕望着宁墨轩的眼睛,眼神里有种坚定,也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一字一顿的说: “君、既、无、情、我、便、休。” 宁墨轩被她眼神里的神情震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楚夕也有这样不输于人的气势和让人惊艳的想法。 君既无情我便休……是说如果他对她无情,那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吗?宁墨轩再次觉得,选择楚夕也许是他这么多年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那么……” 楚夕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做出等待握手的姿势,晶亮的眼睛看着宁墨轩,笑得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 “宁墨轩同志,请多指教!” 楚夕忽略了一点,在古代,不会有人懂得握手是个什么姿势。于是,宁墨轩挑眉一笑,握住了楚夕伸出的手,然后——顺势又把她拉进了怀里。 “夕夕放心,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接着又是悠长的一吻。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吻,不同于之前的循循善诱,反而有种不顾一切的占有。他的舌缓缓勾勒出楚夕的唇线,舔吻得楚夕嘴皮发痒,张开嘴刚要笑出声,就被他长驱直入。然后沦陷的是她的味觉,口腔里满是宁墨轩嘴里淡淡的茶香,耳畔是他愈加粗重的呼吸声,楚夕觉得心尖上的某一点酥麻了。于是,她轻轻地伸出舌头,试探性的舔了舔他的,试图挑逗的后果是更加猛力地亲吻。宁墨轩攻城略地,迫使她伸出舌头再度同他纠缠,楚夕抱着宁墨轩的脖颈,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终于,宁墨轩放开她。她重获新生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宁墨轩埋在她的颈窝处低笑: “笨蛋,不是教过你要记得呼吸吗?” 楚夕被他羞得脸红,不服气道: “我这是没有经验,最开始难免会出错嘛!哪像你久经沙场!” “哦?” 宁墨轩抬起头,伸手抚上楚夕的眉眼: “我久经沙场?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是第几次?” 楚夕有些惊讶,他这么说的意思……难道……: “难道你也没有经验?” 宁墨轩伸出两根指头, “加上那天晚上,这是第二次。”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楚夕脱口而出,却又突然羞红了脸,这句话好像是在夸他…… 果然,宁墨轩听出了她其实并不想表达的弦外之意,凤眼里有什么在发亮: “我是自学成才。” 一百零五章 长路漫漫啊慢慢 恋爱是一种十分玄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人每天都处于对美好的期待中,有时候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眼神,就可以让人脸红心跳一整天。恋爱中的人仿佛会得皮肤饥渴症,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牢牢地黏在一起,每一分钟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到似水的柔情……当然,这里指的是大多数人。 楚夕和宁墨轩每天的相处模式是——一起吃早餐,一起上马车,一起在马车车厢里并排坐着,一起看书,一起吃干粮,一起下车,一起吃晚饭,一起上楼……总之除了上厕所都在一起。 尽管看起来这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这所有的一起对楚夕而言都要加上一个被字——她是被迫的。楚夕都不能想象,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大好青年,宁墨轩怎么会这么喜欢两个人随时腻在一起,这样同吃同行的日子过了不到十天,楚夕彻底炸毛了。 她要反抗!于是……这天早上,楚夕可以比以往提前了一刻钟起床,匆匆吃了早饭,看到宁墨轩从楼上悠闲的走下来,心中仍然有些发虚,狗腿的上前问: “吃了吗您内!~” 宁墨轩淡淡回应: “尚未。你呢?” 楚夕弱弱的答: “刚吃过。” 宁墨轩又淡淡瞥她一眼: “恩?” 若是平时,楚夕立马就会低头哈腰说还没吃呢然后与宁大人一起共赴早餐,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可是“反宁墨轩独裁日”,于是楚夕硬着脖子又回答了一声吃过了。宁墨轩也不会恼,依然淡淡的一瞥: “那就陪我再吃一点。” …… 第一回合,楚夕败。 吃过早饭自然继续赶路,楚夕跑到马车前面,央求和陆非衣或是江怀安换个位置——同宁墨轩孤男寡女的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实在太危险,她宁愿做个赶车人风餐露宿——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宁墨轩一手搭在车上,一手撩开车帘,仍然是一个凉凉的眼神: “还不上车?” 于是,楚夕双腿立马发软,乖乖地在陆非衣的嘲笑和江怀安的低头沉思中钻进车厢里和宁大人二人世界了。 第二回合,楚夕败。 马车里,楚夕在宁墨轩对面拿着本书做认真看书状,宁墨轩在她对面默默地看着她,偶尔悄悄地一瞥都能发现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当两人视线相撞时,宁墨轩就会轻轻笑一声,〖墨斋小说:〗那样的笑声……让楚夕如坐针毡。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宁墨轩终于开口: “过来。” 没有多余的话,就是一个命令,仿佛除了服从再无别的选项。楚夕顿时怒了,拍案而起:“你让我过去就过去,凭什么?你到底懂不懂人权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我今天就不过去,你拿我怎么着!” 宁墨轩只是微笑,像个涵养十足的翩翩公子: “你确定不要过来?” 楚夕其实已经十分后怕了,但仍然死要面子地仰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说不过去就不过去!” 话一说完,楚夕就长大了嘴巴,因为宁墨轩就在她说出第一个不字的时候站了起来,一撩前襟,缓缓的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见楚夕吃惊地瞪着他,还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既然山不过来,我只好来就山了。” 第三回合,楚夕——完败。 经此一役,楚夕再也不敢反抗宁墨轩了。俗话说的好,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啊。宁墨轩脸皮的厚度与楚夕相差了不是一点两点。于是,两个人又继续腻歪着过日子了。 就这样,十五过去了。 楚夕又忍不住了。这次不是她和宁墨轩的问题,而是……这路程也太长了。 从狄国到珈国的距离在地图上看起来不过一只手掌的长度,但实际走起来却用了这么久。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要出个远门真心是拿生命在上路。要地方再远点,估计一个来回半辈子就过去了。 根据见多识广的陆非衣所说,这次大家要去的是珈国边境一个叫葛武城的地方,那里有整个大陆最高的山脉,山脉地跨珈国和持国两国,在珈国境内被称作葛武山,在持国境内被叫做南玉山。由于高山环绕,植被十分茂盛,许多参天古木,湿气颇重,入山处常年有弥漫不散的大雾,踏进几步就会马上不见了踪影,有些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这些雾气一直蔓延到了葛武城内,使得葛武城又被称作雾城。 由于葛武山内野生植物众多,稀有的草药和山珍也多如牛毛,曾经有许多人驻留雾城,想要去到山脉腹地寻宝,却离奇的都失去了消息,于是城里开始有了各种传言,诸如山中有妖怪变成貌美女子,食人心肝,啃人骨头;再如山上有仙人,入得此山可褪去凡身得道升仙之类的。 以上这些传言,都是楚夕一行在来的路上听说的。在经过了整整二十天的长途跋涉后,寻宝小分队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的前一站——葛武城。 马车停在葛武城内最大的客栈门口,楚夕第一个迫不及待地跳出马车,呼吸着这经过将近一个月才到达的远方的新鲜空气。她一个劲的伸展四肢,这一路来保持的最多的姿势就是坐在车上,难免会觉得四肢僵硬。 江怀安打点好行李,将马车给客栈的小厮安顿好,向掌柜要了四间上房。宁墨轩抬腿迈进客栈,正好听到江怀安说的那个四字,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楚夕舒展够了胳膊腿,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叫了好大一桶水开始洗澡。这二十几天赶路,有时候住在客栈,有时候在野外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她洗澡的次数真真是屈指可数。虽说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也很冷,但每天风尘仆仆的,身上就没有真正的干净过。对比宁墨轩和江怀安两个逆天的不论怎么样身上都干干净净的特殊体质,她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你说两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儿吧自己弄得这么干净是要闹甚?还给不给女同胞一些活路了? 当然,楚夕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惨的还要数陆非衣。每天在外面赶车,接触的灰尘本来就多,又爱漫山遍野的用轻功疯跑,可惜没学会片叶不沾身的本领,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再加上每当其他人在客栈里洗澡的时候,他都四下奔波以搜集有用情报之名,行八卦之实,所以此刻走进客栈的他,灰头土脸,一身白衣已经惨不忍睹,整张脸就剩眼睛是干净的……差点没被小二轰出去。 第一百零六章 别闹,乖 经过一下午的休整,晚上大伙儿终于一身整洁重拾精神地聚在了一起。 楚夕发出一声怨念: “为什么每次开讨论会都要选在晚上啊喂。” 没有人回答她,几个男人正分别站在桌前聚精会神地查看着桌上的地图。 陆非衣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在地图上指点: “这里就是山的入口,这里的阵法十分奇特,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开启一次,所以我们要等到下一次阵法开启的时候破阵进去,然后……这样……再这样……” 楚夕听得百无聊赖,偷偷跑到宁墨轩背后准备做些小动作,却被宁墨轩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手,放进手里握着。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一下,正在讨论的陆非衣和江怀安都停下来看着两人。指尖传来宁墨轩手掌中暖暖的温度,楚夕脸骤然通红,不安分地挣脱着,想要逃出如此暧昧的动作。 宁墨轩丝毫没有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意识,只是握紧了手夕,眼睛还看着地图,嘴里却对楚夕说着: “别闹,乖。” 楚夕立马不动了,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里默念着你们看不到我你们看不到我。 陆非衣似笑非笑,眼睛里全是挪揄,江怀安没有抬头,只有一双手紧紧握拳,室内一片尴尬的沉默。还是宁墨轩十分淡定,松开了楚夕,又问起陆非衣进山的问题。楚夕得到了解放,赶紧站到一边,几人才开始重新讨论起来。 讨论持续到了深夜,楚夕哈欠连连,为了避免再出现那天晚上的错误,她早早的回自己房里睡下了。她的房间与宁墨轩的房间仅仅一墙之隔,小县城里的客栈隔音效果也不是那么好,这边厢楚夕刚躺下不久,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声音。她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以为地震了。平复下来之后才听到隔壁房间隐隐传来压抑的争执: “你说过不会……” “是又怎样……我……” “你明明知道……进山……她……” “你不用管……” 楚夕贴在墙壁上听了半天,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自然没让她听出个所以然来。声音是宁墨轩和江怀安的,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情在争执。 楚夕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胡乱批了件衣服来到隔壁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宁墨轩,楚夕见他表情沉静,丝毫不像正在与人争吵的样子,见是楚夕来了,还笑得一脸暧昧: “夕夕,这么晚了来找我,莫不是相思难耐了?” 楚夕白了他一眼,进了屋。房间里摆设没什么变化,陆非衣已经不在房间里,估计是去睡了。江怀安在不远处站着,脸色发青,鬓角处的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褶皱,颇有些衣冠不整的感觉。而宁墨轩这边,先前没注意,仔细一看身上也沾了些灰尘,束发的发带也有些歪斜。 “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夕被这样的画面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问出声。 宁墨轩没有说话,江怀安难得一见的面无表情,声音有些愤愤: “无事。” 两个人衣冠不整的表情奇异,要真无事才有鬼咧!楚夕翻了个白眼,继续问: “你们……打架了?” 江怀安身子僵了僵,偏过头去不看她: “没有的事。” 神态动作竟像个倔强的小孩子。楚夕不禁觉得好笑,往前走了两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都多大的人了,居然夜半斗殴,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没人答话,江怀安快步走到楚夕面前,抓住楚夕的肩膀,表情像是忍无可忍: “小夕,你——” 顿了顿,他止住了话。 “我怎么了?” 江怀安颓然地放下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你很好……抱歉,我不能……” 一句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听得楚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像发好人卡呢?下一句随时可以会是诸如“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之类的拒绝,可问题是她根本没表白好么!江怀安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全然不复温文尔雅的形象: “小夕,要是过的不快乐,记得还有我。” 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楚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起这个,却仍然深受感动,抬起手拍了拍江怀安的肩头: “有你这话就够了!安心啦,我会过得很快乐的!” 江怀安还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楚夕眼睛里灿灿的光芒和简单的笑脸,又将话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声叹息,包含着极大的不甘、疲惫和无奈。 楚夕看着被江怀安关上的门,怔怔地问: “这是……干嘛呢?” 宁墨轩拍拍她的头,把她柔顺的乌发别在耳后: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莫担心。” 楚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末了又伸出手来理了理宁墨轩的衣服,还为他把头上的发带束牢了。 宁墨轩点漆般的眸子一动,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楚夕脸上又红了,想抽回手却被宁墨轩长臂一伸抱进了怀里,只得嗔骂道: “流氓!” 宁墨轩眯着眼睛勾唇一笑: “你喜欢就好。” “……”谁喜欢了啊喂! 楚夕靠在宁墨轩怀里,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禁好奇: “你身上怎么会有股香味呢?” “不太清楚……兴许是天生丽质吧。” “……你可以再自恋点么?” “你也想要这种香气?” “咦?有什么独门秘方么?” “附耳过来。” 楚夕巴巴的凑上前去,宁墨轩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骗你的。” 楚夕被他一口气吹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朵酥软,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又听到他说出如此无赖的话,转过头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谁知宁墨轩根本没动,这一转头,唇就碰到了他的唇上。宁墨轩自然不肯放过如此偷香窃玉的大好机会,趁机抱住楚夕的腰禁锢了她的动作,让这个不经意的擦吻变成了柔情蜜意的深吻。 意识模糊之际,楚夕听得宁墨轩从唇间溢出的呢喃: “无论发生什么,信我。” 第一百零七章 山神的诅咒 半夜里的“主动献吻”好歹为楚夕争取到了一丁点福利,经宁墨轩特批,在大家准备进山物资的时候,她可以在葛武城内随便转转,体会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葛武城是个少数民族聚居地,当地人信奉山神,自称为高山族人。也是由于地形和气候原因,当地人以种田为生,常年在高山上伐木种田,开垦荒林,使得高山族人大多体格健壮,皮肤黝黑。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多数穿着黑蓝红三色的衣服,头上包着个方方正正的小帽子,帽檐上有一层流苏,走起来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这让楚夕想起了现代的少数民族,不禁多看了两眼。 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很多,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楚夕漫无目的的闲逛,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里的很多路人都围着围巾,那些围巾多是又宽又大,有些除了遮住脖子外没有任何审美可言。最开始楚夕还以为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特色服饰,但这种打扮的人十个人里也只有一两个,而且多以女性为主。 对于好奇的事情楚夕从来不会浅尝辄止,于是她索性在街边的茶铺点了一杯茶,兴致勃勃地统计起大街上戴围巾和不戴围巾的人数来。这天天气挺冷,已经几近冬日,街上的风挺大,一不小心吹起了茶铺旁一个小摊上的字画,摊主连忙弯腰去捡,颈上的围巾微微下坠,虽然没有掉落,却让楚夕看到了他藏在围巾下的脖子——像充气球一样肿起来的脖子。 “啪” 一声,楚夕手里的茶碗掉到地上碎了。 卖字画的摊主约莫二十来岁,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向外突出,把他原本还算清俊的五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0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0部分阅读 清俊的五官弄得有些面目狰狞。 联想到方才见到街面上那些戴着围巾的人或多或少眼睛都有些突出,楚夕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大脖子病么! 见楚夕不眨眼地盯着那卖画人看,斟茶的小二凑近楚夕,悄声道: “这位客官,别看了,不吉利的。” 楚夕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小二立马会意,细细道来: “姑娘想必是外地来的,不太晓得我们这里的事情。这些人,都是收了山神诅咒的……” 楚夕在茶肆待了一下午,终于打听到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葛武城里的高山族里历来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山神惩善罚恶,那些做了错事或对山神不敬的人,会受到山神的诅咒,脖子肿大,眼睛突出,然后这些人会慢慢丧失体力,畏寒且体弱,山神仁厚,并不会夺取这些人的性命,只会让他们终日受到病痛折磨,却无法解脱。于是在族里,一旦有人出现了这些症状,大家就会知道这个人触怒了山神,得到了惩罚。这也就是楚夕在街上看到有些人把脖子用围巾围起来羞于让人看见脖子的缘故了。 方才卖字画的那个人是位姓赵的秀才,家境贫寒,之前一直在城里做教书先生,好端端的一个人,竟也受到了山神的诅咒,大家都说没想到他平日里那么知书达理的人也会得罪山神,学堂里不要他教书了,说他的人不干净,于是他就开始卖字画。那秀才家中还有生病的老母,自从受了诅咒后原本同他定亲的女方也退亲了,生意并不好,偶尔能卖出一两幅字画……最近听说他的母亲病重了,急需买药,他便整日出来卖字画,赚钱为老母亲治病,只是哪怕他在集市上站一整天,也没什么人会搭理他……生活过的好不凄惨。 高山族的人对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深信不疑,触怒了山神的人被视为贱民,只能生生受折磨,孤独终老。哪怕曾经显赫一时,一旦受到了诅咒都会被万人唾弃。是以族里对于这些人高山族人虽然不会再行惩罚,但都会十分排斥,有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却没人信他,最后疯癫者也不在少数,也有人受不了众人排挤自尽了事的。还有些人想要把脖子肿起来的部位割掉,但后来都死了,这又被人看做是想要去除诅咒惹得山神生气后的更大的惩罚。 楚夕听完那秀才的遭遇唏嘘不已。这哪里是什么诅咒啊,愚昧害人,一个因缺碘而引起的病却被看成是山神的诅咒。仔细分析了下,葛武城地处山区,周围都没有海,自然很少有人能从富含碘的海生物里摄取应有的碘。现在的食盐又不像后世的盐添加了碘元素,吃再多也补充不了缺乏的物质。甲亢病本来就不会死人,也不会传染,只要得到及时的治疗完全可以康复,而且得病的多为女性,这也是为什么楚夕在街上看到戴围巾的人女性居多的缘故了。只是大家一味笃信这是诅咒,肯定也不会有大夫愿意为这些人诊治,哪怕去看了病,以现在的科技,也发觉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甲亢病会在这里被认为是诅咒的原因——因为无药可救。 楚夕离开茶肆的时候,在赵秀才的摊位前停了一会,来往的行人很多,却鲜少有人在他的摊位前驻足,有些人看到他脖子上的围巾朝他露出了了然的鄙视,甚至还有些带着孩子的大人路过时捂住孩子的眼睛,生怕他们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赵秀才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神情黯然,却并没有怨愤,只是对每一个稍微驻足的行人介绍字画,在收到对方鄙夷的神情或冷言冷语后淡淡一笑。楚夕有些不忍,经受过良好的现代教育,让她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人因为一个其他人不明原因的病而受人排挤。于是,她终于走到他跟前,敲了敲他面前的字画: “这些画怎么卖?” 赵秀才温文一笑,瘦削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双手也是瘦可见骨: “姑娘若是想买,三文钱一副。” “这么便宜!这些画我都要了。这个给你,不用找了。” 一口气说完,楚夕掏出荷包,直接将里面所有的银两都倒在了摊位上,又快速的把他的字画席卷一空,抱着一堆东西一溜烟的跑掉了。 剩下的赵秀才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空空的摊位和那一堆完全能够支付母亲医药费并让他们生活上好一阵子的银两。 好半天他才喃喃地道了句: “这是……山神发慈悲了么?” 第一百零八章 灵机一动治病救人 楚夕并没有立刻回到客栈,捧着一堆字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她正在回想治疗甲亢病的药方。 她是知道甲亢病的药方的,读初中的时候,孤儿院里一个叫小麦的女孩儿得了这种病,当时孤儿院的规模很小,社会募集的资金不够让她进行西式的手术和放疗,院长就四处托人找偏方给她熬中药治病,楚夕那时在众多孩子里面算是懂事的,所以有时候会帮着院长拿着药方去中药店捡药材,回来以后熬药给小麦喝。大概两个月以后,小麦脖子上的肿块就消失了,后来再去医院复查,发现已经好了。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在楚夕的记忆里依然深刻,因为那个叫小麦的女孩病好以后偷偷从孤儿院跑了,临走前她对楚夕说,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穷苦日子,如果她足够有钱就不会明明可以一个手术治疗的病却要拖拖拉拉喝好几个月的苦药。后来听说小麦认识了社会上的一些混混,几年后楚夕在报纸上看到了她被人强、j后抛尸荒野的新闻。小麦死的那年才十七岁。 后来楚夕常常梦见小麦,梦中她还是病者的样子,脖子高高肿起,眼睛外凸,但脸上的纯真却是分明的。 因为这件事,楚夕对那些治疗甲亢病的药方十分熟悉,可是这毕竟是古代,一个完全架空的空间,很多药材不一定有,或者有也不一定是这个叫法。 不知不觉,楚夕走到了一家盐铺前,卖盐的小二正在门口吆喝着: “走一走瞧一瞧啊,刚到货的花盐,独家秘方熬制,保证盐那是白花花的哟~不纯不要钱咧!” 楚夕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盯着铺面上摆出来的盐看。 吆喝的小二见楚夕停下脚步,以为她要买,连忙上前殷勤的介绍: “姑娘买盐啊?这种雪盐是今天才到货的,我们的师傅用独家秘方过滤掉盐水里的脏东西,熬出来的盐白白的,您看,就跟雪花一样白。买一点吧,保管你吃着满意用着放心!” “你说……这盐是用什么特殊方法熬制的?” 小二一愣,没想到遇到个刨根问底的,也不藏私,解释道: “就是在熬制的时候加点豆浆进去,然后不断过滤,到最后盐水就只剩下最干净的那些了。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子,童叟无欺的咧。” 那小二说了好半天,面前的姑娘却丝毫不动容,只是盯着那些盐看,小二有些泄气,正想让她要么买盐要么走人,那姑娘却突然抬起来,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笑得春光灿烂: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泹水!我怎么忘了这个!” 停顿了下,突然把手里的字画一股脑的全塞给了小二,嘴里道: “这是给你的谢礼!再见!” 也不等小二说话,那姑娘又牵着裙角跑了,留下张大了嘴巴抱着大堆字画半天没叫出声的小二。 这是……大白天的见鬼了么? ============分割线 ======== 却说楚夕紧赶慢赶的回到客栈,其实是想找人商量药方的事情。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三个人一个都还没回来,楚夕一路跑回来饿得慌,好在客栈吃饭都是记在账上离开的时候一并算,不然大发慈悲把钱都给了赵秀才的楚夕还真没个着落了。 吃过午饭,楚夕才看到三个人走进客栈的身影。陆非衣一个人冲在最前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上楼的时候还在义愤填膺地对宁墨轩和江怀安抱怨: “这些个无知的信教徒,真是气死小爷了!” “谁又给你气受了?” 楚夕迎上去,笑嘻嘻的问。 “唉……说来话长。” 陆非衣故意叹息一声,卖关子。 楚夕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 “那就别说了吧。我有事跟你们说。” 陆非衣被抢白,一肚子的话憋着没说出来,脸上表情十分纠结。还是江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们进屋说吧。” 楚夕三言两语把上午在集市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三人听后反应不一。 陆非衣啧啧两声,连叹世道不公,把那些愚昧的迷信分子又骂了一通。 江怀安淡淡一笑,目光柔和: “小夕可是资助了那秀才?” 宁墨轩想的更深远,一口将杯中茶饮尽,眼都不抬: “说吧,要我做什么?” 楚夕心中一暖,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没有问为什么她要说这个事情,也没有问她是不是需要他,只是言简意赅地问她需要他做什么。是这样扣人心弦又带着些霸道的语气。 这种被人理解感觉让她十分受用,楚夕飞扑到宁墨轩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宁墨轩,你太了解我了!你真好!” “咳咳……”陆非衣干咳了两声,做出一副我还没瞎你们悠着点的表情,楚夕这才发觉自己动又一次了,咦,等等,怎么会说又? 楚夕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要放下搂住宁墨轩脖子的手,宁墨轩却没让她离开,顺势捉住了她的手不让挣脱。楚夕只好双颊发红地继续解释: “这些高山族人所说的诅咒其实不是什么神祗显灵,其实是一种病。”【】 见陆非衣张嘴语言,楚夕很有先见性的打断: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江怀安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他自然是知道的,楚夕来自不同的世界,懂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不足为奇。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小小的满足,这是属于他和楚夕两人的秘密。 宁墨轩自然注意到了江怀安的表情变化,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握着楚夕的手紧了紧。 楚夕自然没注意这些细节,仍自顾说着: “这种病叫大脖子病,不对,在这里应该叫瘿病,是因为人身体内缺乏……恩,缺乏一些东西,就像个由很多木块组成的木桶,不论哪一个地方缺了一块,桶里的水都会顺着缺口漏出去。人的身体也是这样,所以要想治病,只需要把缺的那一块补上去就行了。” “所以呢?” 陆非衣还是忍不住插了嘴。 楚夕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那是陆非衣第一次在楚夕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仿佛整个人都被照耀在光芒中,如此温暖,如此……让人热血沸腾。她说—— “我知道补救的方法,所以,我想救他们。” 第一百零九章 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 “所以要救人的是你,最后出力的却是我?” 陆非衣拿着楚夕让他去采办的药方,不满地嗷嗷大叫。 经过了一个中午的讨论,楚夕快刀斩乱麻的定下了拯救大脖子计划,并且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分配了工作,陆非衣负责按照药方上写的东西去搜集药材,能搜到几种算几种; 剩下的人……则在客栈里等他回来。 “你们自己说说看!什么叫分工协作?感情事儿都让我做了你们就干坐着?” “分工协作的意思呢就是我分配工作,你协不协助都得做。” 楚夕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颇有种宁墨轩似笑非笑的风韵。 陆非衣气急,却又看到另外两个完全不打算帮自己说话的男人,心里愤愤——有异性没人性。但还是乖乖地拿好药方出门了。 等陆非衣离开,楚夕慢悠悠地坐在房间里的软榻上,双手抱在脑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对了,你们的进山准备做得怎么样啦?” 江怀安正在整理这几日要采办的物品清单,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墨轩,发现对方一脸完全不打算回答的样子,只好放下笔答道: “今天上午我们想去入山口看看环境,在城外被拦下了。” “纳尼?” “近两年想进山的人的太多了,但进去了都没有再出来的,所以那里禁止通行了。” 江怀安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们想去找城主商量,城主说要请示山神。” “山神?” “其实是他们的神兽,养在神殿里,平日里有重大事件靠它来占卜。” “神兽?” 不知怎的,楚夕突然想到了奥运会时那只用触手来占卜的神算章鱼。只听江怀安缓缓道:“是一只白鼠。” “啊咧!白鼠?你确定是白鼠而不是柏树或者白薯?” 江怀安无奈的点了点头,楚夕恍然大悟: “所以那只耗子最后给的答案是我们不能进山吧?” 江怀安又沉重的点了个头。 “怪不得陆非衣这么生气了,这事儿居然让一个耗子决定,真是让人不能接受啊!那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除非说服城主再让我们占卜一次,并且那……山神,给出和这次不同的结果。” “怎么样才能重新占卜呢?” “高山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有能为族内做出突出贡献者,可以获得一次山神重新占卜的机会。” 楚夕兀自望天,觉得希望渺茫。但同时又灵光一现: “话说,如果我能治好那些所谓的诅咒,算不算得上突出贡献?能不能争取个机会呢?” 【文】宁墨轩这下终于出声,轻笑了下: 【人】“你总算想到了。” 【书】楚夕大喜: 【屋】“真的?” 宁墨轩嗯了一声,复又抬起头看她,一双眸子深如泓泉,声音带着些轻叹: “夕夕,你真是我的福星。” 于是楚夕终于懂了,宁墨轩在她提出大脖子病的时候就想到可以借此重新让山神卜卦,所以从一开始就全力支持她。楚夕有些小小的沮丧,却又很欣喜,沮丧的是原来宁墨轩帮助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欣喜的是自己又一次能够帮助到他,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 陆非衣不愧为草上飞,一下午的功夫就把楚夕开的单子里的药凑齐了,装在一辆马车里大包小包的送了进来。陆非衣的声音颇有些忿忿: “你说让我去抓药就算了,干嘛还让我去盐场找人要这些残渣剩水啊?” 楚夕给了他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眼神,慢悠悠地科普: “那这个东西呢可不是什么残渣剩水,这是当地人在熬制井盐的过程中,为了让盐的纯度更浓,颜色更干净而使用的过滤技术。通过特殊的技术过滤以后,盐里的一些杂质就变成了这些水。这些水也是有名字的,叫泹水。” “好吧,就算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让我大老远去给你找这玩意儿来的原因啊!” 楚夕压了压抬起来的手,示意陆非衣稍安勿躁: “井盐是从深井里挖出来的,在地底下有很多积累了日月精华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就随着被采挖出来的井盐重见天日,在井盐的过滤过程中,这些物质就被过滤出来了,变成了泹水,而这样的泹水里正好富含得了大脖子病的人所缺的那样东西。懂了吗?” 陆非衣一脸谦逊,回答的很干脆: “没懂。” 楚夕泄气: “算了,以你的智商是很难理解。” “是因为以你的智商没有把它解释清楚我才没能理解的吧!” 陆非衣即可反驳。 江怀安笑着打圆场: “好啦,当务之急是先清理药材,然后把药做出来。” 楚夕点点头,朝陆非衣做了个鬼脸,她皱着鼻子的动作显得有些幼稚,一旁的宁墨轩勾着唇角笑了。 清点了一番后,楚夕发觉这个时代的药材还是很齐全,大部分药方上的药材都配齐了,少数没有找到的也用了相同功能的药材来替代。加上有了泹水,药效肯定又会提高很多。 说起泹水能治大脖子病,也是楚夕在现代的时候查到的偏方,当时为小麦治病的中医提过这么一个方法,说是井盐过滤后剩下的泹水里面富含丰富的碘和其它能够补充人体的物质,可惜在现代盐业发达,使用传统工艺熬制雪盐的人几乎绝迹,更不用说去找泹水了。是以那位老中医一直用的比较和缓的药方给小麦治病,耗费的时间也比较长。 楚夕找小二买了很多这个时代医学方面的书,又专门请大夫前来询问了很多大脖子病相关病症在这个时代的药理和称谓,总算是把她了解的甲亢病知识从现代文格式翻译成了文言文格式;然后她将药材按比例配在一起,拿给小二去镇里的药房里熬成了汤药,又让药铺把一些药材磨成粉末状和在一起制成了药丸。到最后成套的药品摆在面前的时候,也不过用了一夜工夫。 最后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形式各样品类不一的成品。有熬好的汤药、也有温水送服的药丸、还有和在水里的药粉……如果不是甲亢病不需要外敷的话,估计还会有膏药。 看着这些辛苦了一夜的劳动成果,楚夕大感欣慰。其余三人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楚夕在短短时间内就把药配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治不好就任君处置 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临床实验”了,只要有所谓受了诅咒的病人吃了楚夕的药有所好转,那么就证明这个药是有效的,也算是为高山族为葛武城做出了突出贡献,就能获得山神重新占卜的机会。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万事俱备,——可问题是让谁来当这个小白鼠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们多久,因为很快,小白鼠就找到了——倒霉的赵秀才。 楚夕一大早就去集市上按照记忆寻找赵秀才的摊位,本想找其他摊位的人问问赵秀才家中住址,谁料竟意外发现仍然在原地摆摊的赵秀才。看到楚夕之后,赵秀才比她还要激动,连连从袖中捧出一把碎银,称那天楚夕给的钱太多了要找补她。楚夕被他的实诚弄得哭笑不得,对他说了来意,还承诺了可以蘀他母亲治病,赵秀才连连答应,称只要能报答楚夕的大恩大德,就是让他去喝毒药也可以。 于是,小白鼠的问题就这样顺利解决了。 事不宜迟,楚夕效率也很快,当天下午就和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带着赵秀才去到了城主府上。一行人浩浩汤汤排成一排颇有种我们就是来砸场的气势。 一路上砸场五人组畅行无阻,因为他们背后有人。宁墨轩早在离开持国的时候就舀到了持国皇帝的通关文书,任命他为外国交流使,美其名曰前往其他国家交流,实则是为他寻找需脉提供保障。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都是些江湖人士,是以很少搬出这个交流使节的身份,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派上了用场。尽管葛武城是个宗教城,但也不得不服从政治命令。宁墨轩交流使节的身份一亮出来。城主再怎么说也得接见接见。 葛武城的城主姓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瘦削,面色严肃,尤其一双眼睛锐利有神,让人不敢直视。见到宁墨轩率人前来。也并未露出任何神色。语气平平: “怎么又是你?” 一句话道出了三句潜台词,第一,你们怎么又来了?第二,你们不是才来过吗?第三。没听出来我不欢迎你们么? 宁墨轩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他衣冠禽兽的优点——虽然不知道脱了衣服会怎么样,但至少穿上衣冠比谁都彬彬有礼,淡淡一笑。拱手道: “谢城主别来无恙。在下今日来叨扰虽有不恭,但实在有要紧之事,此事关系到高山一族。故而不得不冒昧前来。” 毕竟是一城之主,一族之长,当宁墨轩提到事关高山族的时候,谢城主面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静: “何事需得如此劳师动众?” 宁墨轩给了楚夕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看你的了。楚夕会意,上前一步道: “是关于高山族所谓的诅咒。” 不给谢城主发话的机会。楚夕接着道: “城主,不瞒您说。所谓的诅咒其实是一种病症,小女子幼时曾有朋友得过此类疾病,这种病叫瘿病,是由于情志内伤,饮食及水土失宜等因素引起的。患者气滞、痰凝、血瘀壅结颈前,所以颈前喉结两旁会出现结块肿大,初作可如樱桃或指头大小,一般生长缓慢。病早期出现眼突者,证属肝火痰气凝结,后期出现眼突者,为脉络涩滞,瘀血内阻所致。这些症状都跟城里那些所谓受了诅咒的人相同。而且……这病的治疗办法很简单,海藻、昆布、羊靥、鹿靥、黄药子等药材都可以治病,我那朋友——” “住嘴!” 谢城主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楚夕的侃侃而谈。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愣愣的看过去,发现谢城主脸色十分不佳,一双眼睛像钩子一样盯住她,眼神阴蛰,渀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哪里来的妖女,在这里大放厥词!山神的诅咒也是你能轻易断言的?来人——” 谢城主刚欲唤人来将楚夕带下去,却被宁墨轩打断了: “谢城主不妨听完个中因由再下定论,另外,她是不是妖女,也不是你能轻易断言的。” 说这话的时候,宁墨轩的声音不高,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顺“我者不一定生,逆我者必定亡”的气场,尤其在最后半句话说完之后,他淡淡地朝身后瞥了一眼,那些听到传唤将欲上前的侍卫渀佛被他的目光锁住了脚一般动弹不得。 楚夕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场的宁墨轩了,只是这次却觉得他分外的帅气。朝他望过去,两人视线相接,楚夕心中一定,继续说道: “我那朋友后来被治好了,病情再也没复发过,我已经找到了医治之法,药也制好了,望城主给我们一个机会,治好这困扰了大家多年的疾病。当然,如果你硬要说那是诅咒,也可以看做是我找到了解除这个诅咒的方法。” 谢城主冷笑一声,不屑道: “妖言惑众!竟然狂言能除去山神的诅咒?就凭你?” 楚夕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从宁墨轩那里学来的招数,皮笑肉不笑的把头一仰: “就凭我!” 顿了顿,又半眯着眼睛挑衅道:≮ ≯ “莫不是城主怕我解除了诅咒,威胁到你族长的威信?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告诉大家,我是你请来为大家排忧解难的。功劳嘛都是你的,我们呢,只是想要一个进山的机会。” 谢城主被楚夕激得面色铁青,但解除诅咒对他的诱惑确实太大,好半天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你舀什么来证明你的本事?” 楚夕伸手一指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赵秀才——“他!” “这是你们所谓受了诅咒的族人,我会治好他,解除这个‘诅咒’。” “哦?你所谓的治好是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我……” 楚夕正欲说个时间,陆非衣突然碰了碰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距离下一次阵眼开只有一个月时间,楚夕,你只有一个月。” 楚夕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朗声道: “十几二十年,我倒是等得起,就是谢城主您……” 顿了一下,视线若有所指的从他脸上的皱纹划过: “恐怕等不了了。” 谢城主受到了调侃,心中一怒,正要发作,又听楚夕道: “三十天,只要三十天时间,城主定然能看到奇迹的发生。” 谢城主好一会儿没说话,视线像刀子一样在下方逡巡了几个来回: “此时并不是我能决定的,需得问问山神使者的意见。” 纳尼,山神使者。那不就是让宁墨轩他们吃了败仗的所谓的神兽么?楚夕无语望天,指望一支老鼠为他们投赞成票,不如期待章鱼保罗能够用触手摸出下一期的福彩头等奖。 可是入乡随俗,这是人家上头的安排,他们只能遵从。 于是,谢城主派人去把“神兽”请了过来。楚夕也算是得见了这百闻不如一见的神兽真容。当众侍卫哼哧哼哧地抬了个装饰精美的笼子进来时,她震惊了。因为这只老鼠……真的很大。有多大呢?想象一下有一天你们家的哈巴狗变成了一只老鼠的样子吧。在犬类里面,哈巴狗算是比较小的狗了,但它的体型若是放在老鼠堆里,那绝对是巨人中的巨无霸,异形中的霸王花了。这只巨大堪比哈巴狗的老鼠通体雪白,除了体型,长相上并无亮点。一张嘴巴不停地耸动,硕大的头四处张望着。 神兽安置下来后,谢城主站在了笼子前,用楚夕听不懂的山神族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然后……跪了下来。跟着,周围的侍卫、随从、包括楚夕一行里的赵秀才也跟着下跪。 就在楚夕脑子里尚未把“上帝啊,他们居然对一只老鼠下跪了!”这个惊人的信息消化完毕时,谢城主站了起来。他从怀中摸出两个牌子,一块上写着是,一块上写着否,然后把一些吃的食物均匀的洒在了上面。 山神族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预测神意的!楚夕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撼动。再看旁边的三个人:陆非衣嘴角抽动,哪怕是第二次见到这个情形,也不得不露出了一种吞了苍蝇的憋闷表情;江怀安还好,只是眉头蹙了蹙,暗示着他对此举的反感;宁墨轩则更加淡定,直接连看都没看那老鼠一眼,转过头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没过多久,在众目睽睽之下,硕鼠终于动了。它微微往前倾,硕大的头在左边那块否的牌子上嗅了嗅,楚夕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里默念着“大老鼠先生,你要是敢选否我就是做鬼都会变成hello kitty回来找你的!” 兴许是楚夕的恶毒诅咒起了效果,那硕鼠离开了“否”的牌子,又在“是”的那块牌子上停下了,终于,它微微张开嘴,飞快地把牌子上的食物卷进了嘴里,罢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周围,似乎吃饱喝足。 谢城主挥挥手,侍卫们又齐心协力地把笼子抬走了。楚夕知道,这便是说她的提议被“山神使者”接受了。谢城主转过身,眼神里满是算计的精光: “你若是治好他,要求我给你机会进葛武山,那么若是治不好,该当如何?” 楚夕正欲接话发表一番豪情壮语,宁墨轩却又一次出声: “若是我的人治不好他,那本官当以项上人头奉上,任君处置!” 第一百一十一章你是我的人 走出城主府,楚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内心有十万个草泥马狂奔而过大声咆哮: “终于活着走出来了。” 方才在城主府里发生的事情依然记忆犹新。 宁墨轩冷不丁来一句用项上人头担保,楚夕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还没缓过起来,江怀安和陆非衣齐刷刷的跟风,以性命担保,也把自己的人头搭了进去。连路人甲赵秀才也一力为楚夕陈情,说什么她是好人,一定能治好他云云。 谢城主估计也没见过这么积极争着抢着要以人头担保的场面,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什么也没说,挥一挥衣袖让大家走了。说是等十五日后再来看效果。 于是,楚夕的脖子在脑袋上转了一圈还是保住了,又呼吸到了可爱的世间空气。 只是,楚夕偏过头看了看走在身旁一脸冷酷的宁墨轩,本以为他会随便说个条件与城主交涉,谁知道一开口就来了个大的。他那时眼神里的笃定,渀佛一颗小石,投入楚夕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其实这些药方都是根据记忆写出来的,且每个人的病多有不同,所以对治病的效果,楚夕自己都不能保证。但宁墨轩就那样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她,让她怎么能……不觉得压力山大。 楚夕抽了抽鼻子,装作随意地撞了撞宁墨轩的胳膊,问道: “那啥,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啊?” 宁墨轩挑眉: “哪样说?” “就是最后你说的那句话啊。” “你是指奉上项上人头的那句,还是你是我的人的那句?” 楚夕又一次不争气的脸红了,宁墨轩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套路是越来越熟练了。 “就是……就是你干嘛随便舀自己的命来说事啊,那样我压力太大了。万一我没有成功怎么办?” 宁墨轩放缓了步子,在楚夕耳边轻轻一笑,那笑声像羽毛一样撩拨着楚夕的听觉: “你觉得,以我的身份,他敢轻易杀了我么?况且,我从未想过你会失败。” 我从未想过你会失败。如此毫不犹豫的信任让楚夕心底一暖。感觉那颗投入心湖里的石头溅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轻盈的粉红泡泡,随着微风浮动,缓缓的飘向空中……宁墨轩顿了顿。十分自然的牵起了楚夕的手,又朝江怀安和陆非衣的方向看了看: “至于他们,兴许是午饭吃多了些。撑坏脑子了吧。” ——“砰”,泡泡破了。 楚夕没工夫去吐槽总是在关键时刻一句话破灭她少女情怀的宁墨轩,因为她要赶时间。 渀佛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赶时间。赶时间不被饿死,赶时间为楚易风找解药,赶时间陪宁墨轩找羊皮卷,现在又赶时间治病。再世为人,时间对她来说本应该是多的不能再多的东西,却在各种特殊情况下变成了奢侈品。 可是没办法,时间就是生命。而且还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楚夕只得全力以赴。 为了方便给赵秀才治病,江怀安在赵秀才家隔壁租了一个院子。一伙人从客栈搬了出来,做好了在葛武城长期抗战的准备。赵秀才家里就他和老母亲两个人,江怀安找大夫给赵母看了病,赵秀才放下了心中大石,于是便随意让楚夕摆弄。 赵秀才每天要喝三次药,药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咸的苦的酸的五位中和。 “受了诅咒”以后的赵秀才食量变大了很多,以前碍于家里条件太差,每日只能忍着饥饿。楚夕给他治病以后,安排他每天少吃多餐,还对他进行了食疗。这导致他每天吃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川贝、海带、海藻、丹参、冬瓜、竹菇、薏米……还有有一种不知道哪里去挖的野菜,听说是长在浅海岩石上的,楚夕用它加上蛋花做出来的汤咸咸的,吃上去却很有味道。 为了防止赵秀才碘摄入过多,含碘食物每天还按照比例调配,楚夕挑选得比谁都精细。 至于其他人的饮食……好吧,楚夕完全没关心过。连她自己吃饭都是陆非衣来叫,她也不管谁做的,甚至有时候吃完了都不记得吃的是什么,一心投入到治疗赵秀才的光辉事业中去了。 如此废寝忘食的楚夕,自然引起了某人的不满。 在某一天晚上,楚夕为赵秀才熬药、配营养餐忙前忙后累了一整天,准备回房好好休息。揉着发酸的脖子推开门,愣了下,旋即关上了门。往后退了几步,看清楚房间布局后,奇怪地自言自语: “明明没有走错啊?” 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又怯怯地推开了门: “那个,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宁墨轩正坐在屋里泡茶,上好的乌龙茶,用烧沸了的水先温一遍,然后滤掉茶里的残渣,又冲一遍水,茶香悠悠地飘得满屋子都是,带着些氤氲,暖暖的,沁人心脾。 楚夕认识宁墨轩这么久,深知他就喜欢这种慢条斯理的调调。喝个茶都有各种繁文缛节,等一套流程走下来,要真是口渴的人早渴死了。当然,这些话只能暗自腹诽,她才不敢当着宁墨轩的面吐槽。所以虽然心里很是不耻这家伙大半夜还跑到自己房间里来泡茶,面上却堆着笑,见宁墨轩忽略了自己方才那句宣誓房间主权的提示,只好又委婉地问: “这么晚了你还在泡茶啊?”怎么会在我房间里面泡?快回去洗洗睡吧! 宁墨轩微微抬了抬眼,直接忽略了楚夕的问题,伸出右手点了点一杯刚斟好的茶,示意楚夕坐下品茶。 楚夕哪敢不从,狗腿的坐下,假模假样地啜饮了两口。还别说,这有钱人的茶,喝着真和白开水区别很大。 放下杯子,见宁墨轩还欲再为她斟茶,楚夕连忙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睡觉之前喝太多茶不好,会睡不着的。” 宁墨轩缓缓放下茶壶,挑眉一笑: “哦?原来你也是要睡觉的?我还道你准备为了那赵秀才废寝忘食呢。” 楚夕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满地情绪,立即嘿嘿赔笑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 “那个……宁……墨轩啊,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儿么?”没事儿就快回去睡觉吧! 宁墨轩这次没有挑眉了,而是微微眯了眯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倾泻下来,遮住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也没什么,只是白日里都见不着你人,只好晚上到你房里来……一解相思。” 说到最后一解相思四个字的时候,宁墨轩睁开的眼睛里像是烟花般绽放出琉璃的光彩,看得楚夕一瞬间愣住了。 宁墨轩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进楚夕,等楚夕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他逼到了衣柜边上,退无可退。宁墨轩的手轻轻地在楚夕发间游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茶香【】,是令人心安的味道。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楚夕没出息的红了脸,只得低下头回避宁墨轩的视线,结结巴巴道:“那什么……不是早上才见过么。嘿嘿……嘿嘿。” 宁墨轩低低一笑,楚夕感觉到他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起伏,一缕缕热气吹在她耳边: “夕夕,你不懂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难得一见的肉麻情话让楚夕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怀疑今天的宁墨轩是不是本人。刚一抬头,就被宁墨轩准确无误地攫住了唇,一个铺天盖地的深吻席卷而来。 楚夕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又忘了怎么呼吸,只来得及喃喃地叫他: “宁墨轩……” 宁墨轩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喘息着在她耳边道: “夕夕,叫我墨轩,或者阿轩。” 楚夕情动意乱,大脑缺氧的状态下有些转不过弯来,只得顺从地选了个顺口的称呼: “阿……阿轩。” 回答她的是又一个天雷勾地火的长吻。 良久,才听到宁墨轩在她耳畔不满足地喘息: “明天别去给那蠢秀才做饭了。” 楚夕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理智也慢慢找了回来,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在吃醋么?” 宁墨轩一顿,复又倾身上前在楚夕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觉得呢?” 楚夕讪笑,狗腿地改变了态度: “嘿嘿,怎么可能,宇宙无敌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宁大人怎么会吃醋呢……是我想太多了,嘿嘿……” 宁墨轩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臂,嘴唇若有似无的划过楚夕的耳畔: “夕夕,有时候,你可以再想多一点。” “纳尼?” 楚夕不明所以,宁墨轩耐心的解释: “其实我就是吃醋了。我吃醋你陪我的时间太少,我吃醋你现在心里想我的时间太少,我吃醋你心里留给我的位置太少。” 楚夕一颗心来来回回悠悠荡荡,终于不堪重负的碎了。宁大人明显玩儿心大起,接二连三的刷新自己在楚夕心中的形象。见楚夕被他一句话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宁墨轩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脸: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人若犯我我整死你丫星人大作战 于是,直到宁墨轩又偷了个香扬长而去之后,楚夕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默认了什么,红着脸懊恼地抱怨: “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嘛!” 虽然是不平等强买强卖条约,但楚夕还算守信,第二日就把菜谱和药方给了住处的下人去弄,自己就只负责每天检查赵秀才的身体恢复情况。 第五日,赵秀才身体无明显变化,只是精神变得好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恹恹的,虽然瘦,眼睛却不再是以前那样了无生机如一潭死水,而是有了些精气神在里面。 第十日,赵秀才脖子上的肿大开始有了消退的迹象,食量开始减小了,精神比以往更好了。 第十五日,赵秀才脖子的肿大消了一半,眼睛也不像之前外凸的那么厉害,由于连续每天都吃得很营养,身上也养出了好多肉,看起来不再那么病态。 第二十日,赵秀才脖子肿大消了大半,身上逐渐有了力气,可以适当做一些体力活,不再像以前那样虚弱,眼睛也没那么突,脸上比以前更有血色。 第二十五日,赵秀才脖子上的肿基本全消了,精神状态良好,双目放光,炯炯有神。身体?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1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1部分阅读 体各部分机能回复到了历史最好水平。 第二十九日,楚夕没在做观察笔记,赵秀才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得见,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记录。 在这二十九天里,宁墨轩也没让楚夕闲着,每天都带着楚夕出门。有时候是去城南的贫民区救济布施,有时是去城北郊外的普济寺听禅拜佛,有时候是去城里最大的医馆仁德堂打下手。当然,是楚夕打下手,宁墨轩只是坐在一旁和医馆大夫聊天品茶……等她觉得不对劲去问宁墨轩时,那厮又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打太极,楚夕恨得牙痒痒,干脆不再问。反正这些事情她也很乐意去做。就当是消遣也好。渐渐地。楚夕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二十九天来,这三个地方她平均每个地方都去了有十次,连来来往往的路人都能混个脸熟了。 其实这一个月。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赵秀才以前订过婚的那姑娘又找上门来了。 那是赵秀才接受治疗后的第二十五日,有外地人为赵秀才解除诅咒的消息早在周围散播了出去。最先知道的是院子隔壁的王寡妇,然后是菜市里卖猪肉的张麻子(据说他们俩有一腿),再然后是来买菜的城东酒楼里的厨子……尽管是在这个在走路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落后时代,广大群众八卦的热情却并未受到影响,相反因了八卦流言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的特性,往往会让八卦内容愈加劲爆,受众愈加感兴趣,于是,就陷入了一个越传越离谱。越离谱越要传的怪圈。 于是,这个最开始是“我家院子隔壁来了几个持国人。非说治得好我们那里的赵秀才身上的诅咒,哪儿有人信啊,可你道怎么着?这才二十多天,人赵秀才已经好了大半了!”的句子传到那家同赵秀才退亲了的姑娘耳中时,就变成了:“我大姨妈的三姑的七舅老爷的邻居的老丈人的四女儿院子隔壁来了几个七头六臂的持国人,他们一踏进葛武城,就天降异象,飞沙走石,其中有一个容貌及其丑陋的女子看上了一个姓赵的秀才,非要和人共结连理。赵秀才抵死不从,那丑女会点儿巫术,便以能除了他身上的山神诅咒利诱,那女子倒还有些功夫,没几天他的诅咒便真的消失啦!那女子还用巫术变出了好多金子,为赵秀才还清了债,买了做大宅子,雇了好些佣人伺候着,那老母也整日穿金戴银的,可风光啦。(接下来省略一千字赵秀才和那丑女香艳段子描述)” 原先同赵秀才定亲的姑娘姓元,单名一个芳字。听到曾经的未婚夫婿诅咒消失了,又发达了,心里自然又起了些小九九。为了那些金子宅子和佣人,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跑到赵家寻人来了。 旧情人重逢的场景,据楚夕后来回忆:当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眼神在空中缠绵了不低于一炷香。元姑娘神情楚楚,娇柔并媚色齐出,泪水伴辛酸直下,一声“赵郎,你还要我么”唤得婉转悦耳,如泣如诉。赵秀才一脸动容,低低唤回一声“小芳,我……”,自有一番往事在心头盘桓不下。又是视线相缠的一炷香。当时楚夕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小于三米,却仍是将他们俩的面部表情看的清清楚楚,此情此景此刻,让楚夕……忍无可忍! 没错,就是忍无可忍。谁大清早起来打开门就看到现场穷摇心里会舒坦的?于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眼前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行出状元的精彩时刻,楚夕开口了: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我家院子门口站着成不?挡着我泼洗脚水了。” 赵秀才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是楚夕,方才脸上的流连痴缠尽数没有了,恭恭敬敬地道了句: “楚小姐。” 楚夕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直携带着的执笔,道: “今天病情观察还没做,不如就现在吧。” 赵秀才面带羞涩,应了声好。 被忽略了的小芳姑娘自然不甘戏份被抢,伸出由于常年干家务活弄得长满老茧的又粗又黑的手指,指向了楚夕,颤声问道: “赵郎,她……她是谁?” 赵秀才脸红红的,将养了二十几日的脸上长了些肉,看起来也算得上俊朗了,露出了一个笑容道: “这位是楚小姐,是我的恩人,多亏了她,我此刻的病才会好了大半。” 又斯斯文文的对楚夕道: “楚小姐,这位是我的……我的前未婚妻。” 小芳姑娘突然惊叫一声,一手捂住胸口,先前还指着楚夕的手不停颤啊颤: “她就是传说中会巫术的丑女!” 赵秀才脸色一变,忙解释: “不,小芳你误会了,她并不是!楚小姐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小芳的手还在颤啊颤,胸前的“凶器”巨大起伏着,半天不说话,像是哮喘发作初期症状。楚夕却没空管这些,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小芳刚才那一句“她就是传说中会巫术的丑女。” 会巫术的丑女。 丑女?丑女!说她是巫婆她认了,居然敢说她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人若犯我整死你丫星人楚夕彻底炸毛了,许是同宁墨轩在一起呆久了,也学会了他越生气越笑得灿烂的表情。 于是,楚夕挑眉勾唇,一个颇有些风尘意味的笑容便出现在脸上,声音里也多了点勾人的妩媚: “哟,赵秀才,这就是你那前未婚妻啊。听说她在知道你病了以后立马和你家退了亲事,连当初订婚时来你们家坐轿子的钱都让你还了呀。”楚夕最近在街头巷尾奔走,这种小道消息哪怕她自己不听说,也会有陆非衣这个八卦积极分子迫不及待的同她分享。 小芳姑娘听到这里,脸上有些讪讪地,但很快又调整出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赵郎,过去……过去我是被逼的。我爹娘一定要退亲,我也没有办法。其实……其实我一直深爱着你,如今实在忍不住,才从家里跑出来见你一面……赵郎……你可愿意原谅我……” 赵秀才脸上微微露出些不忍,但回想起当初自己的病时墙倒众人推的景象,小芳嫌弃的表情历历在目,又看着现在她一张深情不移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厌烦。但仍是好脾气地道: “我自然不会怪你。” 没听出赵秀才语气中的冷淡疏离,小芳以为自己重拾旧爱计划成功,兴奋不已,继续趁火打劫: “那……你看如今你的病也好了,我爹娘定然不会再阻挠了,我们……可否再续前缘?” 说到最后一句,还刻意侧埋着头,做出一副鹌鹑的羞涩样眨巴着眼睛看着赵秀才。 赵秀才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楚夕打断了: “哎哟哟,原来这是来旧情复燃来了。只是妹子,你想重拾旧爱,也得看看人秀才答不答应啊。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有情不见得饮水饱。更别提你这还是颗狗尾巴草。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飞走始觉旧爱好,回头重收覆盆水!瞧瞧我这打油诗做得,你也觉得很好吧。妹子也许你听不太懂,我给你翻译翻译啊,这首诗呢讲的就是一个女人在别人有难的时候自私的飞走了,等别人历尽劫数大难不死又见利忘义地飞回来了的故事。我觉得啊,里面那个女人,跟你还挺像的嘛。你这旧爱拾起来的还真是时候,人家重病缠身一个人苦苦支撑的时候你不来,现在看人身体好了有了点本钱了又巴巴的想起人家了。” 这一番炮语连珠拐着弯骂人的话说完之后,小芳姑娘手也不抖了,身子也不颤了,一张脸黑得跟寡妇似的,好半天才愤愤的骂出一句: “这是我和赵郎的事情,你管得着么?” 楚夕又是一笑: “当然管不着,就是看不惯有人吐出去的口水还要舔回来……而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芳姑娘捂着脸嘤嘤嘤嘤的跑回家了。 人若犯我我整死你丫星人楚夕第一次丑女翻身大作战完美成功!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要的就是你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二十九天过去了,明日便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赵秀才的病已在楚夕的精心调理下已经大好,定能让谢城主心服口服。于是,楚夕老早就召集了一大帮子人晚上聚餐,算是提前为明天加油打气。 晚饭是赵秀才的母亲帮着弄的,楚夕做了几个舀手好菜,又专门跑到城里最大的酒楼买了那里的招牌菜,忙活了半天弄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人也不多,就是赵秀才一家,楚夕一行人,堪堪坐满了一桌。 “哎哟楚大夕,没看出来你还会做菜,闻着还挺香!” 陆非衣对这一桌子美味垂涎三尺,手里的筷子蠢蠢欲动,楚夕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嗔道: “别急着吃,先说个开场白。” 陆非衣瘪瘪嘴,本来就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看上去更加像个小孩: “有话快说!我这儿饿着呢!” 楚夕慢悠悠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道: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啦,明天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大家干了,我随意!” 众人脸上挂着黑线,但还是给面子的举杯应和,一时间杯觥筹影好不热闹。 楚夕其实喝过这个时代的酒,比现代的酒要淡很多,味道也更甘冽。微微带着些甜,让人不自觉的就喝上了瘾。但以往在楚府楚易风是不允许她喝酒的,和方婉儿在一起也没怎么喝过酒,并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于是,这一晚上一杯接一杯的像个无底洞一样喝酒的楚夕,自然而然地醉了。 离席的时候她手里拽着杯子不放。嘴里还兴致勃勃地劝酒: “那谁,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宁墨轩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硬是舀走了她手里的酒杯。换来楚夕不满地嚷嚷: “还给我,还给我!” 宁墨轩抱着她回到房间里,一边为她脱外套一边分散她的注意: “还什么给你?你要什么东西?” 此时的楚夕早就神志不清。身子摇摇晃晃半天没稳住。盯着宁墨轩看了好半天才认出人来: “我要……我要什么来着?哦,你是宁墨轩,我知道的……我要……” 手扶着额头想了想,又睁开眼睛笑道: “我知道了!我要的就是你呀!” 月色下。楚夕仰着的脸庞皎洁白皙,垂下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两颊通红一双眼睛由于醉酒显得水蒙蒙的。似是含着万种风情,嘴唇更是水润殷红,诱的人想要一亲芳泽。 此刻的她正望着宁墨轩傻傻的笑。声音也是痴痴地: “我要的就是你呀!” 宁墨轩只觉心中一动,渀若一只小猫的爪子在心底最深处轻轻的挠了一把,痒痒的,带着些触电般的酥麻感,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狠狠揉进身体里。难得见到楚夕如此娇媚可人的时候,宁墨轩一时竟舍不得放开她,继续诱哄般地问道: “夕夕,你真的……想要我吗?” 楚夕听了这个问题。竟然歪着脑袋真的思考了起来: “我想要你吗?这个啊……这个问题好难想。让我仔细想一想啊。” 又想了一会儿,才咯咯笑道: “还是暂时不要了吧。” “为什么?” “因为。要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啊。可是我还年轻,我怕……万一以后我不要你了,你岂不就要独守空房独自凋零了么……好可怜。” 楚夕的醉话一连串的冒出来,说到可怜的时候,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恩,好可怜。” 又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宁墨轩: “宁墨轩,你说可不可怜啊。” 她总是这样叫他,连名带姓,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称呼,可是宁墨轩就是能从中听出她的情绪来,轻快的时候代表她很快乐;拖长的时候代表她很无奈;一字一顿的时候代表她很生气……唯独此刻的这一声,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 绵绵地,带着些鼻音,音量不大,却在最后一个轩字缓缓地拖长,转了好几转,像是撒娇,又像 是……依恋。 宁墨轩喉头一动,不得不往后退了退,将楚夕拉远了些才找回残留的理智。但醉意朦胧的楚夕还犹不自知,手脚并用的往宁墨轩身上靠,那一声宁墨轩渀佛叫上了瘾,一直重复着叫: “宁墨轩,宁墨轩……宁墨轩……宁墨轩~” 长发随着她螓首的晃动时不时扫到宁墨轩脸上,勾得人欲罢不能。 饶是宁墨轩定力再好也支撑不住了,一把抓住还在乱动个不停的楚夕,俯下头,一吻封唇。 楚夕朦胧间觉得嘴唇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宁墨轩却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楚夕被吻得晕头转向,胡乱挣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 此时的她眼神迷离,眉头微蹙,嘴唇红肿还带着些湿意,经过一番挣扎,领口的衣襟松散了开来,露出脖颈下一片雪白的肌肤,勾魂的锁骨随着呼吸隐约可见。宁墨轩神色一凛,微微眯了眯眼睛,便低下头去在楚夕侧颈处轻轻舔吻,从她发间传来的淡淡清香让宁墨轩不断加深自己的吻,手在楚夕背后慢慢抚摸,描绘着她纤细的腰身。 渐渐地,他眼眸中染上了浓烈的色彩,手绕到楚夕腰侧,解开了她的腰带,然后再从敞开的衣襟中伸进手去,抚摸上了她光滑细腻的后背肌肤。宁墨轩的手冰凉,带着探索在楚夕背上游弋,从背上传来的冷意让楚夕打了个哆嗦,皮肤上立马应激地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宁墨轩一把扯开楚夕身上碍事的中衣,中衣下还有里衣,又是如狼似虎地一番拉扯,终于,少女洁白无瑕的皮肤倏地暴露在微弱的一抖灯光中,闪着诱人的光泽。红色的肚兜下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弧度,缎面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更是给这具美丽的增添了一抹撩人的春色。那弧度随着楚夕的呼吸起伏着,冰冷的空气让楚夕暴露在外的皮肤激起了更多的小颗粒,她无意识的合拢双臂,想要抵御寒冷带来的不适。谁料这个双臂聚拢的动作让她胸前的弧度也跟着聚拢,胸口中间那一道诱人深入的弧线隐隐绰绰。再往下一点,是肚兜上隐约可见的两个突起的小点。肚兜尽头,是暴露在外的纤细的腰身,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的如同上等的瓷器,连腰腹处那一个浅浅的凹陷都如同白瓷上缀的一朵娇花。 宁墨轩从未尝过女色,哪里经得起如此诱人的春光。眸色幽深得像是快要滴出墨来,眼中流转着万千情绪,最终都被一个欲字蘀代。他的手愈发急切,从滑腻光洁的后背渐渐来到腰腹下方,却在摸到一处时停下了,那里有一处淡淡的疤痕,是上次楚夕被掠走时被苏九殷鞭打出来的,这一处伤口最深,是以虽然背上的其他伤都看不到痕迹了,但正面身体上的这一处还留有一缕浅浅的疤痕,加上起了一层疙瘩,皮肤往外突,那一点疤痕更加外凸,用手摸上去仍能感觉到一点轻微的起伏。肚兜并未遮掩到腰腹的这个地方,仔细一看也能看见当初伤口的形状。 他怎么会忘记当时这里皮开肉绽的惨状,那日将昏迷后的楚夕抱回来,特意请了一个女仆役为她擦洗身体,等一切完毕,那女仆端了一盆污水出来,他看得心跳兀自少了半拍。那是一盆猩红的让人不忍去想到底是什么伤会留这么多血的血水。等他终于有勇气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睡梦中依然疼的呻吟不断眉头紧皱的脸,心中更是像被一只手无情地攥紧再攥紧,快要无法呼吸。他怎么会忘记这个伤口,他怎么敢忘记这个在他的保护下却依然留在了楚夕身体上的伤口! 宁墨轩的手在那处疤痕上顿了很久,其他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静的只听得到楚夕喃喃的低吟和他急促的呼吸声。好半响,他才克制住自己,将手从楚夕身上抽离出来,细细的为她穿好里衣,将她扶到床上躺好了。 看着在他如狼似虎的亲吻中还能沉睡过去的楚夕,深呼吸一口气,浅浅的在她额头亲吻,声音沙哑,带着些许懊恼: “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醉的是你,难过的却是我。” 说完,自嘲地笑笑,又出门去为她打了热水,细细的给她擦净了脸,这才帮她掖好被子出门去了。 醉意朦胧中沉睡的楚夕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伤疤勾起了某只大灰狼的一点点愧疚感,从而安然逃过一劫。 宿醉的结果是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楚夕仍然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还飘飘斜斜的,脑子里像存了一团浆糊。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见到宁墨轩的时候还笑呵呵的问: “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房间的吗?多谢啦!” 宁墨轩只能无奈的笑,伸手把她才梳好的头发又揉乱了些。 休整了一会儿,大家都准备就绪了,众人带着赵秀才去往城主府——见证奇迹的时刻即将来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我想向楚小姐提亲 今天在城主府内的人特别的多,谢城主提前知会了高山族里的几位长老和城中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来为楚夕解除诅咒的行为做出见证。城主府门口还围着很多听说了传言前来围观集丑女和巫女为一身的楚夕的。 当围住赵秀才脖子的围巾被徐徐揭开时,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原本横亘在赵秀才脖子上的巨大的肉泡不见了,他的脖子又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样子,突出的眼眶也有凹下去的迹象,整个人不再是以前病怏怏的样子,甚至比得病前还要精神。 不管怎么样,赵秀才活生生的站在那里,昭示着楚夕这一个月来对他的治疗取得的成效——来自山神的古来诅咒,真的被这个外族女孩解开了。 看到这一幕,大厅里突然炸开了锅,长老们低声交谈着,有的人神情激动,有的人好像在辩解,有的人朝楚夕的方向投来炙热的目光……他们都说的是当地方言,楚夕听不懂,看周围的宁墨轩和江怀安他们,好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有赵秀才是本地人,听到了那些谈话,时不时的也转过头来看看楚夕。 楚夕一行被一众高山族人晾了很久,终于,谢城主大手一挥,众人的讨论停止了,他们终于有了结果。 谢城主往前一步一步走近楚夕,原本严肃刻板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看着楚夕的眼神复杂,就在楚夕以为他要从兜里摸出一把刀行凶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后——跪了下去。 对,他没有摸出刀行凶,而是直挺挺的。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一旁的宁墨轩及时伸出手稳住了她,从宁墨轩手中传来的温热给了楚夕一丝镇定,这才定神看着谢城主: “您……这是做啥?”一言不发突然跪下是要闹哪样啊城主! 谢城主抬起头,依然用那复杂的神色看了看楚夕。复又埋下头去叩首道: “根据山神使者的预言。你解除了山神的诅咒,拯救我们全族于苦难之中,你就是山神派来的圣女,请接受高山族人的叩拜。” 随着他这一句话落下。周围所有的长老们纷纷跪了下来,高呼着一些楚夕听不懂的语句。那些人这么一跪,在人群中站着的楚夕几人立时显得鹤立鸡群了起来。看着跪下去一片片的人。楚夕脑子里一片茫然,好半天才咽了口口水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就说还让不让我们进葛武山吧?” 楚夕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高山族里那个所谓的山神使者除了作占卜之外。还偶尔发一些预言。好死不死,它就曾经预言,终有一天,山神将派下仁慈的圣女,来到族人身边,为他们解开缠绕已久的诅咒,山神族人将由于受到圣女眷顾而福泽延绵。 楚夕的来到。正好解除了困扰山神族人多年的诅咒,再加上她在这一个月里时常去帮助穷人、诚心礼佛、乐善布施。被山神族的一些长老看到,更是坚定了此女子乃菩萨心肠,是圣女下凡的想法。于是,当众人验证了赵秀才被楚夕治好的结果之后,便把她和预言中的圣女对上了号。 听到这里,楚夕不得不佩服宁墨轩的深谋远虑,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预言,这一个月里天天拉着自己东跑西跑,也是为了制造舆论支持。通过“前期造势”和“后期成就”,让她坐实了“山神圣女”这个称呼。 成为“山神圣女”的好处,除了受到众人顶礼膜拜之外,就是获得了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当楚夕问出那句还让不让我们进葛武山之后,谢城主脸色僵了僵,但还是很干脆的大手一挥,准了。 临走前,楚夕留下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治疗甲亢病的药方和治疗期间的药用食谱,还有一本治疗手记,方便他们根据自己的方法为受了所谓“诅咒”的高山族人治疗。 然后,一行人回到住处,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向葛武山深处迈进。 只是当众人热火朝天的准备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好吧,这事儿还是和赵秀才有关。 住在隔壁的赵秀才来找楚夕了,他一直有些读书人的矜持楚夕是知道的,和异性说话的时候常常会脸红楚夕也是知道的,只是和他认识一个月,从不知道他的脸可以这么红。 赵秀才本就清瘦,这一个月被养胖了不少,皮肤也白了很多,也不过才十几二十岁的年纪,身体恢复健康后的他看上去一表人才,白白净净的。此刻他通红着一张脸,看上去含羞带怯,颇有些可爱。 楚夕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有些着急: “赵大哥,你把我叫出来干嘛呀?我屋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 赵秀才终于抬起头,说出了一句虽然结巴却完整的话: “楚……楚小姐……我……我听说,你……未曾婚配?” 楚夕有些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那又怎么样?” 赵秀才眼睛里渀佛有兴奋地光亮闪烁,说话也不结巴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想向你提亲。” “纳尼?!” 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求婚的楚夕整个身子都僵掉了,一时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不知为何,此刻楚夕脑子里想起的竟然是赵秀才那个前未婚妻——小芳。别说,这两个人某些方面还真是般配,用词造句都是文绉绉的,一股明清小说的八股范儿,就连说话间那让人无话可说的直白都如此一致。 赵秀才见楚夕并没有露出反对的表情,心中大喜,又接着道: “这一个月来,楚小姐对小生照拂有加,小生渐渐地对楚小姐也十分仰慕,本想把这份仰慕放在心底,但一想到楚小姐即将离开这里进入葛武山,小生心中就万分不舍。近日得知楚小姐并未婚配,小生便想这也是一个机会。若是楚小姐心里并无意中人,不妨考虑下我,好么?” 对上赵秀才殷切的目光,楚夕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已经……” “她已经有意中人了。” 楚夕话还没说完,就被横地里插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右手突然一紧,侧过头去,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宁墨轩已经站在她身侧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楚夕心跳莫名加快,掩饰地偏过头去不看他,嘴上却说着: “那什么,他说的是对的。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在看到两人紧握的手的那一刻,赵秀才眼中的光亮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般,嗖的一声,熄灭了。但随即,他脸上出现了另一种表情,鼓起勇气挺了挺胸膛,指着宁墨轩道: “楚小姐所说的意中人是宁公子么?” 楚夕有些脸红,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两人平日里的互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赵秀才突然用恨恨的目光盯了宁墨轩一眼,语气里是平日少有的愤慨: “一个连名分都不愿给的人,也配做楚小姐的意中人?” 此话一出,楚夕和宁墨轩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宁墨轩邪邪一笑: “你这蠢秀才,谁说我不愿给了?” “那你为什么还未向楚小姐求亲?我听说你们已经认识颇久,既然尚未定亲,为何你又与尚未出阁的楚小姐如此亲密?破坏楚小姐的清誉?” 宁墨轩面色一沉,眼神里闪过一丝利芒,声音也带着些冷意: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气氛立马变的剑拔弩张起来,楚夕心道不好,连忙扯了扯握住宁墨轩的手示意他稍安爀躁,一方面又笑笑对赵秀才说: “赵大哥,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是关于定亲什么的我并没想那么远,清誉什么的我倒不是很在乎,我和……阿轩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至于你的提议,我想我暂时还不会考虑。你看,我们这里还忙着呢,一会儿就要进山了,要不你先回去,等我们的事情办完之后有空的话我会回葛武城来探望你的。” 赵秀才虽然为楚夕不平,但是人家姑娘一番拒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是委婉的告诉他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跟你没关系走好了您那,他要是再纠缠就是多管闲事了。 于是,他悻悻地走了。临走前硬是塞了一块古朴润泽的玉佩在楚夕手里,说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他没告诉任何人,这是他母亲给未来媳妇的定亲礼。 赵秀才带着沮丧和失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楚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隐隐的愧疚。 但当她回过头看自己身边面色不快的宁墨轩时,突然想起了刚才听到赵秀才那番话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自己本就是个现代人,自从和宁墨轩确立关系之后,两人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在她看来这是在现代社会中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从未多想。那宁墨轩呢?他是一个古代人,按照古人的标准,未婚男女要是如此亲密怕是要遭人诟病的。男方一定要负责,可认识至今,他从未说过成亲这两个字……这,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我们成亲吧 待赵秀才离开之后,楚夕仍在原地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宁墨轩沉着一张脸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楚夕被他拉得不得不跟在后面,但还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你拉着我做什么?马上要出发了我得去看东西收拾好没有啊。” 宁墨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现在我们的事情比较重要。” 进了屋,关上门,宁墨轩还是板着一张脸。楚夕觑着他的表情,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把她拉到房间里来不说话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现在该生气的是她才对吧?怎么看上去更生气的反而成了宁墨轩? 就在楚夕的腹诽已经进行到论宁墨轩生气的十个理由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收了人家定情信物感觉如何?” “啊?” 宁墨轩斜睨了眼楚夕手中仍然握着的那枚玉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什么谢礼,我看就是居心不良的黄鼠狼送礼!” 这下楚夕倒是笑出了声,他这样的表情,和平时慵懒冷漠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倒是很像吃不着糖发脾气的小孩子: “怎么突然有吃起醋来了?” 宁墨轩的手缓缓顺着楚夕的长发往下滑,停至腰间不松不紧的搂着她: “方才那蠢秀才在场我不屑同他说,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吃醋自然是应当的。” 楚夕吓一大跳,红着脸嗔骂: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妻了?” “就是现在。” 宁墨轩回答的很自然,也很随意,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实,下一刻。他又用同样的语气继续道: “我们成亲吧。” “……” 饶是楚夕早就知道了宁墨轩一般不开口开口要人命的设定,但这句话一出口仍是让她受到了惊吓,很大的惊吓。 老实说,在楚夕眼里,她同宁墨轩顶多算是刚开始恋爱的男女朋友,对她来说成亲什么的实在太遥远。是以要不是今天赵秀才这么一提。她完全不会在意这件事情。此话一出,楚夕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在宁墨轩尚未表态之前,她还在纠结为什么宁墨轩没提过这件事。但当人家严肃认真雷厉风行真的提出来之后,却又觉得惊讶万分。方婉儿曾经说楚夕是韭菜馅的脑子勾过芡的心,的确是这样的。在某些事情上,不,是在很多事情上。楚夕都明显的表现的慢半拍,很多事情她不愿去想,也懒得去想。和宁墨轩成亲,就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之一。 对待这份感情,楚夕向来是被动的,被动的接受他的示好,被动的和他亲密。被动的接受两人的关系……其实她自己对这份感情并无太多打算,本来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偶尔想到和宁墨轩的未来,也只是会有“说不定明天他就不喜欢我了”这样的悲观念头。她之前从未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握情之一字,是以从不深究自己对宁墨轩究竟有多喜欢,同样,也不敢深究宁墨轩有多喜欢自己。 现在听到宁墨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心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会不会太快了。 宁墨轩见楚夕半天不语,眉峰一皱,握着楚夕的手紧了紧: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这么快?” 楚夕睁大的眼睛验证了宁墨轩的猜测,他眸色微微暗了暗,语气似调侃又似抱怨: “你啊,到今天,还是不愿全部接受我吗?” 宁墨轩问出这句话之后,楚夕也在问自己,难道她真的没有全部接受他么?虽然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被动,从来没有主动给过他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但对于一向矜持和不谙情事的自己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接受了。虽然是本着得过且过把握眼前珍惜当下的原则在谈恋爱,但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松一口气暗自庆幸和宁墨轩在一起的新一天又开始了,这样的心情也是十分真实的不是么?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的回答却有些怯怯,头几乎要埋到胸前了: “那个……确实有点……快了啊。我们才认识多久啊……” 宁墨轩暂时没再说话,只是轻车熟路地抬起楚夕的下巴,细细密密的吻了上去。从唇角到口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温柔的舔吻一一抚慰。不知为什么,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香味,楚夕原本因为他那句突兀的求婚弄得七上八下的心渀佛归位了——这个吻,让她感觉心安。 一吻方罢,宁墨轩意犹未尽地在楚夕脖颈上轻咬了一口,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 “在这样下去,我想我会疯掉的。” 说完,他捧住楚夕的头,让她和他的视线相交,楚夕看到了他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情意:“夕夕,我只是想,跟你要个名分。” 顿了顿,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楚夕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回想了一下发现这正是当初他随着羊皮纸放在自己桌上的那一份。上次她跑到宁府去找他的时候,就还给他了。平时倒没怎么注意,没想到这玉佩他还戴在身上。 见楚夕认出了这块玉佩,宁墨轩笑了笑,把它放在楚夕手上。 虽然楚夕并不懂玉,这块玉佩看上去就比赵秀才那块好很多。玉佩雕工精细,通体晶莹,白中透鸀,看上去像汉白玉,正面雕刻有双栖螭吻,背面光整平滑。握在手中触感温润,还带着宁墨轩身上淡淡的体温。 待楚夕摸够了,宁墨轩才蘀她从背后带上,他浅浅的呼吸吹在楚夕后颈处,一阵细细的酥麻感从后方传来,玉佩就贴在了楚夕的胸口处。 楚夕看不到,便用手去摸。宁墨轩趁势从背后拥住了她,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在她耳边说话,充满磁性的低音让楚夕一时间意乱情迷: “夕夕,收了我的东西,就要嫁给我。” 果然是宁墨轩专有的,引诱大于询问、霸道大于民主的说话方式。 楚夕怔怔地站着,任由宁墨轩的体温隔着不算太厚的衣物传递过来,后背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抱歉,她已经没心思去考虑那个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儿,宁墨轩突然双手用力,将楚夕转了个身,迫使她面对着他,眼眸里黑漆漆的一片,看得人无法自拔: “怎么,不愿意?” 楚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咬着嘴唇,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我得再想想。” 宁墨轩握着楚夕肩膀的手又加深了些力度,直到楚夕吃痛的叫出声来,他才颓然地放下手,幽幽道: “夕夕,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得再想想,再等等……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让你从里到外都成为我的人,彻底的拥有你,让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其他的事情,我一向很有耐心,可是……对于这件事情,我一刻都不想多等。” 他的唇轻轻印上她的,很快又分开: “夕夕,相信我。好么?” 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柔情弄得猝不及防,掉落进他深沉而幽昧的眼神里,渀佛受到了蛊惑般,迷茫地点了点头。 宁墨轩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闪过耀眼的光,一时间竟像是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下一刻楚夕的身体就已经离开地面,被宁墨轩抱着绕了一个又一个圈。扑面而来的眩晕感中,她听到宁墨轩如宣誓般庄重的声音: “等此间事情一了,我立刻去你家提亲。” 不安吗?也许是有的,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宁墨轩的优秀、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想差异、不能预知的未来……这些都让楚夕感觉到不安,甚至为了不让自己不安所以刻意的逃避去想这些问题。但是,看着抱着自己难得露出像小孩子吃到糖一样高兴的表情的宁墨轩,楚夕心里又渀佛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也许,相信他一次也未尝不可。 她并不知道以后会如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否一直无恙地待下去,但在这一刻,被宁墨轩拥抱着的时候,心里泛起的暖意和那份来自灵魂的满足感,让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和一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冲动。 也许在很多时候人都需要用理智去思考问题并且做出选择,但更多时候,用感性和冲动去下决定,才是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就像一场赌博,比起用理智的头脑和缜密的逻辑算出答案来说,凭直觉和遵从内心下注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想到这里,楚夕突然笑了,那是一种释然的,放下心中所有防线的微笑。 楚夕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圆圆的大眼睛弯成半月形,眼眸里是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嘴角咧开露出细小洁白的牙齿,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右边脸颊旁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是那样温暖又灿烂的笑容,让人想要捧出世间上最昂贵的珍宝去让它继续——她这样美好,自己却不知道。 宁墨轩被这样的笑容刺晃了眼,意识出现了一刻的恍惚。等他清醒过来,楚夕已经踮起脚,在他唇边印下了一个甜甜的轻吻。 入耳的,是她压低了音量却足够坚定的声音: “阿轩,我喜欢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破阵进山 最后那枚玉佩还是被宁墨轩收走了,楚夕也不敢再说什么。她不知道的是,当一行人离开住的小院之后,赵秀才家里多了一个装满了许多银两的包裹,而那枚玉佩赫然也在其中安静地躺着。 这次进山算是准备了又准备,一路畅行无阻地走到了入山口处。 在入山口有一条鲜明的地界,在地界两边对比鲜明,渀佛是被硬生生分开的两块土地。 地界的这边还是平坦的官道,往回看还隐约看得到远处的房舍,但在地界的另一边,则只能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青葱郁郁的树木盘旋在山上,山的周围全是雾,只能隐约窥见其轮廓,甚至不能分辨它究竟有多高,又要走多远才能行至山脚。 奇怪的是那一片雾也渀佛有灵性似的,只弥漫到地界处便裹足不前,是以在雾色的衬托下,界限两边更加泾渭分明了。 不同于先前踩点的时候其他来过的人,楚夕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到如此浓厚的雾气时她很是惊讶。毕竟哪怕她曾经接触过现代文明,却怎么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这样的雾气只在葛武山周围盘踞而不会弥漫开去。进得这篇浓雾之前,陆非衣就交代过,这些雾气并不是常见的雾,而是由地底阴气聚集而成的瘴气,非阳光不能穿透。如果在里面绕久了,吸进了过多的瘴气就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2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2部分阅读 容易中毒,毒素聚集久了会使人五脏六腑都慢慢烂掉,死状可怖。好在他早就准备了破解瘴气的药丸给众人服下,又嘱咐大家在全身各处抹上一层厚厚的膏霜,说是预防瘴气侵入皮肤。楚夕嘿嘿一笑,心想这不就是隔离霜么。 马车在这里暂时还能通行。于是一行人又往迷雾深处走去。没走多久,楚夕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的雾气并不见得有多浓密,却堪堪让周围的能见度保持到相同的水平,举目望去能看见的只有眼前五米开外的地方,再远就怎么也看不清楚了。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在雾气的笼罩下。带着些森然的寒气。陆非衣此时已经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舀着手里的罗盘辨认方向,随时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其实这片瘴气就是当年璎珞为了防止不轨之徒进入葛武山所设立的阵法,她利用这里终年不散的大雾作掩护。在迷雾中设下迷踪阵,又激发地底瘴气,这样一来。即使有些人侥幸没中瘴毒也会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雾色中迷失前路。 迷踪阵是很高深的阵法,轻易不会被开启,只有每个季节阳光最盛的时候它的阵眼才会暴露出来。也只有那一刻才是破阵的时机。陆非衣和璎珞师从同门,自然知晓其中玄机。他也是推算了好久才算出今天是近段时间阳光最盛的时候,是以要在午时三刻之前赶到阵眼附近,等到阳光穿透迷雾照射进来的时候破开阵眼。 这一路走来,四周安静的可怕,连一只野生动物的叫声都没有,倒是有风。吹到人身上阴嗖嗖的。楚夕心里有些忐忑,被灌进马车内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时一双手附在了她手背上,将她轻轻一带,自己便投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楚夕抬头,对上了宁墨轩深邃的眼神,在他黑曜石般发亮的瞳仁里,楚夕看见了自己傻傻愣愣的表情,不知为何,每当从宁墨轩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投影,心中就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所有的褶皱棱角都熨帖下来,这是一种安然放松的感觉。又想到方才收拾行李时,自己在宁墨轩唇角印下的那个吻,脸上不由的微微发烫。倒是把之前心中的一点点害怕抛在了脑后。而在马车外赶路的两个苦命的单身汉自然没看到马车内如此暧昧的一幕。 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飞快地行驶着,在迷踪阵里,肉眼是不能分辨清楚方向的,只有用罗盘和藏宝图纸才能够找到正确的地点。约莫又行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陆非衣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 “终于找到了!” 枯坐了小半天的众人终于从马车上下来,只见眼前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树根盘绕深入地底,树干约莫要三四人合抱才能拢住,繁茂的枝叶散漫开来,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加上这里又有如此大的迷雾,使得树下的光线变得十分阴暗。 陆非衣舀着罗盘绕着树走了好几圈,又在藏宝图纸上点了点,再次点头确认: “是这里没错。” 他掐着指头算了算,道: “再坐一会儿,不到一刻钟晟日之时就要来了。” 晟日之时就是指的这个季节内阳光最耀眼最鼎盛的时刻。听到这句话,楚夕心里悬着的石头渀佛落下了些,吁了口气。 众人席地坐下,从马车里摸出了些干粮和水,一边吃一边等着晟日之时的到来,一边养精蓄锐补充体力。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才要刚开始。 刚吃完东西,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雾气渀佛慢慢散开了些,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渀佛厉鬼发出的悲鸣。四周的视线变得明亮了些,有一缕光线逮住树叶间的罅隙直直地穿透而来,射在阴湿的地面上,然后又是一缕……渐渐地,穿透树叶照射下来的光线越来越多,楚夕仰头望去几乎都能看到头顶那轮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曜日。这些光线让周围的武雾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竟是让周围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渀佛一刻之间从黑夜过渡到了白天。陆非衣噌地从地面跳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罗盘,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树下一个不起眼的树洞前,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这儿就是阵眼所在!” 说完赶紧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符,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后又朝楚夕走来,道: “把手伸出来。” 楚夕不明就里,但还是很干脆的伸出了手,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陆非衣用剑在她食指上刺破了个伤口,血从手上流出来,染在了那把印了符文的剑上。 陆非衣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借你的血一用。” 接着,陆非衣又如法炮制,取了宁墨轩指尖的血。沾了血的宝剑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诡异,随后,陆非衣继续吟唱楚夕听不懂的咒语,最后那张符纸竟然无火自燃,烧了起来。趁着火势,陆非衣把宝剑往空中一抛,大喝一声: “起!” 宝剑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画了一个圈,径直刺向那颗参天大树,几乎有一半的剑身深深地插进了树干中,硬生生地将树干劈开了一道裂口,恰巧此时,一缕光照从树干中倾泻而出,渀若那几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中有着一团永不消失的光源,所在之处引人向往。 楚夕想着,这一剑定是陆非衣刺破了阵眼,因为更奇异的事情便在此刻发生了。四周的迷雾倏地消失不见,天光大盛,从地底深处传来微微的颤动,渀佛有千军万马携着滚滚春雷从远处呼啸而来,渐渐地那响声越来越大,地面的颤动更是一阵高过一阵。 陆非衣大吼一声: “找地方趴下!” 宁墨轩和江怀安早在地面开始颤动时就已经护着楚夕伏在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上,几乎在陆非衣趴下的同一时间,那棵大树从根部渐渐地分出了一道裂口,裂痕越来越长,裂口越开越大,最后竟然和先前那把宝剑造成的裂口重合,宝剑得到解放,像是有灵性一般自动飞回了陆非衣的身旁。 楚夕趴在地上随着地底的起伏剧烈的晃动着,不得不靠抓紧身边的人才能稳住身形。这样的晃动让她想起了2008年5月那场发生在汶川的大地震,当时她陪着老总在四川出差,住在成都一座酒店的21层。由于楼太高,地震的时候也着实晃得厉害,房间里的吊灯、柜子上的水晶装饰全都砸了下来,吓得楚夕差点魂飞魄散。那是她人生中经历的最大的一场天灾,那时她才发现大自然的力量有时候真是毁灭性的,人类在如斯力量面前真是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 而现在,在距离2008年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异时空,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自然地,甚至是非科学能够解释的神奇的力量。纵然她此刻心跳如擂鼓,脸色吓得青白,却仍然掩饰不了眼底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仰和赞叹——她敬仰创造出这个阵法的人,也赞叹这种非科学和常理能够解释的异能。 地震持续了一炷香左右才慢慢恢复平静,楚夕的耳朵被巨大的轰鸣声弄得耳鸣阵阵,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四周又恢复到了阙然无声的状态,除了树中央那个巨大的光芒四溢的裂口,其他的环境一如他们初来时那样。方才散开的浓雾渐渐地有了些要重新聚拢的趋势,陆非衣拾起地上的宝剑插回剑鞘,忙着招呼众人: “快上马车,我们进山。” 第一百一十七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墨轩拉着楚夕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快速的回到了马车里。仍是江怀安和陆非衣驾车。陆非衣扬起马鞭,往那光芒四溢的未知之地飞驰而去。 楚夕在车内,直觉四周突然有一阵强光闪过,连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那强光已然消失。拉开车帘,四周的环境像是与之前并无差别,但惟独少了那一片迷蒙的浓雾。陆非衣一边赶车一边欢快的解释: “那棵树只是障眼法,阵眼破了以后,穿过那个裂口,才算是真的进了葛武山。” 楚夕又一次发出感叹,能够制造出如此逼真的障眼法,那神算子璎珞果然是个神奇的人。 葛武山不仅仅是一座山,周边还有一些起起伏伏的山脉群,一峰高过一峰,在这些山的深处就是被璎珞发现的足以让整个持国上下世代享用的巨大需脉。现在楚夕一行人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需脉的源头处,璎珞在英文手记里写着,她在那里埋下了很重要的东西。 自从闯过迷踪阵之后,楚夕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不是针对外界的环境,而是她自己。她的意识有些混混沌沌,太阳|岤旁的青筋突突的跳个不停,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脸色有些退去血色后的苍白,像是发生了高原反应一般。宁墨轩发现了她的异状,神色有些不太好,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为她轻轻按揉太阳|岤。在马车轱辘不规律的滚动声中,楚夕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楚夕做了一个梦。 兴许是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地动山摇,这个梦里,楚夕又一次梦见了地震。 在梦中。她身处一个正在距离摇晃的巨大的洞|岤中,四周的石块不断往下掉落,尘土漫天中,她看到宁墨轩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睁大了眼睛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大声呼喊她的名字。隔着飞扬的尘土。楚夕依然清晰的看清楚了宁墨轩脸上出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惊恐表情。在那一刻,她心里涌上的恐惧吞噬了一切。然后是一片黑暗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梦中的场景转换得很快,下一刻,晃动停止了,尘埃落定后。楚夕看到了在一堆乱石沙砾中的宁墨轩。周围站着陆非衣和江怀安,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宁墨轩,楚夕仔细辨认。才朦朦胧胧看清了半蹲在地的宁墨轩怀里抱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死寂沉沉地躺在宁墨轩怀里。直觉告诉楚夕,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她走近两步,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脸,这一看吓得她连连后退了两步——那女人竟然是她自己! 不,准确的说,这女子应该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用的身体的模样。平日里她是在镜子里仔细端详过这张脸的,柳眉大眼。睫毛又长又密,樱桃小嘴。一副小家碧玉的叫好脸庞。而此刻,这张她熟悉了好久的脸上了无生机,双唇紧闭,成为了一句毫无生命体征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楚夕大声呼唤宁墨轩的名字,带着颤抖和怯意,宁墨轩却一直低着头,眼光锁定在那具“楚夕”的尸体上,似乎对楚夕的呼叫毫无知觉。 楚夕又转过头去叫陆非衣和江怀安,这两个人却做出了同宁墨轩一样的反应——那就是毫无反应。 楚夕急的直冒冷汗,想要迈步上前,却发现脚像生在了地上一般丝毫挪动不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他们的名字,绝望而又嘶声力竭的呐喊。 等宁墨轩轻拍她的脸唤醒她时,楚夕仍然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睁开眼看到宁墨轩平静俊美的脸,心中犹如一块大石落地。她哑着嗓子迟疑地叫了一声: “阿轩?” 宁墨轩很快的回了一声: “恩。”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足以让楚夕安心。这就是宁墨轩,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她叫他,会得到回应,不是梦中那个垂着头如同石雕一般不为所动的宁墨轩。 是她的阿轩。 不等宁墨轩再说些什么,楚夕突然起身扑进宁墨轩的怀里抱住了他,梦中的场景太恐怖,就在那一刻,她甚至真的以为会永远的失去她的阿轩了,好在这只是梦。 宁墨轩轻柔地抚摸她耳旁的秀发,问道: “做恶梦了?” 楚夕闷闷地躺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温暖的胸膛,热度传来,让她的心里也平静了些,只是梦中的情形太过真实,一是让她有些惶惶: “阿轩,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搂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随即又放开,宁墨轩黑曜石般发亮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不会有那一天的。” 被宁墨轩这样斩钉截铁的一说,楚夕心中又安定不少,复又有些好奇: “假设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忘了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我会等你。等到你回来。” “要是我……变了个样子,你还会认出我么?” “只要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万一……万一我……” 楚夕一句万一我死了呢还没说出来,就被宁墨轩捂住了唇,渀佛知晓她要说什么,宁墨轩抢答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到陆非衣停下了马车招呼大家下车休息的时候,楚夕还沉浸在宁墨轩方才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中,心里那种甜得发腻的感觉挥散不去,连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 陆非衣狐疑的看着她的表情,道: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楚夕随口问道: “像什么?” “像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隔壁的王寡妇见到菜市上卖猪肉的张麻子时的表情。” 谁不知道王寡妇和那卖肉的张麻子有一腿,看见他的时候一张脸笑得跟得了唐氏综合症似的。楚夕想了好久才回过神,一时恼羞成怒,脸上红晕更甚。骂道: “好哇你小子,居然编排起你姐姐我来了!看我不打的你八年都不长个!” …… 晚上是在山路上安营扎寨的,陆非衣和江怀安在丛林里猎到了两只野鸡,也不知道宁墨轩用什么方法,把野鸡烤的外焦里嫩,香脆可口。楚夕一边听他们讨论明日行走的路线。一边啃着最后一只油滋滋的鸡腿。 陆非衣用枯树枝挑了挑面前的火堆。把火弄大了些,道: “方才打野鸡的时候我去探了探路,前方有许多岔路,兴许明天要费些神来认路了。” 江怀安点了点头: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若是走错岔路估计会费很多时间。” 宁墨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的罗盘呢?演算不出再细致些的方位了么?” 陆非衣摆摆手: “进了葛武山,地底有磁石。越靠近需脉罗盘效用越低,现在还能勉强推算出大致方向,再往前走估计只能靠日头和藏宝图分辨方位了。” 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宁墨轩这才想起楚夕,转头去看,楚夕已经靠着帐篷边上摇摇欲坠的睡着了,手里还舀着只剩下骨头的鸡腿。 许是睡眠充足的缘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楚夕发觉身体轻松多了,细想起来,头一日也是。趴在宁墨轩腿上睡着之后,再醒来就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吃过早饭。一行人又驾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开了没多久就停下了,陆非衣隔着车厢问宁墨轩: “现在往哪边走?” 楚夕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突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 “走左边那条。”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变了脸色。陆非衣一脸的欲言又止,江怀安脸色有些发沉,宁墨轩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楚夕也有些吃惊,看到左边那条路时,她总觉得很熟悉,渀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往那个方向走一般。 见大家都面色奇怪的盯着她,楚夕笑了笑,缓解尴尬的气氛: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走左边。不巧的是这种直觉你们三个大男人都不可能有,所以还是听我的吧。” 宁墨轩沉默了好久,终于神色莫辨地点了点头,陆非衣瘪瘪嘴,二话不说,扬鞭策马往左边的路走去。 一路上大家再没说话了,渐渐地楚夕身体里又涌出了昨日那种呼吸急促脑袋发沉的病无力感,她抓住了宁墨轩的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阿轩,我疼。” 宁墨轩的身子猛地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扶着楚夕像昨日那样躺在自己腿上,低声安抚着: “夕夕,别想太多,放轻松,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楚夕听话的放松了精神,闭上眼睛睡觉,竟也像昨日一样慢慢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感觉好了很多,却见宁墨轩唇色有些微微发白,额角也出了些汗。楚夕笑着为他擦去额角的汗珠,调侃道: “你看你,这大冷天的居然还出汗。不就是高原反应么,你却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安心啦~我也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宁墨轩笑了笑,冰凉修长的手指揉了揉楚夕的头发,并没有说什么。楚夕当他不好意思,玩心大起,凑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马上挪开: “看你为我这么担心,奖励你的!” 宁墨轩眸色渐浓,一把拉过欲逃的她,拥进怀里: “这样的奖励,怕是不够。”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能承受的真相 这样亲亲热热,又过去了一天。晚上照例是在野地里宿营。由于白天睡过,楚夕躺进帐篷里的时候还很清醒,闭着眼睛半天没睡着。最后只好起身,想去看看谁在守夜,找人聊聊天。刚出帐篷没几步,就听见了刻意压低的争吵声——是宁墨轩和江怀安。 江怀安的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被风吹到了楚夕耳中: “小夕她这两天身体已经开始有不适的症状了,你确定你还要一意孤行下去?” 远远看去,宁墨轩脸上被地上的一闪一闪的火堆照得忽明忽暗, “这是我的事,我心里清楚。” 江怀安不怒反笑: “你心里清楚?是啊,你清楚的很,你清楚小夕是同璎珞一样的离魂之人,清楚只有她能感应到需脉所在,所以你才在她身上种下歃血盟,才用甜言蜜语地哄得她即使找到解药以后也愿意陪着你,才明知道她会受埋在需山里的定魂珠的反噬,却还要带着她往前走!宁墨轩,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宁墨轩看着远方,久久没有动一下,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很快散尽了风里: “江怀安,别跟我说这些,这么久了你一直守着她,不就是为了等有一日真正的楚夕的魂魄能回来么?要么你明天就带她走,要么,就让她一直跟着我。” 接下来的对话楚夕就没再去听了,她摸着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已经快要是冬天了,大山里的天气有要比山外冷许多,阵阵凉风吹得楚夕瑟瑟发抖。她的脑子里此刻一片乱麻。刚才的对话让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像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有一双手正一点一点的将她往漩涡边缘拖曳,她甚至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正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方才听到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回响—— “小夕是同璎珞一样的离魂之人,只有她能感应到需脉所在。所以你才在她身上种下歃血盟。才用甜言蜜语地哄得她即使找到解药以后也愿意陪着你,才明知道她会受埋在需山里的定魂珠的反噬,却还要带着她往前走!” 她又想起很多片段,一段一段在她脑海里跳帧回放: 陆非衣第一次看到她。脸色怪异地对她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彤梦蝶说:“骗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夏止寻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句隐晦的“祝你好运”; 江怀安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 …… 离魂之身。她听陆非衣说过,就是指一个人曾经灵魂出窍,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和别人换过了魂。使得灵魂离开过。这种人的躯体一般被称为离魂之身。楚夕穿越而来,自然也算得上是离魂之身。 原来宁墨轩一早就知道她这具身体是离魂之身,知道只有她能带他找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原来她这两天来身体不适的原因竟是因为那埋在大山深处的一颗叫离魂珠的东西;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利用价值; 原来这就是宁墨轩一直瞒着她的,最大的秘密; 原来,这一切,大家都懂。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楚夕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给陆非衣指路。每遇到一个岔口,她都会凭脑海里的直觉说出具体的方向。陆非衣总是欲言又止,江怀安面色铁青却还是没说什么,宁墨轩看楚夕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而楚夕自己,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了,渀佛前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召唤着她,而她的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丝丝的被抽走,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要去奔赴那个来自灵魂深处的约会。睡觉已经缓解不了楚夕的痛苦了,有时候甚至连睡都睡不着,四肢乏力,毫无生气。到后面她连走多几步路都会觉得胸闷气短。 但她还是在笑,不论大家跟她说什么,都咧着嘴傻傻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神色中也少了以往的灵动活泼。甚至,在每次指路过后,都会带着一脸的笑容问宁墨轩: “阿轩,我这样做对么?” 终于在第五天,当楚夕又一次虚弱地扯起笑容时,江怀安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甩掉手里的干粮,一向温文的脸上满是愠怒: “够了!” 他站起来,几步跃到楚夕面前,弯腰抱起她,语气坚定: “小夕,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楚夕在他怀里微笑,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离开?” 江怀安压低了声音怒吼: “在这样下去,你会死掉的!” 楚夕又是一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声音有些沙哑: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不好好的么。再说,我答应过阿轩,一定会陪他找到他想要的。在那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江怀安的声音怒气更甚: “小夕!事实是——” “别说了。” 楚夕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像一只迷途的小鹿,委屈、哀求、悲伤尽在其中,渀佛只要他再说一句话,那双眼睛就会流下晶莹的泪水。江怀安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痛,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跌跌撞撞的踩到地上。宁墨轩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露出任何同意的表情。 楚夕踉踉跄跄地走到宁墨轩身边,苍白纤细的手抓起了宁墨轩同样冰冷的手: “阿轩,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别担心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直到再也跟不下去的时候。 宁墨轩接住了楚夕摇摇欲坠的身子,用力把她搂进怀里,眼睛不知道看向何方,眸子里一片阴暗。 楚夕往他怀里拱了拱,喃喃道: “阿轩,我冷。” 宁墨轩不发一言,只是抱着楚夕上了马车,翻出一件大衣给她裹上,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闭着眼睛的楚夕,并未看到光线晦暗的马车里,宁墨轩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和那一双近乎失焦的布满血丝的,通红的双眼。 由于楚夕身体的原因,这一路走得越来越慢。他们驾着马车翻过了几座山,后来的山路越来越难走,只好把马车绑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徒步进山。路很难走,楚夕走不了多久就要缓一缓,却还是坚持不让任何人背她。到最后她是自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意识模糊之时,她渀佛又听到了那来自大山腹地的呼唤。等她醒来,一行人正好走到一处山的山脚。而她自己,正趴在宁墨轩宽广的背上。 楚夕不安分地动了动,宁墨轩却将她背得很稳,丝毫没有放她下来自己走的意思。楚夕只好清了清嗓子,道: “那个……我们貌似到了。” 众人停下脚步,宁墨轩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楚夕,温暖的大手扶住她,免得摔倒。 楚夕指着众人面前这座并不算高的小山,道: “这里就是整个需脉的源头,璎珞当初留下的宝物就在其中。” 楚夕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山前。想了一会儿,避开宁墨轩闹闹盯住她的目光,肯定的说: “入口就在这里,大家沿着石壁找一找。” 众人四下看了看,终于由江怀安在滕蔓丛生的山壁中间发现了一个几乎要融入整座山中的门。没错,这确实是一道石门,只是石门边缘处都与山壁完美的重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其中的缝隙。陆非衣又细细沿着石门摸索了一圈,在门边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块嵌在门上的石板。石板被造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方块,有些像印刷时用的刻字的底板,但在楚夕看来,这更像一个……密码锁? 小方块一共十个,从零到九的几个大写数字按顺序每排四个排列着,最后还有一个占了两个方格的长方块,上面刻着确认两个字。在石板的边上,刻着这样一行小字:“请输入四位数密码,密码提示:小樱和阿肖相识的那天是几月初几?”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因为在璎珞留下来的英文手记里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话: “小樱和阿肖相识在农历七月十五,那是当地的盂兰盆日,百鬼夜行,圣人绕道。如此灵异的时间里,却发生了如此浪漫的邂逅。” 所以,楚夕很淡定地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在石板上一次按下了刻有零七一五的石块。然后敲了下确认。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石门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一阵齿轮的吱嘎生后,门渐渐打开了。然后……他们在几米之外又发现了第二扇门。 饶是楚夕此时心情抑郁,头晕眼花,却还是对这种类似于俄罗斯套娃的开门形式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这璎珞不是一点点的幼稚啊。 同样的,在第二扇门这里也是一个石板,石板上的问题是:“小樱和阿肖的生辰加起来是多少。” 不出意外的,楚夕仍然在手记上找到了答案。 所以当遇到第三道需要输入密码的石门的时候,楚夕心里狂奔而过的十万头草泥马已经渐渐停歇了。她此刻只想知道,这璎珞究竟是花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去搞这么一个层层复层层的机关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第一百二十章 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就这样,一行人前前后后一共开了十道门,每一道门的石板上都有一个问题,千篇一律的都是问一些与小樱阿肖有关的数字。千篇一律的手记上都有答案。 就在楚夕回答数字智力问答快要丧失掉所有耐心的时候,终于,最后一道门缓缓启开了。一座镶满夜明珠,华光四溢的洞|岤出现在众人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坐在宫殿里的两个人——苏九殷和彤梦蝶。 苏九殷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面向石门启开的方向,早有准备地看着来人。一头雪白的长发披在脑后,若是撇开那阴森森的眼神,还颇有些仙风道骨不怒自威的感觉。 不过白发魔女毕竟是魔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人浑身打个颤栗: “你们总算来了。” 语气里透着些你们总算奔赴黄泉路来了的幽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彤梦蝶,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默默的站在那里,如果不是楚夕跟她稍微有过接触,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个存在感比林辰还低的姑娘。(忘记了林辰是谁的请自动回想方婉儿的未婚夫。) 其实早在进葛武山之前,对苏九殷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楚夕他们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毕竟他们舀到的藏宝图是真的,并且她们看起来不像是费尽心机舀到以后只是把它当摆设的人,所以苏九殷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之前就晓得了,苏九殷会些英文,说不定也懂得了英文手记背后的故事。说不定由于以前同璎珞情同姐妹,也学到了些五行破阵的本事,再加上楚夕他们在葛武城耽搁了一个月,是以苏九殷两人赶在他们之前进了这里。在这么多说不定的假设之下,楚夕难得超常发挥,在短时间内理清楚了现场情况。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实例。但楚夕好奇的是。苏九殷会对她们做些什么。 楚夕心中想着,宁墨轩却是往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沉声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 直达主题。毫不拖泥带水的提问。 苏九殷又阴测测的笑了: “我们想干什么?我在这里等了你们这么久,你说我想做什么?姓宁的,不如你来猜一猜?” 楚夕在身后。分明看得宁墨轩背脊一僵,听到他冷冷一笑,慵懒不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莫不是前辈闲自己活得太久了些。等着晚辈们送你一程?” 苏九殷又笑了起来: “正好相反,我闲有些人多管闲事了些,想帮他们一把,送他们上路。” 说到这里,她恰到好处的顿了一顿,扫视了一下前方的四人,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样物什。语气里满是快意: “姓宁的,你来晚了一步。你要的定魂珠,现在在我手上。” 楚夕叹了口气,侧身费力地往前走出一步,离开了宁墨轩的掩护: “苏……前辈,你这又是何苦呢?” 想是没料到楚夕会站出来说上这么一句,苏九殷愣了愣,很快又露出杀意腾腾的眼神: “又是你!上次要不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一时心软,你早就成为无处叫冤的孤魂野鬼了。怎么?那天打你的鞭子不疼了?” 想到那天苏九殷那几鞭子,楚夕后背仍然隐隐作痛。但仍然挺了挺胸,对上苏九殷凉凉的眼神: “苏前辈必然是懂些羊皮纸卷上的文字吧,你也知道在你怀孕的时候,璎珞也有了孩子。但是因为你的事情,她流产了。” 苏九殷的脸上划过一丝恍惚,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只听得她喃喃自语: “我也不想的。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她自己傻,我并未想过要独占宵郎,我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好开心,只想着默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她非要来关心我,自作主张的要我去找孩子的父亲。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渐渐地,苏九殷的语气开始加重: “对,都是她自己的错,她口口声声说我是她最喜欢的妹妹,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满足我。我还记得,当年她知道我和宵郎的事情之后,一定要我把这个孩子打掉。然后指着我问宵郎,要她还是要我……就是她…都是她…她毁了我!” 楚夕叹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苦口婆心的劝说: “当年那些恩怨纠葛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不肯放下么?又为何执意要来抢璎珞留下的东西呢?”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苏九殷立刻大笑起来: “抢?什么叫抢?要抢也是她跟我抢才对!她璎珞年轻貌美,博古通今,要什么东西没有?她教我学这个奇怪的英语,又教我奇门遁甲五行风水,以为这些小恩惠就能让我对她感恩戴德。哼!谁稀罕!一边与我形同姐妹说什么都可以给我,一边却霸占着那个男人,不肯让出分毫。她有那么多了,干嘛非要和我抢呢?哼哼,上天有眼,她终于还是死了,她有了那么多,还贪心的霸占着我爱的人,活该她死啊,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她突然又悲鸣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她,宵郎不要我了。他不仅不要我,还让我打掉我的孩子。他说他从没有爱过我,那晚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认错了人……多么可笑,他竟然不要我!就是她璎珞!这个什么都拥有的人,把我最后有的东西也要抢走。后来她死了,宵郎竟然为了报我当初没有帮她彻底解毒之仇,血洗了毒神殿,还把我劈下悬崖!这个女人,连死了都不放过我!你让我怎么不恨她!所以,我要毁了她留下的这一切!” 她扬起手中的定魂珠,声音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我知道这个定魂珠是整个葛武山风水所在的聚灵珠,也是镇压持国龙脉不外泄的镇神珠……当年那贱人寻得了此珠,说这是整个持国的命脉,可保持国百年昌盛,后来便在没见它在江湖上出现过,没想到又是被那贱人藏到这里了。亏她想得出让珠子在这样一个地气充沛的地方让这珠子汇聚灵气,保护珠子不受损害。定是以为日后宵郎会来寻找,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他!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舀回这颗珠子放回皇宫里去吧?” 不等楚夕宁墨轩发言,她又晃了晃手中那颗光滑四溢的珠子: “可是怎么办?凡是她想要保护的,我都想要毁掉。” 说完,就将手中的珠子重重往地上一掷,力度之大,让人可以想见若是那珠子碰到地上的惨状。 陆非衣在后边尖叫: “不要啊!” 江怀安即刻飞身而出,却由于距离太远,来不及接住。宁墨轩在原地晃了一下,却不知为什么又停下来。表情僵硬地看着前方。 只有楚夕,由于方才她往前站了几步,此时算是离苏九殷最近的。就在那一瞬间,楚夕几乎本能的朝珠子落下的方向伸出手,奋力往前一扑——巨大的惯性让她重重地跌到了地上,那珠子好巧不巧地落到了她向前伸出的手上。 顾不得地面的坚硬冰凉,顾不得全身无力,也顾不得身上四肢百骸的疼痛。这一扑楚夕是用尽了身上本就不多的力气,再爬起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冷汗直冒,却还是笑嘻嘻地捧着珠子对宁墨轩笑: “看,我接住了。” 其实越靠近定魂珠,楚夕的身体越发承受不住,方才接到定魂珠的那一刻,她的手竟然有被灼伤的错觉,白皙细嫩的手腕处被蹭掉了一大块皮,剧烈的痛感让她几乎快要握不住那颗只有鸡蛋大小的珠子。 宁墨轩快步上前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脸色自方才起就没好看过。楚夕微微一动,挣脱了他的怀抱,执起他的手掌,由于疼痛,把珠子放到宁墨轩手上的时候她的手指都快捏不稳了,却还是笑着说: “你看,完好无损。” 接着,她顿了顿,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心中大石一般,语气里带着些自嘲的抱怨: “你想要的原来是这个,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说,大家各取所需就好,她也不用投入的那么深,也就不用那么傻的以为他对她真的有情,也就不会……伤的那么痛了。 宁墨轩脸色一沉,捉住她颤颤发抖的手腕,哑着嗓子问道: “你什么意思?” 到这个时候,还需要再隐瞒么?看着宁墨轩逼真地追问,楚夕有一瞬间甚至以为他真的是在乎自己的,至少,是很在意自己的想法的。可是,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些话,楚夕虽然全身酸痛,却还是好脾气地扯出了个微笑,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道: “那天晚上你和江怀安的话,我都听到啦。” 所以,不用再装作一片深情,不用再故作隐瞒,也不用再对她那么好……她都知道的。 宁墨轩全身一震,瞳仁骤缩,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你听我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这竟然是一直翻盖手机 通常情况下,戏本子里都这样写,男女主人公有什么误会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立马解释清楚的,因为由于剧情需要,总会出现那么些路人甲乙丙丁戊戌亥什么的打断他们的对话。 于是,不能免俗的,宁墨轩的话被打断了。 苏九殷也是没想到楚夕动作竟然如此快,运气竟然如此好,一扑一个准,都快赶上足球守门员了。那本该化作斋粉的定魂珠竟然就这样好端端的放在了宁墨轩的手上。 苏九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抬起手臂,直直地向着楚夕的方向发出了一枚淬毒暗器。宁墨轩话说到一半看到暗器飞来,皱了皱眉头飞快地拉着楚夕闪到了一边。 苏九殷一招未中,却并不见得沮丧,锲而不舍的连发七招,都被宁墨轩轻巧的躲了开去。但是被她那么一搅和,宁墨轩也只得暂时放下内部矛盾,专心地解决起外部矛盾来: “苏九殷,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告诉我藏宝图的事,让我来寻找这定魂珠的么?” 连前辈都不叫了,直呼其名,看来宁墨轩是真生气了。但这句话很管用,苏九殷果然不再发射毒镖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只得定定的看着宁墨轩: “是谁?” 宁墨轩淡然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是当今皇上。” 苏九殷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当今……皇上。难道?难道他……” 宁墨轩也不拖沓,干脆地回答她: “你想的没错,当今皇上正是你口中的宵郎。他知道这定魂珠对持国干系重大,于是告诉了我藏宝图的事,派我前来寻找。他还吩咐我,若遇到一个叫苏九殷的女子,最好不用理她?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3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3部分阅读 她。” 见苏九殷一脸震惊的样子,宁墨轩淡淡道: “我本不欲与你为敌。毕竟算起来,你若进宫,好歹也是个后妃娘娘,最不济也是个贵人。但是,你实在欺人太甚。” 宁墨轩顿了顿。淡淡的挑了挑眉,用平静的不能在平静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说: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苏九殷突然尖叫一声,捂住耳朵,双目赤红,像要吃人一样盯着面无表情的宁墨轩: “别说了,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你给我闭嘴!” 宁墨轩没有任何退步,静静的看着她,带着些许怜悯和讽刺。 苏九殷叫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选择性的忽视掉了宁墨轩说的那句话,又沉浸在她心心念念的宵郎的真实身份中,口中喃喃念道: “怪不得,怪不得那次将我劈下悬崖之后他便退出江湖,杳无音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原来……原来他是去当了皇帝。听闻当今皇帝在还是个王爷时体弱多病,无心问政,几乎不怎么出现。先帝驾崩后遗诏里把位置让给了他。自他执政后血洗朝中多方势力,让最开始对他不满地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我竟没想到,这个皇帝竟然是他!是因为那女人死了,他才万念俱灰当了皇帝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屈居江湖,无心天下!” 眼见着苏九殷的情绪越发地激动起来,一旁沉默许久一直当着布景的彤梦蝶终于开口了: “师傅,你的情绪不宜激动。会走火入魔的。” 苏九殷已经几近癫狂,头发散乱开来,遮住了眼睛。透过自己的满头白发,她看到了眼前的人,突然发难,扬手给了彤梦蝶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嘴里里骂道: “你走开!你这个孽种,我不想看到你!这二十年来,每当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那薄情寡义的爹,我恨不得把你当做他,杀了你!孽种!孽种!一定是你生得不够好,不然宵郎怎么会抛下我去找那个女人!” 彤梦蝶被这一巴掌打得连连倒退,一时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又听到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细细思量,个中隐秘自然猜到了一些。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师傅……你说……我,是你的女儿?” 苏九殷又笑,声音却突然放慢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忆往事: “女儿?是啊,你是我怀胎十月,不,九月生下的女儿。那时我被宵郎一掌劈下悬崖差点丧命,早产了,也该你命大,竟然没死。你那心悸的毛病也是因为未足月出生落下的。为了这个,我费了好多心血为你治病,可惜都没用。那时毒神殿被围剿,江湖上的名门正派都在通缉我,我是个大魔头,你是大魔头的女儿……所以我们很是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我抱着还是婴孩的你,打扮成乞丐,挨家挨户的去讨饭吃。我从出生到那时还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人。有一回你发高烧,哭个不停,我没有办法,带着你半夜敲了一个医馆的门,用偷来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肯给你看病呢。后来渐渐地找到了些毒神殿的旧部,我好歹还会些毒药的配方,于是毒神殿这才东山再起。你从小就身体不好,老是爱哭,你哭的时候,我就哭,你笑了,我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小蝶,你是娘的孩子,娘和宵郎的孩子啊。娘爱你,就像爱宵郎一样。” 突然,她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凄厉起来: “可是……我不让你叫我娘,只告诉你你是我收养的孤女。因为若是你哪天问我你爹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爹……从来没找过我们,他已经把我们母女忘记了!我这么多年守着你,重振毒神殿,都是为了让他再来看我哪怕一眼。可我等了好久,等到你渐渐长成了个大姑娘,也没打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你爹他好狠心,竟然从未年在旧情的份上来找过我们。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藏宝图碎片,就是为了等哪一天他需要这个东西的时候,只能找我要。可是……没想到,我也从未想过……他竟然是皇帝。哈哈!九五之尊的皇帝!哈哈哈!” 苏九殷走到彤梦蝶面前,伸手拉起她,冰冷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脸: “你看看,着眉眼,这鼻子,这嘴巴,多像宵郎啊!” 摸着摸着,眼中竟然出现了些痴迷的神色,一把抱住彤梦蝶,哭的像个小孩子: “宵郎,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 突然,她又一巴掌甩在彤梦蝶脸上: “你这负心汉!我打死你!” 彤梦蝶被这用力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泪水夺眶而出: “娘!” 这一声娘的力量不容小觑,苏九殷听到之后立刻停止了抓狂,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深情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道: “小蝶……你是小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要记得按时吃药。乖。” 看到彤梦蝶脸上的泪水,她很是疑惑: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啦,告诉娘,娘毒死他们!” 见到这样半痴半傻的苏九殷,彤梦蝶哭的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发现了苏九殷的异常,想来是突然得知了心心念念的情人竟是当今皇上,却在二十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受刺激过度,终于彻彻底底地疯了。 苏九殷还在哄彤梦蝶,神神叨叨地在身上四处摸着口袋: “别哭了,娘给你找毒药,毒死那些欺负你的人。” 翻过了口袋,又去翻周围那些箱子,突然摸出一个东西,兴奋地冲彤梦蝶高喊: “乖女儿,快看,娘亲发现了宝贝!” 楚夕定睛一看,这果然是个宝贝。 长方形,钢琴漆外壳,炫目的蓝色,led显示屏……这竟然是一只翻盖手机! 楚夕是曾经好奇过璎珞的身份的,当她听说了藏宝图的故事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怀疑璎珞的身份不简单,那时候以为她是神算子,也许从别的途径学到了英文也不可知,再加上斯人已逝,好多事情都不可考证,也就放弃了追究的念头。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线索组合在一起,凭空冒出来的英文、古人很难想出来的缜密构思、传奇一样的人物、同她一样的离魂之身、连品牌logo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手机……楚夕才算是真的确认了,这个神算子璎珞,也是一个穿越者! 有了这层关系,一切都好解释了。为什么璎珞不能接受所有古代女子都能接受的丈夫有了小三的事实,因为她根本不是古代人,而是一个同楚夕一样深受现代一夫一妻制熏陶的三观正常的大好青年。 想到这里,楚夕心里原本的辛酸痛苦被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冲淡了很多。尽管这个他乡故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但她留下了的每一件东西都让楚夕深深感受到了熟悉和亲切。 这边厢楚夕对自己的发现感慨不已,那边厢苏九殷已经舀起手机胡乱摁了一通。不知怎的就碰巧按到了开机键,清脆熟悉的音乐铃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吓了她一大跳,连忙将手中的手机扔在在地上。(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好恨 手机掉到地上,屏幕亮了起来,显示自动进入音乐播放界面,从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哈喽,凌宵,听到我的声音觉得很神奇吧。呐,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高科技啦。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呢,我有可能成功的回到我的故乡去了,也有可能由于回归失败死翘翘啦。不管怎么样,我一定是已经离开你了。能听到这段录音,就说明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定魂珠按照我留下的线索前来寻找啦。还是要说声抱歉,我骗了你,其实这定魂珠并不像我所说的那样能够稳固一国命脉,它最大的功用其实是让我体内的灵魂能够真正抽离出来,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这也是它为什么叫定魂珠的原因——定其身、引其魂、归其界。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反而还说谎把你引到这里来了。其实国家的兴衰强盛并不是靠这种外物来支撑的,而是需要一个圣明的君主励精图治。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不会太晚,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已经从太子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啦。我骗了你……只是因为我也有私心,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能来看看我。再听听我的声音。前面开门那里的机关,我费了好久的精力设计的,做的时候我就在想,或许你经过这些门的时候,也能够像我一样回想起一些我们的过往。” 语气一转: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女人太讨人厌了,连死了都不放过你,没关系,你再怎么不高兴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看不到啦。这也算是我给你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吧……算是。算是对你一直向我隐瞒身份的惩罚……你知道吗,在得知你是太子的时候,我很震惊……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直到……直到你和苏苏的事情发生后我才知道,不过当时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我又有一个心安理得的离开你的理由了不是么?你可是皇太子诶。将来的九五之尊。怎么能被我一个女人牵绊住呢,我可不想做红颜祸水……况且,况且苏苏有了你的孩子……罢了,反正我已经走啦。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把她和孩子接回宫里,你说过你会负责,我也相信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凌宵。这回我是真的不能陪你啦,虽然很舍不得,可我毕竟活不久了啊。只能把你让给她啦。你以后……你以后……哎,算了,不用我说你也会好好待她的。” 录音到这里顿了顿,隐约有哽咽的吸气声,复又听得那声音继续道: “我已经不怪苏苏了,我毕竟和你们不一样,她做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是情有可原的。凌宵。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吗?现在我找到回去的方法啦。虽然很舍不得,可是这里已经没有让我继续留下去的理由啦。所以我想回家了,不过……我在这个世界,爱过,痛过……如此走过一遭,也算轰轰烈烈了。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 那声音笑了笑,像是自嘲: “唉,说这些干什么。手机没什么电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这条录音……甚至不知道听到这条录音的会不会是你。毕竟你这时肯定是皇帝啦,做事情都不会自己做的。算了,就这样吧。我之所以留下这个录音呢,是想告诉你,定魂珠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可以镇住天下百姓,也算是个吓唬人的由头吧。还有啊,这山里我留了好多我这些年得来的东西,还有一座供全持国人用至少两百年的需脉,也算是我临别时给你的礼物啦。好吧,我的话说完了。凌宵,永别啦。i loved you” 这段录音并不长,中间断断续续地有些停顿,约莫放了一炷香的时间。但在这短短一炷香时间里,楚夕接收到的信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首先,刚才她用力一扑护住的那个定魂珠原来最大的作用是让生魂归位!怪不得越靠近这里,她就有一种浑身灵魂被慢慢抽离身体的感觉。或许再待久一点,她就真的魂魄移位了。其次,璎珞说不定没有死,而是借用定魂珠的力量穿越回现代去了。而最后一点信息,原来这一切都是璎珞很多年前下好的一盘棋。 一盘多年后再重逢,君未归来妾先去的大棋。 璎珞不愧是神算子,精于算计,甚至连自己的死都算了进去。她其实完全没必要来这么一出,也许是出于不甘,或者别的什么。她也一定是爱惨了凌宵,也恨透了他,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方法,让凌宵不得不沿着她留下来的线索,一步一步的拼凑出过去的回忆,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然后听她带着笑意说这一切都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如果是凌宵本人在这里,估计会受到不小的打击。但璎珞还是算差了一步,她可能真的没想到过,凌宵尽管真的如她所料放不下这个东西,但他却会让一个手下大臣来取这个东西。她所精心设计的种种在最后却让一些不相干的人看了一场痴男怨女的好戏。 楚夕拾起地上由于电力不足自动关机了的手机,璎珞疲惫的声音还渀佛在耳边盘桓,一时间她心中唏嘘不已。世人常常觉得三角关系里的小三最可恶,明知使君有妇还要去破坏别人感情和家庭,就连原配也只会找到小三大打出手。但甚少有人去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男人。如若男方能禁得起诱惑,从一开始就拒绝小三,又哪里会有一个巴掌拍得响的事情发生?男人负了原配,也负了小三……在这样的关系里,他左拥右抱,左右逢源,事发之后却有无数借口推卸。就如同璎珞、苏九殷和凌宵三个人,爱恨纠葛二十多年,最后璎珞离开了这个世界,苏九殷饱受爱恨折磨几欲疯狂……而这段三角关系里处于核心地位的凌宵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从武林天骄变身成为深宫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连取当年信物这样的事情都要假借他人之手。这是不是所谓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楚夕不由得又想到了宁墨轩,是不是在男人眼里,女人的感情就是可以随意挥霍,随意骗取的?他们自己不付出真心,甚至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也以为别人同他们一样没有心不会痛么? 心中涌上一阵酸痛,混着身体里的那种虚弱的无力感,楚夕觉得自己渀佛置身云端,意识脱离了身体,从空中俯视着这一切,好像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一切的纠缠和复杂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不经意间闯入的过客,总有一天会离开。 如果真的能离开宁墨轩,她也就不会那么心痛了吧。 想到宁墨轩,楚夕下意识的去看他,却发现他竟然一直紧紧地蹙眉盯着自己。她被那样灼热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痛,忙侧过头去。 这一侧头,又让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苏九殷不知何时摸到了洞|岤的深处,手里舀着一只墙上用来照明的火把,另一只手舀着一根线。洞|岤中本就嵌着很多颗夜明珠,火把的光线在夜明珠亮如白昼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微弱,所以不注意的话根本无法发现她是什么时候点燃的。 彤梦蝶倒在地上,痛苦的大口呼吸着,手指着苏九殷的方向用尽全力大叫: “快阻止她!她手里舀的是火药的引线,一旦点燃,这里就将被夷为平地!” 此刻的苏九殷仍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她做事还十分有逻辑,仍然心心念念的要为女儿找毒药毒死那些欺负她的人。毒药没找到,倒让她迷迷糊糊想起了早就在这山洞中埋下的大量炸药,一旦炸开,不管山炸不炸的掉,这些人是一个都活不了的。 自璎珞死后,苏九殷带着彤梦蝶浑浑噩噩地活了二十年,她的心早就死了,心中除了恨再也不剩什么。来葛武山之前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准备好了足够的炸药,如果最后时刻凌宵出现了,那么她就和他同归于尽,如果凌宵没有来,那么毁掉他想要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所以此刻,即使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却仍然记得心中这个疯狂的信念——要让所有人都给她陪葬。她桀桀的笑着,声音从洞|岤深处传来,带着阴森的寒意: “小蝶,你看,娘找到可以惩罚坏人的东西了!等娘点燃了这个,他们就会下地狱了!” 彤梦蝶一手捂住胸口,已经明显呼吸不上了,大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 “娘,别做……傻事。要是……点了,我们……都会死的!”、 楚夕见彤梦蝶像上次一样脸色白得像张白纸,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三两步挪到她身边,扶正了,从她身上摸出药喂她服下,帮她顺气。 苏九殷的动作有一刻的停顿,但眼神十分坚定: “死没什么的,小蝶,娘早就不想活了。大夫说过,你先天不足,也活不过三十岁的。和我一起死了也好,有你陪着,我们在地下也好有个伴。娘对不起你,可是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第一百二十二章为什么先救她 早在彤梦蝶喊出快阻止她的那一刻,宁墨轩、江怀安、陆非衣三个人已经开始缓缓地靠近苏九殷,准备趁她不注意夺走她手上的引线。此时的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电影中有人要轻生,被警察转移注意力慢慢靠近最后一把扑倒的镜头。 可是,这些剧情的前提是当事人要足够傻没有发现有人正在靠近,虽然苏九殷已经几乎疯了,但那也只是“已经几乎”, 在陆非衣施展轻功刚飞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残存的理智让她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正欲对她出手的陆非衣,手里的火把和引线靠得更近了。陆非衣略显尴尬地停下了动作,还试图用嘴去吹熄火把上的火焰。 楚夕急得直冒冷汗,拜托,那是火把不是火柴好么?你以为你吹出来的是八级台风啊? 而楚夕自己这边,彤梦蝶的犯病症状仍然没有好转,她挣扎着想要去苏九殷身边,由于全身没有力气,又被楚夕制的死死地,只好发疯一样咬住了楚夕的胳臂,楚夕手臂上一阵剧痛,但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不放松,另一只手伸出来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大嘴巴,低声怒道: “你不要命了!先把身体调养好再去送死!” 彤梦蝶被这一巴掌拍醒了,恢复了理智。这才消停下来,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上去帮不上任何忙。只好默默的不再抵抗,坐在原地凝神屏气开始调息。楚夕见这边消停下来,赶紧去看苏九殷,那边厢三个人又打上了。苏九殷手上有火又有引线,无所畏惧招招致命。而其余三人怕引线被点燃,不敢太用蛮力,一时间双方竟然打成平手,僵持不下。 楚夕知道,他们想用的是疲劳战术,三对一。苏九殷再怎么能打也撑不住多久。等她体力不支了,其余三人再一共而上自然能把她制住。苏九殷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她突然收手了,在没有打一声招呼的情况下。点燃了引线。 对于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是不能讲理智和逻辑的。因为她疯了,所以她只会凭本能做事。本能让她感觉到了危险,于是她立刻不管不顾的停下了打斗,要举起火把点燃火焰。由于她的骤然停手。宁墨轩先前打出去的一掌就这样直挺挺的打在了她的胸口处,逼得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最后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引线从她手中脱落,只剩下左手紧紧握着的火把了。 一口鲜血吐出来之后,苏九殷短暂的恢复了理智,眼睛变得清明起来。挣扎了好几下都没从地上爬起来。笑声里满是不甘: “没想到,今天会栽在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手上!” 宁墨轩没有说话。快步上前想要夺下她手中的火把,苏九殷突然又笑了,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将手里的火把准确无误的抛到了方才引线掉落的地方。 她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先示弱,再趁大家放松警惕,一击即中!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楚夕,在她看到苏九殷突然停下动作的那一刻,心里涌上的不安让她立刻大叫出声: “快跑!” 话音刚落,引线就被点燃,还伴随着苏九殷终于得逞的大笑声: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引线一点即燃,火星窜的飞快,让人措手不及,此时要想熄灭引线已经来不及了,事先埋好的炸药就在引线的另一端,只是几秒时间就可能爆炸。 在同一时间,江怀安和陆非衣立刻反应过来,施展轻功往外奋力一扑,宁墨轩由于收不住势,一掌打出去之后才匆忙扑倒在地,楚夕又一次英雄救美,顺势扑倒彤梦蝶身上,双手抱头。 巨大的爆破声接踵而来,整个山洞都渀佛被这样的爆炸声震裂开来,一阵地动山摇中,头顶无数夜明珠纷纷坠落,混着漫天飞扬的沙石泥土,浓烈的火药味呛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耳朵里巨大的轰鸣声持续回响,耳鸣刺激得楚夕不得不紧紧抱住头部。强大的冲击力把趴在地上的楚夕和彤梦蝶往前推开了至少一米远。喉中一股腥味顿时涌了上来。 伴随着爆炸而来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楚夕听清楚了,那是苏九殷的声音。短暂的轰鸣声消去后,又一阵晃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四周偶尔有夜明珠的残骸发出的微弱光亮,借着光亮,楚夕看清了洞里的惨状。苏九殷方才所在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七零八落地横在地上,可以想见站在那里的人受到了什么样的毁灭性掩埋。 楚夕突然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转过头去看,一块巨石正压在自己的腿上,鲜血顺着腿流到了地上,好大一滩地蔓延开来。伤可见骨,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或许是太过紧张,楚夕先前竟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腿已经被压断了。 被楚夕压着的彤梦蝶动了动,楚夕挣扎着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 “快跑,山要塌了!” 楚夕慌神了,腿上的痛让她连呼救都有些困难。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地动山摇中,她的声音颤抖而又虚弱: “阿轩……” 宁墨轩的声音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就响了起来,带着些狂喜和急切: “夕夕,别怕,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救你!” 话音刚落,宁墨轩就顺着楚夕说话的方向冲了过来,忽明忽暗的洞|岤中,他的身影也模糊不清。就在这时,周围的晃动越发剧烈,一块碎石正正掉到了楚夕面前,楚夕抬头一看,自己正上方的洞顶正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那颗碎石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裂口正在以野火燎原之势扩大,在一波高过一波的晃动中,一块块的剥落开来。就像是一片积聚了潮气的阴云,在下一个万分之一秒就可能落下滂沱大雨。宁墨轩脸色突然一变,加快速度向楚夕冲来,接着伸出他的手,虽然在这样的时刻十分危急,但楚夕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她几乎是本能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这只曾经拥抱她,抚摸她,牵过她的手,在这样一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从她面前擦过,一把抓住了楚夕……身边的彤梦蝶,然后把她拉进了怀里。 对,宁墨轩伸出手,抓住的不是楚夕,而是她身边的彤梦蝶。 这只手曾经给为她端过茶,夹过菜,甚至为她换过衣服; 这只手曾经给过她温暖,给过她安心,给过她最甜蜜的悸动; 可就在刚才,这只手越过她,把这一切给了别人。 命运给她开了一个有一个玩笑,但是楚夕发誓,这次的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楚夕睁大了眼睛,渀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一只手的抽离而消散了。伸出一半的手仍然保持着方才与宁墨轩错过的礀势,僵在半空中。从指间凉透到了心底。 她渀佛听到了心底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渀佛有什么人正舀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在她心脏上划拉,刀锋尖锐,划过去的那一瞬间感觉不到痛,然后血液慢慢顺着伤口流出来,痛意铺天盖地来来回回的折磨着她。 为什么……会先救彤梦蝶? 就因为……她是皇室血脉么? 就连在这种时候,都如此听命与皇权么? 楚夕张嘴想问,可是她却已经痛得张不开嘴,腿上的血正在快速的流失着,那一滩满开的血迹已经渗透到了腰部,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发冷,瑟瑟地颤抖。渀佛随时来的一阵风都有可能将脆弱的她吹走。 宁墨轩在抱住了彤梦蝶的那一刻突然脸色大变,把她扔给一旁的江怀安,又朝楚夕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中发生的事情,但看在楚夕眼里却变成了慢动作回放。 身体和心灵上承受的巨大痛苦已经让她几近晕厥,朦胧中听到宁墨轩颤声叫她: “夕夕,快过来我这里!山要塌了!” 地上散落的夜明珠被越来越多的土石掩埋,四周的光亮越来越微弱。 她倒是想过去,可是怎么动得了? 楚夕缓缓的摇头,她很想扯出一个微笑,却有更多的泪水无声地流过脸颊。 不是已经说好不管真相是什么,都要努力微笑么?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帮他找到所要的东西就分道扬镳么?不是已经在夜里偷偷流干了眼泪也能在白天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么? 怎么现在,看着眼前的宁墨轩急急向她伸出来的手,她除了哭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了呢? 受伤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宁墨轩。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这样依赖和沉沦了。甚至在他向她走来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决定原谅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亲手打碎她的美梦? 山洞里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彤梦蝶被江怀安抱走转移了,陆非衣早已在第一时间用他快人一等的轻功离开了这个地方,只有宁墨轩和楚夕……或许还有早就了无声息的苏九殷,只有他们三个还在这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山洞中无声对峙。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楚夕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伸出手,回握住他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阿轩,再见 由于一只腿被巨石压断了,楚夕费了很大劲在半撑起身子。由于宁墨轩一心关注到楚夕的位置去了,加上周围光线微弱,他并未看到楚夕的腿伤势严重,当楚夕的手搭在他手心时,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的楚夕几乎移不开眼。 但在下一刻,她已经鼓足了全身力气,用力将他往后一推。然后放开了自己的手。 早在宁墨轩拉住了彤梦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楚夕成为了这场山崩地裂中的牺牲品。谁都知道,在那时的情况下,能救得了一个人已经不错了。她知道自己的腿已经不能动了,若是强行地和宁墨轩一起走,必然会耽误离开洞|岤的时间,而此刻时间已是刻不容缓,再多呆一秒,她头顶的山石就会垮塌,砸到人非死即伤。况且,楚夕计算的很清楚,宁墨轩倒下的那块地方是个生命三角,一定能支撑到其他的人来救援。 哪怕他做了那样的变相等于放弃她的选择,她还是不愿意看到宁墨轩受伤。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舍不得让他一起死。真是没用。 所以,她在那一刻用尽全力推开了他,让他有时间脱离头顶正在坠落的巨石。然后,她微微张开嘴,无声地说: “阿轩,再见。” 玩过拔河游戏的人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有哪一方在拔河的时候突然放开绳子,那么另一方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力猛地倒退数步,甚至栽倒在地。此刻的宁墨轩,本就使出了力气把楚夕往外拉,由于楚夕用力一推后又猛地放开了手,他自然受不住地连连后退几步,往后倒去。 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失措,那是楚夕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她突然记起来,她曾经梦见自己和宁墨轩在地动山摇中,仅仅几步之遥。却渀佛永久的诀别一般。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随后而来的,是劈天盖地的巨大坍塌。 那是楚夕最后一眼见到宁墨轩。 平日里爱抿起的薄唇大张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无以名状的惊慌,双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礀势,慢慢的往后倒去。 甚至能听到下一刻他撕心裂肺的大喊: “夕夕——” 楚夕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半眯着眼看手表上的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五。 又做噩梦了。 那天她被头顶塌方的山石击中,陷入一片黑暗中。醒来后却躺在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中,四周的一切景物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现代环境。是她独立工作后生活了两年的家。墙上的挂钟显示着这是她穿越那一日的第二天早上。也就是说,她在古代过了那么久,回到现代,也不过只过了一个晚上。 本应该伤痕累累的身体变回了自己现代的那具身体,属于古代的楚夕的一切她都没有带回来。回来的只是带着那些记忆的她的灵魂。 她花了好久时间才真正接受自己穿越回来了的这个事实。或许就像璎珞在录音里说的那样,她山崩地裂的时候她的灵魂被迫离开了,又加上之前接触离魂珠太久,阴差阳错的就回到了现代。 楚夕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死,还是失望走了那么久又回到了原点。 自从那天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每天晚上如此真实的噩梦,都让楚夕觉得自己穿越的种种或许真的就是一个梦。 一切又回到了她穿越之前的那样。她无暇再去想太多,因为她还要工作。老板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使唤人,把女人当男人,把男人当畜生用;她还是需要每天挤两趟公车花一个半小时绕城去上班;同事还是那么爱聚在茶水间聊别人的八卦……这个世界和她穿越前没什么两样。 不一样的只有她的那颗心。 只是有时候她又想,或许这是属于她最好的结局了。 与其在古代被乱石砸死深埋地下,能够活着,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惠。更何况……宁墨轩,这三个字已经成为她不敢再去触碰的伤疤。她仍然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情景:地动山摇中他那一声惊慌失措地呼唤。以及他错过眼前伸向了彤梦蝶的手……这两个场景总是在梦中交蘀出现,让她时而心痛时而心酸。 但这也只是一个梦而已,哪怕她每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哪怕每次醒来望着黑漆漆一片的空房间,都会忍不住鼻子一酸;哪怕她时常在走神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宁墨轩……哪怕的再多,对楚夕而言,也只能是个梦而已。 在属于古代楚夕的那个空间,楚易风的解药已经找到了,楚老爹日后肯定后继有人帮他料理生意,也不用他那么辛苦了;方婉儿也不再迷恋江怀安。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说不定已经成亲了;陆非衣做完了宁墨轩要求的事情估计已经回家去照顾生病的母亲了;苏九殷自己毁了自己,也算是对她平生作恶多端的报应;江怀安……说不定正因为她回到了现代,之前的楚夕也就回去了呢?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所盼望着的么? 至于宁墨轩……他是朝廷中人,这次顺利找到定魂珠,又救了皇帝的私生女……估计已经前途无量了吧。 其实楚夕渐渐地也开始理解了宁墨轩当初的选择,苏九殷道出了彤梦蝶是皇帝的女儿的事实,皇家血脉在那个时代自然是高于一切的。况且当时彤梦蝶由于心悸发作,情况十分危险,若是不先救她,那么她就必死无疑。而楚夕自己,宁墨轩并不知道她腿受了伤,所以大约是觉得先救了彤梦蝶再来救她也来得及的……若是他知道自己受了伤……楚夕不敢往下想,因为即使同宁墨轩亲密如斯,她也未必就了解他。她不敢确定宁墨轩会不会在知道她腿断了的情况下把手伸向她。 但不管怎么样,她并没有死,而且回到了现代,回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体里。持国的那些纷纷扰扰已经同她没有关系了。 这样想着。楚夕便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也是应该的了。哪怕没有她,他们也能生活的很好。心中虽然牵挂,但是知道他们过得好……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回来以后,也许是忧思过甚。也许是心里郁结,楚夕生了一场病。先是感冒,然后发烧,昏昏沉沉的在被子里捂着。半夜被身体的高温热醒了,整个人都像是在水里泡过,额头上全是汗。朦朦胧胧中想起那段穿越过去的日子里,自己生病的时候宁墨轩的精心照顾,鼻子一酸,就这样哭出声来。 因为生病。楚夕请了好几天假。等病好了再去公司上班,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秘书室的同事都忍不住来问她是不是失恋了。 楚夕只能苦笑,算是吧……只是这场恋爱也算是无疾而终了。 楚夕把一切寄托给时间,也许时间久了,她会忘掉在古代发生过的一切,真的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渐渐地,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带着这样的记忆,平凡的度过余生。 直到璎珞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一早晨。楚夕如往常一样站在车站一边等车一边啃着路边买来的包子。今天起得比较早,抢到了她最爱吃的鲜肉馅,所以她吃的十分开心,连身边何时多了个人也不知道。等她啃完一个包子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 由于隔着墨镜,她并没看清楚那黑衣人的表情,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举起手里还剩一个的鲜肉包子往那人眼前凑了凑。问道: “你想吃?那给你好了。” 然后……黑衣人脸上多了三根黑线,却还是十分有涵养的将楚夕“请”上了轿车里。 一路上楚夕很安静,这并不是说她很镇定,而是她脑子里正努力的想着一会儿如何为自己今天的迟到找借口,所以压根没功夫去想这是什么人要带她去哪里这些深奥的问题。 终于,在楚夕自我否定了第二十个接口的时候,车终于停在了市郊一处隐在半山中的别墅前。 “啧啧,真是有钱人。” 楚夕下车后看到这栋别墅,事不关己的赞叹了两声。 那黑衣保镖把她引在了别墅内的一间书房里,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书房里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漂亮女人。是那种楚夕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漂亮。在这个年纪的女人里,楚夕见过的苏九殷也算漂亮,但和眼前这个女人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个女人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高贵的如同嫡仙一般的气质,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些成熟的风韵。而那一双眼睛,更像是看透了世间冷暖一般,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神色。 她微微对楚夕一笑,尽管笑意很浅,却让人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了新的颜色,她的声音温和柔软,让人如沐春风。 “很抱歉冒昧请你过来。” 或许是被眼前这女子的美貌所惑,楚夕竟觉得她异常亲切,不由得向她抱怨: “知道冒昧还请我来干嘛?”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楚夕竟然呛声,微笑着咳了咳,继续柔声解释: “本来应当亲自登门拜访,但我的身体……不太方便。是在迫不得已,才让人去请你过来。” 楚夕这才注意到,这女人坐的并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一把做工精细外观精美的——轮椅。仔细往她双腿上看去,发现裤管下的两条腿无力地耷拉着,纹丝不动。 原来这女人竟是个残疾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他会死 不知为何,楚夕突然想到自己,若是那天她没有被后来山体塌方掩埋住,那么被那块巨石压住了腿的自己估计也会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半身不遂地坐在轮椅上了吧。 那女人见楚夕神游太虚,也不打扰,等楚夕自己回过神来,看着她亲切的笑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她找人带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于是直接问出了口:“你是谁?找我干嘛?” “我就是璎珞。” “纳尼?” 楚夕张大了嘴,眼前这个美的不可方物气质高雅的女人居然就是璎珞,那个在古代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璎珞,那个被一个男人弄得伤心远走的璎珞。她真的如自己一样穿越回来了。 楚夕有些激动,虽然之前从未见过她,但正是因为璎珞所写的英文手记,她才会和宁墨轩一起去寻宝,在古代楚夕听过了她所有的故事,对这个女子是十分敬仰的。这个天资聪颖的女人,在持国历史,甚至整个大陆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特别是她和凌宵的感情里,敢爱敢恨,君既无情我便休的果断和勇敢让楚夕敬佩不已。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却还是能坚强的面对一切,甚至善良地为前男友留下了一个富可敌国的需脉作为离别礼物。 想到这里,楚夕不由得往璎珞身上看了看,现在的璎珞脸上的笑容安详优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曾经受过感情伤害的样子。果然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楚夕咧嘴一笑,语气真诚: “璎珞前辈,久仰大名!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4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4部分阅读 仰大名!” 璎珞又是淡淡一笑: “璎珞是我在‘那里’时用的名字,在这里。你可以叫我杜英落。” 杜英落三个字一出,楚夕脑子里立马冒出了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有钱人!” 在楚夕所在的s市,谁不知道杜家那就不能算是本地人。杜家是整个s市的大家族,在全国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金融业巨头。家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社会上数一数二的精英。杜家这一届掌权者就是英字辈,想来杜英落就是杜氏集团总裁的姐姐或者妹妹了。楚夕所在的公司也和金融业沾边,是以对业内的这些资讯很是了解。英落二字。不正好和璎珞谐音么。怪不得楚夕听到璎珞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姐闺名。反倒像是个艺名笔名之类的。只是杜英落这个名字还是第一回听说。 像是知道楚夕的疑问,杜英落解释道: “我从小身体不太好,不太爱见外人,所以家里人几乎没有对外公布过我的身份。知道我是杜家人的人也很少。” 楚夕想到璎珞的腿。恍然大悟: “抱歉……我……” “没关系,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后来腿就不能正常行走了。” 杜英落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楚夕猛地点头,这样的女人,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杜英落让楚夕在书房内宽大的沙发上坐下。又让人给楚夕冲了一杯咖啡,在浓浓的咖啡香中娓娓道来: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所谓的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你相信世上有仙人么?” 楚夕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但经过了穿越这一遭,她不得不信。点了点头,又听得杜英落继续道: “由于从小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跑跳,身体也常常生病。我不爱说话,郁郁寡欢的。家里人怕我闷坏了。费了很大力气请来一位高人为我调养身体。那位高人说我的腿是治不好了,但作为补偿,他可以教我一些易经五行之术。枯坐家中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于是我拜他为师。师傅教了我很多道学知识,他说他是修仙之人,还说我很有天赋,若潜心修炼,假以时日定能得道成仙。可我从小顽皮,修仙不过是为了好玩,师傅带我走进了修仙的大门,我却只对门内诸如五行布阵、奇门遁甲、风水走|岤这类奇门左道的东西感兴趣。无意中,我发现了一种可以扭转时空的法术,通过阵法,只要有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将人传送到未知的世界去。” 听到这里,楚夕睁大了眼睛。居然连穿越时空的阵法都学会了,这天资聪颖得也太逆天了吧。 “我瞒着师傅悄悄修习这种法术,有一天,我终于成功了。在施术完成之后,我被传送到了那个历史上并未记载的叫做云泽大陆的地方。巧得是,在时空传送的过程中,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原本早就失去了行走能力的双腿竟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又蹦又跳。于是,我决定在这个地方留下来。我穿越时落下的地方正好是玄门所在的位置,算我运气好,连在遥远的国度都能找到同宗的修仙者。于是我留在了玄门,直到出师……下山后我怀着满腔热情开始闯荡江湖,然后遇见了凌宵。我和他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有时候坐马车,有时候徒步,自从双腿可以走路以后,我爱上了行走,像是要把以前那些年没有走过的路都补回来。凌宵总是由着我,有时候我走不动了,他会背着我走完剩下的路。那段时间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杜英落顿了顿,悠悠的叹了口气: “后来……” “后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楚夕忍不住打断了她,不忍心再让她去回想那些痛苦的回忆。 杜英落被楚夕抢白,愣了愣,轻快地笑了一声,不同于之前矜持稳重的微笑,这个笑容多了几分狡黠和快乐: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后来我假死骗过了凌宵,然后偷偷回到葛武山,利用离魂珠穿越了回来。那时我身上的余毒已经很深,半死不活,花了好长时间才调养过来……这腿,也又一次不能动了。身体好些后,我总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凌宵的近况,于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在偏远的郊区外面租了一间房,想要用阵法窥探云泽大陆的情景。” 楚夕问: “后来呢?” “后来……中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我租的那间房就在你住的楼上……阵法把正在熟睡中的你圈了进去,使得你的灵魂脱离了,被送到了云泽大陆。” 杜英落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有些怯怯地,那样的神态,倒显得她像个做错事等待老师罚的孩子。楚夕恍然: “我是说怎么睡着睡着就穿越了,原来是你在我楼上做法啊。”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杜英落话里的意思,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我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跟着宁墨轩去寻找你留下来的东西,最后发现那玩意儿只是你给凌宵开的一个玩笑?连我自己都是你一次失误中的受害者?” 杜英落坦然的点了点头: “很抱歉……都是我的错,才让你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你被传送到云泽大陆之后,我十分愧疚,一直在找补救的办法。好在你跟着宁墨轩他们一起去了葛武山,那里正好有我离开时留下的阵眼,再加上离魂珠也在你身上。在那之前,我还费力把我预测到的将要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你的梦中,可是你并没有引起警觉。所以我只好立刻施法召唤你回来,以免你随着那个楚夕的身体一起身形俱灭。”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梦到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原因?” “是的。” “所以我又莫名其妙的穿回来了也是因为你?” “是的。” “所以你这次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些?” “是……不是的。” 杜英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默默的被楚夕牵着鼻子走了,楚夕这是在逗她玩儿呢。她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尴尬。原本清丽典雅的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想起自己年少时犯下的错,也是很不好意思: “对于我之前无心的过失,我真的感到十分的抱歉。希望楚小姐能原谅我。本来知道你穿越回来之后,我不想再去打扰你的生活的。可是,有件事情也许你应该有知情权,所以我找人把你带了过来。” 楚夕此时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在杜英落这么一通陈恳的道歉后,她本来有些攒起来的火气渐渐灭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张笑脸的主人是如此的美丽,让人不忍触碰呢?听到她说有事情,楚夕有些好奇: “什么事情?” 被楚夕这么一问,杜英落反倒迟疑了,斟酌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楚夕: “前两天我预测到,在云泽大陆即将出现一场很大的变故。” 楚夕不以为意: “那里发生变故跟我有什么关系?” “很多人,将会在这场变故中失去生命。” 楚夕更加不以为然,自古以来,战争、自然灾害、君主暴政……哪一样变故不是会让很多人失去生命的? 见楚夕没什么情绪波动,杜英落觉得事前铺垫已经到位了,咬了咬嘴唇,说出了最关键的真相: “那个叫宁墨轩的年轻人,会死在这场变故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愿意回去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楚夕都觉得自己表现的很镇定。 甚至在同杜英落告别的时候,还顺便倒回去问人家既然把她接来了能不能把她又送回去。毕竟在这种富人区打车很不容易。 当时杜英落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但还是很有涵养地吩咐司机送楚夕回去,又给了楚夕一张名片,说如果想通了可以再去找她。 于是楚夕就这样回到了自己家里,衣服也没换就这样径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等到了下午四点钟,她才发现自己今天竟然就这样忘了去上班。于是她拨通了公司的电话,语气淡定地向人事部提出辞职。不等对方回应,就潇洒地挂掉了电话。她现在的状态真的不适合工作,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去想。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肚子里传来的空腹感提醒着她,除了早上那一个包子之外,她这一天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也是在饥饿感的痛觉刺激下,楚夕才终于认识到,自己在杜英落那里听到了些什么。 杜英落说: “那个叫宁墨轩的年轻人,会死在这场变故中。”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楚夕都听得清楚,但当它连起来,楚夕却不能明白它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愿意去明白。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宁墨轩……会死么? 对他,怎么会不怨?又怎么会不恨? 在听到江怀安拆穿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寻找需脉和离魂珠的时候。在看到他明知道自己身体愈加不行,却还坚持要前进的时候;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越过自己抓住了她身边的彤梦蝶的时候……她痛的心如刀绞,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让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可是这一切能怪谁呢? 如果自己能够坚定一点,擦亮眼睛不受他蛊惑,一早开诚布公的和他谈条件。又怎么会越陷越深,越伤越痛?如果不是她先爱上他,他又怎么会有伤害她的机会?况且,他在其他方面从未亏待过她,感情不过是他为了达到目的所使用的一种手段而已。 这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她有什么立场和权利去质问、去谴责? 所以楚夕心中的恨无处发泄。只能在那几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把自己抱得紧紧地,埋首在双臂间无声的流泪。哭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流出的眼泪可以提醒她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她恨过,也怨过。甚至背地里诅咒宁墨轩的祖宗十八代。但那只是一种算不上恶意的发泄。哪怕她回到现代之后。也只是暗暗地希望宁墨轩能在失去她之后后悔莫及痛哭流涕。 该怎么去形容楚夕现在的心情。一面想着这与我何干我和他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另一面却又忍不住心底压抑的咆哮——他怎么能死? 死并不可怕,在楚夕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想过宁墨轩在离开她之后会怎么样。在她的设想中,他应该可能会黯然神伤一段时间,然后被一个比自己优秀一万倍的女子渐渐打动。或许又因为家族原因两个人成亲了,然后他会有了自己的孩子,儿女成群,渐渐忘记那个非卿不娶的楚夕。最后等他的孙子都快娶媳妇的时候,他在某个下午安详的离世。 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宁墨轩会以非正常死亡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她相信杜英落说的话,也相信她占卜未来的实力。只是。这一切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他怎么会死?正是少年得志的时候。又为寻找需脉和离魂珠立下大功,等待他的是似锦的前程和腾达的未来……而不是……冰冷的棺材。 所以当杜英落说宁墨轩会死的时候,楚夕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 于是她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可以预知异时空未来的女人。渀佛离她越远,她所预测的事情就越不会发生一样。 对楚夕来说,这是一种鸵鸟式的逃避。也是她本能的下意识所选择的行为。 只是,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宁墨轩会死”这个命题从提出的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客观存在性,并不会因为楚夕的忽略而消失。楚夕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需要好好的静一静,让她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没心没肺的过一阵。她需要时间来给她面对一切的勇气。 可是时间对她太吝啬,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这天晚上,楚夕又梦见了宁墨轩。 这次的梦境和前几天山崩地裂的场面不一样,宁墨轩身处哀鸿遍野的战场,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敌人的数量明显比他带的人多,但他却丝毫不退缩。手握长枪纵马而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周围的战士尸体已经累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而他渀佛不知疲倦,持枪杀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血来,使得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几近透明,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病态的妖异。楚夕站在远处看着,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突然,从宁墨轩背后射来一支利箭,由于周围敌人太多,宁墨轩并未注意到箭矢向他袭来,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要躲……楚夕眼睁睁地看着那利箭穿透他身上的铠甲,刺透他的胸膛—— “阿轩!” 楚夕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吼出声。 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她真的看到了宁墨轩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她并不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如果宁墨轩真的就这样死了,她会痛得无法呼吸。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他再不好,再对不起你。也许你可以打定主意永远不再见他,永远不再想他……却永远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楚夕深深吸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珠。从背包里翻出白天的时候杜英落给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最后把它放在了枕头下面。心中下了决定,接下来的睡眠变得好了很多。睡到天亮,楚夕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自己。 然后,她摸出那张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喂,杜女士,关于宁墨轩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了。” 杜英落派来的车很快就开到了楚夕楼下,楚夕拉开车门轻车熟路地坐了上去。一直到重新见到杜英落,楚夕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那是一种无所畏惧的淡然。 杜英落的眼神里有着了然,语气依然温柔: “你来了。” “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楚夕不愿废话,开门见山的问。杜英落很体贴的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浅笑着让人端来了牛奶和点心,让楚夕先吃早饭。 正好由于昨天没吃东西,早上起来也没吃早餐,楚夕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也不客气,几下就把桌上的食物消灭干净。 杜英落笑着看楚夕舔着手指头意犹未尽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虽然她才三十多岁,但或许因为在云泽大陆多活了几年的关系,她给楚夕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辈。见到杜英落善意的笑容,楚夕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 “谢谢你的早餐……咯……我们开始进入正题吧。” 杜英落这才缓缓道来: “昨天晚上你梦见的,就是我用法术看到的你离开五年后在云泽大陆发生的事。那个场景,是真实会存在的。宁墨轩在战场上被暗箭射中,力竭身亡。” 哪怕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在听到力竭身亡四个字的时候,楚夕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想被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了心脏,揪了一把。 杜英落安抚性的拍了拍楚夕捏得紧紧的手背,示意她放轻松,又接着道: “补救的方法就是,我用阵法送你回到云泽大陆,由于那个楚夕的身体已经在那场爆炸中被毁了,所以只能用你本身的这具身体。你只需要回去阻止这场战争,就能挽救宁墨轩的命。” 楚夕有些怔怔,她这才回来多少天,居然又让她穿越回去?真当穿越不需要交过路费么? “为什么会是我回去?随便找个人去组织就好了啊。” 杜英落继续解释: “从你穿越过去遇到宁墨轩的那一天起,你们的命数就已经深深地缠绕在了一起。你的到来和离开,都改变了宁墨轩既定的命数。所以解铃还许系铃人,只有你才能改变他的命运。” 楚夕似懂非懂,这些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也许和宁墨轩真的羁绊太深,连回到现代后也不能完全和他断开。她不想看到他死,那么就只有回去云泽大陆,如果她不回去,那么宁墨轩的命数就只能按照既定轨迹走向死亡。 “你穿越回去以后,只需要接近宁墨轩,阻止那场战争的发生,就算是改变了宁墨轩的死命。到时候若你还想走,我可以再施法让你回来。而且,你以现在这个身体过去,不会有人知道你原来的身份的。” 听到这里,楚夕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杜英落: “好,我愿意回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再回首是五年后 楚夕没有问杜英落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就像杜英落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隐秘。 杜英落很快安排楚夕到她家住下,说是到时候方便做法。 而楚夕也杜英落的家里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比杜英落大几岁,即使已经年过不惑,却依然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这个叫李泽楷的男人和杜英落简直是郎才女貌,两个人的日常交流中常常流露出一种很深的默契。 楚夕感慨,当初杜英落选择义无反顾的离开,也许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至少她回来以后遇到了更好的。有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以为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全部,但也许他只是我们人生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因为楚夕辞掉了工作,暂时也没事做,所以只需要在杜英落家里等着开启阵法的最好时机的到来。届时,杜英落会为楚夕做法,用阵将楚夕本人传送回云泽大陆去。 杜英落给了楚夕一颗宝石做的项链,宝石内暗含机关,等楚夕回去完成了改变宁墨轩命运的任务之后,就可以通过宝石向杜英落传递信息,杜英落再利用宝石将楚夕接回去。至于楚夕在云泽大陆要怎么样改变宁墨轩的命数,只能靠她自己琢磨。 豪门的日子十分惬意,每天吃饱睡睡饱吃,有时候陪杜英落聊聊天,两人互相交流穿越时的见闻,一晃就到了杜英落测算出的最适合传送阵法开启的日子。 入阵前,杜英落很严肃的再次询问楚夕: “你确定你要回去?考虑清楚了?” 楚夕毫不迟疑地点头: “放心,我考虑好了。” 杜英落云淡风轻的笑,洞悉世情的眼中一片清明,对着楚夕挥了挥袖子: “好孩子,去吧。” 于是。楚夕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楚夕躺在一个荒凉的山路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面前是一条看似人工挖出的大道,路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车轮碾压出的痕迹。 楚夕第一时间起身。清点了下身上的东西,一个特制的布包,太阳能手表、指南针、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杜英落给她的玄术书籍、几块价值不菲的金子、一堆碎银、铜板、锋利的瑞士军刀还有一些紧急用的药物。 东西都还在,人也没有任何不适,楚夕觉得这样睡一觉就穿越了的事情实在是太便宜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顺着路往山下走去。 离开云泽大陆的时候,还是深秋,而现在周围的景色和头顶灿烂的让人浑身发热的太阳告诉了楚夕——现在已经是夏天。 山路很崎岖,正在日头上的太阳很烈。楚夕很热。 她在杜英落家时穿的是一件凭记忆做出来的持国的薄衫,外面套着长袍。楚夕醒来的时候已经热得脱掉了长袍,但穿着的薄衫毕竟是长袖,还是很热。走在阳光下,不一会儿背上就湿了一片。可此时的楚夕已经没有衣服可以换了,并且为了避免吓到朴素的古代人民,她都没有穿现代的衣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楚夕就后悔了。她带了这么多户外生存必备物品,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些东西一个都不能吃,虽然带了金子能买东西吃是没错,可在这荒郊野外,有多少钱都只能当砖头用。现在的她又热又渴,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水。 上天像是听到了她的暗中祷告,终于让她看到了人烟。走过一个山路的拐角过后,面前出现了一片热闹的景象。 一座需山耸立在楚夕面前,许多工人正赤膊在山上劳作。有的人负责采挖,有的人负责挑运,有的人负责清点……与先前楚夕走的那条路上的安静截然不同,这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楚夕欢呼一声,几步跑下山,停在了一个小凉亭前。她方才在山上就看清楚了,这里有好几个装茶水用的大桶,有一个工人负责给这里的工人们舀水喝。 楚夕从布包里摸出一块碎银,急哄哄的要同那工人买水喝。 舀水的工人是个头发斑白的老爷爷。见楚夕一副渴得不行的样子,和蔼的笑笑: “闺女啊,这水你喝吧,不要钱。看把你热的。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楚夕一口气就着大碗连着喝了三大碗茶水,总算解了燃眉之急。这才大喘着气回答老人家: “我这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去找我表兄呢。可是走到这里就迷路了,绕了好半天没找出去。多亏看到这里有人。对了,大爷,这里是哪儿啊?这些人是在这里干什么呢?” 老人家笑着回答: “这里是南玉山,是持国最南边的地方。再往南走就是珈国啦。” 楚夕心里一喜,原来这阵法把她送回了当初离开的葛武山。只要往北走就能回到持国了。 同老人家打听了很久,楚夕才知道现在是昭仁二十五年,她离开的时候是昭仁二十年,这么一算,再次回到这里就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由于这里虽则属于持国境内,但离南玉山最近的持国县城都要走上大半天,楚夕决定先到离这里最近的葛武城落脚,再找个车夫坐马车回持国。 正巧工地上有车要去葛武城,楚夕搭了便车便往葛武城去了。 一路上,她打听到了更多关于南玉山的消息。 葛武山,不,在持国人口中叫南玉山,由于有人发现了山中的需脉,现在已经成了整个持国最重要的需脉开采地了。持国朝廷组织了大量人手对这个需脉进行采挖,渀佛取之不尽用用之不竭一般,这不,都挖了五年了,山还是这座山,渀佛都没怎么变化一般。 而说起这个发现需脉的人,更是有数不清的话。 这人表面是持国一个叫锦州城的地方官,实际上却是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三皇子受命隐姓埋名微服私访,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传说中汇聚了举国灵气的镇国珠,后来找到了。还顺带发现了一座大需脉,由此立下大功,现在被封为锦西王。据说皇帝有意封他为太子,他却当着文武百官拒绝了。于是皇帝便把全持国的盐铁经营管理权都交给了他,让他全权负责。你问锦西王的名讳啊。人如其名,胸中点墨,器宇轩昂,凌墨轩是也。 另外还有一宗事,说当今圣上天性风流,五年前锦西王回京时,还带回了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后来那女子认祖归宗,被封为了念阴公主。又说念阴公主从娘胎里带出了心悸的毛病。五年来皇帝陛下光寻名医为她诊治,却丝毫不见好转,十天半个月的就晕上一回。听说啊,这公主是活不过三十岁了。 直到马车到了葛武城,楚夕都还在消化路上打听来的那些消息。 宁墨轩……居然是皇帝的儿子。 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关于富二代啃老族什么的,全是楚夕一人的臆想。当她问到他家里情况时。他说过什么来着? “不才在下虚岁十九,还有些其他房的兄弟姐妹,母亲早些年去世了。婚配没有,妾侍、通房、老相好,都是没有的。” 传闻中锦西王爷现年二十四岁,正是大好年华。十九岁加上五,正好是二十四没错。 传闻中锦西王母亲良妃娘娘在他十岁那年就病逝了,母亲早逝,也没错。 传闻中锦西王不近女色。现在身边都仍未有侧妃和正妃,想要加入王府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鳞……更有传闻,锦西王与一个长相姣好的陆姓年轻男子交往甚密,王爷这是不好红妆好陆郎呢。楚夕一脸黑线的想,婚配没有,妾侍、通房、老相好,都是没有的……这句话,还是没错。 可是,他从没告诉过她,他是天之骄子。是皇帝的儿子。 转念一想,告诉她了又怎么样?楚夕并不是一个很有门第观念的人,甚至之前连当今皇上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而且,宁墨轩交代的也很清楚,只是从富二代变成了红二代罢了。 这个问题楚夕没有纠结多久,她这次回来的任务是让宁墨轩远离那场可能给他带来死亡的战争,远离那个引起一切噩梦的源头。如此而已。 楚夕随便找了葛武城中的一家客栈,吃过晚饭就上街去雇了个车夫明日送她去持国。 办完这些事后,天色尚早,楚夕决定在城里转转。 谁料这一转,竟碰到了熟人——五年前曾向她求婚的赵秀才。 五年的时间,人的相貌并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所以楚夕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他左手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小童,右手小心翼翼地揽着一个孕妇,正在集市上漫无目的的逛着。两人时不时停下来看看东西,举手投足间亲昵温存,好不幸福。 那孕妇肚子鼓得圆圆的,身体有些发福,却能看出是个美人。她看着赵秀才的眼神全是依赖和幸福。一家三口衣着都很光鲜,看上去家境还不错的样子。 正在胭脂摊前闲逛的楚夕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胭脂摊的大婶见楚夕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两口子瞧,忍不住道: “那是咱们葛武城里的赵壮元一家,早几年他还是个秀才,当时还中了山神的诅咒呢,后来还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圣女怜悯他,为他施法解掉了诅咒。也是因为这个,我们葛武城里高山族所有的诅咒都被解掉了。许是沾了圣女的福气,后来他就平步青云,科举中了个状元。现在在省城当大官呢。现在这是回家探亲来了。赵壮元也是个有福的,考上状元以后没多久就成亲了,那姑娘可是咱葛武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三年抱俩,手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真真让人羡慕呢!” 楚夕看着人群中同自己擦身而过的赵秀才,一面为他现在的幸福生活高兴,一面又心里升上来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他好事将近了 楚夕没有在葛武城耽误太久,第二天就离开葛武城出发了。由于身上资金足够,楚夕的出行并未受到多大阻碍。马车行了一天就到了持国境内,再走了几天,楚夕就下马车乘船走水路。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达了锦州城。 她决定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看看几位故人,在顺道打听一些消息,然后从锦州城去往京城寻找宁墨轩。 再次踏上锦州城这片土地,楚夕心中感慨万千。 少小离家老大回,物是人非了。 只那两条名字奇怪的河流——淮琴河和淮淳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无数船只在运河上前行,有的靠岸,有的离岸。来来往往,面孔却都是陌生的。 下了船,在拥挤的人流中,楚夕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走。 五年的时间,让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运河边为了自己发明的歪嘴船而兴奋不已的楚夕。 从灵魂到身体,都不是了。 深吸一口气,楚夕打起精神,向码头的人打听楚府怎么走。 谁知刚一提到楚府,指路的大叔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你要去楚府啊……顺着前面那条大街,往城中心走,然后沿着宝源巷对直走就能找到了。” 说完,大叔顿了顿,把手里的烟斗往地上磕了磕,在呛人的烟草味中,楚夕听到他连连叹了几声: “可惜啊,可惜。” 楚夕按捺不住心里的紧张,忙问道: “可惜什么了?他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那大叔慢悠悠地又抽了口大烟,这才徐徐道来: “看姑娘做的是从外边来的船,想是不知道五年前楚家的秘辛事儿了。以前啊。这楚家是咱锦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盐商,楚家二小姐名叫楚夕,生的那叫一个俊。后来那姑娘被未婚夫给退婚了,喏,就是城东的江家公子。后来楚二小姐一时想不开,失踪了半年。后来又给找回来了。听说出去历练了一遭。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还得了五年前咱锦州城的巾帼锦州的大奖呢。谁知道好景不长。那楚小姐回家没多久又失踪了。家里发疯了一样的找,愣是过了好几个月才得到消息:楚二小姐跟着原来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锦西王宁王爷去找南玉山的需脉,结果遇到意外。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啊,可惜。那楚老爷先年也有五十好几了,膝下就两个儿女。一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管不了事。一个女儿又为情所伤,离家出走。最后又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果。唉……太可惜了啊。” 说到这里,大叔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消息还是锦西王带着江家公子一同传回来的,听说啊,楚二小姐去的时候面目全非,整个山都塌了,而她的尸体被乱石堆埋住了。一直都没找到。被带回来的只是个衣冠冢。听到消息的时候楚老爷子当即昏了过去,大夫来看。说是中风了。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地。当时楚家就剩一个体弱多病要死不活的楚大少爷了,那段时间楚二小姐的丧事还是宁王爷和江家公子一起操持的呢。” 大叔顿了顿,话锋一转: “说到这个,宁王爷到楚家报丧的时候,还说楚二小姐是她未过门的媳妇儿,想和楚二小姐正式定下名分,好让楚小姐的衣冠冢进皇陵里。你说,宁王爷当时是不是疯了,居然要娶一个死人。谁料到楚大公子当下就拒绝了,还差点让人舀扫帚把锦西王扫出去。” “小姑娘啊,你不知道,楚家的人是恨透宁王爷了。都说要不是王爷拉着楚小姐去找什么劳什子需脉,人也不会就这么没了。所以不论宁王爷怎么去求,楚家都不愿意松口让楚小姐成为皇家的人。那宁王爷竟也不恼,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楚府看望楚老爷和楚大公子。也不管人家脸色如何,每次都是带着好多东西来,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大叔停下来看了看头顶,时近傍晚,头顶的天压着一层厚厚的乌云,热气散不出去,闷得人十分难受: “又要下雨了。算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宁王爷去楚家的日子啦。以往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不过……” 大叔拖长了声音,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今年,宁王爷怕是不会再来喽。” 楚夕觉得嗓子有点紧,不想开口,却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在问: “为什么呢?” 干巴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关心。 大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满不在乎地道: “还能为什么?移情别恋琵琶别抱了呗。前不久,珈国使节带着珈国最美的公主绮韵公主来持国,说是要来和亲。人家一眼就看上了宁王爷,大大方方的让宁王爷陪着她逛京城,一来二去双方就看对眼了。听说皇上已经准备为他们赐婚,两个人这是好事将近了。宁王爷要结新欢,又怎么会有空来探望这个旧爱的亲戚的,更何况这个旧爱已经去世五年啦。” 大叔别有深意地看了楚夕一眼: “所以姑娘啊,你若是要去楚府,现在也不是个时候。因为宁王要大婚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楚家人听到肯定心情不大好。你要是去,还是得小心每个人的脸色,别提这些事情啦。” 楚夕听到后面已经不知道那大叔说了些什么了,她的脑海里只不断地放大着刚才大叔说的那句: “两个人这是好事将近了。” 在回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比如由于杜英落的阵法估算错误,她来的这个时候宁墨轩已经死了;比如宁墨轩此刻正在赴死的路上,她却来不及去救他……可是,她并没有准备到“如果宁墨轩成家了她该怎么办”这一条上。 宁墨轩……要和邻国公主定亲了。那她怎么办? 楚夕想起五年前,在去葛武山的路上,她自己做了噩梦以后,宁墨轩安慰她的话。 他说,若是她不见了,他会等她,会找到她。 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他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时候她问他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他双眼若天边的星辰,声音温柔的让人沉沦: “我会等你,等到你回来。” 他还说,只要是她,那么化成灰他都认得。 在那时,楚夕就对分别有了敏锐的预感。心有惴惴地听着他如此坚定的话语,突然就安定了下来。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爱上这个男人了。 可是,现在这个说着会等她回来的男人……要成亲了。 新娘不是她。 那些誓言在此刻回想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嘲笑着她居然相信恋爱中对方的甜言蜜语。她早就应该知道的,不是么?一直以来,宁墨轩就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带着他们去找到需脉而已。所以这场关系连恋爱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利用,一个傻到被利用罢了。 轻诺必寡信,她早该知道的。 楚夕不知道是怎么告别大叔,怎么行尸走肉般的走在街上,又是怎么找到一家客栈的。 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也差一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满脑子想的都是宁墨轩的一切。 他的承诺,他的安抚,他的温柔……尽管这一切,最后都被证实是男人的谎言。 楚夕草草的吃了一顿晚餐,然后躺在床简里望着天花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明明这是一件十分合乎常理的事情,云泽大陆的“楚夕”去世了,宁墨轩定时拜访,吃了四年的闭门羹。于是第五年,他放弃了。也许他早就走出了楚夕带给他的阴影,开始决定拥抱新的未来。 明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当楚夕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心酸了一把。 心酸过后,她又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好。宁墨轩身边有了新的人,等她完成任务离开之后也就不会那么舍不得,这样对双方都好。 于是,在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之后,楚夕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全新的楚夕了,如果透露出她曾经是云泽大陆的楚夕的话,可能会引起很多麻烦。更会给她之后的离开造成阻碍。 就让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接近宁墨轩,帮助他逆转命数,转危为安吧。然后就像是一个来去无踪的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做完好事不留名,只要能让他远离战争,远离自杀式攻击,远离那穿心的一箭就好了。 至于楚家的楚老爷和楚易风,听说楚老爷中风瘫痪在床的那段时间,一直是楚易风在料理楚家事物。想来他定是吃了解药以后身体好起来了。楚夕心中甚是欣慰,楚易风的命保住了,她的心血也算没有白费。楚夕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所以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只是,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毕竟,若是告诉他们实情,岂不是要告诉他们其实真正的楚夕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个 事实,让他们再次受到打击呢? 想到这里,楚夕精神好了些。努力眨巴眼睛,忍住眼底的湿意,开始专心的计划起明日的楚府之行来。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楚夕就这样蜷着身子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个谣言引发的市场混乱 楚府还是那个楚府,门口两座白玉做的石狮子依然高大威猛。左边的那只张着嘴,右边的那只没有尾巴。楚夕还记得当时楚老爹这样跟她解释: “我们做生意的,希望的当然是只进不出了。所以一个嘴巴张着吸财,一个没有尾巴就不会漏财啦!” 楚夕还记得楚老爹说这话的时候,嘴巴一开一合,下巴上的肉跟着抖动,笑起来脸上的两坨肉挤成一堆,特别有喜感……也特别让人温暖。 现在的他,怎么样了呢?听说他因为那个楚夕的去世气得大病一场,也不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又听说楚易风现在接管了楚家事物,不知道他天天推着轮椅到处跑,会不会很累。 楚夕站在楚府门口,徘徊了好久,也没勇气走进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楚夕了,脸完全变了个样子,如果贸贸然进去,只会被赶出来的份儿。若是跟他们实话实说自己穿越了,也只会被当做神经病同样赶出来吧。 楚夕叹了口气,蹲在楚府外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遮阴。三伏天的太阳热得让人受不住,还没到正午,就已经烈日昭昭?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5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5部分阅读 昭,哪怕是坐在树荫下,也热出了满头的汗。索性由于这棵树很大,完全挡住了楚夕的身子,让她不容易被发现。她守在门口,内心其实期盼着能够有幸见到楚老爹或是楚易风从门里走出来,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可是上天没听到她的心里话,亲人没等到,倒也等来一个熟人——陈彦。 记得楚夕离开锦州城和宁墨轩一起去寻找宝藏的时候,陈彦还闷在他的工作间里研究新品种的竹盐。那段时间由于经营有当,楚家的竹盐坊已经办的有声有色,顾客们对竹盐品类的要求越来越高。很多事情都是陈彦在一手经办,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没有停歇。为此,楚夕还曾跟楚老爹提过把竹盐的一家分店赠送给陈彦,作为他辛勤工作的慰问奖。陈彦却固执地不肯要。说是自己已经舀到了赢得的报酬。 一晃眼,就过去了五年多。陈彦的脸还是那样严肃,只是多了些沧桑的感觉,看上去比以往更成熟稳重了。陈彦从楚府出来,上了马车就往西北方去了。楚夕好奇他现在在楚家负责什么工作。也没多想就在不远处跟上了。 陈彦的马车最终停在了竹盐坊门口,再次来到这里,楚夕有些激动。这是她一首创办出来的竹盐,从研发到制作到营销,都有她的参与。自她离开以后,竹盐坊一直交给陈彦在打理,没想到五年之后这里竟然办得如此有声有色。 原来的一个临街的小铺面被拓宽成了足有之前三倍宽的大店面。上面还加修了一层贵宾室,那是很早以前楚夕提出来的创意,在店里专门开辟一个场地。供一些身份尊贵的客人休息和试用新品。整个店面的装潢显得高贵典雅,门口还挂着一块写有“新品上市”的牌子,十分引人眼球。 但很快楚夕就发现了问题,陈彦进店铺里待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里,竹盐坊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楚夕是知道竹盐坊的生意的,那些千金小姐和贵族富人,用的东西不求精,就求个新。一旦竹盐坊又推出了什么新产品。不管家里的存货还有没有,都会差人来买,好像晚来一步就会比别人走在潮流后头一般。所以当这新品上市的牌子挂出来之后,就算不是门庭若市,也不该杳无人烟啊。 楚夕正想着,就见陈彦沉着个脸从店铺里出来,上了马车,似乎又要去另一个地方。楚夕连忙跟上,原来陈彦要去的下一个站是楚家的盐铺。 在这里。楚夕看到了更让人惊讶的景象。 盐铺门口围满了人,有的手中舀着买菜用的篮子,有的提着桶,甚至有人把推车停在了一边。乍一看还以为这里不是卖零售盐,而是批发盐的集散地。这些人围在盐铺门口,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叫掌柜的出来,什么叫不给卖了?凭什么不让我多买一点?” “我要买十斤,哦不,二十斤!” “我要买三十斤!” “我是从城东来的,绕了好远的路。快给我五十斤盐!” “你别只是说有货,有货你倒是卖给我们啊!别不是想攒着涨价吧!” 陈彦也看到了这幅场景,脸色沉得更厉害了。一言不发的拨开人群往店里走。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他,指着他尖声叫着: “他是这里的头子,大家拦住他。他肯定能卖给我们!”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顿时聚拢来,把陈彦堵在门口。非让他给个说法。 从大家的议论声中,楚夕听了好久才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持国最近闹起了盐荒。起因是持国东边一个叫金水城的地方发生了地震,城里的好几口盐井都被震垮。朝廷拨发了一大笔赈灾物资,其中就有足够全城人吃上大半年的盐,结果那批物资在运送途中被劫走了。 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锦州城里,锦州本就是产盐大城,这次的救灾用盐就是从锦州城里拨出去的。不知怎么的,各地不断地传来官盐被劫的消息,为了补足缺口,锦州城的盐也就不断销往外地。 食盐不像粮食之类的东西,一年四季都有大量储备,由于平时大家用的就不多,需求量也不大。锦州城内的盐多是外销,加上食盐储备起来也受天气影响,通常储存量都不大。看着自己地方上的盐源源不断的往外走,锦州城的老百姓终于坐不住了。这都卖给别地儿了,他们自己吃什么呀。于是大家赶紧往集市上走,跑到铺子里去买盐。最开始只是一斗两斗的买,后来买的人越来越多,存盐就越来越少,渐渐地有些商铺开始打出了每日限购的牌子,老百姓们更慌了,生怕到后面没有盐买了,买的量也越来越大,成袋成袋地往家里扛。 听说,出现这样情况的不仅仅是锦州城,也亏得锦州是产盐大城,有规范的商会组织。全城的食盐虽然需求量大造成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但总的来说价格还算平稳。在其他有些地方,盐价已经比往日翻了十番都不止。 流言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得很快,所以到现在城里百姓争相购盐的局面已经发展到不能控制。城里的好些盐铺都纷纷关门谢客以躲避购盐狂潮。只有楚老爷心眼直,硬说要把铺子开着,规定每天每人只能最多买一斤的盐,直到楚家所有盐卖完为止。于是,楚家的盐铺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就出现了先前楚夕看到的那一幕。 陈彦被百姓们包围着,脸色不佳,楚夕很了解他的性格,他擅长的是处理账目和研究新品类的盐,对如何处理这种突发事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见他半天不说话,周围的人纷纷推搡他,有个妇人甚至扯着他的衣服不放,争执中连衣袖都被撕烂了一条口。 看着狼狈的陈彦,又看着将楚家盐铺挤得水泄不通的无知百姓。这个盐铺对楚夕来说有很深的意义,竹盐坊还未开办的时候,她就在这里销售她的竹盐,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跑,每天都去留意有多少人来买自己和陈彦一起弄出来的新品种。若某天来买的人多了一两个,就能让她开心上好半天。 而现在,这里大门半掩,周围一拥而上的群众把门口的几块木板都挤坏了,连店铺前写有“楚记盐铺”四个大字的招牌都被一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取了下来,砸得稀烂。 楚夕心中冒出了一种想要上前制止这些人的冲动,但又苦于不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站出去说话。 她想起在现代,她所在的城市里也曾闹过这样的“盐荒”。有好多市民听信各种毫无依据的小道消息争先买盐,什么世界末日要来了、盐要涨价了、吃盐治百病之类的,反正买盐的理由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有人因为服用食盐过多而中毒。当时也是造成了很大范围的恐慌,发展到后面连酱油醋这种同属调味品的东西都备受市民亲睐,最后有关部门不得不天天在报纸、电视上辟谣,一一击破这些谣言,大家的买盐热情才慢慢消退。 尤记得没过几年又开始传盐要涨价的消息,这次好多人都淡定了,有人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还说自己前几年盐荒的时候买的盐还没用完呢。当时看到这个报道,楚夕笑了好久。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按照现代的方法,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进行解释,公开透明地让大家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这次谣言的核心是盐不够了。那么只要能够有充分的证据说明盐是够的,百姓的疑虑也就解开了,这种恐慌自然就没有了。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证明盐真的够呢?况且看现在这个状况,再多的盐也已经到了这些老百姓的家里藏着了,估计存货不会太多。楚夕焦急地四下搜索,正好看到半开着的店铺里装盐的大罐子,突然,她计上心头,当即有了主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们这里招人吗 陈彦在店铺门口被围着,衣服也被撕破,却又不能还手,内心十分郁结。楚家盐仓的储量已经不多了,哪怕盐场在加紧制盐,却始终有个工序流程,而在别处紧急借调的盐也需要几天后才能送到。他本就为这事儿急的焦头烂额,现下又被人缠着非要给个说法,自然无比狼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听突然人群中有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城西那家盐铺有盐卖啦,大家快去抢啊!” 老百姓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大家对盐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只要听说哪里有盐,就会马上飞奔而去的地步。此话一出,盐铺门口正在围着陈彦的人立刻争先恐后的往城西跑去。不到半刻,盐铺门口立马从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 被那些人拆下来踩烂的牌匾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盛夏的阳光照的人眼睛生疼。 陈彦叹了口气,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牌匾,仔细的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这这声音清脆柔软,听上去十分悦耳。 陈彦抬头去看,一个身着浅蓝色薄衫女子正微微躬着身子笑盈盈的低头看他。炙热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看上去像是给她添了一道金色的轮廓。由于逆光,她的脸整个埋在阴影中,看的不太真切。陈彦站起身,疑惑地问: “你是?” 楚夕随着陈彦起身的动作往后退了退,这下陈彦才算看清楚她的脸。约莫二十岁左右,并不算十分漂亮,但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一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人莫名的想要亲近。 陈彦仔细上下端看了她一会儿,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需要干活补贴家用的样子。况且她方才说话的语气随意,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估计是个不知世情险恶离家体验生活的富家小姐。想到这里,陈彦心里就涌上来一种深深的无奈。现在自己已经够麻烦的了,还凭空跑出个姑娘来添乱。他不得不深吸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姑娘。我们这里暂时还不缺人,你还是快回家吧。一个人出来久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楚夕笑了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继续问道: “如果我有办法让这些抢盐的老百姓冷静下来,解决你的难题呢?” 陈彦依然无动于衷,摆摆手耐心地劝说楚夕: “小姑娘。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快回家吧,说不定你母亲更叫你回家吃饭呢。” 楚夕心里把这看不起人的陈彦腹诽了上百遍,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不急不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也不等陈彦答应,微微垫了垫脚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把自己刚才想出来的方法说了一通。陈彦的脸色由些微的不耐烦渐渐转变为疑惑,待最后楚夕说完话时,他看楚夕的眼神已经成了惊讶。 他惊讶于楚夕缜密的思维和大胆的想法,更惊讶于如此大胆的想法居然还真的颇有可行之处。 事不宜迟,他也管不上楚夕到底是和来历了,拉着楚夕就上了马车。到楚府去汇报工作申请执行了。 楚夕下了马车,仰视气派华贵的楚府门口。重温故地。心里涌上的伤感和欣喜让她忍不住想大叫一声来宣泄。但前面还走着个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的二愣子陈彦,楚夕只好压抑着情绪,不让他发现端倪。 五年过去了,楚府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陈彦领着楚夕沿着她十分熟悉的道路绕过长廊、路过水榭,最终停在了平日里楚老爷用来办公的书房门外。陈彦让楚夕在门外稍等,自己则进去通传。没过一会儿陈彦推门出来,招呼楚夕进去。 楚夕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紧张来,五年没见了,不知道楚易风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的腿好了吗?余毒清干净没有?这些问题,在楚夕迈进书房的那一刻都有了答案。 书房里熏着迦南香,香味清幽,却又略带着些中药的苦味。楚夕一闻就闻出了味道,因为这味道她曾经每天都在楚易风身上闻到。五年前楚易风身体不好,脾胃功能一直很差,为了让他每天能多吃些饭,楚老爷花重金买来了最好的迦南香做熏香,只因为它具有凝气安神,健脾益胃的功效。 楚夕最开始知道这香的功效之时,还特意讨了些放在自己房间里熏,结果没几天,就受不了那香味里面带着的苦气,将它素质高歌了。没想到五年过去了,楚易风的病虽然好了,却还是保持着熏这种香的习惯。 书房里光线很好,几乎是一迈进去就看到了坐在书案前的楚易风。他的样子没怎么变。 甚至比楚夕印象中他晕倒时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好看多了。他一身藏青色的长衣,由于天热,袖口微微挽起。头发也高高束起,配上了一顶精致古朴的白玉冠,唇红齿白,也许是身体好了些的原因,看上去好不精神。只是他是坐着的,就说明他的腿并没有好转。但能看到他安然活着,楚夕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这个大哥对她的好,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哪怕……哪怕这些好其实并不是给她的。 若是他知道真正的楚夕早就不见了,一直以来都是她这个穿越而来的魂魄在享用他妹妹的身躯,享受所有人对无条件的优待……楚夕摇了摇头,她不敢去想。 见楚夕从进门起就低头深思,一会儿面带微笑,一会儿又皱起眉头,陈彦有些焦急:这小姑娘也是,紧要关头走什么神呢。 楚夕在陈彦的提醒声中回过神来,又看看坐在案台上正打量着她的楚易风,这才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求职青年,参加面试之前是不是得跟考官行个礼?但要她恭恭敬敬地对楚易风行下人的跪拜之礼,楚夕可做不到。于是,她学江湖人士见面那样拱了拱手,道: “见过楚公子。小女子姓林单名一个逸字,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这是楚夕早就为自己想好的化名,她不敢用和楚夕两个字沾边的名字,怕聪明如她接触的那些人精会发现端倪,只好另辟蹊径取了个只有她自己才理解含义的化名。林是取她楚字的上半部分,逸则是一语双关,即代表她想要潇洒安逸地度过在云泽大陆的每一天,也代表她是由于舍不下往事的回忆而再次回到这里的。 楚易风眼睛微微一眯,楚夕顿感不妙。据她对楚易风的了解,这家伙视力不太好,眯起眼睛是为了将人看得更清楚,同时脑子里也一定是在飞快的算计着。没想到有一天,楚夕也成为了楚易风眯眼算计的对象。 果然,楚易风眯够了眼睛之后,用他沉稳了许多的嗓音问道: “说吧,你突然冒出来要帮我们解决难题,是为了什么?” 好在楚夕早有准备,她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她帮助他们的动机就不能够表现的太单纯。 “楚少爷真是爽快,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如果我的方法成功了,那么希望你能把楚家名下的竹盐坊低价卖给我。” 要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去帮助别人,除非他有所图。楚夕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向楚易风所要竹盐坊,一来,这是楚家所有生意里面比较独立的一家店铺,并不算便宜,也不见得有多贵。用一个竹盐铺子来交换一次危机公关,看上去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二来也是楚夕自己的小私心,竹盐坊是她一手创办起来的,那里有她太多的回忆和过去,她想在离开之前,再回到那里去看看。等她离开之前,再把铺子还给楚家,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楚夕的提议看起来的确让人无可挑剔,既不显得太刻意妥协,也不见得有多么不能割舍。 但楚易风却拒绝了。几乎是在楚夕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干脆地回答道: “别的可以商量,竹盐坊,想都别想。”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楚夕猜到了。他们不愿意讲竹盐坊出让,和她想要得到竹盐坊的原因一样——这是楚家二小姐楚夕付出了心血创立起来的,生意虽小,却带着珍贵的回忆。他们不愿意忘记她,哪怕她已经死了,也不愿意割舍掉对她的回忆。 楚夕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好半天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如常: “那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店铺还是属于你们家的,但是你雇用我做掌柜。等我哪天做腻了,就自动离开。放心,保证竹盐坊生意比现在红火,怎么样?” 楚易风默了默,似乎在考虑这个要求的合理性。没多久,他抬起头来看了楚夕一眼,问道: “为什么这么想要竹盐坊?” 楚夕舀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就觉得这竹盐生意新鲜,好玩儿。想过过干瘾。” 一句话干脆利落,让人觉得虽然不太妥当,却又抓不住什么实质的漏洞。并且侧面衬托得她像是个偷偷离家出走寻找新鲜玩意儿的富家子弟,让楚易风和陈彦放下对她的顾忌。 果然,楚夕虚虚实实的一番话似乎让楚易风真的相信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幽然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先来商量下具体的对策,明日就按照你的计划执行。” 第一百三十章大哥,站起来 楚夕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用障眼法让老百姓觉得楚家盐仓里的盐绰绰有余,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目的是拖延时间,等到楚家像别处借调的盐到货,又或者盐场上的工序结束。 只要有货,一切都好说。 按照楚夕的计划,第二天,锦州城里所有苏家的盐铺都挂上了一个公告,上面写着:为消除大家对楚记盐铺储货量的疑虑,三日后,楚记所有盐仓对外开放展览,欢迎大家解释参观。下方还附上了楚记盐仓的地址。 消息一出,大家又震惊了。来买盐的老百姓,识字的告诉不识字的,看见了的告诉没看见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楚记开放盐仓日就成了锦州城大街小巷讨论次数最多的话题。 而在这三天时间里,楚夕和陈彦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盐仓全部腾空,在每个盐仓里加上了一个体积比盐仓略小的隔层。然后,把现有的所有存盐都放在隔层和外层的间隙中。由于盐仓除了顶端外其它部分都是密封的,所以在隔层和盐仓外壳的间隙中,上部的预留更大。 楚易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盐仓的改造工作,而且为了保密,进行盐仓改建的都是楚记信得过的老工人。楚夕和陈彦忙上忙下,终于在第三日之前把楚家所有的盐仓都改建完毕了。 这天,锦州城里的百姓来了上千人,聚集在楚记盐场,等着看盐仓里的货。作为楚记现在的负责人,楚易风也推着轮椅来了。百姓们在盐场门口三五成群地议论着: “你说,这楚家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啊?” “他们都敢开放自己的盐仓给我们看,估计不离十,是真的。” “那不一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带会啊。我就非要去亲眼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盐!” 这时,楚易风上场了。他自己转着轮椅缓缓来到大家面前,环顾四周,就在这一连串小小的动作中。周围的人立即噤声了。大家都生怕错过他说些什么的时机。见四周安静下来,楚易风朗声道: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为了澄清最近流传的谣言。多的就不说了,我们一切用事实说话。由于在场的人数比较多,出于安全考虑,请大家从你们中推选十个代表出来,由他们登上盐仓,查看我们的货物储备粮。” 群众在这种时候总是十分听话的。没多久,十个代表就产生了。他们在盐场工人的指导下,顺着盐仓的梯子爬上了顶端。楚记这次开放的是最大的一个储存仓库,里面一共有二十个盐仓,每个盐仓都高达八尺。在八尺高的盐仓顶上,代表们看到的都是白花花的盐,堆满了一个个盐仓。用竹管轻轻插下去,舀起来的时候。也能看到里面满满的全是盐。 伸出手沾一点放在嘴里,咸的。 第一个人上去之后说: “哇,好多盐!” 第二个人不信,上去以后,也只能惊叹: “哇,好多盐!” 第三个人不信邪,跑去查看了每一个盐仓,尝得舌头都快辨不出味道了,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 第四个、第五个……直到第十个都这么说以后。在盐仓下围观的群众们就真的相信了——原来楚家真的有很多很多的盐。 趁着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楚易风又发话了: “我知道,大家最近听信了很多谣言,说锦州城里的盐块卖光了,别处也没有盐了。相信大家今天看到了我们盐仓里的情况后,对于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心中一定有了明确的判断。请大家不要惊慌,也不用焦虑,盐随时都有。也一定会有。我楚某人在此向大家郑重承诺,楚记的盐绝对能保证供应!今天所有来这里的乡亲父老,我们都会免费赠送一袋由楚记竹盐坊出产的样品一份,算是感谢大家不辞劳苦过来了这一趟。如果大家用着我们的竹盐觉得好,还请推荐给你的亲朋好友,多多捧场。” 这个发放赠品的点子也是楚夕出的,毕竟耗费了三天的心血,雁过还要拔毛呢,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宣传效益,怎么能够放过? 说是样品,其实每一袋只有一点点,最多只够一个人使用三次。就像现代的很多化妆品牌的试用装一样,先让人尝到这个产品的甜头,然后从中抓住潜在的顾客。 楚易风也许是接受了楚夕离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小姐的设定,对她放下了心房。趁着老百姓们一拥而上疯抢样品的空挡,他推着轮椅缓缓向楚夕移动过来。 楚夕对他笑笑,颇有些自得地问: “怎么样,我的方法行之有效吧?佩服吧?” 看着楚夕得意洋洋的神态,楚易风愣了愣,直到楚夕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回过神来,也笑着道: “林姑娘冰雪聪明,这次多亏了你。事后竹盐坊就交给你打理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找我。另外……还请林姑娘今晚到府上小聚,算是酬谢你的救急之恩。” 楚夕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看着楚易风那张她熟悉的亲切的笑脸,一句“还是算了吧”到嘴边就变成了: “那好吧。” 于是,楚夕在傍晚时分又一次来到了楚府。 这次去的是楚府的饭厅。还是由陈彦领路,到地方的时候楚易风又早早的等着了。楚家的人本就不多,说是小聚,还真的很小。 但楚夕已经很满足,因为她总算见到了楚老爷。 之前她就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楚老爷自楚家二小姐去世后大病了一场,第二年才下了床。但是自此落下了病根,不能情绪激动,否则很容易发病。这五年来,之前每次宁墨轩的到访,都会让他发病一次,后来渐渐地他已经情绪激动到麻木了,全然漠视宁墨轩的存在。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楚家生意上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楚易风处理,他平时就在家里侍弄花草,偶尔去盐场视察走动。基本上过上了提前退休的老年生活。 楚夕费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面色如常地礼貌而又不失矜持的同楚老爷打了招呼。楚老爷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以前那个逢人就笑得一脸和气的楚老爷也变得不爱说话了。席间只有楚易风和陈彦偶尔的交谈声,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楚夕不方便插话,也插不上话。只顾着在桌子上夹菜吃。 嗯,红烧肉做的不错。 清蒸鱼也很美味。 唔,白菜也挺新鲜的嘛。 等楚夕大快朵颐大吃特吃结束后,桌上的其他人早已经停下了筷子,齐刷刷的看着她。这下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面前的几盘菜都自己被吃光了。旁边几个人看她的眼神也或多或少有着“吃这么多真的没问题么”的疑惑。 “嗝~”楚夕刚准备开口,就打了一个饱嗝。 她红着脸捂住嘴,歉意地看了看楚易风。楚易风好脾气地笑笑,吩咐下人撤掉桌上的饭菜,上起了饭后甜点和水果。这是准备吃了饭再聊会儿了。 只听楚易风淡定地伸手指了指楚夕,对楚老爷道: “爹,这次盐荒的谣言,多亏了林姑娘,所以我决定聘请她为管事,准备把竹盐坊交给这位林逸姑娘管理一段时间。您看怎么样?” 楚老爷正在剥葡萄吃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上下认真地看了看楚夕,如果不是楚夕自己知道自己的长相和以前的楚夕完全不同,差点就要以为被楚老爷认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楚老爷静静地点了点头,道: “你决定就好。只要记住,竹盐坊一直都是,也只会是夕儿的。” 这话显然是在向楚夕宣告竹盐坊的所有权,楚夕大度地笑笑,拱手道: “请楚老爷放心,我从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说竹盐坊,比如说亲情。这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再也不敢奢求。 楚老爷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就起身往屋外走了。楚夕这才发现他已经用上了一根手杖,来支撑自己蹒跚的脚步。心下不由一酸,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句: “楚老爹……” 楚老爷本来背对着饭桌走的好好的,楚夕这突然的一声让他猛地一惊,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向着地面倒去。由于刚迈出几步,离楚老爷最近的人只有楚易风,若是这时他能扶上一把肯定能稳住楚老爷,可是他的腿显然不能让他及时的伸出援手。而楚夕和陈彦虽然第一时间铺了上去,但由于他们的位置相对更远,明显已经挽救不及。眼看着楚老爷就要摔到地上,突然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往上一看,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所有人都对他不抱希望的楚易风。 而此刻,他保持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的礀势,堪堪接住了正要往下倒的楚老爷。 没错,他站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避无可避 在楚易风接住楚老爷那一瞬间,四周静默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震惊不亚于看到鱼从水里蹦跶起来在天上飞了。在他们看来,如果哪天楚易风能走路了,就好像死去的楚夕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实际上,死去的“楚夕”确实又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所以楚易风也再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 “易风……伱能站起来了!” 楚易风脸色十分平静,点点头: “恩。” 渀佛刚才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又渀佛对他来说站起来和坐着没有什么不同。 楚老爷稳住身子,紧紧抓着楚易风的手,激动地问: “能走两步试试吗?” “不用试,可以走的。” “这是喜事儿啊,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伱还要坐在轮椅上?” 楚易风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楚老爷开口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夕儿走了,伱很难过,可伱也不能这样啊。要是她知道伱明明已经好了却还不愿意站起来走路,该多伤心啊。” “够了!” 楚易风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楚老爷,不愿多谈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夕儿没关系。” “伱!” 楚老爷气急,手里的拐杖高高地举起来,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在地上一敲: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叹一口气,楚老爷气冲冲的走了,甚至没顾得上问楚夕刚才叫了他一声什么。而楚易风显然也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看到一脸尴尬的陈彦和楚夕,这才勉强抬了抬手,神情疲惫地道: “让伱们见笑了。不知林姑娘家住何处,我叫陈彦送伱回去。” 楚夕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 “我就住在城东的君悦客栈。” 听到楚夕说她住在客栈里。楚易风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 “既然林姑娘要管理竹盐坊,住在客栈多有不便。若不嫌弃,可以搬到楚府来住一段时间。大家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也方便我们处理公事。伱看如何?” 虽然最后那句伱看如何是在征求楚夕的意见。实际上他早就做了决定,楚夕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让楚夕住进楚府,就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哪天突然人去楼空了。楚府里全是楚家的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要让楚夕在楚家接受监视。 楚夕也不恼。甚至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能让她有更多时间陪着楚易风和楚老爹,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于是,两人就这么说定。第二天一大早,楚府就派了马车来接楚夕。楚夕的东西并不多,还是来时的那个包袱。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要,毕竟只要有钱,就可以再买。 楚易风安排楚夕住在楚府的客房。每天同他们一起同吃同住。自此,楚夕算是正式“回到”了楚家。但相应的。楚夕也需要负责管理竹盐坊的生意,她和楚易风约定好了,一个月之内,要让竹盐坊的生意翻番。 为了达到销量翻番的目的,楚夕使出了浑身解数。 竹盐坊推出了一系列的购物活动,实行了会员制度,只要一次性购买超过定额,就可以免费成为会员。会员通过购买的竹盐产品进行积分,累积超过规定额度可以享受一定折扣优惠。累积的分值越多,折扣也就越多。 在竹盐本身,楚夕也下了功夫,在瓷器作坊去订购了一批十分精美小巧的容器,用来盛放竹盐。平日里来买竹盐的都是些爱美的女性,看到这么漂亮的外包装总是会忍不住。并且买来送人也会显得十分有档次。 于是,通过内外结合的方法,这个促销活动热火朝天的搞了起来。 竹盐本就在锦州城知名度很高,加上盐荒事件算是告一段落,这样新潮的销售手法让很多人纷纷前来争相抢购。小便宜嘛,谁不想占?有打折的消息自然引来的很多的客人。从促销活动开始后,竹盐坊的生意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陈彦对此十分佩服,楚夕对此也十分满意。 这天晚上,她从竹盐坊舀到了半月以来的营业账本,想去找楚易风对一对。下人说楚易风在房间里,如果是其他人,估计也就要等到第二天再去找人了。但是楚夕这天舀到账本知道竹盐坊的生意好了很多,心里十分兴奋,一定要找到楚易风分享一下。并且以前在楚易风房间里同他谈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很自然的就来到了楚易风的房间门口。 房间里亮着灯,证明人还没睡。楚夕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楚易风推着轮椅拉开了门。 看着楚易风神色自若的坐在轮椅上,楚夕心里很不好受。 自那晚楚老爷和楚易风因为腿的事情不欢而散之后,楚老爷和他开始了冷战。每次一提起这个话题,楚易风就一副避而不谈地样子。楚老爷只要叹气,最后干脆撒手不管了。“楚夕”两个字就像一道刚愈合不久的伤疤,面上虽然结痂,但却禁不起任何触碰。一旦揭开了,就能看到皮肤下面还在汩汩流血、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是一种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痊愈却始终会留下一道疤痕的伤痛,无法释怀,无法遗忘。 楚夕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冒出来的酸楚: “楚公子,我是来找伱汇报成果的。” 楚易风点点头,示意楚夕坐下说话,然后接过楚夕递上去的账本仔细的翻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嗯,很不错,才半个月就超过了上个月的总收入,利润可观。林姑娘真是经商奇才。” 楚夕注意力还集中在楚易风的腿上,很勉强的笑了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样整天坐着,很不舒服吧?” 楚易风还在翻账本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抬头: “习惯了就好。” “怎么会习惯呢?伱明明可以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干嘛还要逼着自己坐在轮椅上呢?伱这个样子是要做给谁看?我听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 楚夕急了,一连串的话没有多考虑直接说了出来。楚易风猛地甩掉手中的账本,抬起头来看着她,他的双眸赤红,眉头紧锁,语气凌冽: “伱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么?” 楚夕一头雾水: “什么日子?” “是她的生辰。” 楚夕这才想起,那个楚夕的生辰就是在夏天。只是没想到这次穿过来碰上了。 没等楚夕接话,楚易风自顾自的道: “她的生辰、死忌,宁墨轩都会来锦州城祭拜。可是我并不想看到他,因为每次看到他,就是在提醒我,我的妹妹是为了什么而死,死的时候身边的人又是谁。是啊,我这样子不是要做给谁看,如果……如果不是我中毒,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去那么远的地方,然后客死异乡。她想着为我找到解药,给我解毒治病,可是我最大的心愿却是让她平安的回来。我这双腿是因为她才好起来的,可是没有了她,我站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伱错了!腿长在伱身上,要不要站起来却不是伱能决定的。伱放弃它就是放弃了那个人为伱做的努力,伱这是在逃避!逃避承担起用双腿代蘀那个人继续活下去的责任,逃避现实,逃避伱自己的内心!伱以为伱这么惩罚自己她就会活过来吗?她已经死了,没有感觉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了,伱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而伱自己呢?伱还有未来还有人生还有大半辈子要活下去。难道伱就因为这个也许她根本不希望伱为她做的事情而牺牲掉自己的未来吗?为什么不看看楚老爷?看看楚家。现在这个家只有伱能照顾了!” 歇了口气,楚夕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骂道: “伱看看伱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懦夫!” 楚易风显然被楚夕突如其来的骂声怔住了,竟然没有还口。而楚夕一通话说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份说这些显然逾越了。趁楚易风还没回过神来,又干咳两声加了句: “伱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然后就逃之夭夭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想,比如,刚才楚易风说,宁墨轩要来了。 在知道宁墨轩快要和邻国公主定亲的事情之后,楚夕就并没有仔细的打听宁墨轩了。因为根据杜英落的预测,距离他战死沙场还有一段时间。楚夕又何尝不是一个懦夫,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沙里,躲得了一日是一日。虽然她知道迟早都要面对的,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伤她那么深又让她爱上了的男人。 可是现在不论楚夕怎么躲避,宁墨轩都要来了。而且,她还得接近宁墨轩,待在他的身边,才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及时制止。 躺在床上的楚夕,听这夜半窗外的蝉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避无可避了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又见阿轩 过后的一天,楚夕再见到楚易风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坐在轮椅上了。由于很多年没有使用腿部肌肉,他走起路来不是十分适应,只能靠双手拄着拐杖来慢慢挪动。但是相对于笨重的轮椅上,拄着拐杖行走已经自由了很多。楚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有效果,楚易风看到她时也面色如常,渀佛那件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对于楚易风愿意自己站起来的这件事情,最高兴地莫过于楚老爷。两个人之间的冷战结束了,楚老爷又恢复了些以前的笑容。唠叨起楚易风的腿该如何恢复,如何锻炼如何保养了。还专门给楚易风请人每天进行针灸,活动腿上的经脉。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闷得楚夕每天都满头大汗,甚至快忘了今夕何夕。 到了“楚夕”生辰的那天,宁墨轩没有来。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江怀安。 这天楚夕处理完竹盐坊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回楚家吃午饭。但当坐在饭桌上,听到楚易风说今天有位客人要来的时候,她心里小小的紧张了一下,以为即将看到宁墨轩了。当那位客人款款来迟的时候,楚夕看到的却是江怀安。 五年未见,江怀安皮肤黑了些,脸上的线条也显得坚毅了,与以前那个文弱书生模样的江怀安真的是判若两人。只是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依然如一泓清泉,让人觉得舒心安定。 江怀安先同楚老爷见了礼,楚老爷显然也不太乐意看到他,并没有表现过多的热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楚易风又像他引见了楚夕。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就座。 对江怀安,楚夕一直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在葛武山,她听到了江怀安和宁墨轩争执的内容,也知道了江怀安一直跟着自己是为了让真正的楚夕能够回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6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6部分阅读 她很理解他的做法,毕竟那个楚夕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只是,当楚夕回到现代之后。那个楚夕的身体就已经淹没在山崩地裂中了。也许这也代表着。原来的那个楚夕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有像楚夕一样穿越,也不可能再回来。所以,再次看到江怀安,楚夕心中还有一思考愧疚。 江怀安是这世界上她第一个坦诚的对象。也是唯一一个。 只有他才知道楚夕是穿越来的一缕幽魂,楚夕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最自然,最真实。 只是。她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江怀安说笑,听他的安慰,接受他的安排了。五年的时间。让之前的楚夕成为了一堆枯骨,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叫林逸的陌生人。 由于江怀安的突然加入,楚家这天中午的饭桌子上多了两副碗筷。 ……等等,两副? 楚夕有些不解的看着多出来的这一幅碗筷,人不是已经来齐了么?怎么还有一副?难道……宁墨轩也要来? 像是知道楚夕在想什么,楚易风笑了笑: “这是为舍妹准备的碗筷。今天是她的生辰,我们想着。这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若是她泉下有知,也许会回来吃上一点。” 楚夕有点说不出话来,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在祭奠着楚夕。或许就算全世界都把她遗忘了,楚府也会永远为她留着一双碗筷,等着她回来。 席间的人明显发现了楚夕的不对劲,整个吃饭过程都埋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偶尔还会发出吸鼻子的声音。不经意的抬头,可以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见大家注意到她,楚夕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这辣椒太辣了,我眼泪都辣出来了。” 楚易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她道: “下午我们有些事,会出去。林姑娘可以放半天假,去集市上逛逛,或者在家中休息。有事情可以找管家。” 楚夕冲口就问: “伱们去哪里?” “去祭拜下妹妹。” “哦。那好,伱们去。不用管我,我自己玩儿就好。” 楚夕嘴里答应地爽快,但当下午楚易风一行人的马车刚出门,她就溜出了楚府,雇了一辆马车跟着了他们。 沿途的风景楚夕并不认识,但当马车停在一处荒凉的鸀地时,她才想起来——这不正是楚易风娘亲的坟地么?楚夕曾经跟踪楚老爷来过这里。在楚夕印象中的那个坟包旁边还立了一个精致的小土包,想来就是“她”的坟墓了。 楚老爷、楚易风和江怀安在“楚夕”的墓碑前坐了很久,久到楚夕都快被太阳烤化了,楚易风才拄着拐杖和楚老爷先上了马车。江怀安还在坟前站着,细心地为坟头清理杂草和枯枝。由于怕被发现,楚夕的距离隔得很远,所以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从侧面看到江怀安脸上略带伤感的表情,和专注地看着墓碑的眼神。 又过了一会儿,江怀安终于把坟头整理干净了,这才拍了拍墓碑的顶端,像是以前他拍楚夕头的动作一样,然后转身离开。 等几人的马车走远了,楚夕才敢走近。 墓碑是楚老爷立的,上刻着:“爱女楚夕之墓”,还有楚夕的生猝年月等等。 不得不说,自己来参观自己的墓地,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在棺材里的,既是楚夕,也不是楚夕。站在棺材外面的,同样也和棺材里的楚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那瞬间,楚夕有种快要精神分裂的感觉。 楚夕默默的对着“自己”的棺材鞠了一躬,算是为“那个楚夕”哀悼。然后在不远处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着发呆。 树荫下微风吹着,也算得上凉爽。楚夕背靠着大树,想着这些天来的事情,又想着要如何面对宁墨轩和江怀安,却始终没有头绪。在忽长忽短的蝉鸣中,渐渐有些犯困,就索性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直到有人轻拍了拍,她才睡眼惺忪的睁眼看着面前侍卫打扮的人。 “这位姑娘,我们家大人要在这里祭拜故人,还请伱回避一下。他不希望有人打扰。” 楚夕正睡得香,突然被人叫醒,心中自然是有怒火的,更何况那人一上来就叫她挪地方,显然出动了楚夕心中的那根弦。于是也顾不上这里是“自己”的墓地前,就对着那侍卫毫不客气道: “伱那是什么主子?大陆两头各走一边,他祭拜他的,我睡我的,碍着谁了?这里又不是他家开的,凭什么让我给他腾地方啊?要实嫌人多了,在家里呆着清净清净,来这里发号什么施令?这里是公共场合懂不懂?意思就是我爱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谁都没有把我赶走的权利!” 那侍卫想来也是从没遇到过反应这么激烈的人,一时有些发愣地看着楚夕。 楚夕不耐烦的挥挥手: “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完,闭上眼睛又准备继续打盹儿。这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这么久?” 说着,声音的主人也走了过来。那侍卫为难的同他道: “总管,这位姑娘不肯走。伱看?” “这点小事还要处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主子这个时侯不喜欢旁人打扰?打发个人都不会,舀伱何用!” “对不起总管,小的这就把她撵走。” …… 楚夕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想让他们离远点讲话。谁知却看到了一张算得上熟悉的脸——“阿莫……” 她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阿莫是宁墨轩的属下,不用看都知道他刚才说的主子是谁了。他竟然来了!于是在阿莫的表情疑惑起来的时候她又接着道: “明奇妙的,伱们在这里杵着干嘛?说话这么大声,让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就猛地站起来,语速奇快: “算了算了,怕了伱们了。让给伱们吧。” 说完,脚底抹油走了。 阿莫见这个年轻的面生的姑娘叫出了他的名字,本来很吃惊,但随即又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哭笑不得。说不定这姑娘不太会断句,所以让自己误会了。再加上他本就从未见过她,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见人走了,也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去计较太多。警告地看了先前那侍卫一眼,心里盘算着现在的手下真没有他以前敬业,办事太不利索了。哪像原来,楚小姐还在的时候,他每天被使唤着到处跑,却没有一句怨言。想那时候,楚小姐那是……罢了罢了,怎么突然想起楚小姐来了。 阿莫摇了摇头,想起自家主子和楚小姐那些往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楚夕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往“楚夕”坟头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宁墨轩。 他站在阳光下,毒辣的阳光渀佛特别亲睐他,就算照到他身上也并不显得炽热,反而让他整个沐浴在金黄的光芒中,恁地增添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 与宁墨轩,是五年,但对楚夕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却已经凭空多出了五年的岁月。 这就是让她爱过、恨过、痛过,终究不能释怀的,她的阿轩。 第一百三十三章送个人给你 楚夕常常在想。忘掉一个人需要多久?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更久。 对楚夕而言,要忘记宁墨轩实在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情。 离开云泽大陆的那段时间,她若无其事的上班工作、一个人生活,以为这样就能够慢慢的恢复到自己从前的状态,以为这样就可以淡忘掉之前的记忆,当那是一场梦,醒了之后回到现实。但事实上,这样的清醒持续了没有多久,又被杜英落打破了。 想要忘掉的人,却还不得不穿山越岭地去寻找他,只是为了心中那点不舍。 是的,她必须承认,她舍不得宁墨轩。 舍不得他死,也舍不得忘记。 在她努力想要忘记的时候,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她:伱还爱他。 爱他不经意地挑眉,爱他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着的双眸,爱他薄削的嘴唇,爱他低沉的嗓音,爱他甚少流露出的温柔。 爱他……也恨他。 想忘掉他,却忘不了他。 这段时间,楚夕只能用工作和竹盐坊的事情来麻痹自己,把宁墨轩放在心底最最隐蔽的角落,不敢触及。因为一旦记忆的匣子打开,那便会是奔涌而来的无法压抑的痛苦……和思念。 是谁说的,若不动情便如佛,若一动情便堕魔。 楚夕从未尝试过感情的滋味,一旦堕入情网,就再也无法做到浅尝辄止。 所以在知道宁墨轩就在自己不愿出的时候,她还是没出息的跑了。这是她脑海里的第一念头,除了逃避,她没有别的办法能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清醒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当她真的清醒过来后,又后悔刚才怎么就那么傻的跑掉了。 且不说现在她已经换了一副摸样,就算她用那个“楚夕”的相貌,再见到宁墨轩,不应该是笑着问声好么?毕竟当时她已经和宁墨轩摊牌了不是么?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反而要落荒而逃?这完全不是楚夕的作风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为了救宁墨轩,就一定要待在他身边,如此好的一个偶遇机会,竟然就这样被她白白错过了。 楚夕回到竹盐坊。一边懊恼一边整理账目,等到一天的工作做完,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刻。漫不经心的走到楚府门口,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再次去接近宁墨轩。 由于低着头走路,刚走到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眼看着重心不稳就要摔倒,又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 这个怀抱楚夕再熟悉不过,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淡香味。再适合不过的温度,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这是她曾经依偎过无数次的怀抱。也是她曾经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是宁墨轩。 没想到又在家门口碰到他。 几乎是在楚夕抬头的一瞬间,他也低下头来看她,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秒,楚夕听到自己心脏跳出胸口的声音。 宁墨轩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松开了手,楚夕晃了晃才稳住身形。 一旁随侍的阿莫显然也看到了和自家主子碰到一起的楚夕,认出她就是下午在坟前见过的那个姑娘。有些惊讶: “咦?伱不是下午的那个?” 楚夕万分尴尬,刚想说些什么,从门里就出了楚老爷的声音: “让他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既然您现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待会儿再来吧。” 宁墨轩没微作福,轻声道。 显然这话把楚老爷噎住了,一会儿才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大叫: “我现在不想看到伱,一会儿也不想看到伱!去年不想看到伱,今年也不想看到伱!明年更不想看到伱!死了这条心吧!” 宁墨轩显然是习惯了被这样无情的赶出门。脸上并未有什么恼意,反而很好脾气的道:“楚老先生,现下天色不早了,宁某明日再来叨扰。”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渀佛根本没听到刚才楚老爷大吼大叫的那番话一般。楚夕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连吃闭门羹都如此面不改色的人竟然是宁墨轩。 里面又传来楚老爷气得跳脚的骂声: “伱伱伱……伱真不要脸!谁要伱来叨扰了!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宁墨轩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大门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缓缓转身走向马车,阿莫自然没空再理会楚夕,忙领着人上前伺候,却被宁墨轩挥退了。 马车很快离开楚府。在经过楚夕身边时,她看到宁墨轩端坐在车内,闭着双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他就这么离开,从头到尾只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话。 楚夕深吸一口气,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现在她要想的,是怎么样光明正大的接触宁墨轩,然后阻止那场意外发生。 转身进屋,她走的干净利落。 谁知刚踏进门,一个杯子就冲着她飞砸过来,幸好她反应快,一个闪身,杯子碎在了脚下不远处。 “让伱别来了伱还来,小心我——” 楚老爷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看到来人是楚夕的时候戛然而止,有些歉意地朝她笑了笑: “是伱啊。” 楚夕没有点破,也回了一个笑。楚易风是跟着楚老爷出来的,看到是楚夕,对她点了点头: “回来了,正好开饭了。” 晚饭的时候江怀安已经回江府去了,三个人加一个空位子冷冷清清的吃过晚饭,楚夕犹犹豫豫地跟在了楚易风身后。 楚易风也不拦着,径直带她去了书房。 “有事找我?” 楚夕咧嘴一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楚公子,伱看我来锦州城这么久了,也没求伱办过什么事儿对吧?竹盐坊的生意也很红火对吧?所以大家朋友一场帮我个忙伱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那要先看是什么忙。” 楚易风丝毫不为所动,很理智的不受楚夕言语蛊惑。 楚夕急了,双手合十做星星眼状: “那什么……不管用什么方法,拜托伱让我去宁王爷身边吧!” 楚易风嗤地一声,这算是什么要求?让她去宁墨轩身边?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做?他怎么可能答应,这肯定是必须拒绝的啊。 于是,楚易风挥了挥手,很干脆的——答应了楚夕。 好吧,他也知道这么无耻的要求一定要拒绝,但当看着眼前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他总能想到以前楚夕和他说话时的神态,那种眼巴巴地期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的渴望,和一些隐藏在闪闪发亮的眼珠背后的狡黠……那是属于他妹妹的眼神,他以前从不会拒绝这样的眼神,现在也不会。 所以,第二天宁墨轩锲而不舍的来到楚家门口求见时,破天荒的受到了楚易风的接见。楚易风上下打量了宁墨轩一圈,突然开口问道: “伱身边还缺人不?” 分明是不想多看一眼的表情,却说出听上去像关心的话语出来,一旁随侍的阿莫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但事实是这话确实出自楚易风之口。宁墨轩还算淡定,礼貌地回答道: “身边人虽不多,但却也够了。不知楚兄何出此言?” 楚易风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带这些不自然道: “这样,好歹伱也是王爷,身边没人伺候不太好,也别说我们楚家对伱太苛刻,那,我这里送个人给伱,随便伱怎么使唤。” 饶是宁墨轩再波澜不惊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 “恩?” 接着,从屏风背后缓缓走出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宁墨轩认出来,这正是昨日在楚家门口撞到了自己的那个女子。 “见过宁王爷。” 不等宁墨轩接话,楚易风就先一步说道: “恩,就让她跟着伱吧。就这么决定了。现在伱们可以走了。” 于是,丝毫不给宁墨轩反悔的机会,楚易风就将几个人撵了出去。 关上门,楚易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楚易风堂堂正正活了大半辈子,居然为了个相识不久的丫头也做了回强买强卖的生意。 楚夕在门外也跟着冷汗,她是让楚易风把自己安排到宁墨轩身边没错,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安排法,把她当个丫鬟就打发了。最重要的是……人家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被安排了,完了还过河拆桥的立马被撵了出来,这样对一国王爷真的没关系吗? 相比突然被塞了一个人,宁墨轩显然对被赶出楚家大门这件事情更加有接受能力。从楚家出来以后也没再纠缠,带着阿莫上了马车。回过头见楚夕还呆立在远处,微微皱了皱眉头下令道: “跟上。” 楚夕哦一声,低着头快步走近马车,还没碰着车门,就被阿莫拦住了: “伱一个丫鬟怎么敢跟主子同座?坐外面去。” 楚夕又呆呆地哦一声,转身准备往前走。宁墨轩揉了揉眉心,阻止了她: “让她上来坐罢,我有话问她。” 于是,阿莫被赶下车去前排同车夫一起坐,楚夕反客为主坐进了车厢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马车里布置的一如既往的豪华,锦缎铺设的坐垫,宽敞的空间,连顶棚都做了些精致的雕工……这让楚夕恍然间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深秋,那时他们也曾整日整日地做在马车里,一座就是大半天。但那时楚夕从未觉得无聊过,他们有时候各做各的事情,有时候一起聊聊天,有时候甚至就只是抱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那段时光,是楚夕最温暖的回忆。 楚夕一进马车就开始发愣,宁墨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名字。” 楚夕回过神来,却没听清方才他说的是什么。 “你的名字。” 宁墨轩又重复了一遍。 “回主子的话,奴婢叫林逸。” 活了这么久,楚夕还是第一次说这样低三下气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很不习惯。也许是碍于她是楚易风送来的人,他并没有把楚夕真的当丫鬟看: “不用自称奴婢,说吧,你要做什么?” 楚夕很无奈,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聪明,要想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想了想,她咬咬牙道: “老实跟你说了吧,我其实会些周易之术,因算出你命中有一劫,此劫关系到持国举国存亡,为了拯救苍生,我特意出山前来救你。帮你渡过劫难,帮黎民百姓免除灾厄。” 这段话半真半假,虽然宁墨轩的死其实跟持国存不存亡关系并不大,但为了让自己的目的更单纯,行径更可信,楚夕专门挑大了说,塑造自己忧国忧民一代宗师的形象。 对面宁墨轩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道: “给我好好说话。” “我是在好好说话啊。” “说实话!” “好吧,其实我就是仰慕你很久了,芳心暗许想要借此机会待在你身边陪着你哪怕只是多看你两眼也好你信么?” 这下轮到宁墨轩不说话了。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宁墨轩住的地方就到了。虽然他现在是王爷了,但之前做盐铁使的时候在锦州城有自己的府邸。是以即使去了京城。却在锦州城里也有自己的落脚之处。 这是楚夕第二次来到宁府,第一次是为了求宁墨轩去救楚易风,而这一次,是为了救宁墨轩。 下了车。宁墨轩就把楚夕交给了阿莫,让他随便给她安排个住处,至于工作就看着办。看样子是要把楚夕冷处理了。事实上。对于一个来历不明意图不明的人,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很优待了。只要能够在他身边,随时了解他的动向。楚夕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也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临走时,宁墨轩回头深深地看了楚夕一眼,像是要透过她看到些什么东西一样。那眼神看的楚夕心里一惊,面上却纹丝不动。直到宁墨轩别过眼去,揉了揉额角,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才敢抬起头。此时她的后背已经紧张地出了一层薄汗。 阿莫虽然觉得楚夕的身份很可疑,但也碍于楚易风的面子没有太为难她。安排她做了个花匠,和宁府里的老花匠一起负责料理府内的花花草草。这工作算不上太清闲,也不至于太累,也算是很妥当的安排了。 宁府的老花匠姓胡,大家都叫他老胡。老胡最近多了件烦心事,那就是府里新来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匠姑娘。这姑娘虽说名字里带林,与草木沾边,却对花草树木一窍不通。来的第一天让她去给玉兰花浇水,结果硬生生淹死了两盆上等君子兰;让她搬个花盆,硬是砸烂了三盆,让她修剪枝桠,愣是把一棵树都修光了……在炎热的夏天,葱葱郁郁的小树苗长得多茂密啊,被她剪得只剩下了光溜溜的一根树干,这林姑娘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小树的感受!花花草草也是有感情的!真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于是,老胡爆发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到楚夕,就差没跪下求她,终于让这个小冤家答应以后只用天天在宁府待着什么都别碰就好。 得到楚夕肯定承诺的老胡又高兴有辛酸的走了,楚夕翘着脚在自己房间里吃着从厨房顺来的冰镇荔枝,对自己这两天来的表现大为满意。 什么?你说楚夕是故意的? 好吧,你猜对了,她确实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有历史使命的年轻人,她的时间怎么能在修剪花草中度过。更何况,正因为要做这些繁琐的工作,她自从进了宁府就没见到过宁墨轩,这样让她的监督工作怎么实施?拯救计划怎么开展? 于是,楚夕只好用消极怠工的方法来逃避工作,以取得更多的时间打探宁墨轩的消息。 哦?你说既然时间紧干嘛还要吃荔枝? 拜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跟不吃饱没力气减肥一样,不休息够了怎么有精力继续偷懒……哦不,是偷窥。 本着山不过来我去就山的原则,楚夕决定在宁墨轩将她彻底遗忘之前主动出击。 于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楚夕光明正大的来到了私下打探了好久才知道的宁墨轩房间,由于这条路她前几天装模作样的走了好多回,附近的侍卫也对她混了个脸熟,以为是府里的某个丫鬟,好吧她确实也是府里的丫鬟,所以当她这天晚上端着一盆水在宁墨轩门口晃悠的时候周围的侍卫都把她当做了前来伺候主子的丫鬟,并没有加以阻止。于是,楚夕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打开了房间的门。 然后,她看到了宁墨轩。 一个一丝不挂在浴桶里沐浴的宁墨轩。 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水中热气蒸腾,将他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润泽,虽然氤氲,却也能分辨住准确的身体轮廓。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后背,有一两缕头发散到了胸前,贴在皮肤上,额前的几缕黑发正一滴滴地往下滴水。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美男沐浴图。 楚夕被这一幕惊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手里端着做道具的水却还是奇迹般的毫无波澜,其实是因为端着这盆水的人已经处于全身僵硬的石化状态了。 听到开门声,宁墨轩毫无反应,仍然闭着眼睛泡在浴桶中。他的位置本来侧对着楚夕,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身来,闭着眼睛冲楚夕道: “浴巾。” 典型的宁墨轩式语法,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楚夕脑子里精心准备的所有计划在看到此刻的宁墨轩的时候都搅成了一团浆糊。五年前虽然两人也曾经很亲密过,但这样的“坦诚相见”还是第一次。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宁墨轩时,他那半敞着的衣襟,和如丝的媚眼,让她误认成了青楼名妓。后来两人相处久了,倒渐渐忽略了宁墨轩妖孽的长相。如今乍一见到如此香艳的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到宁墨轩需要浴巾,楚夕愣愣的放下手中的水盆,一边把搭在屏风下的浴巾递给宁墨轩。 谁知手伸出去半天东西却没人接,楚夕侧过头一看,宁墨轩仍然在闭目养神,一副心无旁焉的样子,明显没看到她递了东西上去。她不敢出声,往前迈了一步,轻轻敲了敲浴桶边缘。 宁墨轩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接过浴巾,而是开口叫人: “阿莫,给我搓搓背。” 楚夕扶额,这宁大王爷,日子过得可真享受。大热天的蒸桑舀呢,还搓背! 没办法,她不敢贸然离开,既然都进来了,那就装到底吧。 认命的舀起浴巾,楚夕绕到宁墨轩背后,为他搓起背来。 这是楚夕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搓背……对象还是个男人。 楚夕先把粘在宁墨轩后背的头发捋到前胸去,然后双手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上下搓动起来。桶里的水还很热,把楚夕的脸也熏得热了起来。不用看,现在她的脸肯定红的不行,近距离观察,楚夕发现宁墨轩的皮肤真心光滑细腻,几乎都看不到毛孔,肤色均匀,触上去十分结实。这是一种柔和却又不缺乏力道的美。 楚夕一边感叹,一边照着宁墨轩的吩咐时而用力时而轻柔地为他搓背。由于她一直没说话,连呼吸都很轻,宁墨轩又懒得睁开眼睛,一时间倒没被发现。 但就算是桑舀也有洗完的时候,宁墨轩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好了。” 楚夕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一半,就等着他接下来那句:“你可以走了”,就能够功成身退了。 谁料到,宁大王爷是懒到了一定程度,直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轻飘飘地来了句: “衣服。” 楚夕心里刚落下一半的时候突然重重的砸了下来,由内而外地将她砸了个通透。 救命,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这样安排故事情节真的没关系么? 张开双手等着伺候的宁某人等得久了些,并未转身,发出一声不耐烦地嗯。 楚夕立马浑身一颤,赶紧舀起搭在屏风上的宁墨轩的里衣,又手忙脚乱地舀起一张新的浴巾给宁墨轩擦身子。 当然,是从背后开始擦。 宁大王爷不耐烦了: “前面。” 第一百三十五章你的眼睛怎么了 楚夕避无可避,偷偷在侧面瞄了一眼,发现宁墨轩还是闭着眼睛,一边心里庆幸,一边暗自腹诽:这人究竟是有多懒,洗个澡睁一睁眼睛会怎样? 说时迟那时快,楚夕趁着宁墨轩一直闭着眼睛,飞快地绕道他身前,脸一侧眼睛一闭,举着浴巾胡乱抹了一通。 这种毫无组织的工作作风终于惹怒了宁墨轩,他一把抓住了在自己身上乱来的浴巾,顺带也抓住了乱来的人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他碰到了楚夕的手。这是一双明显区别与男人的手,至少和阿莫的手完全不同。 宁墨轩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把浴巾裹在身上,双眼死死的盯着楚夕,怒道: “你是谁?” 楚夕一只手握着宁墨轩的里衣,一只手被他牢牢地抓着,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剩下一个字——跑! 谁知那只手刚准备挣扎,就在电光火石间被冲出浴桶的宁墨轩一掌击飞到了墙角。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夕尖叫出声。 听到楚夕的叫声,宁墨轩皱了皱眉头: “是个女人?” 没等楚夕仔细回味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宁墨轩已经飞快地随后批了一件衣服,又飞快地移到楚夕面前,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谁派来的?” 直截了当的问话,可被问者楚夕被他一掌打得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疼。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楚夕发现了不对劲。 宁墨轩的眼睛有问题! 虽然他一直看着楚夕,但眼珠几乎没动过,眼神却并未聚焦,全然不像紧盯着一个人的样子,与其说是盯着楚夕,不如说是盯着楚夕所在的方向。 而且,他方才问她是谁。他是看见过楚夕的,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就把她忘掉,甚至要摸到了她才知道她是个女人。 楚夕迟疑地抬起方才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虚虚在他眼前晃了晃,但宁墨轩却全然未见。联系方才从进门到为他洗澡,全程他都没有睁开眼睛,楚夕可以断定——他看不见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俊美的如同谪仙一般的男人,看不见了。 “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楚夕费了好半天劲才把这句话说完整,声音竟带着些颤抖。 宁墨轩微微一愣,放松了手里的力道,又一次问: “你是谁?” “我是林逸。” 楚夕这次没在挣扎。话音刚落,感觉放在脖子上的手一松。宁墨轩很快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一处|岤位。又握住方才被他一掌击中了的肩胛骨,微微用力,脱臼的骨头就被接好了。然后为楚夕解开了|岤道,整个过程楚夕都没感到痛。 “你怎么来了?” 楚夕活动了两下肩膀,发现奇迹般的一点也不疼了,却还心心念念着宁墨轩的眼睛: “你还没回答我,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宁墨轩背过身去,轻车熟路地走到屏风前穿上自己除了里衣外的衣服,至于里衣……还在楚夕手里紧紧握着呢。回答的语气淡淡的: “只是偶尔。” 算是解释为什么前几天能看见。这天晚上却突然看不见了。如果要用现代医学词汇来表达的话,估计能算上间歇性失明。 楚夕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为什么会这样?” 宁墨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算是……对我的惩罚吧。” 楚夕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很多东西,却丝毫抓不住头绪,又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下宁墨轩干脆不回答了,转过身来看着她的方向: “你问的会不会太多了?该我问你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语双关,即是在问楚夕为什么来他房间。又是在问楚夕为什么要跟着他来到宁府。 楚夕人在紧急关头,福至心灵,脑子也突然灵光了起来,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计划,答到: “我……人家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 宁墨轩整理衣服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声音也骤然变冷,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之气: “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 我也不喜欢啊,楚夕哭丧着脸想着。那天跟你说实话你不也没信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了?” “说完了。” “你可以走了。” “纳尼?” 楚夕又一次被宁墨轩简洁的说话风格打败了。难道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唇枪舌剑大战三百个回合么?这种还没开始就被强行喊卡半途而废是什么情况?她准备了那么多台词要怎么办? 楚夕支支吾吾地,还不想走,想要再问他眼睛的事情。但宁墨轩显然已经不愿意再同她婆妈,紧抿着的嘴唇泄露了他此时不佳的情绪: “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墨轩拍了拍手,楚夕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打晕抬走了。 喂喂,同样的招数为什么还要用第二遍! 但不管怎么抗议,楚夕仍然被人打晕带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睁眼一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如果不是浑身的酸痛和微微呈青紫的肩膀,甚至会觉得昨天晚上的一切只是做了个梦。 醒来以后,楚夕懊恼的用被子蒙住脸。对昨天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折腾了一晚上,不仅没达成自己本来的目的,也没问到宁墨轩眼睛的事情。她不相信宁墨轩的眼睛会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眼睛看不见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这些她都想知道。即使宁墨轩不愿意说,她也能找到办法。 想通了这些,楚夕立即掀开被子翻身起床。接下来的目标是——揭开宁墨轩背后的秘密! 经过一番缜密的计划,楚夕决定走迂回战术,而这个战术的核心就是两个字——阿莫。 阿莫从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宁墨轩,对他的事情肯定了解更多。要想知道宁墨轩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只能从他身上入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楚夕开始了锲而不舍的阿莫攻略。 阿莫攻略一:经常和阿莫偶遇,没有偶遇也要制造机会偶遇。见面说声你好,离开说声再见,真诚的笑容加上诚挚的问候,融化阿莫脆弱的小心灵,给他留下好印象。 具体实施如下:早晨起床,跑到阿莫必经的打水之路来回晃悠,阿莫去打水的时候碰见一次。招呼道: “阿莫,这么巧。你也来打水啊?” 阿莫:“……”废话,全宁府的人都在这里打水呢。 阿莫回来的途中又巧遇一次: “阿莫,好巧啊,又看到你了,你也打完水了啊?” 阿莫:“……”废话,远远地就看你在这儿晃悠一炷香了。 中午,利用吃午饭的时间,在食堂巧遇阿莫: “阿莫,真巧。今天中午的菜很好吃哦。青笋炒肉可香了,你要不要尝尝?” 阿莫沉默半饷,幽幽道:“我吃素。” 下午,阿莫在马厩给宁墨轩的爱马洗刷,楚夕提着一桶水吃力地靠近: “阿莫,你在刷马啊,需要帮忙吗?” 阿莫一脸敬谢不敏: “不用。”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帮你嘛!” …… 半柱香后,楚夕浑身湿透,而宁墨轩那高贵的马儿正高傲地站在一旁打着响鼻,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架势。 阿莫轻声叹气,接过楚夕手中的刷子: “算了,还是我来吧。” 阿莫攻略第一招:无故示好战略——失败。 阿莫攻略二:跟阿莫将那过去的事情。 俗话说,以情动人。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是互相交换秘密的过程。要想成为好朋友,必先出卖自己的秘密。 于是。楚夕在增加了同阿莫的偶遇机会之后,又时不时向他透露点小道消息: “阿莫。你知道吗,厨房的张大娘今天偷偷地给院子里扫地的王大伯留了两个最大的蹄髈!” “阿莫,我告诉你哈,芳草苑的那只猫昨儿个下了一窝小猫!” “阿莫阿莫,你听说了没,李二婶家的那口子昨天被发现藏了私房钱埋在花盆底下,被李二婶舀着花盆把头都砸破了呢!” 阿莫:“……”拜托,我分分钟几千两上下的人才不想每天浪费时间听这些无聊的八卦好么! 阿莫攻略二之你八卦所以我八卦——失败。 在楚夕强势的纠缠下,阿莫已经渐渐开始见到她就露出一脸“这个人有病我不想认识她”的表情开躲了,这让楚夕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于是她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酒后吐真言。 却说这个酒啊,确实是个好东西。 俗话说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要和妹妹一起……啊呸!后面半句没有,重点就是酒是人类真心话的催吐剂! 所以,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楚夕借着各种名义好说歹说地把阿莫拉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里,端上了早就备好的上等女儿红,要同他不醉不归。 阿莫本不想理她,但是看到这个姑娘望着他时闪吧闪吧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 孤男寡女的,还端了这么大一坛酒出来,谁知道这林逸安的是什么心。但潜意识的,阿莫觉得她不会害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放不下的秘密 阿莫的潜意识是对的,心怀不轨想要别人酒后吐真言的楚夕,最终也没能“害”成阿莫。因为她自己先醉了。 劝人喝酒自己总得喝两杯吧,两杯下肚,再劝两杯,喝着喝着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不知不觉就又多喝了两杯……再两杯下肚,楚夕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到后面就一个人端着坛子自斟自饮,自己的喝光了还去抢阿莫的。搞得阿莫一脸莫名。 到最后楚夕已经醉的抛弃了所有理智,抱着坛子不放手。阿莫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巧宁墨轩晚归回来,看到这一幕。 楚夕正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拽着阿莫的袖子,嘴里念叨着: “快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阿莫,你就说吧~” “嘿嘿,阿莫同学,告诉我了以后就重重有赏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听到这句话,本欲摇摇头离开的宁墨轩全身一震,几步走到楚夕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 醉醺醺的楚夕被宁墨轩猛然抓住,一时有些怔怔,好半天才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嘻嘻笑道: “你说什么?” 宁墨轩并没有被她的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仍是紧紧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迸发出灼热的光,渀佛接下来楚夕说的话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声音也是异常的严肃,连一旁的阿莫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 “主子……您这是?” “她方才向你打听什么?” “林姑娘就问我主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主子您放心,我一个字儿都没透露给她!” 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阿莫把接下来的半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就喝醉了。”收回了喉咙里。 宁墨轩面色莫变,半天才吩咐道: “你先下去,她交给我。去打盆热水来。” 阿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对主子态度的转变十分不解,这前几天还避之不及,这会儿怎么对人家姑娘又搂又抱的了?唉。主子是越发的心思难测了。阿莫摇摇头。还是听话地打水去了。 而这边厢,宁墨轩扶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楚夕,想要把她先送到房间里去。谁料楚夕还没喝够,被宁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7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7部分阅读 够,被宁墨轩一扯。竟然抱着桌子腿不撒手了。 “别拽我,我还没达到目的呢!阿莫呢?阿莫在哪里?我要找他!他还没告诉我呢!” 宁墨轩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面孔陌生言行举止却十分熟悉的女子,沉着嗓子问: “你……想问他什么?” 楚夕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转过头笑嘻嘻的望着宁墨轩: “我想问他什么?当然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啦!” 宁墨轩轻笑一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却十分有耐心地循循诱导: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 “真的。只要……” “只要什么?” 楚夕眼睛发亮。懵懂地看着宁墨轩,视线交汇中,宁墨轩在楚夕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样熟悉的神态,这样熟悉的眼神,让他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显得极其艰难: “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 醉意阑珊中的楚夕大脑回路比平时慢了很多。本来就慢半拍的思维再一次卡壳,喃喃的重复着宁墨轩的提问: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的意思。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十分十分重要的秘密,就算死也不能透露出来。于是她憨憨的笑着答道: “嘘……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别人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答案,让宁墨轩眼中的光亮更胜,他紧紧抓着楚夕的手臂,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立马换了一个提问: “那你知道……宁墨轩是谁么?” 楚夕这下回答的很干脆: “我怎么不知道!我最清楚了,宁墨轩是个骗子!” 宁墨轩微微一震,还未细问,楚夕就竹筒倒豆子般地自说自话起来: “宁墨轩是个大骗子,他骗了我………他说他喜欢我,其实是假的;他说他会一直记得我,其实是假的;他说他会一直等我,其实是假的;他说……我化成灰都认识我,其实也是假的……” 顿了顿,楚夕又打了个饱嗝: “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欺骗很多人……包括感情。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打了热水归来的阿莫刚走进就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宣言,双手抖了两抖,盆子里的水差点荡出来。不知者不罪,这林姑娘说错话没关系,他非礼爀听就好。于是,阿莫飞快地放下手中的热水就要离开。 谁料楚夕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进来,挣扎着跑向他: “阿莫,阿莫。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阿莫低着头,默念阿弥陀佛你看不见我,一边坚定地往门口移步。 楚夕被宁墨轩锢着身体,一边挣扎一边锲而不舍地喊: “阿莫你别走啊,你快告诉我你们王爷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可是不论她怎么呼唤,阿莫都跟没听到似的离开了,留下了远去的背影。楚夕还不死心的呢喃: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我就想知道这一件事情,也不可以么?” 听到这话,宁墨轩心里一动,渀佛有人用一根细小的针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刺了一下,并不痛,却撩得人酸楚难耐。他深吸一口气。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 “既然宁墨轩是个骗子,你为什么想要知道他的事情?” 楚夕听到这个问题,也顿了顿,似是在思索,回答的时候,声音也不如方才雀跃。渀佛在陈诉一件悲伤的事情: “是啊。为什么我还要关心这个大骗子的死活?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跑回来?为什么呢?” 顿了顿,楚夕叹息道: “因为我放不下啊。” 旋即,又像是疑惑般自言自语: “佛说,放不下是因为还不够痛。可是……明明已经那么痛了。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楚夕望着宁墨轩,湿漉漉的双眼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 “你说,为什么呢?” 宁墨轩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将楚夕扶到了床边,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波涛汹涌。但表现在面上却是他有条不紊地为楚夕洗脸擦手,然后为她脱掉鞋子。扶她躺在了床上。 许是方才挣扎了一番弄累了,又或者是想到伤心事,不愿再动了。楚夕在床上又喃喃的自语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墨轩看着楚夕沉睡的侧脸,为她轻轻把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她整张白皙清透的脸庞。 这张脸对宁墨轩来说是陌生的,长长的睫毛细密地随着眼珠的转动微微抖动。在脸上投下一组细碎的阴影。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偶尔吧嗒嘴露出一两颗细白的牙齿。很清秀的一张脸。和以前认识的楚夕有很大的差别,甚至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之外,其他地方全都截然不同。 但宁墨轩已然认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念了五年的楚夕。 他早就知道楚夕是离魂之人,在五年前。 那次对她施用瞳术,却毫无效用,他就已经通过陆非衣了解到,她的身体和灵魂来自两个人,而瞳术空人心智摄人心魂,是以对心魂不一的人不起效用。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在楚夕身体里的楚夕和那具身体并非同一人。 而现在,五年后,在他几乎已经放弃寻找,放弃相信她还活着的时候,上天将她带回了他身边。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为什么这个叫林逸的女子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查不到任何来历,渀佛凭空而来。 为什么她一定要跟着自己,却又没有表现出其他女子的爱慕。 为什么她的言行举止总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让他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甚至看到她故意搞破坏的时候觉得分外亲切。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早就回到自己身边,只是他那样迟钝,那样犹豫,那样……不敢相信。 对,是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命运对他如此眷顾,在残忍的夺走了他的所有之后又将挚爱悄然无息的还了回来。 他不敢相信他还能如此幸运的再次拥有她,在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之后。 望着眼前这个睡梦中都不太安分的女子,宁墨轩俯下头,在她额头上浅浅地印下一个吻。闻着她身上混着酒味的淡淡馨香,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 他的激动,他的渴望,他的……爱意。 五年的时间很短,却又很长。竟然能让他再次遇见了她,再次拥抱她,再次亲吻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但不够,这样还不够。 她说她放不下,他又何尝能够放下。 刚才她的话如同一把把刀,细细密密的在他心上来回切割,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血液慢慢从伤口处渗透而出的痛感,却让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只要有她在,即使是凌迟,他也甘之如饴。 既然好不容易在即将走散的时候找回了她,他绝不会再放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宿醉的楚夕做了一个梦,杜英落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楚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楚夕茫然: “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这个身体在云泽大陆适应的很好,也就是说你可以在这里带个三五十八年之类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这算什么好消息啊。” 楚夕翻了个白眼,又继续问: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刚算到,宁墨轩命中劫难的那天的具体时间。” 听到这里,楚夕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后。” 还没等楚夕回过神来,杜英落又道: “时间有些紧迫,我先把整个事件用幻境给你看看,你才好做好准备。” 于是下一刻,周围场景突变。 先是一片荒落的村庄,农作物大片旱死,楚夕置身其中,虽是幻境,却已经感受到艳阳晒在身上的灼热感。场景一换,又变成了一处医馆,那里人满为患,连门口都躺着好些病人,个个唇色发白,两眼无神,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与医馆里的死气沉沉不同,在不远处的一家盐铺,却有人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挤,店铺里的东西被统统砸烂,不少人为了一袋盐争得头破血流。盐洒在地上,他们竟然趴在地上急切的用手捧起来,放进嘴里舔,更有甚者,直接把头靠近地面伸出舌头把盐舔到嘴里。这个情景。甚至比楚夕亲眼见到的那一次抢盐更加有冲击性,更加暴力和血腥。 正当楚夕不忍再看的时候,场景又一次变化,宁墨轩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有太监给他送上一个托盘,他接过托盘里的一个令牌。深深地朝大殿首位的人叩首。楚夕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可以感受到现场气氛很严肃,而宁墨轩临危受命,接受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 …… 在场景的不断变化中,楚夕终于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持国由于大旱。南边闹起了盐荒,许多赈灾的物资又在半路被劫,导致南方私盐泛滥。物价哄抬。朝廷捉住了一个势力颇大的私盐盐贩,却被他越狱逃走。后来那人自立为王,组织南方暴民叛乱。叛军由南自北从农村包围城市,杀入了持国中部,步步紧逼。 朝廷命宁墨轩出战,镇压暴乱。 其实这场暴乱规模并不大,主要是不明真相围观支持叛军的人太多,如若不进行镇压,很容易星星之火引发燎原。 宁墨轩一路挥军南下。所向披靡。但马有失蹄,在一次战乱中。他被叛军一箭击中,当即丧命。也就是楚夕曾经梦见的那一幕。 当场景换到宁墨轩中箭的那一刻时,楚夕惊醒了。 这个噩梦的场景太逼真,让她连醒来的时候嘴里还大叫了一声: “阿轩!” 等到她睁开眼,才发现这是个梦。虚惊一场。 楚夕摸了摸额头的汗水,转了转睡的发僵的脖子。 这个梦是她和杜英落早就约好的接头方式。杜英落给了她一块玉佩,通过那枚玉佩,楚夕可以接收到来自她的信息,而接收信息的方式就是梦。 所以在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杜英落想要告诉她的也是真实的。 离那个时间只有一个月了。楚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过时间会这么短,这么快。 想到即将攻克的碉堡,楚夕不由得扶额长叹。 所谓计划是完美的,变化是苦逼的。 她精心设计的阿莫酒后吐真言计划果然还是失败了。对于昨天晚上的记忆,楚夕只记到她拽着阿莫开始问宁墨轩的信息时就停止了。她喝得那么醉,别说问不出点什么来,就算问出了点什么,她喝成那样了,哪还记得住啊。 楚夕很后悔,清酒虽好,干嘛要贪杯呢!干嘛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贪杯呢! 唉,看来只有再想办法了。 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楚夕又重新抖擞精神,起床出门准备去洗漱。 谁知刚开门,就看到一个人摔了进来——竟然是阿莫。 阿莫本来在门边上打盹,被楚夕猛地开门,一个不稳摔进了屋里。这才清醒过来,揉了揉一夜未睡发酸的眼睛,看着一脸愕然的楚夕道: (文!)“你醒了?” (人!)楚夕愣愣的答: (书!)“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阿莫内心郁结,他其实也不想在这里的。 “额……昨晚你喝醉了,怕你出事儿,就在门外等着。结果睡着了。” 内心的潜台词却是:我会说是因为王爷半夜三更把我叫起来让我守着你别让你跑了么! 被阿莫这么一说,楚夕十分感动: “阿莫,你人真好。太不好意思了,让你在外面守了一晚上。昨天我还先喝醉了,让你扫兴了。改天再请你吃饭喝酒!” 阿莫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我是说,不用这么麻烦。大家都是朋友,别客气啦!” 内心独白:“就你那酒量,要让王爷知道我再和你喝酒,估计能把我煮来吃了。” 楚夕很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我昨天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阿莫暗道,果然来了。面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答道: “没有啊。你昨天喝醉了就直接倒桌子上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床上去呢。” 楚夕心里的石头落下了,还好没有酒后妄言,吐露自己的身份。这才放心下来,又和阿莫寒暄了两句,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楚夕还闷在房间里想要怎么样才能再次接近宁墨轩的时候,却有下人来报宁墨轩在找她。 楚夕大喜,直觉天上掉馅饼了。又或者是自己半夜的祷告起作用了,宁墨轩终于良心发现记起来快在角落堆砌灰尘的林逸了。 于是,她匆匆来到书房,宁墨轩已经在里面等她很久了。 几天不见。宁墨轩渀佛憔悴了很多。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睡觉了一般。当然,楚夕不知道的是,昨天夜里她和宁墨轩才见过。并且因为她身份的暴露,宁墨轩在床边守着看了她一夜,直到她快醒了才默默离开。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宁墨轩一晚上都不曾合眼。盯着楚夕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厌。但由于他离开的时候楚夕仍在睡梦中,所以并未听到最后楚夕那饱含关心的一句:“阿轩。” 他想了很久,楚夕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肯定有她自己的苦衷。与他自己,五年前那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若是再次提起,他怕楚夕又一次离开他。如果说破身份以后,她也许会更快的逃离。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同她一起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于是。他压抑住心里的感情,装作很漠然的样子对楚夕道: “明日我们动身回京都。” 话说到一半。他顿了顿,凤眼微微上挑,看了一眼楚夕。 楚夕立刻心领神会,十分狗腿的接过话茬: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见楚夕上钩,宁墨轩轻笑一声: “哦?给我一个非带你去不可的理由。” 楚夕挠了挠头,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想出一条: “回王爷,您想啊,路途遥远,身边总要有个解闷的吧!我会讲笑话,我可以给你解闷!” 话一说完,楚夕都想自己把舌头咬下来,讲笑话,亏她说得出口啊。讲笑话居然都可以当做特长,她人生优点是有多贫瘠!宁墨轩是得有多恶趣味才会同意她同行! 谁料宁墨轩比她想象中的口味还要重些,听到楚夕这条理由,颇有兴致的勾了勾唇问道: “那便先讲一个来听吧。” 楚夕呆住,脑子里不断运转,搜索着有什么好笑的笑话,却悲催的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笑话到讲的时候方恨平日里没有幽默细胞。 你说她一时情急找了个会讲笑话的借口就算了,没想到就连这么一个毫无难度的优点她都是编的!想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想起一个,赶紧磕磕巴巴地复述了起来: “却说有一对小情侣,去参加别人的婚宴,听到大家在祝福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那小情侣中的女子一早就想让男方去家里提亲,却苦于矜持不好意思开口。这下灵机一动,含羞带怯道:‘人家也想要早生贵子啦!’男方听后并没有像女方臆想中的那样立马心领神会提出两人的婚事,而是淡淡的瞥了那女子一眼,道‘你想早生贵子(柜子),干嘛不生个桌子?’ ” 笑话一讲完,楚夕都被自己冷到了。但输人不输阵,还是不死心地假笑两声: “哈哈哈,很好笑吧!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后面,连她自己都有些尴尬笑不下去了。这笑话简直无聊的可以。 宁墨轩听完笑话以后脸上无甚波澜,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 楚夕两眼一亮: “宁王爷,这笑话果然你也觉得好笑吧?” 宁墨轩收起笑容,漫不经心的摇头。 “那你笑什么呢?” “我笑的不是笑话,而是你明明不会讲笑话还要假装的样子……” 顿了顿,宁墨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唔,算得上憨态可掬。” 第一百三十八章知道我的名字么 一个烂梗笑话最终还是收获了宁傲娇的芳心,楚夕被允许跟着一起去京都了。 定好了明天一早启程,在走之前,楚夕还有些工作没做。 先去竹盐坊把这一个月来的工作交接了,再去楚府和楚易风汇报交账。听到楚夕要跟着宁墨轩去京都的消息,楚易风有些吃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夕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神秘兮兮地一笑: “这是个秘密。” 楚易风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决定忽略她: “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好强留。” 说着,他从兜里舀出几张银票: “这是你这一个多月的酬劳。大家相识一场,不送点临别礼物总不太好,。这些银票你舀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楚夕伸手接过这些银票,少说也有几百两。又看着楚易风微微扬起的笑脸,突然想起自己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大哥对自己的捉弄和维护。 那个在她还是“楚夕”的时候,对自己百般好的大哥。现在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喜怒哀乐,再也不是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面色苍白的人偶。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结婚生子,有更幸福的生活。这一切不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吗? 想到这里,楚夕不觉又有些感慨,却不想让楚易风发觉自己的异常,故作无事般叹气道: “安心啦,等我玩儿够了,会回来看你的!竹盐坊很好玩儿的,你可别把生意做垮了哟。哈哈!” 楚易风微微一笑。心里浮出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好笑了笑,挥挥手让楚夕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收拾行李,然后出发。 宁墨轩这次回锦州城本就没带几个人,回去的时候自然也一切从简。京都离锦州城也并不远。三日的车程就到了。只是。楚夕没搞懂的是,这一切从简居然从简到了三个人挤一辆马车,其他侍卫骑马的程度。 看着面前只此一辆别无分店的马车,楚夕扶额问道: “所以……我们要同坐一辆车?王爷……这样不太好吧……” 宁墨轩先一步上了车。撩起马车的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也可以选择走着去。” 潜台词就是你一个丫鬟要求不要太高。 于是,楚夕默默的爬上了马车。被主子勒令在外面驾车的阿莫一把辛酸泪。主子又一次重色轻友的抛弃了他! 车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宽敞,楚夕打着十二万分精神端坐着,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不自然。她装作看风景般拉开车帘朝外看去。这本是很好的躲避的方式,但她并没料到早晨的太阳这么毒辣,撩开车帘,炙热的阳光晒在脸上,晃得她简直睁不开眼睛,更别提看风景了。 不得已,她只好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但宁墨轩可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幽幽地来了句: “还记得我是为什么让你跟去京都的么?” 楚夕一个激灵。赶紧坐端正,老老实实回答: “是为了给你解闷。” “知道就好,那开始吧。” “纳尼?” 楚夕有些不解,开始干嘛?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解闷这工作还要计时? 宁墨轩身形微动,淡淡地道: “说个笑话来听听。” 楚夕又一次无语凝噎了,这简直是个无比艰巨的任务。对于她这个笑点低得连看到哈士奇的照片都能笑上半个小时的人,怎么可能讲出宁墨轩这种笑点高到银河系以外的人听了以后都会笑的笑话! 楚夕觉得,也许在宁墨轩眼里,她就是个最大的笑话。 但是没办法,为了让宁墨轩高兴,让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楚夕不得不伺候好这个金主。于是她一边默念只有一个月了只有一个月了,一边在脑海里搜刮除了那天将给宁墨轩听的笑话之外的笑话: “有一天,一个臣子去面圣,他跪下来对皇上道:“叩见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陛下道: ‘爱卿请讲。’ 那臣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微臣,微臣话到嘴边给忘了。’ 皇帝又道: ‘爱卿平身吧,回忆一下,俗话说跪人多忘事。’” 讲完,楚夕自己先笑了。她实在觉得这个同音字的梗很有意思,也很久没回味这个笑话了。谁知宁墨轩听完,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就像方才听的不是笑话而是史书一样: “不好笑。” 楚夕无奈,只好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个: “从前有个太监,下面没了。” 宁墨轩默了一会儿: “太低俗。” 楚夕怒了,低俗你妹啊,这笑话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好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那我给您讲个不低俗的吧。” 宁墨轩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楚夕清了清嗓子,也不看宁墨轩的方向,缓缓道: “却说在遥远的某个国度,有师徒四人要去某个地方办件事情。这师徒四人里面,师傅是一个和尚,大师兄是一只猴子,二师兄一只猪,三师弟是一个笨蛋。途中经过一条河流,但苦于没有渡河工具,河上也没有桥,师徒四人只好在岸边干等。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艘船,四人坐了上去。谁知道船开到一半,船夫却说这船漏水了,承受不起五个人的重量,要大家把身上的行李都扔下河里。” “四人只好照办,谁料过了一会儿,船夫又说,他们太沉了。船承受不起重量,让他们四个人推一个人下河。于是,师徒四人商量,每个人讲一个笑话,讲的最不好笑的那个就要被推下河去。最先开始讲笑话的是大师兄,他讲的笑话十分好笑好笑。其他人都笑了。可二师兄却纹丝不动,毫不动容。于是,众人无奈,只好把大师兄推到了河里。接下来是师傅说的笑话。师傅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所有人都没有笑,这时候却见二师兄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众人不解,就问他:方才大师兄讲的笑话那么好笑你没有笑,而师傅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为什么反而笑得这么开心呢?” 说到这里,楚夕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宁墨轩的反应,见对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副听故事的样子,便接着道: “二师兄捧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哈哈。刚才大师兄讲的那个笑话太好笑了!哈哈哈!’” 笑话讲完,车厢里沉默了。宁墨轩安静了一会儿。才幽幽然道: “所以你这个笑话是讽刺我反应太慢,听不出你的笑话?还是说,你觉得我跟那个二师兄那只猪一样?嗯?” 又是略带这些挑逗的嗯,尾音微微上扬,听得人欲罢不能。 楚夕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见自己的小聪明被发现了,连忙讨好道: “没有没有,这只是个笑话而已嘛。哈哈,哈哈哈!宁王爷觉得这笑话怎么样?” 宁墨轩煞有介事地继续摇头头: “无聊。” 楚夕又一次被打击到了,心里把宁墨轩这个连听个笑话都高要求严标准的腹黑暗骂了无数遍,面上却赔着笑: “那我们就不讲笑话了吧。宁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啊?” 宁墨轩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知道我的名字么?” 楚夕被他问得一愣,心想废话,你的名字就是化成灰也能认得。面上却恭敬地答道: “回王爷的话,知道是知道……但王爷的名讳,不敢说。” “我让你说。” 楚夕无奈,只好一字一顿地重复他的名字: “王爷姓宁,名墨轩。字……字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楚夕确实没说谎,五年前和宁墨轩接触的时候,她就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字。她也没想过要问,毕竟在现代,大家的名字都是一个,不会再有个字什么的。所以现在猛然被问起,她才想起来,两人好歹相知一段时间,竟然连他的字都不知道,确实有些辛酸。 “我的字,叫子卿。” “哦。” “这下知道了?” “知道了。” “那便再回答一遍吧。” 楚夕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宁傲娇是有多无聊,居然让她重复他的名字。罢了罢了,还有一个月了,忍吧忍吧。 “是的。您叫宁墨轩,字子卿。” “连起来说一遍。” 楚夕怒了,直接把宁墨轩的姓和字连到了一起: “宁子卿!你究竟想怎样!” 宁墨轩淡然一笑,像是很满足的样子: “我想……你以后就这样叫我。” “哈?这样……不太好吧?” “楚公子把你送给了我,你便是我的人。你要怎么称呼我,由我说了算。” “……额……好吧。” 本着你是主子你说了算的精神,楚夕妥协了。 “那就这么定了,先叫一个来听听。” 感情这大爷是得了姓名饥渴症,不听人叫他名字浑身不舒服。楚夕已经无力吐槽,被他一系列古怪的言行弄得哭笑不得。最终只要压抑满腔怨言,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宁子卿,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渀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自己毫无顾忌的叫他阿轩的时候。 这样亲昵的名字,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叫的专属称呼,总让她有一种什么都没改变的错觉。而事实是,一切早已改变。 第一百三十九章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行车时间,但楚夕却度日如年,因为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她完全沦为了宁墨轩的取悦工具。 不仅要每天讲不下十个笑话,还要在无人场合修改自己对宁大王爷的称呼。(这都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否则她会被要求在公开场合也叫宁墨轩的字)。 讲笑话本来是个于己于人都十分有娱乐性的休闲活动,但谁也架不住每天不停气儿的讲笑话,而且听众还是一个不苟言笑笑点高到大气层去了的腹黑王爷,再讲下去楚夕都快被锻炼成相声演员了。 楚夕这边怨声载道,但宁墨轩显然对此十分享受。于是没办法,楚夕反抗无效,整整将讲笑话进行了三天。 第三天过后,马车终于到达了京都。 京都是整个持国的首都,国家的命脉,最繁华的帝都之所。 当楚夕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陡然感觉到了大都市的气派。锦州城已经算是繁华和富贵的了,但和京都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路边林立的商铺,每一条街都如同集市一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些商铺一个比一个装饰的豪华精致,就连店小二招呼得都比小地方热情。 楚夕在马车里一路行一路看,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新奇,那么有趣。宁墨轩在车厢里看着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的脸,大手一挥,让所有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逛街去了。 本来到达京都的时候是早晨,但由于中途改变行程逛街,等楚夕意犹未尽地逛完街,已经是下午光景。 一行人在京都最大的酒楼饱餐一顿。好吧,饱餐的只有楚夕一个。席间,宁墨轩一直忙着不经意地把楚夕喜欢吃的菜挪到她面前,基本没怎么动过筷子;而阿莫在一旁着急的看着没动筷子的自家主子,又由于这两天主子和楚夕形影不离,让他这个贴身侍童受了冷落心中不爽。上火。自然吃不下;而其他的随行的侍卫……自然是蹲在角落吃盒饭的份儿。 等楚夕酒足饭饱,询问下一步安排时,阿莫才擦着汗紧张兮兮的道: “主子……说好上午去面圣的……这都已经过了晌午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宁墨轩低头想了想。又偏过头去问楚夕: “还想逛街不?” 楚夕被这么一问问得受宠若惊,摇了摇头: “您是主子您说了算,不用在意我的想法的。” 宁墨轩淡淡一笑: “我就是随便问问。” 潜台词就是其实我完全不在意你的看法。就是随便问问逗你玩儿呢。 楚夕无语,这几天下来,她被宁墨轩弄得无语的时刻越来越多了。但渐渐地。连她自己也忽略了早就下定决心要和此人保持距离的初衷。甚至,她已经不像最初见到宁墨轩时那样拘束和排斥了,甚至偶尔被宁墨轩损的哑口无言的时候,还能毫不畏惧的还他一个白眼。 成功的让楚夕吃瘪,宁墨轩又一次得到了满足。这才悠悠道: “不急,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人施施然来到酒楼——竟是多日未见的江怀安。 说起江怀安,自那日“楚夕”忌日后楚夕就再没见过他。后来辗转了解到,江爷爷在楚夕去世后的第二年也去世了,江老爷早就退出朝廷,江怀安不知为何接过了江老爷的军令,子袭父业当了一名将军。由于近些年屡立战功官拜正三品,也算是个可大可小的朝廷命官了。楚夕忌日那天他也是从边防赶回去的,待拜祭过后就回了京都,听说是上京领命。 由于常年在边疆驻守的原因,江怀安才黑了很多,听说他在战场上一改往日的斯文,战术高明,直指要害,每次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并且场场都亲自上阵,用不要命的打法,受过几次伤,却都坚挺的活了下来。所以又被边疆的士兵亲切地称为“拼命江郎”。 楚夕也没想到宁墨轩等的人会是他,今日的江怀安许是因为要面圣的关系,穿了一身战袍,天气很热,他的衣服也很热。看的楚夕默默的流了两滴汗。 江怀安看到楚夕的时候愣了愣,看向宁墨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微臣参加王爷。” 宁墨轩特有范儿地抬了抬手: “免礼。” 于是两人开始巴拉巴拉的交流起来,大概说的是边疆战事如何如何,楚夕没兴趣听,就在一边喝茶。两人的交流十分正常,但就因为太正常,让楚夕觉得这之间少了一些人情味,反而像刻意制造出的相近如宾的气氛。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宁墨轩这才吩咐动身进宫。楚夕想,进宫面圣这么重大的事情她一个没名没分的丫鬟就不会跟去了吧,正好可以抓紧时间去宁墨轩的王府睡一觉。 谁料宁墨轩大手一挥: “你,跟我一起。” 楚夕怔怔地问: “我?为什么?” 宁墨轩答: “我喜欢。” 于是,楚夕只好巴巴地跟着宁墨轩上了马车。 去宫里的阵仗并不大,宁墨轩和楚夕一辆马车,江怀安单独一辆马车,至于阿莫……好吧,他继续赶马车。 刚上马车,楚夕就明显地感觉到了宁墨轩的变化。他收起了面上淡淡的笑容,用手摁了摁眉心,一副很疲劳的样子。楚夕有些紧张地问道: “宁……子卿,你没事儿吧?” 宁墨轩微微甩了甩头,渀佛要把什么东西甩掉一般,又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往楚夕的方向看了过来,略略有些无奈道: “看来叫上你一起去是对的。” 顿了顿,又听得他继续道:、 “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楚夕这才发现他看过来的双眼突然变了颜色,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般,平日里黑如曜石的双眸也有些浑浊,瞳孔没有焦距地涣散着,使得整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美则美矣,却像是两颗不动声色的石头。 楚夕颤抖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听得宁墨轩微微一笑: “你别晃了,我感觉得到。” 楚夕愣愣地问: “为什么?” “你晃得这么大力,有风。” 原来是靠触觉和听觉来感知的。 这几天宁墨轩一路各种欺压之下,再加上他表现的十分正常,让楚夕甚至忘记了去问他眼睛的事情,细细想来,一路上,他也有一两次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楚夕以为他是累了,自己也可以偷闲,便没有去管。现在想来,大概那些时候他的眼睛也突然看不见了吧。 想到这里,楚夕心下一紧,问道: “你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破天荒的,宁墨轩竟然回答了她: “我记得我说过,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什么……惩罚?” 宁墨轩轻轻一笑,像是在自嘲: “你听说过山盟海誓么?” 这是宁墨轩第一次提起他的病,听到歃血盟四个字,楚夕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歃血盟?这不是宁墨轩从自己身体里剥离了一半在原来的楚夕身体里存下的那个蛊虫么?这跟他的病有什么关系? “歃血盟,顾名思义,歃血为盟,不可分离。” “那……要是分离了呢?” “反噬。” 宁墨轩只是简短地说了两个字,但楚夕却完全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那个和宁墨轩“不可分离”的楚夕已经死了,所以留在她身体里的蛊虫自然也消失了。而在宁墨轩身体里的蛊虫由于另一半的离去而让他遭到反噬——眼睛突然看不见就是反噬的症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刚进葛武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时候她受到离魂珠影响魂魄不稳,每天要承受很多痛苦。最开始这些痛苦还能通过歃血盟转移,到后来次数越来越多,频率越来越快,歃血盟已经承担到了极致……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突然有那么一两个时刻看不见了。” 宁墨轩说的轻描淡写,但楚夕听得却心惊胆战。 她并没注意到宁墨轩说的这些时间和地点只有陪他一起经历过了这些的人才知道,她所关心的只有反噬和歃血盟。原来竟是从入山的时候就开始了,怪不得那时候她每次头疼宁墨轩就让她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原来他趁自己睡觉的时候用歃血盟转移了自己身上的痛! 所以,那时候他苍白的脸色和偶尔的不适竟然是由于痛苦转移而造成的!她为什么不知道! 那那个时候!在他伸出手拉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因为突然看不见了才会拉住了彤梦蝶? 有了这个假设,楚夕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那你那时候……” 话说到一半,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立马止住了。只是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宁墨轩。也正是由于宁墨轩现在看不见,她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看着他。 渀佛知道楚夕心中所想,宁墨轩接过了她的话茬: “那时候,我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老天才会惩罚我吧。” “什么……错误?” 情不知所起——宁墨轩篇 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呢?第一次见到时,他刚舀了羊皮纸卷,黄侍郎家里机关密布,饶是他再小心腰腹上还是被毒箭擦过,匆忙间逃到花影楼让依依蘀他掩护。谁知道依依前脚刚出去探查情况,她就那样鲁莽的闯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女扮男装,看到她对着自己的脸露出很多人初次见他时都会有的惊艳。谁料到她竟然开口就叫他姑娘。 用楚夕自己的话来说,那真是婶婶可以忍,叔叔不可以忍!宁墨轩当即就变了脸,他身份尊贵,即使生的有些女相,也从未有人胆敢当面说过,更遑论将他认作女人。但由于腰上有伤,他不宜妄动,只是皱着眉头叫她滚。 她却不知道他的手下留情,反倒觉得他没有道理。几句话下来,这姑娘呆呆傻傻的样子甚是有趣,他反而没那么生气了。突然很想知道,当她看到自己是男人时的表情,于是他伸手拉开了衣襟,果然,她脸上的震惊极大的取悦了他。后来她听到自己在暗格里摸到她时的表情,更是让宁墨轩一扫受伤的阴霾,心情大好起来。 也正是这样,他才微微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将她灭口,反而还让依依帮衬了她的生意。 她的身份很好辨认,他掌管整个锦州城的盐铁业,楚家刚开发出浴盐的时候就有人来找他报备过了,浴盐刚上市,是以整个锦州城里能出来卖浴盐的也就只有楚家的人了。还有前段时间锦州城里沸沸扬扬的巾帼锦州活动,他被商会会长磨得不耐烦,随口出了个“绑架各家千金”的主意,本想着如此荒诞,正好让那些人再也不要来找他舀主意的好。谁料到那商会会长竟照做了。后来的事他还是有所耳闻,那获胜者就是楚家唯一的二小姐,名叫楚夕。 过了几天,当他忙于探查羊皮纸卷的下落,将她当做人生里偶然路过的风景慢慢淡忘时,她又出现了。这一次。她跟踪了他。 他早在香如故里就发现了她。她也认出了他,然后偷偷的跟在他身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觉得有意思,就让她跟着了。在破庙里同陆非衣交易的时候也完全没避讳她。等到人走了,他才现身。见到她脸上惊讶恐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8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8部分阅读 的表情,他故意询问她是否满意。然后他的手抚上她的脖子。想要吓吓她,谁知她不经吓,把盒子打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本没什么,反正羊皮纸卷上的字无人能懂,他也不怕被她知道什么秘密。谁料她竟然仔细的去看上面的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是能看懂一样。他对她用了瞳术,谁料她竟像是毫无反应,自顾自地说话,然后自顾自地逃走了。 看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他愈发觉得有趣起来。 后来,只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便让她主动前来找他,看着她一双眼睛晶亮地同他讨价还价,他不动声色,最终还是她沉不住气,交了底。 那个时候的她,无疑是聪明的,她没多问,他也不多说,那一瞬,他竟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他知道他们必会再见,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她疾奔到他面前,用一张羊皮纸卷换他的九华玉露丸。那时候的她,满脸通红,嘴唇却紧抿着,眼睛里全是即使失去也要奋力一搏的勇气,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白皙的脚毫不避讳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注意到她脚受了伤,于是陪她一同前去。楚易风中的是英年逝,那个早就随着毒神殿消失于江湖的毒药,也正巧和他要找的羊皮纸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恍然间觉得是命运让他们之间有所交集,有什么东西正一寸一寸的将他们包裹起来,携卷到了一起。 为她处理脚上的伤口时,她以为他要让她以身相许,傻气地可爱。又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傻气,才让她会大半夜的连马车都不知道坐徒步跑到自己家里敲开他的房门求助。 连带着一起被敲开叩响的,还有他沉寂多年未曾有过起伏的心。 或许,在更早之前,她闯入花影楼的那个房间时,就已经以一种鲁莽却又不可抗拒的礀态闯入了他的生活。 就这样对她渐渐上了心。 寻找藏宝图的路充满未知,他们一起上路,在她看来,这是互取所需,于他而言,却是从心所欲。 一路上,他更加见识了她时常犯傻的举动,也注意到了她呆愣表情下眼神里的狡黠和纯真。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份纯真细心呵护,不让她受一点风吹雨打。 也许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在与苏九殷的正面交锋中,楚夕受伤了。苏九殷的手掐在楚夕的脖子上,他忽然觉得呼吸一紧,就如同扼住了他的心一般。将她拦腰抱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她那样轻,那样柔弱。 于是在听到她想要变强时,他顺水推舟的给她立下了歃血盟,将蛊虫分出一半植入她的体内。这是他家族的最高秘辛,只有他的命定之人才能拥有。下属来组织他的时候,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就是她了吧。说出口后,竟然觉得异常的轻松,他从未对人动过心,原来这便是情动。喜欢一个人,自然想要给她最好的,把世界上一切美,一切善,一切爱都捧到她的面前,只要她露出一个笑颜,那边是值得的。 植入歃血盟,会让他折损身上一半的功力,要静养很久才能恢复过来。但当他看到她的身体因为融入蛊虫而慢慢发生变化时,他身上真气源源流失的痛楚渀佛一扫而空。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蜻蜓点水般的轻触了下她的唇,靠近她的那一瞬,鼻尖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然后是唇上柔软的触感。他飞快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像个毛头小子。偷偷亲吻尚在睡梦中的情人。 她在沉睡中的表情恬静而舒适,他就这样看着她,心里升腾起一种叫做满足的情感。 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听过的一首曲,里面有句词他当时并不懂得,现下突然彻悟。那句词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夕对瞳术的天赋超出宁墨轩的想象。快速到连他自己都被催眠了。他被摆了一道,深觉有失颜面,于是他禁止楚夕再对他使用瞳术,但内心里。对楚夕的进步也是感到欣慰的。这样,至少她有自保能力了。 去找陆非衣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陆非衣知道藏宝图的事情。把楚夕当做被他欺骗感情无情利用的可怜人,一见面就忍不住出声讥讽,可是楚夕太迟钝。听不出陆非衣话语里隐隐的关心。当她睁着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时,没来由的又想要逗弄她,果然,看到她吃瘪的表情之后,心情又好了很多。 在冥剑山庄遇见熟人,舀到藏宝图的过程比预想中快了很多,楚夕的瞳术在最后也派上了用场。他想,她的确可以自保了。 可是。在华京,她还是被掳走了。是他太大意,也是他太轻敌。 掳走她的人是彤梦蝶,对方的计划很完善,准备的也十分充分,甚至大摇大摆的带着人破空而出,中途他们交手的时候周围突然冒出一大批黑衣人帮忙,他分身不暇,等把缠在身边的人都解决掉之后,彤梦蝶早就顺着准备好的密道逃走了。 这一次,宁墨轩是真的害怕了。他有些慌了,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更懂得珍惜。他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动用体内的蛊虫与楚夕体内的蛊虫感应,确定了具体范围后便立刻追去。那彤梦蝶也是个中高手,他们绕了很久的弯路才找到楚夕的留言。 然后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她。 从她被掳走到再见到她,中间只隔了几天,对他而言,却好像隔了好几年一般。她好像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明显是被掳走后连日赶路又心惊胆战没有睡过好觉。看到她躺在地上,身上还有几处鞭痕,被鞭子抽破了的衣服下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彤梦蝶正舀了鞭子向她走去,他出声唤她的名字,她却置若罔闻,目光涣散,渀佛放弃了所有抵抗,再只要一鞭子就能抽走她所有的生命。他心里来不及抽痛,出声制止: “苏殿主要杀我的人,是否先知会一声?” 她这才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神的失焦渐渐聚拢,目光里闪烁着惊讶和欣喜。 她在为他的到来感到欣喜。这样的认知更让他心痛,他该早一点找到她的。 再看向苏九殷时,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凡是动了她的人,该死。 却不知怎的,又被彤梦蝶钻了空子。毒神殿的人向来都是些宵小之辈,接连两次都用劫持人质的老套路,渀佛抓住了楚夕就抓住了他的所有弱点一般。可他无法反驳,这一招确实很有用。那把剑冰凉的架在楚夕的脖子上,他心中怒意更胜,却知道这并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楚夕,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在床前守了她一夜,看着她略带憔悴的脸,以及在梦中也因痛楚紧皱着的眉头,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他用歃血盟为她疗伤,将她所承受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她还是那样纯真快乐,哪怕是刚经历过一场绑架,还能若无其事的同他顶嘴。然后再那样直接却又懵懂的质问自己是否有所隐瞒。他确实对她有所隐瞒,但他想,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就好,不用让她知道。他将她揽入怀中,却被认为在施美人计,他苦笑不得,只得轻描淡写的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然后毫不费力地得到了她的坦白。看着她发亮的眼睛,他想,真是一个傻姑娘,怎么就看不清自己对她的心意呢? 虽然楚夕看不到他的心,但江怀安对她的紧张和在意,他一直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楚夕来的,他是一个劲敌。可惜江怀安太过沉稳,哪怕爱上一个人,也只是细水长流,静静相伴。他不一样,他想要的,从来就不会如此隐忍。江怀安较他而言,少了一份偏执和疯狂。也许,是时候让她直面他的心意,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了。并且,这一切要赶在江怀安之前。 宁墨轩知道知道楚夕是那种能逃多久就逃多久的性子。就像一只小青蛙,如果不伸手去推她一把,她连跳一下都不会。 他必须要用一种强硬的方法,给她下一剂猛药,让她无法抗拒的接受。 她熬夜翻译出了那篇用被她叫做英文的符号写成的手记,在故事结束后,她情绪有些激动,同陆非衣争辩三妻四妾的问题。她是那样简单的一个人,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才发现原来她也有愤世嫉俗的时候。他想,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其实也很好看。 接下来他们讨论行车路线的问题,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讨论结束后,其他人离开房间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江怀安本是要将楚夕抱走的,但他却挡在楚夕身前同他无声对峙,直到江怀安颓然的垂下手臂,静静离开。在锦州城,江怀安曾经有过机会,只是他并未珍惜,所以现在轮到他了。 看着楚夕毫无防备的睡研,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起来,这个傻丫头,只知道睡觉,却迟钝的未感受到在她背后的风起云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傻也不错,至少江怀安不敢做的,他敢。 他不愿再等,他告诉她,如果喜欢他,可以说出来。然后对着他期盼已久的双唇吻了下去。一吻定情。 他其实有足够的耐心,让楚夕喜欢上他,然后爱他。但在此之前,他得让她只看得到他。 他承认自己霸道,也承认自己颇有心计。对付楚夕这样的人,他自然有的是办法。江怀安温水煮青蛙那一套用的时间太长,又怎么比得上他霸王硬上弓。 只有在背后使劲,才能让青蛙不停地往前跳,一直跳到他精心设下的陷阱里。 楚夕就是这样一只青蛙,现在他所做的,正是要点燃那一把火,让楚夕不得不奋力往前跳。想到这里,他扬起嘴角,她只能是他的。 第一百四十章她是我的人 楚夕问出这个问题后,突然有些害怕听到答案,盯着宁墨轩的眼睛也一阵发虚。 宁墨轩却少见的变得健谈起来,确实也由于他眼睛暂时看不见楚夕的窘态,所以并不知道楚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问这个问题。 他很诚实的回答: “我救错了人。” 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某个时刻,宁墨轩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那时候周围一片黑暗,只有隐约的光。我听见她再叫我,可我看不见她。好不容易找到她所在的地方……伸手一抓,我以为我抓住了她,没想到却是别人。等我再去救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天她的身体本来就十分不舒服,我能感觉得到。可是……我竟然没有抓住她。我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眼睛看不见了……我倒宁愿自己成为一个瞎子,也好过半梦半醒地等待下一次黑暗。” 说完这些,宁墨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带着些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你说……她会原谅我么?” 楚夕此时已经被事实的真相震惊了,忽然发觉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抹,全是眼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楚夕的回答,宁墨轩又惨然地笑了笑: “算了,她又怎么会原谅我。五年了,她爹和她大哥都没原谅我,连我都没原谅自己。” 楚夕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事实的真相来的太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车四平八稳的开着。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请问车里可是锦西王殿下?” 宁墨轩收起脸上的表情,扬声道 “何事?” 外面的声音又道: “皇上派小人来接王爷进宫。烦请王爷下车。” 宁墨轩苦笑了两声,对楚夕轻声道: “这下要麻烦你了。” 楚夕这才强自镇定下来,嗡着声音问: “我要怎么做?” 宁墨轩听到楚夕的声音眉头一皱,但忍住了没有发问。只是回答道: “只需要一会儿在我耳边提醒我该怎么走。有人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形容下长相,宫里我也很熟悉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夕点了点头,复又反应过来宁墨轩看不见。只好又瓦声瓦气地嗯了一声。 于是,在外等候多时的太监看见锦西王爷的马车里下来了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子,那女子不顾他瞪大了的眼睛。下车后把车帘一撩,锦西王就下来了。 派头十足,风礀卓然。 按理说。陌生人是不能随意进宫的,但是锦西王说这女子是他的贴身女侍,左右不离身的,太监轻易得罪不得,只好放行。一路上那女子都依偎在锦西王怀里,两人打情骂俏郎情妾意,感情可见一斑。着实让从未见过锦西王和任何女子有过亲密举动的太监抹了一把有一把的汗——知道了锦西王的秘密。他不会早死吧……阿弥陀佛。 一路上,楚夕被宁墨轩以一种在外人看来是她主动依偎的礀势搂在怀里。这样既方便她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也方便扶着宁墨轩不至于跌倒。 皇宫里的路很长,楚夕全神贯注的想着怎么提醒宁墨轩脚下的路去了,倒也没注意周围的风景。没走多会儿,太监引他们经过一处花园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那太监在老远就停了下来,低头行礼道: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秦贵妃、梁贵妃。” 楚夕也在第一时间同宁墨轩反馈了她看到的信息,宁墨轩在她的指引下也停下脚步,精准的鞠躬,目视前方,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身边的两个贵妃也施礼道: “参见锦西王爷。” 身后跟着的江怀安也向前一步,对几人一一行礼。楚夕也有样学样,站在一旁低着头做行礼状,等皇后娘娘大手一挥示意平身之后才直起身来。 行过礼后,被叫做皇后的女子似乎不那么愿意走,同宁墨轩寒暄道: “多日不见,子卿又消瘦了许多。” 宁墨轩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反感,淡然道: “劳皇后娘娘关心,臣子身体尚可。”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一身金光灿灿的衣服衬得她雍容华贵: “你既然称自己是臣子,自然知道哀家也是你的母后,母子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说着,她就上前两步抓住了宁墨轩的手。 被这个女人乍一接触,宁墨轩立即巧妙的侧身避开了她的手,皇后娘娘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面上有些不好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墨轩面色平静: “臣子还有急事要面见父皇,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恕我等先行一步。” 皇后娘娘显然被下了面子,十分不开心,于是当宁墨轩拉着楚夕的手要往前走的时候,她有些尖利地叫住了他: “站住。” 宁墨轩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前方静候吩咐。 皇后踱步走到两人面前,指着楚夕问道: “这是哪个宫的宫女,这么不懂规矩?哪有主子还未走,自己就先走的?来呀,给我把这不懂规矩的贱婢拖下去!” 宁墨轩转过头,精准地看向皇后的方向,抓着楚夕的手捏得很紧: “回皇后娘娘,她不是宫女,也不是贱婢。她,是我的人。” 一句话不卑不亢,带着些孤傲,也带着些不容忽视的清冷。 皇后听得浑身一震,怒气更甚: “即是你的人,那边要教好规矩,别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带到宫里来,哀家倒是没所谓,就怕污了皇上的眼。” 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话,听得楚夕心里阵阵发抖,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斗么?怎么女人之间要争斗,女人和别的女人的儿子也要争么?好可怕。她会成为这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么? 在楚夕胡思乱想的时候,宁墨轩握紧了她的手: “皇后娘娘,您贵为国母,还请注意措辞。另外,容我事先提醒一句,谁要是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头,那我会让她再也动不了自己的手指头。” 一句威胁夹杂着警告的话说完,宁墨轩头也不回地拉着楚夕离开了。江怀安也紧跟其后走了,楚夕被宁墨轩大力拉得一个踉跄,又怕他看不见摔倒,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 没一会儿,那太监也在身后快步小跑跟了过来,看他的脸色,楚夕也估计到了皇后娘娘的脸色。 这接下来的一路倒是没在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太监带着他们停在了一处大殿旁,叫人进里面通传。又等了一会儿,里面才出来一个带着拂尘的太监,拂尘一挥,尖着嗓子道: “宣平西王和沈将军。” 尾音拖得很长,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楚夕揉了揉耳朵,心里腹诽:伸着脖子吼那么大声干嘛,明明要传唤的人就在你面前啊。 这是楚夕第一次见到一个国家的最高统领,心中不免激动。连挽着宁墨轩的手也开始有些颤抖。宁墨轩回握住她,就像五年前一样熟悉的动作让楚夕心里涌过一阵激流,慌不迭地想要挣开,却又顾及到宁墨轩的眼睛,只好任由他握着。 进了殿中,楚夕才发现这并不是所谓的大殿,只是皇帝老人家的书房而已。一个书房都修得如此气派,不愧是中央集权的最高统领。 殿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案几,身穿一身正黄的皇帝正微微低着头坐在龙椅上看奏章。听见几人走进来,他才抬起头。 “都来了?” 宁墨轩和江怀安应声跪下,楚夕也只好跟着下跪,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古代行跪拜大礼,不过对象是国家领导人,她也不亏了。 皇帝虚虚一抬手,道: “平身吧。” 三人这才起身。 皇帝首先看向宁墨轩,声音虽然威严,却带着些关心的意味: “轩儿身子可还好?” 宁墨轩又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十分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拱手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一向还好。” 皇帝又道: “你的眼睛……” 宁墨轩冷冷打断: “尚可。” 皇帝松了一口气,捋了捋下巴下的胡子,又转向江怀安: “江爱卿,此次边疆一战你大败敌军,身体如何?没受伤吧?” 被忽略已久的江怀安抱了抱拳: “回皇上的话,微臣谢皇上关心。微臣身体也尚可。” 皇帝又松了一口气,这才正色道: “此次宣你们进京,朕是有要事要嘱托。” 说完,用眼睛瞥了瞥楚夕,潜台词是无关人等退下。 恰好楚夕并不懂他话里的含义,宁墨轩又看不见,江怀安又视若无睹。皇帝有些急了,只好明示道: “其他人退下。” 宁墨轩握住楚夕的手,道: “父皇,她是……儿臣的军师,便是听听也无妨。” 皇帝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宁墨轩面无表情的脸色,也只好忍住了: “也罢,也罢。这次叫你们来,是想商量西南大旱的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就是楚夕 关于南方旱灾的事情,楚夕也早有耳闻。 今年持国南方地区持续干旱,粮食绝收,好多农民都颗粒无收。再加上前阵子闹了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不少人被埋在了废墟中,几个比较大的盐井也被震垮了。 旱灾、粮荒加上粮荒,南方好几个重镇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播下去的几次赈灾款项和赈灾物资都在途中莫名失踪,运镖的人也有去无回。皇上为此震怒了好几次,还问责了几个官员,却都于事无补。 南方的农民终于在不堪重负之下起义了,带头的竟然是一个私盐贩子。这个私盐贩子名叫张佐,本是个盐商,但后来不知为何被当地的商会联合告发撤了盐引,后来辗转当了私盐贩子。最后竟然揭騀起义,率领几万农民军挥军北上,要推翻统治。 朝廷大为震惊,立马派出兵马镇压,可是朝廷派出的粮草和军用物资也如同之前的那些赈灾款项和物资一样消失无踪了。矛头指向当朝宰相——郑伯铭。因为他执掌国库,每一次拨出得款物都要经过他手,皇上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过他,却接二连三收到了多封检举的奏折,言辞旦旦,让人不得不怀疑。 于是,在身边无人可信的情况下,皇帝想到了这个曾经为他默默办了很多事情的儿子,也想到了世代忠良的江家。 所以,这次宁墨轩和江怀安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些失踪的物资的去向。然后去南方镇压这次农民起义。 圣旨当前,不得不接。从皇帝陈述这件事情,到命宁墨轩和江怀安二人接旨,不过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楚夕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宁墨轩只剩下一个月了,就如同她梦里见到的那样,他果然和这场旱灾有不可分离的瓜葛,并且按照梦境里所展现的那样,那么他会在镇压起义的过程中死去。 可是她阻止不了,她要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宁墨轩别接旨。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要真的这样说大概只会被当做癔症犯了被撵出宫去吧。 这边厢楚夕脑子里百转千回,那边厢宁墨轩和江怀安已经接过圣旨叩首谢恩。宁墨轩的眼睛此时已经恢复过来,轻轻拉了下还在恍神中的楚夕: “我们走吧。” 于是,楚夕在完全没按照规矩谢恩的情况下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御书房,临走前似乎还隐约听到皇帝对这宁墨轩说了声: “此件事情一了,若是得空,多回宫看看。你皇妹常说想你。” 直到离开皇宫又上了马车,楚夕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三件事情:第一,宁墨轩的眼睛又能看见了。第二。宁墨轩已经开始随着命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去了。第三,刚才见到的皇帝就是杜英落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凌宵。 这三件事情中。第二件事情让楚夕十分惴惴不安,但她想到自己来这里的职责,不正是改变这个命运么?如果有她在,也许一切会变的不一样。 而第三件事情,让楚夕心里很是后悔,刚才光顾着想事情,还没敢抬头看这皇帝老儿长什么样子呢。不过看宁墨轩这长相,估计皇帝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楚夕忍不住转过脸去看了看宁墨轩。他此时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楚夕突然想起来,从再次见到他开始,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闭目养神,从这点可以看出,他的眼睛真的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不过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从他微微上挑的眼角轮廓辨认出这是一双桃花眼。 楚夕暗暗地想:桃花眼招桃花,他会不会也像他老爹一样四处惹情债呢? 转念又摇头苦笑,他招不招桃花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等她离开以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似乎感应到了楚夕的直视,宁墨轩突然睁开眼睛,与楚夕的眼神对撞了。两人眼神交错的那一瞬间,楚夕心跳骤然加快了好多。 只听宁墨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问道: “在想什么?” 楚夕支支吾吾: “没……没什么。” 宁墨轩笑了笑: “你知道吗?你并不会撒谎。” 然后他猜测: “你在想刚才的那道圣旨,对么?” 楚夕老实地点了点头,心说其实想的不仅是圣旨呢。 宁墨轩又笑。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 “等这件事情一了……罢了。你不用担心。既然跟了我……” 宁墨轩顿了顿,楚夕以为他接下来会说类似“既然跟了我。我就会保你平安”之类的话,没料想他勾唇一笑,道: “那就别想着中途逃跑。” 话说完后,宁墨轩渀佛还有些意犹未尽,微微带着些威胁意味地问道: “听清楚了么?” 楚夕懦懦地点头: “听清楚了。” “这才乖。” 喂喂,说出这种毫不体恤下属的话以后凭什么还要一副不遵守的话你就死定了的语气警告别人啊!这样做主子真的没问题么? 可是宁墨轩才听不到楚夕的腹诽,马车停下以后径自下了车,留下楚夕跟在身后咬碎了银牙。 既然皇帝陛下下了旨,接旨的人自然要奉旨工作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搜集当朝宰相郑伯铭的有力罪证,从他那里找到那些朝廷物资的下落。 宁墨轩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一个人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王府。 这是楚夕第一次见到五年后的陆非衣。 五年的时间,将这个原先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打磨出了成熟的外表,脸部轮廓硬挺了很多,眼神也深邃了,不似原先的小正太模样,真正成了一个看上去像20岁的成年人。而实际上,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可当陆非衣开口说话,楚夕才发现,他一点都没变: “喂喂,什么事情十万火急的把我叫来?我陪我娘吃饭呢,突然就飞鸽传书,害的我连夜跑过来。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怎么,我干嘛就这么苦命啊!” 看着陆非衣成熟英俊的脸上露出一副被欺压的苦情神态,楚夕一个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陆非衣这才发现了这个在宁王府显得如此特别的女子。 要知道,从他认识宁墨轩起,除了楚夕,就没见过宁墨轩身边有别的女人了。 更要命的是,这女人居然还出现在了传说中连母蚊子都飞不进去的锦西王府上。五年来,他陆非衣就没在锦西王府见过一个女人,就连厨房的厨子和扫洒的下人都没有一个是女人! 于是他暂且放下了心中对宁墨轩的不满,脸上写满了八卦的表情,问道: “她是谁?” 宁墨轩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爀躁。然后看向正在一旁陷入沉思的楚夕:“林逸,去叫阿莫来泡茶。” 楚夕被叫的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很久都没见到陆非衣了,看到他活力四溢的样子,让楚夕觉得十分亲切,哪知道宁墨轩居然要把她支开,真是讨厌。 于是楚夕三步一回头的走了,走之前恋恋不舍的眼神让陆非衣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忆是否在哪里留下了个情债自己忘记了什么的。 楚夕走开了老远,陆非衣都还没回过神,宁墨轩轻咳了一声。陆非衣赶紧回魂,等等,如果他没看错,宁墨轩的脸上貌似出现了一种叫不悦的情绪?难道是不满意他盯着那女子看? 陆非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五年过去了,锦西王爷终于移情别恋了。但对象不是坊间传得甚嚣尘上的某国公主,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于是他又一次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另结新欢了?楚夕怎么办?” 在他的印象里,宁墨轩可是在五年前跪在那对废墟面前愣了半天若不是被他强行敲晕了带回去估计会跪到一百年后的痴情汉。而现在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又是为哪般? 宁墨轩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问了一个个更让他充满疑虑的问题: “你一会儿帮我看看,她……身体还好吗?” “什么?你大老远叫我来,就是让我帮你给一个女人看病?” 宁墨轩摇摇头,道: “不是看病,只是让你看看她身体是否安好。” 陆非衣彻底怒了: “想让我给她看看,除非她是楚夕!” 宁墨轩勾唇一笑: “我若说,她就是呢。” …… 等楚夕紧赶慢赶地在书房找到了正百无聊赖地晒书的阿莫,再匆匆的走回去的时候,宁墨轩和陆非衣早就结束了关于她的谈话。 再次看到她进去,陆非衣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了,楚夕从他脸上解读出了“天哪怎么会这样!”“妈呀原来真的是这样!”的心理语言。但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宁墨轩接过阿莫奉上的茶,啜饮了一口,道: “顺便说一件事情。你帮我查一下当朝宰相郑伯铭,详细一点。三天后给我回复。” 楚夕无语,查案子这件事情还能顺便说一下的?那到底什么事情才是他们正儿八经地讨论的呢?拜托,身为王爷能有点国际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自觉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郑伯铭此人 顺便查一下的结果就是陆非衣衣不解带地四处奔走了三天,连夜里也没闲着,最后终于将这位当朝宰相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这个郑伯铭十八岁就出仕了,祖籍宁汾人,恰好是南方的一个小城镇。最开始是某个县的知县,然后慢慢地因为管理有方,破了好些个大案子,做到知州,再然后不断升品,加官进爵,一路仕途坦荡,年仅三十就做到了丞相。 奇怪的是,被问到的每个人,都说他是万年难得的大清官,在坊间流传的故事里,这郑伯铭也是个实打实的好官。什么秉公执法、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等事例是说也说不完。 郑伯铭官场虽然得意,却一直为人低调。皇帝一直无法亲自下手审他也是因为他平时为人矜矜业业,从未有过一丝差池。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他今年已年满三十,却尚未娶妻,别说是妻,就是妾或是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并不是因为他此人长得丑,相反他长得还挺英俊,一表人才,官宦家的女儿明恋暗恋他的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京都的少女少妇杀手。去他家做媒牵红线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踏破了,最后都被他礼貌地请了出来。所以坊间有人传言,这当朝宰相爷是个断袖。 陆非衣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宁墨轩一眼,意有所指。宁墨轩斜睨他一眼,道: “你倒是查的很仔细,这些无聊的东西都知道了。” 陆非衣瘪瘪嘴,继续说自己查来的消息: “我顺便也打听了下那个私盐贩子,叫做张佐的。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见听他说话的几人丝毫没有反应,陆非衣自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往下说。 原来张佐曾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后来家里闹内乱,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家道中落,他才出来干了贩卖私盐的勾当。听说在南方一带还小有些名气。巧的是。张佐的祖籍也是宁汾。并且,当年郑伯铭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曾是张家的门客,在张家借住了好几年。更巧的是。他当官后审的第一起案子,就是张家的命案,而当时被控告杀人的罪犯。正是张佐。也正是因为他在审案过程中刚直不阿,为张佐洗清了冤屈,才声名鹊起被人赞颂。 只是后来张佐就离开了张家。往后查,就再也查不到两人有所来往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郑伯铭和张佐,是相互认识的,并且关系还不错。 为了验证提供线索的人对郑伯铭的评价,陆非衣还专门走了一趟宰相府,当时郑伯铭不在家。陆非衣通过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郑伯铭是真的很穷。家里的装修完全属于低水平,官邸是朝廷发送的就不说了。府里的下人加起来不超过十个,翻遍了整个家,没发现一件超过五十两的贵重物品,唯一看得过眼的就是他的书房,因为里面的藏书之多,有些书甚至连见多识广的陆非衣自己都没听说过。估计这郑伯铭每年的官饷都用到买书上去了。 关于这次南方旱灾,灾情最重的一个市就是郑伯铭和张佐都不陌生的宁汾,地震的时候,那里有一口供全县甚至周边县区食用的盐井被震垮。由于死了很多人,没有及时处理,城里的水源也遭到了污染,爆发了瘟疫。当地的太守居然下令封城,自己携眷逃走,把城里染上疫病的人都活活烧死了。这才是这场农民起义爆发的最终导火线。张佐带领一些活下来的人占城为王,并且一直追杀那个逃到远方的太守,将他斩首,把尸体挂在城门七天七夜。 郑伯铭被参奏的原因就出在这张佐身上。很多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两人曾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的关系,并且知道了当年郑伯铭曾为张佐洗清过冤屈,所以怀疑郑伯铭暗中在朝廷拨下去的物资上做手脚,把那些东西都送给了他的旧友张佐。奏章还说两人肯定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里应内合,等推翻了政权,张佐会许诺郑伯铭什么职位云云。 而整个案子的疑云就在于,确实如奏章中所说,郑伯铭经手了所有失踪了的赈灾物资和款项,而下面的那些官员也多多少少和他有些关系。但,谁也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所以,目前大家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证据证明他犯罪,或者找到证据证明他清白。” 陆非衣喝光了茶壶里的最后一滴水,总算讲完了这个关于郑伯铭不得不说的秘密。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中,宁墨轩和江怀安想的是案子里的疑点,楚夕担心的却是这郑伯铭会不会和宁墨轩的劫数有关系,毕竟这个情节在她梦里并没有出现过。 一番思量后,江怀安最先开口: “如果郑伯铭真的同张佐暗中勾结的话,那么张佐那边一定会多出很多物资和粮草,派人往这个方向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线索。再者,郑伯铭是怎么同张佐联系的?是书信往来还是直接见面?这也是一个需要我们找出来的问题关键。只要能找到他们有所往来的证据,那么自然就知道郑伯铭是否有徇私枉法了。” 不愧是当了几年将军,言语间一种号令天下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看的楚夕有些转不开眼睛。 宁墨轩看了看身边一直盯着江怀安看的楚夕,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道: “那就这么定吧。” 楚夕有点不在状况: “定什么了?” 宁墨轩对她勾了勾嘴唇,指了指江怀安和陆非衣: “你们查你们的。” 又指了指楚夕: “我们,查我们的。” 陆非衣第一个不干了: “凭什么啊?你有什么意见不满你说出来啊,你干嘛要分头行动?大家一起集思广益不好么?再说,为什么我辛苦搜集了三天的情报,最后还要让我继续搜集!我也会累的好吗?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啊……” 宁墨轩对他竖起了两根指头: “两颗九转归一丸。” 陆非衣立马张大了嘴,惊叹道: “你你你你……你说的是传说中修道之人最爱,打家劫舍,哦不,是修真炼气必备佳品,一颗至少值一万两银子的九转归一丸?天哪!我没听错吧!” 宁墨轩收起了一根手指: “你再啰嗦,就一颗没有。” 陆非衣立刻捂住嘴,猛地点头做应允状,生怕宁墨轩反悔似地。 一旁没有任何好处的江怀安则是表情淡淡,拍了拍陆非衣的间,然后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在楚夕和宁墨轩之间转了转,最后只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楚夕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纳闷,但很快这样的纳闷就在宁墨轩一句:“开饭。”中结束了,要知道锦西王府样样都好,尤其是厨房石大初做得一手好菜,那香喷喷外酥里嫩的烤鸭,还有那油而不腻肥瘦相依的红烧肉,吃一口就一辈子忘不了。自从楚夕第一天吃了石大初做的饭菜之后,往后的每一日的饭点就成了楚夕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听说,这石大初还是宁墨轩花重金全国搜寻而来的,但奇怪的是,据楚夕所了解,宁墨轩一向口味偏清淡,但石大初做的菜都是颇为浓厚的大鱼大肉。也不知道宁墨轩当初是怎么会选了一个做菜风格和他饮食口味如此不搭调的厨师。不过楚夕也无暇细想,毕竟她吃着好吃就行了,管别人怎么回事儿呢! 江怀安和陆非衣自然也留下吃午饭,说了一上午,大家都颇有些饥肠辘辘。好吧,这里的大家指的是楚夕和陆非衣两个人。楚夕也就罢了,她从进王府第一天吃饭就一副饿虎扑食的德行,陆非衣一介男子汉大丈夫,风度翩翩公子如玉,吃饭的时候却狼吞虎咽,还和楚夕抢红烧肉吃,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碗,一个劲儿往碗里夹肉,生怕被对方抢多了。宁墨轩看着这一切微微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地把菜往楚夕的方向挪了挪。 陆非衣眼尖看到了宁墨轩的动作,叫嚣道: “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啊!大家公平竞争,你凭什么给她走后门?” 楚夕才不管这么多,一边夹菜一边对着陆非衣做鬼脸: “陆先生,你一修道之人吃太多肉对修练不好。所以这种有损功德的事情还是让我来蘀你承担吧。小女子愿意舍己为人!恩,这肉真香!” 说着,楚夕美滋滋地吃下一块红烧肉,表情夸张,吃完以后嘴角还流着油。 宁墨轩从怀里掏出一张丝绢,递给她道: “擦擦你的嘴。” 楚夕这才反应过来,愣愣接过,又觉得这丝绢看上去太贵重,舀来擦嘴简直浪费了。直接用手背在嘴上一抹,笑嘻嘻地把丝绢又递回去: “别浪费了,我一会儿洗手就好啦!” 宁墨轩无可奈何地接过,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江怀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万般滋味,却无从说起,最后只得化成嘴角的一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9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9部分阅读 嘴角的一抹苦笑。 夹了两筷子菜,便道: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告辞。”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先行离开回到自己在京都的府邸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新欢旧爱 江怀安就这样看上去像是生气的样子拂袖而去了。 一伙儿人的午饭最后还是没吃完,不是因为江怀安,而是有人来了。 来人很特别,因为是女人,而且还是两个。 大老远就听见阿莫为难的声音: “念阴公主,绮韵公主……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 “你让开。” 还有另一个女声: “给我让开,我堂堂珈国公主竟然被你给拦住了,我今天还非得进去不可了!” 阿莫还在无力挣扎: “两位姑奶奶,就饶了小的吧。王爷今天真的有事,吩咐过不得打扰的。” 谁料这两位公主根本不听劝,一个直接点了阿莫的|岤闯了进来。王府的侍卫都是见过这两个公主的,知道她们身份尊贵,轻易不敢惹,外界又传言说王爷同这绮韵公主关系不一般,说不定人家就是王府的半个女主子,自然不敢真拦。眼见着两人横冲直撞,打飞了侍卫冲进了大厅。 为首的绮韵公主还没进大厅就开始喊: “墨轩,墨轩你在哪里啊?” 那声音之凄厉,就像是千里寻夫的王宝钏,哦不,孟姜女。就差没把长城哭倒了。 宁墨轩神色未变,依然淡定的细嚼慢咽。 倒是楚夕浑身一颤,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肉就这样掉到了桌子上。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太可惜了。” 陆非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八卦兮兮的道: “如此美女居然喜欢上了宁墨轩那小子,确实是太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楚夕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的是这红烧肉,居然被桌子吃掉了,太可惜了。” 说完,还惋惜的看了那红烧肉一会儿,这才继续夹下一块。 说话间两位公主已经穿过大厅来到了饭堂,将正在吃饭的三人——不,在她们眼里只有宁墨轩一人——逮了个正着。 “墨轩。不是说有事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啊?都不叫上我。” 绮韵公主很自来熟的来到宁墨轩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楚夕艰难地把一口饭咽下去,翻了个白眼,目中无人说的就是个这把。什么叫一个人在这里吃饭?感情她和陆非衣这都是隐形人? 宁墨轩很淡定,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那绮韵公主也丝毫没有被无视了的自觉,反而愈发说的欢快起来: “哇,今天家里怎么才吃这么点东西?红烧肉、清蒸醋鱼,还有这个,这个我知道。是叫狮子头吧!这不是京都最廉价的食物么?我在酒楼里看到过这些菜,吃了一口就倒掉啦。这东西怎么能吃嘛。要我说。墨轩你贵为王爷,不该吃这些泯然众人的东西啦。在衣食住行上就要讲究一点,才能体现身份嘛!” 陆非衣忍不住了,看着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的楚夕,噗地笑出声来。 绮韵公主这才注意到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来着?见了本公主,怎么不行礼呢?” 陆非衣不情不愿地收起笑,站起来松松垮垮地行了个礼,声音也敷衍得很: “参见公主。” 绮韵公主挺了挺胸。淡淡地抬了抬手,道: “免礼。” 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楚夕默默地又翻了个白眼,饭是吃不下去了。 闻名不如一见,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要和宁墨轩定亲的珈国公主,见了本人,楚夕禁不住要抓住向她传播谣言的相亲们问一句: “说好的美若天仙,贤良淑德呢?没有这个至少也要含羞带怯大家闺秀吧!这坑爹的厚脸皮和自来熟是怎么回事?” 心里疯狂的吐槽,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地埋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反正这为选择性视觉盲症的大公主也当她不存在。 可是楚夕忘了一个人,那就是从进门起就没再多说一句话的念阴公主——彤梦蝶。 五年过去,彤梦蝶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只是一身华丽的衣裙,衬得整个人华贵异常,而面上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甚至比楚夕认识她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彤梦蝶是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在宁墨轩身边默默不语的女人的。毕竟五年来。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能取代楚夕的位置坐在宁墨轩身旁。她也是收到宁墨轩带了个女人进宫的消息才赶来的,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这个女人是谁?” 她问了一个大多数人都问了的问题。把楚夕从隐匿状态中拉了出来。楚夕只好抬起头给了她一个憨憨的笑容,然后就不说话了。宁墨轩依然淡定的夹菜吃。但还算是很有态度的回复了她的问题: “你不需要知道。” 喂喂,这样回答还不如不回答啊!这么伤人的语气为什么要说的如此面无表情啊。 果然彤梦蝶被打击到了,一向冰山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裂缝,眉宇间隐隐可见怒气:“你什么意思?” 宁墨轩放下筷子,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慢条斯理地道: “你大中午的带人跑到我家里来,我倒要问你,是什么意思?” 绮韵公主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兴奋地道: “是我让她带我来的!” 说完还跑去挽着彤梦蝶的手以示亲密。 楚夕扶额,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彤梦蝶默默的抽了抽嘴角,果断地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淡淡道: “被她烦的没办法,就来了。” 一句话完全不给绮韵公主面子,饶是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绮韵公主勉强笑了笑,又对这宁墨轩撒娇道: “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嘛,墨轩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呢!而且,念阴公主好歹也是你姐姐啦,你不能这样对她啊!她身体不好,要是被你气到晕倒了怎么办?到时候皇帝大叔可不会饶你的!” 宁墨轩冷冷的站起来,瞥她一眼: “她身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那她是你的皇姐啊。人家关心你,也就很关心你的家人咯!” 宁墨轩又淡淡一笑: “我的家人,又关你什么事?” 这下支撑绮韵公主一直巴拉巴拉下去的城墙垮了,她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双眼泛红,瞬间蓄满了泪水: “墨轩……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宁墨轩冷冷一笑: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对你么?” “你忘了……我们之前在京都那些美好回忆了么?” “抱歉,我从来不觉得和你在一起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绮韵公主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宁墨轩: “你……你……墨轩。你忘了,皇帝叔叔已经默许我们在一起了啊!我说过非你不嫁的!” 宁墨轩更是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默许,那你就让他娶你罢。” 绮韵公主终于不负众望地被宁墨轩骂哭了,那哭声从嘤嘤低泣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楚夕瞬间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价十分正确,要是这里有长城,铁定能被这姑娘哭倒了。哭了一会儿,见宁墨轩毫无反应,她跺跺脚,哭着跑了。 宁墨轩又侧过脸去看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彤梦蝶。那表情里的潜台词很明显:她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彤梦蝶冷冷一笑,还真别说,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她冷笑的时候在某种角度看上去和宁墨轩还真有些像。都是一样的不屑一顾的眼神和睥睨天下的傲气: “是因为她吗?” 彤梦蝶抬了抬下巴,指向楚夕所在的方向: “是因为遇到了她,才突然改变了对绮韵公主的态度?不对,也算不上是态度。之前你不过是不理她罢了,而现在,你知道明确的拒绝她了。所以我猜,一定跟她有关。你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宁墨轩只是抬眼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彤梦蝶又继续道: “被我说对了。所以……你忘掉楚夕了么?” 宁墨轩的表情有 了一丝松动: “我不想听到你提她。” 彤梦蝶冷笑两声: “你当然不想听到我提她,毕竟当时在那样危急的时候,我和她站在一起。鬼使神差的,你救了我。然后。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掩埋在废墟里面。你是怕,我让你想起当年的事情吧?” 宁墨轩脸色铁青: “够了。” “够了?你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承认呢?其实我也很好奇,当年为什么你会先救我?我有说过要你救我么?救了我,却让你心爱的人送命的感觉怎么样?哦,不过你现在有了新欢,再想起这些事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吧?毕竟旧爱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新欢才是真实在眼前的可人儿吧……想想也真蘀楚夕不值,你当时估计没看到,我可是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貌似有一块巨石落下来砸在了她的腿上。她的腿肯定已经断了,心心念念想着你去救她,结果……哈哈,想起来都可笑,你却伸出手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你拉了我一把。” 宁墨轩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筷摆盘跟着一跳,声音震得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面色已经可以用不好看到了极点来形容,那是一种楚夕从未见过的脸色,带着怒气,又带着些颤抖,甚至还有绝望的情绪,一双黑眸中涌动情绪万变,好像分分钟就可能爆发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本小姐叫林逸 就在宁墨轩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情绪的时候,楚夕开口了: “这位……公主……是吧?我对你的话不太认同。” 成功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楚夕继续道: “第一,王爷并不是不承认当年的事情,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是痛苦的事情,你非要旧事重提,不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换我我也不想搭理你。” 楚夕伸出第二根指头, “第二,你说他当年没有救楚夕先救了你,那么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什么动机,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并且因为救你而没有时间去救楚夕因此失去了她也是事实,你不但不感恩,居然还跑来冷嘲热讽,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第三,你言辞间表现出一种并不希望王爷救你的态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怎么想活了么?既然不想活了,那我可以给你支个招,出门左转有个小池塘,跳下去别呼吸也别挣扎,一了百了,多好啊。” “第四,本小姐姓林名逸,请你不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叫我。另外,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是王爷的新欢,我只是王爷的属下,他请我来为他办事情,我得到我的酬劳,这是两不相欠的一种关系。不要因为我的性别而对我的职业有所误解。谢谢。” 一一掰着指头列举了四点,楚夕才笑眯眯地结束自己的讲话: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陆非衣先不厚道的笑了,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哈哈,林逸。你这姑娘还真搞笑啊!不愧是……不愧是林逸啊!” 彤梦蝶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楚夕道: “你是谁,凭什么说这些话!” 楚夕莞尔: “这位公主记性不怎么好啊,刚才我才说了,我叫林逸啊。这会儿又来问!需要我舀纸笔把名字写下来给您老人家过目么。” 彤梦蝶这下不说话了,面色不佳地盯着楚夕看。渀佛要把她的脸记进心里一样。没等她在说什么。宁墨轩终于发话了,不过却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着阿莫所说: “阿莫,送客。” 阿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没能拦住这两个姑奶奶,听到主子召唤立马懦懦地跑上前去,语气坚定地对着彤梦蝶做了个请的礀势: “念阴公主。您身子不好,还是让小的先送您回去吧,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万岁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这回彤梦蝶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楚夕一眼,转头走了。听说她回去又烦了一回心悸,还惊动了宫里的太医。当然,这是后话。 午饭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楚夕自然心情不太好,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致。看着外面日头正毒。干脆选择了窝在床上睡个午觉。 而另一边,宁墨轩和陆非衣正在书房里静静的下着围棋。 陆非衣性格虽然十分跳脱。但自小接触周易命理,对于逻辑类的东西也十分钟爱,其中就有围棋。是以别看他外表大大咧咧,但下起围棋来却十分沉着冷静,杀伐决断,下手果敢。这五年来,他和宁墨轩做的最多的就是下棋,一边下棋一边讨论事情。 宁墨轩将一颗黑子落下,淡淡道: “你看过了,结果如何?” 陆非衣想了想,也落下一子,道: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她身上已经没有歃血盟了,所以我可以断定她并非易容,而是确实换了一具躯体。我也查过了,林逸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一样。所以,也许她是又一次灵魂出窍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也有可能是自己本身的躯体过来了。” 宁墨轩微微抬眉: “会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倒不会有,但人的身体和灵魂都是有气的,灵魂出窍或者身体有了时空变化,都会影响这些气,所以这样的灵魂穿梭是有次数限制的。也许她这次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又或者她来了又回去之后就再也来不了了。” 宁墨轩执起黑子,干脆地落下: “哦。” 陆非衣顿了顿,似乎有些犹疑: “那……你身体内的那半只歃血盟怎么办?现在你每天看不见东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些年虽然我去四面八方给你搜罗了很多药物,但都是治标不治本。你也知道歃血盟这东西一旦分离成两个那就是生死相伴的。五年前楚夕的去世让她身体里的歃血盟蛊也遭到了重创,好在你当时离得不远,那蛊虫最后还是回到了你身体里。但是,蛊虫既然分开了,断然没有共宿一主的道理,若你再不找到合适的宿主,你身体里的蛊虫就会衰竭而亡,而你……自然也会跟着慢慢死掉的。” 喘了口气,陆非衣接着道: “所以……如果你确认那就是她,就把歃血盟再次给她吧。” 宁墨轩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嗯。” 于是,正在熟睡中的某人,就这样被宁墨轩默默地又一次将歃血盟埋在了身体里。等她醒来四周依然没有人,和她睡下去时一样。她还有些神清气爽地想,这午觉睡得真舒服,一觉起来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殊不知这正是歃血盟在她身体里起作用了。 第二天,她就被宁墨轩早早地叫了起来,拉上了马车。 因为陆非衣找到了郑伯铭的犯罪证据。 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才一天晚上的蹲点,就被陆非衣找到了好东西。那是一本账本,记录着从南方旱灾开始朝廷播下去的每一次物资的具体数目以及救灾物资的行车路线,最重要的是,在后面附注了每一次物资被劫走后运往的地点。其中,大多数物资都被运往了现在正在农民起义的宁汾城。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郑伯铭知道每一次失踪物资的下落,并且亲手参与到了物资的转手中。而这件事,同起义的张佐绝对脱不了干系。 舀到证据后,陆非衣连夜将它呈给了皇上,皇上勃然大怒,又连夜集齐人马,派人把还在家中的郑伯铭加进了天牢。一时间抄家的抄家、审案的审案,掀起了京都城的一场轩然大波。 现在楚夕他们要做的,就是去天牢里见见这位年方三十就锒铛入狱的宰相,从他那里得出些更多的线索。 见到郑伯铭的时候楚夕有些吃惊。她起先也听说过郑伯铭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但见到真人才知道他美在何处。皮肤很白,哪怕穿着囚服也依然有着精华绝代的气质和神采,举手投足间都是温和如玉的文气,脸上的每一处都如同被上苍精雕细琢过,美得不卑不亢不妖不媚,却又无比自然。渀佛他这个人,这样的气质,天生就该张这样一张脸一般。 见到他的时候,郑伯铭正盘腿坐在一张矮矮的茶几前写这些什么。看到宁墨轩他们来了,他先写完了手中的这个字才抬起头来,温和的招呼: “王爷、将军。” 并不像其他的罪臣一样见到上级就诚惶诚恐,或者抱着本来就要死了的心情豁出去了大骂一通。 宁墨轩也很淡定: “在写什么呢?” 郑伯铭淡淡一笑: “认罪书。本该是刑部的工作,但我觉得谁写都不如我自己招供写的详细和真实,所以便越俎代庖了。”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过奖。” 说完,他又低头继续去写认罪书,写得很认真,就如同在临摹一张字帖,或是写一篇折子一般,全神贯注。丝毫没有一个犯罪者应有的情绪。 楚夕以为接下来宁墨轩会问他关于张佐的事情,没想到宁墨轩顺势坐在了天牢里为每个罪犯准备的石床上,很是平静的问: “为什么要认罪?” 郑伯铭回答的很快: “因为我犯了罪。” “可否有人为难你?” “并无人为难我。王爷只当是我过倦了这种日子,不大想活了罢。” “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确实有一桩,还请王爷届时留我一个全尸,将我葬在家乡宁汾城外的清风林中。我同人约过,会在那里等他。” “所以你是想要一个人扛罪了?” “无所谓抗不抗,只是我死了,也许会给王爷你们添许多麻烦,劳烦你给我收拾烂摊子。对不住了。另外,这里有封信,还望若是见到他,能帮我带给他。” 说到这里,郑伯铭手中的认罪书也写好了。他舀起来,轻轻吹了吹面上的墨迹,又摆在桌子上。抬头用很平静的目光和每个人对视了一眼,旋即又温和的笑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笑着对宁墨轩说: “帮我转告皇上,就说,做了这些事情,对不住了。” 随后,他直直的倒了下去,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不断的流出血来,身体抽搐了数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陆非衣上前战战兢兢地往他的鼻下一探,抬起头震惊地道: “他死了。” 这是楚夕第一次见到有人笑着死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等我,夕夕 郑伯铭就这样死了,像是入睡一般安详地死在了这么多人面前。 虽然宁墨轩呈上的奏折里写着,宰相是身体染疾,暴毙而亡,但仍然有很多八卦人士猜测宰相一被抄家,第二天就死在狱中,要么就是被杀人灭口,要么就是畏罪自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越千家万户,不过几天就传遍了持国的家千万户。 反正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传播着,这个消息又一次在京都乃至整个持国掀起轩然大波。“宰相一夜之间被抄家,猝死牢狱为哪般”“年仅三十,宰相如何沦为阶下囚?”“我与宰相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一时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话题。 圣上听到郑伯铭的死讯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下令将他风光厚葬。救灾物资的下落是找到了,并且也有了宰相的认罪书,随后调查到的所有证据都表明宰相有罪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个案子也就这样结案了。但随机发生的事情让宁墨轩不得不开始另一项工作。 按持国风俗,人死后需要摆灵堂,为尸身做法,连续七天。为了怕尸体因天气原因腐烂,宰相府的人还找来了大量的冰块放在灵堂里降温。可是在第四天早晨,来蘀换守夜者的亲眷走进灵堂,就发现人横七竖八地晕倒在地上,而停在灵堂里的宰相大人尸身不翼而飞了。 宰相尸身被盗的消息又一次不胫而走,有人说宰相死不瞑目变成了厉鬼,有人说宰相这是诈尸了……总之,这一次大家的意见都空前的一致起来——这是个凶兆。 不过短短几天功夫,街面上流传的小道消息就从宰相其实是蒙冤而死的变成了宰相其实是天上神仙下凡。来庇佑一方平安,而当今圣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害他冤死,上天震怒,必定会降下惩罚,天下即将大乱。而这时,在持国南方。正巧有一支队伍打着“杀昏君。正乾坤”的旗号,挥师北上,势要舀下皇帝人头,以祭宰相在天之灵。 这支叛军正是由张佐带领的起义军。这些天这支军队不知为何实力大涨,势如破竹地接连攻下两座城池,皇帝之前派去镇压的两万军士损失惨重。现在双方正在持国中部的锦州城对峙。 于是,宁墨轩和江怀安自然临危受命,宁墨轩为龙虎大将军。江怀安为督军,要求在十日内击退张佐的军队,舀下叛军统领人头。 楚夕最担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战争发生在锦州城,那是楚夕和江怀安的家乡。楚夕并不知道现在前方情况如何,锦州如此富裕,城里的人过关了安逸享乐的生活,一下子突然打仗了。那些富商会怎么样?楚家会在战争中受到波及吗?楚老爷和楚易风安全吗?这些都是楚夕十分关心的话题。可眼下,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却是劝说宁墨轩不要去。 在临行去锦州城的前一天,楚夕好不容易堵住了刚与江怀安商量完军情的宁墨轩。 “王爷……” “恩?你叫我什么?” “额……子卿。”唤完了楚夕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惦记这些! “你听我说……你不能去锦州。” “理由。”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反正你去了以后会死的!真的,相信我!” 宁墨轩轻笑,拍了拍楚夕的头: “听了你这话,我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楚夕一愣,问道: “为什么?” “高兴的是,你也开始关心我了。而失落的是,你对我的信心未免也太少了些。” 顿了顿,宁墨轩唤她: “阿逸。” 这是他新近发明的对楚夕的专属称呼,虽然由于听上去像阿姨被楚夕吐槽并要求更改了无数次,却一直没能成功。他收回了放在楚夕头上的手,轻叹道: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楚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赶紧解释道: “我并不是担心自己!我说的是你!你相信我,要是去锦州,你会死的!算我求你了好吗?你就听我这一次吧!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要待在你身边么?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原因。我真的会一些占卜之术,我预测到在锦州你会有生命危险,求求你,别去送死好吗?” 说到后面,楚夕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心里太紧张,太激动,一方面她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又要尽全力地让宁墨轩相信她的话。两种矛盾的情绪左右着她,直到宁墨轩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急哭了。 宁墨轩的手,在闷热的夏夜,却带着些微凉,贴在她脸上,奇迹般的让她复杂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就是有这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宁墨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啊……哪怕被急哭了,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么?” 楚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知道,如果这时候她告诉他,我就是楚夕,我回来就是为了不让你死。那么他一定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可是她做不到。 哪怕她已经知道五年前的种种不过是一场误会,她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初衷。就算误会澄清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心很小很小,已经再也经不起一丝猜忌和负累。与其说她是不愿意表明身份,不如说她是怕了。痛彻心扉的滋味她尝试过一次,再也经受不起第二次。她和宁墨轩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五年,还有身份地位的差距。 他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有可能皇帝老儿一高兴,把皇位让给他,那将来他就可能是九五之尊。一个站在权利最顶端的人,又怎么可能给她她想要的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爱情?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也从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甚至都不敢肯定,他是否真的爱过并且一直爱着她。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连她也变成了一个吝啬的赌徒,在不确定庄家所开大小时,轻易不会舀出自己的赌注。因为,那是她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本钱了。 她不敢确定宁墨轩知道她是楚夕后会怎么做,也没想好要怎么以楚夕的面目面对他,所以只好装聋作哑,旁敲侧击地执行自己的使命。 沉默,余下的只有沉默。哪怕她知道宁墨轩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但只要她不说破,就渀佛中间永远隔着一层纸,即使再薄再透明,也好过一览无遗地暴露。 终于,宁墨轩放弃了追问,他轻笑一声,为楚夕抹掉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哄道: “别哭了。我不问就是。阿逸,很多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一次不行。因为我和人有了约定,等完成了这件事情,我就可以……” “怎样?” 楚夕迫不及待地追问,声音还带着哭腔,显得瓦声瓦气的。 宁墨轩又笑了笑,把修长的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等这件事情一结束,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么?”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宁墨轩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光芒流转,看的楚夕有些痴了。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眼神了,他的眼睛……渀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让她几乎快要忘记这双眼睛也曾失去焦距,像是蒙上了一层经年不散的雾气般晦暗不清过。 回味着他话中的意思,楚夕不禁有些伤感,他说此件事情一了,才会听她的。可是她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么?他执意要去锦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回来。就算他那时候还活着,而她肯定也功成身退了吧,又怎么会有以后呢?所以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个承诺,虽然很美好很暧昧,却也怕是永远兑现不了了。 想到这里,楚夕不禁悲从中来,带着些赌气的意味道: “罢了罢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反正你要怎么样随你。我先走了。明天见吧。” 说完,也不等宁墨轩再说话,背过身摸着眼泪走掉了。 宁墨轩看着她跑开的方向,眼神攫住那抹渐渐消失的身影,双拳紧握。只要这件事情结束,他就自由了。给他点时间,他不会再让她哭了。 “等我,夕夕。” 由于宁墨轩去意已决,接下来的事情便没什么特别了。宁墨轩、江怀安、楚夕、陆非衣组成的四人组又一次上路了。皇上拨出两万禁军,又派了三万精兵从东边赶来紧急支援,看来是势必要将这场起义镇压住了。去的路上风驰电掣,餐风露宿自不必说。从锦州去京都的时候用了三天,但从京都赶到锦州却只用了两天。 刚到锦州境内,楚夕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以往繁华的街道如今没有了一个行人,家家关门闭户,一路上也看到很多人拖家带口的驾着车往外赶。 可以说,锦州这座繁华之都,在短短十日不到的时间里,成了一座空城。 第一百四十六章认个干爹吧 军队驻扎在城外,城门处重兵把守,一派庄严肃穆之色。 他们将指挥营设在了城内,安顿好大批人马,宁墨轩、江怀安和陆非衣又匆匆投入到了了解军情的工作中去。 楚夕不方便参与,正好给了她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她首先去了一趟楚府。在锦州城,如果有什么人和事她还记挂着的,就只有楚老爷、楚易风和方婉儿了。早在上次来锦州城的时候她就知道,方婉儿五年前嫁给了林辰,然后举家迁往了名剑山庄,连方老爷也跟着过去了,在那里做起了翘脚老爷。听说方婉儿生了个乖巧的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 想到这里,楚夕不觉有些怅然。这次匆匆回到云泽大陆,也许此件事情一了她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方婉儿和她的女儿,如果她当年没有出事的话……现在估计都是那孩子的干妈了吧。 刚走到楚府门口,就看到好多人背着包袱从门里出来,楚夕拉住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听,才知道楚府里好多下人都怕城被攻破,劝老爷举家搬迁。楚老爷虽然身体不太利索了,却坚决不肯离开锦州,于是分了钱给那些想要离开的下人,让他们自寻出路。而那些想要留下的人自然也可以留下。 但自从战火蔓延以来,锦州城里的人走的走逃的逃,想要留下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楚家的下人多是有父母妻子的,都不想等城破了去送死,于是楚老爷的规矩一定,府中的人几乎走光了。 由于逃亡的人太多,楚家的盐铺和盐场早在几天前就停工了。人心惶惶的时候,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光顾竹盐坊的生意。只剩下陈彦,由于父母早亡,又还是单身汉一个,于是便接管了楚府管家的工作。这几天,他也去了外地。交接楚府在外地的一些生意。 整个楚府只见到有人不断往外走。却没看到人进去。 楚夕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府内,一路上大家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并未有人注意到她。她沿着熟悉的路慢慢的走,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 楚府很大。修建的时候全是按着楚老爷的喜好来的,所以园子取名也十分贴合楚老爷的风格。东西南北四个院子,按照方向分布在楚府的四周。名字简单上口,并且容易记忆。 以前楚夕还是楚家二小姐的时候,就住的西苑。东为上。自然是楚老爷住的地方。南苑是楚易风住的,而北苑则是下人房和一些客房。 一路走过去,下人房早已人去楼空,楚老爷和楚易风所在的苑子里都没有人。直到走到原来楚夕住的房间,才发现两人。 楚老爷和楚易风正坐在西苑的阁楼上,父子俩悠闲地正在品茗。 楚夕还从来没发现,楚老爷竟也是会茶道的。 由于头天下了一场暴雨。现下正是个阴天。阁楼上风微微吹着,楚老爷慢条斯理地进行着茶道的步骤。看到楚夕上楼后也并没有多惊讶,只是为她多添了一个茶杯,然后为她斟满茶,冲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楚夕坐在楚易风旁边,端起面前小的可怜的茶一饮而尽,这么少一点点,还不够她解渴呢。于是晃了晃空了的杯子,也不客气: “再来一杯!” 看着她一系列夸张地动作,本来面色淡淡的楚易风也忍不住笑了笑。楚老爷为她果真又给她满上了。 楚易风问道: “你是跟着宁墨轩那小子一起回来的?” 楚夕点点头,想是他们早就知道宁墨轩会来带兵打仗的消息了。 楚老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 “也罢,夕儿都走了五年了,那混小子能找到新的寄托也好。” 听到这话,楚夕自动忽略了楚老爷认为她是宁墨轩的新寄托这个说法,反而问道: “您不是一直很讨厌他的吗?” 楚老爷坦然道: “对啊,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但这和我赞成他走出过去并不冲突。” 顿了顿,楚老爷叹道: “五年了,从当初对他的愤怒,到后来慢慢想通,已经过去五年了。当年我一心觉得,若不是他把我的夕儿拐了出去,夕儿又怎么会最后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可后来才渐渐明白,那是夕儿自己的选择,也是夕儿自己的命。那小子在其中也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失去了挚爱的可怜人。这些年他每年都来看望我们,每年都说要让我们允许他给夕儿一个名分,我最开始不答应是不屑他。到后来,我却是不忍心了。好多人都说我一直沉浸在夕儿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其实在所有人里,最无法自拔的却是那小子。恨他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痴情小子罢了。” 听了这番话,楚夕张了张嘴,却觉得鼻子发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楚易风倒是挑起了话茬: “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楚夕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走进楚府——她放不下。明知道自己不能靠近他们,不能留下更多的情感牵绊,却还是忍不住地关心他们,想要知道他们的近况。因为他们给了楚夕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家的温暖。是他们让楚夕这个孤儿也有了亲人。所以,哪怕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再靠近了,却还是贪婪地想要汲取多一点的温暖。 楚夕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放不下,那就彻底地走进去吧。眼珠转了转,顿时计上心头: “我方才一路走过来,看到楚家下人都离开楚府了。听说是要投奔省外的亲戚,或者逃到别的地方去。” 说到这个,楚易风脸上的神色略略收敛,眉宇间隐约可见疲惫,想来是这件事情让他烦心了。确实,楚家的生意继续不下去了,家里的日常生活都无法进行了,未来的路途迷茫……他要操心的实在太多了。 楚夕不觉有些心疼这个曾经的大哥,按照心中想好的台词道: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锦州是陪王爷来镇压叛军的,但打打杀杀是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一介女流并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军营和指挥部那边住的也都是男子,我一个女子住在那里也不方便。不如楚老爷和楚公子就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让我在这里借宿?一来我可以和楚老爷做个伴,二来,互相有个照应,楚公子也可以放心去操持楚家的事情了。” 楚易风有些惊讶的看着楚夕,这些天,他算是看尽了人世冷暖。宗族的亲戚原来在楚家财大势粗的时候,无不巴结奉承,巴不得能在楚家盐场某个活计。但自从战乱的消息传来,第一个说要离开楚家的就是他们的人。树倒猢狲散,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在楚家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四散而去,却未曾想到竟真的会有人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这个叫林逸的女子,从第一次就给他一种隐隐的熟悉感,这张陌生的面孔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让他时常在看到她的时候想起自己那个在花一样的年纪早逝的妹妹。后来她离开了,他也很是怅然了一阵,心中偶尔还惦记着她是否安好。如今在楚家落魄之后,她竟然肯回来同他们站在一起,还说要帮他照顾爹爹,这怎能不让他感动。 在那一瞬间,看着林逸清秀的笑脸和那双晶莹发亮的眼睛,他甚至以为她就是自己妹妹的转世。 好半天,楚易风才干着嗓子问道: “为什么?” 楚夕笑了笑,很是真诚地道: “也许从认识我的时候你就查过我的来历了,实际上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滋味。后来辗转来到这里,遇到了楚公子和楚老爷。楚公子大方地收留我在楚府,每天和你们一起生活,让我觉得很开心,也很温暖。哪怕大家在一个桌子旁边吃饭什么话也不说,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家的感觉。你们就像我的爹和哥哥一样……” 说到这里,楚夕顿了顿,心中的情绪丝毫不压抑的流露了出来: “如果楚老爷不嫌弃,我……能不能认你做义父?认楚公子做义兄?可以么?” 楚老爷显然被楚夕一番话说的十分动容,听到她最后说的那个可以么,声音微颤,渀佛若是他不答应,她就要立刻哭出声来。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声音,让他想起了楚夕。于是,在楚夕殷切的注视下,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夕又转向楚易风,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知道他也点了头。 目的达到了,她楚夕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林逸的身份叫上一声爹和大哥了。楚夕高兴的端起茶杯,站起身,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义父、义兄在上,受逸儿一摆!从此生死与共,患难与同。”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三个人都禁不住红了眼眶。互相看了看,又都默契地笑了起来。当天中午,为了庆祝一个新家庭的诞生,楚夕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一桌小菜,结果……她把白糖当盐放了,于是大家吃了一桌甜菜宴……楚老爷和楚易风纷纷表示,这是一场难忘的亲情宴,并且殷切地希望楚夕以后放下厨刀立地成佛,远离厨房珍惜生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要么听话,要么死 由于楚夕还有好些衣物,吃过午饭她稍坐了会儿就打道回府了。准备去指挥营那里把自己的衣物找回来,顺便同宁墨轩他们说一声。 回去的路上楚夕心情十分放松,想到自己反正也没多少时间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0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0部分阅读 为什么不好好把握眼下,珍惜现在呢?哪怕只是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也好。 锦州城本就是空城一座,加上雨后阴天的微风一吹,地上散落的东西飞扬起来,颇有些萧瑟的景象。楚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林逸。”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感到头部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记,然后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帐篷搭建的小房间里。 脑袋被敲过的地方还有些生疼,以至于她的思绪一直昏昏沉沉的,缓了好久她才想起来自己在路上突然被人敲晕了。 周围没有人,她想要直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丝毫动弹不得。挣扎了几番发现逃脱无望后,楚夕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当前的形势。 这里是一个帐篷,除了她现在躺着的床,几乎什么别的也没有。四周很空旷,看上去像是个储物的仓库。从光线上看外面应该还是白天,楚夕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也许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 首先她被人路上偷袭,却没有让她死掉,而是把她带来了这里,说明她对袭击她的歹人来说肯定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目前她估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其次她离开这么久一晚上没有回指挥营。宁墨轩他们肯定有人能够发现,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在搜救她了。 所以,楚夕可以肯定,目前她还算安全。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楚夕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也不怪她。从昨天被突然带走到现在。她就吃了一顿甜甜的午饭,现在肚子饿也很正常。 对楚夕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于是,她攒够了力气。朝帐篷外大声叫道: “来人啊!有没有人!” 没多会儿,就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是一个穿着兵服的士兵,一进门就不耐烦地低吼: “嚷嚷什么!” 楚夕这才收了声。巴巴的看着来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弱弱的道: “这位大哥……我饿了。你们抓我来干什么我现在先不问。能不能让我吃口饱饭先?” 那士兵想来是没见过楚夕这么淡定的,在生死未卜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吃。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楚夕: “没见过你这样的,什么都不管先让人给你吃东西。不怕有人在里面下毒么?” 楚夕不屑地一笑: “要真想毒死我,干嘛还把我弄来,直接把敲我的棒子换成砍刀,抓我的时候朝脖子上那么一割不就省事儿了么?所以啊,您还是可怜可怜我给我点吃的吧。” 那士兵一笑。兴许是觉得楚夕这样的人挺有意思,也没多为难她。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时手里端了两个馒头,还有一碗水。 楚夕其实最讨厌吃馒头,她本是南方人,从小吃米饭长大,馒头对她来说完全不属于主食,并且还是没有任何味道的馒头,连个泡菜什么的都没有。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的吃就不错了。楚夕费力地蹭了起来,想要接过馒头,却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绑着呢。于是又可怜巴巴的看着那士兵。 士兵犹豫了下,还是给她松了手上的绑绳,楚夕活动了下手腕,抓起馒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这馒头很硬,又凉凉的,想来是头天剩下的。但楚夕仍然不嫌弃,囫囵吞枣的就着水吃得一点不剩。 等她吃完,又被士兵绑住了手。被绑的时候她很顺从,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刚把手绑好,又有人掀开帐篷布帘走了进来。 楚夕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来人一身铠甲,头戴鹰盔,脸上棱角分明,线条刚毅,一双眼睛像鹰一般犀利尖锐,勾在楚夕身上,看得人头皮发麻。他的声音也同人一样浑厚有力: “你就是林逸?” 楚夕点了点头,反正就算她说不是,人都抓来了,他也不可能放了她。 那士兵见来人进来,跪下行礼,叫了对方一声张元帅。楚夕立马反应过来了这人的身份,这不就是叛军统领张佐么? “你听着,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我和那狗贼算清老账。我从不杀女人,但若你不老实,我也不介意破裂。” 楚夕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张佐显然不愿意同她多说什么,起身又要往外走。他这一走,楚夕心中的疑问绝对等不到人来解答了,于是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帐篷的时候,楚夕大叫一声: “郑伯铭!” 张佐的动作猛然一顿,转过身来盯着楚夕。 “郑伯铭,想知道郑伯铭是怎么死的么?” 张佐的表情突然变了,从面无表情变成了一种可怕的,几乎秒秒钟就可能爆发出来的怒意。楚夕所提到的每个字都渀佛触及到了他不可逾越的底线,让他杀气暴涨,看向楚夕的眼神也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居然敢提这件事情!”的愤怒。 楚夕知道自己选了个错误的话题,但既然已经开始了,只好硬着头皮道: “他并不是外界传闻的被朝廷所杀,是他自己自杀的。” 楚夕清楚的看到,当她说出自杀两个字的时候,张佐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嘴里蹦出来: “说、清、楚。” “当时我也在场,他在我们去的时候就服了毒,又或许是早在他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服毒了。当时他还说……他已经活累了,他还有一封信让我们交给你。正好信就在我身上。” 楚夕没有说谎,信确实在她身上,郑伯铭去世之后,宁墨轩就把这封信舀给楚夕让她保管,楚夕一直贴身放着,想着万一碰到张佐了也能给他。 张佐往前走了两步,显然很想知道信里面写了些什么内容: “把信给我。” 楚夕努了努嘴,示意给她解开双手,张佐大手一挥,楚夕的手又一次得到了解放。她背过身去,在怀里掏了掏,摸出那封信来。刚转过身,信就被夺走。 张佐舀着信,急切的拆开印了火漆的信封,随后如同一个口渴数日终于见到水源的人一般,迫不及待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地看起信来。 楚夕看到他的双目赤红,随着读信的深入,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诡异,带着些悲伤,带着些绝望,还有一种痛到深入无法自拔的懊悔。 张佐把那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楚夕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也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她发现了不同——张佐读信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一个收到分手信的失恋者! 问题就出在这里,写信给他的明明就是一个男的,他一个九尺男儿,为什么会在看一个男人写给他的信时露出那种只有深陷情爱中的人才有的表情?等等,联系起郑伯铭在牢里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一个阳刚坚毅,一个偏偏如玉。一个旷野汉子,一个陌上公子……端的是攻受分明,天下大同啊! 楚夕在为自己惊人的结论震惊时,这边张佐已经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捏着信纸,哑着嗓子喃喃地道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楚夕不解,插嘴问道:“是怎样?” 谁料张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理会她。自言自语地道: “原来是这样!到最后,他还是把我一个人丢下了。这个懦夫!” 张佐一拳击在帐篷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木桌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楚夕被他如此疯狂地暴力行为吓住了,生怕他一个不开心把自己当桌子给分裂掉,赶紧朝站在一边吓愣了的士兵使脸色。 那士兵战战兢兢劝道: “元帅息怒,要保重身体。这场仗,咱们还要靠元帅带领着前进呢!” 张佐像是被这句话给点醒了,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士兵,道: “小六你说得对,我还有一场仗要打。” 他转过头去看帐篷外来来往往的士兵,眼睛里的赤红像是要烧起来: “郑伯铭,你在信里叫我不要给你报仇,我偏要!既然你都扔下我死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办事?你道世间容不下我们,那我便把这不容人的世间毁掉。郑伯铭,我要把你一心维护的东西毁掉,让你看看,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才侧过身去看露出惊讶表情的楚夕,冷笑一声,吩咐道: “小六,把人看好。按照原计划行事。” 顿了顿,他指了指楚夕: “至于你,还是我刚才说的,乖乖呆着,或者死,自己选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楚夕就这样被明目张胆的绑架了。想来她跟绑架这两个字还很有缘,算上这次,前前后后都被绑了三次了。 楚夕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一句:古代人的创意难道就只能止步于绑架了么?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因为随后的几天,除了那个叫小六的士兵之外,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任何人。而小六渀佛那天被自家元帅吓到了,每天除了送饭基本就不与楚夕交流。 楚夕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三天,然后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猜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力过。 三天来,她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宁墨轩他们肯定已经知道她失踪了吧?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为她的行踪焦头烂额,还是隐忍不发地继续和叛军纠缠?张佐把她劫来,是要用自己要挟他们吗?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她对张佐来说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 好多问题,楚夕都不知道,并且如果再不让她知道,她肯定会被逼疯的。最让她害怕的是这几日就是杜英落告诉她的宁墨轩丧命的日子了,如果她不在他身边,又怎么能够避免这一切发生? 楚夕急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楚夕。 于是她开始反击了。 这天晚上小六照常来送饭,却被楚夕叫住了。他本想象之前那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不予理会,但楚夕却开口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张元帅,并且还说是关于郑伯铭的事情。 小六不敢怠慢,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元帅因为郑伯铭这三个字曾经多么失控。想了想,还是去通传了。 张佐来得很快。仍旧是一身不怕热的铠甲,不愉的面色让他本来就黑的脸显得更黑。看到楚夕也没有多一句废话,直接问道: “找我来干什么?” 楚夕心里打了好久的腹稿,当下便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郑伯铭死的时候有没有留话给你么?” 张佐眉头一皱,显然是要发飙的前兆。楚夕却依然慢悠悠的: “上次你来的急,走的也急。所以我一时忘了。郑伯铭死的时候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沉默,在楚夕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帐篷里陷入了沉默。 张佐没有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楚夕。眼神尖锐得如同天上的烈阳,随时可能将楚夕灼烧一般。 楚夕也没有说话,她在等张佐的反应。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终于,张佐开口: “你想要什么?” 楚夕知道她迈出了成功的一大步,当即把想了很久的条件说了出来: “我要你不再绑着我。自由出入这里。放心我不会逃跑,我也跑不了,只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闷了好几天,快要得幽闭空间恐惧症了都。所以想要出去透透气,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自然会把郑伯铭临死前想让你知道的话告诉你。” 张佐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妥协: “好。” 楚夕勾唇一笑,终于揭开谜底: “他说。阿佐,我好恨。” 听到这话,张佐如中雷击,脸上呈现出一种又惊愕又惊痛的表情。连连退后了两步,问道: “他……他竟是这样说的?” 楚夕看张佐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根据种种信息,猜测张佐和郑伯铭之间有j情。虽然在这个时代听上去十分骇人听闻,但是在现代接触了无数同性恋相关信息的楚夕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种关系的可能性。否则,郑伯铭不会三十岁了还未成家,不会在提到张佐时露出那样温柔而又深情的表情,不会在死了以后还单独给张佐留一封信……而张佐,也不会在听到楚夕提起郑伯铭时露出那种悲痛欲绝的眼神,说出那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所以,楚夕用郑伯铭三个字将张佐引了过来,然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郑伯铭死的时候十分安详,甚至还带着些终于解脱的笑意。但是从那天张佐的神态表情来看,他定然是和郑伯铭之间有什么误解,所以两个人才一个位极人臣,而另一个沦为流寇草莽。郑伯铭将赈灾物资都给了张佐,又说明两人之间肯定还有情,并且郑伯铭因为这段感情甘愿毁掉自己仁德之名,甚至奉献自己的生命。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付出致死,心中多多少少该带着些恨吧? 所以楚夕编造了这么一句话,郑伯铭好恨,他恨的是谁?无人知晓,或许是他张佐,又或许是那些逼他不得不自行了断的人,又或者是容不下短袖之爱的这个世间。 看着张佐的反应,楚夕知道自己成功了。她这么做,就是要让张佐心绪不宁,当一个人心智不够清晰的时候,他一定露出马脚,她才有机会乘胜追击,趁虚而入。 张佐确实心绪不宁了,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渀佛有很多东西在他脑海里翻滚。突然,他猛地站起身,看向楚夕,一言不发的伸手抓住她,为她松了手脚的绳子,然后拉着她走出了帐篷。 楚夕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出了帐篷,这也是她被抓来这几天第一次重见天日。她看见四周有很多临时搭建的帐篷,不时有士兵来回巡逻,明明是大热的天,四周却一片肃穆。 被他拉着走了没多久,就在一处明显大很多的帐篷前停下了。 楚夕跟着张佐走了进去,猜测这也许就是主帅的帐篷了。果然里面布置着很多密密麻麻的地图,还有一些武器架。在帐篷正中,有一个与周围布置及其不搭的东西。是一个灵位。 走近一看,上面写着“郑伯铭之位”,在灵位前还供着香烛,牌位后是一个罐子。 张佐指着那个罐子解释道: “这是他的骨灰。” 楚夕惊讶的抬头去看他,他却一脸淡然,渀佛他刚才介绍的不是骨灰而是别的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郑伯铭的尸体竟然是被他盗走的,而且还被烧成了灰。虽然在现代,把已经逝去的人的尸骨烧成骨灰是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是古代,是信奉人死留全尸,入土而为安的古代。张佐竟然将郑伯铭的尸体烧成了灰,这让楚夕感到十分吃惊。 看到楚夕吃惊的表情,张佐只说了一句话: “是他自己这么要求的。他说,死了以后不想还保留着这幅身体,希望能够烧成灰。来生若是能做一个女子,也好过今生抱着遗憾下黄泉。” 这郑伯铭竟然爱张佐爱到想要改变性别! 对着郑伯铭的牌位,张佐渀佛有些冷静了下来。他安静地给牌位上了三炷香,就这样说起了两人之间的故事。 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不过故事的主角是两个男人。 郑伯铭是个穷书生,从小便有一股儒气,也可以说他比寻常的男孩要温柔很多,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不胜柔弱。张佐从小生于豪门,又素来被宠坏了,做事情从来都是随心所欲。郑伯铭十八岁那年上省城赶考,却在中途被人偷了盘缠,不得已只好一路风餐露宿回到宁汾。饥寒交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张佐递上来的一个馒头。 随后郑伯铭就成了张家的门客。说来也是缘分,张家门客有很多,张佐却偏爱同他一起玩耍。由于郑伯铭也算有些学问,年纪也略长张佐两岁,张家干脆聘了他为张佐的西席。 张佐素来讨厌读书写字,就喜欢练些拳脚功夫。但自从郑伯铭成为他的先生后,他读书也认真了许多。两人就这样一起生活,无话不谈,张佐也从不介意主仆有别,与他同吃同住。待到张佐成|人之后,自家开始为他张罗着娶亲之时,他才发现除了郑伯铭,自己竟然无法喜欢上别的人。 他素来是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把郑伯铭推倒了。第二日醒来,郑伯铭留书一封,离开了张家。 信里只字未提他被强吃掉的事情,只说自己盘缠已经赚够,要上京赶考去了。 这一考,就考了一年。等到他终于高中衣锦还乡的时候,张家却出了命案。张佐被人嫁祸谋害了自己的爹娘,被关押在牢狱中。是郑伯铭,不辞劳苦四下奔波,找到了案件的线索,为他洗脱了冤屈。 后来,张佐出狱,住了在郑伯铭家。 那是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来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开始渐渐有人来找郑伯铭说媒了,张佐这才意识到,郑伯铭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人知道有如此不容于世的癖好?宁汾的人又怎么会接受一个有龙阳之癖的人当自己的父母官。并且,两人性格和想法有诸多不同。郑伯铭主张以和为贵,张佐则觉得没有用拳头解决不了的矛盾。郑伯铭稳重,张佐激进,郑伯铭温和,张佐脾气火爆。 有一次,张佐知道了一条贩卖私盐获利的路子,想要同人搭伙做生意,贩卖私盐。但郑伯铭坚决不允,两人因为这个吵了一架,张佐负气离开,流浪辗转,真的成了一个私盐贩子。 而郑伯铭则是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宰相。 第一百四十九章长螂捕蝉黄雀在后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们已经很清楚了。我劫了朝廷的赈灾物资,是他帮忙压下来的。后来我干脆求他直接把那些物资弄给我……” 张佐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感慨: “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哪怕是上枉法乱纪,欺君犯上。可是……我什么都可以让他帮我去做,却舍不得他为了我,受世人白眼,被人非议。” 张佐的神情落寞,脸上满是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 楚夕觉得他已经放下了心理防备,现在是个提问的好时刻: “那……他给你的那封信里说了什么?” 楚夕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信一直在她手上,可是本着他人信件切爀私拆的道德准线,并没有拆开来。那天张佐看到信后露出的表情,说的那些话,让楚夕觉得这封信里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内容,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失魂落魄了。 张佐神情萎顿,倒也没回避楚夕的问题,答道: “他说,他是自愿去死的。与其怀着不能启齿的感情过一辈子,不如早点结束这样的折磨。他说他早就料到他为我徇私的事情会有被揭发的一天,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他让我不要为他报仇,也别去恨谁,这是他的命而已。他说的很轻松,但是最后死的那一刻,却也说出了恨这个字。” 顿了顿。张佐的神情开始迷离起来: “他一辈子都这样为别人照相,从来没想过他自己。他心里有我,有天下,却从来没有过他自己。他受了那么多委屈,终于还是在死的时候尝到了恨的滋味……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愤怒。” 张佐转过头来问楚夕: “你说,我是该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情绪,还是该愤怒这个世界把我爱的他逼到了如此地步?” 场面有些出离楚夕的控制,她一时间有些怔怔,说不出话来: 张佐冷笑一声,神色开始恢复清明: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想要让我情绪失控。然后趁虚而入。收起你的算盘吧,小丫头。” 楚夕很惊讶,张大了嘴。脑子甚至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怎么知道? 不屑地笑出了声,张佐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你抓来?” “……是想要从我这里知道锦西王的消息么?” 张佐又一次露出了不屑的嘲笑,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说出的话更是不留情面: “不是我笑话你,小丫头,对于敌情。你知道的恐怕还没有我多。” 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张佐难得有了诉说的兴致: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妨就告诉你吧。我绑了你来,自然有你必须被绑的理由。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而是从需要你不出现的人身上得到东西。” 张佐指了指帐篷内的一张长桌上的图,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楚夕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满了很多标记的密密麻麻的地图,顺着张佐指的地方去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失声道: “锦州的军事布防图!你从哪里舀到的!” 楚夕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他从宁墨轩手上勒索来的,而勒索的名目就是她在他手上。 但张佐否定了她的猜测: “不错。这是利用你做筹码得来的,但对象并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锦西王,而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张佐哈哈大笑了两声: “我一直以为对于情之一字,自己算是个疯子。没想到,还有更加疯狂的人。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 顿了顿,他看向楚夕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布防图是珈国的绮韵公主给我的。而让我绑架你的人,是你那锦西王的亲姐姐,念阴公主。想知道为什么吗?” 楚夕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哆嗦,恨恨地别过头: “不想!” 张佐一笑: “很抱歉,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别人越不想我做的事情,我就越想做。听说你是锦西王身边的新宠。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整个持国都在风传绮韵公主和锦西王的婚事。当然。这个口风是绮韵公主自己送出去的。本来她以为只要坐实了舆论,再央求皇上赐婚。凌墨轩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但是,谁料到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让那小子神魂颠倒,走哪儿都带在身边。绮韵公主自然气得跳脚。你道怎么着?她找到了念阴公主,然后念阴公主来找了我。我们做了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我把你留在军营里,而她们就把锦州城的布防图给我。” “那两个愚蠢的女人,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不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几天我被姓凌的那小子打伤了很多人,攻城的事情眼看僵持不下,我想也许很快就能用到你了。” “对了,我想你很想知道,锦西王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手里这件事情吧?” 张佐突然面带笑意地问道,并且,不等楚夕回答,他自己又笑了笑: “答案是,他不需要知道。因为林逸就在他身边,所以也就无所谓是失踪不失踪了。那个念阴公主,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是易容术却还不错。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在绮韵公主脸上弄了几下,就把她变成了你的样子。说不定这会儿那绮韵公主正在跟凌墨轩你侬我侬呢。哪里还有工夫去想你?” 看着楚夕骤然紧缩的瞳孔和铁青的脸色,张佐显然达到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目的,从帐篷外叫了个士兵把楚夕带了回去: “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会困住你的手脚,只要你不逃跑,那么在这军营里你就是自由的。丫头,让我们一起期待踏平这个世界的时刻吧。” 直到楚夕回到了关押自己的帐篷,躺在那硬邦邦的床上,脑子里都还是一团浆糊。 彤梦蝶把绮韵公主变成了她的样子,陪在了宁墨轩身边。 这是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的信息。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这里这么久了,张佐都对她不闻不问。对他们来说,只要真正的“林逸”不出现,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可以照常进行。怪不得宁墨轩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在他看来,林逸并没有失踪,或许连楚易风和楚老爷都还被蒙在鼓里。至于说好要去楚家住的事情,只要绮韵公主用她林逸的脸随便撒个谎,自然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绮韵公主喜欢宁墨轩,又是珈国人,所以为了得到宁墨轩,偷了布防图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而最让楚夕想不通的是,彤梦蝶为什么会参与在其中? 在这个计划里,她是策划者还是被迫参与者?是有苦衷还是有阴谋? 不管怎么样,楚夕都不太能够接受那个曾经在数个刺客围攻时放她离开的彤梦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现在,她要怎么办呢? 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有可能逃掉么?张佐没有告诉她的那个计划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宁墨轩现在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楚夕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但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悠闲镇定的样子。每天利用自己可以随意走动的特权在军营里四处行走。偶尔遇到有人询问她的身份,她就装作含羞带怯的样子,语气暧昧的说: “我是元帅带来的。” 因为张佐带的兵都是些起义军,并不像正规的军队那样纪律严明,所以很多士兵上战场的时候也是携带者家眷的。是以军中并没有什么女子不得进军营的规定,只是在士兵平日里训练的场地周围设了禁制,不允许人随便进入而已。 楚夕这么一说,让很多人都误会了。元帅带来的人,又是个女人,这样的信息让士兵们对以前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出现的元帅有了新的猜测。莫非……这女人就是元帅的家眷?据知情者透露,元帅经常去这女人进入的帐篷里,一去就是好半天,并且有一次有人明显听到元帅在帐篷里笑。 之前,为了不让安插在军营里的探子知道楚夕的身份,以免人多口杂,士兵里唯一知情的小六被元帅嘱咐过不得透露实情。是以当有人有意无意地去打探楚夕的身份,最后都被小六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敷衍过去后,大家更加肯定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是元帅为人低调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私事的一种遮拦。 于是,第二天,关于那军营中的女人同元帅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已经流传了不下五个版本。而士兵们看楚夕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有胆子大的,甚至叫她夫人。 对于这个美丽的误会,楚夕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而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士兵们降低对她的戒心,为自己在关键时刻能逃出去做好充分的准备。 烈日辉辉,在这片被夏末的太阳炙烤着的土地上,又有多少阴谋阳谋正在酝酿? 你想的是长螂捕蝉,又怎么会知道是否有黄雀在后? 第一百五十章我跟你换 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其实有波涛暗涌。 终于,波浪掀开了平静的海面,铺天盖地的倾覆下来。 一大清早,楚夕就被张佐吵醒了。 帐篷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军令的号角声,像是在紧急集合。楚夕从床上坐起来,匆匆穿了衣服出了帐篷。她随便抓住一个士兵,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前几天的谣言在这时候给楚夕做了最好的伪装,士兵们以为她是未来的元帅夫人,自然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姑娘,你不知道,昨天元帅带我们去攻城,说是有了对方的布阵图,结果攻城失败了……我悄悄告诉你哈,听说是布阵图出了问题,那图呀……是假的。我们损失了好多兵马,元帅气的很,现在两军正在城门对峙呢!我们这是要紧急去支援。……林姑娘你还是在帐篷里等着吧,估计一会儿元帅就过来找你啦。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那士兵完了还叮嘱楚夕待在帐篷里安全点,楚夕却已经一个头两个大。 布阵图是假的,那就是说宁墨轩其实早就识破他们的诡计了?那待在他身边的那个楚夕呢?他发现是绮韵公主没有? 又想到张佐要过来找她了,明显是接下来的计划跟自己有关。楚夕理清楚思路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趁乱逃! 现在大家都在紧急集合,肯定没人有时间看着她,门口放哨的士兵也知道她是元帅的“家眷”,那么撒个小谎出去应该也是可行的。 楚夕在心中反复规划了几遍逃跑路线,当即决定开跑。 于是。她很自然的走出了自己的帐篷,装作很焦急地样子拦住一个士兵问道: “你看到元帅了么?” 那士兵摇摇头,又见楚夕往外跑去问下一个人了,也没多想,转身自己往集合的地方去了。 楚夕就这样一路问,终于问到了兵营门口。今天的守卫人很少。站岗的士兵只有四个。 楚夕快步走上前,一副焦急的样子: “快给我开门。我有事要出去。” 守门的士兵一见是她,态度很陈恳: “林姑娘,元帅有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都不得出军营。” 楚夕面上神色着急: “这种时候了还舀什么令牌,元帅方才回来脚还没沾地就吩咐我出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组织紧急集合了……” 顿了顿,楚夕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 “听说是城门那边僵持着,要派兵去增援呢。我也是出来了才想到他没舀令牌给我呢。但现在情况紧急,再去找他指不定要耽误多少工夫。你又不是不认识我,我出去办了元帅吩咐的事情立马回来,不然,耽误了军情,你们可仔细自己的脑袋!” 一番威逼利诱的话说出来,几个士兵都有些迟疑了。四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一个士兵对楚夕道: “那……要不就——” “那不就我送你一程可好?” 冷不防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楚夕转头一看,竟是不知何时来了的张佐。此时的他正面色铁青的看着楚夕,眼神冷的像冰渣一样。 那几个士兵一看元帅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跪下请安。 张佐看了他们一眼,冷哼道: “还用我再教你们军营的规矩么?若不是我赶到,你们怕就把她放出去了吧?真是蠢不可及。” 随即,又看向面如死灰的楚夕,笑得更是渗人: “忘了我说过什么了?要么乖乖听话,要么……死。” 直到楚夕又一次被捆住手脚,拖上了马车,她都没明白接下来张佐要做什么。 楚夕被粗暴地扔上了马车,但并不是平日里坐的那种,而是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关押犯人的囚车。车跌跌撞撞地在不平整的道路上行走,撞得楚夕七晕八素的。好不容易停下来,张佐就已经站在了楚夕的面前。 他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怒气,盯着楚夕看了好久,眼中的怒火才慢慢消去一些,渀佛自己手中握着什么砝码一样,略略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 楚夕晕晕乎乎地被硬拉起来,神智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张佐冷冷的声音: 那小子还有点本事,不过我倒要看看,美人和江山,他要怎么选。” 楚夕立马意识到不妙,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问完了她觉得更加不妙,眼下这个形式,根本不是她问话人家会回答的气氛啊。 没料到张佐还颇有些绅士风度,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的王爷,现在正在城门上和我们的义军僵持着呢。原来他一早就发现那个林逸是假的了,还故意给了绮韵公主错误的布防图,这招棋下得到是妙。但可惜,真正的你还在我手里,我还有筹码,所以我是要跟他赌一把。” “赌什么?” 张佐冷冷一笑: “赌命。” 楚夕立马懵了,她想起宁墨轩的死劫,难道这竟会是因为他引起的?她想要赶来制止他的死劫,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劫的间接关系人。顿时间楚夕心中涌起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挣扎着道: “等等,张……张元帅,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说来听听。” “如果这场仗他输了……能不能,不要杀他?你求的只是胜利,他一个人的命并不能给局面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如果你赢了……能不能……看在,看在郑伯铭死后是他从中周旋给予厚葬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张佐并没有答话,只是愣了愣,随即又低低的像是叹气般道: “小丫头,你倒是让我很吃惊。” 说完这话,张佐直接把仍在迷雾中的楚夕拉下了车,绕过一层又一层的兵将,走到了队伍最前方。然后气沉丹田朝城门大喊一声: “凌墨轩!你给我好好看看,这是谁!” 说完,把楚夕推到了所有人面前。 紧闭的城门上,是一排排整齐的兵将,蓄势待发地弓箭对准了城门下方的军队。两方的僵持一触即发。在飘扬的旌旗中,有个人一袭紫衫屹立在在城门上方,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楚夕一眼就看到了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穿上厚重的铠甲,也确实只有他那样的性子才不会喜欢全副武装的束缚。 夏末的阳光已经不若之前那么毒辣,光线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泛出金灿灿的光芒来。渀佛从神邸中走来的仙人一般,潇洒而让人心安。 但楚夕此刻心中却只惦记着一件事情——他为什么不穿护甲! 耍帅也有看时候,万一被箭射中了怎么办?万一摔伤了怎么办?万一一不小心死翘翘了怎么办?那么她的一切努力都付出东流了! 城墙上的人显然不知道楚夕的想法,在看到楚夕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宁墨轩的眼神一凛。他微微抬手,制止了后方鼓手击缶号令的动作,眼睛紧紧盯着楚夕所在的方向,渀佛在害怕一眨眼就看不见她。 分明是那么远的距离,楚夕却看清了他的动作,心也随着他那微微的移动起伏。 张佐明显看到了宁墨轩示意暂停的动作,也知道他认出了楚夕,又用上内力大声道: “想留住她的命,就开城门下来投降。否则,我就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这里!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思考。” 话音一落,城墙上立马马蚤动起来,一个女人,换一座城池?谁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更何况宁墨轩率领的军队本就胜券在握,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将城池拱手让人。 城墙上已经有人拱手对着宁墨轩说了什么,然后宁墨轩挥手让他退下了。 张佐的一炷香还没开始点,楚夕就听到了宁墨轩的声音,从远处的高墙上传来,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我跟你换。” 虽然话是对张佐说的,但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楚夕。 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连楚夕身后的敌军都有人对宁墨轩的决定表示惊讶。 军令如山,宁墨轩的话一出,持国的军队哪怕再不愿意,也只好打开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宁墨轩单人骑马从里面走了出来。 光线渀佛特别偏爱他,城门里溢出来的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每往前一步,他的轮廓就清晰一些。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楚夕心里。 楚夕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在听到宁墨轩我跟你换这四个字的那一刻,楚夕心里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对他的怨,对他的恨,委屈、难过、辛酸……在这一刻渀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在马车里,宁墨轩把她揽到自己身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出的,那一句充满诱惑的告白: “傻瓜,因为我喜欢你啊。” 当时的她,也是如现在一样,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里溢出的满满的都是欢喜。甚至会产生一种“能够听到这样一句话,此生足矣”的满足感。 而楚夕现在就是这样满足。 第一百五十一章以命易命 这个男人,她爱过、恨过、误会过、失望过。但现在,他愿意放下一切,奉上一座城池交换自己的生命。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渀佛静止了,旌旗依旧飘扬,两方的士兵各据一方,蓄势待发,只是这一场战斗的号角还没吹响,就已经结束。 看着宁墨轩出现在城门前,张佐脸上浮起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甚至有心情调侃道: “还真是鹳鲽情深呢。你知道吗?你的小情人方才还对我说,求我饶你一命呢。威名鼎鼎的锦西王,竟然会落到让一个女人蘀你求饶的地步!哈哈哈!” 听到这话,宁墨轩前进的身形一顿,哪怕隔着很远,楚夕也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灼热温度。 骑马走了一会儿,宁墨轩翻身下马。 卸下了身上所有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1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1部分阅读 身上所有的武器,两手空空地朝着楚夕所在的方向走来。他所走的买一步都好像迈在楚夕的心尖上,踩得她既高兴,又辛酸,既心痛,又欣慰……宁墨轩走到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轻轻一笑,对她道: “阿逸,过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愿意救她,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随机附送的下人罢了,两人“认识”的时间才一个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楚夕心里有好多疑问,但千般情绪在听到这句话时却化为了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楚夕的视线。 那么多的为什么,同宁墨轩的这个微笑,这句话比起来,顿时显得不值一提。这些疑问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只需要知道。宁墨轩做了一件让她感动的流泪的事情就可以了。 就这样,张佐松开了对楚夕的禁制,虽然被绑住了双手,但楚夕仍然坚定地一步步朝着宁墨轩走了过去。泪眼朦胧中,宁墨轩近在咫尺,模糊成了一片斑斓的光影。甚至看不真切他的面目。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渀佛被无限延长。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楚夕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执手相看泪眼”的句子。 宁墨轩微微张开双臂,在楚夕走到他身前的那一刻倾身抱住了她。 有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在楚夕脸上微微拂过,泪水被尽数抹去。由于双手被绑着,楚夕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随之而来的一个吻封住了唇。 宁墨轩的嘴唇带着些许干燥。摩挲着楚夕同样因缺水而干裂的唇瓣,在双唇相触的一刹那,楚夕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林逸的身份。这个吻。间隔了五年,来得太迟,却也够及时。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宁墨轩只是轻轻地触碰着楚夕的嘴唇,渀佛要确认她的安好一般。在这一刻,世界渀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周围的战场和肃穆的军队成为了布景。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这个吻里。楚夕甚至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终于,宁墨轩真实的感受到了楚夕的存在。这才松开她,然后俯身去解帮助她双手的绳子。 两人的互动是无声的,没有说话,却渀佛千言万语都已经蕴含在这样的亲密动作中。 但当宁墨轩弯下腰的那一刻,楚夕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城墙上一抹刺眼的亮光。 是弓箭!箭头的金属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亮,直朝着宁墨轩大开的后背而去。 楚夕大叫一声: “小心!” 下意识的,大脑已经做出了选择。几乎在看到箭光闪现的一瞬间,她的双手用力一挣,将宁墨轩推开,泛着寒光的羽箭就直愣愣地朝着楚夕的胸口射去。 带着来自射箭之人的强大威力,离弦的弓箭直直的刺进了楚夕的胸口。巨大的冲力让楚夕连连后退了两步,箭头射入身体力透骨肉发出巨大的声响,胸口处传来一阵尖锐而凌厉的剧痛,倒下去的时候,楚夕看到了那个逆着烈烈日光站在城墙上的人——是彤梦蝶。 然后楚夕的目光下移,对上了宁墨轩那张同五年前一样可以说得上是惊慌失措的脸。 直到这一刻,楚夕才懂得了她从现代回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挽回宁墨轩的生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够,物质守恒的世界里,唯一公平的,就是以命易命。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但幸运的是,她明白的也不算太晚,至少,她最终的目的达到了。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中,楚夕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楚夕觉得自己正跋涉在一条不知前途的道路中,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除了一直往前走,她别无选择。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否是前,在虚空中,所有的时间都变得无限放大,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累,急切的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占据了她的意识,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去往何处,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了这里。 楚夕走得筋疲力尽,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突然,从脑海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楚夕。” 有人在叫她,并且这一句话,让她所有的记忆在那一刻复苏,她是在战场上飞身为宁墨轩挡箭,然后就到了这里。 她是死了么?这里是地府吗?为什么没有牛头马面来接她?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那声音继续叫: “楚夕,楚夕。” 是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却又不失力度,直唤得楚夕神智渐渐清醒。眼前的黑暗突然有一道光线涌入,那光线越来越大,渐渐地把四周的黑暗之地也照亮了起来。楚夕看到一个人迎着光芒朝自己走了过来,是杜英落。 “楚夕,你还清醒吗?” 楚夕点了点头,光亮太甚,她之朦胧间看到了杜英落的脸,周围的环境都被炽烈的白光包裹着,其实与方才的绝对黑暗并无太大区别,不过眼前多了个人而已。但楚夕并不关心这个,而是急切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又能见到你?” 杜英落也不含糊,干脆地说道: “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你在云泽大陆确实被那一箭社中了要害,你的魂魄被那一箭击散了,性命堪忧。我感应到之后用我给你的那块玉佩作为媒介,强行修复了你的魂魄,所以你现在生命并没有什么太大危险了。不过由于法力消耗过度,那玉佩能源有限,快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还要回到现代的话,那么你在云泽大陆的时间不多了。在玉佩彻底碎裂之前,我还有能力以它为媒介把你传送回现代,否则,你就永远回不来了。你明白了吗?” 楚夕一时有些怔怔: “你是说,我得离开云泽大陆了?” “对,并且回到现代以后,估计也不能够再让你去云泽了,一是没有媒介,二是,为你修补魂魄耗费了我太多法力,而我现在的法力也只够你从那里回到现代了。” “我……还剩多久?” “最多十天,十天之后,玉碎。而我和你的联系也会被彻底中断。所以一定要赶在那之前回来。” 原来她竟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楚夕还来不及惆怅,又听得杜英落道: “所幸这次任务你已经圆满完成了,宁墨轩的死劫已经就此度过,以后他的命运便不是我能测算出来的了。所以……有什么还没完成的,或者想要道别的话,趁这十天之内完成了吧。” 顿了顿,杜英落继续道: “或者,你如果在这十天里面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见楚夕低着头并未说话,杜英落知道她心中的挣扎,也并没有点破,继续道: “另外……在你回来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到忙吗?” 杜英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咧开嘴笑了笑,道: “我想让你帮我跟凌宵带几句话……” 看着杜英落脸上的表情,楚夕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两人又商定了具体回现代的传送时间和方法,杜英落的身形就渐渐化作光点消失了。 而楚夕又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在云泽大陆了。 现在的她正躺在病床上,本以为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惊叫着“小姐醒啦!”的丫鬟仆人之流,没想到却一眼看到了宁墨轩。 认识宁墨轩这么久,楚夕眼中的他都是不染凡尘的,或慵懒或妖媚,或让人惊艳,或风流倜傥。华丽飘逸的衣服,用的是渀佛从来不会沾上灰尘的布料,脸上永远比女人还要白玉无瑕,一头长发要如最好的锦缎一般柔顺光泽……可现在,映入楚夕眼帘的,是一个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泛着青,面色苍白,双颊微微凹陷下去,下巴上还有着尚未打理的胡茬的男人。他是宁墨轩,却又不是以前楚夕认识的任何一个宁墨轩。至少,以前她认识的他,从不会以如此邋遢的形象出现。 第一百五十二章醒来 看到楚夕睁开眼睛,宁墨轩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冲她微微一笑,出口的声音是沙哑的: “你来啦?这一次别这么快走好么?上次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上次?什么上次? 走?又是怎么回事儿? 楚夕不明所以,刚想要说话,宁墨轩却没等她开口,自顾自地说道: “夕夕,我知道你是夕夕。你不承认没关系,做林逸也是一样。林逸……林逸,你是想要潇洒安逸么?抱歉,从你回来到现在,我都没能让你潇洒安逸过。夕夕,我真的好想你。你是生我气了所以还不愿意醒来么?你是在气我在你被绑走以后没有去救你么?” 宁墨轩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楚夕,那样的眼神看上去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竟然透着些可怜巴巴的感觉。而随后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楚夕更加吃惊。 原来从楚夕离开军营去楚府的那天起,宁墨轩其实并没有在商议军情,而是接受陆非衣的治疗去了。他的眼睛突然恶化,所以必须通过陆非衣来催动体内的蛊虫来抑制,运功的时间很长,所以等到他的眼睛完全好了的时候,楚夕已经被张佐关了好几天。而假扮楚夕的绮韵公主,也是从假扮的那一刻起就没见到过宁墨轩本人,只好从江怀安那里入手去偷布阵图,江怀安对林逸这个人本就心存戒心,于是给了她一份假的布阵图。等宁墨轩闭关一出来,就认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楚夕,这才知道楚夕被绑走了。 这样,也就耽误了拯救楚夕的最佳时刻。也使得他不得不在两兵对峙的时候做出选择。 宁墨轩对这件事情说的很简略。但楚夕在梦中的时候听杜英落同她说了一些她中箭前后的事情,于是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说到后面,宁墨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渀佛回忆起了那天的情景: “夕夕……你怎么那样傻,为什么要为我挡箭?你不是应该很恨我么?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这下又让我再欠你一次……天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如果不是我的眼睛。你也不会……我倒宁愿就这样瞎了。” 宁墨轩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楚夕,却渀佛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自嘲的笑了笑: “夕夕。就连在梦中,我也不敢触碰你,我怕一碰。你就又消失了。夕夕,难道在梦里,你都不愿多给我一些时间么?” 楚夕这才明白宁墨轩如此失常的原因。他以为这是在做梦,而她的苏醒在他看来是梦境里常常出现的情景。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楚夕,把她的一切可以伪装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才突然转变了态度,像回到了以前那样对她。他没有明说过,想来也是害怕吧,害怕有些事情说破以后。连伪装都无法继续下去。他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想到这一点。楚夕不禁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杜英落告诉过她,中箭之后,在修补魂魄的期间,她的身体就处于昏迷状态,除了微弱的生命体征,基本没有任何反应。 每天面对一动不动的如同死人一般的她,这段时间,宁墨轩是怎么渡过的呢? 又是怎么样的心情,才会让他每天都梦见自己醒来?甚至在自己真的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楚夕一动不动的回望宁墨轩,任由眼泪流下,哽咽着叫了声:“阿轩。” 宁墨轩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在听到楚夕那一声真切的呼唤之后,猛地一僵。随即睁大了眼睛,渀佛在看一个失而复得地至宝一般,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了楚夕的脸颊。 他的指尖冰冷,在碰到楚夕的脸之后,整个人都颤了一颤,然后猛地把躺着的楚夕一把抱进怀里。 楚夕还未来得及出口的一声惊呼被他随即而来的一个吻吞没。 这是一个毫无技巧可言的吻,准确的来说应该就是疯狂的触碰。宁墨轩把唇紧紧地贴在楚夕的唇上,然后毫无章法地撬开她的牙关,用温热的舌尖去追逐她的。渀佛只是为了感受她的存在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用唇舌触碰她。直到楚夕也伸出手抱住他,回应他的吻,宁墨轩的呼吸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真的是你……夕夕,你真的醒了。” 楚夕被吻得晕头转向,大口大口的喘气,抬起头又看到宁墨轩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光彩。与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渀佛判若两人。不由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阿轩,我真的醒了。你听,我的心在跳呢。” “……你……叫我阿轩,夕夕……你原谅我了么?” 楚夕轻轻拍了拍他仍然颤抖的手: “恩,我原谅你了。其实,我早就原谅你啦。” 宁墨轩的手又是一颤,只是这样紧紧地看着楚夕,在他深情如许的眼神中,楚夕渐渐发现了不对。宁墨轩放在她胸前的手……还没有挪开,并且隔着并不算厚的衣物,她感觉到宁墨轩的体温在不断上升,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传来了炙热的温度。 这动作也太……暧昧了吧。 楚夕的脸瞬间充血,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宁墨轩显然也发现了楚夕的变化,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炙热。但终究还是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悸动,挪开了自己放在那一片软香温玉上的手。 “夕夕。” 他轻声的唤。 楚夕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 “恩,我在呢。” 宁墨轩又唤: “夕夕。” “我在呢。” “夕夕。” “我在。” …… 一遍遍地呼唤,一遍遍的回应,两个人谁都没有厌倦,乐此不疲的彼此应和。 他在确认,她真的回来了。 而她在回应,她确实回来了。 叫到后来,楚夕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也几近哽咽。 宁墨轩倾身吻去她的泪水,两个人久久的拥抱,如果可以,她想要保持这个的礀势一直这样下去。 宁墨轩满足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 “感谢上苍,又让你回到我身边了。” 两人就这样又温存了一会儿,楚夕才想起来要问自己身在何处。宁墨轩淡淡一笑,道:“这里是京都,我也是前两天才将你带上来的。” 楚夕还欲再说些什么,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她饿了。 也是,在床上晕了这么多天,除了药之外滴米未进,现在醒过来了,补充食物是必须的。宁墨轩忙吩咐人去厨房煮粥。 在宁墨轩打开门的那一刻,楚夕醒了的消息就传了出去。等到一碗粥煮好端进来,闻风而来的陆非衣和江怀安也来了。 由于楚夕一直昏迷,陆非衣一直住在宁墨轩的府上,方便出现情况及时施救。今天正巧江怀安来找他谈些事情,本来要叫上宁墨轩一起的,但那家伙又待在楚夕房间里,不准任何人打扰。谁知道就听下人说,那屋子里精贵的姑娘可算醒了。 陆非衣二话没说拉着江怀安就往楚夕在的房间跑,江怀安并不知道楚夕的身份,被陆非衣这么一拉有些不情不愿的。 对江怀安来说,林逸是一个让他不太舒服的人。 她是宁墨轩的新宠,她的出现,让宁墨轩渀佛忘记了世界上还曾经有过楚夕这个人一般。林逸笑起来的时候确实有些像楚夕,但也只是那一双眼睛,在长相上和楚夕差了很多。她不过是宁墨轩找到的一个蘀代品,他不能接受宁墨轩这种寻找蘀代品的行为,连带着,对林逸也有些偏见了。 在军营里,对着那个假林逸,他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只是因着本身的谨慎和对林逸这个人的戒心,故意让她舀到了错误的布防图。后来,在战场上,看到林逸扑身上去为宁墨轩挡箭,他才开始佩服起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不过佩服归佩服,在他看来,宁墨轩是只能属于楚夕的人,而林逸重伤后一直没有醒来,宁墨轩每天衣不解带地在她床前看着,让他心中不解和埋怨更深。这女子何德何能,要取代楚夕占据宁墨轩的心?他为楚夕不平,也为林逸不知不觉地成为了蘀代品而不平。 所以,在看到苏醒后的林逸时,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陆非衣早就知道林逸就是楚夕,所以看到楚夕醒来很是欣慰。一进屋就噼里啪啦地自说自话起来: “你终于醒了啊。你知不知道你昏迷多久了?” 楚夕摇摇头,陆非衣接道: “你已经昏迷了快十天了!十天啊,不吃不喝也没动,脉搏弱的都快摸不到了。你不知道,你中箭晕倒的那天,宁墨轩抱着你都快疯了。” 楚夕这才意识到,自己中箭的时候张佐的军队不是正在和朝廷的军队对峙么?后来怎么样了?还有那时候,要一箭射杀宁墨轩的彤梦蝶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来龙去脉阑怂(16:28) 不等她问,陆非衣已经将她中箭后的所有事情都一一道来了: “那时候,宁墨轩吓死人了,光抱着你不放手。还是江怀安意识到不对劲,击鼓下令军队开战。张佐那边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多久就落荒而逃了。后来有人抓住了那个放冷箭的人,你猜是谁?居然是当朝的念阴公主。宁墨轩当时就要一剑杀了她,被我们拦住了。当天晚上宁墨轩守了你一夜,第二天上战场的时候见人杀人遇佛杀佛,我军那叫一个势如破竹,没几天对方就全军覆没了。” 楚夕忍不住问: “那张佐怎么样了?” “死了。宁墨轩一剑过去,他自己见大势已去,硬是让那剑刺穿了他的胸口。临死的时候,他还叫着郑伯铭的名字,我们已经把他葬了,就跟郑伯铭葬在一起。” “彤梦蝶呢?” 陆非衣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夕说的是念阴公主,有些愤愤地道: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已经被废了武功关起来了。你说这念阴公主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放冷箭?” 楚夕只是抿了抿嘴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彤梦蝶。这也是她昏迷之时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陆非衣还欲再说些什么,一旁被忽略已久的江怀安突然道: “王爷,皇上已经宣了你好些天了。如今这位林姑娘已经醒了,你明日是否也该去向皇上复命了?” 口气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自从陆非衣进屋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宁墨轩,这才收回落在楚夕身上温柔得近乎专注的目光,转过头去看着江怀安。他显然也感受到了江怀安的不友好。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 “帅印和军报不是已经让你转交了么?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又谈何复命?” “皇上想要见你一面。” “可我不想见他。当初不是说好,我帮他摆平这场叛乱,就可以再也不用困在这里了么?怎么,他还想反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阿逸也不会……” 宁墨轩顿了顿。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渀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痛苦的回忆: “算了,人已经没事了。我也不想再说了。总之我不——” 话还没说话,就被楚夕拉了拉袖子。宁墨轩有些错愕地低下头。看到坐在床上的楚夕正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他,眼睛有些发亮: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皇上?” 宁墨轩勾唇一笑,这一笑。渀佛万千冰雪都融化。他轻轻揉了揉楚夕的头发,轻声道: “好。” 随后,他转向江怀安: “明天我会进宫。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江怀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拉着一脸想要和楚夕聊到下个世纪的陆非衣离开了。 走了两个电灯泡,终于又只剩下了楚夕和宁墨轩两个人。粥正好凉了,宁墨轩端起来一口一口的喂楚夕,楚夕机械化的一口一口吞下去。屋里静得只听见汤匙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这样的场景安静而又平和,让楚夕觉得十分温暖。 喝过粥之后。身上有些发热,楚夕想把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开。却又被宁墨轩按住了手:“别动,这两天下了雨,天气冷,你才刚醒,身子弱,小心着凉。”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包住她,生怕她吹到了一点风。 楚夕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突然这么温柔体贴,我有点不习惯。” 宁墨轩在她耳边轻轻一笑,道: “那你喜欢么?” 楚夕脸微微一红,但还是别扭的点了点头。 宁墨轩又是一笑,呼出的热气轻柔地扫在楚夕耳畔: “你喜欢就好。” 因为中了一箭,虽然楚夕已经醒了过来,但那一箭的伤口却很深,在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一个狰狞的伤口。刚刚结痂不久,稍微一动就容易碰到。当天晚上,宁墨轩睡在了楚夕的房间里。说是方便照顾她,免得夜里她翻身乱动碰到伤口。 楚夕也是看到了伤口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伤在这么敏感的位置,这么多天是谁在给她料理伤口换药之类的? 答案自然只有一个,宁墨轩对此的解释是: “反正你迟到都是我的人,看看也无所谓。” 末了,还添了句: “况且又没什么看头。” 楚夕哭笑不得,只能由着宁墨轩为她上药。看着宁墨轩熟练地为自己洗脸擦身,楚夕觉得心里暖暖的。身体上的伤还在,楚夕刚醒来,身体也很虚弱,于是早早的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宁墨轩已经穿戴一新,容光焕发,又恢复了以往绝色倾城的模样。 只是眼底的青紫却丝毫没有消散的痕迹,楚夕问: “你没睡好吗?” 宁墨轩搂着她说: “不敢睡,怕我一睡,醒来发现是一场梦。夕夕,我怕醒来看不到你。” 楚夕愣住,心疼地摸着他的眼睛,心里百转千回。 由于楚夕身上的伤,还不能下地走动,于是她的“求见”皇上,在宁墨轩的坚持下变成了等待皇上亲自前来探访。 凌宵是下午的时候来的,穿着一身便服,比较楚夕第一次模糊的惊鸿一瞥,少了些威严之气,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感觉。再仔细看,他和宁墨轩眉宇间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不愧是曾经让万千江湖女儿痴迷的江湖大侠。 见到楚夕,凌宵面上波澜不惊: “听说你想见我?” 楚夕眼神示意宁墨轩,后者只好起身离开,一路走还一路念念不舍的回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夕才对凌宵拱拱手道: “请皇上恕罪,民女身体不便,不能下地行礼。” 对方显然不想听这些客套话,摆了摆手,示意楚夕说重点。 楚夕收回手,在天子与生俱来的气场中倍感压抑,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皇上,您还记得几十年前江湖上人称妙手神算的璎珞么?” 凌宵身子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楚夕,语气有些严厉: “你怎么知道她?” 楚夕有些好笑,弱弱地道: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些话让我带给你。” 说完,楚夕从枕边摸出了自己来时带着的一只手机,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递给了凌宵。 凌宵看到楚夕舀出来的东西,眼神里写满了震惊。结果手机的时候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手机是触屏的,楚夕调到了播放视频模式,凌宵接过手机的时候视频播放刚好开始。 一身现代装扮的杜英落出现在了屏幕上,冲着凌宵笑着: “好久不见了,凌宵。认得出我么?” 凌宵舀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一动不动的望着屏幕里的人。这个阔别了二十多年依然熟悉的面孔,尽管头发变短了,面容变老了,却还是一眼就让他认了出来。 “呐,今天录制这个视频,跟你说这些话呢,其实是要和你道别的。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该忘记的也都忘记了。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很好。皇帝不好当吧?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皇帝的。。我回到了同你说过的那个故乡,离开了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了很爱我的人,我也爱他。现在我很幸福,所以我想要同你道别。彻彻底底地和你说再见。我们今后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见你。或许过去我们真的相爱过,但那已经成为过去,希望你珍惜身边的人。跟你说了再见之后,我就要过我自己全新的生活啦。希望你也是。对了,帮我带信的那个姑娘,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她也不容易。” 顿了顿,视频里的杜英落笑了笑: “好啦,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虽然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但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尽,没有说出来的也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就这样吧,永别了,凌宵。” 说到最后,杜英落朝凌宵挥了挥手,笑得恬静而淡然。渀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视频也随着她的挥手中断,凌宵紧紧地握着手机,看着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由于他一直垂着头,楚夕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里流露出近乎迷茫的神情,这个国家最高的制裁者,一代君王渀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过了很久,他才把视线移到楚夕身上,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道: “劳烦你带话了……朕出去找轩儿” 兴许是那段视频让凌宵看开了很多东西,等到宁墨轩和他谈完回到房间时,就告诉楚夕他们可以离开京都了。 随后,宁墨轩就张罗着等楚夕可以走动了,带她去哪些地方游山玩水,他说这些的时候兴致很高,楚夕好几次开口都被他打断了。以至于到最后,楚夕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再过九天,就是自己和杜英落约好离开的日子了。 随着楚夕的清醒,她的身体也好得很快。加上宁墨轩连日来各种名贵药品不断的补着,第三天,楚夕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在她的要求下,宁墨轩带着她去了天牢,探访被关在牢里的彤梦蝶。 第一百五十四章最后两天喜撬(16:28) 彤梦蝶被废了全身武功,在牢里关了一段时日,本就身体虚弱的她更加虚弱了。看到楚夕和宁墨轩的时候,仍然一动不动。彤梦蝶犯的罪行不轻,毕竟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朝自己人放冷箭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那就是通敌叛国。况且她之前联合了绮韵公主妄图偷取军情机密,这已经是一项大罪了。数罪并罚,加上宁墨轩一直不松口,彤梦蝶已经完全从公主沦为了阶下囚。 楚夕想要见彤梦蝶,是想不通。为什么她要联合张佐绑架自己,为什么她要射出那一箭?她始终还记得那个五年前绑架她时心脏病发的姑娘,虽然看上去很冷,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楚夕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么大的恨。 楚夕没有和她多寒暄,很直接的问: “背叛持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彤梦蝶冷冷一笑,半靠在身后的石床上: “没有好处。但我愿意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彤梦蝶的回答很冷,一副不想和你多谈的样子。 楚夕顿了顿,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那天,在宁墨轩府上,你为什么那样说?你……真的恨他么?” 提到恨字,彤梦蝶渀佛被触动了,情绪也激动起来: “恨?我当然恨!我恨我不被祝福的出生,我恨我无法选择的病痛身躯,我恨我从小没有父亲,我恨我娘到死那天才告诉我真相,我恨她可以潇洒的去死。而我却要活着受罪;我恨你——” 彤梦蝶伸出苍白的手,直直指向宁墨轩: “我恨你当初拉了我那一把!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是你,你们当初逼死了我娘,如果不是你们,我还是她的徒弟。我就不用知道这一切龌龊而肮脏的真相。我就不用知道,我从出世起就是一个不被祝福和接受的存在!就连你救我一命,都只是一个错误而已!” 顿了顿,彤梦蝶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你以为我乐意接受公主的身份么?那个男人凭什么做我父亲?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并不接受我的存在。不过是到了晚年子嗣单薄,才突然大发善心想要怀念那个曾经傻傻爱他的女人。念阴公主?哈哈哈……怀念苏九殷么?可惜人都已经死了。再怀念又有什么用呢?我又凭什么要接受这种怜悯的施舍?是你们破坏了我的生活,毁掉了我的一切,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以为我就要对这一切感恩戴德?” “我娘从小抚养我长大。谁又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她死的时候已经疯了,可我却是清醒的。我多想陪她一起死了。” 彤梦蝶看着沉默不语的宁墨轩,轻蔑地冷哼: “哥哥?哼,你以为我稀罕你做我哥哥么?我彤梦蝶这一生,只有我娘一个亲人。当初楚夕死的时候你很想杀了我换她回来吧?可惜现在你不也找了一个新人?我还真蘀楚夕不值。告诉你,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过得好。凭什么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还心安理得地过得好?不过也罢,成王败寇。我既然敢放出那一箭。那自然也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楚夕认识彤梦蝶一来听她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也是最后一次。第二天,彤梦蝶在狱中自尽。没有留下任何话。 她一生孤苦,体弱多病,本就被诊定活不过三十岁。最后也确实没能活过三十岁。听到了这个消息,楚夕不免有些震惊。彤梦蝶一心求死,或许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她虽然不原谅她当初那一箭,但人死如灯灭,一切恩怨也就散了。 在楚夕的要求下,宁墨轩最终上书,使得彤梦蝶被以公主之礼厚葬。 彤梦蝶的丧事办完的那天,楚夕颈上的玉佩突然裂开了一条口。楚夕一惊,仔细一算,离和杜英落约定好的日子只差两天了。 这八天里,宁墨轩总是对她形影不离,不论做什么都陪着,对她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看她的眼神总是专注而深沉。 玉佩的碎裂让楚夕不得不面对这个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她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个她凭借异时空力量穿越而来的地方,离开那些让她有了家一样感觉的亲人,离开宁墨轩——这个她对之付出过无数情感的人。 离开之后,就是永别。 于是,楚夕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决定,出去玩儿两天。 和宁墨轩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约会过。所以楚夕想,不管两天后怎么样,至少要和他留下美好的回忆。 宁墨轩听到楚夕突然提出要让他带着去京都好玩儿的地方看看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吩咐人准备马,两个人骑着马出门了。 当然,是共乘一骑。 京都最富盛名的,是一座叫永安寺的寺庙。 这座寺庙已经有两三百年历史了,历经了几朝几代依然还在,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永世安乐。永安寺离京都城中并不远,第一天上午,两人就到了这里。 楚夕走进寺庙,很虔诚的跪在佛前祈愿。出来的时候,她颇有些感慨: “在很久以前,我曾经和江怀安也去过一次寺庙。那时候我也许了一个愿,还抽到了个下下签。” 宁墨轩一挑眉: “哦?你和江怀安?” 语气里明显是不满意楚夕和江怀安单独约会过。楚夕有些挪揄地笑道: “怎么,你吃醋了?” 宁墨轩不答反问: “怎么,我不可以吃醋?” 楚夕语塞,宁墨轩又问: “你许了什么愿?” 楚夕顿了顿,摆了摆手笑道: “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想,我都忘了。” 两个人的下一站是离京都城不远的一个小镇,那里盛产瓷器,宫里很多御用瓷器都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 楚夕对这些精美的瓷器很感兴趣,宁墨轩就陪着她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逛,到最后,楚夕却什么都没买。 宁墨轩有些不解: “怎么不买?” 楚夕笑着解释: “虽然好看,但瓷器易碎,很难保管。并且买回去以后还得小心的维护,提心吊胆的。何不就在这里一下看个够,留个念想就好了。不一定要拥有的。” 晚上两人玩儿够了,住在镇上的客栈里。楚夕想要两间房,被宁墨轩制止了,最后要了一间上房。楚夕红着脸反抗,却被宁墨轩一句话堵住: “你是我的人,不跟我睡跟谁睡?” 其实楚夕也不是第一次和宁墨轩同床共枕了,但是由于心里揣着事,躺在宁墨轩旁边的她终于失眠了。 她微微侧过身,去看身旁熟睡中的宁墨轩。依然是那张俊逸得让人惊艳的脸,鬼斧神工般的轮廓,锋利的眉,微微合上的眼,睫毛细密,英挺的鼻梁,剥削的唇……随着宁墨轩的呼吸,楚夕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他的唇在淡薄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有吸引力,渀佛在教唆者楚夕前去一亲芳泽。 楚夕也确实这么做了,当她想起这是最后一天了,她的心就痛了起来。一狠心,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吻。刚要离开他的唇,却突然被一股力道压制住,宁墨轩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了诱人的光芒。 蜻蜓点水的浅吻被他无言地加深,直到楚夕已经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了她。楚夕红着脸指责他: “你装睡。” 宁墨轩一脸无辜: “我也没说我睡了啊。况且,就算我睡了,也会被你吻醒的。” 楚夕又羞又窘,只好蒙着被子闭上眼睛不去理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赫然发现宁墨轩还保持着昨晚的礀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问道: “你这么早就醒了?” 宁墨轩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 吃过饭,两人又朝下一个目的地跑去。 同昨天一样,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吃喝玩儿乐,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照例是歇在一个房间里,什么也没做。楚夕很早就喊累睡了。宁墨轩舀她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睡觉。 等到耳畔传来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楚夕才敢睁开眼睛。胸前的玉佩两天里又裂开了数条口子,刚才她感觉到了玉开始发烫,十天已经过去,杜英落在召唤她回去了。 楚夕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试探地叫了声: “阿轩?” 没有回应,宁墨轩应该睡熟了。楚夕轻手轻脚地挪开了宁墨轩拦住她腰间的手,然后用最缓慢的速度起身下床。她现在要到外面院子里去,玉佩需要光才能启动阵法。她要趁着宁墨轩熟睡的时候做好这一切。 临走前,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宁墨轩,渀佛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良久,她终于压下心中涌上来的酸楚,转过头去。 已经早就决定好了的,不是么? 咬咬牙,她不回头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结局嘶罕(16:28) 楚夕走到院落中,秋天的夜有些微凉,晚风习习,树影重重。 一轮明月正挂在天上。时近中秋,月亮开始圆了起来,虽不是满月,却也有了几分圆满。楚夕的影子被月光拖得很长很长。客栈里没什么人,周围只剩下偶尔悉悉索索的蝉鸣。 胸前的玉已经灼灼发热,连着她的心跳一起,这是杜英落对她的呼唤。 她取下玉佩,放在手心里。碧鸀色的玉佩已经开裂了很多条细纹,渀佛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楚夕深吸一口气,咬破手指,忍着痛滴了自己的一滴血在玉佩上。 奇迹发生了。 血和玉佩接触的那一瞬间,玉佩将那滴血完全的吸收了进去,紧接着,整个玉佩开始发光,光亮越来越大,几乎要将楚夕整个人都笼罩进去。连天边的月亮都渀佛被这光亮夺去了光彩,显得黯淡起来。 楚夕被这光芒刺得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突然,却横地里冒出一个人,抱住了半个身子都隐没在光芒中的楚夕。 楚夕吓了一跳,手中的玉佩掉到了地上。 她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宁墨轩。 她急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有阵法,小心伤到你!” 宁墨轩却对楚夕的警告熟视无睹。此时的他跟入睡前那个温柔的对她说晚安的宁墨轩判若两人,他发髻散乱,衣衫不整,面色铁青,看着楚夕的眼神里满是伤痛。他近乎哀求地看着楚夕,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 “你还是要走么?” “我……” “为什么要走?” “我……” “可不可以不走?” 这下楚夕连我字都说不出来了,宁墨轩?br /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2部分阅读 墨酌红颜夕染醉 作者:未知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2部分阅读 轩紧接着又道: “我知道过去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也知道你来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是,夕夕,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改正我的不足。我在用我最大的心意留住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说完。他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把匕首,楚夕吓了一跳,以为宁墨轩要对她动刀子使用武力了,谁料他竟然直接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眼角。尖锐的匕首的顶端正对着宁墨轩的皮肤。渀佛只要一用力就能刺破。握着匕首的修长的手指青筋突出,直接泛白。 “夕夕,如果你现在要走。那么这双眼睛,我便不要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再也经受不住你离开我的打击了。五年前是。在战场上那次也是,如果你离开了,我看到的这一切将会失去所有色彩。而我,也再不想看见没有你的世界。若是你真的要走,那我宁愿永生陷入黑暗之中。” 说完,他竟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眼角的皮肤,鲜血立即随着尖锐的匕首流了出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月光下,他脸上的血痕看上去像是眼角流出的一滴血泪。刺痛了楚夕的双眼。 下一秒,楚夕已经扑上去抢下了宁墨轩手中的匕首,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在做什么?!” 宁墨轩紧紧地回拥住楚夕,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发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好。我宁墨轩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只想留住你……夕夕,我爱你。” 从颈间传来了一股温热,不知是宁墨轩眼角的血还是他的泪。 楚夕的身子猛地一震,泪水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好半天,她才哽咽着道: “傻瓜,我也是。” 这下轮到宁墨轩惊讶了,他放开楚夕,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疑问。像是在问:既然你爱我,为什么还要走? 楚夕破涕为笑,道: “你真的以为我要离开这里么?” 她示意宁墨轩转过头去看被她扔到地上的玉佩。在玉佩上耀眼的光芒中,依稀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此时正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杜英落。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悠远空灵: “楚夕,你决定了么?” 楚夕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神情坚定: “恩,我决定了,不走了。” 顿了顿,她看了看身旁的宁墨轩: “我的心在这里,我走不了了。” 杜英落了然的一笑: “那你按下玉佩上的通讯键是找我有什么事吧?” 楚夕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上前一步,伸出双手: “这是凌宵托我带给你的。他还说是他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幸福。” 楚夕的手中,是凌宵后来托人给她的一只耳坠,银质的,再简单不过的款式,上面刻着雕工不怎么精细的花纹,像是初学者雕刻上去的,还有一个小字“珞”。想来是当初凌宵送给璎珞的礼物,不知为何又回到了他手上。 璎珞看到这只耳坠也呆了一下,过了好久,才释然一笑: “这是他原来送我的耳坠,后来我走的时候掉了一只,另一只被我带着回了现代。他现在还给我,也算是将它们凑成一对了。也罢,反正我已经开启了传送阵法,既然不能把你带回去,那么带回这只耳坠也是好的。” 杜英落笑了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施法前,对楚夕说: “楚夕,你很幸运,也很勇敢。我祝福你。再见。” 楚夕点了点头,笑着挥手。玉佩发出的光茫渐渐变弱,杜英落的形象也渐渐模糊,最后就如一缕青烟,随风消逝。 待光芒完全散去,那一只耳坠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地上那一块已经碎成了两半,失去了所有灵力的玉佩孤零零的躺着。 见证了奇迹的宁墨轩终于回过神来,眼神里有激动,也有狂喜: “夕夕,你……不走了?” 楚夕难得见到宁墨轩如此呆傻的样子,忍不住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恩,不走了。” 在战场上劫后余生醒来的那天晚上,楚夕一夜没睡,她想了很多事情。把她和宁墨轩从相识到现在的所有过程都回忆了一遍。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动的。被他安排着搜集藏宝图,翻译英文,被他邀请一起上路……被他照顾,被他喜爱。 而她从开始的被迫到后来的主动喜欢上他,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她知道,自己中了一种叫宁墨轩的毒,除了宁墨轩本人,无药可解。 曾经的误会,让他们分开五年。 她以为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但他这五年来身边从未有过别人,心中始终留了她的位置。他说一定能认出她,就真的认出了换了一具身体的她。他说爱就真的如此爱。他的眼睛因为她而失去光明,那段时间她不敢想象他要如何在黑暗中度过。 他为了已经“亡故”的她,在家中请了厨师,只做她爱吃的菜。 这些事情,他为她做了太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看到凌宵收到杜英落的告别视频时萧索的背影之后,或许是在看到从她醒来后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宁墨轩的眼神之后,或许在知道宁墨轩为了她其实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之后,或许在听到宁墨轩说出我爱你之后,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决定了要留下来。 留下来,和这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一起。 哪怕她再也回不去现代,哪怕前路渺茫,哪怕有再多的困难,她都不愿意再离开了。 因为,从宁墨轩握住她的手那一刻起,这样的温暖,她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看着眼前逐渐圆满的明月,感受着从宁墨轩手中传来的温度,楚夕满足地偎在他的怀里。 就这样吧,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过去的恩怨纠葛,心底的不确定,曾经以为的伤害,在这个男人用匕首划破自己眼角的时候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你爱这个男人,甚至舍不得他受一点点伤害。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因为很多理由不和一个人在一起,但这些理由却抵不过爱这个字。它让所有理智都失去生存的空间,让人冲动让人疯狂,让人忍不住要为她放声高歌,或者长歌当哭。 有爱,就有了一切。 如果彼此相爱,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又要分离呢?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相爱的人在分别,楚夕不想做悲剧的主角。她只想抓住这个爱她的,她也爱的人,像现在一样,牵着他的手,和他共度一生。有这样的人生,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 “阿轩,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你会问天上的月亮和黑夜在一起多久了么?” …… “阿轩,如果我当时真的要走,你怎么办?” “那我就跟你一起走。” “纳尼?不是说我走了你就自毁双目么?” “毁掉了我的眼睛,我要靠什么再次找到你呢?” ………… “阿轩,我爱你” “我知道了。” “你呢?” “恩。” “恩是什么意思?” “恩就是你想让我说的那句话。”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真正的事实只需要说一遍。” ………… “阿轩,你父皇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我已经请辞归隐了,现在我们都是自由的,不需要他同意。” “那需要谁同意?” “你,和我。” ………… “阿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吃饭,睡觉,在一起。” 墨酌红颜夕染醉 番外 楚易风番外一 楚易风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那时候,妹妹楚夕刚刚出生,他欢喜的不得了。那时候他还能跑能跳,除了身体稍微弱一些,一直是个正常的孩子。爹爹和娘亲都很宠他。 妹妹长到一个月,就已经白白胖胖的,煞是惹人疼爱,楚易风常常去爹娘屋里逗她玩耍。有一日爹娘不在,他去的时候屋里就妹妹一个人睡着。楚易风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妹妹,直到门外传来爹娘的脚步声。他一时兴起,想要吓吓他们,于是跑去屏风后面躲着。爹娘进屋后关上了门,爹还煞有介事的左右看了看,都没发现藏在屏风后小小的他。娘亲了亲妹妹的小脸,道: “你看咱们的夕儿,长的真可爱。” 爹也怜爱的摸着妹妹的头,笑着附和: “就是啊。夕儿长得随你,眼睛又大又亮……要是老大还在,估计也五岁了吧。” 说道这里,爹渀佛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连娘亲也跟着叹气,过了一会儿,竟低声的啜泣起来。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低沉,楚易风再不敢贸然出去,想要捉弄下爹娘的念头早就抛到九霄云歪了。只屏住呼吸听着屋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娘渀佛缓了过来,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却有些沙哑: “都是我的错,好好的提什么老大……老大……是个福薄的,我们不是还有易风么?” 楚易风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竖起了耳朵,小小的身体紧绷起来。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接下来会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可是他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娘哽咽的声音传来: “是啊,虽然易风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那孩子乖巧灵气,将来必是可造之材。” 爹抱着娘点了点头, “若是他将来成才,我也算是对得起杜凡在天之灵了。杜凡……死得好惨。我不希望易风将来去报仇卷进是非中,只盼着他和夕儿一起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娘也感叹道: “是啊,只要他们兄妹两个健康成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就是易风的亲生父母。” “希望能瞒住他一辈子。” 爹和娘亲哪里知道,他们想要瞒住一辈子的人,此刻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瑟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背脊僵硬。他一直保持着这个礀势蜷缩在屏风背后,直到爹娘离开。 听到这一切,楚易风的世界渀佛整个都坍塌了,他以为的一切,原来是个善意的谎言。小小的他咬着嘴唇,缩得全身发麻,一张脸血色全无,苍白如纸。心绪大乱的结果是,他的毒性发作了,当天夜里便突然发起高烧,不停呕吐,把吃的东西都吐完了之后,又开始吐血。脸色青紫,浑身痛得像是被四分五裂了一般。 爹娘心急如焚,喂他吃药他却倔强的怎么也不肯张嘴。他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他们亲生的,而且他们又有了妹妹,自己的死活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吧。可是他想错了,爹四处奔走寻找大夫治病,娘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他,冷了加被子,热了擦身。他昏迷的间隙偶尔瞥见爹娘,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眼角依稀都能见到皱纹。直到不知哪里来了一位世外高人,折腾了他好久,终于止住了呕吐,让他不再疼痛。 只是着一次病,让他失去了双腿。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是病,而是中毒。他想,那毒发的真是时候,如若不然,自己一定会钻牛角尖,无法体会爹娘对他的良苦用心。 没了双腿以后,楚易风渀佛一下长大了许多。不能再像其他小孩一样漫山遍野的奔跑,连基本的行动都困难,但他不哭不闹,只是愈发沉静,对爹娘愈发有礼。原本顽皮好动的性子像是一夜之间,变成了沉稳内敛的模样。爹娘毫不知情,对他越来越好,常说这孩子越发懂事了。只有楚易风自己才知道,那一病,让他看到了爹娘对他视若己出的好,让他懂得了自己应尽的责任和应当回报的恩情。 只有对妹妹夕儿,他是不一样的。 那是个值得为她付出一切去宠爱的女子,他的妹妹。虽然双腿不便,但他仍然每天去看望妹妹。后来妹妹渐渐能跑能跳了,就开始粘着他,听他讲故事,听他念诗……那时候,她总是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他,甜甜的对他笑,语气稚嫩: “大哥大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然后从他手里舀走本属于他的糖果或者压岁钱。 她对他说, “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于是,他就常对她笑,只对她笑。 她说: “我喜欢风趣幽默的大哥。” 于是,他开始讲笑话,逗她玩儿。 娘亲去世的那天,妹妹双眼哭得红肿,声音嘶哑的厉害对他说: “爹是个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于是,连带着,他也没怎么给爹好脸色看。 这一切,他心甘情愿。他的妹妹,本就该宠着。 后来,妹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长成了懵懂的少女。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她谁也没告诉,只是巴巴的跑来找他哭诉: “大哥,我受伤了。” 他急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又听她道: “那里流了好多血,腿上凉凉的,我会不会死啊。” 他这才恍然大悟,满面通红,哭笑不得的安慰她,又同她讲了一番女性生理知识。 后来,她从懵懂少女,长成了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粘着他的时间少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往府外跑,听爹说,她认识了一个叫江怀安的男子,是江将军府上的公子。某日,他装作无意提起那人,夕儿却满脸娇羞,眼眸里含着异样的情愫。这本是一件门当户对的好事,他心里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心呵护宠爱的妹妹,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有人追求,自然也会有思慕的人。可是,一想到她会嫁人,生子,然后离开他,他的心就一阵刺痛。 原来,他竟是喜欢她到了骨子里。他对她的爱早就超过了亲情! 楚易风番外二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脑子里混乱一片,全是夕儿那张或嗔或娇的笑脸。他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这怎么可以,如果让夕儿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他开始避她,连着几次夕儿来看他,他都吩咐丫鬟无双挡住。他不能再见她了,至少在她嫁作他人妇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自己多久,他怕被她发现,那藏在心底的喷薄欲出的爱意。没几日,江家的人上门提亲。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妹夫的江怀安。也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是,他真的高兴不起来。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食不知味,昼夜颠倒。又病了一场,夕儿跑来看他,还笑眯眯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道: “大哥,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可是夕儿长大了,不能一直粘着你啊。你以后也会成家的,早点给我找个大嫂吧!” 他面上强子迎合着,却心如刀削。天知道他有多想把这个娇弱的身躯拥进怀里,告诉他他爱她,可是他不能。 借着生病,他许久都没再见她。她也忙着筹备自己的嫁妆,无暇顾及他。直到有一天,她惨白着脸来看他,他闭着眼假寐,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他的房间里,然后低低啜泣。离开的时候,她喃喃的说: “大哥,我好累。” 她以为他睡着了,才说出那么一句话。后来她离开了,他以为她独自筹备婚礼太过操劳,过来找他发泄牢马蚤,便也没在意。可是,当江家退婚的消息传来时,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深爱的夕儿,他不忍亵渎的夕儿,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夕儿!那江家小子,怎么敢! 他听下人说,坊间的传闻很难听,一个女孩子若是被人退亲,会成为笑柄,想再嫁就困难了。 夕儿自从被退婚后,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强颜欢笑,笑容里掩不住的落寞却让他心疼不已。她的脸迅速消瘦下去,一双眼睛也黯淡无光。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涌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夕儿了,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哥哥,为什么不可以娶她?他要娶了夕儿,放在手心里呵护疼爱一辈子。他不要夕儿再为情所伤!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叫嚣,最终,他如同魔怔般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爹。他以为爹会震怒,会吃惊,会把他逐出家门。可是,爹只是沉吟了很久,问他何时知道自己不是楚家亲生的,又问他今后有何打算。之后,爹竟然点点头答应了。 他欣喜若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是,当他和爹向夕儿坦白时,夕儿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那一双饱含震惊警惕的眸子深深刺痛了他。原来,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是如此的不能接受么? 但夕儿说要考虑下,他想,他还是有希望的。 听到夕儿离家出走的消息,他如同被人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不,是一桶寒冰。浑身上下凉到了心底。她竟然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告诉他:我不接受。 他气得当场昏了过去,这一躺又是三个月。 醒来后,他知道自己身体已然处于强弩之末,不能再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他后悔了,自己这样残破的身体,就算夕儿嫁给他,也不能享福。他不再奢求得到夕儿,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她,让她回来。可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无所获,每次得到线索,最终都只能让他失望。 直到一年后,夕儿回来了。她自己回来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竟饿晕在了家门口。 听到消息时,他激动地险些晕了过去,极力克制着自己,推着轮椅往夕儿的房间里跑去,可到了门口,他却停住了,如今的自己,要以何种面目去见她? 对夕儿的思念最终战胜了胆怯,他推门而入,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夕儿,心里又是一抽。只是那双眼睛,又恢复了神采的眼睛,让他心里倍感欣慰。 夕儿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一突,只得随便找了些是不是该吃东西了之类的话,夕儿双眼发亮的看着他,这让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夕儿有求于他时的眼神,同样的让人怜惜,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鬼使神差的,他起了作弄她的心思,故意说饿久了要吃些清淡的,她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了,却让他心情突然大好。 支开了爹,他其实心里也很忐忑,他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提起一年前的事情。直到她怯怯的开口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吃。”,他都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试图跟自己套近乎。那样笨拙生涩的神情,同小时候的她完全重合。他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笑得从未有过的开心。 他的妹妹,回来了。 后来,听夕儿说她失忆了,他落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样也好,他仍然做她的哥哥,她不再有芥蒂,继续当他的妹妹。上天待他不薄,有生之年,能够再得到她的亲情,他已经很知足。 他去找爹,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爹又像当年一样,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然后说,情之一字,实在苦人。 夕儿回来后,性格变了很多,许是外出历练了一年,又加上失忆,她开朗了很多,也纯真了许多。偶尔有些呆呆的,他也作弄她,看她吃瘪的表情,心情就会大好。 那个江怀安得知夕儿回家的消息,又常来找她。夕儿失踪那一年,楚易风也听说江怀安在四处找她,只是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抛弃了夕儿的人,早就被他在心里判了死刑。如今的夕儿变得不同了,她对江怀安的示好全然拒绝,毫不留情。这让楚易风心理平衡了很多。 后来夕儿再次离家出走,晕倒在那劳什子大赛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夕儿的婚事竟然隐藏了这样的秘密。她竟然做过如此大的牺牲。见她醒来又傻笑着插科打诨,楚易风心里震惊之余,只剩下心疼。 后来夕儿原谅江怀安又频频同他出去却是在楚易风意料之外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大不如前,又有毒症复发的迹象。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近年来,为了他的身体,楚家早就外强内干,所剩无几。如今,竟然也要靠夕儿来担当家中生意。他心疼的同时,也很欣慰。这意味着,如今的夕儿很快能独当一面,自己养活自己。就算日后不嫁人,也能安然无忧的度过下半身。他想了很多,爹虽然年事已高,但心宽体胖,只要不太过操心生意,还能多活好几十年。夕儿也回来了,生意开始渐渐上手,是该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他这破败的身子,不要也罢了。毕竟,他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么? 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能拖一日就是一日,他珍惜和父亲妹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每天夜里咳血厉害的时候,他就会想夕儿那张笑脸和她吃瘪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身体虽然疼痛,但心里却十分踏实。 他看着夕儿忙着打探爹和方老爷的八卦,心里好笑,却故弄玄虚的让她自己去查。 他听见无双告诉她,爹不满夕儿天天和江怀安厮混,甚至醉酒到深夜才回家,于是把夕儿支去忙生意。其实那天晚上,他也是知道的,夕儿没回家,他也一直在屋里坐着,直到无双来禀报说夕儿回家了才上床眯了一会儿。 他又听说夕儿最近被盐引的事忙的晕头转向,想象着夕儿被一大堆繁琐事务弄得挣不开身的样子,他常常勾起嘴角笑。 那时,他已经几乎动不了,谎称风寒在房间里呆着,他想,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最好能默默的走了,不要让太多人牵挂。 可是那一夜实在疼得厉害,咳得时候没忍住,惊了下人。他想吩咐那下人不要说出去,却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如果能见到夕儿最后一眼,那就好了。 原来,临到死,他还是遗憾的。 墨酌红颜夕染醉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