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娼》 分卷阅读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 《为娼》临风独回首 文案: 偷她一点风情,惹她心头一恸,动神荡魂,情佻如涯涧边缘,但求个劫后余生。 或万劫不复。 念向日春宵月夜,回廊下,恁时初见你。 he he绝对he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浮宵、流宛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蹄子 她已有三天没见到那个小蹄子了。 她应该不在意的。 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不过又是一场欢场,欢场从来逢场作戏。只这是独属她们之间的一场欢场,纵是这样,也有唱罢休场,笙歌辄尽的那一天。 她从不知什么是别离,因为这于她就像吃饭喝水,是天经地义,呼吸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若能感受到离别的苦痛,那一定是产生了牵绊,谓牵谓绊,绊人绊心。 她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对那小蹄子上了心,却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她已是楼里的老人了,虽才十八。她是从小就被卖进去的,听妈妈说是一两银子的价钱,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年幼看不出什么,就如相玉,不过远没那么贵就是了。 若是长得好,便得妈妈提拔训教,挂了牌子做姑娘。长得不好,做个死活没人管,人人可欺可侮的奴婢也就罢了,被人随意在什么犄角旮旯提裤子上了都不用给钱才是最可悲的事。 幸运的是,她还算出挑,若她那不知死没死的父母知道,大概会后悔把她卖的那么早,没能多赚几百两银子。 她是十四那年开始接客的,见到小蹄子的时候,她已接了四年客了。 她是女表子,身边也都是女表子,就是没见过小蹄子这样的骚、浪、贱的一个女表子。 一来不知怎么就和她看不对眼,嘴上却比谁都甜,一口一个姐姐,唤得亲热极了,如同她们真是什么好姐妹一样。大概这就是书里说的口蜜腹剑,她那时还未看透,只当她嘴甜,与她倒也算亲近。 直到后来,突然翻脸也好,众人面前明嘲暗讽她年岁大,人老珠黄也好。她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贱蹄子。 第2章 梁子 环肥瘦燕,各色千秋。 唯一不同的,皆是一春风流情。 何处凑齐这许多颜色? 除了皇宫内院,想来便只有那烟花之地了。寻花问柳好风光,快活风流好地方。 此时这各色娘子围着的,不是才子,亦非玉郎,而是同为女子,同样沦风落尘的女子。 眼蕴春波,朱唇含笑,盈盈春情自不消说,眉梢不经意便是千种风情,横生媚意,且不刻意。还非羞媚,明艳生媚。 一一福身见过,娇柔开口笑道:“流宛见过各位姐姐了。” 说是围身,确切说是围坐。见此情形,平日交好的相视一笑,没有交好一人独坐的也颔首示礼,或是报以微笑,当真各色姿态都凑齐,最后齐道:“妹妹不必客气。” 浮宵也是其中之一,但她对这位新妹妹的到来,并不关心。 坐在中间的中年美妇也淡淡一笑,低韵声音响起,道:“这便见过你各位姐姐了,日后可要好生相处,否则被欺负了,可别来找我。” 徐娘半老,气韵熟沉,别有一番风姿,神色客气,说的话却不算客气。 流宛闻言,只掩嘴一笑,依然娇柔道:“谨记妈妈教诲,只是……姐姐们都这样好,虽是初识,可教妹妹欢喜的紧,仙姿令妹妹羡煞,实在自惭于世。” 说到后面,竟似说得真以为然般,叹了一声。 谁会不喜称赞呢,哪怕是再显著不过的虚假奉笑话,还是容貌根本不亚于自己的女子亲口说出来,一时惹得一堂娇笑。 “怎会,妹妹这般教人欢喜,我们又怎舍得欺了你去。”一红衣女子笑道。 流宛微笑,道:“姐姐们不嫌弃妹妹就好。” “好了好了,和贵便好,今日她初到,车马劳顿,便先休着。你们也给我收着些,什么时候若真叫她来我这撇苏儿,可仔细你们的皮!” 新来的宝贝,一看就是个能红的主,敲打几分便好,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妈妈这话说得偏心,我们哪敢,您老都这样说了,可见我们这些老人儿多不招您待见。也是,这人啊,不分男女,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得,咱也不留下碍您的眼了,我们走着。”一绿衣女子道。 说着招呼起这群莺莺燕燕来,随意挽起谁人手臂,听到声‘姐姐些慢走’,笑着往回去了。 三五成群,同样有人挽起浮宵。 多年共事,同样浮沉,不说多,也无需计较,总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妹妹如何看?”梧湘道。 这位真是楼中老人了,摸爬打滚,算是红倌。素来也同浮宵交好,自幼相识,从未有何冲突,彼此熟识的紧。 闻言,回头望过一眼,见那人面上还挂着笑,注意到她的目光,笑得是愈发灿烂,眼中波光流转。 回头,嗤笑一声,道:“妖精。” “那看来可是讨了你的嫌了。”梧湘笑道。 “与我不干。”浮宵道。 “这倒也是。”梧湘眼神一转,接着笑道:“却还是讨了你的嫌。” 浮宵似笑非笑,把梧湘一看。 嗔怒嗔怒,梧湘暗想道,这不可也是个妖精么。面上只愈发亲热,柔声笑道:“好妹妹,姐姐嘴快,你可别怄,闷坏了可难受,那便不值了。” 明面关心赔罪,话里暗笑浮宵气性小。 浮宵轻恼,把手一甩,冲冲一走,道:“那姐姐可另寻你的好妹妹去吧!” “妹妹诶——” 看着那边两人笑闹,流宛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还有愈发勾起的趋势。 她自幼听觉甚敏,这两人言语她是全听见了。先是先前看自己的那人本就吸引自己注意,始终对她不冷不热,之前她是唯一没笑的人,何况人对提到自己时侯分外灵敏。 她也不是什么气度大的人,说就罢了,还偏偏让她听到了。 虽然不是那位亲口说的。 很巧,她第一眼见到她也很讨厌,大抵就是所谓宿仇。 女子小人难养也,不巧,她既是女子,也是小人。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醒,女主渣贱…… 大概就是炸毛和绿茶的故事 第3章 领家 今日是领家调训的日子。 是妈妈的姐妹,教引教训,乃至账目,都是她在打理。 在大堂寻好位置,又是同梧湘一齐。 一堂娇娥,最引人注目却是主位坐着的,神色严肃看上去似是哪家管事太太的领家。 不正经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 地方冒出了个正经的人,就像学里夫子。 面相看着刻薄冷漠,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也的确是最没法讨好的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若是犯块惩罚严厉,不打手不打脸,直往身上隐处招呼,看着不会严重,实则暗有苦痛说不出。 “宵儿。”梧湘唤道。 “何事?”浮宵道。 这会儿人还没来齐,领家严厉,却极遵规矩,说是几刻开始便是几刻开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是刚赶上时辰到,她也不会怪罪。 至于迟到,还没有人敢试过。 她们来得算早,先说会儿话也无妨。然而梧湘未来得及回答,身边兀然落座一人。 梧湘一见这人,便不说话了,撇头不看,只望着浮宵方向,眼神却不是在看她。 “湘姐姐。” 有人唤道,声音轻轻软软,端的是绵绵絮柔,触雪消融。 梧湘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疹子,眉心一跳,回身强笑道:“瑶瑟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瑶瑟闻言,嘴角含笑,傍有梨颊生微涡,道:“谢湘姐姐关心,已经好上许多了。许久不见,姐姐近来如何?” 话间轻咳一声,微蹙了眉,病若西子胜三分。梧湘自她来后本就不太自在,这下更别扭,心中隐忧,面上只僵着脸道:“还是多注意些的好。”说完别过脸去,自顾与浮宵说起话来,这边人再如何都不愿多看,多纠缠了。 浮宵如常回一句,梧湘便极快接上一句,竟是再插不进旁人的。 旁看是聊得火热,其实七分是梧湘在说,三分浮宵在听,她从不知梧湘有这么多话。她也不看那边瑶瑟神情,这两人自己都不清不楚的事情,她不想掺和。 自以为置身事外时,自己左侧也传来声响。 一回首,便望进一双春水拂漾的眸子。 突然觉得,她有些理解梧湘的感受了。但她对这位可不是不清不楚,是明确的想要敬而远之的心情。 流宛只拿那样双眸将浮宵一看。 沉默片刻,流宛先道:“不知妹妹可否,有幸坐陪姐姐身边。” 浮宵眼角微抽,都坐下了还问自己,不知这人脸皮是怎么长的,或是真蠢,还一副她不答应马上就能挤出泪来的神情。 狐媚。 这是她对她第二次印象,第一是妖精。大抵这人上辈子就是个狐狸变的,皮厚毛亮的那种。 再不待见,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笑道:“妹妹请便。” 流宛笑应,眼睛都笑得眯起,当真活像一只狐狸。 也不知这人究竟识不识趣,坐下后,倒也真未再多扰她。若真只是碰巧,也好。她实在不想和这人扯上任何关系,许是有些人生来便不对盘罢,只愿日后再莫有更多牵扯。 台上香一燃完,所有人便自发的安静了下来。 领家从来都板着一张脸,今日格外阴寒,颇似庙中阎罗像,就是笑也教人胆颤余悸三分。 “齐了?”领家道。 底下的大茶壶由侍婢报备点完人,连连向领家点头道:“领家,齐了。” 领家扫过一眼,目光不知为何在流宛方向多停留片刻,见确实是齐了,面色稍霁,然而缓和的终究不多。 “我教过你们什么?”声色俱厉,面若冰霜。方才刚缓了些的神色,一瞬又沉下来。 无论是从小在这隰桑阁里待的,还是后来的,听说的第一条规矩,便是不要与男人勾缠。恩客也好,熟客也罢,什么纳为良家,全然是不能相信的。除却花酒活计外。 需得分清,不过活计营生,切不能当真,若私有情意,不铺堂挂衣告以妈妈,实属大忌。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关于文中对青楼的描写,有据但应该不太准确,小天使们不要信 有私设,后文慢慢解释,经不起考据,小天使们看看就好 注: 撇苏:哭 红倌:卖艺也卖身 犯块:犯了忌讳 铺堂:□□嫖客看对眼相好请宴示众 挂衣:初次同枕 第4章 瓜葛 一时无人敢答,心中明净,但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浮宵只冷眼看,不知一直暗中注意看她的人,心中暗忖有趣,平白得了个有趣的评价。 第一次见面说与她无干,始终置身事外,这回,更是冷眼旁观,好似根本不在意发生,或是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知这人是否真如此无心无情,但于她而言,事情只是变得更有趣起来,她对这个人的兴趣亦再上层楼。 还有讨厌。 “私授奸通,妄想出逃。”说到这里,哼了一声,继而冷声道:“记清自己身份最好,不管是发卖的,还是受父兄牵连的,既作了娼,这一世便为娼!” 隰桑阁属官妓院,专侍朝中官臣,更比一般妓院忌讳这样事情。话说的难听,却不假,既作官妓,还是最贱的乐籍,迷不上哪个瞎眼蒙心愿意纳回家助其从良做妾的大人物,这辈子也是脱不了乐籍。更别说跑不掉,就是跑掉了,下场也绝不好过。 所以倒不如本分些,寄望他人希望渺茫,夙愿难偿,熬到中年才有盼头,道馆玄场,颐养天年,虽到时生活不如现在精致,至少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活。拔尖的还可留下,就如妈妈领家,只管教训点拨便是,供给衣食还同最风光时。 确实是,一世为娼。 从良夫家会记得,熬到中年,自己更是不会忘却,自幼鞭挞印骨,奴烙有生。 底下的人部分顿时面如土色,更多的是讽笑或毫无动衷。 变了色的多是才入籍几载,原是官家女儿的清倌。 大概还有念想脱了乐籍。 流宛面色沉静,甚至还抽空看了眼旁人情绪。 浮宵依然冷眼,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更像是悉知的坦然,就如呼吸一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人生来便要呼吸,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呢? 看着底下些许人难看的脸色,领家冷笑一声,果真还需训教,这回倒是不糟不枉。杀鸡儆猴,死了一个,打压一群。不安分的心思,死训安定便是。 在场贯是会看眼色的,再精明些的更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认识绿罗么?”领家道。 面面相觑,没有人忘记,虽已有段日子不见,除了一个人。 “姐姐,那是什么人?”流宛附到浮宵耳侧,故意放缓声道。 一个不知晓的人。 暖热兰香萦怀耳边,耳中软软话语,鼻间暖暖香气。只可惜她不是男人,不然此刻定不会坐怀不乱。 只是这突来让人出乎意料的亲密距离,不免让人心间一惊,一荡。 拉开些距离,才低声道:“一个清倌。”再沉吟片刻,似是回想,又接着道:“得吏部张大人青眼,听说从前是她父亲的好友,愿纳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 为妾,便出了隰桑阁。” “她父亲是?”流宛不经意般笑问。 沉默了片刻,浮宵道:“我亦不知。以后,也休要再问。” “我认识她时,她便叫做绿罗,如今再被人说起,她依然叫做绿罗。” 浮宵这时不是永远事不关己的神情了,神情肃然,颇有几分领家风范。摸爬听训这许多年,自然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 这人看着精明,真到事上怎么就蠢。浮宵暗想。 看着那个智慧对不起她那张脸的败絮绣花枕,浮宵难得好心,严厉道:“不要再问,不论是谁。” 流宛甜笑,道:“除了姐姐,我还能问谁,姐姐宽心,我只问姐姐!” ……这人就是来给她添堵的吧。 浮宵一时竟不知该说这人蠢还是精明,确切的是,她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初见便有的心情愈发强烈,她不信天,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想求上天,千万别教她摊上她。 好心果然要不得。 默默再离远些,道:“更莫来问我。” 流宛也沉默了,眼中难过情绪太明显,泪光涌现眸中,明眸濯清落雨,委委屈屈。 浮宵不为所动。 手臂突然传来被扯晃的感觉。 那人扯住她的衣袖,孩童撒娇般的晃荡来去,犯错求饶般娇滴滴道:“妹妹知错,方才不该说这样玩笑,只是……” “初见姐姐便觉分外投缘,想同姐姐亲近,这才冒犯错失了,妹妹发誓再不问姐姐这些。有幸坐在姐姐身旁,能否有幸得知姐姐名姓?” 说完又笑起来,无害极了。后言倒不是前面腔调,正经真挚许多。 浮宵本不想回答,可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软了两分,她也早晚会知道,刚撇过头打算作答,余光便瞥到一阵阴冷目光。 无法忽视的抬眼望去。 …… 她也发誓,再不要和这人,半分瓜葛! 第5章 绿罗 浮宵暗恼,这下怕是要被罚了。流宛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见浮宵黑下去的脸色,便也没敢再说。 浮宵从前不是没有被罚过,但也不多,更从未因为这样的原因。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她的好心心软就是错大发了。 身边的梧湘自然也注意到这动静,但也不甚担忧,只给浮宵递个收敛的眼神,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左右谁也不看。 见底下二人安静下来,领家收回目光,扫过众人一眼,扬声道:“都记得是吗?既此我也不多说。浪货猪油蒙了心,多大的运气不知珍惜,偏生要和屄嘴的白脸小子跑!” “下九流的东西,哪来的胆子真就把自己当角儿?两百年作的孽,八百年修来的福分,做过清倌还不够,非要做回野马才尽兴!” 骂完冷笑,又道:“也不知自己跟的是什么货色,九品的芝麻小吏,前脚刚跟着跑,后脚抓回就马上翻脸被卖。” “一张嘴天花乱坠,约莫就跟他们刚好上时一样会说。我早跟你们说过,信鬼信神都莫信男人这张嘴,相好时把你夸得人间少有,天下无双,这要不好了,就是绿罗的下场。” “想知道她如何了么?”这才是重头戏。 “她没有死,既然不愿意做官妓,那便送去做了营妓。绿罗裙下标三棒,红粉腮边泪两行,想来她该是满意了。” 曾有一营妓,席间作陪开罪官员,将士处以棒刑,疼痛难忍啜泣之际,官吏赋诗云:绿罗裙下标三棒,红粉腮边泪两行。叉手向前咨大使,这回不敢恼儿郎。 原先做官妓,因着本是官家女儿,受父亲牵连,未免他日平反复燃,于是安排成清倌,多少比寻常妓子好过许多。多数清倌都是如此。 军中营妓,才是真正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两相比较,落差待遇自不消说。 她们是行里中人,更比一般人明白。从前相识的,听了这话,难免心中同情不忍。禀性柔顺,平日里说句话都温温柔柔的,品貌更是人比花瘦,惹人怜惜,待谁都客气,以为她时来运转,多是欣羡为她高兴而非嫉妒,不曾想,却落得这般结局。 底下一众黯然,还有人含泪愤愤。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浮宵也叹了口气。 “姐姐难过?”流宛问道。 还不过一刻,这人就又来了。浮宵默默咽下还未叹完的气,摇头道:“不算,只是可惜罢了。” 只是相识,不到神伤地步。 只是相识。 谁料流宛倏忽握住浮宵的手,眼睛晶晶亮亮,似咽般道:“姐姐心地真好。” 手中是滑嫩纤明感觉,在那人抽回去前,还装作无意的摸了几下。 成功看到那人黑脸,道:“妹妹说笑。” 浮宵是真有些恼,本就不想同她讲话,说就罢了,怎么还动起手了。 “知道下场了么?最好记住。你们若想试试也无妨,反正这许多年,我还没见过能逃掉的。”领家道。 今日提训的差不离了,于是接着道:“回去练习,今晚的舟会若是搞砸,或惹了妈妈生气,我定扒了你们的皮!” 做这行,就是不识趣迟早也会识趣,木头也成人精。底下顿时应和一片:“领家放心。” 而后陆陆续续的离了椅子,结伴回去。 浮宵不动。 梧湘此时也无心关心她了,更没有结伴的心思,甩下一句‘曲还不熟。’再显著不过的借口,匆忙的似逃命,离弦之箭般奔了回去。 徒余瑶瑟苦笑,也只对浮宵道:“姐姐再会。”说完也慢慢扶着侍婢回去了。 先前不是没有和浮宵招呼,只是当时梧湘只顾和浮宵说话,浮宵也只及同她微笑示意,话也没能说上一句。 渐渐大堂只余浮宵和流宛二人。 她不磨蹭,只是领家的目光自说完后就盯在了她身上,自然不敢随意走掉。 冷冷盯了她半晌,又将目光转到了流宛身上,才冷声道:“念你们都是初犯,这次便算了。” “若有下次,就不是这般简单。”说完便走,向来干脆。 浮宵怔了片刻。 以往不管初没初犯,领家都是严惩不贷,少有轻易揭过的时候。 一时也不知该以为是倒运还是有幸。 流宛哪管这些,弯弯笑道:“这下可以让我得知姐姐名姓了吗?” “浮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小天使的营养液 _(:з)∠)_文中有些观念不能以现在来衡量,宝贝们自行判断,三观自立 第6章 舟会 浮宵道,而后也匆匆离去。 她早已知晓流宛姓名,也不知为什么,大抵是流宛说这话时的声音太勾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 好听,这狐媚子就叫她记住了。 唤晓枝拿出琴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 “姑娘……”晓枝糯声道。 “嗯?”浮宵惑应道。 “姑娘今日的心,可不在琴上面。”晓枝笑道。 浮宵最善琴,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阳阿薤露江南小调,不在话下。作为她的侍婢,光是听浮宵练琴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就算只是略懂一些,如今也能轻易分辨出浮宵的情绪。 晚间舟会还要奏演,这样情状可是不行。 浮宵不好说她方才是在想些什么,不好说一直都在想那个狐媚子。果然还是她太令人讨厌的缘故,初见很讨厌,如今更讨厌了。 连女人都勾。 浮宵想起更恼,再尝试勾了一弦。 “啊——” 手指被琴弦划破,叫痛一声,即刻将手移开,血才没有滴到琴上。善琴者,多为惜琴爱琴之人,自然舍得自己伤到,也不要落半滴血在琴上。 “姑娘!”晓枝唤道,连忙先拿手帕捂住,才去寻药和纱布。 不是没受过伤,甚至受伤的时候还不少,只是有两个地方万万不能伤到,一是脸,二则就是手了。 今夜听说还有京中人物要来,出不得差池。 浮宵不慌,拿开手帕擦擦血看了看伤口,冷静道:“无事,不深,上些止血的药便好,不要惊动他人,更不要叫妈妈知道。” “听姑娘的。”晓枝道。其实无论什么她都会听浮宵的,从来不会悖逆浮宵的意思。因为若没有她的姑娘,她今日在哪里都未知。 小心上好药,看着白润的药膏敷化渐融在粉嫩鲜红的伤口上,效果立竿见影,即刻便止住了血,这才舒了一口气,抬头望浮宵道:“姑娘今夜可怎么办?” 浮宵只笑,道:“弹便是。” “可是……”晓枝说到一半,也停,暗笑自己,怎么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上头既来人了,特地点的又是隰桑阁红倌,人红,曲也红,名动洛阳的她家姑娘,更逃不过,不管受没受伤,就是只有半口气,只要没死,一定是要去的。 比方只剩半口气去了,也要看他们心情放过,嫌弃碍眼晦气,还是想欣赏人临死痛苦之际,若不是不能,大概让人死在几刻都想操由。死在哪里都不能由己。 所以更不要说活着了。 忽然想起也许正生不如死的绿罗。浮宵冷眼,只因她自己都顾不过来,更无法多一份心去为绿罗伤心。她们这样的人,她更是生来如此。 浮宵能做的,只有为她叹一声,希望她早些不受这世间折磨,希望她早日死去,再投胎轮回。许多年见多了,自然知晓官家出来的小姐,看上去再温柔和顺,大家闺秀,大多心底却都还留着一块骨头,一片过去留下净土。发落做营妓,怕是死也不愿的。 始终与她这样的人不一样。浮宵为了活着,做什么都愿意,何况只是这一小小伤口。 自然,弹便是。 ————————————————————— 游舟画舫。 江边眺景,舱内是风尘喧哗,耳边是靡靡之音。 此刻人还未来齐,客未上舫。不说宴客,而是京中贵客。 偷得半刻闲。天还未黑透,江边灯火亮若白昼。浮宵不看灯火,只看远处黑沉沉的,蒙蒙铺雾的江面。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熟悉声音。 不曾回首,目光都未曾移动一下,浮宵轻声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声音好像飘散江风里,落进梧湘耳朵倘恍如同远山蒙雾般模糊,不甚真切。然而她终是听得懂的,走近随意倚在栏边,有些疲惫道:“她在里面。” 舟会还未开始,梧湘便已经疲倦。说不清到底是今日劳累,还是经久疲乏。 大抵黑夜总是容易让人说真话。 “你打算一直躲着她?”浮宵道。 “能避几时是几时吧。”梧湘叹道,似乎颇为无奈。 “我怕到时你的湘妃竹上,落的就真是泪了。”浮宵道。 梧湘无言。 江边灯火忽然大灿,星落雨,喧嚣齐。 第7章 贵客 贵客已到。 浮宵同梧湘对视一眼,默契同步回了船舱。 舱间喧嚣依旧,甚至气氛高涨。女人欢声笑语,男人豪迈饮酒。把酒共兴,都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 皆是红倌,今夜压轴大轴,暂且不必作陪。回到自己位置,挨得不算远。 只是这一进来,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们身上。 瑶瑟名瑶瑟,最善却是琵琶。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只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别有幽愁暗恨生。 耳闻琵琶声,眉达哀怨情。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我的情意啊,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何日才能向你诉说。怎么能不想念你,只你不肯靠近我。 梧湘依旧无言,只背过身去苦笑一声。她不敢看,她不敢听。 乐声愈发哀婉。 官场交际,不风雅也作风雅,为官多文人,倒没什么人不喜,甚至有些轻轻和起了拍,口呼手舞。 浮宵落座,也感受到一人目光。寻循回望,就见一人笑靥。目光交接,一个是笑,一个面无表情。 浮宵转过头去,视若无睹。 这眼神是白抛了,但流宛也不在意,依然笑着,把玩起手中的酒杯来。今夜她也无需作甚,就是凑数添色来的。 舱间却随数人脚步声安静下来。 先踏进的,不是什么官爷模样的人物,而是护卫样式。穿的不算富贵,但也看得出是用心的料子。 此人一进来,立刻便有人迎上,半数人上迎。那人进来后,又进数个同样精壮汉子,生生用人开了条道。 此间毕,才缓缓进来一个七尺壮年人。亦非富贵打扮,而是一身清贵。蓄须浓墨,眉目可见当年风流。 周地县令里正,还有一二同知都来齐了,见到这人,立刻顿首齐声道:“下官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在场之人也都站了起来,谨慎行礼,生怕惹了这位大人哪里不快。 那人却沉默,直到他面前几人冷汗都浸透衣衫,才爽朗笑道:“无需拘礼,既是接风,何必败兴?” 这样一说,几人才打笑立起,殷勤问好,细微无不至其极,怕是家中老子都没享过。 但这也还不是最重要的。拍马需拍对地方,讨好也要讨对头。只因这位大人的身后,还跟着个满身书卷气的斯文年青人。 再年少有为,也不会二十多岁就能直升二品。 打听的消息早已熟背,更不会冷落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往后万事都需照应,万万不能得罪怠慢。 两位同知是即刻便认出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 这位大人,以后共事差遣之人,迎道:“见过大人,下官迟迎!” 这位其实还未正式上任,否则如何都是要白日里定期府衙相迎。只是这般年纪便坐上这样位置,又有巡抚大人相护上任,家中背景自不必言。 官场来往,彼此心知肚明。无非是给这位先立立威罢了。 看着文弱模样,倒也难怪。 那年轻大人笑着颔首,面白清瘦。 “往后还需多劳两位。”声音清朗,言笑晏晏。 礼贤下士,这样姿态如何能教人讨厌起来。同知心中忐忑略消,面色不改,道:“大人客气。” 这边寒暄完后,巡抚捋须含笑,道:“我们来得迟,诸位恕罪。” 闻弦知意,县令忙道:“大人折煞下官们,怎能算迟?良宵正好。快请入席,快请入席!” 奉迎接引,事事亲为,唯恐怠慢,最勤快的小厮看了怕也自叹弗如。 巡抚知府坐下,笙歌才又响起,轻歌曼舞声声靡靡。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笑语不断酒水不停。 实在晃人眼。 今日自阁中出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都是颜色顶好,文乐顶好的倌,清倌占多,红倌廖几。 官妓,侍奉的自然都是官员。场面上,谁都会注意许多,更不比寻常窑子中动手动脚的莽夫糙汉,也算落得清闲,需注意些看好脸色就是。清倌名头自然也不是白安上的,除非纳回作妾,不能强逼。 于是今夜来的清倌,多在陪旁说笑饮酒,论风谈月。 包括流宛。 这般场面浮宵不是没有见过,甚至还不少。最开始惶恐小心,如今只觉无趣空虚。可能是太无趣,也不知怎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狐媚子身上。 这狐媚子是新来,却不见一点惶恐不安,面上还一直挂着笑,说笑欢畅,半点没有怕生不熟的样子。 倒似久经风月。 浮宵心中冷笑,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脸上挂着的笑此刻也让人觉得分外刺眼。 第8章 朝飞 流宛才饮下杯酒,余光便瞥到一道比酒还灼的目光。 酒是凉的,淌到喉中却是沸的。 方才不是还不看她么,这会儿不就自己看回来了? 含笑回望,做了个口型。 浮宵怎会错过,又撇过头去,脸上薄薄烧了一层。偷看被人发现是其一,还有,这狐媚子现在还不忘勾人。 隰桑阁中姐妹相称多不胜数,平日里姐姐妹妹的更是一抓一把。偏生没人能似这般,就是未曾出声,真切听到的唤,教她竟有些难为情。 不知是那红润水泽的唇,还是粉嫩小舌,看得太过清晰,遥遥无声唤,入耳覆笙歌,才会让人红了脸,心头又一悸。 也莫名,拿起了一杯酒。 平日若非必要,她是绝不会饮酒的,哪怕一滴。这酒是否太浓,亦或太甜?才能让人笑得如蜜甘贻。 举杯一半,回过神来,暗自咬牙,又放下了。 再看流宛身边陪着的人,已醉得不省人事。 二品巡抚在场,都敢不顾体态醉昏。 当真红颜祸水,狐惑无比。 那杯砸在案上,声响不大,却仍溅迸出几滴酒,溢到食指,火烧火燎的疼起来。伤口虽不大,但是确切勾破,到底有些教人难受。 忽然有人捅了捅她,浮宵侧首,就见梧湘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边。 附耳打趣笑道:“这才几天,就眉来眼去?先前某人不还是嫌着的吗?你可别说不是,我方才可是看全了的。” 浮宵冷哼一声,同样附耳,低声字字道:“你不如先收拾好自己的事,不然你真打算就这么吊她一辈子?”说完佯作无意一扫,果见一人眼神追随着这边。 梧湘沉默片刻,心中黯然,面上笑道:“不会是一辈子。” 话落站起,不知她如何能丢了这辈子。 中间曼舞已撤,有人摆上崭新乌亮琴案,再小心展上浮宵自带过来的绿绮。 通体幽黑,桐木所制,墨绿隐映,随光华流转犹葛蔓蔓。 “该你了,快去吧。”梧湘道,她本就是来提醒浮宵上场的。 浮宵颔首。 这厢刚落,对面有人发话了:“好琴!” 浮宵走至中间,望向清朗声音方向,报以淡笑,盈盈福身道:“谢大人,拙技见谅。”说罢坐至案前,心对五徽,肘称如翼,掌先抚平琴弦,阖眼静心片刻,缓缓道来。 筝鸣人,琴鸣己。 时下宴演多为筝,少有用琴。琴还需静,否则奏者心绪不静,乐声不纯。但偏生,浮宵最善琴,不论嘈杂喧嚣,她的琴声总是寂宁空远。因此倒也成隰桑一绝,独她一份。于是纵为红倌,也是找她听琴的多。 口中也随着琴声轻吟低唱:“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飞於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乐悼韵伤,本不应酒宴,琴声却因人而异,浮宵一曲,一歌,幽悠使人静。好似真看到了暮昏中有人独哀长歌,天际雉双朝飞。 长空万里,天地孤己。 唯寄膝上丝桐,如此而已。 曲毕,余韵犹耳,半晌才有人拍掌,鼓掌笑道:“好!姑娘的琴叫做什么?” 浮宵浅笑,道:“奴献丑,琴名绿绮。” 知府也还又一笑,道:“我看该叫做绕梁。” 满堂闻言大笑,会听琴的不会听琴的,喜这曲子的,不喜这曲子的,都不住应和称是,什么人间难得几回闻,歌曲自绕行云飞,几近全是如此赞词。 浮宵笑道:“多谢,大人谬赞。” 说罢又是盈盈向众人一福身,极快退下了,不见谁人兴味眼神,更不见有人目光落琴一滞。 浮宵压轴,梧湘大轴。 梧湘善笛,最是情意绵绵,比起琴声抓耳,实更捉眼。 她的目光又是只想望住一个人的。 这是后话,梧湘笛声刚起,浮宵便趁机出了舱间。自是有人注意到了,一个抽不开身,如何也不能离开,一个身边只剩醉鬼,两相便不用比较了。 第9章 添花 浮宵才出舱间,已是夜风刁刁,星辰漫天。 这才敢把手拿出一看,方才勾弹时便疼痛不已,犹把伤口剥开,当真伤口撒盐,异曲同工。 果然又破了,还有些血迹。好在不多,想来应当不至滴到琴上。想着琴,便有些出神,再回过神时,手便被一人捉住。 却也极快放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姐姐的手?” 方才动作做出,甚至这跟出来的举动,其实自己也惊讶。许是一曲雉朝飞,教人错觉太孤寂。 就像分明对这个人还是讨厌,却已因琴声动人而对她改观。 浮宵也正惊诧流宛怎么会跟出,听了这话,心中也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 知是什么滋味。分不清真假的关心,还是由自己讨厌的人问出口,感觉委实难言。眼帘半敛,道:“妹妹怎地出来了?” 流宛不多纠缠,虽是本意。恢复了笑意,面上又挂笑,笑道:“姐姐不在,未免太无趣了些。” 浮宵微颦,这人说话没个轻重。 流宛又笑,不看浮宵,这回看江边灯火,道:“说笑,姐姐不要介意,总觉姐姐看着亲近,说话便不曾顾忌。”这话她曾说过的,不过都是假话,虽然她确实不顾忌。 “姐姐的琴,弹的很好听。”这是实话。 流宛看着江边灯火,眸中便映暖鎏华光,似日初起,似阳暮落。 方才浮宵听了不少赞赏,诗比礼赞,就是没听过这样直白的,莫名又微红了脸,别头不看那一片晚景,道:“谢谢。”客套的话说不出来。 流宛突然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变扭讨厌。明明初见时就连讨厌她都别扭的不说出口的家伙,好像有时又坦直的可爱。 转头,借着舱内透出的光,看清了女子微红的脸。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佯作疑惑,纯良笑道:“姐姐的脸怎么红了?” “方才里面有些热。”浮宵不自然道。 “可我刚出来时怎么没见着?”流宛问道,语气无辜又天真。 浮宵面无表情,道:“许是天色太暗,妹妹看错了。” 天色再暗,面上的红也还压不下去。 流宛依然笑,点头道:“看来确实是妹妹看错了,这便不叨扰姐姐啦。” 道完走得干脆,只在将要转身时,莫名目光又在浮宵手上停了一瞬。 她何必关心。 舱内笛声依旧,缠绵依旧缠绵,却不落俗套。 有人眼神不曾相对,有人不曾回首看过一眼,却总像有无形的线牵扯在一起。她没有回首,但她知道她在看她,她知道她不会回首,但她会一直看着她。 万众瞩目不及你一回眸,半世浮萍只想寻一人。 奈何总成空。 宴间放歌纵酒,殷勤笑言,场中歌舞不停,你方唱罢我登场,粉墨笙箫。朱门酒肉,高官厚禄,不知又是多少血泪枯骨供筑。 那些供筑的人,枯骨已成黄沙,他们的儿女却还要为这些人供乐赏玩,讨好相赠,礼尚往来。 这些她们已经不在意了,只剩想要依存的彼此。 该庆幸那位年轻的知府大人酒量不好,没人敢灌他,自己碍于情面喝了两杯,竟也消不得。 主客醉了,自然也该散了。 梧湘手执斑竹泪笛,坐在马车内,等着楼中小厮驾马。 一车两人,她来时是同浮宵一起的,不知浮宵怎么半晌未来,叫她等到现在。她虽是下了场就赶忙回到马车中的,却也已等上好一会儿,听过几辆马车奔踏的声响。 轻抚手中竹笛,这是她闲暇时最常做的事,如今已被她抚弄的光滑无比,如泪斑驳比起当初都浅了不少。 车帘忽然动了。 梧湘抬首。没有等来浮宵,却等到了另个人。连忙背手将东西藏在身后,迟疑半晌才道:“瑶……妹妹怎会在此?” 梧湘动作虽快,但也仍未逃过瑶瑟双眼,酸涩又慰切,她不是没有念着自己的。许是这给了她勇气,直坐到了梧湘身旁。 眼眶微红,手也撑在了车壁上,不许梧湘逃离,难得强硬道:“你还要避我到几时?” 不落雨也教人心怜的一双眼,此刻真切蒙了一层水光,眼中只有梧湘。 避得了人,避不开自己心中情感,梧湘终于肯回望,沉默良久,叹道:“李公子待你很好,你与他青梅竹马……何必在我这里浪费青春。以后不用再待在隰桑阁,不必再与男人纠缠,不必再为妓。多多少少,是个清白人家,你本该清白,何苦非要在这污糟之地,糟践自己。” 瑶瑟眼眶更红,激越道:“可是我被人为难时在我身边的不是他,我初入隰桑阁步步维艰时照顾我的人不是他,我父亲被赐死时在妈妈那里周旋求情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回来被打得下不了床的人不是他,最难过时陪着我的人不是他,食不下东西时一勺勺喂我的不是他,这世上最怜惜我的人不是他。” “青梅竹马又如何?父亲获罪母亲受苦,我被发落隰桑阁时,他家家大势大也不肯帮上一分,不肯同我们这些罪人沾上一分。我不怪他,我只恨,他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上天只赔了我一个你,可是他一出现,你就要离我而去,凭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也不会是我的,我也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好,脱了这风尘。” “可是没有你,纵是为良,我前半生的苦难又有何意义?” “我也不会快乐,金钗罗裙富贵荣华,于今日之我,不过锦上添花。” “只因世上最怜惜我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一直都是你。纵是我不得遇见你,也绝不会是他。一生风尘也无妨,风尘相伴,你可愿?” 直盯住梧湘的眼,不肯错过那里一分一毫的情绪。 未等到梧湘的回答,马吭声一嘶,车马都动起来,瑶瑟到底力弱,扑跌进梧湘怀中。 梧湘下意识的将她抱紧。 许是二人听得,说得太认真,小厮唤的几声‘姑娘’都未曾听见,这才自作主张驾车起行。 梧湘回不回答,手上都抱紧了这个人,路上平稳也未曾松开,不忍让她伤到分毫。 那么好像回不回答,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副cp发展好快……主cp,emmm…… _(:з)∠)_这篇字数预计无能…… 第10章 同车 浮宵坐在车内,静默抱着绿绮。 下场回来时遇见了瑶瑟正在马车前踟蹰徘徊,活脱脱就是等不到情人的女子,也确实差不离如此。 做个顺水人情,浮宵不介意。 况是好友,也不忍见梧湘暗自煎熬。明明都是喜欢的,一个已经那么明显,一个还躲着不见,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当下才是所有。 此时浮宵不懂个中滋味,还不明了那情之缠肠,折心摧肝。 闭目养神,不知与瑶瑟同乘之人是谁。好在她也不是怕生的,阁中姐妹关系都还不错,至少没有撕破脸皮,最差也是遇见尚能招呼的关系。 才阖眸片刻,帘前便传来响动。 一睁眼,就是时日短,记的却不得不深刻的一张脸。流宛见到她,面上笑意愈发盎然浓烈,脆声道:“又见到姐姐了。” 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她。浮宵眼皮微跳,虚作微笑道:“又见到妹妹了。” 这小蹄子当真是半点没臊,也半点不觉和她生疏客气的,径直走到她身旁,坐的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还柔柔笑道:“姐姐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 怎会在此?” “她们许久未见,方便她们叙叙旧,这才换了地方,不想竟与妹妹同车。”浮宵也笑道。 流宛哦了一声,似是了然样子,接着笑容更大,道:“真好,我最喜欢姐姐,能与姐姐同车,当真心中好生欢喜。” 说谎不拟稿,天不闪雷不劈,脸不红心不跳。真打雷了也砸不到她,反正她又没发誓。假话而已,天天都有人说,不多她这一句。 浮宵活了半辈子,形形□□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流宛这样的人。要说真讨厌,也没到那份上,好像也无法真正厌恶起来,毕竟她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可要说喜欢,却也喜欢不起来。 只是当流宛这样说的时候,浮宵心跳莫名漏了片刻。不是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建立在那些风花雪月之上。那时浮宵分得清真假,她知道这世上很多话是不能信的。有时直白些效果会来得很显著,她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人,也当真不知该作何回应。 浮宵此时分不清真假,但她也只会选择不信。 轻笑了几声回应,不作答。 “姐姐是何时入了隰桑阁的?”流宛问道,似是真正纯然想要了解。 浮宵不是多在意,随意回道:“自幼。” 流宛沉默片刻,而后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只是想多知道姐姐一些。” 浮宵哭笑皆非,只道:“无妨。”生而如此,活到了现在,自是不在意。 流宛看浮宵神情,知她是真不在意,便转而说起其它来。 一路半点都不安静,流宛可谓是问到底,问了个透,浮宵也未曾不耐烦过,因为多数又是她在听。 说着话,时间便不知觉间过去,好像只是一刻,马车陡然停下。 流宛发现,这人虽然别扭,但脾气还算不错。 但她还是讨厌她。 微笑道:“姐姐请。” 浮宵淡声应了,并不推辞,抱着绿猗下了车。 夜色已深,隰桑阁,还有这一条街,却灯火如昼,欢声彻夜。于她们,这才是白日。 看到后面熟悉的马车缓缓行来,浮宵提起了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身旁站了个人都没有发现。 马车缓缓停下,缓缓下了两个相牵着的人。 浮宵嘴边已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刚想转身离去,不打扰这对同样似玉的璧人,才发现身边站着的人。 吓到一刹,而后平静道:“回去吧。” “好。”流宛眉眼弯弯,牵住浮宵的手,半点不拖泥带水的往回走。 浮宵下车时便负琴,不再抱琴,手是得了空当,被顺杆爬的人牵起。 一时有些懵。 再回神时,已被牵出了好远。温热的感觉,细腻柔滑的,女子的手,紧紧牵住了她。 好像平静的湖,被人投下一颗石子泛起的波澜。 但最终也会归于平静,风吹雨霖终歇停。 不过……此刻任她牵,让她扰,也无妨。 她的手太冷了。 流宛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昆仑山上的雪,大抵是江风吹的,同夜里江水一样凉。记得上次为了膈应浮宵握住她的手,也是微凉的。 人会下意识规避冷冰的东西,流宛现下却只握得更紧,想要教未曾消融的雪,快些在她手中化开。 到了大堂前,应要分手了,浮宵停下,看住流宛道:“妹妹回房吧,姐姐便不送了。” 浮宵房间在楼上尽头一间,流宛住在楼下,一是初来,二是清倌大都同红倌分开,因此倒也不奇。 流宛佯作不舍,好半天才肯松开浮宵的手,眼藏期许,道:“往后还可以再牵姐姐吗?” 浮宵无言,流宛又是一副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表情望住浮宵,好像浮宵不答应是对她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感到手上的残余温暖,多多少少比起先前冰凉热乎许多的手,浮宵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含混道:“随你……” 不再多言,匆匆认准方向低头向楼上去了。 身后是谁人吟吟轻笑。 第11章 花榜 回去匆匆又上了一道药,将要熄灯时才想起件事来,斜斜倚在榻边问道:“评花榜的日子要到了么?” 晓枝想了片刻,点头道:“是,就在中秋跟前呢。”而后笑了,又道:“姑娘今年想参选了?” 文人风雅,青楼女子也喜评个高下,评花品花,女榜首女探花,名头同男人们的功名一样。浮宵自然也是参举过的,十四岁起,连得了三年的探花,后就未录过了。 浮宵摇头,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哪能呢?不过今年的魁首……我倒想知道会是谁。” 并非一阁就能出一个魁首,一处花魁只有一个,洛阳的花魁也只会有一个。比起貌,更看重的是才情同艺,当然脸也不能差了去。做了花魁,香名远播,被大人物看上的机会也就更大,自然不乏女子趋之若骜。 前几年的花魁多是如此,要么文人追捧,要么已在富绅家中坐。 “姑娘说什么呢?姑娘这样说,那简直再没有人能去选了,都是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能有什么看头。”晓枝笑道。 “就你嘴甜!”浮宵笑骂。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我一向嘴笨,所以只会说实话,姑娘您还不知道吗,珍珠都没我真。”晓枝面上是笑,话也好听,眼中却是满满促狭意味。 “好好好,胆子大了,敢来欺笑你主子了,我也不敢要你了,快下去吧。”浮宵道。 “是是是,姑娘不信我的话也就算了,说不过就赶我下去,唉,为奴难当。”晓枝笑道,留下一盏烛火,慢慢下去了。 等到烛蜡滴完,差不离就天亮,不过天亮倒不用起,寻常青楼都是下午傍晚开营,姑娘些早说都是晌午才起。 浮宵只是习惯,留盏灯到天明。 迷迷蒙蒙后半夜,似乎是下起了雨,听着淅沥雨声睡去。 —————————————————————— “姑娘,该起了。”晓枝轻轻推门而入,双手端着才打好的热水。 浮宵坐起,今日醒的早,因为昨夜睡得算早,起来便给给晓枝留了门。擦了把脸,望着窗户方向,道:“昨夜可是落了雨?” 晓枝会意,前去支开半扇窗道:“是下了场雨,听说是早上停的,姑娘可是冷着了?”说着又将窗户闭上些,不漏太多风进来。 浮宵暖心一笑,道:“我又不是纸做的,风一吹就跑了。”再望窗外,霖后清潮,青青柳色新,吹进一阵清凉风来,教只穿着中衣的浮宵不自觉打了个冷噤。 “还说不是?”晓枝嘴上这样说,手上极快的又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浮宵自觉将衣裳披起。 晓枝这才笑着摇摇头,没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 说什么。 浮宵起的算早,却不是于常人意义的早,此时已至晌午,铁打的人也该饿了。 “姑娘是要下去吃,还是奴婢给您送上来?”晓枝问道。相处多年,浮宵饮食起居,何日不是她在照料问顾,所以自然了解体谅。 “下去吧,怎生劳得我这样好的妹妹多走一遭?”浮宵笑道。 “姑娘又记不住了,我可比您大……”话未说完,说到一半,意识到浮宵是在消遣占自己便宜,双眼一睁,瞪了个溜圆。 浮宵捂嘴抑笑,乐不可支,似乎为戏弄到晓枝很是高兴,今日的心情也很是不错的样子。 看在这样份上,晓枝决定还是不和她家姑娘计较了。二人互相调弄戏乐,时时都有,都是熟稔至极的人,早不是主仆的情分。 扶着人慢慢下了楼,楼里喊堂的小哥都还没出来。 只是浮宵定睛一看,却只想再往楼上回去。 堂中人极少,寥寥望见一人身影。 那人听到楼上动静,回首便笑开了,清脆扬声道:“姐姐可愿与妹妹同桌?” 浮宵含笑颔首,心底后悔不已,早知是这么个情形,她一定不给自己这样罪受。 不情不愿坐到流宛对面,带着只有自己知晓的悔恨交加,笑道:“妹妹起的这样早?” 晓枝适时下去,虽则浮宵不这样以为,她只希望晓枝快些回来,她一刻都不想多同流宛独处。 第12章 怜卿 “姐姐不也起了么?”流宛笑道。 浮宵笑笑,不再主动开口,安静等着晓枝回来。 流宛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一双眼清亮如同晨露,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作息,并且自得有余。不时向浮宵搭话,听得浮宵隐隐头痛,昨夜没逃过的情形,今日又再上演一回。 奇怪,但又自然而然,浮宵竟不觉得厌烦。这个人也始终说不上讨厌。她活过的生命中,见识过什么是意外,浮宵从来坦然接受,只是这意外来的有些猝不及防,更让人不知所措。 不知话声多久,晓枝托案回来,左右是些清粥羹菜,不见一点荤腥之物。 有序摆在桌上,安静退到一旁。 流宛不再说话了,浮宵倒不适应起来,疑惑看向她。 “食不言。”了解其中意味,流宛笑道。 浮宵颔首,她也不是多爱说话的人,小口小口吃起来。 等到七八分饱时,浮宵置下碗筷,浅饮盏茶,拿出方绣帕慢慢擦起嘴来。此时也没过去多久,羹汤还剩半数,用的慢,食的却不多。 流宛自然也是看得见的,眼神微闪,却只眨眨眼道:“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自怜凄凄的诗句,流宛一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但又偏生说不上哪里不对。噎得浮宵一滞,眼中也茫然一片,取乐了流宛,起身笑道:“卿不自怜我怜卿……” 浮宵终于知道哪里不对,这还没上胭脂,面上就火辣辣的红了一片。莫说浮宵,晓枝都有些替她家主子脸红。见过调戏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努力抑住脸上烫度,不照镜子自己也能感觉得到的烧热,强作淡声道:“妹妹说笑。”而后别的也不能顾了,勉强作礼道别,又是同昨夜一般的落荒而逃。 大堂中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见状也都窃窃笑起,打趣不断。 流宛听得分明,浮宵听得模糊,但是都听得见。 两个人的反应亦截然不同,一个从容一个羞走。 “姑娘?”有人问道。 “无事,回吧。”流宛依旧微笑道。 一路信步而行,跟在身后的人纠结几度,几度张口欲问,最终停在房门前,不等她问,流宛便道:“何必在意?不过一介娼妓。” “……奴婢多虑。”碧青垂首。 “虽然她确实很有趣……但也仅此。”流宛嗤笑道,眼中有些凉,复又道:“况且日后,我与她不会有什么不同。” 碧青顿然抬首,急道:“小姐与她那样的人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 ————————————————————— 夜晚的来临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浮宵坐在镜前,有些恍惚。晓枝连唤了她几声都未曾听到,最后还是幽幽拍了拍浮宵的肩,浮宵才回过神来。 “姑娘都愣了一下午了。”晓枝怨念道。 “我很瘦吗?”浮宵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 晓枝抑住心中复杂,无奈哄道:“不瘦。” “那我很胖?”浮宵又道。 晓枝简直不知该怎么哄这位不知哪根筋不对的姑奶奶,面无表情狠声道:“是,姑娘最胖了!” 浮宵嗔她一眼,也知自己有些像是在无理取闹,便不计较,只问道:“今夜是什么安排?” 晓枝这才恢复些笑意,道:“姑娘只需弹一曲便好,听说杨大人近日赴京访师去了,这一月还回不来。” “好。”浮宵不以为然的点头,同样不在意的梳弄起一头长发来。 等到下楼时,灯已点起,随处可见红纱荡荡,台上勾栏亦作朱红。 同台上姐妹打了个招呼,浮宵上台至轻薄帷幕后,奏起瑟来。 单独待客,或是有贵客时,浮宵才用绿猗。其余时候都是随意选样乐器,反正都学过些,略通一二。 微风吹起,飘荡帷幕,亦飘荡起幕后人长发。 红纱间隔,只见隐约墨黑,隐约沉静容颜。 美好得甚至让人失去探究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们国庆快乐~(≧▽≦)/~ 我才不会说昨天困懵了没意识到_(:з)∠)_ 第13章 罗裙 流宛初次听这人的曲便觉得,浮宵每次奏起琴来,同她从最开始看到的留下讨厌印象的,那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如她所言,那是极动人的曲。并非情感多么激荡,而是让人身临其境的动人。浮宵奏曲时的神情,也不同曲中,反而是一片沉寂安和。 旁人会随着她曲中的跌宕起伏心情百转千回,澎湃哀恸,恬淡欣安,但她从来不为所动,不悲不喜。明明她是奏曲的人,将这情感诉递闻者的人。 好像永远都在度外。 空灵又空寂,流宛非不懂琴之人,她听出的是这样。这般时候的浮宵,也无法教人接近,神情不是冰冷,而是给人的感觉。 流宛觉得这时候的浮宵也很动人,不然她怎会看着隔层纱的人,出了神。 穿过一片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眼中只剩看得不甚清晰,素手拨瑟的人。 无端想起了那首锦瑟。 抑住心底滋长的感觉,她想,锦瑟确实不该有五十根弦。若火燎原,不可向迩,这认知感受,想到第一眼就讨厌上的人竟不可靠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 竟教她有些难受。 这瑟声没有持续多久,浮宵便停下了。一曲已毕,她也不想多留,更不知有人看了自己许久。 突然被台下失意喝着闷酒,明显一副醉态的人吸引了注意。 只因那人口中不住唤着一个名字。 “绿罗……”白衣男子唤道,双眼通红,不知是久不成眠,还是眼泪憋红的。 浮宵好好打量了这人一番。 白衣风流,又是不冲突的单薄秀才相。不是风就能吹跑的主,是官能压,刑能折,将水东引,泼到自己曾信誓旦旦山盟海誓,毫不犹疑相信自己的‘心爱’女子身上的主。 无论他是否别有苦衷,但他都这样做了。 他身边原本陪着的女子已冷笑起来,不再管他,甚至嫌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 听到他所唤的人也都冷眼,平时如何带笑的人面上也冷三分,变作冷笑,不笑的面上更是一片寒意,最相同的是眼中轻蔑,不约而同,谁都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负心郎自然不少,妈妈敲打用无数人血泪教训鞭策的更是不少,她们更不会见得少,只是这样软骨头心黑的,确实是第一次见。更令人作呕的是,他竟还有脸回到这里,口口声声唤着那人名字,作出一副伤心不已,从此无心爱良夜的模样,作给死人看? 无需了解实情,她们已知结局。如若承担不起,当初何必招惹? 浮宵淡漠扫过一眼,她亦不愿再多看。脚下步快,只想快些回到楼上去。 “姐姐!”传来一声惊呼,浮宵欲抬眼望去,裙下却被人猛然扯住。 脚下已是趴伏了一个人,双目通红,白衣沾尘。死死盯住浮宵,不等浮宵反应过来,口中直道:“绿罗!” “松手。”浮宵淡声道。 面上淡定,心底早已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手剁掉。这会儿功夫,浮宵倒也想清了原因,不过今日恰巧着了罗裙。 而若要问隰桑阁中谁最爱着罗裙,当属绿罗无疑。 还是墨绿,如墨郁绿。如果心底情绪表现出来,浮宵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和身上颜色是一般的。 男子全然未曾听见,就是几个大茶壶上来也没能将他扯开,甚至扯烂了浮宵的裙,势要酒醒才能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是父亲逼我!”男子不管不顾,红眼恶狠道,与他的相貌极不符。 流宛早已走进围着的人群中,悄悄站在浮宵身后,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又悄悄引过,借衣袖遮掩,悄悄牵住了浮宵的手。她的动作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稍关心些的人都看得到,但也罢,好事不出门,晌午堂间发生的那点事都心知肚明,现下更是心照不宣。 浮宵侧首,轻横她一眼,换来的是流宛牵得更紧。 浮宵作罢。 心中微烫,回首看那男子,冷淡道:“他们逼你,你便要做?”男子一直死死盯着浮宵,听了这话,目呲欲裂,瞪了半晌,最后竟流出两行泪来,喃喃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最懂我的……” 浮宵冷笑,道:“绿罗凭什么懂你,凭你将她卖了?” 最不堪的一面被人挑破,最想自欺欺人的事实被人说出,一字一句在心底刻出血来,偏生流不出,也没有资格流出来。 呆呆傻傻怔怔仲仲,不知不觉,自己也根本察觉不到,泪落满面。 最后话不成话,哽咽道:“我虽不慕名利,只做了个九品小吏……父亲啊……父亲却需要有人开路相护……我在他眼中虽只是不成器的儿子,他却供我吃穿养我成人,我虽不能报,但也绝不能害他啊……” 众人沉默,浮宵挑眉,笑得愈发冷,道:“不可负尊亲,便可负卿卿?这就是你把脏水全往绿罗身上泼的理由?” 男子已是涕泪横流,挣扎道:“不是!!” “只是我不这样说,他连我们一族都不会放过!” 众人面色已然沉骇,不敢多听亦不敢多问。 “所以一个绿罗换一族性命,确实很值当?”浮宵问道。 “我宁愿死的是我!”男子道,他以为绿罗已死,他知道,却不知先前是在骗谁。 “她已经死了。”浮宵一字字道,一字字念给男子听。 男子闻言又是呆仲片刻,而后疯狂大笑起来:“她死了!她死了!!……”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在喊给谁听,也不知是在告诉哪个不敢面对的人。 终于肯松开浮宵的裙摆,抬头以手遮面,似是无颜见天,怆然大哭起来。 第14章 桃夭 这场闹剧终于收尾。 一竿风月始,便以为永久,忘却天长地久有时尽,最后才知不过昙花一现。 牵着人脱离了人群,站定打量道:“姐姐无事?” 浮宵摇头,道:“妹妹可以松手了?” 流宛委屈道:“姐姐说过随我的。”心底却没有半点委屈情绪,松手的干脆。 如此倒是让浮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撇头道:“……嗯,今后随你,现在我只是需要回去换件衣裳而已。” “好。”流宛这才笑开。 浮宵走出几步,身形顿了一下,终究未回首,快步上了楼。 上了楼才发现有人等着自己,一脸好戏作罢的可惜神情。 “看够了?”浮宵冷脸道,先前本就怒火满盈,忍了这许久已是不易。但她也不明白,梧湘便罢,熟识许久自然忍得,不会迁怒,而初见便讨厌的人,为何却也意外的能够平静包忍?好像无法真正对她生起气来。 双手撑在朱阑上,侧首笑道:“我若说没有呢?” “你!”浮宵咬牙道,双目简直能喷出火来。 梧湘又笑一声,再逗就真的要炸毛了,到时可不好哄,于是目光转向哭声还未歇的楼下道:“不闹了,我只问你,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浮宵顺着梧湘目光望去,又见那个始终微笑着的人。 她知道梧湘在问什么,更切身的知道不会如此,心中却莫名堵涩,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道:“能有什么?相看两生厌。” 梧湘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浮宵怀疑问道,仔细看过梧湘一眼,又道:“燕好不谐?被你家那位踢下床了?我看着面相可不像。” 梧湘猛咳一声。 身后传来羞羞答答的声音:“宵姐姐……” 浮宵的脸立时又红透了,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 梧湘越过浮宵走过去,轻轻将人揽住,回首道:“你最好想清楚,她可不像什么省油的灯,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你的手那么好牵过。” 浮宵怔神,那二人已相携走远。 再回神,不再看楼下一眼,极快回了房。晓枝正借着灯光绣彩,见到她回来,放下手中针线,笑道:“姑娘回来了。” 看来是没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0 听见外面动静。 浮宵压下情绪,轻轻点头,随意坐在桌边。没有镜子是看不见自己表情的,他人却是时时能看见,看着浮宵微黑的脸色,晓枝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浮宵只摇头,话也不说一句。 晓枝确定她心情不好了。 浮宵生气难受时,不会对人发一通,也不拿东西生气,只是不说话。随着年岁增长,这些时候也少了,鲜少有真正情绪时。 平日小打小闹惹得稍恼片刻便能过去,真的不好时往往是很久。 见晓枝担忧神情,浮宵不觉一笑,道:“无事,自己有些想不开罢了,没谁惹我,等我想通便好。” “姑娘有事一定唤我。”晓枝道,得到浮宵首肯,这才隐忧下去。 浮宵吁叹良久。 随意换了套衣衫,洗漱后往榻上一躺,蒙在被子中。 现在还很早,不是能睡着的时候。往常不入耳的笙歌,今夜听得格外分明。 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心脏猛然一跳,而后还没有平静的趋势,反倒愈演愈烈。将手按在心口,希望抑住那里的狂跳,因为她自己都能听到。 是在期盼什么? 这样一想,如冷水淋头,立时便清醒许多。 再不迟疑,快步走至门前,利落打开门,试图忘记浇灭那一点残余火星渺小希冀。看到来人时……确确实实彻底浇灭了。 “晓枝?”浮宵唤道,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失落。因为她自己都不能发觉。 晓枝举了举手中的东西,道:“有位姑娘托我交给姑娘的。” 那是一件崭新的罗裙。 并非墨绿,桃夭灼红。 “哪一个?”浮宵佯作不经意般问道,脸上却已浮薄粉。 “今日见到的那个。”晓枝答道。 浮宵接过,也不知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晓枝用怪异的眼神望住自己。好像秘密被撞破一般的慌乱羞涩感,浮宵匆道休别,转身关上房门,背靠门上,感受胸腔又恢复的狂跳。 她想她变得有些奇怪。 第15章 与共 半晌,浮宵才将东西放下,不再靠着房门怔神。 也是这一放下,才见衣领中还藏着一张小笺。 拿起对着灯光细阅。 又是半晌,才放下,虽则短短几句,又教人心悸神荡。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虽非青衿,香罗赠卿。 幽幽轻叹,心中虽是难免欢喜,莫名欢喜,但随之而来也有隐约懂得,若有若无的怅惘。她已不能再想下去,更不想懂得自己这种心情的含义。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打开木柜,将东西放置到最深的角落里去,连同那小笺一起。 做后又觉不妥,复又开了木柜,只将小笺拿出,夹在自己不常翻阅的书中。又把书压底在其它书下,这才放心。 这样大抵……就够了。 ———————————————————— 今天实在是个不能消停的日子。 本是夜月一帘,十里柔情,许是情深痴缠太惹人妒,横惹一段情债来。 “阿瑶你听我说……”男子脸色为难,对坐在瑶瑟对面,欲握住瑶瑟的手。 瑶瑟避开,眼底微冷,掷声道:“公子自重!”她的心神压根不在这里,而在黯然离去的那人那里,她只想快些到那人身边去,不想再和这人多纠缠一分。 男子见此情形,露出痛苦神色,道:“是我对不住,辜负了你,你不原谅我、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只是再恨我,你也不该作践自己,留在这烟花之地!” 瑶瑟莫名笑了一声。 男子以为瑶瑟回心转意,尚存希望忙道:“你跟我走,跟我回去,虽是偏房,但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以后我一定待你好,绝不会叫你委屈!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阿瑶,她绝然越不过你去。” 瑶瑟又笑,深觉自己从前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坚定道:“不。” “你不要闹!这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我没有。”瑶瑟莞尔,眸中坚定非常,直看着男子道:“李荣谢,你以为你是谁?我对你早已没了心思,更无需你所谓带我脱离火坑。” “我知你已娶妻,但我不知你娶的是谁。”瑶瑟摇了摇头,而后又道:“夫妻本是一体,你既已娶了她,便不要负了她,不然我会更看不起你。” 男子浑身一颤。 “才入狱时,我等了好久,可是你都没有来,现在你来了,我不需要了。”瑶瑟的神情漫不经心,让人知道她是真的已不在意。 “我不恨你,亦不怪你,只求从此莫相逢,相逢亦不识。”接而唏嘘道:“我如今倒是比较担心你的妻子,你同我说的话,好好想想对不对得住她。” “她算什么?!”男子道,神情颇有些狰狞。 “汝妻。”瑶瑟淡淡道。 “你没有对不住我,因为你没有义务,当初是我看错人。她更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你对不住她,因为你还来找我。” “你若不喜欢她,不愿娶她,最初大可说清,各还本道好聚好散,但你没有这样做。” “天地拜了,昭告世人了,等同要了她一生了,你现在居然还来见我一个官妓,说什么她绝然越不过我去?” “不是,阿瑶,你不是……” 瑶瑟温柔一笑,道:“荣谢,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你看清,我现在就是。”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过一场大梦罢。珍惜眼前人,故人已不存。” “你加冠时说再过两年便娶我,也发誓过,如今我告诉你,可以作废。算你负我?但是已无妨。” “只要你不负她。负过一个,便不要负第二个了,你是尚书公子,我是洛阳妓子,回你的京城,好生守着她。” 瑶瑟起身,不再看李荣谢,背身道:“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我父母那里请你差人去上几柱香,也请你不要亲自去,我猜他们大抵不是很想见到你。” “今夜多有得罪,冒犯公子,望公子恕罪。” “归荑,送客。”瑶瑟高声道。 归荑应声进门,轻巧一福,低眉道:“公子请,奴婢送您。” 从前助青梅相会,家中父母发现被罚幽禁,还偷传尺素鸿雁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故人。 最惜少年时,花还与人同。 而今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再无人与共。 一向自诩汉子的人也红了眼眶,想起刚进来时见到嚎啕似孩童的男人,前时还取笑,现到自己,终明了是为了何故。 “好,我走,归荑……莫送。”利落转身,不敢再称情深。 他不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1 知自他走后,瑶瑟也夺门而出,从前自小到大的教导规矩忘了个干净。 有人不敢承担,自然有人勇敢。有人错过,自然也有人不愿,不会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第16章 无争 瑶瑟急急跑向梧湘的房间。 “湘姐姐!”叩门唤声,迟迟不见人。情急之下,瑶瑟猛然将门推开。 门没有锁,门内也没有人。 瑶瑟心中焦急,努力思虑梧湘会去的地方。片刻后又是拔脚就跑,匆忙跌撞。 看着尽头房间内微亮的灯光,心下微定,慢慢走近。 里头传来女人清润声音:“你就不能不跟个飞鼠似的?见不得光,还是谁克扣你啦?非得只点一根蜡烛,果真是只硕鼠。” 有人恼道:“谁请你来了?不请自来,我本来就要睡了,你还有脸挑三拣四!城墙都没你厚得。” 愈近,声音便愈清晰。 女人笑了几声,却听得出不是真正开心,甚至还有几分闷结。 瑶瑟的心也揪了起来,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还想再听听,还想再听下去。 “宵儿当真不欢迎我?”熟悉入骨的声音切切笑问。 隔着门好像也能够想象另一人别扭的样子,那人道:“谁欢迎你!只是你提来的酒,不喝光不许走,谁教你把我的房间弄的全是酒味,走的时候瓶子也不许留下,自己带走!” 她还带了酒?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瓷碰水撞声响,别扭的人冷哼道:“真被你家那位踢下床了?你最好喝慢些,到时我不想抬你回去。” “唉……”传来那人叹声,而后听闻:“我们从小便在一处了,也算看着你长大,怎样偏生……你怎么长成这个性子的?小时候没这么扭的啊,那时可是天天追着我喊姐姐的呢。” 瑶瑟本有些忧心,听了这话面上不觉也笑,梧湘总爱调笑浮宵,每次都惹恼才罢,但调笑多数也是事实,现在看着的清妍美人,不想原来幼时这般黏人可爱。浮宵的性子也确实是……说是易恼,不如说是易羞。 “喝你的酒!”有人怒道。 “别气,别气,气坏了有人要心疼。”女人毫不在意的笑道。 另一人冷笑,道:“你半夜过来就是为了气我?” “哪能呢。” 正题来了。 “那位李公子……又来找她了。”话声听的出黯然。 “那又怎样?连我都知道她喜欢的是谁,连我都明白她的心意,你难道会不明白么?” 你看,只是旁观的人也明白的事,为什么偏偏最想教她明白的那个人,却总是不肯懂? “我明白的,我当然明白。可是宵儿,你没喜欢过一个人。就算我知道她只想同我在一起,但却还是无法不去想我以为的,于她更好的可能,如此。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况且我连自己都左右不了,就像传说中的桃花源,喜欢,向往,连梦中都在憧憬,不可碰触,可望而永不可及。我不过想与她做对俗世夫妻,柴米油盐,布帛菽粟,我只愿同她粗茶淡饭,与世无争。” “只是,谁来放过我们呢?”听得长叹一声,一盏又续。 “我不能救她,亦无能自救。宵儿,这你再明白不过了。若命中至今不曾出现一个她,我可以甘心偷生。” 浮宵莫名笑了一声,而后自己亦不知为何给自己倒了杯酒。 杯中倒映自己容颜,教人想起那夜的灯火,眼中流光。 笑意盈盈的样子就在自己眼前浮现。 捏紧了酒杯,蹙眉一饮见底,这样就看不到了。 不要想了,不该想的。 “她只想要你。不得圆满,一生嗟叹,就算只能盼来生,她也只想要你。哪个女子何尝不是这般想过呢,我想她自然也极愿,可是在她眼中,于她而言,遗憾不是没有,比起你,也甘心遗憾了。”浮宵低头道,似是微醺。 话音有些含糊不清,浑糊的可爱。 梧湘沉默片刻,而后大笑一阵,道:“你是把舌头咬到了怎么着?” “无赖!母大虫!每次都欺负我。”浮宵愤愤,声音软软。 梧湘捏住浮宵的脸。左一扯,右一揪,好好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此刻看来滑稽好笑非常。 这就是浮宵不喝酒的原因了。其实意识清醒,只是心里的话就藏不住了。 瑶瑟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幅情形。 第17章 临花 不忍看浮宵再被欺负下去,毕竟泪已盈于眶,轻唤:“湘姐姐……” 那人蓦然抬首。 手中却依然没有放开,不知是忘了,还是看的太认真已至于出神。瑶瑟轻咳一声道:“先放开宵姐姐可好?” 这才怔怔松开,浮宵含泪欲诉又无处可诉,愤恨望住二人,狠声道:“你们自己回去谈,可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要睡了,快走。” 二人闻声俱是一震,而后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梧湘起身,又俯身往浮宵脸上一掐,轻拍笑道:“这便走了。” “你又作甚!”浮宵捂脸,叫道。 梧湘拿起酒瓶,在手中晃了晃,道:“不是你让我带走的吗?” 而后向瑶瑟走去,轻递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放轻脚步同走了出去,留身后那人委屈幽怨,再轻关上门,相对便只余二人。 沉默片刻,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回房罢。” “好。” 一阵走动,也不知是谁随着谁,也都不约而同选至梧湘屋前。梧湘不言,沉默开了门,这一路她都是沉默的。 瑶瑟又何尝不是? 先让瑶瑟进了门,梧湘转身关门,这是她最后沉默的时间了,她不知道瑶瑟听到了多少,又或是全然听见,她也并非想要逃避,只是不知该怎么问怎么说,怎样开口。 阖眸无声叹了口气,刚要回身,却被一人自背后抱住。 临花照水的娇弱可人,此时揽住自己腰间的手却像最坚固的锁链般无法挣脱,像是将所有托付的重量。 究底还是力小,勒得不算太疼,却实实在在能让人感受到这样心情的分量。 沉默由瑶瑟抱了半晌,见瑶瑟还没有放手的意头,试着唤道:“瑶儿?” “嗯?……”瑶瑟闷闷应了一声。 “怎么了?”问着,手覆上了腰间紧揽住自己的手,不料瑶瑟以为她要挣开,反倒抱得愈发紧。 不觉轻呼一声,不经意嗔怪道:“瑶儿。”话中没有责怪意味,多为无奈。 瑶瑟这才微松开些。 背身看不见瑶瑟表情,但梧湘也知她此时定是不安的。其实更不安的是梧湘,然而她不会将自己的忧虑告诉瑶瑟,无论何时。 轻柔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要担心,我也不会再逃避了。” “真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2 ”瑶瑟问道,心中不安稍减。 “我何曾骗过你?”梧湘轻笑道。 梧湘确实不曾骗过她。这样一想,瑶瑟松手,待梧湘转回身,又抱了过去。 其实也只是换了个姿势拥抱,同样方便梧湘回拥的姿势。 “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梧湘道。 “不会有那一天。”瑶瑟摇头,而后又道:“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瑶瑟将梧湘脖子勾住,附而轻轻一吻。 余韵足够回味很久,不知名的香味扩散唇间。柔暖的香气,似酒一般浓烈。 瑶瑟自是有些羞涩,但在看见那人比自己还纯情的样子时,羞涩便化作心间一抹如云柔。它在那里,但又不忍心,也无法准确抓住描述。 “瑶儿……”梧湘意乱情迷,已不知该做什么的好,手足无措是也。 瑶瑟的手已不觉抚上那纤薄温暖的身体。 也不为了什么,好像只为,汲取一点温暖。 心疼温柔轻抚,腰侧腹间心口,再至喉咽,自下往上,寸寸游走。指尖掌心,皆是无法言说的温腻。 瑶瑟觉得心头发烫,身体无处不发热,口干舌燥,还有一种难抑难耐的抓心挠肝,但又不知如何去做的冲动,似是无比渴求着什么,从身到心。 梧湘见此,如何会不明白?但是一遇上这人,她偏生就似未经人事初长成的青涩稚女,什么也不会做了。被瑶瑟抚过的地方还在发烫,身体的反应昭然若揭,梧湘轻颤,喉头微动,转头不敢看瑶瑟,而后艰涩道:“瑶儿,停下……” 瑶瑟闻言停手。 迷蒙望住梧湘,眼中一片秋水莹亮。 她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知再进一步要如何。但这也足以叫她明白,她对梧湘的心思已然到了哪一步。 “姐姐想让我继续么?”瑶瑟问道,手还停留在温热肌肤。 门已锁上,过去二人相处时便总是如此,往日也仅限牵手拥抱,亲吻都少有。 梧湘不敢回首,颤声道:“不,不想。”说完简直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关键时候链子掉得好啊,一听就没什么说服力的语气和话语。 瑶瑟轻笑,道:“可是我想。”眼含情,眉藏春,娇声再问道:“姐姐,愿否?”指尖不住在先前停留滚烫的肌肤打转。 暗想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勾人磨人,被她碰过的地方酥麻烫痒,心中也是这般反应。良久才无奈软声喃道:“愿……” 于是再回神时,烛火已熄,榻上沉沉。 第18章 骗子 瑶瑟压在梧湘身上,半数重量都交给了身下的人,衣衫也褪了一半。已是初秋,难免教人激灵一颤。 但这又能打断什么呢? 热情依然不曾消减,心动亦无法抑止。黑暗中看不清容颜,却知是爱人的脸。瑶瑟凭着感觉附到那人耳边,故意呼出热气道:“姐姐,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要睡我还要问我怎么睡?梧湘心情颇有些复杂。 但她从来无法拒绝她。引着那人的手一路向下,膻中至曲骨而后再……向下。 许多事不必明说,天纲伦常,饮食男女大欲存焉,故此哪会真正不懂?一点即透。 瑶瑟轻巧将手滑进幽草涧,试探般轻碰了碰,同样的温热柔软,甚至更炙热,更嫩软,更堪让人知晓怜惜。只若即若离的轻触,梧湘已不能自控泄了声轻吟,咬唇羞恼。 瑶瑟听到这声音,脸也微红,不知是勾动了身心哪一块,难耐感觉愈发强烈,便只好先封住了那人的嘴。画眉黄鹂,为何都没有叫得这般悦耳悦心? 双管齐下,手上也不曾停下,轻描轻拨,一触一抹,双指交替游走,你来我往,戏珠游泉。 梧湘已不知身在何方。并非青稚的身子,感觉却被挑逗至极,仅仅这般触碰,她已无法自抑。 低吟低泣,慌乱了身上人的心。 “姐姐?”声音中是不知所措的怜惜,另只手也在黑暗中摸索着抚上了梧湘的脸。梧湘不言,含羞娇怨,侧头轻咬,只用唇瓣含住那人的手,轻嗜流连,直至指尖。 最后含包住一整根小指,指身全然触着柔软内壁,以及不时搅过的柔滑物体。 瑶瑟如遭雷击,回神的却也极快,抽手划下,半搭的衣衫垮了个干净,轻覆上雪间桃粉,柔揉轻捏。梧湘自又是粗喘低吟,千回婉转,哀求切切,句已不能成句,溃散慵靡。 瑶瑟红脸,轻轻探进。梧湘长吸了一口气,好似将要窒息。见瑶瑟迟迟不动,带着难耐轻声哭腔求了声。 瑶瑟直探入底,疼得梧湘一抽,却又对这人说不出什么重话,只道:“笨蛋,慢些。”瑶瑟也察觉到梧湘的不对劲,歉疚之下,轻缓动起来。 几番欲死至巫山后,瑶瑟拥住倦乏却媚意尽现的人,咬耳道:“姐姐,我呢?”说完当真含住梧湘耳垂片刻。 黑暗中看不清她羞红了的脸,同样看不见梧湘复杂的神色。 梧湘翻身按住那人,同样半数重量压在瑶瑟身上,却是因为无力。黑暗中只听到她的轻笑:“那这便让瑶儿见识一下。” 自唇到颈,自颈至腹,梧湘一路吻下。 最后吻住那处,已是一片淋漓。 梧湘轻舐含咬。 但亦仅限于此。 对付一个笨蛋,却是够了。 ————————————————————— 今年的花选没有办在任何一家院馆,而是办在了洛水边。 十丈红台,几家河上社,成百佳人。 还有流水长亭。 浮宵便坐在长亭中,听风望景不看人。那两人不知腻歪到哪里去了,坐在自己身旁的便只有一个兰修。 人不同名,是个脾气暴的,又艳又烈,带刺美人。素日却也不算多话,不惹到她,还算好说,只是被刺几句却是难免,今日不知何故坐在浮宵身边,但浮宵不甚在意。 “今年真是没几个能看的。”兰修冷笑,一直注视着高台那边,忍不住讽那群莺莺燕燕一句。 “是啊,只有兰妹妹能看。”一人叹道,浮宵回眼一看。是明纱,楼中敢与兰修直对的,怕也只有她了。 “不如姐姐。”兰修笑的愈发冷,一双丹凤狭长眸,直瞪明纱,本就不怒自威,如此更吓唬到人。 明纱也笑,温良无辜,只是眼中明晃晃的挑衅之意就不是那样了。 唇枪舌剑,含沙射影,精彩连连,他人入神。 浮宵这下倒是明白兰修为何会坐在自己身旁了,这里离明纱最远。其实这里离所有人都是远的。 亭中氛围热闹,甚至是吵。浮宵仍是没有多在意,角落中只有自己知晓的放空走神,也难为她这般吵闹还能出神。其他人都关注着兰修明纱,只嫌事不够大,浮宵却觉有些无趣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3 ,只得放空,只盼时间快些过去。 吵闹之中,突然插进一道婉柔声音:“妹妹迟了。” 浮宵骤然回首。 又见那人轻轻对众人行了个礼,笑道:“这便给各位姐姐赔礼了。” 浮宵转回,不再分给那人一点目光,努力忽略掉众人调笑声。此时多希望自己不在这里。 那夜收到罗裙后,凭着微醺的酒意,可以教自己问自己心意的时刻,她想了一夜。得出的结果便是,第二日让晓枝回了一只蓝田芙蓉玉手镯,只说谢还。 成色极好,她也不曾戴过几回。 再然后,她就没怎么出过门,听见流宛声音都是绕道走的,所以便没遇见。今日看来,却是避不过了。 然而许久,只闻耳边调笑声,那人轻应声,应好坐在别人身旁声。 像是根本没看见她。 像是那些说过的话,浮宵将信将疑的话,曾经握住的温度,都是不存在的。 都是假的。 没人跟浮宵保证真假,她还差些傻傻当了真。既然什么都是假的,为什么此刻失落的心不能是假的? 骗子。 第19章 不假 最后还是鼓声打断了喧嚣,更带来势如潮水般的吵闹。 各自结伴起身,向高台那边走去。当然也有独行侠,比如她身边的这位,风风火火的就直出去了。亦微笑婉拒邀她的人,由晓枝扶着,落在人群后。 就算刻意避开,为什么还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这显眼感觉只于浮宵。 但她自己并不知晓,只能恨那人狐媚。不是啖肉食血的厌恨,而是不知心恨谁的恨。 路已尽,仍未得她一个回眸。浮宵随意寻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她半点都不在意这件事,忽略掉依然涌上的失落的话。暗笑自己,就此陌路,不是最好? 不及想更多,台上秀才已拽了篇酸溜溜的赞文。 花榜谁评? 左右都是前些年的熟面孔,出了名的不羁才子,多数风流,多少倌儿但求一词。时下也兴惜花赏花,并非草本,惜的是如花美人。所以倒也有官家护持,各处心照不宣,只要不摆在上头明议的秘密。礼尚往来,赠花交情。每年谁能摘到魁花,尚能以此自倨,邀人共赏,只分三分艳色,其余自占,或是大方转赠,也作美谈。 却不料今年,竟是知府亲临。 依然是斯文模样,青衫一袖也是几分玉树风流。倒与初见的印象大为不同,本以为只是世家文雅公子,原来胆子却也不小,性子也绝非板正迂腐了。 这位太老爷在一旁社中楼上,沉静望着这边。片刻后,望住了浮宵。 一笑,眉眼含笑,恍如绿林初盛。 浮宵一怔,但也报以一笑。看来那夜酒醉没有让他忘记浮宵,甚至是更深刻的记住。 台上花展,却已开始了。 浮宵看回台上。 先上来的,是位紫衣女子,容颜映丽,但这里的女子没有一个不美丽。福身道:“奴金莲院裳华,今有幸录花,蒙诸位青眼,奴先谢过,望诸位不嫌便好。这便献丑了。” 言毕袖展,幕后乐声即起,翩然作舞。 裳华者也,当真盛花,飞送横波,舞袖旋身。 已有女子暗自咬牙。 接下来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你跳舞我弹琴,你作诗我作画,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那花名册第一页挤,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浮宵看得想睡觉,她昨夜没睡好。 直到台上又一女子的出现,她才猝然睁大了眼睛。 是流宛。 套词说过,有人摆上笔墨纸砚。流宛扫视台下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停留片刻,暗自一笑,期待作完后那人的表情。 轻描勾画,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临摹,不过一嗔。 半晌,搁笔,微笑道:“好了。” 将手中纸张边缘以镇纸一抚,墨迹还未干,新鲜时间,走至台边,向众人一展,数百同览。 那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女子,画的是女子嗔怒神情,似笑非笑,似怨非怒。 “奴不敢称献丑,因为奴画的人实在不能这样说,要说也是奴的不是,画的不好,不能得两分□□,名花枉嗟叹,是奴不得传,奴的情却是真的。”流宛说着,飞了个媚眼,情意切切,又道:“因此便请姐姐不要厌了奴。” 相识的人一眼便认出,不相识的也随流宛目光一眼盯住了浮宵。 何止两分□□,何言不得传神,简直是把人照搬了上去,尤其那一嗔神情,只教人觉下一刻该哄着她,免她嗔羞离了去。 再看那纸上,画旁,还题了一首延年歌。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 花展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各花争艳,你死我活,何曾有过这样‘姐妹情深’? 浮宵的脸已经红到了极限,就连手上颜色都变作了淡粉,蔓延全身。若不是脸无法再红下去,只怕整个人都要化成最浓的胭脂。 流宛前言不假。 “妹妹说笑。”浮宵轻若蚊吟道,也无法顾流宛究竟听不听得见。 不看流宛反应,低头袖遮,不知多久才压下。等到觉得身上没那么烫的时候,才撤了袖,微抬首,看向台上。 第20章 红绡 台上的人早已不见了。 浮宵又垂下眸,说不清失落与否,或是惊喜欢欣。 “春满楼红绡。”紧接着台上传来了一道声音,吴侬细语,娇软萦萦,不经意便是柔娆满心。 浮宵对此没有半分触动,音调陌生,但这声音莫名的熟悉。 是谁呢? 红纱轻衣,妆容冶艳,非浓却艳抹。只是陌生厚重的妆描下,是曾经熟悉的面孔。同那声音一样,熟悉又陌生。 “绿罗!!”有人嘶声道。 声音在嘈杂之中传了很远,最终散在洛水风中。 自己扎得耳朵疼,自己扎得心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台上人刺目又疏生冰冷的笑,眼睁睁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越来越远。实际意义上的,越来越远。 不知是哪家茶壶,还是皂吏衙役,他被人架着,泪眼中无法看清那人身形,直至再看不到。 早已不是熟悉样子,早已不是月下盟誓的恋人。 从此萧郎是路人。 隔那么远,隔着人群所有,红绡感觉到了那眼泪落在自己心上的温度。 像是冰川化成的水,落在结了冰的心上,那当真是,凉透了。一滴水滴在空辽的冰原,能够改变些什么?还是又添一滴冰霜,封冻更冷? 究底于此,仅此。 红衣飘舞,烧得正烈的火,灼的人眼睛生疼。太过热烈以至湮灭,似是消逝燃烧自己生命作这一舞,艳糜到了骨子里,像是殆尽春天的大火,热烈过后,总归虚无,来年春不发的虚无。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4 舞是火热,心却如何都冰凉。 但这舞实在是美极了,说是艳压群芳,艳绝一时,也绝不为过。 浮宵怔怔空茫,望着台上。 那人已含笑一礼,下了去。而后上来什么人,何等美人,何等品艺,画面匆匆闪过,好似大梦初觉,浮宵却连困也困不起来,她也不算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怔神。 底下人大多也都心不在焉,后面的不是不好,而是珠玉在前,货比货得扔,一较就显得有些难以入眼。 最终诸位才子一挥就,花名赞词便落。 先前拽酸文的秀才捧着纸张,摇头晃脑诵咏来。才气才性不同,拟文比喻不同,相同的是同样咏花的心情,赏罢,看名花今年花落谁家。若是诗词得了自己赏慕美人之心,做她入幕宾,成她帐中客,入她梦中人,鸳鸯快活,自不消说,自然使出浑身解数。 赞词不同,可念的最多,最惹人念想的只有一个。 “今届百花魁首,春满楼红绡姑娘!榜眼佳丽金莲院裳华姑娘,今年女探花——”秀才咳嗽着忍笑,往年也是他,自然记住了去年开始未参选,在那之前连夺了三年的女探花是谁,何况今日之事实在有趣,那姑娘是真与探花有缘。接道:“隰桑阁流宛姑娘。” 言落,花名册首名也落下,添上。 今年三鼎甲已出。 绝大多的人目光都落在了红绡身上,还有部分放在觉得有趣的流宛,而同样初登场,初夺得花榜的裳华,风光被二人抢了个遍。 红绡最令人惊艳,流宛最令人惊讶,裳华便是上场序故,在这两人之前,颜色也是顶好。 今年的花展便算结束了,花是众人评,美人却得自己寻。 除了一人。 有顶官轿已等了许久,旁还有顶素花小轿。 红绡入轿前,回望一眼。名花已有主,但任谁也愿多看美人一眼,虽不知美人望的是谁。 目光短暂停留在从前相熟的隰桑阁人片刻,红绡轻笑一声,而后再不回首的入帘而去。 轿子已远了,身后还有人长声大啸。但那唤的不是她,她是红绡,并非绿罗。虽然也早已忘却了自己本名,不是情愿,而是只能。绿罗已死,曾经拥有名姓的官家小姐也已死,她如今是红绡。 从今往后,她只要活着。踩着天真爬上去,踩着过去爬上去,身心她都不再要,她只要爬上去。 她曾经痴痴相信以为顶天立地的英雄爱人,任她信破碎时落荒而逃,独留她受尽屈辱绿巾滴泪,亲眼看着爱人嘴脸变化,她的世界天崩地塌。曾经的世交之好,落罪之时落井下石,更是恬不知耻,还不肯放过她,想要娶他曾经名义认作的干女儿做侧室,美名其曰冠冕堂皇。 私逃抓回后,亲耳让她听到曾经恋人放弃她的话,也许想看她生不如死,也未杀她,而是送去了春满楼,要她做红倌,要她亲自接待讨好他。 不过也不知是否终于转运一回,刚入春满楼,便遇到这官轿主人。第一次大胆勾攀,拙劣的谁也能看出意图,自己回想都觉神奇。勾上了刚巧回乡探亲,与本地亲朋难得一聚的将军。 于是那老家伙的愿望只得落空。 今日这花榜,于她也不过爬上去的阶梯,她会不顾一切爬上去,不为平反,只为自己。 情情爱爱的,她便不要了,虽然这将军……待她还不错。 因为她再不要回头了,就如现在。从此,她只是红绡。花名册上写载红绡,谁人再提起她,她便叫做红绡。 第21章 胡言 “姐姐。”流宛又笑眯眯的凑到浮宵跟前,背手娇俏。 浮宵收回望着远方轿马的目光,平静看着面前的人。 流宛委屈了,嘟囔道:“我都许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浮宵依然平静,绷脸淡声道:“妹妹何事?” 分明是烟尘中滚摔长大的人,有时偏生又正经的不行。流宛沉脸,沉重道:“姐姐是不是讨厌我?” 原来也算有点自知之明,若是在那些发生之前,浮宵定然会这样想,现下却无法,只能敛眸笑道:“妹妹多虑。” “当真?”流宛眯眼道。 浮宵假笑,道:“当真。” 这是任谁也能听出来的敷衍,任谁也知当不得真的笑语。流宛却似全然不知一般,贴近一步,两手一奉,笑道:“那便好,我还以为姐姐避着我不想见我,是讨厌我了呢。” 浮宵听着流宛的话,看着她双手奉着的东西微怔。 流宛又眨眨眼,道:“虽画的拙劣,但我却想赠给姐姐。姐姐不厌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将东西直塞到浮宵手中,看浮宵怔仲微茫接过,笑着道别走开。 不出她料,浮宵其实很难真正拒绝,包括她虚假的好意。 哪怕好意之下,是深埋的恶意,流宛自己都不明的心情。 这恶种自她们初见时便埋下,不知几时能休。 浮宵才将要走出一步,想要追上那方去人,想将这画还与她,又或是只纯然不想看她走远,但终究还是停下,没有追去,只得低首看画。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角青色衣袂。 衬着天气时节,地上青石,犹似空山新雨后。浮宵抬首,那人刚巧开口,温和笑道:“又见到姑娘了。” 浮宵行礼,并不直视,道:“奴拜见大老爷。” 知府笑了,依然温声道:“我姓张,姑娘不必拘礼,敢问姑娘贵姓?” “多谢张大老爷,奴贱名浮宵。”干脆答道。 知府轻笑一声,道:“那么在下记住了,姑娘当真芳名,我叫陌晖,盼姑娘也能记住。”说着看了眼身后,又道:“我们会再见的,希望下次见面时,有幸再闻姑娘一曲。” 说完温声道别,同他身后赶来的人一道走了。 看起来像是有事。 但浮宵并不关心,就如第一次见到流宛时一般,就算他这样明确的表现出了对浮宵的好感,就算是洛阳最大的父母官。 回身茫惘。 步步向回去,直至车马奔驰一路,游魂般穿过楼下热闹时,才被人拦住回魂回了神。 柳烟掩唇不住笑,带着几个姐妹,哄笑道:“今个阁中可终于又出了个探花,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梧湘那伙子事儿便算了,这多年也不见你有个相亲的,我道难怪,原来是天上定的,感情妹妹是等着这位妹妹呢。” 梧湘同瑶瑟的关系在阁中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妈妈也是知晓的,只要不过火私定终身,不破了瑶瑟的身,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论年岁大的,或是年轻貌美正好,没有看得上的人,没被人看上铺堂挂衣,彼此消遣解乏慰寥寂寞自是不少。 阁中男子少,不敢与她们多接近,何况全是五大三粗的茶壶喊堂,又不许她们与除了官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5 客以外的男子亲近,肯铺堂挂衣的更是寥寥,多为应宴谴乐。 常有诗词道尽深宫寂寞,殊不知夜夜热闹的青楼烟花之地亦此。一片天地,同落无根水,同是无根人。 浮宵浑身一紧,而后笑笑道:“柳姐姐拿我打趣做什么呢,流宛妹妹得了探花是她品貌好,她同我不干。我脾性不好,姐姐也不是不知道,相亲不相亲的,哪里轮的到我。” 望向众人围着的人,浮宵想,她本该如此耀眼。 只是不会同她浮宵有一文钱关系。 柳烟又笑起来,不笑也是三分媚骨,媚笑道:“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这就羞起来了,把我们都当瞎的,不懂诗情还看不来画意么,倾、城、佳、人。”说到后面,刻意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半点余地也不给浮宵留的。 几个姐妹也帮腔,一人先道:“都这样说了,姐姐还不认。”另一人紧接道:“画的那样像,不知平日是得看的多仔细。”这个歇了还有人接上:“妹妹夺了三年探花,这才歇了一年,人今年就替你夺回来了,还说人家同你没干系,再羞也不能不认啊,当时你脸红的,真当没人看见呢。” 浮宵的脸又慢慢红了,说不清是被人说得,还是又羞得。 “净胡言!” “姐姐得了三年探花?” 浮宵刚羞恼辩解一句,便兀然插进一道柔柔声音。 第22章 如常 围众一见这人,笑得更欢,眼神都不用递,彼此心领神会,默契的不行。 方才的喧闹也因这一句话安静下来,正主都来齐了,自然是场好戏。 浮宵身子一僵,不知流宛听到了多少,只能回首道:“妹妹怎生过来了?” 流宛吟吟轻笑,话落已近到浮宵身旁,道:“看到姐姐在这边,我便过来了。” 柳烟不住对浮宵使眼色,明晃晃的意思就是:这还说不是。 浮宵撇头,不看柳烟亦不看流宛,只低声道:“先前忘了,恭喜妹妹,还请妹妹不要介意。” 流宛道:“怎会,不过我先前听姐姐们说,姐姐得了三年的探花?” 浮宵迟疑片刻,不及作答,便有人替她答。 柳烟笑道:“那不是,你的佳人姐姐倾你国倾你城,最风光时你没见到,看杀卫玠。只可惜……虽则风光,三年探花可实在屈才。” 这话有些刺了,同时裹着暧昧玩味,真真假假,难分难明。真实如何,也只有不约而同深埋心思两人知道。 浮宵蹙了眉,但也只一瞬,所以无人见到,流宛虽在身侧,但浮宵却是别过脸的,所以也不知,却凑巧心思上来在背后揽了揽浮宵,歪打正着。面上只正经疑惑道:“姐姐去年未录选么?” 浮宵被她这动作闹得又微红了脸,依旧不作答。 柳烟笑道:“正是,许是你家姐姐觉得没意思太腻味,去年开始就没录选了,今年……”说着就又笑起来,意义再昭显不过了。 流宛也笑,而后叹道:“也是,若姐姐录选,今年哪里轮得到我呢?” “你们谁选,不都一样。”有人调笑道。 浮宵把流宛一看,清亮目光看得流宛有些心虚,像是被看穿抓包一般,不料浮宵轻啐道:“她们胡说,你也胡诌。” 流宛心头一跳,女儿娇嗔爱怨姿,先前画的想的,这不可就见到? 凑到浮宵耳边,故意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觉得姐姐们都实在极了,说的都是我没告诉姐姐的真心话。” 嘴唇不经意般擦过浮宵的耳垂,精致小巧好似牛乳般的玉珠小垂,霎时渲晕淡淡薄粉。 而后轻别了别浮宵耳边柔软长发,轻轻动作,无言亲密,不知撩动了谁的心。 众人大笑,浮宵什么也说不出来,横瞪流宛一眼,却怎么都没那个狠厉劲,只似绕指柔。 “因为……我最倾慕姐姐了啊。”流宛补充道,轻描淡写,语不惊人死不休。 “浑,浑话!”浮宵道,气息有些不稳。 “浑话不浑话的,我的心,姐姐难道看不到的么?”流宛目光清清纯然,似是真的单纯倾慕喜欢,只是妹妹的喜欢,教人误会不得。她的眼神只给了浮宵,可她的话听到旁人耳朵里便不是那般了。 浮宵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是庆幸。初见的不喜不知觉间散去,令人无比惊讶的快,如今对流宛究竟是个什么感情她也说不清,流宛的态度说明也明,说不清也是说不清,如今好在及时打住,不至守不住。 明了了,自然也看开,终于能够淡然许多,道:“何幸。” 而后柳烟些人如何打趣调笑,浮宵除了暗自羞恼,面上便是水火不侵,任尔东西南北风,不为所动。反正如何辩解也都暂时说不清,她们也只是凑一时热闹,日后自然就散了。 流宛看得失望,本以为浮宵反应会更有趣,现下看来是没作用到。但也没有太过落空,来日方长,以后可作为的时候不会少。 一番嬉闹,几回戏谑,终于肯歇下,浮宵才得以脱身,期间与流宛怎么客套怎么来。 脱离了人群,流宛也没有跟来,依然站在众人中央。 流宛很出众,即使凑齐了各色佳丽,也是不遑让人,依旧出挑的那一个。 大抵有些人生来如此,生来便当众星拱月,瞩目万丈。 即便是流落到烟花之地,亦然。 官家的女儿还作清倌,没有靠山的便只能什么都卖,只求命运多怜惜,老天多保佑些,安遂到中年。不求金银珠宝,只求吃饱穿暖。 有人生而为奴,有人命中劫数,到底命不同,纵是做了娼,也是群鸡里的凤凰。 坠茵飘溷。投胎投得好,踩高捧低,世事如常。 第23章 无用 流宛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垂眸片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后回神,一一笑道告别。轮到柳烟时,柳烟莫名笑了一声,神色难测,喜怒难分,眼神也是莫测,看着浮宵离去的方向,不知是在对谁说:“你若只是一时无聊,我劝你还是莫找她,她不是能奉陪你的人。就是真起了那心思,也不要轻易去招惹她,虽都是伺候人的倌儿,却没对谁动过心,所以呐……” 流宛面色不改,依旧笑问道:“柳姐姐想说什么?” “所以——”柳烟目光一转,转回了流宛身上,眼中媚意横生,寸寸扫过流宛:“她无趣,你要找,不如找我,我可比那假清高的小气丫头有意思多了,毕竟妹妹这般品貌脾性,谁还不愿呢?底下那个也值得。” 说着左手搭上了流宛的肩,另一边也附了过去,直在流宛耳边吹气,整个人都似挂在流宛身上,远远望去亲密非常。 “人刚走你就勾起来了,浪的没边。”一人笑道。 “莫不是想男人了?可我前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6 儿还见着周家公子来寻她。”一人问道。 “那些个馕糠夯货懂什么?多了个下面那祸害东西,你床头又不是没有,何况,手上不是有五只。”一人半点不存好意笑道。 旁人如何说,且就在旁边,二人都是听得见的,但都没当回事儿。 流宛微笑,由柳烟伏在自己肩头,自己也将头偏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我就是觉得她比较有趣。” 说完退身一步,看柳烟差些摔倒,步履轻晃,这回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柳姐姐捉弄我就是了,怎能这样说宵姐姐呢,我是不好,却不能带累她。柳姐姐实在误会,姐姐那般照顾我,我对她又怎敢有别的心思?” 话中委屈,脸上也是委屈不忿,似乎很是为浮宵不平。 柳烟几乎失笑,瞧瞧这话说的,这戏装的,莫说变天翻书,人家就一个息间的事,她也不认为先前是她听错了,她听得明明白白。 浮宵这回惹上的,可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柳烟面上还只打笑:“说笑而已,妹妹何必当真?姐姐赔个不是就是了,今夜的舞还没排,姐姐便先走了,告辞,告辞。” 乐于看柳烟吃瘪,但戏也看完,角儿都走光了,劝慰几句,便也窃笑告别。 流宛心中其实波澜未有,半点没有,除了听到那句话时的惊讶。流宛看得出柳烟并不讨厌浮宵,甚至是隐隐维护,先前的话带刺,后又当着众人这般说,但实则……说的都不厉害,话里话外都是叫她不要轻易招惹浮宵。 只可惜那目盲的蠢木头看不出来。 风尘中长大的人,偏生没动过情;风尘中长大的人,偏生又不精明。 所以浮宵确实有趣,也确实是蠢,虚情假意欢场情谊中滚了这么多年,怎生偏就分不出她的虚情假意?柳烟越说,流宛便越想招惹,她流宛想做的事,岂是几句话就能劝退的? 流宛维持着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黯然离去。惹人唏嘘,也觉是柳烟过分。 却不知那人哪里有半点伤心。 回了房中,流宛才流露本面,施施然坐下,自倒了杯茶,半点不着急的等着人。 才喝下一口,门吱呀一声。 “回来了?”流宛淡淡道。 碧青手中奉着一叠纸,呈在流宛面前,低首道:“奴婢无能。” “就没有一个能用的?”流宛似笑非笑,眼中已是薄怒。 碧青垂首默认。 纸上的字洋洋洒洒,尽是溢美之词,间或有几句戏笑之词,算得上有几分才情。 流宛拿过,看过一眼便狠摔在桌上,手也拍在桌上,震得人生疼。 碧青不敢随意抬头看流宛表情,只得一直垂头。 半晌,流宛才冷笑道:“无用!” “是奴婢无能。”碧青霍然跪在流宛身前。 “起来,不是说你。”流宛冷声道,显然怒气未散,但也不会迁怒如今唯一还站在她这边的人。 碧青不动。 流宛冷斥:“莫不是要我扶你?” 碧青这才起身,退到一边。 第24章 安心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流宛坐在大堂,看上去笑意盈盈,心中滋味却着实难言。 原因为何? 大抵因为此时应在雅间坐着的人,更因为雅间内还坐着浮宵,因为他是来找浮宵。想搭上关系的人没搭上,平日里半点看不出与世有争的人却糊涂不知何时勾缠上。 流宛也分不清是第一次见到浮宵接客不适应,虽则她早知会有这一日,还是那位知府老爷找的是浮宵。 结果是好像都有。 自己用心筹划不得,教流宛如何能够平静? 而不论流宛心中如何想的,别人终究不会灵犀点通,人心隔肚皮,更别说此时隔的甚远,还隔了扇门的两位。 浮宵眼神也不用给,晓枝便恭敬倒了杯茶递给那位老爷,动作神情挑不出一点错处。 知府含笑接过,较为适合用在女子身上的词,用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不合不适。 “希望没有唐突佳人。”知府道。 浮宵摇头轻笑,道:“怎会?” “张某今日拜访,来意只当为曲,在下可有幸?”知府问道。 这是他前几日便说过的,浮宵也猜到他的来意。喊堂喊堂时,她便已备好了绿绮。 他们从未相识,只是从他的眼里看不出别的东西。 轻轻奏起,心神俱静。 只是一首春江花月夜,今夜的夜色还不错。 半晌,知府才道:“姑娘的琴还是一样好听。” 谋生的东西,怎能不好?浮宵心中这般想,面上只谦虚道谢。 “我曾也是会弹的。”知府道。 浮宵沉默,等着他自己继续说下去,不该问的她绝不会多问。 知府对浮宵的反应并不介意,摇头一笑,道:“都是年少时的荒唐事了,说来不怕姑娘见笑,我从前最慕七贤叔夜。” “书也怠读,整日只是收集琴曲,后来父亲见到我这样子,便砸了我的琴,焚了琴曲,说纵是君礼之器,也绝不可眼无他事,废心丧志。” 看了眼绿绮,又笑道:“从那以后,便再没有见谁弹过琴了,还弹得这样好的。如此,是我该多谢姑娘了。” 浮宵笑道:“高山也需遇流水,大老爷觉得好,那便已很好。” 知府心怀微畅,也笑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姑娘说的是。” 看了眼窗外夜色,礼道:“夜色已晚,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了,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说着手下人从旁上来,在桌上摆下几张银票。 官妓是不允许私自向客索费的,但若是自行甘愿打赏,那便无妨。 “别担心,我已派人同妈妈说过。”知府道,起身。 浮宵笑应,立身行礼道:“奴感激不尽,恭送大老爷。” “不送。”摆摆手,自带着人去了。 等人走远,浮宵才又坐下,神色不喜不悲。 看了眼桌上银票,淡然道:“晓枝,你拿着。” “姑娘这怎使得!”晓枝急道。 浮宵摇摇头,道:“你还不知晓我么?我拿着又做不了什么,你留着,多少能早些出去,走远些,谁也认不着你,再找个人好生过。就是不嫁人,留着多少心底安生。” 官妓可以为自己赎身,却是天价数字,不是没有遇到过阔绰的人,只是究底这样人少,并且不是几次打赏就能填补的。 而侍奉的婢,虽同为乐籍,但赎身价钱简直天壤之别。 浮宵算算,加上这些年攒的,大抵再有一千两左右,晓枝便能出去了。 她也不是不怕寂寞,但是这些年相依为命,她早已将晓枝当做了自己妹妹。情同姐妹的女子,大好年华葬在这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7 儿,她舍不得。 她只需等到中年,等到年老色衰,到时粗茶淡饭了此残生,多少也安静,多少也是个盼头。 只希望下辈子别再做人,堕入畜生道,也比做人好。 晓枝眼眶红了,咽道:“可是姑娘您怎么办?我若走了,还有谁能陪着姑娘呢?” “哭什么,你不还在这儿?我如何无妨,你走了,我才安心。”说着叹了口气,走近轻拭晓枝的眼泪。 温柔的擦拭,边无奈道:“这么大的人,还哭。” 晓枝哭得愈发厉害,像是要把这十数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整个人都埋在了浮宵肩头,眼泪浸透轻纱,触肌冰凉。 门边忽闻谁轻咳一声。 第25章 热势 晓枝忙自己收了,不住咳嗽几声,捂嘴低头抽噎。 浮宵蹙眉看向门边。 “抱歉,是打扰到姐姐了么?”流宛道。 她知道是打扰到了,前些时候见知府出了楼,却迟迟未见浮宵,这才抱着莫名的心思赶了过来。方才的话尽收耳底,心里也难得几分难受不忍,在晓枝抱到浮宵之前。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可是听到浮宵温声抚慰,温柔拭泪,她心中就愈抑不住冲动。 还莫名带着些不甘。 她便顺心这样做了,反正她从不是什么成人之美的人。她想要的,得不到的,用尽手段,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浮宵淡淡看她一眼,柔声让晓枝先回去,才又看向流宛,倒也没什么火气,眼中却也没有太多生气。没有情绪的生气。 “妹妹怎地来这边了?”浮宵问道。 若是常人,定不好说是时刻在关注浮宵,但流宛不一样,爽直道:“见姐姐许久没有回来,我便过来了。” 浮宵眉心一跳,道:“就为这个?” 流宛重重点头:“就为这个。” 浮宵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复杂看向流宛,最后撇头道:“妹妹不必如此,也……切莫让我误会……”后面的声音很低,低到浮宵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姐姐说什么?”流宛问道,似是没听清的模样。 果然。浮宵垂眸,道:“没什么。” 流宛走近,拿自己的手帕轻擦浮宵肩头。眼泪抹不掉,但她想这样做。 眼睛盯着那里,没看浮宵,只道:“姐姐不说清,我会很困扰。” “妹妹困扰什么?”轻轻拿住那一段皓腕,人也轻退避开半步。 “困扰……”流宛叹了一声,而后借势直扑进浮宵怀中,头靠在另边香肩,惬意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另一手轻揽楚腰,接着道:“只要关于姐姐的,我何事不困扰呢?” 浮宵无言,流宛却能感受到浮宵身上的热度,想必脸已红透,兀自暗笑,又道:“姐姐怎么不说话?” 浮宵眼神一暗,道:“妹妹想让我说什么?”旋即手上动作一动,一顿,还是不忍心把流宛推开,只扶住流宛,自己再后退半步。 “晚了,妹妹该回去了,我也要休息了。”浮宵道,松开扶稳了流宛的手。 流宛美目轻敛,浮宵想摆脱她,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知晓姐姐乏了,姐姐随我去个地方,离姐姐的房间也近,我便不打扰姐姐了,可好?”流宛道,眼里流光潋滟,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浮宵默然片刻,无奈道:“好。”实在是被这人缠得无奈,以致忘记,流宛怎会知道她住哪间。 流宛又笑开了。 牵住浮宵的手,慢慢朝楼上走去。 底下还是喧嚣一片,路上有熟识的姐妹凑笑,大同小异,都说流宛是吃了醋。 流宛也不否认,只一笑回应。 上了楼,直往楼外阑干处而去。若是白日,望得着街头,夜中,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灯火光辉。 浮宵刚蹙了眉,想问流宛何意,却见流宛只是望着天上。 星华漫天,月亮将要圆满,再无缺憾,而今还是差了些。 “姐姐可知,我如何会到这里来?”流宛道,声音是浮宵从未听过的哀怅。夜色迷离,灯火微晃,看不清流宛神情,却教浮宵有些心慌。 牵紧了些浮宵的手,接着道:“想必姐姐也能猜到,父亲犯了事,家中女眷发落至此。” “母亲……母亲身子一向病弱,父亲入狱时,便一病不起,撑不住丢下我走了。” 这回是浮宵不觉握紧了流宛的手。 “一见姐姐便亲近,因为从前堂姐同姐姐很像,只是自我家获罪后,便再没有见过了,孤身一人到这里,也只有姐姐待我最好,最教人想亲近了。”说着,借月光看清,抚住了浮宵的脸。 先前说的未尝不是真话,最后这句实在胡诌。 却足够教浮宵信了,足够骗到浮宵。 浮宵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是会安慰人的人,只能握紧流宛,给她一点温度。 那时定罪之时,流宛听得最多的,最不缺的话便是虚情安慰,却没有一个人肯握住她的手,生怕给自己招惹一点晦气,撇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同姓,怕也恨不得踩上两脚,以示清白。 浮宵还是很蠢,杜撰两句,装装可怜,便能惹她怜惜,心软忍让,让自己再进一寸,甚至抛层壳主动靠近。可这么个人,偏生是这么个人,先握住了自己的手。 比起一群不知比她聪明多少倍,身份高上多少倍的披皮家伙,流宛此时,竟讨厌不起她来。 “蠢姐姐。”流宛突然唤了这么一句。 浮宵来不及疑惑,脸上便忽然被人亲住。 身子一僵,脸上热度又起,烫得直像发烧,烧得脑子都晕晕乎乎。 最后如何被送回房的都不知道。 直至夜半,热势未散。 第26章 多舛 回去的时候晓枝早已收住了眼泪,见浮宵的样子更是哭笑不得。 阴错阳差,实在难言。 且不说这一夜如何过去,天明后,便是一载佳节。 梧湘惺忪睁眼,身骨松软,倦懒慵起,原先半个身子都蜷在人怀里,乌发散漫,现下倚在床头,披落一头如瀑青丝。 “姐姐?”瑶瑟唤道,也坐起了身。 “别着凉。”梧湘道,将被子给瑶瑟围住。 瑶瑟甜甜一笑,轻轻将梧湘抱住。梧湘也不觉心头一软,拍了拍瑶瑟脊背,柔声道:“别闹,该起来了。” 瑶瑟沉默,将头埋在梧湘胸前,良久才放开。 起来沐浴过后,梧湘坐在镜台前,洛成轻整。 手中篦梳忽然被人夺走。有人替自己慢慢梳理起来。 闺房之乐,梧湘乐得由她。 梳整好后,瑶瑟从背后紧抱住了梧湘,双手紧圈揽住梧湘脖颈。 想起瑶瑟先前的沉默,镜中只映出自己,看不见瑶瑟的神情。攥住瑶瑟紧箍自己的手,轻声问道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8 :“怎么了?” 瑶瑟抬头,看镜中拥住的人。她们贴的极近,瑶瑟却不能确切拥有这个人。半晌,低语喃道:“若是想抱着你的时候就能抱到,该多好……” 言语未尽,梧湘知道瑶瑟想要的是什么,而她却无法回答,也永远都无法承诺。 恨啊,可是该去恨谁? 若她不是梧湘,若瑶瑟从未来到,若她不是妓子,若瑶瑟没有流落青楼,她们便不会相遇,更不会相知,承诺难言,心意难言。终究是,身不由己。 若她生于世家,生为男子,定当救她水火,免她危难。她却生来如此,自命尚不得安稳,可偏又在这不安稳中遇见一个瑶瑟,悲也是,喜也该,只教人空恨多舛。 梧湘阖眼,心中苦涩,却笑道:“我觉得那也很好,每日你只管赖在我身上便是。” 瑶瑟轻捏了梧湘一把,看梧湘装模作样的喊痛,心情多少也好上些,隐痛暂时埋下,轻道了句:“宵姐姐说的果真没错,就是个无赖~” 梧湘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无赖。” 满意见到瑶瑟羞涩,牵引开瑶瑟的手,却牵着不曾放开,笑道:“你这一说,我倒记起了,不知那只小鼠昨夜作甚去了,今天中秋,倒能歇一歇,套套她的话了。” 瑶瑟莞尔,道:“你净欺负宵姐姐。” “是啊,你天天念着她,刚起来就说上了,我不欺负她欺负谁?”梧湘理直气壮道。 “浑人!”瑶瑟道,却怎么都没有那般气势。 瑶瑟脾气见长,梧湘暗忖。从前说两句话就能逗脸红的人,如今能俚语骂俏,真真是长进了。 但她是乐于见此的。 磨蹭一番,一起在楼上用过餐饭,此时日头都快落下。 “晚宴戌时开始,这会儿子也没什么好做的,去看看那只小鼠吧,你从起来就开始念叨,一到晚上,她怕就不得空了。”梧湘笑道,眼神揶揄,话语教瑶瑟不解。 “为……”疑问刚出口一字,梧湘便牵起人走,引路在前,瑶瑟被打断,这一下疑问便丢得不知哪去。 路上遇见几人,都是了然笑意,调侃几句甜腻否便放过,心中暗羡。等到了浮宵门口,叩几声门不见人来,便自推开门,才见浮宵捧着本书在窗口发呆。 却是连有人开了门都不曾知晓。 梧湘咳了一声。 浮宵才慌忙回了神,表情如同受惊的猫儿,手里的书都差些拿不稳。手忙脚乱一阵,慌忙拿稳将书合上,看向来人,愣愣回神的样子实在好笑,梧湘又咳一声,才谑笑道:“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同姐姐说说,这是为谁害了相思病?姐姐治你,怎说都把人给你请回来。”梧湘嫣然笑道,眼中笑意满满,却是意味深长。 浮宵轻恼,既有被戳穿心事的尴尬,也是被梧湘见面就惹她气得,横眉冷笑,道:“欠收拾了?还是索求不满心气火涨?我害相思,那不知你脖子上害得是什么?” 一句话闹红了两个人的脸。 瑶瑟羞唤了声浮宵,便躲去了梧湘背后,梧湘也是难得的羞脸。昨夜没留意,就教瑶瑟留下朵红梅。 梧湘面子可以不给,她家小娘子却不能不给,浮宵轻哼一声,带过话题请人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凉,小天使们注意保暖,适当加件衣服或外套~ 感觉每年这个时间雨都很多 第27章 场子 坐下也是无事,聊过几句,梧湘便道:“还有些时辰,说来许久不曾耍过叶戏了,打几圈如何?” “输了可别哭鼻子。”浮宵道。 闲来打发时间,叶戏确实首选,没有赌坊里的倾家荡产,而是怡情小性之乐事。 “我有些不会。”瑶瑟小声道,她确实是没怎么玩过这些的,粗略懂些规矩,真要她上场,怕是三家都占尽便宜。 “没关系,我教你。”梧湘温柔道,看瑶瑟的眼神也是温柔包容,看得旁人直酸。 浮宵冷笑,道:“原来是一个人欺负我,现在倒好,两个人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而后转头不看这让人犯酸的场面,又道:“做什么牌场,情章都打不过来。” 瑶瑟脸微红,梧湘微笑,道:“宵儿你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浮宵语塞,瞪梧湘一眼,却起不到任何作用,该酸的还是该酸,该羡的还是得羡,不得不看的恩爱还是要看。 话这样说,叶戏已摆上。三人打太无趣,凑牌容易,好牌易抓,于是便唤晓枝添上,慢慢打了起来。 梧湘坐瑶瑟上家,浮宵坐瑶瑟下家,晓枝坐瑶瑟对家。 先试了一圈,期间梧湘虽不看瑶瑟的牌,细细给她讲起规则,水却放得顺手的紧,只瑶瑟看不出来,只从浮宵微抽脸色猜到。 一圈下来,梧湘再怎么放水也没能让瑶瑟赢,浮宵算是盯死了她,卡着算牌,自伤八百也不让梧湘拿牌,晓枝虽端得平,心中却也潜意偏着浮宵。坐山观斗,瑶瑟到底新手,也没得好,最后还是晓枝赢下。 晓枝笑眯眯的将钱收下,虽只是耍着玩,不过是些意思的小数碎银,赢了却总教人开心,毕竟开门红,彩头也是不错。浮宵也发过话,赢了算她的,输了算浮宵的,左右她都不亏。 接来又几圈,浮宵可谓是盯死了梧湘,想讨美人欢心?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心中冷笑,放水就放水吧,还放得生怕谁看不出来,恩爱就恩爱,非要在她面前显摆,还非得气她,所以她不同梧湘作对同谁? 梧湘始终淡然,输赢与否,每把的牌照喂不误,还有空调惹浮宵几句,气的浮宵几欲跳脚,都拿她没得奈何。 架不住时运上来,还有梧湘水实在放得太厉害的缘故,瑶瑟终于连赢两把,还是同时独她一人赢下三家。 笑意盈盈将钱收下,倒是如了梧湘的愿,输了也含情带笑的望住瑶瑟,好似赢的人是她,或说赢得了更宝贵的东西。 浮宵不由更气,气的从来不是瑶瑟,而是梧湘,现下看梧湘得志,简直是气得想把牌桌掀到她脸上。 忽然门被人叩响了一声。 浮宵火气暂歇,自走去开门,她离得较近,都是熟人,不比外面在意,更不会计较。 没好气的开了门,人还没见到,额上就被人敲了一下。浮宵捂额,怒视那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及错愕神情。 “姐姐?”流宛同样错愕唤了一声,旋即拿开浮宵捂在额上的手,察看是否伤着了。这事实在意外,她也不曾想浮宵突然开了门。 流宛神情专注,一时也没说其他,只沉默看着浮宵额上被她敲出的红印。她用的力气不大,但浮宵的肤色实在太白,脸上皮肤又是最娇嫩,戳一下就能红上片刻,别提这不轻不重的一敲。 看着流宛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19 专注莫名的神情,浮宵的怒气也不知不觉就散了,撇过微红的脸道:“妹妹找我有事?” 流宛掰正浮宵的脸,又打量道:“在楼下没见到姐姐,便过来寻了。姐姐可无事?” “嗯。”浮宵沉闷应道。嘴上这样说,神情却带着些委屈,虽欣喜流宛来找她,先前被梧湘打压的挫败感还未散,今日又不知撞了哪方胎神,开个门也要被人敲下。 流宛见浮宵表情不对,斜眼望向屋内,别的看不清,桌上清清楚楚摆着的东西却不能看不清。背门空位的碎银所剩无几,心下也有了计较。 装作不知,道:“姐姐正在做什么?怎的许久也没有下来?” 梧湘坐在浮宵对面,自然视线便是对门那一方,方才的情形看得偷笑,这会儿更是扇起风来:“我们在玩叶子戏,妹妹可要来上一局?” 这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屋里除了瑶瑟是都晓得的,只是晓枝记得的是调戏她家姑娘的姑娘,倒也还未往那方面深想,只猜浮宵近来不对与流宛有关。看流宛应也不是个不会玩的,想着她家姑娘都快着火的脸色,当即也笑道:“流宛姑娘来了,这便刚好不缺人了,可求您让我歇一歇,替得累得慌。” “这……”流宛眼神一转,看住浮宵笑道:“这可得看姐姐的意思了。” 浮宵凝眸,道:“妹妹肯来,自然是好。” 瑶瑟始未出声,方才也只是暗笑一声,并不甚了解这位新妹妹,除了马车那一回,留给她的印象还很是不错。正打量着,梧湘便突然过来附耳道:“我刚欺负完她,找场子的便来了,所以说她今晚怕是不得空。” 似是嫌瑶瑟的脸不够红,末了又添上一句:“瑶儿,你可得护好我。” 第28章 情章 流宛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 听梧湘说的顺口,看来‘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梧湘倒也没说错,欺负她的人,她自然得找回点场子不是? 上了牌桌,才知浮宵神色为何而来,就是流宛自己脸色也微抽了片刻。 放水简直不要放得太过明显,光是放牌也就罢了,梧湘也掐着算,把浮宵看得死死的,找到机会就喂牌,找到机会就堵浮宵。自己虽也没赢一把,浮宵也只顾和梧湘作对,便只有瑶瑟和流宛能赢了。 梧湘再喂牌,瑶瑟的牌技仍是令人……堪忧,于是流宛掩唇而笑赢下一局。 梧湘面色不改,对浮宵投了个兴味眼神,看得浮宵莫名其妙。 第二局可谓是真正上手了,上一局瑶瑟做庄,这回轮到流宛。打过一会儿,随意般丢出一张牌,便刚巧教浮宵要了。 浮宵还未说什么,只以为凑巧,梧湘便莫名笑了一声。 记住已打出的牌,算对方还剩什么,需要什么,是为算牌,但赌博怎么都需要一些运气,算牌是人为增加运气筹码。 既可以截,也可以送。这事却是要靠心力的,会算牌的要么是极为熟练,要么就是本生脑子灵活。梧湘自初见流宛的时候起,便觉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就那小傻子看不出来了,还真当她是什么好的。 ……差些忘了,还有她家的小傻子。 瑶瑟看不透是因为从前被保护的太好,虽则后来看尽世态炎凉,但还始终以为大多人都是好的,就如她遇到了梧湘。浮宵从小同梧湘一起滚打,心性暂且不说,只能说句当局者迷,叹她遇上了命中煞星。 梧湘丢出一张牌去。 “对不起姐姐了。”流宛笑道,而后顶上。 梧湘笑笑,也没说话,她觉得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就是个汤圆样式的人,看着白,其实是黑心。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流宛一张张‘凑巧’打出浮宵需要的牌。 梧湘看不出浮宵是个什么表情,微笑道:“宵儿该满意了,做什么牌场,情章都打不过来。”先前浮宵说过的话,梧湘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回望过去,瑶瑟眼里满满当当写的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不许她欺负浮宵的意思。 ……算了,她家小傻子没直接拆她台就算好了。 流宛看着手中的牌,又打出一张浮宵大抵能要的,眼也不抬的笑道:“哪里是打不过来呢,分明是不够打。” ……黑心汤圆还是个皮厚的。 梧湘彻彻底底的服气了,这话接的,甘拜下风。现在她半点都不意外,更觉浮宵前途灰暗,怕是要被吃得不知多死。 浮宵没吱声,真挺像刚生出来的红皮小老鼠一般,叫都还不知怎样叫,一张脸红粉好看。 这牌最开始是消遣,打着打着,意味便慢慢变了,一摸一碰,一打一杠,一桌四人,四人两对。浮宵看流宛打的都不是牌,是情了。摸牌时一个眼神,浮宵拿牌时指尖不经意般相触,一勾,晦昧感情便发酵。 还是在人眼皮子底下。浮宵总算懂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究底为的是甚。 偷她一点风情,惹她心头一悸,动荡自己神魂,情佻如涯涧边缘,但求个劫后余生。 或万劫不复。 而后浮宵终于在脸红心跳中赢下了今天的第一把。 流宛也输了,这局只有瑶瑟不用给,但她也笑眯眯的掏银子,给浮宵时不是摆在桌上,而是光明正大的塞到浮宵手里,看势就是为了摸一把。 片刻后还没松,又捏了一下。梧湘见浮宵红透了的神色,她十几年都没见有人能让浮宵脸红成这样,就是她也没有。因为往往在这之前,浮宵就得炸毛了,猫也是有爪子的,虽然不太会被人放在眼里。她觉得她真是低估了流宛的皮厚。 “妹妹……可以松手了。”浮宵红着脸微咳道,眼神闪躲。 “姐姐的手很好看。”流宛笑道,又捏了一下,方才松手。就连瑶瑟也看得脸色微红,梧湘眼皮微跳,而流宛还是若无其事的神情,好像她根本没做过什么。 一局过半,晓枝原本一直在旁守着,听楼下喧嚣起来,再看了眼外面天色,走近提醒道:“姑娘,差不离戌时了。” 浮宵不甚在意的应下,有些神游,还是梧湘先圆场笑道:“该下去了,不如下次再来?” 瑶瑟点头,流宛笑应,接着各自起身,把牌一推。梧湘起头牵起瑶瑟,流宛也牵住浮宵,这回更大胆,手指都扣上,好像生怕浮宵跑了一般。 看两人走在前,梧湘无语片刻,也扣起了瑶瑟的手,而后对瑶瑟一笑。 其实厚颜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第29章 流淌 绸绕亭楼,彩绶满飘。 灯澄夜星,宵月夕时。 街上人声鼎沸,新声巧笑,商易热闹,亭榭人满,登高望月。 若是往常惯例,会有人选入宫宴演,但今年不同。今年花魁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0 名头太盛,上头点名要人进去的,同选了几个春满楼出挑人物。 于是今年倒是得了闲,妈妈也大发慈悲给天假歇,等众人聚完,便可出楼逛逛。 不论原因如何,是件新鲜好事。 中年妇人坐在中央,领家坐在她身旁,虽她们常见这二人,却少见二人同座时。 妈妈其实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却依然可想当年风光,身上还有只有岁月打磨才能出的圆润质感,再年轻个几岁,怕是隰桑阁的头面就得换人。 若是敢仔细看,其实领家也不逊色,轮廓一如当年精致,不沉着脸,不着沉色衣衫,颜色尚算妍丽。只平日给人感觉太过沉郁压抑,又总刻薄冷漠,才教人不敢注意。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许是佳节难得,穿了套浅紫衣衫,静静坐在那里,引人注目。 “今儿个中秋,放你们一天,大家都是没了根儿的人,既到了这里,同坐一堂,便是缘分,也权当一家聚聚,晓得你们也是放的开的,拘不拘礼的话我就不说了,妈妈只求你们别过火。”面带揶揄,只求这帮小蹄子别过火就算好的了。 “诶——”一片应下,笑语欢声。 桌上摆着果饼时鲜,正当肥美的闸蟹,桂花酒飘香,令人食指大动。 难得此盛。 一桌的人姿态各相,梧湘拿着蟹八件在那利落的敲,剥的那叫一个完整,有一个没一个的蘸了陈醋往瑶瑟嘴里送,自己没怎么吃敲得倒是欢。看瑶瑟弱声叫梧湘也吃,梧湘微笑又塞了一个蟹腿过去堵住瑶瑟的嘴,浮宵想,梧湘看着瑶瑟就饱了,哪还用的着吃。 浮宵弹琴的手是巧,但是其他时候,比如穿针引线之类的精巧事物,就实在算不得巧了。莫说完整敲出一只蟹,不把骨肉砸在一起就算好的了。 浮宵也不饿,所以只浅浅抿着酒。 桂香清淡,也不算浓,绝不至醉倒的地步,上回醉了,只因梧湘拿的都是烈酒。 浮宵讨厌酒的时候,通常是陪人喝酒。自己喝时,却是无妨,但她也少有这般闲情时候。 刚又满上一杯,面前的碟中便出现了一壳完整的蟹黄。 转头,果然是流宛的笑脸。 “也不知姐姐爱不爱吃,只是这季节蟹是刚好,不尝实在可惜。”流宛笑道,又将醋碟推到浮宵面前。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浮宵推拒不得,只好受用。蟹黄的味道怎么样她没尝出来,只觉得流宛的目光太灼人。 期有人歌,有人舞,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放敞快活样。 酒过半巡,半微醺,笑闹一场,终散场。 “老娘不管你们今晚怎么浪,浪去哪,到了时间就给我滚回来,不然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妈妈笑骂,脸上也是薄红,显然亦是饮了些酒。 众人参差不齐,此起彼伏的笑应声声。 浮宵不知自己应没应,脑子有些迷糊,酒虽喝得少,到底效力还是上来,人也迟钝几分。也或许是,身旁的人能让她无意中安心几分。 世事只叹无常奇妙,初见不喜,而今却能予她几分安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浮宵也说不清楚,想到这个问题,脑中浮现映出便是,那人好像如何都未曾丢下过的笑。 仍是勾人的狐狸样式,可浮宵不论何时,一回首,好像就能见到她的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寻一人千百回,人群穿回千百度,蓦然回过头,她在人间阑珊处。 带着她从未丢下过的笑。 不论何时,她就在那里,只待回首。 昏沉中,被人半揽出了楼,直至看到街上溶溶洩洩的人,感到秋风骤爽,玉露生凉,闻到街上金桂飘香,无比让人耳目一新,一清,所有感官都被打开,顿时让人清醒许多。 天上明月终于圆满,好云不遮楼,月华流淌,淌流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中秋描述来自《东京梦华录》、《梦梁录》 下面的章节也会用到,emmm小天使们还是不要当真,有的并不是中秋习俗,但是我想用(就是这么任性o( ̄ヘ ̄o#) 第30章 迤逦 燃灯助月色,竹檐桥瓦,立竖中秋。 “我想姐姐是不介意同我一道逛逛的。”流宛看浮宵回神,笑道。 浮宵的确不介意,只这会儿才发觉还在流宛怀中,本因微醺红的脸,像是身体里的酒被点着的热度,而愈发红了起来。 此时灯光如白昼,但又比那添了许多柔和之意,照得那清妍的人,平日中好像总隔清寒薄雾的人,也添了许多柔和温婉。似是一场大雨后的青山幽谷,终可触碰。 她也这样做了,手毫不客气的搭在了浮宵腰上,穿梭在人群中。 人很多,这方天地中却好似只有她们。 浮宵不是没出过门,除了觉得热闹许多,便不觉多么新鲜了。虽到处有热闹可看,鱼龙花灯,拜月赏月,四走商贩,八州奇珍,烟花落雨,无处不是。 流宛却一直兴致满满,东猜个灯谜,西买个玩意儿,走走停停,不时也给浮宵买个东西。 浮宵不好拂了她的兴,也淡笑收下。 路上无处不是酒家,酒家无一不是大开,酒香飘满了大街小巷,笑声亦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一夜是不会有人睡的。 平日深闺里的大媳妇小媳妇,若娘家就在洛阳,不必赶回,这日也会出来逛逛。于是街上也出现了许多颜色尚好的雪柳娇娥,不至让她们二人太过显眼。 然而纵是如此,也有许多人的目光追随着她们。 浮宵不觉有甚,心底再厌烦,也早已习惯。流宛却不一样,但凡目光在她或浮宵身上停留稍微久一些的,她便回瞪回去。横行十几年的气势不是稻草搭的,都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连忙转回眼,想洛阳何时出了个这样厉害的闺中小姐。 那些不知非礼勿视的人都撇过头去,浮宵摇头一笑,不自觉带出些宠嬖神情。 浮宵自己不知道,流宛却看得清楚明白,微恍片刻。 眸色渐沉,但那人仍一无所知,漫无目的随她走着,灯光明明灭灭照在那人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大抵也习惯了她放在她腰上的手,就是她故意一蹭,一摸,除了不自然僵住一瞬,片刻会再度放松。 灯火的光辉,是要暗色来衬。 不知不觉,或许是无意中想要远离人群,竟走到了洛水旁。 原本是蜿蜒的一条碧淩清河,此时变做了一道迤逦银河。 流宛引着浮宵到水边,静默看着水灯。 回头看神色飘远的浮宵,流宛突然笑道:“姐姐要不要许个愿?” 浮宵笑着摇头,眼神像是在回想从前,但其实没有太多可回想的东西。她只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1 觉得,如果许愿真的能够实现,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灵,那为何还会有她们这样的人?只因她们生来便该是这般命?所以浮宵不信神,不信天,她只信命。 流宛摇着浮宵手臂撒娇:“可是我想,姐姐陪我嘛,我一个人许好生无趣。” 浮宵摸了摸流宛的头,无奈道:“好。”全然是哄孩子的语气。说完才觉突兀,尴尬将手收回。再看流宛,俨然没事人的样子,欢欢喜喜的拉着浮宵往岸边小铺奔。 卖河灯的是个老妇,动作颤巍,面上的笑容却教人无法忽略。 也许卖完这一回,她就该回家了,还有人在等她。 流宛仔细挑了两个,问:“婆婆,这怎么卖?” “十文钱一个。”老妇眼睛眯得都看不见,笑道。 “那我拿两个吧。”流宛干脆道,从荷包中取了一两银子,放在小摊上。随后将一个河灯递给浮宵,随口道句‘不必找了’,扯着浮宵就要再下河边去。 却被老妇叫住:“姑娘等等——” “婆婆还有事?”流宛回身问道。 婆婆笑道:“姑娘放河灯想来是要许愿,老身这恰巧有些笔墨,姑娘不介意的话。” “若是姑娘们想将河灯放得远些,或是河上赏赏景,我家老头子的船还停在岸边,他这会儿快来接我了,姑娘们要是愿意,船上燃着青灯的便是。毕竟姑娘的钱可不能白花,老身自然信得过姑娘,回时将船随意捆在岸边就好。” 第31章 星河 “多谢婆婆。”流宛笑道,将笔墨饱蘸,递予浮宵。 “妹妹?”浮宵疑惑道。流宛见状,道:“姐姐不说陪我么?我知姐姐不信,就当写着玩罢,灵与不灵,那便没所谓了。” 浮宵一直觉着流宛磨人嘴皮子的功夫厉害,现下又领教了一番。轻轻接过,背过身去,思量片刻,一挥而就。 浮宵的字是娟秀的,然而娟秀之中,笔锋却也锋利得恰到好处的清峻,非飘逸,而如烟,自是内敛倔强。 转身将笔还与流宛时,流宛不经意间看见,却只得字型,暗叹声好字,至于浮宵究底写的什么,终是未见得了。 流宛毫不掩饰的在浮宵面前写起来,浮宵却自觉别过脸去。 所以不知哪里是什么闺中小姐的簪花小楷,散漫狷狂的草书,无需细看也看得出那桀骜之意,绝不是个会服管教的人物。 若说浮宵的倔强是敛在骨子里的,流宛那就是明晃晃的昭告世人。 流宛搁下笔,看向浮宵,背手道:“好了,姐姐,我们可以走了。” 接着听浮宵轻应一声,再对老妇道了声谢,拉着浮宵匆匆向河边跑。很轻易的,就寻到了那艘燃着青灯的小船。 小船不大,只够容下四个人的模样,说是乌蓬,但又缺了那么几分精致,但也足够遮雨。流宛扶着浮宵上了船,解开木锚,不刻意去划,只随水漂流。 满船清梦压星河。 小船流淌在一片星火海中,如梦似幻,直通天河。 迤逦银河,漂泊星海,不时还有城阙烟花,真真如梦。 船上还放着酒,一嗅也知是桂花酒,却比楼里来得浓烈的多。渔家人用来暖身,自是烈酒。桂花的香气非但没有被冲淡,反倒更浓,如花间直嗅,掺杂烈酒。 船上虽旧朴,但也铺陈干净,大抵是艘经过风雨的船。 流宛看着神色恍惚的浮宵,本就坐在她身旁,不满浮宵被夺去注意,连自己都说不清,她为什么会想要浮宵看着自己。 轻轻讲人抱住,头枕在浮宵肩上,感觉到浮宵一僵,故意更贴近些,唇都贴到浮宵颈上,道:“出来匆忙,姐姐难道不觉得冷吗?” 浮宵身子一抖,而后略微退开一些,想抽开身,道:“不觉得,妹妹很冷?” 流宛就似完全未听出话中意味,浮宵越退,她也越贴近,总之要怀拥那份温暖,总之要和那人毫无间隙。 浮宵都靠到了船壁上,流宛也贴在了她身上。浮宵从未和人有过这般近的距离,心脏怦怦直跳,但她并不反感,甚至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避无可避,终于将人抱了个严实,浮宵身体温度其实微凉,并不比自己温度。流宛也不觉得冷,她只想找个理由实施自己的冲动。 静默贴靠在浮宵身上,纵是微凉,也是难得心静时刻。 悄悄再牵住浮宵的手,不看浮宵神情,只听水声慢慢流淌。 流宛险些都快要睡过去。 直到城中的灯火有些远了,浮宵才轻推推流宛,轻声道:“我们该划回去了,再飘可就真远了。” 流宛终于坐起,抚了抚额,笑道:“好,不过我想与姐姐先做件事。” “什么?”浮宵有些疑惑,随即了然,肩上温暖骤离,此刻才忽觉冷。 流宛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在浮宵面前晃了晃,道:“姐姐忘了河灯。” 浮宵觉得这人孩子心性,但也不觉一笑,道:“那我们去放吧。” 走到船边,此时河灯已少,不再是那星海般的模样,而是零散几处灯光,并无先前璀璨。 流宛道:“姐姐先。”说着递过火折。 浮宵越觉先前想法无错,接过火折,轻巧点燃。而后挽袖,俯身轻推到河中。再回身时闭上眼,虔信一瞬。 微弱火光照耀,竟也教流宛看清。长发微微被风吹动,不曾动容那虔诚面容,清柔难言,心扉徘侧,不敢错过分毫。 再睁眼,不过一瞬时间,将火折递还流宛,笑道:“出什么神?愿望不许了?之前可还心心念念的。” 流宛目光回神,勾唇笑道:“自然是要。” 将灯芯点燃,看它在手心燃起,火光摇晃,将它放入水中。 阖眸也是片刻,再睁眼时,看随风逐流的两盏河灯并在了一起,越飘愈远。 第32章 月色 坐在船尾,摇起橹楯,向来路划去。 无需何物作引,水中灯既引,溯流而向,星移倒转。 流宛轻轻哼起故乡民谣,轻柔如诉,低喃耳语。浮宵本与她并坐船头,想着流宛何时乏累交替,听到流宛哼唱,忽觉月光温柔。 天上圆月明朗,倒映水中,波纹一荡,激起千层晃。看着水中一搅便动的月亮,流宛歌声刚歇,浮宵便道:“今晚月色真好。” 流宛也笑,看天上明月,道:“姐姐说的是,今晚月色真美。” 她一笑,好像水中荡漾波澜的月光。浮宵刚抬头,便看呆了这样柔情目光。怔神小会儿,觉得赏花的家伙都是眼瞎。 何须浅碧深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姐姐?”流宛唤了一声,才见浮宵又回神,接着笑道:“姐姐说月色很好,却没有看着它出神,姐姐看着我出神,莫不是……” “我比月色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2 还好看?”脸皮毕竟是不能吃的,但看浮宵变脸,那才是最有趣的。半晌,不闻浮宵回应,借着月光,灯光,竟也看得清她红透了的脸。暗笑果然,然而下一刻,浮宵低喃了句:“嗯……”竟也难得让她红了脸。 咳嗽一声,而后恢复了正常,丝毫看不出臊涩过的痕迹,接道:“姐姐过奖,我以为比月色还美的,该是姐姐呢。” 浮宵不再回话。 流宛想看的却已经看到了,浅笑推划,已在最初岸看中央。此时河灯已不如先前密盛,岸边亦没甚人,静寂一片。刚想向岸边划去,岸边却忽然来了两个提灯的人。 浮宵刚才见到,就被人扑进了船舱中。好在地上铺有草席,虽则粗糙,但也厚软。垫住了落在地上的身体,摔的不算多疼。 只是身上还垫了个人,虽同为轻软女子,但于力气只能抱抱琴的浮宵而言,还是沉了。刚想说话,便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嘴。 柔软馨香,温暖香气,犹朗春百花丛中。并非将全身气力压在浮宵身上,另一手撑在地上,但也是全身绝大部分压叠住的。腿也横在了浮宵腿心间,暖腻肌肤只隔两层纱。 附在浮宵耳边,低声道:“好像是妈妈和领家,方才事发突然,望姐姐恕罪,等此事过去,再向姐姐赔罪。”说完放开捂住浮宵的手,留神听岸边动静。 妈妈和领家来这里做什么?浮宵顾不得羞恼,也留神听起岸边的动静来。 此时船离岸边不过一丈之远,周围也安静,若是仔细听,是听得见的,常人也能听个模糊大概。 领家神色淡漠,放下灯,从挎着的篮子中拿出一盏水灯,一扎厚厚纸钱,几柱香,一支菊花,一捆桂花。 二人的角色好像倒换,这回刻薄神色的,是妈妈。 也不出声,看着领家将水灯放到河上,烧好三柱香,插在河岸润软泥土。一张张烧起纸钱,火光灼得耀眼。 照亮领家淡漠神情,灼亮未曾浑浊,但也看过太多悲欢离合,历经沧桑的眼。 等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妈妈才冷笑道:“人家中秋许愿,你中秋祭丧。”领家神色不变,一丝波动也未有,道:“不是拜你所赐,否则你随我来此作甚?你从来不是个好心的。” 妈妈依然冷笑,脸上神情愈发刻薄,道:“沉雁,就你是个好心的,你要是不好心,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那丫头你也劝着放去了别家,就因为想起你女儿了?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劝得动谁?你早该死了千八百回了。” 领家依然不气,神色依然淡漠,眼神中却是点点哀凄,只是背着身,无人看到。 “她若能活下来,大概也有那么大了。萦絮,你既知道就该放我去死,我便早不用碍你的眼。”领家缓缓道,好像生死对她来说已不重要。 “你早就该死了,要死自己去死,别拖累我。现儿你可千万别跳,等我走远你再跳,免得官府查到我头上。”妈妈道。 “那你快些走远。”领家道,将菊花和桂花投入水中,依然不在意妈妈的话。 妈妈怒极反笑,很不能把面前的人掐死在这。 “嗵——”水面上却传来一声巨响,教二人都抬头望向声响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月色真美 (? ???ω??? ?)我相信小天使们都懂的……对话的灵感来自这句话 第33章 水底 方才一时情急,为了不教船再飘远,流宛趁二人对峙之际,小心猫腰起身,将船尾碇石推进了河中。 虽知必然会引起二人注意,但也是必然之举。倒不是流宛对她们的阴私恩怨有兴趣,只是想再多听些事情,日后不定有用。作把柄,捏软肋,总有个可下手的地方。 流宛赌那极小的可能,反正再飘远些,就真的听不到了,不如赌一把,赌她们会不会继续说下去,只以为这是个意外。非礼勿听?好奇害死猫?流宛听过许多道理,但她只信握在手中的,只信捏得住的要害。 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死得最快的人,死了也糊涂,怕是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什么人?”妈妈冷声唤道,领家的神色也沉下,都不愿有第三个人听见她们的对话,谁也不愿意。等了半晌,河面却一点动静没有,隐隐透出青灯光芒的小船静缓在随水流飘。 表面风平浪静,安谧声宁,却不知船中是何等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流宛回身急迅,不料浮宵亦在流宛起身后起身,这一回身,又将人撞了个实在。 浮宵下意识的将要痛呼一声,却被流宛堵住了唇,用嘴堵住。痛呼被咽下,心神被夺走,只能闭上眼,不想感知这羞人情形。身下人眉如青墨,睫若鸦羽,乌泽光润,偏生不教人看到那双眼。那人唇也微凉,许是喝过桂花酒的缘故,带着桂花香气与醉人酒香。流宛突然有些想喝桂花酒了。 岸边动静迟迟没有传来,流宛不再犹疑,轻柔含咬两片浅淡粉唇。身下的人终于肯睁开眼,甚至是瞪大了一双眼,既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是对这件事的不可置信。 流宛此时却不愿看到,用手盖住浮宵的眼,生涩又带着懵懂悸动冲动的亲吻着。心底痒痒的,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不知何时种下种子,不知何时假戏真做,竟也是三分情真,时日不多,却是莫名情愫灌溉至今。而今流宛自己也分不清,究竟那些是本意多些,还是做戏多些。知晓的只有一件事,做出这件事,她不后悔,半点也不。 “这不就有人替我跳了。”领家意味不明的笑道,眼神停留在船尾处,而后移开目光,又道:“船没停好而已,偏你多心。” 妈妈冷笑,道:“你缺心!”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 领家笑了,回头道:“你说,晚上她会来找你还是来找我?”这笑诡异极了,一张妍丽的脸好似戏文里孤魂野鬼的青白。 妈妈半点不怕,神色冷漠,冷冷道:“你最好希望她是去找你,她若是不怕死第二次,大可来寻我。” 领家还是不怒,反倒笑得泪花都要出来,道:“你还是一样狠心。”不等妈妈回答,又道:“放心,她寻你做什么,她每晚都在找我,要我来这河里陪她。今天是她诞辰,从我肚子里掏出来的日子,我才来看看她,不过她大抵不想看见你。” “我记得你会凫水?”话音才落,人已被推到河中。看着水中挣扎狼狈的人,妈妈冷笑道:“清醒了么?要不要去陪她?你若想陪她下黄泉早就去了,说到底还不是不敢去死!这多年你一直都在怪我?没我你早该死了!”手中的帕子绞到了极限,几乎下一瞬就会撕裂。 挣扎不过片刻,头再没入水中就没有再起来,水面除了先前波纹,什么也不曾有。 “装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3 么死?还不上来!”妈妈大声喊道,神情已是急切,声音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颤。每一刻都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她觉得她等了很久,却还是等不到那人丝毫声响与回应。再不敢迟疑,将外裳随意抛下便入水,才觉水有多凉。刺骨寒冷,冻得似冰块结缚躯体,刨划困难。 水中黑暗,且又冰冷,本该什么也看不见,好在今夜中秋,能借一点月光。 折射月光的水中,是慢慢沉下的那人。不甚能看见,也无法顾自己许会丧命,忆先前位置,向水底抓去。 好在是岸边,水不算太深,一个呼吸间,就抓住了那人。 第34章 只是 努力将人拖上了岸,被她抓住时倒是自觉了许多,虽费力但也不算太麻烦。自己也是一身狼狈,全身都湿透,脂粉融糊,鬓发也湿哒哒的垂贴脖颈,似杂乱水草。风一吹,寒颤得直抖牙关。 年轻时身体再经得起折腾,但她终归已是中年,冬日里稍沾些水都会觉得冷到了骨子里,现在虽是秋日,但河水也已足够寒凉。 身上是冷,心中是火,怒气中烧,毫不犹豫甩了瘫在地上的人一巴掌。 声音很是清脆。 切齿道:“你想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 那人毫无反应,不如说是无动于衷。妈妈急了,推搡一把,道:“没死就起来,老娘不想陪你冻死在这儿!”看那人动了一下,才将先前丢在地上的外裳披起,一路骂骂咧咧,拎着人匆匆回去了。 简直和平日韵美熟沉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流宛才撑着起身,放开了浮宵。 浮宵侧过头去,眼中蒙水莹润,秋情不说自露。如胭绯色,半敛了眸,目光轻闪,半晌才道:“你……作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流宛道,眼神转向了桌上。不知身下人是个什么表情,流宛只手拿起桌上明显今年才酿的新酒,拔开塞子,轻笑一句:“许是美色误人。”说完喝下一口,再与浮宵纠缠。多是渡给了浮宵,终于尝到了她想要的滋味。 浮宵开始还挣扎,抓紧了身下草席,只是越挣扎,流宛便越用力,只得由她,由心脏悸跳。 半晌,流宛才停下,最后轻咬一口,起身拉引起浮宵,再轻拥住浮宵道:“我只是突然很想这样做,姐姐会怪我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见到姐姐,我的心就跳得好快,变得好紧,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见不到姐姐,它就变得空空荡荡,好像丢了什么,好像落在了姐姐那里。姐姐不理我,它便会觉得痛楚酸涩。只有再靠近姐姐一些,只有能够确切抱住你,对你做出刚才那样事的时候,我才觉得它是属于我的。” “因为它……好像落在了姐姐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知它早已不由我了。” 浮宵觉得,流宛说的情况分明是自己。心又狂跳起来,从方才亲吻开始,简直让她怀疑是得了心疾。浮宵垂眸,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低声道:“流宛,这不该。”声音微嘶。 这是她第一次唤流宛的名字,连名带姓,虽不是她本姓,虽不知她本名。 流宛佯作苦笑,道:“我知不该,可它如何由得我?” “不值当的,莫付错人。”浮宵道,心中微动,又微痛。她终于知晓自己的异样为何而来,从何而来。但她的身份,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将来,都没有办法教她欣然接受,没有办法教她出口,这段突如其来,教人措手不及的恋情。若她当初早些发现,也不至如此,但已然晚了,已然来不及让她收回。 “值得的,是你便是值得的,是你才值得。”流宛坚持道。 浮宵轻揽了揽她,没说话,最后别脸道:“回去吧,我什么也不曾听过。” 流宛红了眼,其实内心只有点点挫败,哀道:“可是梧湘姐姐和瑶瑟姐姐她们不也是这样么?” “这……不一样啊。”浮宵道,依然不看流宛。 “哪里不一样?”流宛追问。 “我是红馆。”浮宵阖眸道,不敢看流宛。流宛面色确实微沉,而后淡然道:“我不在乎,姐姐只消问问你的心,那里究竟有没有我?” 浮宵不应,只回:“可我在乎,梧湘可以为瑶瑟去死,她从小便是这样的人,只因遇到了瑶瑟,所以不愿再……但我不能。”她想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一直为此,才活到了现在。 梧湘和她都是生来便在这隰桑阁的,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甚笃。梧湘虽看似柔婉,却从小性子刚烈,说一不二。从前可以那般浑噩活着,只因没有出现一个能让她动容的人,让她想寻常平稳活着的人。而今有了瑶瑟,她认准了一个人,便是不会放弃,所以也无法像从前一般活着,更无法再与他人做露水鸳鸯。 浮宵看得清,只冀她们能再长久些,只期有个意外能叫她们相守,好友不至落得无法瞑目的下场。而她与梧湘一同长大,脾性却是不同的。她不想为镜花水月一夕温暖的东西送了命,而断了她十数年日日夜夜努力,坚持着的事。 她只是想活下去。 第35章 圆满 流宛苦笑,心底微凉,却不知为的是何。 她本也没多在乎,这感觉也可以压下不提。压下先前感觉,心中冷笑,暗道果然,面上苦笑,道:“我明白了,今夜多有冒犯,望姐姐不计忘却。我……也会试着忘记。” 浮宵轻应一声,心中长叹,又是黯然。不等她再反应,流宛走出船舱,将碇石解开,慢慢向岸边划去。 上岸时,浮宵心神不宁,差些踩空,还是流宛连忙扶了一把。然而这一碰,都教二人一僵。浮宵如何不知道,但也算好猜,流宛却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一瞬提起来的心,而觉自己不对。 她从来不是会管他人死活的人,莫说落水担心,她不笑就已是极给面子了。 流宛讨厌不能自控的感觉。她并不知道她的心,其实真的早已不能由己,有些人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命中注定。 轻轻松开手,道:“姐姐小心。”而后也不再多话,默默下船将锚定上,而后二人沉默又默契的一前一后,就连步调也相同,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转身后,舱内曾旖旎风光,迷乱情意都散去,好似不曾有,好个不曾留。只有打翻的桂花酒,桌上又留下的一两银,被收拾拿走前,证明它是存在过的,只有寂物证。 一路还是盛景如故,心思却已不能相同了,心事却也盛放心底了。 正路上走着,路过一家酒家,一行粉白黛绿,颜色鲜艳的女子恰巧走出。都是熟人,碰到浮宵流宛,彼此打个眼色,心照不宣的一笑。浮宵也停下,听到身后人的脚步也停下,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4 不曾回首。中间的花月先笑道:“我说人怎么刚下席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儿。” 浮宵亦淡笑,却不敢回头看流宛一眼。 笑言几句,有眼色,使眼色的走了。一个洛阳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遇见容易也容易,不容易也不容易,全看心意,或是天意。 直至到了阁前,浮宵停住,想与流宛道别。今夜的道别,日后陌路的道别。她心中浮上淡淡不舍,说淡,是因为并不多,却又似夜般墨色,浓得化不开心绪。 终于回首,努力抑制情绪,不让它延伸到话中,语气淡淡道:“妹妹,回吧,明日……再见。”说多错多,不说不可,不如少说。 刚要转身,却被人拉住。流宛的神色晦暗不明,非喜非怒,只能从眼中看出一点淡淡悲色。将人带到了阁楼边的小巷拐角,流宛道:“明日再见,你还愿见我吗?” “我……”浮宵不会骗人,辩出一个字后,再说不出其它话来。 流宛此刻当真怒起来,双眸晶亮,却是因为心底有把火在烧。再不迟疑,将人顺势推在背后墙上,狠咬了过去。 片刻便放开,但也咬得狠了,流宛全然不顾,语气似浮宵先前般淡淡:“不许不见我。”话中却暗含危险意味。浮宵可以躲她,避她,却绝不能真正不见她,心中再没有她,不给她留一点位置,不把她放在心里。流宛自私,所以不许。 因为她喜欢浮宵因她脸红,因她而心中动荡。 好像占尽她心神,好想占尽她心神。 今夜处处明亮,这小巷却黯淡无光,就像太阳底下也会有阴影,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浮宵迟迟未答,最后轻叹一声,推开了流宛,道:“不该的,流宛,你明白,我以为我也说得很清楚了。” 流宛捏紧了手,怆笑道:“你若说得够明白,够教我伤心,为何我还是无法死心?” “你会想通的。”浮宵又别开了目光。 她们本该毫无交集,她本该对她避而远之,但她们已成如今局面,以及自己心意点点滴滴的改变,她们实在成了意外。 “我想不通呢?”流宛再道,浮宵却已向外面走去,身形也不曾滞停,只留流宛一人在巷中,不知问谁,不知谁答。直至浮宵的身影衣角重入了灯火光辉中,流宛才觉她们的距离原来这样远。直至衣角也随着那人转身消失视线,消失灯火中,才知这个中秋终究不算圆满。 她是流宛,曾经受尽娇宠,每个中秋都曾圆满,而今富贵铅华尽洗,她还有事要做,不能为一个娼妓,不能为一个浮宵,动荡心神,中心摇摇。 只是在那片水灯如星河的船上,她曾真的忘掉了一切。 第36章 撩贱 “你说妈妈和领家干什么去了?”粉衫女子道。 “不知,我也瞧见了,两个人都湿透了,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另一女子娇娇笑道。 “最近也不知一个两个都怎么,那两个也不对劲呢。”女子道。另一女子马上附和:“是啊,前些日子可还好着,前几日中秋都腻在一起,这两天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脸翻的那叫一个好看。” “因爱生恨了呗。”柳烟毫不在意的笑,而后又道:“你们这么无聊,不如我去和妈妈说说,加些课时多练练舞?” 一人嗤笑一声,一人嬉笑一声。嗤笑的人先道:“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巴不得人一拍两散,也是,看着她们亲近,你心里不知该有多膈应。” “哦?我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柳烟疑惑道,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半点疑惑,反倒毫不在意的剔起指甲。气氛有些紧绷起来,针尖相对,毫无硝烟。先前嬉笑的女子打起圆场:“都是自家姐妹,今儿个训课也要开始了,不闹了,走吧。” 柳烟似笑非笑,起身拍了拍先前与她呛声的女子的肩,暧昧贴耳道:“若说我的心思宁可对你呢?”说完不看女子什么神情,径自走在前面。 到了课室,散散漫漫站成一排。东站着的讨论新染的指甲,西站着的说这月新出的胭脂,盼着今年份例新衣,总之是没几个肯好好站着的。 “一个两个像什么样子!给我站好!”进来一人怒斥道。 她这两日总像吃了□□,逮着哪个犯错的就狠骂,让人怀疑她这月葵水来得太早。 柳烟不慌不忙的站好,眼神中仍是懒散。她想今日是又不用练的,一起挨顿骂就能回去了。往日低韵的声音此时碎叨极了,左右横竖上下中心都是不带脏字的骂句。 与妈妈从前的形象大相径庭。从前像个富家太太,而今就是那炮仗偏房。 置若罔闻,柳烟看向中间站着的人。离她并不远,这时候面上也能挂笑的人。笑的是好看,可是心里真的是这般么? “明日我要检考,我不管你们练没练,不过关我照样收拾你们!”横眉甩下句话,甩袖走了。 妈妈走了,人也要散了。柳烟笑着在人疑惑目光中走到流宛身边,依然附耳道:“我早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她。” “所以我就是招惹了又怎样?”流宛低声挑衅,丝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恶意。柳烟从未在人面前黑过脸,而今她不仅黑了,还黑透了。 “你总有一日会后悔的。”柳烟低沉道,说着一个她毫不怀疑的事实,而后笑着,又毫不犹豫的给了流宛一耳光,笑道:“先撩者贱,你的确是够贱。” 这变故冲突谁也未曾想到,然而不及有所作为,拦着两人,流宛便回应了柳烟。笑着顶着脸上红印,也毫不犹豫的给了柳烟一巴掌。 “你我就是你先撩了,那么,打死莫怨。”流宛轻笑,眼中寒芒微烁。而后又附耳低声道:“何况我与她之间,干你什么事?是她自愿,你情我愿,我也没逼着她。你说,我们到底是谁犯贱?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出头?” 流宛还会刻意放低声音,柳烟却不会,怒笑道:“见过混的,没见过你这么混的,有眼如盲是她活该,何物等流!” 他人不知其中内情,只大概知晓这几人恩怨,听到这话也替流宛倒吸了口气。若说流宛先前对浮宵是绵里藏针,此时柳烟与流宛就是针尖麦芒,剑拔弩张,只差没在脸上写着,看架势是恨不得直跟流宛打上一回的。 流宛偏还要激她:“我什么东西,她不还是没看上你?”柳烟不由更怒,睚眦作色,拎住流宛衣襟道:“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随即松开,推了一把,不知怎的竟笑了出来,释怀般道:“也是,龌龊的人只能看到龌龊的事。” 而后恢复了从前面色,轻描淡写的走了,似是不屑与流宛计较。可她若真如此,开始便不会有这场争执。 只留流宛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5 要说: 差点忘了…… 谢谢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小天使的营养液 >3< 第37章 光景 柳烟一派淡然的回了房。 一路顶着众人诧异目光,她却极其淡然。气是气,但也出了气,虽未出完,心中还余火气。还有心疼自己的脸。 看着娇娇弱弱,打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真是如人,表里不一,金玉败絮。柳烟暗恨,下意识忘记了流宛被她当场打的红肿起来的脸,只觉得说的还不够狠,骂得还不够切。 进了门,轻手关上,她还不至于拿自己东西出气,既亏,又便宜了那厮。房中空无一人,柳烟才捂住自己的脸,暗声叫痛,恨不能再多扇流宛几耳光,更恨不能撕了她。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碰一下都要倒吸一口凉气。她打肿了流宛的脸,流宛又何尝是个好相与的?也是死命用力,当时都差些没稳住。好在尽力强撑不动,才没让人看了笑话。 当即从屉中翻出盒伤药来,慢慢涂抹,不断回想今日的事。 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只是今日,浮宵告病没来。 想起前几日听到的话,浮宵稍做个动作,流宛便问浮宵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住,浮宵指正新人姿态,流宛便道是老骥伏枥,浮宵就是换件衣裳她都要说是明日黄花,句句带刺,声如刀尖,便是旁人听了都要替浮宵气上一气,偏生浮宵除了神色晦暗些,也没对流宛发作,才让这泼货愈发猖狂。 旁人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好插涉,梧湘见浮宵不说话,也只能面色难看的调说几句。归根还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别人插不进去。于是这般情景众人见面便要上演一回,楼里又是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浮宵明面没气到,暗地里怕不知如何夜里难渡。 她知道浮宵不是躲躲闪闪的人,今天没来,要么是真病了,要么是真伤狠了,不论原因,都和流宛脱不了关系。 心中又暗骂一声,脸上是真疼。 “笃笃——”忽而传来两下叩门声。 柳烟收好了药盒,面色不愉的走去开门。本来是不快,颇为烦躁的,却在见到来人时变做了惊讶,愣神片刻。 “你怎么来了?”回过神后撇脸,并不直视那人。 “她伤了你?”浮宵问道,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说还好,一说柳烟便冷笑,道:“我先打的她,怎么,你心疼了?找我算账?” 浮宵摇头,问道:“是为了我?”她的脸色唇色皆是病中苍白,披着衣服,看得出仓促,不过一日,竟憔悴这许多,看得人心疼,又无可奈何。 “谁为了你。”话这样说,却让开转身,让浮宵进了门,屋内说话。坐下给人倒了杯热茶,语带嫌弃般的让她捧着,她知道浮宵手凉,病中更凉。 听得浮宵低声不甚真切的嘟囔了句还是一样,恍然中错觉时光未逝,光阴还是那年的光阴,光景回到那年光景。 温了温手,浮宵才注意看柳烟的脸,忽道:“药在哪?你还未上完?” 柳烟似笑非笑,道:“我的手还没断,不劳妹妹操心。” “药在哪?”浮宵微微沉脸,这两日流宛总气她不给好话不给好脸也就罢了,谁知柳烟也不给个好脸,当真她是来让人甩脸子的?流年不利,今年流年实在不利。 柳烟沉默将镜台上的药盒拿过。 浮宵接过,动作极自然,坐近端详柳烟的脸,伸手轻触了下。柳烟不自在的一躲,还是未躲过,只惹来浮宵微凝眉。 沉默将药盒打开,是才有人化用过的痕迹。想来先前她来时,便是在上药了。 指腹化融,将要抹上柳烟脸时,注视柳烟双眸道:“别躲,又不是没给你上过。初情哪去了?” 柳烟闻言还是有些不自然,躲开浮宵目光,也不愿再回想从前,只得努力控制自己不动,硬着头皮道:“先前就打发她下去了。” 浮宵只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浮宵的手指有些凉,热茶也没能暖上多少,但这样的凉,触碰在烫疼的脸上却是刚好,沁人舒适的凉,甚至想要那温凉再停留久些。 然而时间终归会流逝,就如今年光景绝非那年光阴,逝水不回,时间难停。细细将药涂完,浮宵撤了手,再看了柳烟一眼,道:“莫再这般了,我与她没什么关系,你不必为我怄气出头。” “我没那么自作多情。”柳烟道。 浮宵再看她一眼,一语不发的走了。 直至桌上热茶不再飘绕氤氲热气,柳烟才觉懊恼起来。 第38章 和血 “咳咳——”浮宵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咳嗽出来,却仍没能控制住,抑在喉咙胸腔变成了沉闷声音。 琴声骤停,苍白微笑,歉道:“抱歉,是奴无用,让大老爷扫兴了。”说完起身,微晃着一身娇弱病中骨就要拜下去。 在人拜下去之前,知府及时搭上一把,将浮宵扶住,和善道:“浮宵姑娘切毋如此,是在下来得突然,不知姑娘病中,唐突佳人。”扶好浮宵后立时松手,又诚恳道:“不便再多扰,姑姐亦不宜再多劳,在下这便走了,望浮宵姑娘好生养病,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这……奴便多谢大老爷了,恭送大人,大人万安。”浮宵回礼浅笑,看这位知府惯例留下数张银票,关切几句便离去。 这是他来的第二回 ,浮宵却预感这是惯例了。 和他相处其实是种很舒适的感受,不多进一步,但也不因她的身份轻贱退后,懂她的琴音,只为听她的琴音。比起不怎么好听的恩客关系,她觉得更像朋友的相处方式。 如沐春风,给人的感觉像春风,大抵如此,说的就是这人。 摇头哂笑,不知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个荒谬大胆的想法。坐到桌旁喝了口热茶,干涸疼痒的嗓子才好上许多。刚喝上一口,有人便掐着点进来了。 “姑娘?”那人唤了一声,显然带着不解。浮宵数了数银票,又抿了口茶,顺手将银票递给她。傻姑娘终于懂得拒绝无用,沉默将银票收下。浮宵略感欣慰道:“方才没注意咳了几声,他知我病,便提前走了。” 晓枝颔首,忧切道:“姑娘还好吗?这两日一直都在咳嗽,难受的紧吧?吃了药也没见效。”浮宵摆手笑道:“傻姑娘,哪有那么快的呢,尚好,就是咳嗽的厉害了些。” 晓枝道:“那姑娘可别喝茶了,这两日都别再喝了,奴婢去找些甘草来给姑娘泡水喝。” 浮宵浅笑应下。 “姑娘这会儿可要回房?”晓枝道。 “不必,你不说要给我找甘草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浮宵道。 等晓枝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门也吱呀再度合上,浮宵脸上的笑渐渐敛了下去。 她已有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6 三天没有见过那个小蹄子了。 态度骤变,说翻脸就翻脸,当真是,好的很。心中说不难过是假,说不生气不计较更是假,莫说寻常女子被心上人这样对待,就是风尘里打滚的她也无法不放在心上。 说心上人也不太对,具体在心里是个什么位置,浮宵也说不上来。但选来选去,也只有这个最贴近,最能形容了。但现在提起,想起流宛,浮宵只想冷笑。 门忽然被叩响了。 “谁?”因为想起了某个人,声音中不自觉就带了些冷意,还带着些风寒未愈的轻哑。 敲门的那人没动静了。浮宵正以为是有人敲错了门,并未放在心上,又抿口茶,门就突然被推开,并且闯进一个她绝然不想见到的人。 浮宵真的可以冷笑出声了,说曹操曹操到。 平静将茶杯放下,也不说话,冷冷看着那人,等她开口。 流宛对浮宵的态度并不意外,来前也做好了准备,只是真见到时,也难免觉得心口微闷。面上毫不在意的转身关了房门,更不见外生疏的坐到浮宵对方,垂头半晌不说话,神情却委屈极了,活像个做错事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装,可劲儿装。浮宵心中只有这一句话。 仍是不开口,她倒要看流宛能装到几时。 终于,差不离等茶冷了,流宛才嗫嚅道:“姐姐,我错了,你别不理我。”说完抬头极快看浮宵一眼,眼带希冀,又低头下去,似乎生怕浮宵生气。 “妹妹何错之有?不过姐姐眼神不好罢了,怪不得旁人。”浮宵平静道,面色看不出喜怒,只知是沉色。 流宛苦笑,神情浮上些痛色,真切道:“好姐姐,是我错了。不该……不该那样对你,就算……姐姐拒绝了我。我只是见不得你与旁人亲近,尤其在姐姐拒绝了我以后,妹妹妒忌。” “嗯?所以便可……”浮宵说到一半,将话咽下,话还没说上两句,便已软化,实在是不争气,撇过头去冷笑一声。 流宛是何等眼色精明的人,见之窃喜,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继而哀怨道:“可是你都对她们笑,看也不看我。” 这话就委实偏颇了,浮宵不是没看她没对她笑,不过是和众人一般的,客套甚至更生疏的笑。然后她就控制不住的要刺上几句,因为浮宵对柳烟的笑都比对她的亲近。浮宵待她愈疏远,她便愈生气,妒忌不是假的,莫名火气也不是假的。前半生所求皆有人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的供上,这回想求的,偏偏是个人,第一次教她知道些许求而不得滋味的人。 得不到,便抓心挠肝。 平生第一次想要这么个人,平生第一次被人拒绝,流宛从前是被人惯坏了的,没人敢不顺着她,所以这第一次求不得,第一次被拒绝,还是而今一无所有的她,只循本心情绪,作出了这样反应。 流宛脸上还有个新鲜的巴掌印,配着幽怨委屈神情,实在有些好笑。 浮宵不觉暗笑一声。再大的怒气,再多的怨意,好像都抵不过这人不知真假的委屈。 这实在是个不好的预兆。 佯作视若无睹,冷然道:“你打了柳烟?” 流宛更委屈了,浮宵态度未明,这话还似偏向柳烟,憋屈辩解道:“她先动的手。” 浮宵哼了一声,知这是事实,脸依然不转向流宛,道:“活该。”出口又觉不对,连忙补解道:“所以你便下那么重的手?” 流宛见缝插针,早在浮宵说活该时便得寸进尺坐到了她身旁,紧挨着她,道:“是妹妹活该,一时昏了头,但是……柳姐姐打的也不轻,你却只看得见她!”说到后面自先咬牙,也恨不能生撕了她,叫声姐姐都是看在浮宵似乎和她颇有渊源的份上,酸涩感觉还只能自己吞下。这两个人有段她不知晓,也无法参与的过去,掐死柳烟的心都有,还只能含恨和血在浮宵面前装乖叫姐姐。 第39章 便宜 “她半边脸都肿了。”浮宵说出事实,继而冷笑:“她是不对,你下手也没见有个轻重。” “姐姐!”流宛倏然拔高了声音,去探浮宵的手,用力之大骨节都泛了白。浮宵吃痛,恼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话这样说,却也没甩开流宛的手,如昨,任她握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牵住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度,莫名教人安心,莫名教人平静。 流宛平静下来,巴巴控诉:“你凶我!” 浮宵略有些头疼,直道:“凶又怎样?你前几天不还刺我。” “我不是故意的。”流宛顿时便弱了气势,愈心虚便愈虚张声势,揪回刚才的话题:“但你刚才还偏心她,你是故意的!” 浮宵见越闹越不像话,两人活像小孩过家家,净争辩些毫无实意的废话,不想再被流宛带更偏,不然好不容易垒起的沟壑心墙又成残垣断壁,自己便……又要为她心软,便冷脸打断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说完了就走,我听完了,我也不想再听了。”不屑般转过头,自己也不知这话真假。她知她该不再见她,忍她让她由她,冷眼看她,但她真的又再出现时,几句不能分辨真假的认错话,几句玩笑话,她已,不能自已。 她也知她并不懂她,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唯一知晓的便是,再靠近她,接受她的靠近,结果不会是相依相存互相取暖,只是自取灭亡。 “呵。”流宛笑了一声,眸中尽是浮宵看不懂的情绪。浮宵的抗拒已足够明显,但她偏要靠近,更甚。 愈发捏紧了浮宵的手,坦然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我也确实说完了,但就算无话可说,我也要来找你。” “不管姐姐信是不信,听是不听,都是如此。” 接而笑开道:“反正,你避不了我一辈子。”模样信誓旦旦,自信满满,还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味道。只是怎么看都巧炸,怎么看,都欠扇。 浮宵对流宛初下的定义没错,只是她越来越看不清罢了,花迷人眼,情遮人目。 原来真有人能笑得跟只狐狸似的,还是只可恶又教人拿她没办法的小狐狸。心中如是暗唤,脸上依旧冷笑,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流宛沉默了片刻,神情微滞,不想浮宵突然带到这个话题,眨眼道:“这和伤有什么关系?”接着转念笑道:“难不成姐姐心疼我啦?”话是疑问,却已沾沾自喜深信不疑,若有尾巴,大抵都该晃起来了。 浮宵笑而不解,道:“记得穿厚些。” “近日是有些凉。”流宛点头,而后补充道:“姐姐也记得加件衣裳,不然,妹妹替你添也是不介意的。”笑完,知道不对,才认真问道:“姐姐究竟什么意思?” 浮宵估计下时辰,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7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而后无论流宛怎么旁敲侧击,撒娇撒痴,浮宵都不答她,笑而不语。 流宛磨得实在没办法,最后干脆一把抱住了浮宵,破罐破摔无赖道:“姐姐不告诉我,我就不松手了!” “松手。”浮宵微沉了脸,声音微冷。 流宛怡然不惧,道:“姐姐何时说我何时松。” 浮宵冷笑:“那你就抱着吧,有本事一直抱着。”出口才发现这话的歧义暧昧,薄红了脸。流宛若不是抱的太紧,定会狠狠点头,现下只好顺势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心中略感惋惜,但又在将头埋在浮宵胸前时烟消云散。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流宛此时深刻理解了这句俚语的含义,头越埋越深,抱着的人脸色也越来越红,可惜鱼和熊掌向来不能兼得,只纵是如此,流宛也能感觉浮宵的肌肤越来越烫。想必脸已是红透了,不觉轻笑出声。 浮宵更恼,连名带姓喊了一句:“流宛!” 流宛不知为何不应,半晌才低声喃了句:“好软……” 浮宵气极,刚想推开流宛,门却霍然被人气势汹汹的打开。 第40章 作对 来人霸道张扬,生的便是一副泼辣相。 浮宵暗忖,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其它,譬如自己还红着脸,俯首贴道:“别与她作对,也别逆着她,乖乖受着,一会儿便好。”若说先前还是看戏的心态,这会儿已变作不忍。 “什么?”流宛刚问了一句,来人尖刻的声音传来:“还有功夫在这腻着,害我找了半天!”声落已走到两人跟前,将流宛拎了起来。 目光在流宛也面容停留片刻,似乎把人拨了精光,眼神是又毒又辣,叫人不自在的紧,好似祸事临头。 “关姨。”浮宵乖巧唤了一声,平静低头,是流宛从未见过的模样。 关月这才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把目光分给浮宵一些:“好自为之。”说完也没有松开流宛,阴阳怪气道:“跟我走吧,皮绷紧了,是该松松,我也好久没动过这把身子骨了。”眼中轻蔑,说的话更是轻蔑,根本没将流宛放在眼里。 “敢问关姨这是?”学着浮宵叫了一句,流宛记起浮宵先前嘱咐,摸不清这人来意,但也知绝非善荏,现下情况也绝然不妙。 关月嗤笑:“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目光逐渐变冷,变利,好像要在流宛脸上戳出个洞来。 “忘记你靠什么吃饭?” 流宛脸上的印子还很新鲜。 就是寻常女人,脸和手也会小心护着。她们更是如此,就是犯了忌讳,开罪贵人挨罚时,也绝不会打手和脸。而今她们不仅自己人动了手,偏生还打的是脸。 流宛未能及应,便被拖着出了门,脸色微白,视线看向了浮宵,最后画面,只得她轻叹一声。 一路穿过大堂,到了从未来过的后院。 清幽环境,假山园林,只是怎么都教人觉得有些冷。 到了最偏僻,离主屋最远的一处小厢房,关月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冷淡应声后,才推开门,一把将流宛推了进去。 乍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再一细看,便教人冷汗直冒。寻常人家不可随意动用私刑,许多刑具更是闻所未闻,这辈子也见不着几个,但这屋里不同,她们更是不同。流宛终于知晓阴冷之气从何而来。 这屋中更甚,阴冷潮湿,有些刑具上还有斑斑血迹,根本洗不净的血气。胆寒,心也寒。上过战场的沉枪铁戟,弃置藏起亦无法消磨那金戈之意,渗血撕肉的杀伐之气。 死物并非是真的死物,有时记忆要比人长的多得多。 眼下这一屋的刑具,便不知教多少人哀嚎惨呼,痛不欲生。 屋内还有两人,一个熟视无睹的喝着茶,见到流宛来了也只冷淡瞥她一眼,另个什么也没垫的跪在冰冷石板上,背对看不清神情。 “跪下!”领家还未发话,关月便又是狠劲一推,厉声喝道。流宛不备,就是备了也没用,一下被推跪在地。 膝盖与冷硬地板撞触,砸出不大一声响,痛楚却只有自己知道,流宛不由痛嘶一声,与柳烟一前一后的跪着。 “这便受不了了?下面可还有你受得。”关月冷笑,愈发轻蔑,站侍到领家身边,嘲讽道。 领家未曾阻止,一直冷眼看着,等关月说完后才冷冷道:“做什么要撕扯?” 屋里沉默死寂。 没有一个眼神交流,更不是心灵相通,只是都不想牵扯到一个人,那人也本不该掺和到这事中。 领家将手中茶盏重重一砸,甩在桌上,落了不少茶水,滴在地上。 冷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要不要我将她叫来同你们一起?” “看不过她,同她吵了几句,又气不过,便撕扯起来。”柳烟依旧垂着头,避过是自己先动手的这回事。她又不傻,面对讨厌的人,还非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若不是当日自己沉不住气,那么多人都见到了,她定是要往流宛身上推的。 两人都在坑边儿上,既然一定要跳,她一定先推她一把,有垫背的摔下去没那么疼。就是自己也疼,她也别想讨着好。 流宛也低头,道:“柳姐姐看不过我,先打了我,我也气不过,便回了手。” 柳烟会的,流宛也不是不会。既然形势下柳烟做不了,流宛如何能不做? 第41章 洗尽 “别推了。”领家淡漠非常,而后又道:“那档子事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至于你们说不说实话,欺不欺瞒,那是另一回事。” “规矩都清楚?你们来时我便讲过的。”她确实说过,并且阁中每一个人都曾听过。目光看向门后阴暗的角落,道:“接下来我便不多说了,一人五十棍,别吵到我,否则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二人顺着她目光向门后望去。那哪里是一条普通棍棒,分明是段坚韧润亮的澄黄竹条。打到身上不会有多大响声,却实则灼痛难言,痕迹也绝不会浅了去。 “去吧。”领家揉揉额头,随意道。关月领命,走到门后拿起竹条,神情也早在进屋时变为冷漠,与坐着的那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也不知如何想,走向柳烟,第一个选择离她较远的柳烟。 柳烟早已握紧了拳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唔——”即使早已绷紧身体做好了准备,竹条落下时还是难免痛哼一声。隐忍着呼出声的欲,望,竹条落下的速度力道非但没有减慢减轻,反倒愈发快狠。 劲韧竹条打在腿上,下裳已起不到垫隔作用,几乎直鞭在柔软肌肤,柳烟几乎有些跪不住,一条便是一颤一动,但仍倔强的不肯出声。 落了一半,柳烟痛得全身都在颤,冷汗亦浸了身上绡纱,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8 不停还好,这一停,痛楚猛然如风雨突来般袭上。手撑在地上,却无法借她一点跪如最初笔直的力气。 “硬骨头可没用!还是一样蠢。”关月喘了喘气道,如她所说,她已很久没有动过身子骨,亦很久没有拿起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柳烟依旧不语,怕出口就是痛叫。求与不求都不会饶过自己,除非关月大发善心,太阳从西边出来,所以比起此,她宁可多给自己留些力气。 关月歇了片刻,见柳烟不答,下手越发狠,挑着软肉打,声响架势活似案砧上切肉。 不到半刻,五十已满,关月本就只是不满有人不服自己,不算太生气,倒也一直数着在,到了五十便停下。竹条依然拿在手中,垂在一侧,吁了一口长气,才看向一直坐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的人。 好像察觉到一般,领家眼帘微掀,道:“滚罢。” 柳烟闻声挣扎起身,身子是止不住的颤,但也没看领家,反倒瞟了眼流宛,讽笑一声,自撑着向外面走去。临出门时,听到领家一句:“继续。”柳烟顿也不曾顿,头也不回的忍痛快步走了。 关月刚走到流宛身后,扬起手中竹条,领家忽然打断她:“叫她长长记性。”流宛倏忽抬首,关月亦有些愕然,但也依言,手中竹条扬得更高。 流宛镇静下来,在关月打下前问:“敢问为何?” “为何?”领家冷笑一声,眼神一瞥,示意关月继续,等流宛一时不察便挨了狠狠一下瑟缩撑地呼声,才在鞭打声中继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虽是她先动手,但此事究竟因你挑起。” “再者,我就是想收拾你又如何?” 流宛咬牙,听得清清楚楚,就算耳边是竹条挥打的最真切的破空声,感官放大,能感受到的是从未尝过的激烈疼痛,但也没有错过此刻于她有些恍惚起来的人声。 从小没有人打过她,摔跤破个皮也是众人千般殷勤问好,万般心疼抚慰,何曾有过这等时候?甚至这般屈辱! 关月打得不快,却极有规律,上一鞭的疼痛刚起不落,等到疼痛最深将要和缓一点时才落,下鞭叠加,位置不偏不倚,刚巧覆盖上道伤口上。 流宛几乎眼前发黑。 这般难受时,一瞬一念都变得格外漫长,然而在这漫长煎熬中,她本该什么也无法想,疼痛夺去全部心神,但却偏生,记起门前一别,浮宵的轻叹与隐忧目光。 她叫她不要得罪关月,要顺着她,这般了解,是否只因为,她也曾受过这般痛?了解关月脾性,甚至还可能,因为她曾试过那般后果? 眼前越来越黑,疼痛依然,却觉越来越模糊。 想起千娇万宠时,忆起无忧年岁,而今能得最想得,竟是不过一安稳怀抱。 身上好似还残留她清幽香气,似雪洗尘,雪中埋花,竟成一缕安慰。 她已一无所有,能抓住的,究竟还有什么?过去种种仍历历在目,却是回忆水月镜花,教她清醒知如今情形还是屈辱疼痛。 无声泪落,抠紧地上石板缝隙,泛白欲翻。 原来苟活,是因为还不能死。 她也想要活下去,她从来都想活下去,家破之日,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好容易熬完,眼前阵黑未散,除却落了一滴泪,其他只因疼痛包于眼内。强撑着摇晃起身,冷冷看领家一眼。 “自己滚回去,难不成还要我抬你?”领家冷声道,看也懒于看流宛一眼。 流宛轻晃,强止腿颤,缓步向来路回去。 “领家……这?” “由她。” 身后声音听得分明,流宛脚步未顿,冷风吹干眼泪,又成一片冰冷。 她挑起,根却因浮宵,她不怪她,也没资格怪她,但这笔账,浮宵得还给她,慢慢还。就作……乱了她心的代价。 她已无法再似初时看她,亦无法再以平常心待她。事与愿违,自己也深陷囹圄,从来他人为她考虑从来以她为中心,她只管自己想要,不会管旁人结果,所以不管浮宵怎样,她一定要拖她下来,陪着她,不论浮宵结局如何,能不能活下来,就算她们都想活着,但全身而退的一定是她。 自私便自私,得到了便好,到时浮宵就算是为她死,大抵也心甘情愿。 两全其美,不是吗? 忽略掉心中莫名不适,看天色,今年的雪会下得早很多。 洗得尽人间,但如何洗得尽人心。 第42章 负责 到了大堂,熟悉的身影早已侯着,来回踱步,搓手顿脚,焦急难耐。 流宛再走近几步,便看见那人奔来,惊喜又担忧道:“小姐!”这一唤,流宛便蹙了眉,道:“噤声,莫再这样叫我。”语气严厉,话却有气无力。 “是。”碧青应道,才发觉流宛不对,看见流宛额上冷汗,连忙将流宛扶住,关切急道:“她们究竟对姑娘做了什么!姑娘究竟怎么了?”流宛又锁了眉,边走边道:“回去再说。”本是强撑,一有人扶着便难免重心偏付那人,但也比原来一人走得快许多。 此时堂中人不多,但也不少,先前都是看柳烟怎么回来的,一样是被人扶了回去,现下再见流宛如此,心里也有了计较。不打扰这二人回房,只问过几句,却少有人真切关心,流宛依旧强撑笑意。 等到终于回了房,流宛坐不下来,虽打的多是腿伤,坐下难免牵扯,只得趴在榻上。等到这般羞耻姿势褪了下裳,流宛还未说什么,碧青惊呼,又是愤愤,眼泪盈了满眶。 “她们!她们!怎能如此?!……”语声中已带有哭腔。流宛好似不为所动,只道:“一点皮肉伤罢了,也值得你如此。”话虽如此,却是隐藏安慰,毕竟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流宛不会安慰人,但这也已是实属难得。忽然想起件事,漫不经心般问道:“我没回来的时候可曾见过……浮宵?” 一提,碧青更恨,忿忿道:“小……姑娘提她作甚,若不是她姑娘也不会这般!” “碧青。”流宛淡淡唤了一声。碧青知趣,垂首道:“奴婢确实见过她,在您回来之前,好像……是去看柳烟了。”话落半晌没见流宛答话,刚想抬头看一看她,便听流宛低沉道:“是吗?”这话像是在问她,又好像不期待她答,碧青一时也拿不住主意,正当踌躇犹疑时,门忽然被敲响。 “姑娘?”碧青小声问道,见流宛势要坐起,忙上前帮扶。流宛又穿好沾血下裳,倚在床榻,颔首示意碧青开门。 期间敲声未停,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一直未放弃离开。 开了门,才见来人。碧青忿恚,面上惑道:“浮宵姑娘?” 流宛耳尖,自是听见,心中一动,将眼一阖,脸色本是煞白,这便不用装了,微弱道:“碧青,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29 谁来了?” 碧青对浮宵疚笑示意,眼圈本还红着,回首扬声道:“是浮宵姑娘看您来了。”而后转回头,低声道:“浮宵姑娘别介意,不这样说,她该更难过了。”说着揉了下眼,侧身让浮宵,道:“浮宵姑娘别见怪,方才规矩都忘完了,请。” 浮宵原只打算送完药就走,现下情形,又想起先前柳烟模样,轻叹一声,想着看上一眼也无妨。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流宛房间。但她无暇注意其它,只剩虚弱倚在榻边的人。气若游丝,面无血色,精气神全无,更没有一丝平日缠着自己的活力。浮宵忽然觉得,宁愿面对寻隙挑衅,嘴毒难缠,不停找她麻烦的流宛,她也绝不想见到这样安静的流宛。 “你……” 浮宵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等流宛微微睁开些眼,才犹豫道:“你还好吗?”话声刚落,身后的房门合上,屋内只剩她们二人。 “不劳姐姐费心。”流宛别过头,语气有些冷淡,换做她不看浮宵。 浮宵语塞,见流宛还是去时的那身,心下了然,没在意流宛的冷淡,只道:“上过药了吗?”流宛不答,浮宵依然不在意,将药放下,道:“给你拿了药来,既然不想见到我,那我这便走了。” 刚刚转身,果不其然听到流宛恼声:“木头!” 流宛没这样说过她,但她却觉这是她熟悉的她了,仍不回身,有了点点笑意,道:“妹妹还有什么事么?” 流宛见不到浮宵神情,气道:“你要对我负责!看了柳烟那么久,看我却只甩瓶药,连一刻都没有。” “妹妹想如何?”浮宵问道,终于肯回过身。 “反正姐姐不许走。”流宛道,眼神晶亮。 浮宵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瓷瓶,道:“趴着。” 眼中依然晶晶莹莹,却红了脸,心中挣扎片刻,费力起身时,浮宵走到榻边,没有急着将流宛翻身,而是先拿出一方素帕擦了擦流宛的脸,微微打湿的鬓边。收回手时,静默对视,浮宵动作做的奇异自然,对视也是奇异暗流涌动。 空气升温。 本是寒凉节气,此刻莫名教人有些热。浮宵指尖轻颤,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将人轻缓翻了过去。流宛也配合,乖巧安静趴在榻上,双手垫着头。 浮宵不料流宛这般听话,想着是受伤的缘故,挨顿打老实许多,倒也不算坏事。坐在榻上,缓褪下裳,有些松垮,倒也方便了浮宵,一脱便垮下。 才回来时正是痛时,火烧般痛,伤处温高倒也不怎觉冷,这回脱了干净,白净双腿都暴,露冰冷空气中,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半晌没感到浮宵动作,偏头一望,才见那人怔怔,眼中难掩心疼。心中似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装作不知回头,故意喃道:“好冷。” 浮宵这才回神,微颤将药瓶打开,将要上手时道:“会有些疼,你忍着些。”流宛闷声应了一声,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姿势。 浮宵轻抖,点点将药撒上,不顾流宛强抑颤抖,不曾落下一处。等到好容易又结束这场折磨,折身将药放下,自怀中取出纱布,不能说熟练,但也毫不生手的包扎。卷上一圈,将结打好,另边同样。 “好了么?”流宛声音也有些颤,伤处原先只是痛,现下则又痛又痒,还带些清凉。怖人伤痕暂时不见,浮宵轻抚一下,道:“好了,记得按时上药,一天一回,便不会落疤。” 自城南神医得到的药,她亦只有这一瓶,这回用给流宛的伤,也不在乎别的,只期望够用。 “衣服在哪?”浮宵问道,总不能还叫流宛穿这一套。 “镜台旁的柜子里。”流宛道。 浮宵很快取了套衣衫回来,道:“自己来还是我帮你?”话这样说,却不等流宛答,费力将人翻身抱扶起,利落解衫套裙。流宛也配合,看着专注不带任何杂念的浮宵,莫名有种欣慰满足。 这是她的人。流宛得意洋洋的想,她看得上的人,自然是最好。 亲力亲为换好一切后,虽曾被那滑嫩肌肤晃了片刻眼,但也并未生过一丝别的心思,浮宵淡定道:“好生休息,别乱动,这两日妈妈会给假让你歇着。”说完就要走,不带留恋。好在流宛及时拉住了人,娇弱恳求:“你陪我。” 浮宵一笑,道:“我陪你作甚?” “你答应对我负责,当然包括陪着我!”流宛理直气壮道。浮宵简直要被流宛的无赖气笑,好气又好笑,道:“我何时答应了?” “男人的话不可信,你的话不能不可信。”流宛歪理邪说,抱住浮宵的腰就不肯撒手。她原是坐在榻上,这一抱当真方便极了。双手环住,还有不少空余,感叹这人纤瘦,温度也教人眷恋不已。 浮宵哭笑不得,道:“我作何要跟他们比?”况且她何时答应过流宛?抱住她的人半晌没说话,总之就是不放手,良久才翁气道:“你是我的,就是不许。” 浮宵板脸,虽流宛看不见,沉声道:“你还讲不讲道理?” “不讲。”流宛直白承认。 浮宵被她堵得语塞,无言以对,也是半晌才憋出一句:“松手!” “不松。”流宛道,接而眼神一转,道:“答应陪我,我就松,反正这回不会再有人能把我带走。” 一提这个,浮宵不曾硬起的心便软了,纠结片刻,道:“松手,我不走。”流宛闻言满意松手,就见浮宵极快的走开了几步。控诉的话还未出口,浮宵便头也不回的道:“洗回手而已,别乱动。” 用冰冷的水擦洗完,浮宵面色未变,走回榻边,道:“睡吧,我陪着你。”流宛颔首,浮宵便轻柔扶她睡下,盖好被褥。掖被之时,流宛眨眼问道:“姐姐不说陪着我?” 浮宵闻言知意,手上动作顿下,道:“你想我如何陪你?” 流宛苦脸,道:“被里冷。” 浮宵面无表情,她早该知流宛向来是得寸进尺的人,道:“一会儿就暖了。” “你不陪,所以冷。”见一句一计不成,流宛豁道,说的煞有其事。然而浮宵还是把她一瞪,动也不动。言语无用,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猛然拉住浮宵一扯,人便跌在了自己身上。 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流宛向来将其中的道理贯彻的很彻底。 浮宵支起身子横她,颊边却已微微红了。流宛嫣然一笑,道:“姐姐不来,我只好自己请了。” “无赖!”浮宵终于将心底的话出口,不看流宛,自撑着起身。途中却又被流宛揽住,眼中期盼晶莹,道:“所以姐姐到底来是不来?”浮宵不说话,流宛也不松手,这般撑着也累,怕再压到流宛,浮宵败阵道:“让我起来,依你便是。” 终于能够起身,轻褪绣鞋,红脸翻身上了榻。背对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0 流宛躺着,一语不发。 流宛如何肯放过她?自背后贴紧抱上,手也不老实的箍住怀中人纤腰,埋在那人青丝间,尚觉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也希望你们能够天天开心 ~(≧▽≦)/~ 第43章 如愿 “姐姐转过身来。”流宛娇声道。 暗忖这人是把得寸进尺做到了极致,但也愤愤转过了身去,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眼不看。刚闭上眼,得寸进尺的人就钻进了自己怀中。 无奈睁开眼,问:“又做什么?”这样亲密的距离不是第一次,浮宵仍有些不适应,想要退开一些,然而徒劳不能。因为流宛抱得实在太紧,动一下也难。 将头埋在浮宵颈窝,低声道:“别动,一会儿就好……”语声难得显见脆弱,浮宵沉默,心生怜惜,回揽住人,轻拍单薄背梁,柔声道:“睡吧。”声音似是将化了般柔软,轻得像天边云。 如此良久,流宛的呼吸也愈发规律祥沉,就在浮宵以为她已睡过去时,流宛忽然道:“如果可以,姐姐会一直这么抱着我吗?”声音低得有些不真切,模糊似深藏心海中刚吐露一点情思的朦胧。 喜欢一个人,很像珍珠蕴成的过程,最开始是一粒沙,无意潜藏自己心中最深柔软,漫长磨砺,时间经历,无声无言中日益渐长,既痛且支付了全部心力,最后蕴成一份心中独一无二的璨华美丽。在自己心中熠熠生光,或是潜藏深海永远掩埋,自得韶光永以默藏,或是由那人亲手打开,盛奉手掌,合于手心。 浮宵沉默,给不起的,她不会给出承诺。 流宛呜咽,声音哽于喉咙:“如果你再见不到我,你的答案是不是会不同?” 浮宵感觉到颈边被滚烫的泪水打湿,水迹顺着滑下就成了冰冷的温度。没由来的觉得冷,刺痛了心底。这人是个麻烦,毫无疑问。若该只如初见,是不是对她们都好?她依然讨厌她,她们便不会有任何交集,永远陌生,只有虚伪客套的问好维持关系。 但其实,若真的那般,一点都不好。 想起当初的梧湘,她的执迷不悟与绸缪微怅,而今终于懂得为何,她却也已无法脱身,立于危墙,也终于懂得所谓执迷不悟,不过情网深陷。知道其间凶险,也是在劫难逃。 曾问朝不保夕的一时相守是否值得,真正衡量,其实不值,但是,束手无策的甘愿。 “不会。”浮宵阖上眼,多年未觉累,现下是真的突如其来的疲惫,她也不知她还能再这样狠心几次,再叹道:“只要你我是这个身份,便永远不会。” 流宛没再说话,抽抽噎噎一阵,再没出声。 两相无言,天色渐沉。 浮宵轻轻拿开流宛揽住自己的手,这回不知怎的,竟轻易拿开了。暗自惊诧之时,又退半尺距离,才发觉这人是睡着了,长睫仿佛还挂着水滴,乌泽浓润。 似乎睡得很沉,任浮宵如何动作也没有醒来。大抵还在做一个伤心的梦,眉间紧锁,如何都不能舒展。 浮宵轻抚上这不展面容。 若流宛此时睁开眼,定能看到那心碎情意。 轻轻吻上流宛眉心,柔情胜水,是花随水流般的温柔。只因有情,也非无意。 不是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几字之差,天差地别。 抽离后还有不舍,又在那朱唇上轻覆片刻,浮宵留恋低喃道:“如果…可以,会的。”而后再不延宕的起身,尽量放轻动作起身,整个过程几乎毫无声响,身后的人亦始终未醒。 最后留恋看过一眼,盖紧被子,轻手关门走了出去。 出来的温度很冷,不知这夜该会多冷。 恍惚回了房,晓枝已烧起今年的第一回 碳,份例的上好银碳。屋内温暖,斜斜开了些窗透气亦是。印象中不记得有吩咐这一出,问道:“今年怎么烧得有些早?”惯例来说,还有数日。 晓枝看她一眼,半晌才答话:“前几日杨大人便回来了,今夜说要过来。” 浮宵一僵,换她半晌没说话。 最后只揉揉眉心道:“那便……备浴吧。” 晓枝出去了,浮宵走到窗前,支开了全部的窗,任寒风灌进,也不在意自己才好的病。窗外没什么好看的,阴云沉沉,暗色压城,无端也让人心凉压抑。 很快沐浴后,浮宵坐在镜台前,身后晓枝为她擦拭着头发。房中已燃起红烛,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映出镜中情形。 浮宵眼睁睁看着晓枝停手去开了门,看着镜中为她擦拭头发的手变做一双骨节分明,宽厚明显是男子的手。如果这里不是青楼,如果不是□□恩客,这情景更像寻常人家恩爱夫妻,闺中情形。 浮宵从沐浴到如今,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人也不介意,擦干头发后,忽然将人横抱起,走向床榻。 怀中人仍是一言不发。 浮宵落在了榻上,有人撑手在她耳侧,低沉似酒醇厚般的声音响起:“你今日怎么了?” 浮宵神情淡漠,默然半晌,最终还是侧首敛眸道:“奴这月月事来了。” 看不见那人神情,浮宵也不想看,心中更未有一丝波澜,除却隐隐心如死灰。她不怕得罪他,她只是如今知晓,自己逃不了了。 想见到的,只有另个人狐狸一般的笑靥。 原来早已,逃不掉。 半晌未听见话声,良久那声音才又响起:“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说着袖回了手,再看浮宵一眼,利落走了。 浮宵没看到那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只在门关上后蜷起了身子。什么也不愿听,什么也不愿想,只有自己给自己一些温度,才能让杂乱又冰凉的心有些暖意。 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回旋,一嗔一嗲历历在目,她明了自己的心了,但她又该如何是好?她已不愿,也没办法再同旁人做这样的事,然而终究避不过一辈子,她想活下去的,可是抵不过那颗自此只为一人跃动的心。 室内很暖,这夜却凉,还长。 桌上烛火轻晃,如心飘荡。 沉默又死寂,浮宵觉得自己好像溺在了水里,无法呼吸,无法思量。能否有人破光而来,拉她出水,救她一命,还她颗心。 浮宵不知道,女人的心一旦给出去了,就难以收回,覆水难收,比覆水还难收。莫说还,不死心便是好下场。 这样的安静,持续到门再响起的时刻。 浮宵不想应答,也不动作,片刻后,敲门声便停了。浮宵以为人走了,然而下一刻,传来门被推开的一声轻响。 那个人好像很急,声音也是急切的:“姐姐?” 浮宵心脏骤然一紧。 也不知是事与愿违还是得偿所愿,总之不管她情不情愿,听得那人关上门,一步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1 走近。漫长又短暂的一刻,流宛来到榻边,坐下,伏抱住浮宵,同样一语不发。 浮宵觉得心中渐渐有温度了,自己给不了自己的温度,这个人给了。 “我都听到了。”流宛轻柔道,抚着浮宵尚还微微湿润的长发,此刻就连浮宵看不见的神情也是温柔的,继而轻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会一直抱着你。”接着自问道:“多久呢?”笑了一声,自答道:“大约是,天荒地老。” 还是未得到浮宵回答,流宛并不气馁,只是语气灵动的笑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问是问,自己已毫不怀疑。 浮宵可以想象到流宛飞扬自信的神色。如果她没有机会见到她,那么上天大抵是把所有都给了这个人。 “不然,你不会拒绝他。”流宛说着,想要离浮宵更近,却因触动腿上伤势,轻呼痛一声。浮宵终于肯动,边扶着流宛起身,边斥责道:“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所以你便乱跑?乱打听?” 谁料刚刚扶起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便一把被推倒榻上,放肆又恣意的欺身压住自己,大胆妄为的在她唇上游离。 一吻毕,流宛才低低笑道:“姐姐还不承认喜欢我?”手向下划,道:“不喜欢我,怎能由我?”浮宵喘着气微红了脸,刚想故技重施不看那人,虽则心境云泥之别,便又被流宛吻住,歇不了气。 水到渠成,其实无需问也知道心意,但流宛偏生不肯放过浮宵,她从来不肯放过浮宵。轻佻解开衣衫半敞,温香软玉细腻肌体,轻柔抚过引起激栗,留下独属于她的痕迹。她想她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了,毫无顾忌占有一个人的感觉。在浮宵耳根咬了一口,不等她恼,自道:“姐姐别担心,我已将门锁上了。”听到浮宵压抑轻喘,流宛没由来的一阵满足,又贪心难耐的觉得不够,手渐渐向下。 浮宵眼含薄雾,迷离轻瞪,却只更惹流宛占了这人的心思,一探而入。“嗯——”浮宵咬唇也难抑溢吟一声,不觉环住了流宛,有些难受,轻胀感觉。还有一种奇怪的,自己不懂的心悸,前所未有,行这事时。流宛或捏或揉,分明初次,却似熟手,总让浮宵不自抑的出了声,丢了神。 流宛想要占有这个人,从心到身,里里外外,全都想烙印下她的痕迹。 身体力行,这一夜,如她所想,如愿以偿。 第44章 羡煞 梦中轻轻嘤咛了一声,浮宵转醒。 刚才醒来,立时明白了处境,脸上直发烫。自己的手还搭在流宛腰间,人也在她怀里, 昨夜说什么都不肯饶了她,现下眼角都是微润。 春风拂过眉梢,却是秋情漾。 流宛睁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双春水似的眸,含着水光,温情春意,全在那动情眸深里。温柔的深色,墨润点漆的瞳仁,本已自成水墨,偏生眼中还映丹青。 她眼中的丹青,映着的女子,是自己。 谁被她这样望着,谁就成了她眼中的一幅画。只有见过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何等动人情形。与单纯的喜欢和占有不同,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在萌发,这一刻,覆住了整颗心。 止不住柔软,不知目的,不知究底想要什么的悸动,只能深深抱紧浮宵,感觉才渐渐安定。 “大早起来又做什么?”浮宵嘟囔抱怨道,不知流宛是怎么了,不顾伤势折腾一晚还不够,这一醒来又不知发什么疯,将她抱得死死的。 流宛轻笑不言,又在浮宵脖颈磨磋流连起来。浮宵羞恼得刚想推开她,门外便传来熟悉清脆声音:“姑娘可醒了?” 流宛咬住了浮宵喉结。 不是真正的咬,而是轻含打转,温柔舔舐,像小兽给自己舔舐伤口,分毫不会过于用力,却足够让人心痒,心如擂鼓,面红耳赤。 “晓……”唤出一个字,柔沙低哑,才觉不好出声,因着那咬住就不撒口的人。摸到腰上狠掐一把,流宛才松了口。轻吁了一口气,以为流宛终于消停,即刻回道:“今日我想……啊!”说到一半,浮宵惊呼了一声,气息已乱,强忍按捺,狠瞪在她身上作怪的人。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摔碰着了?”门外晓枝急道。 流宛不住撩拨,捻抚轻揉,花样甚多,是她一夜不曾放过的云絮柔软。浮宵眼中又迷离蒙了层快要流出泪的水光,呼吸愈发紊乱,本是敏感地方,更是被流宛折腾许久,而今当真是敏感至极,每个动作触碰格外感受清晰,指间温凉细腻,传达的每一分热度,都从胸前传达到心口,直至心底。 “不……不曾,晓枝,你先回去,我,想晚起……一会儿……”浮宵咬牙努力抑住低吟断续道,想推开流宛,也真正这样做了,下一瞬,如遭雷击。 流宛手是放了,却直低头咬住,放了的手也没有闲,直扫犁庭,长驱而入。 晓枝觉得她家姑娘今天很不对劲,房中隐约传来的声音也很不对劲。不敢多想,再唤道:“姑娘有事一定叫奴婢!”而后薄红着脸走了。 又是一番恼人折腾,浮宵无力瘫在流宛身旁,仍被紧紧揽住,怒瞪道:“淫贼!”她这眼神如何吓得到人,流宛微笑,眼中餍足,呼气在浮宵耳边,轻笑道:“我只淫你。”浮宵红着脸不答话,又气又羞。 再一番情俏笑语,紧贴住这人歇息,呼吸绵沉,自来到时,难得安心。浮宵却忽记起件事,昨夜也并非忘记,只是情殊,流宛又全然不顾,总打断她,才尽量顺着她动作,不使她多劳,拖到了现下。探向流宛腿间,颦眉轻碰。 流宛扭曲片刻面色,睁开了眼,莫名又被浮宵横了一眼。浮宵语气不善道:“起来,让我看看伤。”流宛明了缘由,乖乖靠榻边支腿坐起。 不看还好,一看已是血迹斑斑,原来白纱包裹,而今深红蔓延。 浮宵真有些火大了。 “腿不想要了么?”气得恨不能再抽她两下,却也只能恨恨披衣起身,寻纱布清水,伤药棉布。屋内这些东西都是常备,倒也很快寻见,浮宵怒火微熄。走回榻边,扫流宛一眼,这回识趣很多,乖乖坐好支好,等浮宵上药。 浮宵将原来纱布解下,自己打的结,自己也好解。换下后才发现已是如何惨烈情形,有血块凝固,深红血痂,最轻的伤也是青紫交纵,最重的更是血肉模糊。不言不语,拿棉布沾了清水擦拭,不知是凉得还是疼得流宛轻抖也不管,只放轻加快了手上动作。 擦拭完后,浮宵终于肯开口,却是只冷声道:“趴着。”流宛又乖乖趴下,等浮宵上药,只觉甚冷,寒战道:“姐姐快些。” 浮宵冷笑一声,动作倒也真快起来。等到两只腿都重新上好药缠好纱布时,流宛发觉这药的不同,比起昨天清凉缓和感觉,这药不知痛上多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2 少倍。 “姐姐……”流宛弱声唤道,疑是浮宵气整自己,但又觉浮宵不会如此,心中实在有些疑虑。等了半晌,浮宵还是没答话,腿上又凉,腿后又痛,流宛又道:“这药上了有些痛。” 浮宵哼了一声,道:“是该教你痛上一痛,好长记性。”远水太远,唯一一瓶昨日便给了她,当下浮宵这里,也只有这药最好,焉知这小蹄子还有胆挑? “姐姐就这般气么,好姐姐,痛也痛了,你就别计较了。”流宛娇声央道。 浮宵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却是怒极反笑的笑。不识好心也就罢,还非得再把她气上一气,当她是什么人?能拿她的伤势出气? “啪——” 就着这个姿势刚好,浮宵往流宛腿根上三寸狠拍了一下。肉多厚深,手掌怎么打都是打不坏的,无须顾忌,再不真的教训一下,怕是都要上房揭瓦了。 流宛愣了,一时回不过神,伤处是痛,现下另一处较之轻微许多的疼痛,却更让人感觉深切。 “姐,姐姐?”哆嗦了一下,语气也哆嗦着,流宛诧异唤道,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话声刚落,臀上就又挨了一下。这回要轻上许多,流宛已是彻底傻了。 不等回神,不等再说些什么,浮宵又落下了第三下。 三下打完,浮宵才舒了口气,气哼哼的骂了句:“不知好歹的小蹄子。” 流宛方知疑心错怪,连连讨饶,浮宵也没理她,于是自己撑着起身,刚想抱住浮宵,浮宵便走开,教她落了个空。 悠悠洗过手,水是冰凉,浮宵未多在意,躺着的人却开口了:“姐姐别冻着了,冷水伤身。” 浮宵没理她,自顾自的擦着手。而后走到门前,打开门闩,开了门张望片刻,想着晓枝何时会再回来。 巧也是巧,估摸方才有一个时辰,晓枝刚转回来,便见到浮宵衣裳微敞,春后风光,门边张望,见她笑望。 ……晓枝心情有一丝微妙,昨夜那位走得极早,显然是什么都没发生,联想早晨听到的声音,浮宵颈上的痕迹,她突然很想知道,她家姑娘屋里藏了谁。 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浮宵颈上,还有微敞衣衫里隐透出的痕迹愈发看得清晰,晓枝觉得不论是谁,都……颇有些禽兽。尽量不着痕迹的往里扫了一眼,她突然很希望这是浮宵在跟她闹着玩。 然而浮宵半点没有要瞒她的意思,大大方方若无其事的又吩咐她备浴,途中还让榻上躺着的赶紧走人,别耽误她沐浴,而后就听到流宛若无其事道:“怎会耽误姐姐,我看着便是。” “流宛!” 初见便调戏她家姑娘,再见还是,再三见都是,直至这二人莫名其妙翻脸前,可以说是流宛一人的翻脸,对这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然而今天再见,流宛调戏的愈发大胆,愈发口无遮拦,还是在她家姑娘的床上再见。 晓枝忽然觉得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浮宵,更不懂流宛是个什么意思。女人心,海底针。虽然她也是女人,但她不懂这两个女人。 也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默默收拾东西退下,突然知道昨天浮宵未受伤,却要她翻出那药是为了什么。手中纱布血迹斑斑,忽然就对流宛有些服气。难怪缠得到浮宵,当真,服气。 屋内两个人再看不见旁人,看上去是你来我往,情俏不断,实则是流宛调戏浮宵,浮宵气得几乎倒仰,又拿流宛没奈何。 但也足够羡煞旁人。 虽然晓枝一点也不羡慕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大概是晋江抽了,显示不出名字,抱歉,但是能看到的话,希望不要介意,非常感谢(づ ̄3 ̄)づ╭?~ 谢谢 苏小玖 小天使的营养液,很感谢,么么 第45章 喜欢 晓枝送上热水后,好在还有屏风遮挡,看不见那张欠抽的脸,不至再羞愤欲死的红了脸。草草洗过,换了套衣衫,发现桌上还有晓枝贴心一并送来的药膏。 这回不能再随意,坐在镜台前细细涂抹。 还没抹上多少,身后就贴上一人。浮宵微黑了脸,道:“又乱动,还是没痛到不是?”流宛嬉笑,全然不当回事,拿过浮宵手中药膏,对着镜中痕迹,抚上浮宵脖颈,笑道:“我痛,姐姐不是更痛么?”说着轻柔勾划,神情难得认真下来。镜中的人,缱绻难分。 悱恻时刻,斜斜支开的窗,吹进的风都是微凉且温柔,窗外天光晴朗,好似复苏愈长。 绿意已渐渐消逝,心中却生绿意。半世浮萍随风飘落,而今好似终于风中孤寂有了着落。 流宛合上手中药膏,浅浅一笑。同从前任何时候都挂着的不真心的笑不同,那是习惯,与世界的游离,而今不同,终于得窥心城真藏,缪缪情丝。 只是下一刻,流宛便换上了浮宵熟悉的笑,千绕百转唤道:“姐姐~” 浮宵觉事不妙,下意识想起身却被流宛按住,只得硬着头皮道:“怎么?”流宛笑得更欢,环住浮宵脖颈,垫在流宛肩上道:“你都沐浴过了,可我还没洗。”浮宵眉心一跳,道:“你伤口没好,不能沾水。”流宛又是一笑,道:“我知道,可惜不能和姐姐一起,不如等我伤好了再来?”她没说假话,如果不是伤势的缘故,她是真的想和浮宵洗个鸳鸯浴。 “所以,姐姐帮我如何?”流宛道。 “……嗯。”许久,浮宵才微红了脸答道。 二人又去了榻上,方才还剩些热水,足够擦洗一回。 半遮半掩,半搭半落,浮宵点点认真擦拭。碎发落到耳边,依然遮不住那张专注容颜。恍惚伸出手去触碰,真切触到了那微凉青丝时,都是一怔。浮宵疑惑看向流宛,眼神相对,流宛轻笑。 也许还不够默契,却足够美好。流宛极合时宜的,往浮宵脸上一勾,希望时间停留。 这样美好时刻,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宵儿?”梧湘刚刚进门,便见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先前晓枝时自是无法在屋内闩门,而浮宵又被流宛气得忘了锁门,流宛也忘了这事,都以为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所以造成如今局面,有些,尴尬。 流宛靠躺榻边,衣衫半解,而浮宵正扶着流宛的腰,人伏在腿间,面色微红。流宛的手停留在浮宵脸上,笑意盈盈,在听到梧湘声音时骤然僵硬。 浮宵尴尬回过头,梧湘已经面色怪异假模假样的捂住了眼,偏头不住念着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浮宵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是我的错,我等会儿再来找你。”梧湘打断浮宵,丝毫不拿这欲盖弥彰不当回事,快步退到门边,认真再道:“下次记得落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3 。”而后甩门离去,暗赞浮宵勇猛,实在意想不到。 她以为浮宵会是下面那个。 摇头咂舌,来日取经,来日方长。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她家小傻子比起流宛,实在容易对付,乖得多。 屋内沉默良久,都不知说什么好,浮宵黑着脸继续给流宛擦洗。仍没有草草了事,而是认真擦完后,将手巾一丢,冷声道:“自己滚回去。” 流宛先是默默将衣衫穿好,而后扑到浮宵身上又亲了一口,逗红了脸才起身,笑吟吟道:“那妹妹这便滚了,晚上再滚回来。” “别回来!”浮宵撇头道,不看流宛佯作寒心,等流宛将要出门时,又轻哼道:“记得用饭。”流宛回看,笑道:“姐姐也别忘了。”眼中波光潋滟,一笑倾她城,一笑倾她心。 晃花了浮宵的眼。 但也很快回过神,这一夜发生的事太多,她需要理一理。正思忖时,门外敲门声又响起,有人唤道:“姑娘?” 听出是晓枝的声音,浮宵道:“进来吧。” 晓枝奉案进门,将东西摆到桌上,环顾一圈,迟疑问道:“流宛……姑娘走了?”浮宵点点头,看着晓枝摆上的两份餐食。 坐到桌前,慢慢吃起来。此时腹中饥饿,但浮宵依然吃得不快。看晓枝纠结神色,几番欲言又止,浮宵放下竹箸,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见浮宵坦荡,晓枝也不再瑟缩,直截问道:“姑娘是和流宛姑娘结好了么?” 人很奇怪,有时羞怯似水,有时却坦荡如风。常常压抑说不出口的心意,却能对他人坦然承认。或许因为,既然认了,就从未怀疑过那份心意。 浮宵颔首。 晓枝知浮宵看着柔弱,实则决定好了的事便劝不回来。但她还是抱着微弱希望劝道:“姑娘可想好了?”不论私心平心,晓枝都不希望这是真的。有点嫁女儿的感觉,却觉所托非人,这是其一,其二烟花之地又该如何真正相守?前景实在难盼,她怕浮宵落不得个好下场,因此香消的不在少数。 “没有。”浮宵摇摇头,见晓枝面上即刻一喜,无奈哂笑,垂首自嘲道:“但我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了。”遇见是命,至于天意,谁知道呢?没有办法的办法。 晓枝闻言,神情灰暗片刻,而后道:“奴婢如何都与姑娘一边。” 浮宵轻笑,道:“我知道。” 话落有人敲门,浮宵恍若未闻的轻抿了口茶,想着这回倒是学会敲门了,使个眼色让晓枝不理,晓枝虽疑惑但也顺她。半晌,浮宵才悠悠道:“门没落。” 梧湘进门,道:“小气鬼。” “嗯?”浮宵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奴婢先下去了。”晓枝适时插话,收拾好碗筷,默默退下。 浮宵将茶盏放下,毫不客气道:“什么事?”她不客气,梧湘更不客气,大剌剌坐下,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浮宵烟眉轻挑,道:“不能。” “真是一点也给姐姐面子,有了你的好妹妹,便忘了我。”梧湘学着先前浮宵慢悠悠的语气,丝毫不见生,给自己倒了杯茶。 浮宵立刻反击道:“你还不是有了你的好妹妹便忘了我?” 梧湘咳嗽几声,问道:“你认真的?” “难不成你是假的?”浮宵笑道。她当然知道梧湘有多认真,只是调笑她那么多回,也不是白让她欺负的。 “宵儿。”梧湘无奈唤了一声,而后道:“不说笑了,你当真和她在一起了?” “是。”浮宵道。 梧湘沉默半晌,叹了一声,直看住浮宵双眼,道:“你是真心,可她呢?就做露水情缘,一场春梦了无痕,不好吗?” 浮宵点头,道:“这样的确是最好,但是……原来我不懂你是为何,而今我却懂了,姐姐躲过瑶瑟那么长时间,最后躲过了么?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是,躲不过了。躲不过她,躲不过命,躲不过自己心意。” 梧湘又叹了一声,悲哀笑道:“可我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呢?宵儿,我并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她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而瑶瑟不知这是爱得多么莽撞,答应了她的心意,梧湘就注定无法再许他人,最后结局,早已注定。 浮宵无言,二人便沉默着,对坐一晌。 流宛早已回到房中,不紧不慢的吃过了饭,不紧不慢的再换了套衣衫,最后不紧不慢的捧着热茶。 碧青很是不解,昨夜甚至一夜未眠,就为了守着流宛回来,却现在才守到人。也不敢问流宛去了哪,大抵能够猜到,她更想问的是,流宛昨夜究竟去做了什么,她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答案。 “想问我昨晚去了哪?”流宛眯眼笑道,显然心情不错。看碧青沉默,笑了几声,又道:“我去了她房间。” 拂了拂还有些烫手的茶,看水中清晰倒影波澜起来,流宛又笑,根本不看碧青脸色,道:“至于做了什么,我想就不必细说了。” 碧青身形都颤了颤,好像要不能自抑的后退几步,却终究是忍住了,一张巴掌大的娇俏小脸变得煞白。几乎不能成句,颤声道:“姑娘……真对她上了心?” 流宛目光闪动,不明意味的笑道:“我喜欢首饰,那我对它上心么?譬如从前那个琉璃花瓶,我也很喜欢。” “可是首饰没了,花瓶碎了,我会伤心么?不过可惜一阵罢了,等到更好看,更能让我喜欢的东西出现,那时我早已不会去想那个花瓶了。” “人不会为首饰花瓶失魂落魄,更犯不着要死要活,我喜欢她,就是这样的喜欢。” 第46章 柳烟 今夜是花月的场。 熟悉的面孔都不在,只有兰修和明纱一如既往的唇枪舌战,明讽暗嘲。 柳烟倚在二楼,脸上还未好,这几日都是不见客的,所以只是远远观望,百般聊赖。腿上还在疼,不过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流宛应该比她还疼。 想起流宛,就更难免想起一个,联系牵绊,更深的人。 最初的时候,她其实很讨厌浮宵,比起流宛那几日对浮宵的针对冲撞,十五岁那年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也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年,认识这里,认识浮宵梧湘的第一年。 为什么讨厌浮宵呢?大概因为她来到这里时,浮宵第一个给她冷眼,视若无睹,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到来,就连客套也懒作。那时的浮宵性子也未完全沉淀,冷眼看她挑衅几次,便再忍无可忍的回了嘴,又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什么话都听了不少,浮宵真与她吵起来,她自然吵不过浮宵。 然后,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打了起来。 还是她先动的手,也是她先挑的衅,却反被浮宵说红了眼,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4 红着眼眶就上手揍。 那时浮宵愣了一下,愣神的青涩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想到便能不觉笑出声来。 浮宵愣完后,也毫不留情的回了手。柳烟扯浮宵头发,浮宵便扇柳烟耳光。那时浮宵是被她压在了地上,但浮宵也始终倔强的尝试起身,撕扯拉打。她被浮宵扇了一下后更气,也回扇浮宵,打下去的时候浮宵的脸便已肿了,身上青青紫紫,好不凄厉。 嘴角都有了血丝,然而浮宵始终只是倔强的瞪着她,想要回手。那眼神活像受伤的小狼,又冷又亮,特别好看。 于是柳烟下手更厉害了。 最后还是被梧湘死命把她拉开,浮宵的脸才没有更肿。柳烟却觉得挺好的,说不过,打总打得过。看着浮宵脸上肿起,身上手上也是青青紫紫的,她看浮宵便顺眼了很多,心中也畅快许多。 像是心中一直压着的阴霾,午夜梦回的枕边湿迹,无数曾经熟悉的人变成怪物踩压她的噩梦,一人独身发落这异乡纸醉金迷步步埋血地方的恐惧不安,还有见到的第一个浮宵的冷眼,积压心头,终于能够泄出散开一点。 她终于能够承认,其实是因为害怕。已经一无所有低到尘埃里的她,还要被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看不起,不放在眼里,将她所有的恐慌忐忑点燃。 那时下了车马,有人引着她压着她到了数年未变的大堂中,那个女孩沉默坐在窗边饮茶,察觉到她的目光,只冷眼回望。 当时觉得无比害怕难过的情形,而今只会心一笑耳,甚至隐隐怀念。 来到这里便要抛弃本名,与其说抛弃,不如说是完全断绝过去,提点记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再有过去,曾经烈火繁花的过去。柳烟给自己取名时,莫名想起了当时浮宵坐在窗边时,窗外的青青垂柳,还有微风荡起她茶盏中的烟。柳色也在轻轻飘荡,烟散在风中。于是她从此便名,柳烟。 柳边烟色,一眼万年。 却,无关风月。 这一架是打的尽兴,而所有尽兴都要付出代价。领家和关月的竹棒一次次落下,她们不服输的又暗自比较,谁也不肯叫出声来,咬碎了牙也要强忍,还有目光交锋,死也不认。 架打的狠,打挨得更狠,回去后都躺了好几天,再见却亦是水火不容。 柳烟渐渐学会了下黑手,不往脸上手上见人的地方招呼,而是专向不易看见的隐处上手。而浮宵身在这地方多年,这些也不是不会,甚至手段比柳烟还多,二人便常常互下黑手,彼此暗痛暗恨暗切齿。 她曾以为她会是她一辈子的死对头。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花言巧语,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怜惜她,喜欢她,愿意将她娶回家。可笑她当时也真就信了,以为真有人能带她跳出这火坑,甚至私定终身,留下信物。 就这几样东西,差些置她于死地。那男人的正妻找上门,见她便撕扯说她狐媚放荡,她这样的人就该千骑万枕,人尽可夫。那时是冬日,她觉整颗心都覆满了冰霜,冰进了骨缝,浑身是止不住的冷,冻得她什么话也解释说不出来。 张口也难,任人辱骂。 但浮宵又出现了。将她挡在身后,几句话便将那女人气得如她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颤着身子指着浮宵,你你半天,那些污秽的字眼堵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而后妈妈还是在房中搜到了那山盟海誓的信物,海也枯石也烂,那信物摔在了她脸上。 浮宵从前回她的巴掌也没有这么疼。 几乎将她打了个半死,她撑着爬出了那个黑暗的小厢房,躺在雪地里,看着飘雪,想着就这样去了也好。 当时天色昏暗,但雪中另外两个跪着的人却显得一点都不模糊。 她爬出来时只想着离这里远一些,再远一些,直至无力躺在雪里时,她才听见那两人的唤声,眼前也终于不再是黑暗。 后来该掐的时候依然在掐,浮宵的性子却渐渐沉了下来,她也不再那般青稚。只是在那之前,因此挨训挨骂的时候不少,她也总会记得,打完骂完后要假装不经意的给浮宵倒上一杯热茶。 因为那天对她伸出,将她从雪地里拉出来的手,很凉。 身后忽然被人轻戳了一下。 飘远恍惚的神情顿时散去,柳烟骤然回神,转身看向那人。 “……那天,是妹妹不对。”素霜道。 柳烟笑了笑,轻佻将手搭在素霜肩上,头也附过去,道:“那妹妹打算怎么赔我呢?” “方才叫了你几声都没理我,我以为是扯平了。”素霜娇声笑道,轻轻将柳烟的手拿开,人也开始往后退。却被柳烟猛然握住,柳烟叹道:“为什么你不信呢,我的心思宁可对你,所以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哦?”素霜皮笑肉不笑,想要抽回却不得。 “不过既然妹妹想要赔罪,那就随我去一回。”说着也不看素霜僵硬脸色,将人不由分说的拖走。 这个夜晚,想来不会太过无趣了。 领家收拾完这月第五个犯错的人,疲惫冷脸走在院中寒风中。 径直走到一间连门都是黄花梨木的屋前,黑着脸门也不敲,重重推开了门。反正不是她的门,坏了也不用她心疼。 突如其来的开门使得灌进一阵刺骨冷风,妈妈不自觉打了个冷噤,直冲来人开火道:“你脑子里灌浆糊了?大半夜找我做什么?有屁就放,没事赶紧滚!” 领家不由皱眉,道:“你吃炮仗了?” 妈妈冷笑,道:“炮仗没吃,吃了几口河水。” 领家嗤笑一声,道:“怎么就不把你这种人淹死呢?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妈妈又惊又怒,领家这些年甚少同她这样说话。 领家视若无睹,听风过耳,只继续问道:“我问你,不过做错个动作,弹错个音,你便要将人打发到我这里来?” 妈妈冷笑更甚,道:“怎么?又记起你女儿了?心疼了不是?” 领家闻言也冷笑起来,道:“没记起,也不心疼,你就存心让我不安生是不是?要收拾人自己收拾,别推到我头上,如此,我管你罚谁,我管你怎样。” 说完转身就要走,半点也不想和妈妈多处片刻的样子。 “沉雁!你给我站住!敢走出这个门试试看?”妈妈的声音已是极怒,恨不能下一刻就生吞了这个人。 领家停下脚步,依旧不回身,却问道:“所以你气的到底是什么?” 背后半晌没动静。领家的脾气早已比年轻时好了很多,她不急,但她也不想等太久。 试探着又走出了一步。 “不许走!”不知是否错觉,领家觉得妈妈此刻声音同往日很是不同,但硬要说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好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5 像在害怕。可是,她又在怕什么,她会怕什么呢? 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去。她欠她很多,所以就算是错觉,明知她不会害怕,她仍不会让那个可能发生。 “叫什么?我又不是聋的。”领家道。 “你!”妈妈咬牙,而后道:“赶紧滚,别来碍老娘的眼!”这话一落,就见领家一脸无言的望着她,最后叹道:“让我不许走的是你,让我滚的也是你,你究竟是想怎样?” 说着走到榻边,坐下道:“既然这么麻烦,等你睡了我再走。” “你……” “你什么你,总不是要我唱歌哄你睡。”领家面无表情道。 “滚,谁要你哄。”妈妈翻了个身,背对领家。 领家不言,吹灭了烛火。 “让你滚你不滚,别想挨着老娘挤。”黑暗中有人道。 “睡你的,多话。”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不要吓到,其实只是纯纯的恋爱甜文 真的(真诚脸) 第47章 燕归 抚着浮宵眼角泪痣,倚在她身旁。 浮宵将流宛手拿开,不自在道:“总摸我脸干什么?” 流宛没将手再放回去,直接凑过去将人一亲,正巧落在那泪痣上,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满意见到浮宵脸红,满足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这颗痣生得很漂亮。” “是么。”浮宵的神色淡了,显然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我很喜欢,姐姐不喜欢吗?”流宛问道,面色纯良。事实上,她是真的挺喜欢浮宵这颗痣的,却好像无意勾起了浮宵不愉快的一些记忆。 浮宵自嘲一笑,道:“孤星入命的东西,怎会不喜欢。” “你现在有了我,可不能这么说。”流宛狡黠一笑,眉眼弯弯,干脆整个人都钻进浮宵怀里。她来时浮宵正躺在躺椅上,支窗看月色。夜里风凉,于是她便毫不犹豫的拿了件衣裳过去,躺到浮宵身旁,一同披盖。 与子同袍。 所以,浮宵怎能说无依呢。 浮宵又微红了脸,却仍只浅笑由她。 月华刚好,情正浓时。 梧湘自下午回去后,便没见过瑶瑟,反倒一直闷在房中奏笛。 梧湘很爱惜这支笛,因为是瑶瑟送给她的。那时瑶瑟一脸欢喜,眼盛繁星,满满当当的,都是要溢出藏不住的恋慕羞涩之情。 贻我彤管,洵美且异。不因竹笛珍贵,而是美人相赠厚情谊。 斑驳点点,韧亮滑美,传说是娥皇女英二妃泪洒而成,鲜红似血。 从此梧湘去哪都要带着这竹笛,时常抚弄,柔荑相磨,愈发温润亮滑。世人常道盘玉,贴身之物大多也是这个道理。梧湘心闷时,便时常吹奏,而今并非心闷,只是觉得有些心痛,无时不刻都存在的心痛。她已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拥有,却还是要失去。 教她,如何不心痛。 没有遇见那个人,本可今朝有酒,得过且过,但这样的生命中,偏生出现了一个她。 初见懵懂,惊惶沉痛。跌跌撞撞来到这里,每日都像是丢了魂一般,对谁都是细声细语,小心翼翼,那时梧湘和她说句话都怕吓着她。除了多怜惜一点,多照顾体谅一些,梧湘当时并未有别的想法。因为这楼里的可怜人多的是,甚至可以说没有哪一个是不可怜的,瑶瑟并不算唯一。 可这小娘,别的不说,眼见却是顶好的,从此便黏上了梧湘,让她至今也未能丢下,丢不下。 慢慢熟识起来,慢慢能够看到她不在别人面前露出的各种小模样,慢慢见到瑶瑟这般时便异样满足,慢慢她一举一动一回眸都能够牵动自己心神时,梧湘便知,自己栽了。 栽在这风吹便倒,娇弱孱孱的小娘手里。 她病时,她照顾,有人看不上她秉性柔弱故意为难时,她挺身,她想见她父亲最后一面落泪时,她求人,她食不下咽时,她便哄着喂她。 只要是她所求,她愿无所不应。 也许常人会觉这感情并不平等,或许就连瑶瑟自己也这样觉得,但只有梧湘知道,她就算给了她这世上的一切,其实也不及瑶瑟带给她的所有。她给了她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期望,让她不再是一人飘荡,心中有了所念所想,带来了昏美霞光。 永远在红台下注视着她,从不会落空的等待她,每刻可见那柔情目光,永远娇甜含笑,柔肠百结的唤她一声湘姐姐。 心中千丝万缕绕转,口中纠柔辗转,带着无人知晓的一缕徘徊,捺藏,仿佛穿淋过一场烟雨般的轻愁,道阻且长。沉下万般情虑,也无人知千般思绪,愁雾蒙蒙本在眼底,绸缪轻怅,皆嚼碎不提,化藏成一声无人懂得的轻叹。 轻叹有声,声声是唤。 瑶儿。 是唤瑶瑟,瑶瑟却不知这是梧湘的一声轻叹。 一笔一划都刻在了心底,遍遍重画,次次心念。是在心中呼唤过千万遍,才化作这两字,一句,一声。 翠微劝过她,浮宵问过她,她曾避过她。然而就如浮宵所说,她逃不过流宛,自己避不过瑶瑟。 发觉自己动了心,梧湘极力躲避过瑶瑟一段时间。那时间里,刚巧李荣谢出现。 是瑶瑟先对她告了白,她避她几日,不曾想弄巧成拙竟让瑶瑟想清了自己心意。她其实早知并不是她一人的单相思,因为瑶瑟看她时眼中自然流露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眼中也有。 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眼神便是能看出的。喜欢这种情绪,看着最喜欢的那个人,如何藏得住呢? 梧湘不否认她避开瑶瑟还有李荣谢的缘故,听说他们曾青梅竹马,听说他千里寻她,听说他愿给她个归宿,于是梧湘想,这样是不是最好? 那些都是从归荑那里听来的,虽然好像是为了激她醋意,但她却更想避开瑶瑟了,虽然她也真的吃醋了。 整颗心被妒火占满,从未像那刻怨恨出身。但又无能为力,不甘又无可奈何。 她颓然了很久,只有浮宵知道,因为她逼着浮宵陪她一起喝了很久的酒。 好在,至少此刻能够说好在,瑶瑟没有放弃,她虽想为了瑶瑟好,但也从未能停止,哪怕一刻,对她的思念与心动。 瑶瑟是她的难,是她的心动,是她的思念,是恋慕,是她的天光,是她的惆怅,是她一生的一声轻叹。 笛声仍是清幽,回忆戛然而止。 她想她了,虽则不过几个时辰。但还有多少时间,能够用来思念她呢? 无声无息,泪落竹笛。 现在这湘妃竹上,有了真正的泪了。无穷无尽的悲哀蔓延,侵蚀人心。她本该珍惜每一个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时刻,但是现在她实在,也只是太难过了。她会收拾好所有难过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6 去见她,这些她一个人知道就好,瑶瑟只需看着她笑。 她很少骗她,这是第二回 。甚至硬要说,她也没有骗瑶瑟,只是没有让她知道,何谈是骗。不过是需要忍住那一点无时不刻的哀痛,对她笑颜,不让她看出来。反正对着瑶瑟,她从来都能真心笑出来。 痛是阵阵轻微,不值一提,早已熟悉。 她只需要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刻,再普通也要刻骨铭心,只要和她在一起。 “湘姐姐!” 梧湘未落门,因为她也想不到自己会落泪,谁知笛声刚停,瑶瑟便开了门。大抵就是现世报吧,前几个时辰撞破浮宵好事,现在是瑶瑟撞见她想隐瞒的事,准确来说是心情。 若无其事的抹去泪痕,故作疑惑道:“怎么了瑶儿?” “还哄我,你到底怎么了?”瑶瑟柔声埋怨,走近抱住了梧湘。 梧湘全然不当回事,笑着岔话打诨道:“我的瑶儿何时学会了投怀送抱?” “不许瞒我!”瑶瑟急了,红了眼眶。 梧湘也慌起来,连忙哄道:“不瞒不瞒,我说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瑶瑟破涕为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这样哄我。” 梧湘叹了一声,见瑶瑟神色紧张起来,轻拍瑶瑟脊背,转而笑道:“我不哄你哄谁,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是为我自己哭呢。” “那是为了谁?”瑶瑟问道,难得愤怒起来,以为是谁欺了梧湘。 梧湘笑着安抚她,道:“还能有谁,你另一个好姐姐。” “宵姐姐怎么了?”瑶瑟愈发疑惑。 “她和流宛在一起了。”梧湘道,神色微沉。 瑶瑟顿时张大了一张小嘴,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道:“她们不是?……” 梧湘又叹了一声,道:“是,也不知怎么又走到了一起,我怎样劝她都不听。” “虽然……但姐姐就因为这个?”瑶瑟问道,神情微冷,显然不太相信梧湘这套说辞。 梧湘将人揽住,难得撒娇道:“瑶儿,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说这个?”轻咬了瑶瑟耳垂一口,指尖在她背部划下。 “你又骗我。”瑶瑟道,眼神有些灰暗。 “……瑶儿?” “姐姐真当我什么都不懂,真正不明白的,是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如果这些都是于姐姐而言的呢?于我,正是因为能够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好。旁的,我不在乎。可姐姐一直做的,只是让我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对我的好。但我并不能心安理得,我想回报你,并非恩情,而是恋情的回报。力所能及,愿为梁上燕,岁岁扶持常相见。” “但你难过时,我不能知道你在难过什么,甚至无法见到,无法帮你擦去眼泪,所谓恋人,不就是不该让人再孤独承担的么?”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恋不再是,可你独自流泪,而我,却只需一味傻傻等你对我好。所谓深情,便该是这般么?” 瑶瑟捧起梧湘的脸,认真道:“姐姐不累,我替你累。”而后阖上眼,道:“现在,姐姐能告诉我为什么了么?” 梧湘沉默半晌,最后只能唤出一句:“瑶儿……”其它的话,她是真的不能出口。 瑶瑟笑了,神情疲倦,轻轻擦去梧湘未干的泪痕,一言不发的走了。 只剩梧湘欲言又止,无法伸出手的沉默挽留。 如果……能有来世,报答这一份爱不能承的感情,梧湘也愿为梁上燕,结草衔环,秋去春来,一生几度,燕归几度。 但是抓不住。 注定留不住。 第48章 两清 独坐到天明。 即使晨曦来临,也依然没有带来一丝睡意。如果可以早些休息,安心睡去,大抵谁都愿意。并非不困,只是没有睡意。勉强合眼,也只会因为烛火昏沉醒来。 只是难成眠。 一闭眼,便浮上心头。 梧湘将手中看了一夜的竹笛放下,撕下蒙膜,仔细擦拭,最后轻抚一遍,收进了锦盒中。 她还是该睡一会儿,虽则外面天色已亮,一夜也没能真正睡着。毕竟等到瑶瑟气消时,她不想看上去太过狼狈,她希望她眼里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自己,是最好的样子。 瑶瑟说的没错,其它她可以尽力为她改变,但该瞒着的,不该让瑶瑟知道的,她仍会瞒着,仍不会告诉瑶瑟。不想,也不能。 熄灭烛火,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习惯了与瑶瑟同榻,相拥而眠,一个人的温度便愈觉孤凉。 良久,终于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头有些痛,但也撑着疲累开了门。 “翠微?”梧湘揉着头道。 翠微上前扶住梧湘,扶进屋内坐下,替她揉着两侧穴道。看着梧湘青白脸色,眼下青黑,道:“奴婢吵醒姑娘了?” “知道就好。”梧湘眯眼答道,未见昨夜半分失意,除去脸色实在不能算做好看,神情语气都一如往昔。 翠微轻笑一声,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我可没说你,脸就苦上了。”梧湘不知端的,还能笑问。 “该苦的不是奴婢。”翠微道,似是意有所指。 “难不成是我?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梧湘问道,头疼得紧,没力气猜。 翠微咳了一声,言简意赅道:“晌午刚开门一会儿,便有个女人进来,手里有官凭……” 梧湘的面色也怪异起来,直觉不好,但也没出声打断翠微的话,只用眼神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翠微将脸别过去一些,道:“找了瑶瑟姑娘。” “什么?!”梧湘霍然站起,也不及责怪翠微这时候才来告诉她,急急忙忙就要向门外奔去。 翠微连忙拉住她,道;“姑娘别急!您也别忘了瑶瑟姑娘的身份!” 梧湘听到这话,也冷静下来,停下脚步,苦笑一声:“是啊,我怎能忘。”还有她自己的身份。 翠微原意是宽慰梧湘,瑶瑟是清倌,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不想却如此,暗叹情字害人,又连忙补解道:“奴婢看那女人是有事来寻,应当是哪家的小姐,脸也没露一个,姑娘不必太过忧心。” “何况您难道想就这样去见瑶瑟姑娘?脸也不擦,衣也不换的,那可真是好看。我去替您看着,等您擦完了洗完了,奴婢大抵也就回来复命了。”翠微提议道,正戳中了梧湘心事,梧湘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办法不去担心……”翠微走出几步,听得梧湘声音,默然暗叹。 瑶瑟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座的女人。 感受得到瑶瑟的打量,女人毫不在意,仪静体闲,端庄笑道:“我不会让他再多作纠缠,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7 也谢姑娘两清肯断。一点心意谢礼,望姑娘收下。” 瑶瑟刚要推拒,女人又道:“这些钱够姑娘赎身,是他欠了姑娘,男子丈夫,怎生能无情无义?姑娘若真想两断,还请收下,不然永远都是他一块心病,也算还却十年青梅。” 女人断定瑶瑟不会再拒绝,李荣谢千里寻她,她也能放下,劝诫他回家,料想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能退亦能进,何况不会有一个女子,甘愿待在这烟花之地。她给的钱莫说赎身,尚有余钱,安稳生活一段日子,乃至盘下几家商铺营生本钱,都是够的。 岂料瑶瑟摇头。看女人不免露出片刻掩饰不了的惊讶神色,瑶瑟笑道:“并非不够,也非奴不愿。”想到那个人,再苦也不觉轻笑,就算她昨天还惹她生气,木得居然不知挽留解释。 女人给的条件足够诱人,并且不需瑶瑟做什么,或者说瑶瑟已然做过,因而才有今天这一出。但那些人多么高高在上啊,女人再端庄,也掩饰不了她骨子里的自信骄傲。笃定瑶瑟会答应,所谓心意谢礼,当真是说的那么好听的么?一个自以为是的打搅,一个看似体谅,拿着她以为无法拒绝的补偿,还却青梅时光。 好心还是如何,瑶瑟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最轻贱时这些人没出现,而一出现,便不自知的都是一副姿态,不过一个虚口承诺,一个摆在面前,脸上都是写着:嗟,来食。 李荣谢再不来打扰她,他们便是两清了。 凭什么他李荣谢的义气心病,要她这样来成全?她若根本不需要他们再来打搅,不想管他安不安心,这些人却为了自己的心安来了。她已不愿再和他有半分关系,那些创伤已有另一个人来抚平。 然而瑶瑟,已没有资本骨气,当真铮铮铁心不受。 若有可能,大抵许多人愿意有个新的开始,风尘中人,也并非生来风尘。瑶瑟不例外,她也想离开这里,但是是和那人一起。 “奴已有牵念之人,所以不能答应姑娘。”瑶瑟敛眸道,似苦似甜。 这实在是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女人沉吟片刻,笑道:“姑娘情深义重,是我考虑不周了,但还请姑娘不要拒绝太早。”说着看向身边侍女,拿出一块精致玉佩,又道:“姑娘若改变主意,随时可将这玉佩送还,附信即可,我自当鼎力相助。” 将玉佩轻放在桌上,女人起身,道:“这便不叨扰了,希望没有打搅姑娘,不劳姑娘相送,再会。” 瑶瑟起身福礼。 看着女人的身影远去,瑶瑟回首,淡淡瞥过那玉佩一眼,道:“归荑,收到柜里去吧。”许会有用。 归荑应声,也不多说,将东西轻手轻脚的收好,刚想对瑶瑟吱声,却发觉门微微开了。 第49章 海棠 走过察看,瑶瑟因着口渴啜茶而未曾察觉,门边多了一人,或说,来了一人。 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默声开门,自己悄声同那人擦身退了出去。 瑶瑟有些疑惑,刚刚抬眼,手中茶盏都晃了一下。随后放下,冷淡侧首,话也不说。心跳却说不了假话,浓妆淡抹总相宜,冶艳得教人挪不开眼。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人的妆较以往浓了许多,格外的不一样,格外的……好看。 话还没说一句,人就挨到了身边,冶丽的面容像是枝头悄绽的海棠,昨夜雨疏风骤,而海棠依旧。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如此容颜,却有极不相符的神情。乖顺难言,眸中尽是满满失落,好像在责怪瑶瑟为何不能看她一眼。半晌,见瑶瑟还是不说话,才委委屈屈唤出一句:“瑶儿,你不能不理我!”前面还是稚气委屈,后句就是稚气霸道。 身旁传来熟悉的清竹香气,安心莫名,虽然还带了些稍浓的脂粉味道。瑶瑟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一些,道:“我为什么不能不理你?” 一物降一物,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因果轮回,总是要还。 素日气得浮宵跳脚,堵得浮宵说不出话,而今瑶瑟简简单单一句问话,也将梧湘堵得没法。 最后只能揪着衣裳嗫喏道:“就,就是不能。” 瑶瑟没应声。 梧湘更觉挫败,身体却默默再贴近了些,头靠在瑶瑟肩上,见瑶瑟不曾推拒,心中一喜,越觉依恋,而忧心仍无法散去,垂眸遮住眼中黯然,轻声道:“我错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这话带了一夜的疲惫。 瑶瑟心疼起来,轻揽住梧湘的腰,道:“好,以后什么不许再瞒我。”梧湘含糊应了一声,疲惫涌上,好似自见到瑶瑟起,一夜未有的睡意便重新席卷,头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但仍是撑着问道:“那个人来找你做什么,瑶儿能告诉我吗?”问得有些忐忑,丝毫不像平日不会扭捏的梧湘。 瑶瑟愈发心疼,温柔安抚道:“我什么不能告诉你?我可不像姐姐。”戏谑一句,又道:“李荣谢的妻子,京中赵家小姐,说是来谢我,和李荣谢两断。她没对我做什么,大抵就是想看看我是什么样子,正妻的心思,再厉害也还是个女人。”笑了一声,又道:“走了也不让我安生。” 瑶瑟此时倒是有些懂得梧湘的苦衷了,她瞒了一些事,只为……一个可能,大抵会让她们分别的可能。但她还得不会告诉梧湘,就如梧湘没有告诉她的事情。 只听见梧湘低低呢喃:“你没事就好……”而后半晌,也不见梧湘有别的动作,肩上的重量渐沉,梧湘的身体也直靠过来,瑶瑟只得将人费力抱住,完全教梧湘靠进了自己怀里。 瑶瑟看见梧湘紧闭的双眼,不想这人竟就这么睡过去了,暗自惊奇,欲要抚上怀中梧湘的脸,让她去榻上睡,正摇头笑着,真切触及的时刻却骤然冷凝。连忙再探了探梧湘的额头,暗孬自己大意。 “湘姐姐!醒醒!”瑶瑟急声道,生平第一次恨身柔弱,梧湘不醒,她一人无法将梧湘扶去榻上。 梧湘意识昏沉,模糊疲累,脑中像是灌了铅,又疼又沉,胸闷不已,呼吸都是灼气。很难受,但是这样难受的时候,耳边是一人焦急呼唤。不能睡……成了唯一的念头。费力的想要睁开眼,最后勉强撑开半边眼帘,略有些失神的望着眼前的容颜。 身体随那人架起,脱力走动,大半部分重量都压在了瑶瑟身上,二人跌晃着,好容易才将梧湘扶到榻边,倒在了榻上。 梧湘烧得迷糊,如何都不肯放开瑶瑟,口中含糊呢喃,最后还是无力在瑶瑟的焦急中放开了手,斜斜垂在榻边,苍白孱弱,青紫血脉,纤细腕间愈显支离。 瑶瑟不敢走开,忙唤归荑请人来看,自己浸拧了方手巾,想要贴敷梧湘额上,又见梧湘额上已出了些汗。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8 擦拭着梧湘的脸,本意是给梧湘擦汗,谁知妆容洗落,憔悴面容现于眼前。瑶瑟的动作顿了顿,鼻尖泛酸,连忙忍住,继续专心给梧湘擦拭。擦拭完后,才将冷浸手巾敷上。 瑶瑟有些无措,她从没照顾过人,眼下情急,请大夫又需先请示妈妈,一来一回,便不知要耗去多少时间。梧湘发热突然,热症又是拖不起的,瑶瑟必须先做些什么。 思虑片刻,很快决定。倏然想起自己病时,梧湘如何照顾自己,鼻尖就又是一酸。自己病时梧湘百般照顾,事无遗漏,面面俱到,万事都先顾着她的感受,就是咳嗽一声梧湘都会紧张一下,随后便会喝到她亲手熬的姜汤,问她如何会做,她便会竭力逗笑自己,取笑浮宵幼时贪耍,感了风寒只有她来管。当时知道梧湘是顾着自己情绪,故意说笑取乐,莫说身体,就连自己因姜汤辛味皱眉都顾着,而今梧湘病了,她却连如何照顾她都不知。 将梧湘衣衫敞开一些,再拿薄毯盖住,倒了杯热水,扶起梧湘,送到那苍白的唇边。 好在梧湘配合,乖乖张开了嘴。等到喝下半杯,苍白干燥的唇即刻润上许多,瑶瑟才松了口气。 大夫一时半会还请不过来,当下又觉做的还不够,思来想去,瑶瑟将薄毯掖好,匆匆向浮宵房间奔去。 第50章 在怀 急切叩门,与平日温柔羞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门内的人闻声,也快步走到门边开了门。 见到来人,再看她焦急神色,惊讶问道:“瑶妹妹这是怎么了?” 瑶瑟平复气息,却仍是不可避免地微喘着道:“湘姐姐发了热,我已叫归荑去请大夫,但眼下却不知该如何照看湘姐姐。”末了眼神恳切,又道:“宵姐姐……” 切求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只微凉的手牵住,被引着向来路走去。看着深前清瘦背影,瑶瑟知道,恳求感谢的话已不必再出口。听到那人清婉声音:“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个?不怕你的湘姐姐病拖着了?”语声有些无奈,更多是哭笑不得。 途中问明情状,不过几句时间,两人走得快,等到了瑶瑟房间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 梧湘殃殃躺在榻上,一会儿功夫,原本的苍白脸色变成潮红,呼吸也是可闻的闷沉。 浮宵先探了探梧湘额上温度,猝然颦眉,边念叨:“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不应该啊。”浮宵原只是无意随口的话,不想一转过头,瑶瑟已挂了一滴泪,顺着巴掌大的小脸落下。 梧湘见着瑶瑟落泪会慌,而浮宵见着也慌,还未能说出什么不明缘由的安慰,瑶瑟便道:“若不是我与她生了龃龉,昨天留她一个人,她不该病得这般厉害的。” 浮宵叹道:“这不能怪你,就是要怪也等她好了之后再怪。现在你先用湿巾给她擦擦身,散散热,应该会好上一些。” 瑶瑟的脸微微红了,但由于关系梧湘身体,当下便点了头。 浮宵出去要了些温水,回来就见瑶瑟已经把人扒得差不多了,正拿被子裹着,不经意便能见到几寸春光。浮宵心中澄净没什么感想,小时候摔摔打打的,也不是没见过,二人又这般熟悉。 只是还要顾忌一下瑶瑟的感受,目不斜视放下面盆,道:“我出去看看,擦的时候别让她再着到凉就是。”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也确实该看看归荑是否将人请回来了。 瑶瑟将门闩上。 此时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像发烧的人。 红着脸颤着手,点点拭着熟悉白肌。乌发白肤,活色生香。 许是因为病中原因,熟悉的清竹香气暖暧熏人。梧湘殃殃躺着,面色潮红,多出平日不曾见过的温驯感觉,这是只有她安稳睡过去才会见到的模样。但此刻,瑶瑟宁愿她没见到,喜欢梧湘,却不喜欢她这样安静。往日她光是红了眼眶就方寸大乱着急火燎的人,而今就在她面前落泪,她却一无所知无动于衷。 爱怜地将她贴在颈上的乌发拨到一边而后再轻柔给梧湘套上衣衫。探了探梧湘额头,不必初时那样烫,但也还是灼人的温度。 心稍稍放下一些,细心给梧湘盖好薄毯,随后不知还有什么好做,不知不觉将手抚上那张已经熟悉至极的脸。 怔怔望着,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回神。 忙跑去开了门,正是归荑引着大夫来了。身负一个灰色布袋,一把山羊小须,六十耳顺。 “请您快看看!”将人迎进门,这里是最无需男女之防地方,况这位大夫一看便是年岁已高。 大夫和蔼点点头,随瑶瑟走近,催也不急,依旧走得不紧不慢。 依然是和瑶瑟浮宵一般,先探了探梧湘额头,而后默默把起脉来。 有些萎枯的手搭在梧湘苍白的腕上,形成鲜明的比对,然而此时不会有任何一人去在意这个,紧张等着诊断。 片刻后温声笑道:“姑娘莫急,这位姑娘不过感了风邪,外风侵体,大抵昨夜未睡,所以才发了热,先前姑娘给她散过热了吧?已经退了些热,待我开几贴药,服下便能好了。” “多谢大夫!”瑶瑟喜道,知晓梧湘并不严重,心又放下一些。 大夫依然和蔼笑笑,不作声,看向房中书案。 归荑会意,很快将笔墨摆好。 浮宵一直在旁看着,看到方子写好,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再见归荑领了药方不等瑶瑟吩咐也自觉出门抓药,瑶瑟感激交付诊金,浮宵想着也没她什么事了,便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就见流宛一脸不愉。 满脸都写着,她不开心。 浮宵失笑,这些日子对流宛也有了些了解,猜得到她因何不满。装作不知般道:“怎么?” “你去哪了?”流宛问道,俏脸微沉。 “难不成去哪你都要跟着我?还需跟你报备?”浮宵挑眉冷笑,语气也不善起来。谁知下一瞬流宛就抱过来了,闷声应道:“嗯。”浮宵无言,有些无奈又是一点窃喜,面上只无奈道:“你几岁?还嗯?我以前怎么不知你有这么黏人?” “我几岁都要黏着你,以前不知道,现在不就知道了?”流宛撒娇道。 “无赖。”浮宵笑骂。而后拍了拍流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道:“抱也抱够了,还不松?” 流宛誓不松手,干脆道:“不松,姐姐到底去哪了?” 浮宵哄道:“梧湘病了,去看了看。” “你又不看我!”流宛胡搅蛮缠,低声抱怨道。 “……看了那么久,也该腻了。”浮宵沉默片刻道。 “你敢!”流宛道。 “我不敢?”浮宵似笑非笑,清眸微眯。 “我总能让你不敢的。”流宛道,笑着从背后放开浮宵。浮宵得以脱身,刚松了口气,便被人堵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39 。惊愕片刻,而后羞恼地闭上了眼。 极尽温柔缠绵的一个吻。让浮宵心脏怦跳,推也推不开,动也动不了,任由流宛肆意妄为,流连唇舌,侵蚀己心。 良久,流宛才放开,自己若无其事神色淡然,玩味注视狼狈呼吸的浮宵,媚惑笑道:“还敢不敢?” 浮宵没说话,横她一眼。 流宛权当默认,揽着浮宵坐下,靠在浮宵肩上,娇声道:“姐姐陪我看书。”也不管浮宵要做什么,只管自己找个舒适的姿势看起书来。温香软玉在怀……应是在温香软玉怀,温不温情她不晓得,春风得意是一定。 第51章 来者 “记得随时看护着,多给她喝热水,如服药后再有发热迹象,请姑娘一定再寻老朽。”大夫道,从容收下诊金,再细心嘱咐了几句。 瑶瑟连连应是,末了将人恭送出门,如他所嘱细细照料看护,等着归荑将药煎好。 大夫出了门,虽是一把年纪,但精神尚好。多年修身养心,不说意气风发,锋锐年岁已磨,但也是神态清明,气质温正。 稳步下楼,撞见一个熟悉的人,捋须笑道:“沉雁姑娘近来可好?” 领家敛去冷漠神色,平静道:“尚可,千大夫如何?” 千树春依旧和蔼笑道:“尚可尚可。” 领家漾开一笑,教他人都看傻了眼,犹自面色不改问道:“千大夫是来看谁?”千树春也被这笑晃了片刻,顷刻回神,毫不遮掩自己的失神,笑道:“沉雁姑娘风采不减当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笑说一句,才又道:“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了,梧湘姑娘发了热。” 领家点头示意,没再多问。 “许久未见,医馆新收了个徒弟倒也清闲,不若我替沉雁姑娘看看,秋凉易感,姑娘无病也进补些好添个心安。”千树春真诚道。 “千大夫又缺银子了?”领家毫不留情,直拆穿道。 “多存些总不是坏事。”千树春微笑道。 哂笑一声,摇摇头,道:“那么千大夫跟我来吧。”说完转头便走,不顾千树春是否反应跟上。她如今也不缺这点银子,既是熟人,肯与她们看诊的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不会轻易开罪。 “这后院还是没变。”千树春随领家走在后院碎石路上,看着一尘未变的清幽,感慨道。 领家似是没听见,不曾回话,身形亦不曾停顿一下。 等到了屋内,二人坐下,沉默看诊时,千树春捋须皱了眉,又碰了碰领家冰冷的手。 良久,才开口:“沉雁姑娘这些年,怕是都未曾遵循我当年嘱咐。前不久出诊没能来成,是我徒儿来看,只说你体凉。原是七十光阴,再不顾,怕是……”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岁数折个十数载,不成问题。 领家垂眸,长睫颤了颤,讥笑道:“正好,活久了累。”反正她也不想活太长。活得太久,看得愈多,身边还无人可依,实在很累。说来是笑话,回看过往,来来去去,停停留留,最后依然孑然一身,独下黄泉。连件遗憾后悔的事也没有,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终究一个人。 千树春捋须的手顿了顿,劝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姑娘如今,不是已经比那时好太多了么?还有当年那件事,请你莫怪萦絮姑娘,她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她大抵也以为我在怪她。”领家摇了摇头,面上是似喜似悲的笑,霎时教人错觉她要落泪,而她只是如年华正好时般微笑,道:“其实我从未怪过她,我也很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断然活不到现在,也不会再有机会与千大夫叙旧,说这些往事了。” “那……”千树春有些疑惑,既然不恨,为何这般。 领家打断他,道:“我只是过不去。”过去谓之过去,正是因为不可追回的已过,便是过去,但若是过不去呢? “她以为我在怪她,所以这些年在我面前都阴阳怪气,总不肯给个好脸,但她不知道每回她这样对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想笑。因为我没过得去,她也没能过得去,还要在我面前装出这种样子,我都替她难受。”领家带着多年未见的笑意说道,眸中更是妈妈这些年未见过的温柔心酸。 “但我不会告诉她。我有时也会想,倘若我过得去,能和她好好扶持活着,许会很好。可是这许多年,每夜总梦见,想骗也骗不了自己。她若没有我,大抵也能活得很好,她总是会让自己活好的,没心肝的人总是比多愁善感的好过。每次想找她好好说回话,话还没说上一句就给我甩脸子,我便也不想贴上去了,一别扭,就是这么多年。而我宁愿她这样以为……反正,不会再有多少年了。” “我当然怪她,只怪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始终不明白?但也好,她便这样以为吧。我想她也怨我,怨我多年冷漠,怨便怨,也好……至少我走的时候,她总不会太难过。”多年未与人诉过,这一说,依然心迹难平。 “沉雁!——”门外忽然传来声气呼呼的喊声。 门被豁然推开,是一张因怒气而涨红也愈发生动明艳的脸。 领家又恢复淡漠神色,对千树春投了个无奈的眼神,你看,她就是这样。 然而落在另一人眼里,那就是眉目传情,不由怒火更甚,当即喝道:“才一会儿没见着你,就跟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勾勾缠缠!”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千树春的手还搭在领家手上,不是勾缠是什么?更气她一来就变了脸,感情一直以来的冷脸只是对她?对别人就能笑那么欢?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领家收回手,蹙眉,脸色愈发郁沉。 “说了又怎样?”冷笑一声,火更是噌噌上冒,想也不用多想的说辞刚要出口,背对她的男人转过身来,略有些尴尬地招呼道:“萦絮姑娘。” 方才只顾瞪着领家,并未多注意‘野男人’究底是谁,何况千树春还是一头乌亮,身形也并不萎缩,他们许久未见,任谁从背后看,也绝然想不到他有六十。 火气骤歇,妈妈也有些尴尬,然而究竟久经风月,即刻打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千大夫,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还请勿怪。” 千树春摆手:“不妨事。” 领家冷笑一声,转头道:“多谢,诊金我会差人送去。”而后半点面子不给,看也不看妈妈,起身便打算出去,眼不见为净。 “沉雁!你说清楚。”妈妈也顾不得千树春还在,直沉脸道。 “秋凉易感,千大夫便替我看了看,怎么,你要管?说清什么?还要不要搜搜我床底衣柜有无藏人?”知晓妈妈是关切,然而总不能好好出口,她心里也有火气,于是也刺道。 第52章 粉饰 “你!” “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0 我怎么?我不能好好说话?” “病死趁早!” “又不要你收尸。”领家说着,似是懒于再废口舌,想要径直越过妈妈走出门去。 她也的确走过去了,却忽然又想到什么一般,回首凝视千树春,盼他莫讲,只求她们继续误会下去。 谁料就是这一眼,便将妈妈尚余的礼数客套烧殆,冷笑着对千树春道声自便,而后扯着那个另她怒火中烧的人就近折进院中假山后,将人抵在山石上,冷冷瞪她,一句话也不说。 “风吹傻了?”领家蹙眉冷声道,身后的山石将她硌得生疼。 “是傻了,傻到竟看不出来你想男人了。”妈妈冷笑,眼中冷火滚烧,既是冰凉,又是怒火中烧。烧得她分明知晓并非如此,却还要吐出伤人的话语,还要做出伤她的事。 领家说的没错,妈妈确实是怨,怨她多年冷漠。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不敢面对,于是更怨。未曾想过,正是如此,才一直亲手推开了她,将两人的感情结成解不开的死结。殊不知,只要她肯睁眼看看,那人还在彼岸。 风中吹冷的手触及微凉肌肤,领家惊愕神情,曾经深信的不敢置信。妈妈依然冷笑着,直探进那一片温腻,半点温存未有,刺了进去。 领家的脸一瞬惨白,既是痛的,又是不敢相信的。 “萦……絮?”每个字自喉中挤出都艰难异常,干涩异常,像是迷失大漠中的人干涸的嗓中最后能出口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又是深入一寸,全然没了进去。领家闭上眼,临阖的那一眼教妈妈心慌。 当年她差些见不到她时,她也是一样的眼神,黯淡又毫无生气的绝望。 可她毕竟已经做出来了,不可挽回。平生难得后悔,这是第二回 。 “死人样子作给谁看?”既已如此,她愿她再多恨她一点。 全然将身体重量放在了身后假山上,竭力抑制,唇咬出血了亦不肯出声,只在妈妈又刻意加了根手指时才崩溃咽道:“萦絮——”声音已隐隐带了些哭腔,全然不是平日刻薄冷漠的模样,而是惹人□□,绝望的别样惑人脆弱,像是风露中将堪堪飘落入泥的花,眼中还含着一夜清露。 不觉放缓了动作,甚至慢慢停下,感受那人颤身栽到自己怀中,她想她还是不后悔。她不喜欢后悔,人生最不能做的事便是后悔。 她欲要抱住她,她欲要推开她。最终她抱住了,她未能推开。 想要将手退出来,动作一下那人便是一阵轻颤。很痛吧,她也很痛。 谁知下一霎,却被人绝望抱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的力气,不由让她想要,深入到她骨子里。 谁料突然传来人声。 极轻脚步声响,混着此时怀中人的轻喘低吟,寒风依然凛冽,手下却炙热无比。萦絮笑了一声,再入一根。或许抵死缠绵,不外如是。 怀中人已克制不住的哭吟出声,低低切切,落入耳中格外分明,隔绝一切。然而她还是没求她,无论她怎样做也得不到一丝回应。她坏心的勾了勾,她近来刚巧指甲未修,而那脚步声亦越来越近。 “萦絮,别这样……”沉雁哭腔低声切求道,最柔软地带被人如此对待,自然不是什么舒服好过。 妈妈不动声色,不作回答,而是又撑入一指,才冷笑道:“不是想男人么?我帮帮你。” 面上是绝望妩媚的绯色,即使如此,亦无法自抑的惨白一瞬,彻底绝望前,听得那人附耳道:“这么伤心做什么呢?我不过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话嘲讥讽,毫不粉饰太平,却掩饰了自己真情。 领家终于万念俱灰。 脚步声停下,临近,大抵不过半丈之遥。 身也痛心也痛,每一瞬都变得格外漫长煎熬,好在不过片刻,脚步便渐渐远了。等到声音远去,领家再不压抑破碎□□,声声入了自己耳,声声不知入了谁的心。这很羞耻,但也没什么好羞耻,萦絮不是想听?她便叫给她听。反正尊严亲手被最相信的人践踏,那也没什么了。 本不是生就放荡,但纵如此,又如何? 生当放荡。 虽则多半是痛,但也久是空旷,自那年后更是从未想。但感觉绝然足够强烈,除那未碰她身体任何一处,却是不容置疑的全面侵占。 事毕,抱抵着人在山石上歇息。那人的泪始终未落,她的泪在这相拥远距中落下。明明就在自己怀中,可却感觉,那么远。 好在她看不见。 也许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她的痛苦绝望其实都看在眼里,她的声音更是全数痛苦,没有一丝欢愉,听的人也很痛。沉默待到领家应能站稳,妈妈松手放开,先前神情早已不见,只剩空虚冷漠。 “自己滚回……”话还未说完,因着不敢看那双眼垂首,无意瞟到手上血色,即刻僵在了原地。 然而她未反应过来时,那人只是淡漠看她一眼,便轻推开她无力踉跄着走了。 “沉雁!”急忙反身扯住了人,顺着力道不情不愿落到了自己怀里。妈妈即刻便黑了脸,道:“求我一句你会死么?和我说句话就那么难?” “求你还不如死。”领家别脸轻声道,半点不想看到妈妈的模样。 “你确定你现在还要继续惹火我?”妈妈冷笑。 领家亦冷笑一声回她,显然不放在眼里。 第53章 善解 一路粗暴地将人拎扯到了小厢房。 推摔倒椅上,用抽屉镣铐栓锁连着圈椅。扫视一圈,挑了根最细的软鞭。 本来想蘸盐水,瞥到抽屉中的另样物什时,却改了主意。不慌不忙的细细抹到鞭上,凌空一甩,清脆一响。 “萦絮!”领家的脸已是白透,眼中骇然,似是垂死挣扎的人。 并不是怕痛。 “你不能……”阖眸道,已是不愿再看。 “我不能?我凭什么不能?”妈妈平静问道,似是冷静了许多,神情喜怒难辨。 “凭你多年怨憎?凭你还要勉强把憎恨装成冷漠,其实心底每时每刻不在叫我去死,恨不能我下一刻便下了地狱陪了她去?沉雁,你以为我是瞎的还是聋的?你怎样想,我会不清楚?”字字仿佛结了冰,句句砸进本就濒临破碎的心。 “不是这样的。”眉间不能承受地深锁,是萦絮从未见过的痛楚哀凄,眼泪也不自觉滑下。仰头长长出了一口气,她觉得实在是冷极,也累极。许多年,就是再努力掩耳盗铃,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明知萦絮也是假装,只是再假的东西,装多了,也就成真。 再想若无其事,戴着冷漠面具,却依然难免偶被刺痛,难免被那些恶毒的话刺痛。于是再想忘记,也有她日日提醒,终归无法自欺欺人。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妈妈怒喝道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1 ,声音是无法再拔高的拔高,握着鞭子的手都在微颤。 领家只是失神地望着房顶。妈妈手微扬时,才好似察觉到,轻声叹道:“我不想要你去死,从未。”平静如死水般的声音,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就算解释清楚了,她也还是过不去,只是过去自己,而她们,终究也回不去了。 也不知该叹时光残忍,还是世事弄人。 “我不想你死。”领家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仍只是望着房顶,平静叙述这事实。 妈妈沉默半晌,嗤笑道:“谁信。” 领家闭了眼,不想也不再解释,声音轻得妈妈几乎听不清:“那你便不信吧。”旋即笑道:“其实我也不信,你这么该死的人。” 听得冷笑一声,鞭子便落在了身上。惯常是她收拾别人,今天轮到自己身上。很痛,痛中又是□□带麻。领家一声不吭的受着,实在难耐时,才从喉中闷出一声。 血沾红了衣裳,肉眼可见的晕染。 约摸一刻,妈妈也累了,将鞭子甩到一旁,冷冷看领家反应。本来是打算教她痛求,但在看到那物什时便改变了主意,本末倒置。 想着效力应该挥散的差不多了,走过解开镣铐,随它砸到地上沉重一响。挑的都是软肉打,力道亦绝然不轻,何况她选的,是女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果见镣铐一除,那人难耐动作,又无力站起,即便她能站起,这药也无药可消。 水光在眼中浮动,像是春日余晖的河面。体中热流肆游,烫得她几乎想哭出声来。 “求我啊。”故意坐在领家腿上,一手随意拨玩她的发,一手随意拨玩她的身。见那人始终只是隐忍哭腔,心中燥烦不耐,手上又加重了力道,故意在伤口拨弄。半解了她的衣裳,自耳根一路吻到最近一处鞭伤,察觉领家已不由自主地紧抠住她的腰,实在的痛,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力气,想必已被掐出了红痕,妈妈却是无人看到的一笑。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沉雁,求我。”说完轻舔她耳垂,片刻停留,稍停即止。 低韵声音传进耳中,撞进了心底,撞进折磨得几近欲碎的心神,屈辱与欲,望交织,大抵实在不比死好上多少。 仅存的尊严自持终于被彻底摧毁,领家哭声道:“求你!” 妈妈娇声轻笑,抚着领家面容道:“求我什么?”恶意再附到领家耳边,道:“求我□□你?说明白啊,你不说清我怎么知道?”领家终于哭出了声,泪流满面,不知何时她们变成了这般,一字一句哽咽道:“求你,上我。” “好。”谑笑一声,心中嘲讽,终于听见了领家哀求,目的达成,她却无法开心得意,甚至胸口闷痛阵阵。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她如是想,那份痛却如何都止不下来。莫名想起了那夜,她守着她的夜晚,虽然在她走前还是未能入眠,却是这许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或许那才是她最想要的,她只是不肯承认。 心中再如何想,面上也不露分毫,衣衫全部垮下,将人扯抱起,自己翻身倒位坐下,再让那人如法炮制坐到自己腿上,竟是经年难得心动,难得心痛。 但她向来死不悔改。 但又为什么,觉得她的眼泪好苦涩。 —————————————————————— 笑闹了一下午,不知怎么竟闹到了榻上,将人按住,居高临下道:“姐姐还不认输?” “无赖!不是你先悔棋!”浮宵薄恼道。 “其实悔不悔倒也不重要,输了也无甚。”流宛认真道,眼中满满当当都是身下的人。 “为,为什么?”少见流宛认真模样,气势一瞬便弱了下去,浮宵别脸弱声道。 “反正我早就赢了你。”流宛笑道,眼中好似流转岸涘灯火。 那是一种看上去很温暖的光,也许看过的人就会明白,飞蛾扑火,在所不惜,所谓为何。 浮宵呼吸一滞,迷迷糊糊的,就被吻住,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压根再想不起,就算流宛这样说,她也还是悔了棋。 其实根本就是声东击西。 流宛再放开时,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也确实是只偷到腥的小狐狸。 浮宵再神魂颠倒,色授魂与,也没有色令智昏到重色轻友的地步,平复下羞涩之情,道:“我想去看看梧湘,不知她好些没有。” 流宛闻言一脸苦恼。浮宵见状,疑惑道:“怎么了?” 流宛再俯下身,苦恼道:“和我在一起,姐姐总记挂着别人,看来我做的还是不够好。”和她在一起还敢想着别人?流宛确实是有些苦恼。 当下决定努力一回,又覆上方才才放过的唇,认真亲吻,惩罚般的咬了咬。又将浮宵弄得满面通红,流宛才满意起身,拉起浮宵咬耳道:“姐姐再想着别人一次,我就这样罚姐姐一次。” “谁有你这么霸道?”浮宵咬牙羞道。 “现在姐姐不就见到了?”流宛不以为然,她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只许想着她。 “无赖!”浮宵道。 “姐姐已经这样说过了,那么我不做些无赖的事,实在对不起姐姐这样说。”也太不解风情,而浮宵就是不说,流宛亦向来善解风情。 第54章 鬼卦 又闹了一回,才餍足放开人。 有些欢喜,心脏也莫名其妙的胀满,充斥着不知名的心情。像是吃到了最甜的蜜糖,又或是儿时自己最喜欢的点心,随时触手可得的满足安心。 一念,一思,便能心生柔软。 想到她是如此,看到她,更是如此。 轻轻扣住她的手。她的手如何能这样柔软,总让她想温暖那微凉。 流宛诡异的沉默了一路。 至少在浮宵眼中,看到的是这样。平日里这人就没有歇嘴的时候,没话也要找话说,有事无事都要缠住她,今天这一路上,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但莫名,能感觉到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浮宵本想关心一下,但看在此,也就默默打消,决定不问。女人心情变化没有理由,或是说理由太多,心情坏的理由更多,浮宵觉得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傻乐就傻乐吧,总归她高兴。自从和流宛在一起,浮宵觉得自己操心甚多,活像养了个女儿,而非恋人。 感觉着实有些微妙。 小孩子,牵个手都会开心。 只是浮宵忘了,表象即使以假乱真,流宛也早不是真正的天真孩童。 到了瑶瑟房前,浮宵轻声对流宛道:“该放了吧?”说着掩饰般的咳嗽了几声,不是不敢承认,若她不承认,这一路也不会由流宛牵来,只是在最熟悉的人面前,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大抵就是见公婆的感觉。 流宛撇嘴委屈道:“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2 。”说着微扬眉梢,理直气壮道:“何况我要是生得丑,姐姐会这么喜欢我么?”言下之意,大抵不用细表。 浮宵猛然咳嗽了几声,知道流宛一贯不要脸,没想到能自怜到这种地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瞪流宛一眼,刚想回她,面前的门却突然开了。 是微微红着眼眶的瑶瑟,眼中像是刚下过一场雾雨。 见到浮宵,先笑了笑,道:“宵姐姐来了。”声音略有些沙哑,柔软的沙哑。浮宵松了口气,看来梧湘醒了,果真祸害遗千年。瑶瑟见到一旁的流宛时,微微有些惊讶,记起昨夜梧湘说的,惊讶后倒也了然,微笑着迎人进门,目光无意停留在二人相扣着的手,微微怔然。 流宛发现了,大方一笑,无言将手扣得更紧,惹来浮宵回首,眼中茫然。 无辜的小模样活像她从前养过的一只雪猫,本该纯色四时好,却是金簪插银瓶,独尾金丝,颇通灵性,但也正是因为一尾金丝,不同平常雪猫,她才兴起养着,而那猫时常咬坏她的香缨,眼中便是澄亮茫然,无辜舔舔梅花小爪,教人又爱又恨,止不住的心软心怜。 但浮宵比那乖得多,爪子也利得多。 流宛不觉笑容更大,看浮宵的眼神都多了些想起爱宠的爱怜,然而只得浮宵怪异神色,微抽眼角。 不看流宛怪异眼神,浮宵转回头看梧湘,虽还是恹恹模样,眼中却已带了她熟悉的戏谑笑意。 浮宵忽然觉得目光简直没有能落的地方,这两个人都不想看到,目光转向唯一顺眼的瑶瑟。 弦外有音道:“瑶妹妹可累着了?”并非真正看的是瑶瑟,也并非真正问的是瑶瑟,虽也有些关心,但也是另样意味居多。 “谢谢宵姐姐,不曾。”瑶瑟斯文一笑,略带羞怯,显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梧湘暗道浮宵还是一样别扭。精神还未大好,先前才醒时就见瑶瑟一直守在榻边,正是冰雪消融剖白心迹之时,情话蜜语信手拈来,人都抱在了怀里,就被一阵呛声似的咳嗽打断,瑶瑟便红着脸松开去开了门。 当下也决定不给浮宵面子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若不是在病中,她定然会好生逗弄一番。 现下暂且只得直道:“瑶儿累不累,那不是看我病得重不重,宵儿你想问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谁问你!”此地无银三百两,浮宵即刻不打自招。 瑶瑟憬然有悟,流宛掩唇轻笑,梧湘假模假样佯作无奈。浮宵红了脸,连忙又抢白哼道:“自作多情。” 笑说一阵,别扭问切一阵,梧湘看着那二人又携手离去,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忧愁,福祸难料。 可倘若浮宵开心呢? 一个人的感情不会只有一种,也不会只给一个人,她是和浮宵一同长大,但她们都有彼此的人生,喜欢着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梧湘终究只能旁看,不能护她一世。怕她受到伤害,又怕她失去所爱,只是终究,这份感情带来的,还是只有浮宵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它带来的所有,痛楚欢喜,旁人终归无法分担。 “在想什么?”耳畔闻得熟悉柔声。梧湘恍然抬首,笑道:“没什么……但若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我在,想瑶儿啊。” “油嘴滑舌!” “那也只对你。” 那厢话声渐渐听不真切,流宛始终不曾刻意听取,只是如常缠着浮宵问东问西,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 一路笑闹着回去。 ————————————————————— 素霜坐在榻边,阴冷着一张脸。 她脾气一向不好,甚至称得上坏,而今也是真气,摆着这样一张脸,已经几天了。 伺候的锦寒也被她这模样吓着,以为谁欠了她钱,随时在门外侯着,殊不知,其实是磨人心事。 做什么都来火,干脆什么也不做,口中不断哕骂道:“死花根,天杀的,挨千刀……” 一边将趿着的绣鞋一甩,金莲一翘,无意抛了个相思卦。 看着地上绣鞋,怔神片刻,而后冷笑一声,再不管那些,整个人直往枕被里一埋。 地上卦是为少阴,吉。 但那个家伙,自从那晚之后,就再没来找过她。 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卦就是古代女子用绣鞋占卜心上人来不来找自己,喜不喜欢自己的一种简易占卜方式,也叫做鬼卦 好的卦象是一正一反,坏的也是一正一反,区别大概是左右(我猜的其实我也不清楚),不好不坏就是两只都朝天或是都面地 放到现在大概就是扯花瓣数,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咳_(:з)∠)_我理解觉得差不多是这样,小天使们还是不要听我胡说八道 谢谢酒兮小天使的营养液,还有隔壁sola小天使的营养液,如果能看到的话,抱歉还有谢谢╭(╯ε╰)╮ 都非常感谢~ 回来啦~(≧▽≦)/~想我吧~ 第55章 假面 坐在厅中红台对角,流宛手中拈着酒盏,似笑非笑地望住台上人。 以她的资历尚不够,所以暂且轮不到她的场。 但浮宵就不一样了。 此刻流宛心中颇为烦躁,若是力气足够,大抵酒盏早已被她捏碎。台下的人并非眼神全都在浮宵身上,也并非多么露骨热切。 但她就是很烦躁,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偏生还,无可奈何。 她自幼就极霸道,甚至能够坦然明了自己自私,从不会管她人死活,任性到从不会为他人考虑的地步。族中谁人都溺惯,从前她也的确有这个身份与资格。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变了许多,以为自己不会在乎,可真当见到时,心中便是一阵一阵的火气直涌,还有嫉妒。 嫉妒到恨不得挖了那个眼神就没离开浮宵的知府的眼睛。不可否认的是,还嫉妒他能够如此光明正大。 更可恨的是浮宵偶也会把眼神投给他,无言默契相视一笑。 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变不了。果然她还是,喜欢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要教别人碰到一分一毫。 她肯这样面上平静已是不易,谁知还有人非要来招惹她。先前看着浮宵的似笑非笑已变做冷意,流宛冷睨几个不请自来不知好歹落座同桌的人。 “这么凶做什么?”一人笑道,虽被吓住了一刹,但也很快镇定下来。 “呵。”流宛冷笑一声,满脸讥诮,半点不将这人看在眼里,对这‘故人’多看一眼也懒于不屑。 “鱼目再以假乱真也成不了珍珠,山鸡终归不是凤凰……再像,再给自己多插上几根毛,也是可笑,虚有其表。”流宛晃晃手中酒杯道,散漫随心又句句带刺。 “啪——” 听得人担心她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3 拍下去的手,她却不顾,霍然站起身来,怒视流宛道:“你说什么!” 流宛娇笑,将手中酒盏放下,袅娜身姿一展,缓缓站起,娇柔道:“这么凶做什么?”气的人几乎倒仰,才又眨眼,娇俏尽显,言语却愈发淬了毒:“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又没指名道姓。人啊,眼界是什么,看见的就是什么,但也不能怪她,你看那老鼠,眼睛就那么大,生而如此,不怪它。”看何寥气得铁青的脸,笑得愈发欢,乐不可支笑了一阵,补上最后一句:“鼠目寸光。” 擦擦笑出的眼泪,眸中却始终是冷光幽沉。 仍半点不在意,或说更不在意,气了人一通,流宛的心情倒是好上一些,刚想走开不再理会,便听何寥道:“我是鼠目寸光又如何,落魄凤凰就比得过鸡?也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从前也就罢了,而今你还有资格说这话?” 流宛不语。 “何况你如今看上的,不也是……啊!!” 话音未落,脸上就被泼了一杯残酒。慌乱擦拭着眼睛,模糊慌乱中听到:“话还是不要乱说,否则下次就不是酒了。我从前是戏弄过你,我……”流宛顿了一下,看即使尚且睁不开眼的情状下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的人,讽笑一声,故意再拖长些时候,等何寥睁得开眼,才接着笑道:“我还是一点也不觉得后悔抱歉,甚至你这模样,只会让我更想这么对你。”甜美的笑意好似不谙世事,在何寥眼中却甚于毒蛇猛虎。 “那时你那嫡姐帮过你吗?不过是为了不和你一起受我欺负,便先讨好我转而打了你。你想我道歉?不觉得自己恩将仇报?想找我麻烦。若不是我看你可怜叫她住手,那回的打你定是挨个实在。来到这里怕也不是为了给她顶罪?不知你那好嫡母花了多少银子卑躬求了多少人,才是她流放,你充妓。”流宛看何寥已经全身颤抖起来,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但她知道,她说对了,于他人面前揭露何寥伤疤,这样的对。 “真可怜……”流宛刚说到一半,便被人打断:“流宛!” 流宛一下僵住了,回身就见沉着脸的浮宵,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想解释,但又觉苍白,哑口无言的人,变做了她。 念头闪过一瞬,心中骤然清明冷笑,她为什么要解释?浮宵竟……值得她改变解释了么? 她本来就是如此,浮宵看到的,不过是假面,或说仅仅只是她刻意给她看的一面。浮宵喜欢她,喜欢的不过是个假面,并非一个流宛,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千般任性恶劣自私,完整的一个流宛。 但她也终究是沉默,没再说下去。 情绪阴沉眼中沉戾,下一顷刻,却是被人牵住了。 熟悉的微凉温度。 流宛愕然抬头,就见浮宵如常将她一瞪,心下微安,而后浮宵轻哼别脸,换上认真表情,对何寥道:“无论起因如何,都是她出格搪突了,我代她向你抱歉,多有开罪,还请见谅。”说完也不看谁人神情,拖着流宛便走。 直至回到房中,浮宵才暗恼,甩开了流宛的手。本想将这人扔回她自己房间便不管晾她几天的,谁知一路想着事竟无意带了回来。 冷哼背身抱手道:“滚。” 流宛神情喜怒难辨,也不说话,直动身将浮宵压在榻边,不顾浮宵挣扎,垂眸自顾道:“姐姐都见到了?” “什么?”浮宵本来还在挣扎,听到这话怔愣片刻。 流宛轻笑了一声,迫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感受到耳边热气,不争气的红了脸,竭力避开强装强硬道:“是,我都看见了,所以你快滚!” “我能……滚到哪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差点忘了…… 预计还有五万,尽快加更完结~(以前预计错过所以字数多了或是少了不要打我orz) 这本最开始其实预计只写五万的,不知不觉翻倍了来着(感觉这回预计好像还是不太对) 啊不管了,先给小天使们表个白~ (づ ̄3 ̄)づ╭?~ 第56章 认输 “爱滚哪去滚哪去!”浮宵依然假作强硬道,心中却已微软。 “是么……”流宛轻抚上浮宵的脸,指尖来回磨划流连,头埋在了浮宵颈窝,呼吸间满是浮宵气息,既是深谷幽兰又是雨后清甜。 虽然看不到,但也准确停点在了浮宵泪痣上,她是真的很喜欢浮宵这颗泪痣。沉吟片刻,风雨欲来前,道:“你到底怎么看?” “什么?”浮宵确实疑惑,不知流宛是怎么了。从看到她那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时,流宛便一直不甚对劲。 “不觉得失望惊讶,不生气我是在骗你?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我就是这样的人。”流宛笑问,语气一如从前说笑。她当然可以再装乖卖傻再骗浮宵,但莫名的,怀揣一点微弱希望,明知浮宵绝不会喜欢她本来面目,她却觉得异常疲累,不想再装。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浮宵很久没有说话。 不知她是否失望,流宛却是一定失望,夹杂一点心寒,灰败异常,还有一点陌生痛意,随心脏起搏,一动一痛。 “你是什么样人都与我没有关系。”流宛彻底心凉,浮宵恍若不知,只继而道:“你何曾骗过我,不过是,我只看到我愿意看到,你愿意给我看到的样子罢了。你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流宛,说实话其实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我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模样,更从未想过我会喜欢一个人。” “你愿意让我看,那我就慢慢看,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终究,已遇见了你。如果喜欢一个人只凭想象与印象,世人都不如去爱那书中颜如玉。我不否认,如果说那是你装出来的样子,我因此被你吸引,喜欢上你。但流宛,我只问你,你用这样子对我做出的事,可是因为出于本心?”浮宵声音不大,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笑了一声,不等流宛回答,接着低声道:“我喜欢你,并非喜欢一个片面,一幅画像,一书颜如玉,无论你是否真心,我都已被你俘获,所以……我认输。”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浮宵也只是没有办法了,她就算变了模样,从不是在她面前的缠人乖巧,她没办法不喜欢。 “我喜欢的是人,你这个人,混蛋一样的人,再可憎可恶,我也没办法不去喜欢的人。”浮宵越说,声音便越弱,脸也愈发的红,却仍坚定弱声说了出来。 她的心声不曾对人言过,她也真的没有失望。就算再被恋情冲昏了头脑,也正因这份上心,她知道流宛不只是有在她面前展露的那样。 曾经抗拒自己的心疏离她时,早已可见一斑。 梧湘以为她不明白,晓枝以为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4 她不明白,就连流宛也以为她不知晓,其实,她从头到尾都知道。那为什么还任由流宛占据了自己的心,将她牵到悬崖边,随时堕入边缘的结局,而今还由着这小蹄子来质问自己?还要忍羞安抚表白心迹?甘愿做个睁眼瞎? 她这辈子就没有这样坦诚过。含蓄羞藏久了,习惯将心底真话掩埋习惯不出口的静默,出口自是不易。 只是因为,见不得她不安。 只是因为,喜欢啊。 拗不过自己的心,于是心甘情愿的跳进圈套,自发走到悬崖边,只为不知长久的厮守,相牵的手。 自投罗网,在劫难逃,无可奈何。 足以道尽世间情爱。 “这样的话……”她好像也有些喜欢她了。就算只是对首饰花瓶的喜欢,她也越来越喜欢她。 “为什么还要对着他笑?”流宛醋意满满问道。 “……礼数而已。”浮宵道,颇为无奈。人算是顺好毛了,那就该算账了,准确一把摸到流宛腰上,轻掐住道:“你做什么那样说人家?” 流宛轻呼了一声,嗔怪道:“痛。” 不动声色放轻些力道,虽则自己最清楚用了多少力。嘴上依然不肯放过:“以前还净欺侮人家?真可怜?嗯?我没见着的时候威风得很?” “她先来找我麻烦的。”流宛说着,惩罚般轻咬浮宵一口。 浮宵闷哼一声,也回掐她一把,这回多用了些力气,恼道:“我可只见你先泼了人家一杯酒。” 流宛更恼,缘由又不好说,狠咬浮宵一口,也不解释,直控诉道:“这回你看我了,却向着她?” “帮理不帮亲。”浮宵痛哼一声道。 手向襟中探,笑胁道:“帮谁?” “总,总之不帮你。快起来!”羞恼的想要将人推开,无果。 最后还是流宛满意后自行放开,浮宵才得以脱身。 今日方知流宛真面目,浮宵倒也不算意外,早有预料。流宛已经够得寸进尺的了,大抵再不教训教训,怕得上房揭瓦。 哼了一声,缓缓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虽然我不在乎那些,咳,你能那般待他人,也就能那般待我。”说着冷笑一声,又道:“我差些忘了,你已经那般待我过,所以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快走。”背身抱手,似是当真不想看见流宛。 流宛不料浮宵竟此时翻起旧账,默默走到门边,侧首余光果见那人偷望,轻笑一声,她当然不是打算离开,有些事还是门关上做比较好。 门刚闩上,清柔声音便传来:“还不走?” “姐姐在这,我能走到哪去?何况姐姐当真希望我走?”流宛笑吟吟回身道,又恢复了从前模样,却怎么都多了几分狡狐般的慧黠灵动。 小狐狸。 浮宵心中暗骂,面上冷着脸应了,道:“当真,有多远滚多远。” “我若是不走呢?”流宛眼波流转,挑眉轻佻道,语气中满是挑逗意味。 “不走?”浮宵冷笑,而后道:“也可,只是你须得睡地上了。” 流宛笑嘻嘻道:“我不想睡地上,我只想同姐姐一起。” 浮宵不作声。 流宛愈发放心大胆,走近直将浮宵一扑,两人就一齐‘滚’到了榻上。将将把浮宵衣衫扒了一半,浮宵不知怎的只是由她,却突然在这时候道:“你闭眼。” “姐姐害羞了?”流宛调笑问道,但也乖乖闭上了眼。想着今日惹过浮宵生气,又听过浮宵表白心迹,自是人生得意,顺浮宵一回也无妨,反正浮宵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感受到浮宵推开她起身,流宛莫名有些慌,刚想睁开眼,浮宵便察觉到般道:“不许睁开!”声音是难得严厉。流宛方重新紧闭按捺,只好注意听浮宵动作动静。 没有听到整理衣衫的声音,只听得……木匣打开的吱呀声?思忖片刻,她想今夜或许会很有趣。 嘴角不自觉勾出抹笑容。 不知浮宵拿了东西见她如此,眼角微抽,而后冷笑一声,本来尚有犹豫,现下就半点也不犹豫了。 用从未用过的温柔语气道:“别睁眼,一定不能睁眼,知道了吗?” 流宛乖乖颔首,看着乖巧柔顺极了。只是……浮宵能不知道她内里所想? 轻轻环住流宛,在背后牵住她双手,手指灵巧翻动,动作极快,等流宛察觉到不对时,浮宵已打好活扣实结,不是刻意研看学过的,莫说看不见,就是放在眼前,也极易解成死结。 “姐姐?!”流宛惊骇道,面色煞时惊白。 浮宵冷笑道:“别担心,特地的绢绳,不会伤到你。” “不是这问题,姐姐到底要做什么?”流宛问道。 “做什么?”浮宵挑了挑眉,眉梢轻扬,微笑道:“自然是做你想对我做的。” 不管流宛轻颤,细细缓缓地将人扒光,轻灭烛火,半褪衣衫褪尽。 难窥春光。 第57章 共生 一路轻描轻吻,轻轻柔柔抚过每一寸。 如涟漪轻荡漾,泛起无数层叠波澜,是月光下的水塘。温柔温暖温软,最后融化成一片温腻。 点滴触碰,柔嫩温暖如同花瓣一样的唇,纤软微凉如同绸缎一样的指,无比温柔地抚过自己,偶有停留,也温柔至极,直触心底。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化了,融化在这样的浮宵身下。 动作温柔得教她心酸。她可曾这般待过浮宵?似乎从来不曾。甚至从来坦然明了自己自私,从来只顾自己想要。于是她是如何做的呢?不顾一切的占有,贪婪索取,甚至明知结果,也要不惜浮宵下场,早已预料到的下场,也要拖浮宵下到沼泽,眼睁睁看她在这场她以为的恋情中溺毙,只因自己一时寂寞,三分欢喜。最后自己做好抛弃打算独善其身,而浮宵只会心如死灰万劫不复。 她一时竟有些迷惘。 她从不会怀疑自己,也从未后悔过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而这一刻,她不知是对是错。从来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如何卑劣不堪她绝不管,她知道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甚至是可恨可恶到极致的那一类人,她也从不否认,甚至隐隐自以为豪,只是好像那些心底对浮宵的如同对首饰花瓶的一般欢喜,太多了。 多过了头,越过了界限,溢满了整颗心。 不可以,她绝不能……对浮宵动心。应该保持在那个界限,并非看待活物的界限,绝不会成为真正恋人上心的界限。维持在对最喜欢的物品的喜欢,就够了,那也已是极限。 她占据了浮宵的心,却不能由浮宵占据自己的心。 不公平,委实没有半分公平可言。想到注定结局,她竟已有隐隐不舍。 不忍这个人,因她瘗玉埋香。 侧首无言,水迹落到鬓边,不知是在为只有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5 自己知道的下作羞愧,还是,舍不得。 分明二人的身躯这样贴近,心却相隔海角天涯。 “这你都能出神?是不是我太懈怠了?”耳畔忽闻她笑语,尾音慵漾。说完也不管她回应,依言愈发卖力。温柔仍是温柔,但又夹杂了许多热烈。 好似哪里着了火,身心都为她燃起连延的烽火,攻城掠池,一败涂地,愿为裙臣,拱手而降。 舆榇自缚。 也是她作茧自缚。 将人挑逗的气喘吁吁,寂静冷夜中听得格外清晰,黑暗中看不清流宛神情,但也能够想象得到。不探不碰,甚至始终未动过那处,浮宵猜是一片狼狈淋漓。 浮宵在这时停了手。 “姐姐?……”流宛此时的声音大不同往日,浸染了情,欲的微哑,无边□□柔媚。还有些许空虚茫然,疑惑浮宵为何忽然停下。听得出的难耐。 浮宵不言,只摸黑解了那绢绳。 刚想翻身下榻披衣点起烛火,就被人从背后揽抱住,于是问罪笑道:“知错了?” 流宛身子尚有些软,整个人都趴伏在浮宵身上,紧紧锁抱住浮宵,无力道:“我知不知错,姐姐不知道么?”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因心头含着一点恼恨,刻意加重许多力道,立时浮宵气息便不稳起来。 半推半就,欲说还羞。 浮宵终于知道放过流宛这只中山狼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也不知她怎么好意思那般说别人。 “姐姐专心。”流宛笑道,又加快了动作,而后又道:“还敢不敢对别人笑?” 浮宵羞得说不出话,毫无威慑地恼道:“轻些!”话这样说,却不敢多动,流宛的伤尚未好透。 流宛愈发得意放肆,反正轻重与否,这一夜她是绝不会放过浮宵的。 ————————————————————— 领家躺在榻上,目光空放。 颇有那么一点要死不活的意味。 那日是关月云婵一同将她架回来的,而那人始终只是整理衣襟冷眼看着。 她们之间的纠缠太多,恩也好,怨也罢,无论如何,终归总放不下。像是一把锁住了两个人的枷锁,铁链穿透琵琶骨,一同连着两个人。挣不脱,动不得。毫不夸张的说,谁若强行离了谁,她们都会死。恩怨就是纠缠到了骨里,即使有人言转世……依然执念。 或许萦絮以为这是她一人的偏执,其实不然,这是两个人的互相捆绑,至死方休。 除非一人死去,另一人才能得以解脱,挣开枷锁。也或许,再不能挣开,而是再添负累。 这个年纪,也谈不得什么情情爱爱,就算有,她们之间也绝非,绝不止,能说是爱情。 那会是什么? 两个人自己都说不清。也许这世间的感情都有一些,亲情,友情,怨,恨,嗔,痴,爱……然而最多还是依赖,相伴,依靠,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相濡以沫?有些接近,但远不比那般缠绵温情。更似寄生共生,松杨冬青。 彼时初见她,年华正好时。人生总是出乎意料,推翻所有,那时的她们都不曾想过日后,现下的如今,更不知彼此会这般纠缠。即使知道,仍无可避免。 而今两个人都已非昨日心境。 萦絮疯了么?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也疯了么?心底其实理解,且知道答案。 她想这许多年,终究是逼疯了萦絮,也同样逼疯了自己。 但是没关系,她们终将牵扯下去。一直,一直。 这便很好了。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也真的就笑出声来,大笑不止。谁也别想逃,谁也不想逃。 尾生抱柱固然是蠢,却也死得其所。 等到或等不到,许就没那么重要。比起苟活得到杳无音信的残酷现实,不如一直等在那桥下。解不解得开一世恩怨,哪怕九泉之下也怨入骨髓,不得释嫌,终是甘愿。 “管你疯还是死,都不许在我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么写,但是小天使们不要信~ 也许尾生上岸多等几个时辰,他等的姑娘就来了 喜欢就该去争取 孤星的txt已经做好,在这里放一下:pan.baidu.5xm 微博应该也会放,排版大概不怎么样orz第一次做,见谅>3< 第58章 悦己 说来实在是气,几日云婵问的消息都是这人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除了沐浴,整日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今日还是如此,怒上云霄,冲着火便过来了。 真看到时,心中却是一颤。不过几日不见,便消瘦得不成样。脸色苍白,眼神黯淡,那些刻薄冷漠都再寻不见。好像只剩一张皮囊在这里,精气神魂都不知去了哪里。 听到她这句话,那人终于有了些反应。缓缓转头看她,动作略有些久不动作的僵迟,淡然看她,眼神还是毫无光彩。毫无预兆地动了动那没有颜色的唇,开口道:“萦絮……要是我不在了的话,你怎么办?” 妈妈怔愣片刻,压抑住心底慌乱,冷笑道:“你死了我就解脱了。可我方才也说过,别死在我面前!晦气!” 领家叹了一声,似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阖眸疲惫道:“别闹。” 下一瞬,领子就被人提起了。 毫不掩饰的张扬艳丽面容迫于眼前,满盈怒火地瞪着她。 领家莫名笑了一声。 见过夏日依然怒放的花,大抵如此。 算了,她想就这样,也不错。她们一直纠缠下去吧。生死勿论。 “笑什么?”妈妈怒道。 “笑你蠢。”领家冷了脸,撇头道。 “沉,雁!” 不再多与她口舌争辩,冷声直道:“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领家瞪大了眼睛,再无法维持冷漠面容,难以置信道:“什,什么?”妈妈已经不耐烦,也懒得解释,动手就扒,不过片刻,亵裤便落在了榻上。借着天光细细打量,良久,才冷哼一声,自怀中拿出出门时一时冲动揣上的药,现下看来倒不是多余无用。 冷眼瞧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而微颤着的人,冷笑道:“你是在期望我对你做些什么吗?”手指已探了一团药膏,如冰一样的手指直触过去,激得那人又是一僵。蹙眉片刻,仍没有停下,而是轻轻涂抹,抹完一周,迟疑片刻,才真正探了进去。放柔动作,始终不看那人神情,说不清是逃避还是不想看到,归根却好像都是因为……害怕。害怕她害怕自己。 两个人都煎熬地上完了药,一个是身,一个是心。 随后一言不发的洗过手,黑着张脸,一碗黑乎乎的药直捏住下颔灌,而后摔碗就走。 恼怒之余却也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6 宽心许多,方式不论,总算是把药喝了,看起来也总算不像个将死之人。 只是始终规避她神情,就像逃避了这样多年的,不知向谁笺的心绪。 她一直都在害怕。 ————————————————————— 素霜辗转半夜,思服半夜,思来想去,如何都平静不得,想着白日见到柳烟时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气就不打一处来。简直七窍都生了烟,她不知柳烟怎么能……怎么能那般恬不知耻! 自己日日记着,可她呢,好个没事人的无辜模样,把她素霜当什么? 指望装睡的人自己醒来,倒不如自己去打醒她。素霜想,她大抵只是因此,见不得柳烟无事人自己却跟个傻子一样心心念念,她只需柳烟一个道歉,便也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因此,素霜如是告诉自己,却不懂心底为什么还有一点微妙的不甘。 收起心思,素霜起身,既然她不来找她,那么便她去寻她好了。冷笑换上最艳的衣裳,上最明丽的妆,输人不输阵,输什么也不能输阵,说什么都不能教她看轻了自己去。 描眉抹脂,点好最后一点口脂,素霜借着略有些昏暗的烛火打量镜中人,看着镜中人勾起抹笑,凌人又勾人,自觉满意,缓缓起身,纤手一搭,啪嗒一声扣上妆匣,信步而去。 还不是手到擒来,无论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打扮得这么勾人,姑娘是要去见谁?”锦寒正在门外侯着,一见素霜打扮,怔神片刻,不好意地笑问。素霜想也不想,直脱口道:“王八蛋!”见锦寒又愣了片刻,才没好气地解释道:“一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是么?”锦寒怀疑道,眼中亦是明晃晃的不相信。 “我说是就是!”素霜跺脚道,微闪的目光却暴露了心思。 “哦~”锦寒故意拉长调子,而后故作神秘:“姑娘可听过一句话?” “不想听!”素霜知道绝然不会是什么好话,干脆拒绝道。锦寒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叹道:“那看来姑娘是没听过了,奴婢这便说给姑娘听。”咳嗽了几声,一瞟素霜急色,暗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女为悦己者容嘛。” 素霜咬牙,微红了脸,啐道:“怪我眼疾,你也不是个好的。” 锦寒笑得更欢,直笑出声,笑够了,才向楼下方向挑眼,道:“那姑娘的‘王八蛋’该下了场了。” “什?……”出口一字,反应过来,今日的她好似格外迟钝。 “不知轻重的蹄子,回来再收拾你。”甩下这句话,款款快步走了。 梯口都没到,那边缓缓步上一人。抬眼瞥见素霜,微微怔住了。眼中光彩一涌,片刻后平静笑道:“妹妹这是?” 素霜微扬起脸,冷笑道:“几日不见,我还以为姐姐都该忘了我呢。” 柳烟又进几步,认真注视素霜的脸,轻佻一勾,惑人一笑,道:“怎敢?”素霜心头一悸,毫不客气地拍掉柳烟的手,哼道:“好好说话!”柳烟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若无其事收回手,道:“既然无事,姐姐便不打搅妹妹了,妹妹走好。”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像好话,柳烟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抬脚就走。 “站住!”素霜急道,简直恨不能撕了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柳烟转身,漫不经心,道:“妹妹还有事?” 素霜就是被她这态度气得日思夜想,茶都嫌噎,见状更气,怒道:“你……”一个字蹦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别的,反倒又把柳烟逗笑。 “妹妹想说什么就直说,姐姐听着呢。”柳烟笑眯眯道,实在地笑眯了眼,弯成盈盈一弧月。 素霜看得沉了脸,逼问道:“你可记得你那一晚上做了什么?” “哪一晚上?”柳烟诧异道,脸上适时露出一点追忆疑惑的表情。 “你拉着我陪你喝酒的那一晚上!”素霜分不清柳烟是在装傻亦或是真不记得,但无论哪个,都足够令人气愤。 柳烟哦了一声,似是全然看不懂素霜的脸色,淡然问道:“所以妹妹到底想说什么?” “你!”素霜眼里都冒上了火,也不想再计较柳烟是真傻还是假傻,顷刻后直冷笑道:“不打算给我个交代?”柳烟笑了一声,道:“我以为妹妹早该忘了……倒也是我的不是,酒喝多了,妹妹莫怪。” 听到了柳烟尚算致歉的话,知晓她是真没放在心上,素霜得到了她本该满意的回答,却有些莫名失落,而她的心也依旧不能够平静。她想要的,好像不该是这样。就像一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花,本是无心之举毫不在意,长成时才发觉,于是在意了,而后才发现,它并不属于自己。 第59章 异类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只是个意外。 就像她们两个看上去会永无交集的人,莫名有了交集,这般的意外。 她没喝多少,只是酒有些醉人,夜也太过漫长寂寥,于是造就了意外的意外。本意只是一时兴起,消遣捉弄,只是灯火太模糊,教人错觉那面容可亲。赌气似地忆起白日挽手二人,她对浮宵从未存有什么心思,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见不得那个不知是何物等流的东西站在她身旁。 自嘲负气一笑,对离自己离得远远的素霜勾勾手指,道:“过来。” 和流宛一比,这小丫头的确‘可亲’多了,不过是什么都摆在脸上,脾气差一点,嘴上不能饶人…… 也就没什么了。 她早对男人不感兴趣,素日不过喜欢看他们为自己失魂落魄,但也从没觉得自己会对女人感兴趣。她想她对任何人都再提不起兴趣,终究还是抵不过莫名孤单感觉,人到底是耐不住寂寞,不甘寂寞的走兽。 若有得选。 于是,便真‘可亲’了。 柔软的不可思议。 看到素霜呆愣的神情,不知为何,心跳较平常快了一拍。而后她冷了脸,什么也不解释自顾一走,在初情房中待了半夜,约摸月至中天,才踱了回去。 柳烟看素霜像是没什么能说的了,轻声道:“再会。”而后毫不迟疑地迈步,再不看那艳光四射如珠玉般动人的人一眼,就似她们初识与这几年交集时一样。本身不过陌路人,往后还有无数次的擦肩而过。 这词用在陌生人身上当然不会有一点心痛。 否则那感觉多了,甚是烦扰,最后也会发觉,不过是庸人自扰。 “我看你走了那么远,哼!这酒怕是真易醉的。”素霜一时激冲,说出了那夜自己后来跟着柳烟窃看的事实,虽然只跟了半路,只是为看柳烟突然去哪。 柳烟回身,走回直将人抵在梯口边暗处,若有似无的暧昧浮涌,眼中多情又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7 似无情,咬耳道:“那妹妹想如何呢?你这般,可真让我很想对你做些什么……” “你!!”素霜又惊又气,又恼又羞,涂过面脂的脸也愈显绯艳。 “说笑罢了,妹妹无需介意。”柳烟轻描淡写道,同样轻描淡写地放开人。欲把距离拉远一些,衣袖便被人扯住,看见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看似没有用多少力气却已把她的衣袖扯皱,柳烟倏而失笑,道:“我以为野猫的爪子才这么烈。” 素霜不甘处于弱势,将人一拽一推,倒换了二人位置,狠狠抵在壁上,咬牙瞪视道:“我不是猫,还有,你想对我做什么?该是我想对你作何才对。” 柳烟怔然片刻,想起素霜不服输的性子,倒也了然,于是轻笑附语:“我不介意。”说完摸了摸素霜耳根,提醒她的口不对心,假作镇定。 素霜气得一抖,更不想丢了面子,冷笑道:“我这便让你一试真假,到时候你莫哭就是。”反正也是柳烟先……不论如何,现今又说出这样的话,那都是柳烟活该。 柳烟还是只笑,不再做声,眼里明晃晃的有恃无恐,像是笃定素霜不会。 一路不用自己扯,柳烟也随她去到她房中,但素霜还是扯了一路。不过数十步地方,很快便到,柳烟全然轻松神情,还有闲心对目瞪口呆的锦寒慵然一笑。 素霜当即气上了头,掷地冷声:“晚上无需过来,早上也别。”吩咐锦寒还算好脸色,回头对着柳烟就是狠瞪,扯人进门将门一摔。 冷笑道:“我的人你也勾?” 最开始的时候,素霜其实很看不上柳烟。她也是清倌,比柳烟晚来几月。清倌红倌,说一样其实也一样,说不一样其实也不一样,本已是最末微的下九流,同是天涯沦落人,风尘中却还要分个高低贵贱。有清倌自成一派,从不与红倌来往,有的红倌也瞧不上这些个‘祸罪余孽’,假作清高,于是占着身份打压,能压便压,同样自成一派。但似流宛瑶瑟那般的,却也不少,至少明面上大家都还过得去,个别便难免交好,不是出身不同性情便不能同的。而同浮宵梧湘交好的多是中立,浮宵梧湘又从来是与世无争的人物,也不以老人的身份压人,颐指气使,何况还好相与,物以类聚,所以大多都不会给难看。 柳烟,又是异类中的异类了。 初来时那边也不站,谁也不讨好,也不是流宛八面玲珑现在更是直贴上了浮宵,素霜刚巧是见证过的。那段日子,磕磕碰碰,她也不算太好过,但也比柳烟好得多。 从她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浮宵,她便觉得这是个蠢人。后来又是一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浮宵回嘴恼羞成怒跟浮宵打起来的时候,她想她当初的印象果真没错。那时的柳烟像是被猎人伤到的天生野兽,独立独行,谁也不屑多看一眼,被嘲讽后嘴笨不会回,只会默默竭力收回眼泪,眼眶憋得不能再红,也要将眼泪收回,默默舔舐伤口,只用毫无威胁的刺对着众人。 人的眼泪怎么能说收就收呢? 素霜不明白,她当时也是少年心性,虽然脾气躁坏性格也倔,却也难免随波逐流,随众人眼光,时有时无的排斥柳烟,时有时无的嘲讽柳烟。那些话很难听,而今回想起来,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明明柳烟没有对任何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就是因为这种不作为,不入流,柳烟才要受到这些。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和她们不一样,特立独行就是她的错。甚至不需要原因,只因为她不合众。 明明很难过,明明很孤单,明明很痛苦,明明很委屈,明明那样令人难受。 第二天还是要强装一副半点不高傲的高傲神情,冷眼任人欺凌,日复一日的憋红眼眶,直到最后痛苦的没了表情。 那些眼泪如何能收回,素霜现在,仍是不明白。 第60章 向往 即使明白了又怎样呢?她毕竟不是柳烟,也根本不能体会到柳烟十五岁时的感受。 柳烟好像可以不在意这一切,准确来说是尽量让自己感觉不到,麻木自己,始终如一做那样的人,绝不会哭给她们看。柳烟唯一在意的,便是同浮宵斗气。 无论他人怎样嘲讽,素霜怎样说她,何时说她,都没能让她真正把她们放在眼里,她始终注视的,是浮宵。素霜现今唯一庆幸的是,她当年还算留情,较之那些人要好上许多,但毕竟也还是做了。她应该不在意,但这却化作一缕愧疚的心思,愈年长而愈沉重,不是因为心境变化,也并非幡然醒悟,而是因为柳烟如今的模样。 那时素霜就曾想,如果那双倔强晶亮的眸子认真看着自己,会是何种情形?愧疚也有好奇也有,复杂心绪搅和到一起,像是各种滋味粘稠混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想要柳烟看到自己。 她做了小人,没有柳烟那样的勇气,没有那一腔孤勇,虽则出身相差无几。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见过她,远远一个照面。她低头她抬首,一个文臣世家一个武将之女,相同的都是千娇万宠的长大,性情却截然不同。她是武将之女,柳烟是文臣世家,她们的角色却偏生倒换,想起从容赴死的父亲,她啊,真是个胆小鬼,未能传到他分毫气度,只能用一层看似坚硬带刺实则一碰就破的壳来保护自己。 于是这些年来,柳烟每每同浮宵斗嘴,每每两人一齐挨罚,甚至第一次二人被罚撑着回来不要人扶暗自较劲时,她都不知有一个人始终在看着她。 她的眼中只有浮宵。 每每白日情形太过深刻甚至梦到梦中时,过程不能记得,最后结束的时候,总是初见时她直迎艳阳骄傲的笑。 不可一世,骄如烈阳,最后回首,却是顾盼生辉,炽如繁锦。 青衣骏马,一骑绝尘,成了这些年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回忆画面。梦得愈多,那样情绪也愈多,渐渐填满了心脏。永远不要去好奇一个人,更不要尝试了解,不是失望,那便会得到更糟糕又更美好的东西。这是后来的素霜得出的教训。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在楼上她在楼下,只一眼,便是命运辗转。 仍是始终觉得她蠢,仍是始终看不上她,却想要她看见自己。看着她因浮宵改变,看着她不经意对浮宵的关切,看着她渐渐扭转了处境,纵使看不见她,虽仍也不甘,但总归觉得……也许这样,也很好。 只是总也想,那年风雪中负她回来,陪她落了满身霜雪的,如果是自己……她原本有机会的,却只在厅中坐了一天一夜,她还是没那个勇气。 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得到。 她不像柳烟,只能隐秘向往,像她一样无所畏惧。她觉得柳烟不会害怕,甚至应该根本没有这种情绪,她多想像她一般,可是不能。 后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8 来渐渐熄了心思,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再打探她的消息,也刻意不再注视着她,不再,总是在人群中等着一个人。 柳烟渐渐变了,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某种意义上她们是同类。她给自己裹了层壳,尽管无人知晓,而柳烟像是披上了一身华美霞衣,尽管美,却始终隔着。 楼中的人都以为是那个男人改变了柳烟,甚至上到了她的床,才会被罚得那样厉害。做了这事的清倌,若非许人,在世人眼中却已不如当街的窑姐儿了,说的也极为难听,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这句话用得最贴切的时候,大抵如此。 有人大胆去问,却被领家收拾了一顿,什么也没问到,只得了一顿气未消的打。 一传十十传百,即使初情再怎样替柳烟辩解,人们却始终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柳烟从来不辩解,看得出是初情的自作主张。 素霜当然听过这些,甚至听了很多,但她始终不曾相信。她亦不能免俗,说好听是觉得柳烟不是那样的人,实际上是,她也只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 自那以后,柳烟渐渐变了。那点滴变化她已想不起,最后听到看到的,便是如今的柳烟。 她不知道是否那层衣裳就成了她刀枪不入的铠甲,还是早已贴骨融肌,连自己亦分不清真假。始终未变的是,也许柳烟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看着浮宵时的柔软。也许也是她心底最后一点柔软,像在呵护一株最脆弱繁美的花。 而素霜,也始终只有眼睁睁看着柳烟这样的目光,看着浮宵。 她的生命中,她始终只能当个不必回想记起,该丢在记忆角落的讨厌家伙。 直至流宛出现。 她很想落井下石地告诉她:你看你守了那么多年的人到了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是不是眼睛瞎了一定要喜欢她,你喜欢的人真够卑微低贱……所以你不要一直注视着她,也看看我,好不好。 可是当年带她回来的,不是她啊。 故意在她面前带出关于流宛浮宵的话题,见柳烟一反慵懒常态地坚定回呛,她也恼羞成怒,同时有些心灰绝望,这个人,永远也不会看到,永远也不会想见到她了吧。 可偏生又听到柳烟轻佻的话,虽知现在她的话不能相信,心中却燃起了一点希望,直到,柳烟打了流宛的时候。她冷眼旁观看着柳烟黑透又红肿的脸,冷笑想道:活该。 她大抵也明白了自己对柳烟抱的什么心思,愧疚向往,轻蔑好奇,所以才一直忍不住想要靠近。又直到那个意外发生,她发现柳烟可以靠近,甚至……有这种近法。 想必浮宵是没同柳烟这般过的,亲吻的时候,她眼中只有自己,温柔寂寥又迷离。 不是出于别的,只出于那一点女人都有的攀比心思。 你终于,看到我了。素霜想。 “你,我也勾,你的人,又有何不可?”柳烟懒懒笑道。 “王八蛋!” 第61章 愿意 不觉带出了心中称呼,但还在气头上,并未注意。 柳烟怔然片刻,并未放在心上。不多打量,毫不客气地坐在榻边,对素霜飞了个媚眼。 “你……”心头一跳,先前说的信誓旦旦,临阵没脱逃,却委实有些不知所措。 柳烟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摇头哂笑,懒声道:“没事我便走了,昨个没睡好,今晚……”想早些睡四个字还没出口,素霜便冷笑走近,将人一推,倚倒榻边。柳烟夷然不惧,面不改色地挑眉笑道:“怎么,认真的?”手也放肆地抚到素霜颊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倒她怀中,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小家伙,别认真。” 素霜身子僵住片刻,柳烟此刻就靠在她怀中,自然没有错过。心中不知为何就添了些失落怅惘,推开柳烟,没看她错愕眼神,而是过去将烛火熄灭,她只是觉得黑暗中比较容易说真话,至少……不会看见她厌恶自己的眼神。 凭记忆与多年熟悉坐回榻边,沉默良久,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与门外隐隐透进的灯光,无声轻叹,而后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柳烟陪着她沉默,听到这话又错愕至极。 素霜在黑暗中听到柳烟错愕的声音,拿不准柳烟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在意,但也无妨,反正最沉重的话已说出口,也不过是再要她承认面对自己的不堪软弱,最不愿回想又最令人厌恶的那一面。 “从前,那般……对你。”话音是不易察觉的颤抖,微弱期盼她的原谅,又觉自己实在是不配。心怀希望又是绝望,一份自少年时就开始的憧憬向往,这些年早已生根发芽盘踞错节在心底,而今终于该要破碎。 如果说一开始是向往憧憬,自从那个意外拨乱心绪,如同风云骤变,沧海转瞬成桑田,蓄蕴已久的心流肆虐,决堤了心田。 寸阴若岁悬悬而望,不过,蓄谋已久。 柳烟没有回答,半晌,才低笑了一声,道:“我早忘了,你不必记得。” “……不止是这个,我想对你说的话。”素霜回想,眼前是一片黑暗,记忆中的画面却光彩依旧鲜活依旧,是她夺目笑靥,仿佛还在昨日。 “我们曾见过的,也许你已经忘了,六年前,你十三,我十二。”顿了一下,又道:“我在绣楼上,你在楼下骑着马,那时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肆意的女子。”笑得那般好看的人。 柳烟沉默不语。 “谁知后来,又在这里见到了你,你果然是不记得了吧。我有时会觉得,你才像是……父亲的女儿。”说到这个多年未提起的称呼,素霜犹豫了片刻,还是温柔唤出。暗笑自己可耻可悲,又道:“你不记得,也不知道,但我记得,却从没说。”没有勇气,说她从来不知道,而素霜一直萦绕心头的事。 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回去吧,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想说什么了。”她知道的,但她仍是未有勇气说出,即使看不到彼此的神情。那些向往执念,少年妄想,也许终是该忘却的。因为她没有勇气去触碰拥有,确切拥入怀中。 一场大梦罢。 她不懂现在的柳烟,甚至是从未懂过她。臆想般的向往,镜花水月,如那人一般不可触碰。柳烟不再是曾经的柳烟,她也不再是曾经的她,岁月变迁由不得,怪不得。 只是终有一件事可了,她终究是看到了她,也算夙愿得偿。 那边又是沉默良久,素霜甚至以为过去了一个时辰,那厢终于有了动静,阖眼以为她终要离开,身侧却倏然贴上了一片温热,被人纳入怀中。 “小东西,愿意陪着我么?”柳烟温柔道,不言是否记得她,也不问素霜零落难解的话,只是如是轻言细语,似在缱绻诉说情话。 素霜沉默片刻,道: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49 “谁是小东西!我只比你小一岁!” “那便是愿意了?” 黑暗中心脏怦动,感受到她的温暖划过脸庞,随之而来的,是如初的温柔亲吻。 也许岁月到底不算薄待。 轻燃烛火再卸红妆,清水伊人慢解霓裳。 “睡罢。” 一夜相拥安然。 ———————————————————— “姐姐,姐姐~”流宛一个劲儿地在浮宵怀中钻蹿,闹得浮宵不得安宁。倦懒睁眼,横她片刻,慵惫道:“作什么?”话音是惺忪的轻哑娇软,如太阳下融化的蜜糖,直甜融到心头。 流宛紧紧箍住浮宵的腰,蹭在浮宵颈窝撒娇,道:“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浮宵默然,困得紧,什么也不想说,火也没力发,只得唇往流宛眉心一贴,软声道:“乖,别闹,手松些……腰疼。”准确来说是有些酸疼。 流宛方才放松一些,心中却是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一爪,又痒又漾,简直恨不能把这人揉进骨里,好教她不要这般磨折自己。 像是有什么在日益渐增。 流宛不愿明白,亦不能明白,只好拥抱再贴切些,短暂安心。动作不大,但仍惹得浮宵轻蹙了蹙眉,却下意识地将人揽紧,眉头才舒展。流宛也知昨夜实在是折腾太过,但不能怪她,只怪醋意太浓,即使嘴上揭过,也要任性负气实在占有才罢。 像是一种天疾,就如女人的嫉妒,不能接受自己的东西有被抢走一分一毫的可能。霸道掠夺天性作祟,而这个人分明没有责任这般惯她,却任是由她,助长她,哪怕因此受伤的是她。 她很好,流宛看上的东西向来是最好。可是愈如此,她便愈不能满足,便愈贪婪。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走兽,不然如何会有知足常乐这一说?七苦最苦,谓曰求不得,便是这个缘故了。 傻。 流宛一边自己都替浮宵不值,一边心安理得的自私。她像个没心的人,仍无半点愧疚。 轻顺浮宵背后青丝,等她睡醒。 能做的就只有,再体贴温存些。 第62章 流沙 不觉在这熟悉怀抱中慢慢睡去。 再醒来时,却是浮宵笑她了:“睡醒了?起来罢。”人还在她怀中,发觉自己的手还是紧紧搂着浮宵,不知浮宵多久醒来,或许就是为了不吵醒自己,浮宵才未挣扎动过。 撒娇撒痴赖了许久,一道洗漱用过饭后,支手撑头看坐在镜台前上描妆的浮宵。 几日前便招呼好了的,今夜又有一晚宴,还是和那知府大人有关,恰逢京中尊长致仕,告老还乡,还的正是这洛阳,于是设宴款待。听闻也是好琴之人,于是特地点了浮宵的名。 事出有因,心里早不知给那知府记了多少笔,直恨得牙痒痒。这回流宛是去不了的,委实委屈,去了也酸,不去也酸。 “你长这么好看做什么……”流宛喃道。 “什么?”浮宵闻言放下手中敷粉,转头看向流宛。 此时只是浅浅上了层薄粉,清丽没有被丝毫遮掩。流宛想,何止那虢国夫人一人可素面朝天面天颜。 思忖片刻,走到浮宵身旁,拿起眉黛,轻嗔道:“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不想教别人看到你。”此话一出,即使已经敷过薄粉,也依然见得到那含羞眉目,轻绯容色。 “净胡说!”浮宵道。 流宛笑嘻嘻地双手直往浮宵颈上一挂,人也毫不害臊地直坐浮宵腿上,被浮宵慌乱扶腰稳住,瞪她一眼,她只得意轻笑,而后细细打量浮宵眉目,手亦不觉描摹其上,爱怜流连。 难得认真,一语不发认真真真描摹那眷恋眉目。 浮宵先前下意识闭了眼,此时睁开,见这般景象,说不欢喜是假,说不喜欢也假,心中却难免一叹。她待她越好,便越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圈套,越温柔便越似海市蜃楼,荒芜之人越陷越深,不能自已。 她已在这流沙中陷得极深。 不知过去多久,流宛停了手,却锁了眉,浮宵欲问明缘由,流宛便叹道:“更不想教别人看见你了。” “胡沁!”浮宵别脸,然而两人贴得极近,避无可避。流宛就势在浮宵耳边轻吻了吻,看浮宵似是烧着了一般,面红耳赤,盈盈笑道:“姐姐害羞了?”说着一手勾住浮宵脖颈,一手倒身反手自妆奁中取了面脂,感觉到浮宵慌忙又揽紧自己的腰,心内熨贴,很快取了东西回身。回身就见浮宵沉了脸,知晓缘由,解释多余,又蹭又亲又撒娇,左右将浮宵闹了个没法,才笑嘻嘻地重整新妆,时而不忘窃玉偷香。 “好了?”浮宵问道,脸上颜色已看不出异样,耳根却仍是红的。 流宛打量道:“嗯,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浮宵奇道。 “后悔把我的人打扮得这么漂亮,还不是给我自己看。”流宛幽幽道,说着去够最后该用的口脂,错过浮宵黯然神色。 轻点桃色殷红,轻覆娇软丹唇,不过顷刻,却分外惹人留恋停留,不愿抽离。索性就不管不顾,直吻上去。口脂芬芳,郁浓似花香,甘味难言,说不清是那唇本来香气,还是口脂上乘。 滋味绵长,贪恋非常。 许久才放开浮宵,浮宵红脸斥道:“胡闹!” “胡不胡闹的,姐姐难道不知晓?”流宛满足笑道。 这回重新认认真真上了口脂,好在没再发生些什么,流宛放好口脂不经意问道:“我们下午做什么?”二人都是惯常醒得较早的人,至少较楼中人而言,即使晚间劳累,习作使然仍会醒早。 “……下去,我看看你画得如何。”浮宵思虑片刻后道。没回答流宛的问题,只问她妆成如何。流宛轻掐浮宵一把,倒也听话起身,原先身挡的铜镜便一览无余。 眉如青山藏秀,面若桃花堪拂,唇似一点枫红。 流宛附她耳边轻语:“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 惹得浮宵不住轻笑:“你可不是帝王。” “无妨,反正我要的,只有美人。”流宛亦笑道,轻巧拨回。佯作回想,又道:“其实我还想起了一句诗,比这适用,是不是帝王也无甚妨碍,但也就是帝王才不能说。” “什么?”浮宵问道。 流宛又附耳,声音更低:“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谁是你!……” “姐姐这不就认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岂不是不打自招?” “流宛!” 二人又笑闹一番,虽则是流宛又笑又闹,浮宵又羞又恼。 “姐姐琴弹得最好,可我却不大会,姐姐教我弹琴吧。”流宛抱住浮宵撒娇道。浮宵心神一晃,心头一软,无奈道:“好。” 自琴匣中取出绿绮,琴案摆整,又添了张琴椅在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0 一旁自己坐下,转头示意流宛坐到琴案前。 “姐姐今夜不是要用?”流宛讶异问道。 “是,所以你别把弦拨断就好。”浮宵轻描淡写道。 流宛见她这别扭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了然一笑,拨弦听音。琴身通体幽凉,她从前也识得音律,一声余音悠长,清幽有蕴,早知这是把好琴,而今是确切体会。心血来潮,心念倏然一动,那琴声便立时乱掉。 再好的琴也不是她这般乱弹一气还能入耳的。 浮宵立时也被流宛气笑,道:“谁教你这样弹的?” “姐姐还没教嘛。”流宛道。 浮宵沉吟片刻后坐近,道:“识得五音六律么?” 流宛乖乖点头。 浮宵的神情便有些微妙了,既然识得,那么乐器多少应有涉略,她不知怎么有人能把琴弹成这个样子。心中轻叹,她拿她从来没办法。一手覆上另一手,另一手环过流宛,几乎将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也覆上另边手,边引着她边道:“要同我学的话,以后左手不许留指甲。” “遇见你后,我就未留过了。” 第63章 今夕 “两只手都是。”流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浮宵默默红了脸,低声斥道:“不正经……” 如常调戏浮宵一回,事实一日里不知是多少回,流宛轻轻一笑,乖乖随浮宵学起琴来。她确实不是不懂,亦并非未曾习过,练得只能说不功不过,听得过耳。浮宵确实是她见过最会弹琴的人,也是她听过最动人的琴声,倒不是真想学琴,只是想同她一同厮磨,消磨消磨时间。 先是浮宵引着她弹,后就变作了她引着浮宵。 本来尚好清正之调,渐渐就成了一曲绸缪。 流宛不唱,低吟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故意停顿片刻,微微侧首看浮宵,不知烧得多厉害的绯色,带着笑意回首继续念:“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琴声不好不坏,甚至还有些闷,因为如流宛所言,她的右手的确没有留过指甲,在‘遇见’浮宵之后,但琴音所达,聊写衷肠,足矣满矣。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巧□□到邂逅一句,故意磨挲浮宵右手留着的粉嫩薄甲片刻,琴声亦骤停一瞬,其中意味却不言而喻。 一个遇见一个邂逅,今夕何夕,遇到这般好人,此间良宵该怎生度?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今夜是何夜,见到这样美好的人?自嗟叹啊,该拿这样美好的人怎么办? 琴音慢慢停了,流宛笑意吟吟直向浮宵怀中一倒,邀功似地蹭来蹭去,颇像只黏人又调皮的猫儿。 “你会还要我教?”浮宵薄恼薄羞。 流宛耍赖道:“就是想要姐姐教。”说完神色一转,忽然又风马牛不相及地道:“姐姐明白我为什么现在不唱这曲词吗?” 浮宵诚实摇头,不明所以。 流宛舒适眯眼道:“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在娶你的时候唱。” 浮宵很久没有说话。 流宛莫名心慌,欲开口,却被浮宵蒙遮住双眼。 即使知道多么虚妄,天方夜谭的痴心妄想,却也难免怀抱幻想。不论流宛是否真心,亦或随口一说,但不论如何,浮宵都会记得了,即使以后……天各一方。 自幼便被教导不要信什么承诺,尤其嫁娶之言,可流宛总是会说动听的话,将她哄至这般,信了她的鬼话。世人求娶妓子,不是风流佳话,便是茶谈笑话,没身份的娶不起,有身份的看不上,时下多是贪好颜色做偏房,并不言娶,只说得填。 浮宵听过很多话,人话鬼话好话坏话场面话下流话,很多很多,也见过很多人,分不清真假好坏虚实难测的人,见过听过,可她从未当真过,因为她分不清真假,索性闭目塞听。 对于流宛,更是半点也分不清,对这个人的了解更是不明不白。 可是,她说了要娶她的呀。 浮宵依然闭目塞听,遮住双眼捂住耳朵,不听不看,却是对自己。教训依然犹在眼前耳畔回旋,但她愿装聋作哑,只信这一次。 只信这一个人,只信这么一次。 纵使落得香消下场,但得了这句话,她便不悔。 浅笑道:“你再这般说,我会当真的。”温热泪滴滴缓缓滑下,想要悄悄拭去,便被人捉住了手,抚上脸颊。 流宛温声道:“我在,你当真也无妨。”听出浮宵声音不对,猜想抚上了她的脸,有些心疼,但也庆幸自己听了出来,来得及给她安慰。人生在世,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欢喜时有,悲哀时有,都是难免,但来得及安抚自己爱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至少她难过的时候,自己还能未她拭去眼泪,自己还在。 待浮宵撤去手,流宛坐起,温柔仔细替她擦去泪滴。 “妆都乱了……”流宛惜嗔道,而后吻上那泪痕,叹道:“但还是这么漂亮。” 流宛实话实说,见浮宵不觉重展笑颜,自己便也是一笑,轻拭温凉痕迹。 边拭边道:“以后不许哭了,为谁都不行,嗯……就算是我也不行。” 浮宵失笑:“这么霸道?” 流宛倏忽变了神色,正色道:“就是这么霸道!谁教我见了心疼呢。”神情虽然正经,但说的依然是不正经的话,却是实话。不想见到浮宵哭,就算是为了自己,莫名陌生的痛意会席卷心上,所以不想。 浮宵从来没在人面前哭过,这是头一遭,许是未设心防,又或是她在她心中住得太深,自然而然的,可以把自己所有面目全部给她,从来没人见过的脆弱也好,别样也罢,流宛早已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任她作威作福,愿,无所不应。 面上仍是别扭别过脸去,道:“谁管你!” 早已熟知浮宵性子,流宛一笑置之,拉着人到镜台前重新上妆,彻彻底底重新上了一遍。这回却大不相同,只施玉颜白妆。妆成仍是苦恼道:“好想把你梳妆丑些。” 浮宵似笑非笑,只拿一双美目把流宛一看。 耍赖抱住浮宵,缠磨许久,本就不长的下午如斯过了去。 临别未去送,而是支着窗看车马渐远。 她开始怀疑,自己原本筹算计划,是否还能够做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宝贝们都是约好了的吗,上章评论都是好整齐的一个字emmm简直不能再可爱 第64章 逞强 今夜同样没有瑶瑟。 梧湘满脸无趣乏味,心不在焉百般聊赖,看得浮宵眼角微抽。 看不出一点发过热的迹象,脸色甚至隐隐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1 红润了些。 “好全了就不认人了?”浮宵道。 梧湘怪看浮宵一眼,怪异道:“我好不好都不想认你,你竟不知道么?” 如今看来,是真好全了。 浮宵微笑,整整衣袖道:“没病死,真是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偏要留个祸害。” “宵儿你怎能这般说!祸害,祸害不是连病都未病,还坐得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昧心贼!”浮宵气结道,先前假作的心平气和不知丢到了哪去。瞪笑意盈盈好似没事人的梧湘一眼,气不过接道:“没良心的货!” 这厢如常,另边就不甚平静了。 柳烟看着坐到对边同车的人,问道:“怎生过来了?” “我不能同你一起?还是你不愿意让我同你一起,想和某人一起?”一连问了几句话,句句带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烟无奈道。 素霜冷笑:“那我该知道什么?” 柳烟毫不在意地一笑,而素霜最见不得她这般笑,刚要控制不住接着刺,便听柳烟道:“我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素霜语塞,心口亦微塞,那些带着火带着刺的说辞,便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谁都能搭,谁都去勾,你不是都听到过?”柳烟漫不经心地道,同样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像是在说旁人一般的神情语气。 “……所以我不是把你搭上,你不是把我勾上了?”素霜思虑片刻道,不是玩笑的语气。 柳烟动作骤停,而后凝视素霜,倏而一笑,如花初盛,道:“小家伙,我说过别太认真。” 素霜默然片刻,冷瞪柳烟,冷笑道:“你那晚说的话都是哄我?”而后起身就要叫马夫停下,谁料一个不稳,摔坐在地上。 “……要不要我扶你?”柳烟憋笑道。 “不要!”素霜气势汹汹声厉内荏道,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等了片刻,尝试自己站起,暗骂柳烟竟真的不来扶她。说不要她扶竟真的就不来扶,也不想说这人到底是不开窍还是装傻气人了。心里涌上些不快与委屈,暗生闷气,愈发在心中将柳烟骂了透。 顶着那些碎嘴泼妇的眼神赶到了柳烟车内,结果是自己眼巴巴的自作多情,到头来还要得她嫌弃,教素霜如何不委屈? 眼泪疼得都快掉下,腰侧忽然搭上一双温暖的手,缓缓将她抱起,动作小心温柔。 “逞什么强,我又没赶你。”耳畔是她无奈轻语。 委屈一下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素霜扑进柳烟怀中,粉拳轻捶,恼道:“谁叫你不来扶我,混蛋!居然还要问,还敢笑我……”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们先坐下再说好不好?”柳烟轻拍轻哄道。 “不好!” “不坐下我怎么看你伤到没有?”柳烟很是无奈。对男人那套素霜一定不会吃,对寻常女人那套,素霜一样不买账。 哄也哄了,素霜仍是没反应,至少柳烟看不见。只好强硬将人半抱回座,好在素霜也是半推半就,最后算是从了。 柳烟没心思在意别的,素霜不说话,也不喊痛,脚大抵是没崴伤,就是不知哪里摔到没有。 “腿痛不痛?”柳烟问道,认真注视素霜,不想错过她分毫神情。毕竟算是……因自己而起吧。 素霜不知晓这些,被柳烟这般看红了脸,闷闷应道:“不痛。” “再往上呢?”柳烟问道,她是真没存别的心思。 “你!……”片刻后反应过来,柳烟若真是那般,便不会是这个问法,唾弃自己的同时默默更红了脸,沉默摇摇头。 柳烟失笑:“那还有没有哪里痛?” 素霜仍是只摇头。 柳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素霜除了眼睛湿润了些倒也没其它异样神情,大抵只是摔倒时候痛上片刻,应当没什么大碍。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小家伙,很有些可爱。 “休息会儿吧。”柳烟道,轻轻将素霜的头顺到自己肩上。 “谁要你管……”素霜嘴上这样说,却极顺从地靠了过去,嘴角含笑。 同样单薄的肩,甚至瘦削得有些硌人,但却能够任自己依靠,温暖踏实。悄悄从这个角度打量着柳烟的脸,线条柔和,光洁而弧度恰好的下颔,鼻梁翘挺,不凌厉,但依稀可见当年坚韧,仿似骄阳般不可一世的矜傲。那般不可一世,好像随时可以烈烈燃火的明烈。 隐隐嗅到她身上香气,像是晚风般清冽的味道,形容不来,又夹杂着如酒般醺香感觉,惹人沉醉,愿流连其中,留恋此刻。 车马途尽,被梧湘气了一路,浮宵气哼哼地冷笑下车。 眼前府邸并不宏大,而是幽幽精致,粉墙黛瓦,没有彰显富贵,只隐隐透出几分清贵人家的讲究。 “后悔还来得及。” 浮宵被这声音惊了一刹,回头看,正是梧湘贯常的戏谑模样。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属猴的说变就变?” 梧湘面色不改地笑道:“你属驴的。”别脸察看,正眼都不给浮宵,接道:“死心眼。” 浮宵气得刚要发作,突然感觉不对,寻视一圈,望见素霜不善敌视眼神,怔然片刻,不明所以。 再想细看是否自己错觉时,梧湘便已拉住她走了。 “你什么时候招惹她了?”梧湘好似不在意地戏笑问道,不动声色挡住浮宵,随引接家仆走进偏门。 作者有话要说: 困…… 原谅我,等我睡醒补qaq 第65章 夜宴 浮宵本就茫然,听了这话更是疑惑,答道:“不知道。” 梧湘笑了一声,想通其中关窍,暗叹这是无妄之灾,倒是委屈浮宵了,提点道:“柳烟。” 浮宵恍然大悟。 一众人至偏房休憩许久,期间素霜倒是一个眼神也没投过来。 大抵女子都不想在心上人面前破坏自己形象。 浮宵算是免了难,轻轻舒了口气。 等到晚宴真的开始,已是日夕初刻。 笙歌幽细,缓荡烟波,却多是雅韵曲舞,阳春白雪类的高雅之曲。和风淡荡,雪竹琳琅。大曲宫调,霓裳六幺。 座上两位,一个冉冉不绝,谈笑风生,一个不时淡应,但也倾耳而听,虽面容古板苛正,却是个十足的容蔼长辈样式,看知府的目光亲切包容,就如亲儿。 听闻年少妻亡,近二十年未有续弦,亦无子嗣,对小辈自然难免偏爱。 许多人臆测他是念着古人,都道他情深,曾经沧海难为水,是个难得有情郎。 她们都听说了一些,未免冒犯。浮宵本来不以为然,只是真看到这人时,她却怔了神。 “看什么?”梧湘问道,用手肘撞了撞浮宵。 浮宵摇摇头,收回目光垂眸道:“不知道。”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2 “你今天还有多少不知道的?”梧湘噗嗤一笑,看了眼场中,又道:“这下你可以堂堂正正地看了。等等,记得矜持些。” “你走!”浮宵气道,然而实在无甚威慑,只让梧湘意起又戳了戳她的脸。梧湘笑道:“脸都气得鼓起来了,见过松鼠么?就是你这样。”末了想想又添上一句:“抱着东西啃的时候。” 浮宵这回眼也瞪圆。 负气上了场,其实知道收着,面色不算太难看,只比平日里板正几分,倒把梧湘看得若有所思。 ……有些像。 “清伯伯,小子知道您也好琴,不瞒您说,这位姑娘的琴,是我听过最好的琴,可谓洛阳一绝,借花献佛,请您一闻。”知府笑道。 男人没说话,亦没作笑回应,神情莫测,只是看着那个端正坐在琴案边的人。 “清伯伯?” “无事,世侄孝善,甚感欣慰,你长大了。” 真像啊。只是真正想看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浮宵心内莫名有些紧张,不觉抬眼,却正对上了一双黑沉眸子。又是怔愣片刻,但也很快回神,不算失礼。努力平复心境奏起琴来,琴声微乱,她只期冀没有人听出来。 不知道的是,那深沉目光注视她良久。 待到福礼下场,浮宵仍未注意到,因为她再未抬眼去看。心慌仍慌,心乱仍乱,但到底想来与她无关,日后亦不会再相逢,也就不再多想了。 待到回到原本位置,梧湘面色有些慎重,浮宵奇道:“怎么?面色这么难看?” 梧湘蹙眉,道:“那位一直看着你,宵儿,你没发现么?我总觉得……”迟疑片刻,才将未尽之言说完:“总觉得他好像认识你。”她们经常是在一处的,从小便在一处,自然知晓浮宵没有见过这个人,更别提相熟。她的措辞已算委婉,但言下之意彼此心知肚明。 浮宵勉强笑笑,道:“他要看便看,算什么,我可不认识他,疑心病重。”她希望是这样。 梧湘也不再提,却难免替浮宵多留心注意。那人的目光倒是再未落到浮宵身上,略略放宽些心,想是自己多心。 然而夜宴结束时,却有侍女过来,施礼后道:“我家主人请姑娘留下,想与姑娘单独听琴,隰桑阁已差人去信,突兀莫怪。” 浮宵与梧湘俱是惊疑,却也说不得什么,浮宵强笑应下:“那便有劳姑娘带路。”朝担忧的梧湘投去放心眼神,自己心中却忐忑非常。 随侍人曲回绕走,这府邸外看是小,内里却实在不小,风貌摆设,无处不精致,无处不风雅,若是白日,定叫人意欲好生游赏,夜间灯火再通明,却只教人觉幽暗诡秘。 等到了地方,廊下却立着一人。 浮宵愈发疑惑,侍女则适时退下。 知府走近,温雅一笑:“姑娘莫怕,是我伯伯见姑娘面善,故此想见见姑娘,这才留下姑娘,想必你也知道,他从未有入眼女子,所以姑娘不必忧心。在下与姑娘甚是投缘,知姑娘品性,定不会轻薄了姑娘去,望姑娘宽心,莫说是我,谁也不能。我在一日,便护着姑娘一日。” 倒是意外之……喜? 浮宵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作何反应。礼不能失,盈盈一拜,道:“奴多谢大人。” 知府将浮宵扶起,道:“天意让我遇见姑娘,才有护花机会,否则以姑娘品貌,怕会是我高攀。”如果浮宵不曾流落风尘的话。 “奴惶恐。”浮宵道。 知府又笑了笑,道:“不便久谈,风中也凉,姑娘请进屋,我会差人在外侯着,若有事,唤一声便是。事后我会送姑娘回去,过两日再寻姑娘,在下有事与姑娘相商。” 浮宵点头,再拜一礼,走近轻轻叩门,好一会儿那边才应声请入。 浮宵仍有些不安,不免回首,得到一个仿佛知她所想示意她安心的笑容,才回过头,轻步踏了进去。 那人坐在烛火旁,手边是一幅泛黄的画。 由于距离尚远,不甚能看清,浮宵也无意多探究,可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行礼后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得在原地垂首侯着。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错了我今天一定补…… 补不上,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快递永远到不了! 第66章 窒息 “你很像一个人。” “奴冒犯……敢问,是谁?”不知为何,浮宵想知道这个人,自己好像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渴望。 终于肯看浮宵,眼神沉沉,话也沉沉:“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自称。” “……于礼不合,恕不能从。”浮宵垂眸道。 那人并不动容,转回眼神去看画纸,方才的冷硬都变做柔和,继而道:“我曾有一个妻子。” “我们很恩爱。”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远,像是在追忆什么,想起了什么美好的曾经。 “门当户对,皆道眷侣般配。”语气是不易觉察的温和。 “但是后来,她家出了事。她怕连累我,说要与我和离,我没有许。上头迁怒,株累两家,百年根基,毁于一旦。”他的神情隐隐阴郁起来。 “家业都查抄,但人都还在。我曾以为,有她的话,就是一世清贫知乐也好。”他抚了抚画纸。 沉吟良久,又道:“她在那时怀上了一个孩子,那时我们都很开心。我亦不再想入仕,只想盘些店面生意守着她,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男儿岂能无志?母亲怪她拖累我,又消我心志,不思进取,有愧天地,祖上先士。她亦终日抑郁寡欢,少有笑颜,引咎自责。”说到此,他又沉默了很久。 “后来呢?”浮宵不由问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倏然冷沉,却开口了:“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一个女孩。” 浮宵如遭雷劈,怔怔张口:“那……她?” “那段时日,她瘦了许多,满心欢喜等待那个孩子的到来。我拗不过母亲,拗不过她,正在京中学师,没能守在她身旁。等我回来,她已经不在了。问当时产婆,只说一尸两命,女孩亦未能生出来。”他的手不自觉又抚上画。 “但若真的孩子生都未能生出来,她们如何知道是女子?我再三追问,才知确实难产,她却说无论如何都保孩子,男女勿论。母亲见不是男孩,又是因为这孩子和她,我才至此,家中至此,她死了不会再拖累我,何必再留个孩子继续拖累我,让我念着她,一世失意蹉跎?”他凝视浮宵,眼神早已不复观画柔软,反倒冷硬如铁。 “她说叫下人溺毙了那孩子,如今看来,我有的问了。” 浮宵久久说不出话来。说什么都好像多余,说什么都好像不对。 “其实无妨,她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3 就是与我说实话也无妨。反正,我也不想要那个孩子,我甚至希望她从未出生过。” “……为什么?” “因为是她害死了她,不是么?如果没有她,我便可早日重回仕途,她也会一直相伴左右,即使再那般,我也能如何都保她。她便可,同我一起重复荣华,再无人会怪她。” “只要不是你,只要不是在那个时候。” “我?”浮宵艰难问道,心中剧痛。 “你。”男人冷硬道。 “你知道么,你真的很像她。”男人说着站起,将画拿起,动作小心。 模糊中看到,画中灵俏清雅伊人,当真,与自己毫无二致。眉间如秀林般的清丽,同样如出一辙。 但若是见过这两人,却也能即刻分辨出她们的不同,一个无忧无虑,温俏笑靥,一个如雾里看花,隔世清惘。 “怎说,你都是她的血脉,我不会再让你流落风尘。但也望你知,我永不会认你。她死那日,我便当你也死了。” 浮宵深深看那画一眼,随后垂首,遮住自己神情,道:“我不需要。” “我也不会认你。你肯告诉我这些,怕也不过因……她。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谁,而是因为我毕竟是她生的,你只是不能忍受她的……留后,流落烟花,只怕辱没了她。实话实说,我也早当我父母死了,所以,我不需要。请你不要逼我,毕竟我想,你不会想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谁会信你?” “有心人总是肯信的。官场阴私,何处最好打听,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还真是要谢谢,把我送到隰桑阁的那一位,你说可是?” 男人怒极反笑,声音冷沉:“她怎会生了你这样的东西,甘愿下贱!” 浮宵努力收回眼泪抬头,含泪微笑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看见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无需你自作多情。” “逆女!”男人怒斥道,桌子拍得震响。 “我不是你女儿。”浮宵抹了抹眼角,最后道:“后会无期,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当初她最需要他时,他不在,而今出现,却是为了说着从不希望她出生在这世上。她能够活下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如果那个只在梦里画里臆想里的母亲知道,又是否会后悔她当初的选择? 活了下来,却被丢弃,除了不能再保护她,已逝去的她,这世上没人期盼她的到来。活了下来,却无比卑贱的活着,她是否会后悔,有了这样一个辱没门楣,认回也只能给她抹黑的女儿?甚至去拜祭她,堂正唤她一声娘的机会,都没有,也不被允许,亦不配。 眼睛很酸,鼻子也很酸,强撑着不落泪,浮宵强作平静,一气呵成地开门出门关上门。 风很大,她却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好想吃各种… 小天使的营养液和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小天使的营养液~ 么么(づ ̄3 ̄)づ╭?~爱你们,日常给所有小天使表个白 第67章 拉勾 许是先前的动静太大,原先侯着的人已不在。 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心底席卷,化成热流直冲眼底,让人有了落泪的冲动。 从未觉得如此疲惫。 无力走出几步,那边便有人匆匆赶来。浮宵失魂落魄,无暇顾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浮宵姑娘!”那人声音有些急切,扶住浮宵。 浮宵垂头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来,低声道:“无事,大人无需为我费心。” “我……” “大人,我想回去。”浮宵打断道,神情无悲无喜。 “……在下这便送姑娘回去。”知府道,扶着浮宵缓缓向外走。 浮宵身心俱疲,也由他。 最后知府当真亲自送了浮宵,尽管她再三推拒,亦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浮宵一路无话,只是出神,眉眼倦怠,客套亦无力做。等到了地方,知府亲自搭着浮宵下车。 “多谢。”浮宵只如是道,极快收回手,一路快步进门,抬手遮眼。 依然是杯酒笙歌,铅华群芳。 才上了楼,有人迎过来,担忧唤道:“宵儿?” 浮宵知道是谁,却不抬眼去看,只摇头道:“我没事。” “你这般还说没事?” “嗯,真的。”硬要说的话,她确实没什么事,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天就可以忘记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梧湘道,说着拿开浮宵遮眼的手,强硬抬起浮宵下颔。 浮宵的眼睛已经红透了,仿佛大哭过一场,抑或随时都可落下泪来。不过大半个时辰不见,神情却似憔悴多日,悲彻苦痛。浮宵不想教人看到,将头埋在梧湘肩上,低抑道:“别看。” 梧湘轻轻回揽她,心疼道:“好,不看。”侧首对瑶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回去。 伤口若得到他人抚慰,是一件很想让人落泪的事。好像委屈可以诉说,难过可以倾泄。事实上,那只是片刻的伤药,它会一直痛到真正愈合的那一天。 半揽半抱,浮宵也顺从,未曾挣扎动过,梧湘将人揽回了房中。 面色焦灼的晓枝开了门,进到里,梧湘脚步一顿,一怔。 看来现在不需要她了。 轻拍了拍浮宵背梁,柔声道:“别怕,没人在了。”颈边已湿透,浮宵无言地哭了一路,身子还在轻颤。 “我没事……你回去吧。”隐忍哭声,浮宵轻轻推开梧湘,又用手捂住了脸。 梧湘安静带上门走了。 梧湘一走,那些眼泪就再止不住,即使已经竭尽全力不哭出声,眼泪却不要钱的掉下。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子,名姓也不知晓,仅仅见过的,是画中温婉。 那只是一幅泛黄的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想到,就觉抽痛想念。 不免去想,如果她还在该多好。寒风中会握紧自己的手,柔声唤囡囡,如何笑闹顽皮,她会在那里永远用画中那般的柔情目光注视自己……会不会,能似平常人家一般?若如那个人所言没有自己,她会不会还活得很好?没有自己,他们会有别的孩子,她会一世安康,夫妻恩爱儿孙孝顺。 浮宵又记起儿时那些人说她的话。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孤星入命。天煞孤星,自己命硬无匹却能克死所有亲近之人,转世的扫把星。 她从前极讨厌这颗泪痣,却是同那个女子一般,这世间无二,能够证明她们血脉相承,自己是她的骨血的标志。她不再讨厌了,却也更不想要了。 是她害死了她。 无力跪坐在地上,浮宵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忽然有人抱住她,极紧,极用力,本该真的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浮宵却觉得终于真正能呼吸。用尽全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4 救命稻草,像是在水中挣扎许久终于上岸的人,浮宵急促地大口喘起气来。 “别离开我……他们都不要我……求你……”浮宵哭求道。面上如何不在乎,早知自己是被抛弃的人,然而真正知晓实情时,又如何能不觉得痛苦?能够被舍弃,甚至全然否定自己的存在,甚至能够说是否定她存在的意义,作为人。 她是人啊,再如何卑微,也是有着自己感情的人。她无法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她其实很累,很怕,很痛苦。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无法希冀的以后,害怕来临的结局,生而就是被人抛弃的累赘。真正能够握在手中的,竟无一可留。 流宛觉得那水迹很烫,烫进了骨里,洒烫到心头。她没有听过浮宵求谁,更未曾听过她哭求的话语,而今真的听到时,觉得心中梗痛。先前与碧青言辞凿凿的话,她自己已要开始怀疑。 “我不会离开你,我要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身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好像在说谎,可她见不得浮宵如此难过。 “……你说的,不许,反悔。”浮宵抽噎道,凭感觉直摸索到流宛的手,勾起她的小指。 流宛轻吻浮宵耳侧,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浮宵默然很久,期间只能听见她抽噎声音,良久才低声道:“一百年,不许变。” 流宛吟吟笑了,温声道:“姐姐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完补充道:“没关系的,我保证,我喜欢你,方才也拉勾了,我不会离开你,告诉我好不好?”手已悄声捏紧,面上仍是一派祥和平静。 慢慢抱起人,坐到榻边,全然圈进怀中。 浮宵枕在流宛心口前,听着她的心跳,呼吸渐渐平下,阖眸道:“我遇见了一个人。” “谁?” 浮宵不答,转而道:“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不,往事。” “什么往事?” 浮宵缓缓将这段往事娓娓道给她听。 说完略觉沉闷,但好歹有了能分担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是该叹谁。 “姐姐……” “嗯?” “没什么,若有一日……” “如何?” “无论如何,姐姐都会帮我的对么?” “……如果是你想要的。” 我当,竭尽所能。 第68章 飘零 哪怕身无长物无可倚仗,一无所有犹自飘零。 为她所求,愿赴汤蹈火,只身火海刀山。 流宛喟然长叹,趣笑道:“我说什么姐姐都会答应?” “也不是。”贪恋汲取着她的温度,微微睁开些眼,道:“那要看是什么事。”其实也差不离了。 流宛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抚弄浮宵青丝,道:“如果我骗你,你会不会很难过?” 浮宵即刻答道:“不会,反正你个小骗子嘴里从来没句实话。”她想,若流宛真的骗她,那她大抵会很难过。可是她的难过已经够多了,她不愿多想,不愿再添。她的脆弱,流宛亦看得够多,她不愿再有份是为她,因她。 “傻姐姐。” 二人再沉默相拥好些时候,流宛轻声道:“今日这般疲累,早些睡下好不好?” 浮宵轻应了声,流宛放开她,梳洗一力亲力亲为。 卸了发钗,轻整青丝,慢褪妆黛, “眼睛都肿了。”流宛揉着浮宵额角道。 先前情绪好上些被流宛安抚好时,便与晓枝招呼过,同时与她解释叫她安心莫忧,晓枝见浮宵当真无事也放下心来。而此时热水也已打好,流宛先打湿一条面巾,敷到浮宵眼上。热腾腾的面巾敷到因为泪干而冰凉的眼上,暖和透过那一层巾传到心底,有些烫,但也烫得刚刚好。 不知觉间有些困顿,浮宵险些睡了过去。 直到眼上已微凉面巾被撤开,眼前倏忽光亮,浮宵才茫然清醒。 “困啦?”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软软。 浮宵从喉咙里糯软哼了一声作答,不是太想说话。 谁料腰间倏然一松,浮宵睁开半眯的眼。 一看,流宛已解下她腰上丝绦,忙道:“我自己来就好。”流宛轻笑,神色莫名,嗔怪道:“又不是第一回 了。”更不是一两次。 浮宵无力和她争辩,自己默默站起背身解起衣衫来。只剩件亵衣亵裤时,看着因深色修衬而愈显光洁盈白的肌肤,腰身略似海棠斜,纤楚软韧,绰约体态,怎生动作皆是段风情,还有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迹,惹人浮想联翩,流宛幽幽唤了句:“姐姐……” “作甚?”浮宵因冷抱手道。 流宛眼波一转,道:“我们一起洗可好?” “啊?”浮宵惊讶。 “反正我总是要陪着你的,晚上也不会回去,分开洗太费时辰,再说姐姐不是想早些歇下吗?”流宛有理有据,一本正经道。 “你……罢了。”浮宵无奈摇摇头,道:“随你。” 黏黏腻腻半晌,直到两人一同入了浴,流宛才安分下来。原先一人是宽敞有余,好在二人都纤瘦,不算拥挤,但也不甚能伸展开。 浮宵颈边落下一缕发,贴在那细白脖颈上,乌白交映,朦胧水汽中看不清的引人侧目颜色。还有点点红痕,自脖颈边缘一路向下,却恰到好处的能被衣领遮掩。 流宛便又不能安分起来了。 眼神微暗,道:“如果我真的骗你,你怎么办?” 浮宵浑然不觉,撩着水道:“能怎么办?那你就骗彻底一些,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教我知道,不然……哼。”说完疑惑,看向流宛问道:“为什么今日总问我这些?” 流宛笑了,眼眸低垂:“我何尝不害怕你离开我呢。”也是今日,她才发觉原来已真的害怕失去她。 “所以你骗过我?”浮宵微眯眼道,抓住了重点。 流宛坦然颔首,道:“骗过。” “骗过我什么?”浮宵道。 流宛淡淡道:“姐姐说的,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教姐姐知道,那我只好骗彻底了。” 浮宵无言,眼神黯然,低喃:“你也要骗我么……” 流宛有些心虚,心中蓦地一抽,忽略怪异感觉,打笑道:“骗了你的心,可不得骗一辈子。” 浮宵方才把这篇揭过,微微红了脸。因着心情低落,反应未有平日强烈,却到底也是含羞。 其实谁都不傻,只是愿意相信那个人罢了,被骗也心甘情愿,抑或是,心交得太快太早太多,便她说什么都信,信得太过,忘了物极必反,信任被事实崩塌才会知错。 “那就……骗我一辈子。”浮宵轻声道,将手靠在桶壁上,枕了过去,半阖了眼,她实在是有些累。她若能骗她那么久,她便愿意沉浸其中。 流宛眼中微光轻闪,像是划过了一颗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5 星辰,搅动心中,渐入心澜,翻涌轻浪迭,微波叠。 “姐姐过来。”流宛哑声道,压抑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嗯?”浮宵疑惑,声音慵倦,轻易让人起了怜惜心思。 “姐姐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咯。”流宛道,说着作势起身,令人羞赧的景色半浮水面。本身因二人重量,水位比平日要高,坐下倒是什么也见不着,流宛这一起身,不管浮宵愿不愿意,自然都让她看了个遍。 浮宵忙别脸,告诉自己非礼勿视,一霎红透了耳根脖子,忙道:“你快坐下,我过来就是。” 流宛得逞带笑坐下,刻意往前坐了许多。 浮宵站起,手抱于胸前,慢慢走了过去,在离流宛两尺远的地方半蹲下,只露一个头在水面,羞涩道:“叫我过来做什么?” 流宛将人扯过,按坐在自己腿上,水因为动作而溅出些许,二人却都无暇顾。这姿势不太舒服,浮宵的膝盖抵在内阶上,费力且不容易保持坐姿,着实令人有些难受。 双手环住流宛脖颈,防止自己掉下,没气力同流宛生气,道:“想如何?” 流宛抱紧浮宵,不让她落下,笑道:“想叫你更喜欢我。” 浮宵哭笑不得,声音轻得几乎自己也听不清:“我已经……够喜欢你了。” 不知听没听到,流宛只是笑,而后道:“别怕我丢下你,我把所有都给你。” “什么?……”浮宵有些说不出来话,只能如此脱口问道。 暗示性地指尖从浮宵腰间顺着单薄线条向下划,流宛依然笑道:“不够喜欢我么?我是你的,便再跑不掉了。” 浮宵红了脸,认真道:“这不能,往后……”她许能出去,浮宵不想因这一时欢愉,成她往后阻碍。 “哪有那么多往后,我只喜欢你,只会喜欢你,往后如何,那便往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忧。 “流宛,我们不一样。”浮宵道。这是她从来都清楚的事实。 “柳烟不也是……”流宛道。她当初挨罚之后可是把这‘情敌’的底摸得透透彻彻。 浮宵蹙眉,轻敲流宛一下,道:“不要乱说人口舌,她不是。”楼中唯二知情人,便是她与梧湘了,她再清楚不过。 流宛委屈:“你又为了她凶我!”还是在这种时候。 眼中浮现淡淡无奈宠嬖,口中道:“谁叫你乱说,以后不许,记住了么?”说完轻轻在人眉间一吻,如雪落梅花,片刻抽离消融。 流宛得寸进尺,道:“再往下。” 浮宵今夜委实无甚气力,依言封住那张嘴。纠缠片刻,道:“好了,以后也莫要再提此事,水快凉了,起来吧。” 流宛固执道:“不要,我不怕蜚语,只怕你不要我,只怕没有你。” 浮宵叹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这些,想必也知道柳烟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妈妈那边暂且不说,你会很难过,我怕到时我无法护着你。”知晓与体会,永远是两回事。而她自出生就害的一个人已经够她痛了,其实浮宵从未想过……要这般对流宛,因为她们的身份也好,还是只为了流宛也好,她从未想过。 况且柳烟并未做出那等事,只是流言。 为了流宛,她便不能这般做。不仅是她的安危,还是未来。相恋本是个意外,在这风尘之地不算什么,世间却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何况浮宵妄想相守。 岂料流宛还是摇头,道:“姐姐,我真的不在乎那些,你竟还不明白我的心么?妈妈至多打我一顿,旁人爱怎生说便怎生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反正我也从未想过要与他人好,哪怕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只喜欢一个你。”她其实是有恃无恐,真出了事,知府与那位都必将护着浮宵,浮宵必将护着她,所以她是当真不怕。 “……可你以后怎么办呢。”浮宵也依然摇头。 “不要了。”流宛洒脱一笑,拿住浮宵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原句: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_(:з)∠)_喜欢另一个用法,改了几个字,小天使不要被我带偏 第69章 逐月 “你说不要便不要?”浮宵哂笑,无奈道:“别闹了。” “嗯,不要。”流宛道。说着箍紧浮宵的腰。 浮宵板脸,道:“流宛。” 流宛捉住浮宵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道:“只愿卿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将浮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依恋道:“吾字逐月,姐姐记住了。” 一套动作蜜语下来,浮宵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想要自己动作起身,不同流宛多言。心软有,感动感慨有,偏偏没有对她的说法有一丝动心。 流宛眉梢一挑,轻佻一笑,带着些许邪气,道:“姐姐不来,那我只好自己来。” “流宛!你要做什么?!你想清楚!”浮宵怕,也不怕。怕的是流宛有事,并非怕的是责罚。 “我想清楚了。”流宛垂眸道。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儿时娇宠,并非倔强执拗,而是一种霸道的固执,确切说是任性,任性至此。 将头抵在浮宵下颔,道:“从前只有父母知晓,这世上只该有三人知晓,第三个嘛……就是夫君了。”说着自己笑出声来,继而道:“现在姐姐知道了,不该对我负责么?” “流宛……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却给了我很多。”往后……许是更多。 “不可以。”浮宵坚持道。 “姐姐确定?其实我自己来也不是不可,就是不太知道分寸。”流宛颔首漫不经心道。 “你!”两人本就毫无阻隔地贴合,双方不论谁的动作都感受得格外清晰,浮宵感觉得到,流宛的手渐渐在向哪移。 深深吸了口气,长叹一声:“依你。”颇有些难为情,扫了眼榻边,道:“去床上……” 流宛肆意一笑,挑逗道:“就在这里。” “这……” “我不想动嘛,还有,姐姐可记住我的字了?” 浮宵知意,含羞唤道:“逐月。”虽羞怯低声,却不失清朗,咏诗诵经般认真虔诚,字字分明,丝毫没有含糊,像是学里夫子念自己最为欣叹的篇章,对得住这字中藏的清风明月。 默然叹了一声,浮宵难得主动,温柔亲吻,似初次逗弄流宛般,但意义又大不相同。 浮宵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气中戏弄,依然不声不言的温柔,依然不肯伤她分毫,浮宵从来不说,沉默得像是穿堂清风。流宛能感受得到,她从来知道,拿捏住浮宵对她的这份温柔软弱,拿捏住这份独对她的纵容。恃宠而骄是,有恃无恐是,根由不过仗着浮宵的喜欢。 流宛就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6 人,不择手段,任性妄为,连欢喜之情都可以利用。但是至少,她会记住浮宵,也会心疼不忍,开始害怕失去,哪怕只是对物件的喜欢。 早已超出了界限。 如身下决堤,满溢心底。 不由迫切,唤道:“姐姐,快,些……”她急需被填满,由身到心。 浮宵却道:“不急。”嘴上这般说,手已温柔触上那一片滑腻。知晓时候差不多了,浮宵柔声嘱道:“许会有些疼,你忍着些。”末了加上一句:“可以咬着我。” 流宛莫名失神,意乱情迷之下脱口问道:“姐姐初次很疼?”说完懊恼,暗悔起来,但……又想听浮宵的回答,想知晓她的过去。 浮宵没有说话,在流宛肩上轻咬一口,而后才道:“还有心思问这个?……与你不痛。”后面的声音极低,流宛却是听了个分明,不由想到,若是她早些遇见浮宵,便好了。 面上滴水不漏,抱紧浮宵,将头埋在浮宵颈间道:“姐姐不会教我痛的,我知的。” “傻子。”浮宵笑骂一句,愈发温柔小心。终于进了里,流宛不觉泄出声,而后难得羞赧咬唇,不肯出声。终于知晓素日浮宵被她折腾的感受,自己还总爱看浮宵情难自已,一定折腾得她唤出声来。 “不必忍着,痛就告诉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浮宵温声道。她的确随时可以停下,甚至她希望流宛反悔。 “我从来不后悔。”流宛道。说完狠狠咬上浮宵脖颈,势似啖血噬肉。浮宵痛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恨这小蹄子说咬就咬,招呼都不打一个,咬得人生疼,只觉那块肉都要被她咬下,却依然温柔探进,生怕教她痛上分毫。直到触到最紧致地方,浮宵停下动作,问道:“还要继续么?”片刻后,得到那小蹄子咬得更狠的回答,浮宵叹了一声,轻轻搅动向前。 水中飘散淡淡血迹,浮宵脖颈流下一条血迹,顺着沟壑滴溅水中。 如江流入海,溶于水中汇合。 浮宵却一辈子再忘不掉,流宛亦再忘不了。 流宛松口,枕在浮宵肩上喘气,不算太痛,却也是浮宵极温柔的结果,她不能想象,当时的浮宵会有多痛。眼中渐渐有了些泪光,二人都是趴伏在彼此身上,相依相靠。 “是不是更喜欢我了?”流宛笑问,努力隐去眼中泪光。 那边沉默良久,回来一句:“嗯。” 水尚且温热,无需忧虑着凉,浮宵缓缓抽手,开始算账:“我叫你咬这么狠了?” 流宛顿觉空虚,本来是酥痛难耐,此时真抽离了,倒有些不适应,却也不好再要求其它,道:“姐姐叫我咬的,又没说要多轻。” 浮宵被她气笑,其实心底也没多气,反倒多的是甘愿。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其实不只是字的意思 emmm是字出处的意思的意思,也是取这个字的意思 2333好像有点绕? 第70章 留灯 “起来吧,等会儿水该凉了。”浮宵道。 岂料流宛摇头,道:“还有一事。” 浮宵诧异,问道:“什么事?” 流宛浅笑,轻绯媚色,初经人事的那一梢媚,盈盈于眼,于眉。轻轻在浮宵耳边呼气,道:“既然我不会让姐姐痛,有舍该有得,姐姐说我要做什么?” 似乎嫌浮宵的脸色还不够红,欢愉笑道:“自然是好好疼疼我的好姐姐。” 浮宵啐道:“不成体统!” “我何时成过?”流宛全然不当回事,学着先前浮宵的动作,加倍温柔小心,也分外急切迫求。占有作祟,爱欲作祟,而今自己亦说不清,究底几分真心。 浮宵闷声受着,觉身周包裹着的水都滚烫非常。不时难抑几声低吟,只能不住恨声咬牙唤流宛,唤她的字,好似要刻进骨血里。心中残余伤悲,不想竟以这样的方式冲淡。 但那是附入了神魂的疼,但凡自己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会记得一日。儿时总是欣羡,少年忘却,而今重提,被告知真相,结痂的伤疤再被揭开,成为一种生来的残缺。 愈痛,便愈紧拥,浮宵难得主动许多,低喘道:“没关系……你,嗯,可以重些……”流宛得了允诺,本就觉不够尽兴,正是求之不得,动作愈发无所顾忌,惹得浮宵声声低唤轻吟连连。流宛最喜欢浮宵在这时候这般唤自己,欲念渐重,愈发深入那桃花源中,愈发用力贯穿,同时坏心地吻住浮宵不许她出声。 片刻后松开,浮宵已溃不成军,眼神失焦,最后清明时刻唤道:“坏人……” 再没了下文。 感受到寸寸抽离送入,浮宵从未如此希冀这人如是充实自己,她已沉沦,只求个痛快,似俘虏只求解脱一死。何苦悲哀桎梏,暂时忘却也好。不知是情到深处,还是悲从中来,落下滴泪,不知滴到哪里,再不见踪迹。 从未见过而无比想见的人能否见到? 这份欢喜相悦,又是否能够紧握手中? 浮宵其实比谁都清楚其中绝望,走在沙漠中的人找不到方向,海市蜃楼没有绿洲。每次缠绵许都是最后一次,浮宵并不想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相守,她们没有明天,所有的只是今朝。索性,抵死缠绵。流宛总不知节制,浮宵却也总纵容她,便是这个原因,总归情愿。 借着此刻泣不成声,纵是有了流宛承诺,依然患得患失。 “姐姐?”流宛唤道,觉察不对。体内深切牵连未断,浮宵断续恸切喘道:“宛儿……”只有这一句话,只有两字轻唤,却惹得流宛为之纵狂。一个格外用力,一个格外放纵,放纵自己也放纵流宛,都像是要将彼此融于血肉,铭记此夜,铭记这贪欢,纵欲时刻。 最后不知多久,起身时水已凉透,拾掇一番,二人才瘫软回到榻上。 浮宵身心疲惫,又累又困,被流宛揽在怀中就要粘眼睡着。流宛轻手轻脚给她盖上被子,柔声道:“姐姐先起来,我去熄灯。” 浮宵抓紧流宛衣襟,蒙茫道:“不要。”毫无防备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抓住最想抓住的人。 “为什么?”流宛问道。 浮宵又贴紧流宛一些,脑袋蹭在流宛颈边,轻喃道:“我怕黑……” “那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留灯?” “……你在,不怕。” “……我现在不是在吗?” “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离开了。” 现在她怕她离开,怕她不在,依然怕黑,最怕一人待在没有她的黑暗。 流宛没再说话,静静紧拥浮宵睡去,一声轻叹散在夜里。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这回流宛先醒,醒来人仍在她怀里,于是静默看浮宵安静睡颜,心绪颇多,不知不觉看了良久,直至浮宵醒来。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7 浮宵醒来,精神尚未休养好,半眯桃花水眸,张口就唤:“坏人。” 流宛不由一阵轻笑,道:“情难自已。” “无赖!”轻掐流宛一把,闹腾一阵,二人才起床洗漱。 弄妆梳洗迟。对镜梳妆时,浮宵才发觉自己颈上咬痕,伤口鲜红,痕周乌青,总算明白先前晓枝欲言又止的神色,这下倒好,没个三五日怕是不能见人。 只好拿粉先遮盖着些,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坐在一旁。 极平常的事,恨得咬牙,又拿她没法。 流宛只得意偷笑,一旁趁那人不注意,暗窥镜中人恼恨神情。 “这两日记得避着人些。”浮宵突然道。 “好。”流宛乖乖应道。 浮宵骤然回头看她。流宛疑惑,道:“怎么了?” “往日不见你如此乖觉。”浮宵道。 “姐姐眼里我就这么不听话?”流宛道。 浮宵重重点头,道:“是很不听话。” 流宛刚要辩驳,听到门外脚步声,于是收声作出一幅正经模样。浮宵看得好笑,欲要问她何事,门便响了。晓枝叩门是轻快的,这人叩门却是一停一歇,不缓不急,想来不是个着急忙慌的性子,浮宵即刻猜到是谁,疑惑看流宛一眼。浮宵修琴,耳力自是不能差了去,她都未听到,流宛是如何知晓的?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打定主意此事了了私下再问,便快步走去开门。 “宵儿。” 果是梧湘。浮宵将人迎进门,流宛便自觉道:“不扰姐姐休息,妹妹先回去了,晚上再来寻姐姐。”说完同梧湘笑打个招呼,悠悠走了。 浮宵无奈纠结,梧湘看着她的背影一震,唯独流宛自在,步子看着悠,溜得却极快。 第71章 无可 “你们……”梧湘问道,神情难言。 “嗯,是那般。”浮宵颔首道。 梧湘叹了一声,道:“你们往后可怎么办呢?” 浮宵苦笑,是未曾在流宛面前展露过的愁容,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坐下,梧湘无心玩笑,单刀直入道:“昨个……到底是怎么了?” 浮宵沉默良久,才将事情原委说出。其实比起流宛,梧湘更值得相信,所以倒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梧湘听完,也沉默许久。 半晌,笑道:“看不出来,这些年倒是我高攀。” 浮宵瞪她,道:“你就不能正经些?” 梧湘笑得温柔,道:“不能。正不正经,你照照镜子,就知不重要。”而后换上认真神色,道:“宵儿当真不考虑认回他?”若能认回,处境自然比如今好上千万倍。 浮宵似笑非笑,道:“认回又如何?不过换个地方寄人篱下,何况……这里还有你们。我早当自己无父无母,有你们,便够了。”她不要他,她要她们,反正,是他们先不要她。那人若真想有个女儿,早该来了,可浮宵希望早已破灭,他迟迟出现,却只为不让那个女子受辱,浮宵不恨,不爱,不怪,但也绝不会原谅。给了性命,却没有给她为人权利。 “孝心可嘉。”梧湘笑道。 “不要脸!” 这厢二人一如既往,离去回房的人也同往常。 只是换衣时,碧青见到流宛背上红痕,惊诧道:“姑娘?!” “大惊小怪什么?”流宛问道。天颇有些冷,教她不自禁打了个冷噤。 碧青忙将衣物给她披上,神情为难,吞吐道:“姑娘……是否同她太亲近了些?”十日有九日都是同浮宵厮磨在一起,晚间从不回来,白日也只待上一会儿。 流宛沉吟片刻,眼神添上几分暗色,道:“莫急,我自有分寸。” “奴婢多虑。”碧青垂首道。说完安静服侍流宛理好衣衫,心中半信半疑。不是她不相信流宛,只是事实怎看都是……流宛认真了。即便只是不讨厌也不喜欢,莫提流宛的性子,就是常人,又如何能与无甚感觉的人日夜共度,时刻相处?就是没什么感情的人,怕也难免生出些感情来。日日见得到一朵花,习以为常后,花凋零枯落,不伤感也会有几分不习惯,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碧青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反而正是因为太理所当然,不得不防。 流宛惯来喜新厌旧,喜欢样物什不过三天,这回的热情,却好像经久不退。那是只有她遇见真正喜欢东西的时候,确定再无可替代才会出现的情形。真正好的,错过了就再不会有,因此而珍贵,因此而无可取代,因此而独一无二。 得到真正好的,喜欢的,便不会再想着去换,那些个图个新鲜的一时玩意,如何能比较入眼? 她太了解流宛了,而今却又不懂了。 流宛此时想的却是昨夜是不是真的太过动情,浮宵从前再怎样也没有划伤她过,想到她因自己哭红的双眼,情动眸中只剩自己,只能看到自己,全部心神只能用来注意她的模样,压抑哭吟切切唤她,求她不要离开她,脆弱地像是她一句话就能将她推入地狱,惹人生怜,也愈想占有摧毁。想要一个东西想到极致,是会想毁掉它的,完完全全的拥有,至死占有。 被自己弄得喘不过气,始终包裹的温热紧致,不知是渴求自己深入还是放过的难耐的不成句的只能听出啜泣的哭求,分明受不住了却依然求她不要停的莫名伤悲,一滴滴砸到她身上滚烫的眼泪,滑过泪痣濒临崩溃断线的凄美……想到这些,流宛便有些意动,心神俱动,不过才一刻,已又想回去守着那人,她昨夜那么难过。 可是碧青刚刚说了什么?自己回答了什么? 不过是自己都无法再分清真假的话。 “信可送出了?”流宛问道。 “是。”碧青点头。 流宛不动容,素日挂着的笑也不见,反倒阴沉一片。 ————————————————————— 浮宵正心神不宁地翻着书。 说避就避,连她也避,不过三日,竟觉阔别几月。 目光转向一旁针线,这些日子手上添了不少针眼,该怪那个人。甜蜜又烦恼地笑了笑,思念滋长。 “哐——” 门忽然被人砸了下,预觉不好,合书理衣起身,快步走去开了门。 “关姨。”早有预料,浮宵并不惊讶。说多错多,只能如此先唤出一句,暗中担忧流宛。 关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声道:“走吧。”神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浮宵嗯了一声,眉眼低敛。 “也不知那小狐媚子哪里迷了你,教你瞎了眼。担心她?那就快些跟我过去。”关月话音一落,浮宵猛然抬首,神色不复方才平静。 关月愈发恨其不争,但也未上手拉扯,冷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8 喝道:“快走!” 浮宵一语不发地随走关月身后。 等到下了楼,却直向堂外而去。 脚步骤停,问道:“这是?” “有人想见你,她已在那里,切莫开罪,你可开罪不起。”关月意味深长道。 浮宵垂首,心中猜测,不论是谁,都只盼晓枝快些传去消息。 第72章 逆鳞 一路车马疾疾。 下车入眼的便是一座古旧宅邸,依稀可想百年盛景。被人打理得很好,草木葳蕤。 浮宵不想多看,垂首随人自偏门而入。 想来也是莫大耻辱。当然,于此处主人而言。 这样百年宅府,洛阳寻不出几处。 穿过一道回廊,那厢群人簇拥一富态老妇,猝然相逢,抬首望来。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后退几步,原先红润的脸色煞白,似是见到离人回魂。 “若……若辞卿……” 浮宵略略抬眼看去,目光冷凝,为免冲撞,虽然显然已经冲撞到了,随人行了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她不想关心那些,她只想快些知道另个人的安危。 一进门,她的目光便再离不开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关月押着她跪下,无从抵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来了。”座上低沉声音响起。 “大人何事?”浮宵声音同样低沉,毫不管礼数,冷冷望去。也是极克制,才没有变成质问。 下一霎,脸上便挨了一掌。 “大人恕罪!”关月赔罪道,自发跪下。 浮宵仿若无事,依然冷冷望回。 那人不喜不怒,道:“无事。” 一旁得座的妈妈也连忙起来赔罪,道:“老奴未能教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进犯大人……” “她教不好。”那人打断妈妈,依然喜怒难测。 浮宵竭力按捺自己,一语不发,可是心神如何都离不开不远处倒着的人。 “你不愿离开,就是因为她?”那人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几人皆惊。 事到如今,浮宵知也无甚好隐瞒,他怕是已全部知晓,再瞒也是无用功,索性直接跪爬过去,跪着揽过那人,探探鼻息,看她觉察自己到来,对自己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关月不知为何,这回未拦住她。 “是又如何?”浮宵道,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个同你一样的人,一个同你一样的女子?”他又问道。 “是。”浮宵毫不犹豫地承认。 “我不许。”那人道。 浮宵霍然抬头,道:“你凭什么?!” “大胆!”妈妈连忙斥道。 那人淡淡看妈妈一眼,道:“我说了无妨。”也不等妈妈再说,接着回浮宵道:“我替你物色好了才俊,四年,你也只服侍过他。荒唐妄事勿要再提,你是我义女,嫁妆我会替你备,下月初七。” “至于你一时糊涂犯下的错,杨知州也不会介意,我说的可是?”那人侧首笑看坐在他左边的男子。 “晚生怎敢。”男子亦笑,却也说不清喜怒。 浮宵这才注意到他,倏然感觉奄奄一息的人捉紧了自己的手,像是叫她不要答应。 “纵是,没有我,你,以为她……愿意,咳,答应?”流宛极弱声道,好似随时会了了生息。 “你别说话……我不答应,不会答应!”浮宵急道,倔冷模样一对上这人就不知丢了哪去,甚至带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隐忍哭腔。 好怕她会就此睡去,好怕她离开自己。好不容易熬过黑暗遇见的人,好想抓紧。 她从未拥有过什么,不想仅有的也过早失去。 流宛再没气力说话,冰冷的身体取暖似地向浮宵怀中缩。 “你说不答应便能不答应?”那人道。 浮宵忍住痛楚,告诉自己要冷静,快些带流宛离开。漠然抬首道:“别的我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总归是可以决定的。” “你以为我会在乎?” 浮宵闻言只笑,笑出泪花,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在乎。” 一堂几人,从未见过浮宵这模样,说恨不是恨,说怨不是怨,好像悬崖边即将粉身碎骨的人,眼中蒙尘,但又决然得可怕。 逼到了绝境的人,总会比常人想的还要疯狂几分。 于浮宵并非是绝境,而是逆鳞。 拔掉发间白玉簪,直往颈上而刺。 一寸入里,血流如柱。 “没有谁在乎我的命,正好,我也不在乎。”浮宵捂住脖子嘶声道。 其实她从前最在乎了,从前她最在乎的就是活着,无论如何。可是流宛是她的底线,纵她卑贱,也是不可触碰的底线。碰了,比绝境还绝望,逆鳞触之是怒,她前所未有的愤恨,但又无可奈何,唯有加倍痛楚。 脖子很疼,心也很疼,就算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还好还有为她去死的权利。 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在,一点都不怕。 “不要!!”年轻男子同样嘶声道。不过一个嘶哑,一个嘶吼。 “不要什么?”浮宵前所未有地,笑得明艳至极,犹如枯萎前盛放到极致的花。 “我半点都不喜欢你,你不知道么?”眼神冰冷,像是地上已淌冷的血。 浮宵自嘲一笑,又道:“何况这不是很好?要你屈尊受辱娶了我?飞来横祸不是?” 握住簪子的手忽然被人拿住了。 浮宵轻轻低头去看,眼神倏忽便柔软。流宛在哭,眼泪自鬓边滑下,无力道:“姐姐,不要……”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浮宵的反应也截然不同,温柔道:“愿意和我一起走么?”揽着流宛的手指轻勾。 流宛却在那之前就点头。 浮宵笑,似哭似笑,而后强忍泪意抬首,直盯住座上此时已算神色难看的人,道:“有时候……我真的在想,若从未出现过你这般的人,该多好。” “是你害死了她,你逼死了我。” “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若辞卿。” “你害死了她。” 第73章 来世 浮宵咳嗽几声,呛出口血,但她依然毫不在意地笑,大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痴情样子作给谁看?她死了,你害死的!你怎配提她!” “住口!” 堂中众人表情不一,座上主人神情最是难看,气氛紧绷压抑至极时,门边有人忽斥。 浮宵扶着颈上簪子回望,笑得愈发厉害,狂声道:“你看,害死她的元凶首恶齐聚一堂,不知她日日看着,是何感想?” 门边妇人气得吓得几欲昏死,而一旁扶着她的中年侍婢,亦是青白交加,抖如鹌鹑。 “孽障住口!”座上人拍案怒喝,额上手上青筋暴起。 “你若能护好她,便不会有我这个孽障了。”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59 浮宵嗤嗤笑道。 “懦夫。”浮宵道。握紧手中玉簪,接而道:“你知我是如何见到她的吗?她托梦给我,阳间受尽屈辱,死后还不得安宁,就因你母慈子孝,合家欢乐,她呢?日日悔恨幽冥,看仇者快,懦夫得志青云。” “愚孝。连为她讨句公道都未有,沆瀣一气,为自己博个情深。她死不瞑目,生下的……女儿亦流落烟花,千枕万踏。” “懦夫而已。”浮宵依然是笑,不看他人脸色。流宛努力费力再贴近浮宵些,弱声道:“我在……” “我知道。”浮宵温声道。随之将人揽紧。 此事是瞒不住了,自从撞见那妇人起,至少再瞒不了她。尚不知就算此时揭过日后是否会放过她,索性此时将事情闹大捅开,就算要杀她,也要掂量掂量封口数人,逼杀亲女的名声。 他能,想必也不会太轻松。 “你是懦夫,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护不了她,但我不会丢下她!”浮宵掷地有声,手上玉簪再入半寸。 “逆女住手!!”那人猛然喝道,面如金纸,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浮宵也呛出口血,毫不在意地讽刺笑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女儿,是畜生孽障,都不是你女儿。”看那人颓败坐倒,浮宵回首,看那妇人,微笑道:“我和她是不是很像?我觉得我和她最像的地方,是一样觉得,你们都真够令人作呕。” “恶心至极。” 轻飘飘一句话,妇人当真气得将要昏死,随侍惊慌,还有人忙去察看座上那人,一时乱成一片。 “别说了!”上前拍着那人背梁顺气的中年侍婢道。 浮宵话里好像结了冰:“别说?凭什么?与你何干?主母你不顾,呵……” 苦心埋藏的秘密被人轻描淡写轻蔑道出,心上人又是多年未见的颓败黯然模样,怕是被浮宵气了个好歹,她不能再让她说下去,只说出那些表面的泥沙,堵在心上人心口,她无法再继续掩埋埋藏多年的真正污垢,让他伤心。想起他回来后追问她的情形,谎言终究无法成真。 扑通跪倒那人身前,她道:“是与奴婢有干。” “你做了什么?”那人声音沉涩。 默然许久,干涩道:“当年夫人确实难产,也确实一定保小……是奴婢自作主张,托人送去了……”自幼随侍,自幼恋慕,同他一起长大,眼睁睁看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婚后恩爱,数年如一,嫉妒不甘,日日妒火中烧,日益见长魔障入心,在那个终于好似迎来机会的婴孩啼哭雨夜,悄悄将孩子送了出去,却是报复心思,嫉妒出身嫉妒恩爱,嫉妒容貌嫉妒才情,她苦苦求之不得,凭甚她生来高高在上,无忧无虑,轻易夺走她微渺希冀的恋慕,只羡鸳鸯不羡仙,多少人求不得的一人心,偏偏上天全给了她。她的福运出身好,可她的孩子若是教她知道下场,拼死都要保下的人,托送落荒鳏夫,给他银子叫他卖去妓院,不论哪家,只要一两。像是将她一起踩到脚底,她的孩子,只值一两,连她这个奴婢都不如。怎生想来都是,最好的报复。 她说不下去,浮宵替她接上:“送也送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无耻之尤,现在倒是要脸了,可笑。还有为什么不提,是谁的主意,谁能出这个主意,任你处置?” “丧尽天良,蛇蝎心肠,难怪是一家人,蛇鼠一窝耳。”浮宵是开始恨了,却是恨他们一起害死了那个女子,又害了她一生,还有她怀中奄奄一息的人。 “不是!老爷不是……”那侍婢呼道,欲盖弥彰。 浮宵其实已经没多少气力了,不过是强撑,流淌血液昭告时间不多,她只有揭开所有才能回拒,有可能保下流宛,保下自己,还有私心的报复,千疮百孔的东西,反正本不堪一击。做过丑恶,便不要怕被人揭露,因为做下的那一刹,便失去了被人同情的资格。 否则被那伤害的人,凭什么要逆来顺受?遭受那样的伤害? 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不受谴责? 年老迟暮,那也是曾犯下的罪行,不悔过,凭甚原谅?只因为罪人已老去? “妄想安稳忘记?做梦。你们一起,害死的她。我是畜生,你们也是畜生不如。畜生披层皮就以为自己是人……咳……”浮宵说着,又咳出口血,好像已快到极限。 “殊不知,不伦不类,畜生不如啊。” “你够了!”那人暴怒喝道。 浮宵笑道:“够什么?罪孽未偿,不过几句话,戳中痛脚了?我告诉你,远远不够。” 浮宵拔出颈上玉簪,掷地玉碎,血流得更肆无忌惮,流淌二人满身。 远远看去,像是嫁衣。 浮宵心中格外安宁,竟觉她们就此睡去也好,那便再无人能随意伤她所爱之人。 “下一世……我定护好你。” 第74章 栖蝶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 黑暗中挣扎而起,不知何地,无灯无光。 “流宛……”喑哑声音刚出口,便只有这两字。 慌莽起身,暗中跌撞,她怕黑,更怕没有流宛。而今天光不见,那人亦不见,教她如何不害怕? 喉间撕裂般疼痛,眼前不能视物,不知撞倒什么,哐当作响。 “姑娘醒了?”有人提着灯进来,见浮宵狼狈模样,忙将灯放置桌上,小跑到浮宵面前扶住浮宵。 “姑娘伤还未好,千万不要乱动!”梳着丫鬟发式的年轻女子道。 “你是谁?这是哪?”浮宵忍住颈上疼痛漠然问道,声音涩塞非常。 “姑娘莫怕,还在老爷家中。”扶着浮宵坐到桌边,体贴倒了杯水,又道:“姑娘既然醒了,奴婢这便去禀报老爷,您先饮些水,若是哪里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浮宵沉默片刻,并不动那水,虽则嗓眼干涸疼痛非常,只问道:“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子在哪里?” 丫鬟摇摇头,道:“这便不是奴婢能够知道的了。” 浮宵冷笑,道:“带我去见他。” “奴婢确实不知……” “我说你家老爷。”浮宵打断她犹瑟言语,言中是毫不掩饰的切齿。 “这……”丫鬟表情惊慌,刚想劝诫浮宵,便被身后一道低沉男声打断:“不必——我自己来了。” 浮宵无心与他多言,更没有心思与他周旋,即刻问道:“她呢?” 浮宵自己不知道,他人却看得清楚。清减孱弱的人,面色苍白如纸,支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眼中却像燃了幽冥之火,冷沉一片,教人心慌的光亮,诡亮可怖。 在希冀,在等待,又在害怕,最后的微不足道的爪牙,又像是无力回天的人的最后夙愿,最后救赎。 男人定定看了浮宵良久。一旁的丫鬟早已垂首观鼻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0 ,不听不看,亦不敢随意离去。 半晌,拂袖背身,似是不想再看到浮宵,道:“她没死,在东厢房。伤养好了,你们就滚,别再来碍我的眼,更别再叫我听到那些话。” “栖蝶,带她去。给你半个时辰,再来见我。”说完便走,看不见神情,只有板直背影。 浮宵怔然片刻,而后恢复漠然神色,眼中却是难掩急切。 “姑娘,请。”栖蝶福身道。 浮宵只漠然颔首。 好容易按捺心情到了地方,发觉门是自外挂了锁,门内一丝声响也无。 神色不自觉阴沉下去,栖蝶望见,忙道:“老爷不是有意关住这位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她如何都不肯好好养伤……” 浮宵问道:“她为何不肯?” 栖蝶神情凝滞片刻,见浮宵面色实在不好,道:“她说定要见到姑娘。”已是明晃晃的自打脸了,说完也不再顾别的,取了钥匙回来,轻巧打开了锁。 浮宵急不可耐,几乎是在拿下锁的那一刹,迫切推开了门。 “说了我不要,除非让我见她,不然别来烦我。”熟悉的声音,尚有些低弱,但却比那日只出不进的样式好上太多,听得出平日里颐气使性的霸道。 “是我。”浮宵轻声道,怕自己涩哑的声音吓到她。 “姐姐!”流宛本在榻上,听到浮宵声音,急忙翻过了身,力不能支,扭身摔在榻上,下巴也搁在榻上,只能用黑溜溜的水眸干瞪着浮宵。 浮宵难忍轻笑一阵。 “姐姐!”流宛娇声嗔道,神情幽怨。 浮宵方才走过去扶她起身,柔声哄道:“不要乱动。” 流宛就势往浮宵怀中一躺,温软道:“我好想你。” 门早已被关上。 终于踏实拥回这个人,感受到她的温度,浮宵松下一直沉崩的心,更放轻声音,道:“我也想你。” “还疼吗?”流宛心疼道,抚上浮宵颈上伤处。 “不算太疼。”浮宵道。 流宛埋怨:“不许再吓我。” 浮宵笑道:“不会了。”继而算起账来,道:“为什么不好好养伤?” “见不到你,不想。”流宛直接道。 “那我若真死了你怎么办?”浮宵道。 “不要乱说!……若是真的,我大抵会很难过。所以,你不许离开我。” 流宛垂眸道。 浮宵道:“世事无常。”却亦不再提,转而问道:“都伤到哪里?” 流宛笑嘻嘻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抽了我一顿。” 浮宵问道:“抽哪了?” 流宛撇撇嘴,道:“背上。” 浮宵又问道:“多少鞭?” 流宛神色无异,道:“八十。”本来要鞭一百,只是她皮娇柔嫩,八十就昏过去了。痛是真痛,蘸了盐水的鞭子,但绝不会下一刻就断气,只是看上去气若游丝,也确实没什么力气。 她当时也想不到,浮宵竟会以死相逼,是他们逼她,倒不如说是护。 “我没什么事,你倒是真的吓到我了。”流宛道。 当时浮宵说完那句话,任她泪垂,而后倒在她身边。流宛不明白看上去那般单薄瘦弱的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触目惊心。当时慌作一团,她只能看着那男人抱起带走浮宵,自己亦被人带走,渐渐远离了她,渐渐相离。 三日,日日忧心,始终清醒,如何旁敲侧击那些丫鬟们都不肯说浮宵消息,但也能大抵猜到浮宵无事,否则就不会锁起她,而会是直接处置她。 “姐姐是怎么过来的?”流宛问道。 “我醒过来,见过他一回,他便许我过来了。”浮宵道。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又估计错了……大概还有几万(捂脸) 第75章 千里 说明缘由问切再叮嘱一番,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二人尚觉不过相处半刻,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好好养伤,否则到时我抽你。”浮宵道,眼神却是难言的温柔。 流宛又怎会怕浮宵威胁?当即笑道:“其实若是姐姐来的话……我反倒有些期待。” 浮宵揪她耳朵,自己耳朵却先红了,道:“一天没个正形!” 流宛不满,道:“姐姐也不先看看自己,就来说我。你先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浮宵轻拧了一把,道:“不与你说,我走了,乖点,我很快带你回去。” 流宛眷恋在浮宵怀中蹭了蹭,再轻轻抱了抱浮宵,扯到伤口脸色抽搐一瞬,也不顾,现下倒是有些后悔没听话养伤。 “姐姐要快些回来,我……等你。”流宛道。 轻轻安抚在人眉间一亲,道:“乖。” 流宛得寸进尺做惯,在放开浮宵后笑道:“姐姐下次记得再往下些。” 浮宵默默红脸,道:“别等太久,晚了别等。”此时已走到门边,不再等那人耍赖回应,打开了门,不等来人开口,道:“走吧。” 仍是没忍住回头,就见流宛似被丢弃的小猫小狗,盯住浮宵背影就不肯撤眼,巴巴望着,见浮宵望回,无辜又可怜。浮宵失笑,回身关门,免得漏了风进去,病伤交加。流宛则最后做了个口型,要浮宵快些回来抱她,浮宵未能读懂全部,却也凭了解大抵猜到,无奈轻笑摇头。 先前浮宵刚醒时,一是死沉样子吓人,伤势吓人,二是眼神冰冷吓人,怎生都少了那么一点精气人气,这会儿看上去,却是鲜活无比,像是终于真正活了过来,目光清亮含情,柔软似花初绽。 她自己不知晓,栖蝶自始至终看得分明。栖蝶于浮宵的转变并不意外,因为那日她也在场,从那句住口开始。 情之一字。 为生为死。能为其死,亦能为其生。 她不敢肖想,只盼一生在这府中最后做个掌事的大丫鬟,或是指个不错的人家,只要丈夫不是太朝秦暮楚便好,但若能有个人似这般喜欢自己……她总算戏文中要死要活是为甚,若能有人这般心意,那么同他一起死,也是值,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大概还是有像父亲的地方,亦或是母亲。 人间自是有情痴。 能被这样喜欢的人,大抵是幸运的,但于那个拥有这份心情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很难说清。 不再多想,安静引了一路,门前停下,道:“姑娘自请。” 浮宵点点头,态度比先前缓和许多,因为流宛总算无甚大事,她们总算还能再见。 上前轻轻叩门,情形一如初意外相见。 “进来。”里头依然是沉声一句。 浮宵从容推门而入。 他只是看着屋内唯一的烛火,坐在案前,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他看向浮宵,道:“随我去个地方,我只许你看她一次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1 。” 心脏骤然一跳,也是半晌,浮宵点头,道:“好。” 没有惊动任何人,夜色如水,冷风阵阵,二人走在夜色中。 浮宵穿得薄,手指都有些冻僵,一路却也一言未发。 明月夜,短松冈。 非松,他将她安葬在一片梅林中。 冷郁馥香,似她幽幽香魂。 墓前还有不久前曾洒扫的痕迹,二人一前一后地顿下。 “你……叫她一声吧。”将香与火折递与浮宵,无意触到她寒玉般的手,微微停滞片刻。 浮宵接过,沉默点起,没有回他的话,拜了三拜,随后直直跪下。再三叩首,才轻轻唤出一句:“娘。” 冷风吹起她瀑落长发,逝人最后心愿,青烟缭绕不散。 都是心愿已偿。 良久,浮宵起身,昏睡三天又撑着走了这几步,身子无力,不由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便被一双温厚的手扶住。诧异向那人看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退步。 他不会不计较,她不会原谅靠近。 今生无解。因为那个远走的人,再不会回来。 沉默又是一路,月影摇晃,寒风呼嚎,竹柏纵影,不约而同地想念着一个人。 回去依然没有惊动任何人,默然分叉,都知自此以后陌路天涯,但任谁也不会后悔。 压下心底那一点晦涩不明的心绪,浮宵快步回到先前厢房。 却见流宛已经阖了眼,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未有披盖。 浮宵蹙眉,想来是自己走后一直等着,又不肯乖乖盖好被子。因为流宛睡着时,除了抱着她不撒手,睡相勉强是……算可爱的。除了黏人一些,倒也不爱乱动。 放轻脚步走过去,想要给她盖好被子便走,谁料腰上被人一揽,浮宵实在无力,便被带到了床上。 再看,小狐狸哪里有半分困倦,狡黠灵动的双眸满是得意。 浮宵捏捏她的鼻子,道:“还学会骗人了?嗯?” 抱紧浮宵腰肢,娇声道:“没骗姐姐,我确实才醒呀。谁叫你那么久都不回来。” “嗯,我的错,那早些歇下好不好?”浮宵软声哄道,无心辩解。 “好。”流宛应得极好,却半点也不松开,看上去半点没有放人的打算。 “还不放手?”浮宵无奈道。 “姐姐身上那么冷,暖好再放。”流宛愈发有理有据。 浮宵依言由她抱着,尽管心中从来清楚。 约摸一刻,浮宵轻声道:“这下可以松了?” 流宛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轻笑着掖好被子,摸摸那三天不见的容颜,道:“我明日再过来。” “姐姐不与我一起?”流宛即刻捉住了浮宵的手。 “嗯,你好生休憩,我怕压到你伤口。半个晚上,明早,很快。”浮宵安抚道,轻捏了捏流宛脸颊。 思量片刻,流宛目光戚戚,道:“姐姐一定要早点过来,见不到你我心慌。” 浮宵失笑,心中略略又有些酸楚,口中只应道:“好,我早些过来,再不放我可就起不来了。” 第76章 在乎 快步再回了去,屋内烛火已被燃起,榻上也已平展,还放着一套叠好的衣衫。 贴心是贴心,但浮宵不想在此多待一刻。 闩门换好衣衫,静默躺在床上等天亮来临。她已经昏睡很久,一时半会儿大抵轻易睡不去。 腹中不知为何不算太饥饿,猜想是昏迷时喂食过粥汤一类。 可回想的东西不多,但亦不算少。 其实很诧异于他会放过自己,血缘上是父女,实则半分感情也无。 乏软无力,本以为今夜是怎么都不能成眠,谁知渐渐困倦,不能清明,慢慢入睡。 再醒来时,屋外阳光已透过明瓦,斜斜在地上铺一层金辉。 在楼中算是起早,放在寻常家中却是极晚的了。浮宵坐起,撑着头想教剩余困倦快些散去。清醒后,下榻走到门边开了门。人在屋檐下,素日再普通的应需也有些尴尬。 才开了门,在这里稍熟一些的面孔便映入眼中。 瞳中惊讶情绪闪过一霎,随后走到浮宵面前自然道:“姑娘起了?那位姑娘也醒了,吵……说要见姑娘。” 浮宵没有漏掉她及时咽回的话,流宛闹气要见自己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油然而生。不觉一笑,把旁人看了个呆愣。 愣过一愣,栖蝶道:“姑娘还是先用了饭再去吧,不差这一时半刻。” 浮宵点头,道:“多谢。” 很快洗漱用膳,仓促赶了过去,就见闹气的那人埋在被中,缩成一团。 见她来了,本来劝解的人也松口气,默默留下东西退了下去,房中便又只剩二人。 浮宵看得好笑,不知这人昨天应得好好的,怎生一早不见就闹气?但浮宵也是知道的,流宛就是个从来被宠坏的孩子,需要自己包容,退步,体谅,诱教,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长大。 但她愿意陪着她长大。 如果可以,然后她们一起老去,她陪她长大,她陪她老去。 那会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坐到榻边,轻戳了戳那缩成一团的人,并不言语。那团子动了动,闷声嘟囔道:“骗子!说好的一早就来。” “我这不是来了?”浮宵笑道。 流宛从被中小小探出半个头,蛮横道:“不管!反正姐姐就是来晚了,哼!再不守信我就不喜欢你了。” 浮宵快手揪住她的脸,眯眼道:“不喜欢谁?” 流宛眨眨眼,半晌,嗫喏道:“最喜欢你……” 浮宵放开,神情似笑非笑,但也没打算与流宛计较,道:“起来罢。” 流宛表情乖巧,口中却道:“姐姐扶我。” 浮宵叹了口气,边将人扒拉出来,边道:“我觉得我在当娘。” 流宛环住浮宵脖颈,乘其不备偷吻一霎,柔软唇上流连片刻,而后才满意笑道:“姐姐少说一字,分明是娘子。” 浮宵羞恼拍她一下,强硬转移话题道:“还不起来?” 流宛又亲一下,道:“听娘子的,为夫这便起来。” “流宛!” 罢了,不管怎么说,总算让这人起了床。先前流宛已洗漱过,那侍女留下的是些清淡粥菜,方才没有耽误多久,还冒着热气香气。 “快吃。”将人扶到了桌边,浮宵没好气道。 流宛眼波一转,微微发亮,道:“姐姐喂我,手疼。” 浮宵冷笑:“我怎么记得伤的是背?” 流宛眼也不眨,道:“有不小心鞭手上的。” 浮宵横她一眼,却拿起了碗勺,心软心疼是有,更多的,是不愿让那眼中亮光熄灭。舀起一勺,喂到人嘴边,道:“小心烫。” 流宛含笑接食,道:“那姐姐不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2 替我吹凉?” 浮宵恼道:“爱吃不吃。” 流宛道:“你就是喂砒,霜我也吃。” 浮宵不与她争论,知晓流宛油嘴滑舌自己说不过她,怎么都是给自己挖坑自己吃亏,索性不再说,默默一勺一勺给她喂,不时加些菜,堵住那张可恶的嘴。 红枣阿胶粥,蜜汁藕片,莲子凉糕,桃胶雪耳羹……连茶也是龙眼茶汤,虽则清淡,但也温补,看得出是吩咐过的,都是些补血食疗。 能吩咐的是谁呢?当然只有一个人。浮宵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先前自己匆匆用过,但依稀记得也是些温补之物。为什么要刻意吩咐这些? 浮宵不敢多想,更不愿意承认是他的关心,更加讨厌自己的自作多情。关她什么事?他爱怎么吩咐怎么吩咐。 “姐姐在想什么?” 浮宵倏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失神,摇摇头道:“没什么,快些吃,等会儿凉了。” 流宛不追问,乖乖顺意吃完。 喂完后,将东西归整一旁,刚想问问流宛伤势,流宛便顺势靠抱过来,头枕在浮宵肩上,手揽在浮宵腰上,呼吸宁缓安沉。听着她的呼吸声,浮宵心中也觉安宁,希望时光静悄悄地,不要离去太快。 “我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你。”流宛阖眸道。 “我也怕再不能见到你。”浮宵道,安抚牵住流宛另边空着的手,一边回揽住流宛。 “你还怕呀。”流宛嗔怪道。而后又道:“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安危作赌注……我会担心。”流宛说实话的时候不多,就连初时表白心迹亦是半真半假,但现在,她愿意明明白白告诉浮宵自己的在乎。 本来谎话说多了,真实的心意便越容易被自己掩埋,何况是流宛对人的关心。 简直,屈指可数。 因为她真的很怕,从那时觳觫心颤,至今心有余悸。 第77章 自度 “就是为了这个生气?”孩子脾性发作的不安?因为曾差些丢失的不安。 “嗯。”流宛低声应道。 但就是重来一次,浮宵依然会那样做。面上安慰道:“以后不会。”她想,以后确实不会了,不出意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相守。 门外忽然传来几句呼声,伴随着轻叩门声。 轻推了推流宛,浮宵道:“我去看看。”流宛锁眉片刻,不满有人打扰。 打开门,仍然是熟悉的面容。 “姑娘何事?”浮宵问道。 栖蝶福了福身,道:“扰了姑娘,是知府大人前来看望姑娘,正在厅中侯着,姑娘可要会晤?”其实都知道,浮宵并没有回绝的权利。 浮宵沉吟片刻,道:“稍等。”见栖蝶颔首退到一旁,回到流宛身边,道:“先在榻上歇着,不必等我。”说完便扶着人回到榻上,小心翼翼让她侧在榻边,不至压到伤势。刚要抽身便被流宛抓住手臂,眼中无措慌乱,迫问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许是慌乱中没有注意力道,还是全力想要抓住这个不是天经地义属于她的人,浮宵手臂被流宛抓得有些疼。 浮宵终于知晓流宛有多不安,流宛终于知晓浮宵不是那些随手可握的物件,她可能失去她,并不天经地义属于她。她过去总那样觉得,有恃无恐,占着浮宵的喜欢,便以为不会失去。 “不会。”浮宵温柔道,理理她的发。想起昨日流宛的话,红着脸在她唇上一贴。她们亲吻并不算少,只是浮宵主动的时候极少,多是流宛在浮宵毫无防备的时候索取,或是水到渠成。 安抚好流宛,浮宵转身出门,思索着知府来看望她是何事,记得数日前的晚宴,他便说过过几日有事寻她,不想,没来得及。 到了厅堂,那人如往常一笑,还有些歉疚模样,道:“姑娘可好些了?” 浮宵行礼道:“谢大人问顾,不胜荣幸,已好上许多。” 引着浮宵相对而坐,歉道:“那日是我来迟了,否则姑娘……不至这般。” 浮宵摇头道:“这怎能怪大人?大人已是仁至义尽。”何况求人不如求己,求人不会总能求得到,能求到一辈子的。 知府叹了一声,道:“在下亦不知那日让伯伯与姑娘相见究竟是对是错,不想姑娘身世如此坎坷,多少,也是在下之过,不想竟逼让姑娘那般,还望姑娘莫怪。” 浮宵摇头笑笑,道:“许是命中注定,大人不必自责自怪。不是大人,奴也无法知晓自己身世。”无法见到那个女子。 仍是心有歉疚,真诚问道:“在下冒犯,敢问姑娘,是否真正打算不归宗回根?” 浮宵颔首,道:“是奴不配。” 知府神情认真,再问道:“若姑娘不再是这个身份呢?” 浮宵诧异,问道:“不知大人何意?” 知府道:“我想为姑娘赎身。”不等浮宵惊讶,又道:“姑娘不要误会,是我见姑娘出淤而不染,实在不忍,欲为姑娘正名,只期姑娘安稳。” 流宛算是歪打正着。 浮宵起身行礼道:“大人恩情无以为报,只是恕奴无以承恩。” 知府惊讶,道:“敢问姑娘为何?” 浮宵抬首,坦荡道:“奴已有无法抛却之人。” 知府问道:“阁中姐妹?” 浮宵道:“是也不是,还有心慕之人。” 知府沉默良久,想起那日另一个倒在浮宵身边的女子,难怪。这回所邀,并非他一人之愿,数日前他便有这个打算,岂料突逢变故,而今才得重提,巧也合了另一人之意,暗中请托。 半晌,道:“无妨,姑娘重情重义,实乃性情中人,在下钦佩,只可惜不能帮到姑娘,他日若有需在下相助,定当鼎力相助。” 浮宵又是一礼,道:“多谢大人。” 知府道:“姑娘快快请起。” 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缘由的,怜惜浮宵,因为总想到自己心慕的姑娘。 “不只是好琴之由,见到姑娘,我也总想起我心慕的姑娘。” 浮宵愕然,道:“未曾听闻大人有妻。”男子到这个年纪,孩子应该都会跑了。 知府道:“我确实还未娶妻,因为她不愿嫁给我。” 浮宵问道:“敢问为何?”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风姿尚好,品性温雅,怕是少有女子看不上。 知府一笑,眼中是想起恋人的温柔,道:“她病弱,总说不想拖累我,亲求婚定,她通通拒了。”那一年他跑遍了京中山寺,燃过千柱香火,仍未求得神明一点垂怜,她依然未能好,依然不肯答应嫁与他,连他上任之期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她病中总是恹恹,见到他时的眼中亮光却从不像一个病人。 浮宵思忖片刻,道:“可是不嫁不娶,都是遗憾,为何要耗峙相处时光?大人不如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3 ,再向她多走一步?大人是男儿,不懂女儿心思,女子其实都盼望,能够嫁与心慕之人。”就算她时日无多。 浮宵最明白这种心情,是担忧与恋人分离的时日无多,既然时日无多,不如抓住此刻。何必再要浪费时光,浪费与恋人相处?至少抓住了,不会太过遗憾。 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不如求人。 浮宵看过一则故事,讲的是有人求神普度,神说自度,后遇难事,再去拜神,却见神拜自己,问曰何故,神道,不如求己。 尽人事,知天命,浮宵从前以为抓住今朝便好,而今,她会觉得痛切以后,但总算拥有。 所以,她依然以为,当下才是所有。 第78章 熟悉 遥遥鸿雁尺素,情寄千里。 而今手中,只有数封心意笺纸,再多也是寥寥几笔,渗不透心意。 如醍醐灌顶,他只以为她说不愿便是真的不愿,殊不解她真正心意。总角之宴,他怎能忘记? “谢姑娘提点!”再不愿等待片刻,他想要立刻告诉她,告假归家娶她。从此不论山南水北,他都会带着她,照顾她,再不会有千里之遥,山海之隔。 “大人慢去。”浮宵道,她知这人有段日子回不来了。 看那人匆匆步履,自己亦快步回到厢房,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 流宛再见到浮宵,便见到她清浅安然的笑。 心慌渐渐平定,嘴上抱怨道:“姐姐去了两刻钟。”浮宵挑眉,似笑非笑道:“算得这般清楚?” “你离我一刻,我便觉得有一个时辰,两刻,三秋。” “为何两刻就隔三秋?” “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两刻,自然便是三秋了,何须待一日?” ———————————————————— 伤不算好透,二人便请辞回楼。 流宛多是皮肉之伤,不算太重,几日倒也好了三五分,只等结痂,反倒是浮宵的伤迟迟未好,需要时日休养。当日挑着地方避开主脉,看上去刺得深实则有控制力道,真正刺入,不过大半寸。 只是终究还有些深,真正愈合还要些时日。 等到真正回到熟悉的地方,二人相扶下了车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相视一笑,步入楼中,还是晌午,并没有几人在堂。仅有的几人见到二人也是惊讶,寒暄探问,只得了二人不痛不痒的回答,也就识趣不再问。 然而还不过半刻,二人连回房寻人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传至后院庭厅。 “腰松臀开,秀眉壤春,好女儿们,自己做了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说?”妈妈道,将茶盏重重放下,神情肃厉阴郁。 二人不说话,等着妈妈发难。想来那日也是发觉事端,却没能来得及追究。但二人都不算太怕,虽则隐私手段多,可是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们明确彼此心意。 见二人不开口,本来也无甚追究之意,只是惯例敲打,那日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她这辈子见过不少寻死的人,为生所迫有,为情有,偏生,就未见过她们这般的,浮宵这般的。又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说有多少感情,总还能激起自己几分怜惜,何况身后那般,自然是动不得的。 “自己掂量些,敛不住也别在老娘面前敛,更别在老娘面前唧唧歪歪寻死觅活,耳朵没聋就滚,看见你们就心烦。”妈妈哼道,只差没拿鼻孔出气,眼也不抬又喝起茶来,似是在浇灭火气。 惊讶地行个礼退下,惊讶于如此轻易便被放过。大多人都不喜欢上赶着找打,浮宵不再多想,因为从未想过能依靠何人,流宛却转念想通缘由,眉眼弯弯看着浮宵。 二人已走出□□,一时周边倒是无人,浮宵惑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趁着四下无人,流宛极快在浮宵脸上一亲,笑道:“不必归来看取明镜前。”此后长相守。 浮宵红了脸,轻嗔道:“被人看见怎么办?” 流宛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都知道,看见了更好。”说着牵起浮宵的手,慢慢走回堂中。 回到堂中,便见门口熟悉身影,泪眼婆娑,不住拿袖子抹着眼泪,另旁喊堂则手足无措,笨拙安慰。 浮宵牵着人再走近些,其实是流宛牵得太紧甩不开的缘故,只得脚下加快,身后那人还有意拖着,任浮宵如何瞪她也坠着浮宵不松手。 “晓枝?”浮宵唤道。 挂着眼泪的姑娘怔怔看过来,撇过原先挡在身前的男人,眼泪再止不住,一抽一噎道:“姑娘,嗝,无事?”说着小跑几步,上端看下打量,生怕面前不是活生生的浮宵。浮宵摸摸她的脸,单手擦擦她的眼泪,温声道:“你看我哪里有事?”浑然不知身后人醋如浆溅。 “姑娘颈上?……” 还缠着几圈白纱,很能糊弄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小伤。浮宵佯作尴尬地笑了笑,道:“免失体统,那日你不是见过?粉脂遮不住。”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流宛咬得狠,至今都未好,还有浅浅印痕,那几日栖蝶甚至送来了消疤的药膏,显然是在粉脂洗去后见过,还报告了那位。 算了,不论怎么说,而今至少有个托词。 晓枝这才渐渐止住哭声,问道:“姑娘可乏了?……” “我无事,你回去歇几日,才几天,你都瘦了一圈。”浮宵打断道,知晓晓枝后面言语。 晓枝破涕为笑,道:“我歇那么久,谁来照顾姑娘?” 流宛白眼,早就不满,揽过浮宵,毫不客气在浮宵腰上一捏,道:“我照顾。” 大庭广众之下,浮宵不免羞涩,本就是易羞的人,受不得这般高调,不比流宛脸厚,轻易又不敢挣脱开,羞恼道:“别听她的!我离了人又不是活不了。” “那可不是,你离了人,五谷不分,如何活得了?”熟悉笑语传来,几日内的天翻地覆,听着教人愈觉怀念。一个哭一个笑,一颦一笑,都是熟悉亲切的人,那些残余陌生不安被安心替散。 浮宵难得没有恼回,定定看去,就见梧湘带着一贯笑意,身后也是一贯温柔羞怯的瑶瑟,笑不露齿,亦轻轻展颜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看取明镜前 出自《长相思·其二》 意思大概是:不信我思你断肠,请回来看看我镜中憔悴容颜 用意是不必分开思念 秀眉壤春 ……enmm比较微妙,这个比喻出自《花荫露》 小可爱们有兴趣可以自己搜来看看,我不解释了(滑稽.jpg) 第79章 将至 她的笑还是一如往昔。 听着初情传回来的消讯,她总算放下心。一直提心吊胆的何止梧湘,亦有她。 好像懂得了等待一个人的心情。柳烟想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4 ,转身回房。 进门就见,小家伙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其实她并不比素霜大上多少,一岁之差。但她总觉得素霜比她小,无论是年龄,还是心龄,随着二人相处愈发兀著。倒不是柳烟脾气好,只是总这般看待,又最见不得她哭。 柳烟失笑,问道:“谁惹你了?” “你!”素霜气愤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 柳烟最见不得素霜哭,快步走过坐到素霜身旁,捧着脸哄道:“我错哪了,你告诉我,我改,可好?” 几日来,柳烟不论何时都总是心不在焉,旁人不明白,而素霜如何会不明白?无人知晓的荏苒光阴中,她也曾那般等待过一个人,更甚,更长,更久,更默不作声。 而今等到了,却又等到她等待他人,从未有过的酸涩难过。哪怕过去她的目光从未分给自己时,她也没有这般难过。大抵因为自己最煎熬的心情,那人终于尝到,却不是为她,而还是为了她一直注视的另一个人。素霜从来不问柳烟自己于她到底是什么,也就从不问柳烟于浮宵是何种上心。她是胆小鬼,她怕,她想要维持跋前疐后的现状,进一步不敢,退一步不舍,就好似她其实不堪一击的伪装,薄弱得甚至不敢多半分触碰,只怕一碰即碎。 原以为如此现状便是如愿以偿,可知足知止,却在得到一星半点后而愈发贪婪,忘了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你若……真喜欢她,大可与我坦说……我也不会,再缠着你……”素霜断续哽道,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使劲揉着眼眶,企图止住收不回的眼泪。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人的回答,只是沉默,她的沉默,自己的伤心无言。 她已经等了她太久了,好不容易将要放弃,却又不清不明的牵扯教她又拿起,数日的相伴,夜里相拥温暖,窃窃私语,都好像不再真切,而今等到她的回答,她想她便可真正放下,至少,能断绝那些痴心妄想,愚人执念。 她的沉默其实已是最好的回答,至少没让自己显得太过难堪。素霜不稳站起,身子摇晃片刻,打算离去。 也就是此时,闻得柳烟轻笑一声。 她该生气的,但她此刻生不来气,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想要再快些离去,将将走出一步,却被扯落进那人怀中。 熟悉的温暖,可是已经不能及她心凉。 听到那人又叹了一声,轻声呢喃:“笨蛋……”而后又听那人哭笑不得道:“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的?” 柳烟想起初次争执时,她那时便奇怪素霜为何会这般认为,他人从未这样说过,楼中会这般认为的,怕也只有素霜了。 “你难道不是?……”素霜怔怔道,很有些傻眼。 柳烟在她额上一弹,无奈道:“我不喜欢她,从来没喜欢过,往后不要误会,知道了么?” “可你不是?”素霜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我不是什么?”柳烟无奈笑道。 “你明明……一直都是……”也一直看不到自己。 柳烟道:“不是,笨蛋,一直都不是。”她若有了喜欢的人,她想会是面前这个人。 素霜倏然将头埋在柳烟怀中,低闷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一直看不到我?” 尽管那声音微弱,柳烟却是听得分明,摸摸素霜的头,问道:“你何时等过我?” 素霜不说话了,只在柳烟怀中埋着不住抽气。 柳烟猜也猜不到,问又问不出,哄还哄不来,干脆将人揽腰横抱起,向榻边走去。 素霜很轻,身形看着是比那年长了许多,柳烟可以毫不费力地抱起,好似这人身量是长了,体量却半点未见长。 素霜惊呼一声,不想柳烟怎生能够抱得起她,只惊讶于此,除此半点也不感到害怕。像是与生俱来的相信着这个人,她不会让自己摔下,素霜笃定。 “你怎么抱得起我?”素霜问道,下意识环住柳烟。 柳烟笑道:“风吹就跑了,我怎么抱不起?”惹得素霜轻捶她一下,柳烟才正经道:“儿时习过些武,这些年虽没再练过,总还有些底子,况你确实太瘦。” 把人轻放到榻上,想要抽身松手却被小家伙锁得极紧,挣不开。 二人脸又贴得极近,看着素霜好似兔子一样的哭红了的水淩淩的双眼,柳烟不觉笑出声来,道:“小家伙,难不成舍不得放开我?” “谁舍不得!我最讨厌你了!”素霜犟道。 “是么。”柳烟低垂眼睑,声音平静,教人分不清喜怒。 “是,我最讨厌你了……”素霜依然口是心非,心中却后悔打起了鼓,声音渐弱,仍是不肯放开锁住的人。 见柳烟仍无任何波动,表情都不曾变化一霎,素霜即刻便上火,狠狠贴上,狠狠咬上柳烟的唇。 半点也无缠绵可言,更不是温柔,只是发泄似的激烈,一个痛一个恨。 直到尝到点点甜腥味道,素霜才松开,喘息道:“最讨厌你,谁都不许喜欢,尤其是那个狐狸精!除了我,谁也不许喜欢。” 柳烟难忍一阵轻笑,轻舔了舔唇,想着果然是被小家伙咬破了,却惹得素霜看出神。 “你不是讨厌我?为什么还不许我喜欢别人,要我喜欢你呢?”柳烟问道,媚眼如丝,声也带媚。 小家伙的眼里好像燃了火,又浸着泪,冰火交加,奇妙混合在一起,像是乍破天空的霞光,黑夜与白日的交集,矛盾得令人移不开目光,慑人心魄的美丽。 像是,曙光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浮宵:莫名其妙躺了枪,膝盖好痛 _(:з)∠)_…… 第80章 哪多 “不管!”素霜道。 柳烟低笑一声,道:“好,我若喜欢,只喜欢你。”见素霜目光低迷,继而道:“小家伙,亲可不是这样亲的。”而后轻轻吻上,轻咬轻吮,情衷缱绻莫提。 转眼到了晚间,熄灯歇下,如常相拥而卧。 睡前两人都饮了些酒,柳烟想起熄灯前素霜红扑扑的脸,水茫茫的眼,现下则感受到她炙烫打在自己颈上的呼吸。 小家伙的酒量不怎么样呢。 “最讨厌……”素霜不知怎生,莫名醉话呢喃起来。 “最讨厌柳烟?”柳烟接问道,不觉好笑,醉了都能扭成这样? “嗯……你最讨厌,讨厌死了,一直都……看不到我……”素霜含糊一顿一顿道。 “看不到你是什么意思?”柳烟问道,着实摸不着头脑。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都快忘记是多久……忘了是多久开始。”素霜道。 “……等我什么?”柳烟问道。 “等你看到我,等……我可以带你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5 回来,哪多风雪,我都带你回来。” “你等了我多久?” “不记得了,讨厌鬼……许是,从看到你的那一眼开始。你最讨厌的那一次,让我等了一天一夜,最后啊……” “最后怎么?” “最后,那个狐狸精带你回来了!” “你曾那般等待过我?”柳烟刚刚懂得等待一个人的心情,便知有人等待过她。 “见过大堂灯灭的时候吗?可是我活该……因为我不敢,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我不在意。” “就是因为你不在意!所以见不见到我,也就不会有所谓,更不在乎,我是否等过。你只在乎那个狐狸精!”素霜声音含混,但依然听得出那股咬牙切齿的恼恨之意。 “从来就没有什么狐狸精。”柳烟笑道。 她能体会这种心情,不想无人知晓时,曾有人为她千万刻。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领家问道,神情怪异。 关月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也猜得到妈妈在她心中是个什么印象,道:“是人怎么能没个心软的时候?”说着将温好的汤药倒入杯中,苦辛的药味充延一室。 “她可不是一般人。”领家意有所指道。 “那不也还是个人?”关月把药罐放下,实事求是道。 领家怔住了,她忘了,她到底也还是人。而后板脸,道:“你就这么向着她?谁是你主子?” 关月叹了一声,平日里的霸道张扬全都不见,道:“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你们还闹个什么劲儿。” 领家面无表情道:“谁跟她闹?是她非要跟我闹,弃妇泼妇都不及她。” 关月险些笑出声,门霍然被踢开,也传来一人怒极的笑声。 “弃妇泼妇?”妈妈冷笑,面色铁青。 关月没当回事,这两人的恩怨她也插不进去,只淡淡插了一句:“趁热喝,冷了不好。”说完带门出去,顺便心疼了一下门。她擦的呢,踹是没踹坏,就是看着鞋印有点心疼。 领家面不改色,道:“怎么有空过来?闲得慌?”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也不看妈妈是何表情,也不管是烫是苦一饮而尽。 “好好说话!”妈妈怒道,好心过来看看她,一来就说自己弃妇泼妇,又说她吃饱了撑的来看她,明里暗里的不待见,如何不气? 领家喝茶漱漱口,神色不动,俨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她毫不在意妈妈的来到。 “沉雁!你瞎了还是聋了!听不见我说话么?!”又气又急,声音又拔高拔尖了一个度。 嫌弃瞪妈妈一眼,道:“嗓子不疼么?猫都没你能叫。” 气得笑也笑不出来,将桌子拍得震天响,疼痛也感觉不到,只觉怒气喷涌心头,怒极道:“再跟老娘这么说话,我就让你叫得比它厉害!” 领家面色白上一霎,而后又重新变得面无表情,蔑道:“嗯,我等着,你快走,我好把门锁好。” “你要死!”妈妈骂道。 “死什么,你都还没死。”领家道,重新倒了杯茶,抿上一口。 “沉!雁!”气得揪起领家领子,恨不能将人扔出去。 拨开妈妈的手,触及时微怔,比一向体寒的自己还凉。不动声色整整衣襟,又倒上杯茶,眼也不抬道:“都快过年了火气还那么大,想来明年真是红红火火。”妈妈闻言,怒气又上一层,将要发作时,手中却被塞了杯热腾腾的茶。 “玩雪摸冰去了?手那么凉。”神色微怔,火气一刹便莫名散去,却又听那人道:“暖好之前别碰我,碰着冰,就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沉雁!!” “……除了叫我名字你会不会点别的?” 拎着人摔到榻上,想着这些时日伤应该好了个彻底,本来她是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看看她,但实在被领家气得恼火,一时冲动造就如今局面。 总是让她没办法,气得没奈何,本是没心没情的人,独独次次因她失控。 一时撤也不是,做何都不是,二人僵持,一上一下,一压一制。 领家却笑,不刻意的教人匪夷所思的少女情态,眼睫轻眨道:“我等你好久了。”说完吻上那一段保养得宜的颈段,趁妈妈怔神,不动声色便是天翻地覆。 这本不是她强项,甚至不甚通明,但看了多日古籍,还是颇有些感悟。 再不动声色地摸出一段麻绳,一边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吻上那朱唇。 感受她轻微迷乱地反客为主,极快将绳子一套一拴,扣成专门绑人用的死结。 “沉雁!你?!”妈妈极为不可思议,又不可置信。 “我没落门,你猜,关月几时会回来收碗?上次不是云婵听了去,我们这回换个人,你说好不好?” 第81章 回答 “或者,取悦我,在她回来之前。我就放了你,如何?”领家道。 “小心眼。”妈妈忿忿道。 领家坦然承认:“这么多年你竟还不知道?不过现在惹我,可没你的好果子吃。”说着将人扒了个干净,塞到被中,自己则留了件中衣,才一同裹了进去。 那人只是手冷,体温却是极温暖的,不由紧拥住这片热源,道:“想好怎么取悦我了吗?” “混帐!”妈妈骂道,神情不屈。 领家笑了一声,道:“我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这样说。”微凉的手刚碰上温软躯体,妈妈便是一个激灵,恨恨瞪那人,那人又是熟视无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然而,她仍没有一丝悔过的想法。错是一定错了,但做了便是做了,她依然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呢?除了徒增遗憾伤悲。她从不后悔,不论她做下的哪件事,不论她曾做的是对是错。不能,亦不敢啊。她不后悔。 人是可悲,错不敢认,认了即痛,痛仍不悔,只因再世重来,抉择依然。很多事发生的那一刻起,其实早已注定,后悔只是多余而无用的感情,因为人愚蠢又偏执,唯一可以聪明一些的,便是聪明的舍弃,舍弃掉这种感情。 情至高,潮,仍不肯出声,领家有些懊恼,道:“你再如此,我也只好用些别的法子了,比如……那日你在鞭上抹的颤声娇如何?我觉得这东西倒是名副其实。” “下流胚子!”妈妈颤声道,平日气焰丢了个七七八八,可谓是丢盔弃甲。 “更下流的你还没见过。”领家淡声道,愈发卖力撩拨,头也埋身,是最柔软地方。舔舐含咬,拢捻复挑。 然而门倏然吱呀打开,灌进冷风,吹不散旖旎热昧。 “人走了?我喊你怎么也没个声……”话说到一半,望见被中鼓鼓囊囊,领家满脸绯色探看过来,中衣半褪,身下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6 似还压着什么,对她神秘诡异一笑。 “……我走了!”想也不用想另一个是谁,关月暗啐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撞见过这种事,更不用想自己是不是撞这二人闹趣打情刀口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关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鬼。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真正的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回事。 她不想被两个小心眼记恨。 ————————————————————— 冬日里的月亮难得,也没什么人赏。 但冬日温酒,实在是一大乐趣。 烫煮酿埋青梅酒,知己恋人同在,共聚一堂,即使什么也不做,仅是说说话碰碰酒,也是好时。 浮宵漫不经心地动着筷子,只挑些清淡的菜吃,多年习惯,便不大吃得惯荤腥油物一类。流宛则是时不时给浮宵挑些肉荤,一边抱怨浮宵太瘦。浮宵嘴上推拒,但挑到碗中的也就默默皱眉吃下。 最后实在撑饱时,才怨嗔道:“不要啦,你是要把我撑死么?” 话音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浮宵自己浑然不知,却把其余几人听得一怔,流宛更是周身一酥,一软,只想往浮宵身上贴靠。动作不大地挪过去些,此时浮宵也反应过来,玉靥一红,拿起手边杯盏,想喝些水降降脸上热度。 谁知刚饮下一口,便呛出声来,不住咳嗽。她忘了这是酒,先前灌得有些狠,喉中辛呛。 流宛便正大光明地贴了过去,轻拍浮宵脊背,笑道:“姐姐莫急。”待浮宵咳嗽停后,递上杯水。 浮宵咳得面色通红,接过水,默默小口抿着,模样乖顺。 梧湘笑道:“往日可不见你这样,这就醉了?”桌下悄揽着微醺摇晃的瑶瑟,即使醉了也羞涩得轻易不肯在人面前靠着自己。 浮宵有些混沌,酒不算烈,但方才为去荤腥油腻,喝得比平日多上许多,也是这般,才把酒当成了水。 “不想同你说……总欺负我。”浮宵迷糊道,雾蒙蒙的双眸轻瞪梧湘,酒上了头,这时什么也不想顾,直往流宛肩上一倒。流宛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便揽住了人,嘴上还说得义正言辞:“姐姐别摔着。” “你也可恶……”浮宵道。此话一出,三人都盯着浮宵看。流宛眼角一抽,问道:“我哪里可恶?” “也总欺负我……”浮宵无辜眨眨眼,似是想看清又似是想睡去。 “但还是……最喜欢你了。”浮宵说完温柔娇俏一笑,醉眼朦胧地扑进流宛怀中。 梧湘扶额,浮宵醉了就藏不住话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曾经她用这点套了浮宵不少话,这回酒虽是她拿的,但着实不能怪她。 流宛心脏嗵嗵直跳,无人可见红了耳尖,柔声道:“姐姐醉了?” “才没有!”得到浮宵气哼哼又娇软毫无说服力的回答。 梧湘知趣,本也打算带着她的快醉了的小傻子回去,当下言辞,扶着人带门离去。 梧湘一走,流宛便肆无忌惮起来,问道:“有多喜欢我?” 浮宵茫然道:“不知道。” 流宛轻理浮宵长发,问道:“不能形容吗?” 浮宵道:“我又没喜欢过人,只喜欢过你,我怎么知道……” “我也只喜欢过你,但如果……是可能让你丢了性命的事,为了帮我,你愿意吗?”流宛半真半假道,眼神微暗。 “为何又要这么问?”浮宵道。 “只是想起。”流宛道。何况此次不大一样,上回只是笼统问过,并未扯上性命。 “那么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小天使的营养液~ 最近天冷,注意保暖~ 好想看下雪呀 第82章 风月 流宛问得多余,浮宵其实早已告诉过她答案,无论用言,用心,还是用性命。 无言将浮宵未喝完的酒喝下,杯沿香气若隐若现。意动,也就不再迟疑,当即低头吻上怀中的人。酒醉中的浮宵也主动许多,厮磨相蹭,热烈缠绵。 放开气喘吁吁的浮宵,流宛笑道:“快开年了呢……” “所以?” “遇见你的第一年快落幕,而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很多年。” 浮宵清浅一笑,看向窗外,低不可闻道:“下雪了。”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将头靠在流宛颈边,似是醉喃,依恋道:“我亦想同你看很多年的月,很多年的雪,关风花雪月,关细水长流。”关这世上情长,关她多年时光。 雪有来年望,一生漫漫长。她们还有很多年的风景要看,中秋天上月,洛水星汉淌,来年初雪落,朝青丝暮白头,哪管它顷刻今朝,余昧已渗透今生。 “下雪了呐……”流宛莫名笑了一声,吻上浮宵耳侧,道:“姐姐冷不冷?” 浮宵不明所以,茫然道:“尚可。”流宛苦恼,道:“还是有些冷的,对么?”浮宵仍不明所以,迷茫认道:“嗯……”流宛满意轻笑,道:“那我让姐姐热起来吧。” 浮宵醉眼迷蒙,绵软娇嗔:“小浪蹄子……” 只可惜注定起不到什么威慑,只是情人爱语。 梧湘半抱身形微晃的瑶瑟,不紧不慢地走在长廊。廊长而阔,并不拘泥于本意精致,也非那一段回绕心事,而是通达环绕,日夜笙箫冲散本该有的幽静。 二楼住的人其实并不多,粗略算下,也不过十几人,多是空荡房间。 瑶瑟听着楼外风动声响,今夜不知怎的又无甚人来,难得静谧,她本喜静,只是喧嚣听多,一时便有些不习惯。 不免再向梧湘怀中贴近了些,风有些冷,灯火摇晃她有些怕。 “很冷?”梧湘不动声色拥紧些怀中微微发颤的人。 瑶瑟弱声道:“有些……还有些怕。” 梧湘笑道:“我在,你无需怕。”至少此刻。 默不作声又拥紧了些。 瑶瑟羞涩低切应道:“嗯……”也正是因为梧湘在,所以才没那么怕,她只是有一点怕,只有一点,现下,则是全然不惧了。 近日事变突然,二人都未曾安稳睡过一夜,酒醉勾祟,心下已定,困意渐上,想来大抵能沉适一觉。 轻稳将瑶瑟扶坐榻上,关窗才觉,回首笑道:“勿怪瑶儿觉冷,原是今夜落了初雪。”瑶瑟眼神一亮,极为孩子气地一笑,小跑到梧湘身边,惹来梧湘训嘱:“慢些,别摔着。”瑶瑟不顾,环抱住梧湘的腰,自背后抱住她,头枕在梧湘肩上,亦撑住自己,语气难掩惊喜,道:“我未怎么见过雪,洛阳每年都会下雪吗?” 梧湘将窗稍合上些,不让风雪灌进太多,道:“已经连着下了好多年,我知事那年算起,便未断过。”说完一笑,看着窗外夜雪,微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7 微出神道:“今年倒是下得早了些。” 自知事起,身后就总是有只小尾巴。软软的,白白的,发如墨湛,眼睛也清亮亮的一片,瞳仁乌溜溜的,简直是记忆中那人最乖最可爱的时候了。奶声奶气地叫她姐姐,总爱黏着她,但凡关月一时不看着,遍寻不着这小祖宗,便一定是赖在她身边。因为太可爱,所以第一次见到时,她也极喜欢她。 可爱到想把全世界的桂花糖都给她。 遇到小尾巴的第一年,她份例点心中的桂花糖全给喂了,也是记忆中第一场雪的来临。再然后,每一年的桂花糖都没了。相同的情景总能勾起初时回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掠过而消磨,反倒磨砺得愈发清晰入骨。 那时两个都尚是孩子的人,在后院的雪堆中滚摔一日,回去就躺了一天一夜。那时的她就是这般眼神,不谙世事,仅仅只为落雪而欣然快乐,眼中像是落满了天上的星星。随后的几年亦然,她玩闹,她学会了熬姜汤,还慢慢学会了照顾她。梧湘如今仍是懊悔,为何当初那般惯着浮宵,自幼便落得体寒,愈大,便愈不能见风,更再不能似儿时碰冰碰雪。 虽则后悔的只有这一件事,但好处是,遇上瑶瑟时,照顾人总不生手。 最可惜浮宵懂事长大后,就不黏她了。梧湘像是为人父母般的惋惜无奈,一直照顾的孩子长大了,就不再追着自己身后唤姐姐了。知道了害羞,懂得了羞恼,一别扭,就别扭了这许多年,并且大概还会一直别扭下去。 后来遇到瑶瑟时,看她眼中的惴惴不安,活像受惊的乖顺猫咪,害怕却不会挠人,也是想着当妹妹养的,谁知这回大不一样,养着养着就养到……榻上去了。 自己也搭了进去,梧湘觉得,自己可能天生是个当长姐的操心劳累命。 “姐姐叹什么气?”瑶瑟问道,收回看窗外夜雪的目光,拿这样亮晶晶的目光看梧湘。 “叹我栽了。”梧湘说道,又佯做无奈叹了一声。 枝头覆上新雪,夜里茫茫。 感受瑶瑟羞怯地又将自己抱紧了些,梧湘温声笑道:“说来瑶儿也未见过花朝罢,年后,便是花朝了。” 瑶瑟小声道:“从前听过……现在,更想看了。” “更想与我看?”梧湘点破,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困……睡醒补 抱歉家里出了点事,几天没更新,这两天也许都不规律更 补完啦~(≧▽≦)/~ 第83章 来年 “嗯。”瑶瑟羞涩颔首,旋即难免勾出一段心事。洛阳花朝,她自是曾听闻,不过是儿时母亲温言哄她睡觉时所述他乡趣闻。而今故乡变他乡,他乡成故乡,唯有鲜活如昨日的记忆犹存,非锦衣少时,而是人非今日。 想固然是想,却也明了再回不去,那便只好抓紧相遇,怀拥仅有,昨日毕竟不可留。 梧湘未察她所想,只当她醉得厉害,道:“乏了罢?睡吧。” 却未得到回应,身后人只是朦朦睁开些眼,眼带泪光,呢喃了声母亲。 梧湘方知她心中想念,也替瑶瑟难受,虽然她不能体会。 想过吗?当然想过,却也只是偶尔,幼时偶尔,不过一个虚幻影子,她早当他们死了。所以她现今并不能体会瑶瑟的感受,因她从不曾有。 拥有过却永远失去与生来蹉跎从未拥有,究竟哪个可悲一些? 轻轻拨开瑶瑟的手,温言劝哄,好说歹说将紧抓住她的瑶瑟半抱回了榻上。 轻叹了一声,她所有的,不过这一份望不见头的感情。将人衣裳褪了个干净,裹进被中,再哄着漱口擦了脸身,彻底收拾安置好,最后落好窗,梧湘才得空收拾自己。 雪落了,其实春也就快来了。 为了等待春日来临,需熬过漫长冬雪。 梧湘想,她也许……能够等到。微可不计的可能,她也开始期盼。 冬日大雪掩埋,却从未能真正欺零百花。 来年总会盛放,哪怕是来生。 ————————————————————— 今夜是年夜。 楼外不知,楼内却是同中秋那日一样的阵仗,不过多了数声炮竹响。 不说喜笑颜开,至少绝大多人脸上都较平日多了几分笑意。 绝大多数人中,并不包括浮宵。 冷脸坐在边角,一脸的生人勿近,谁也别近。晓枝知道缘由,也没走开,站在浮宵身后陪着,就是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人之间的事,其实旁人再劝也没法的,何况晓枝不偏心,也觉得是流宛过了。 还是非常过。 至少晓枝见到的时候,只能咂舌,叹为观止。 浮宵控制不了自己的冷脸,却也不想搅了他人兴致,于是沉默坐在角落,一语不发,情绪不如先前郁躁。然而即使她只是这般坐着,依然有人放眼寻来。 腻腻歪歪的那一对还未下来,也不是多熟悉的人。来者满脸不善,浮宵想也不用想她的来意,正是没什么好气的时候,冷脸愈发不敛收,压了又压,才勉强平静道:“何姑娘有事?”本已做好被找麻烦的准备,谁料何寥只是怪异看她一眼,片刻后凉凉道:“不与她一起了?” 浮宵被她看得浑身不对,心中又是烦躁时候,直道:“姑娘有话直说。” 何寥噎了一下,面色难看地哼道:“不过见你人不坏,哪想这会儿就甩起脸子来了,倒是我没眼力了。” 浮宵蹙眉,道:“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何寥又哼了一声,道:“你们分开了?”话一出口,就见浮宵脸色更沉,心下了然,接道:“那还真是可惜,你还没被她祸害够?” “与姑娘何干?”浮宵彻底冷了脸。 “好心当成驴肝肺!”何寥毫不客气地回嘴,随后气哼哼地直奔主题:“你以为她真的会看上你?从前京中哪家公子在她那得了好的?个个不是绫罗金玉,一颗真心,总未讨得她一点欢心,为何不想想,她怎么偏偏看上你?还是个女子。”这话实则有些偏过了,绫罗绸缎是多,真心却从不多。 “你不知她父亲是如何获罪的吧,她也一定没有告诉你,不必问她,我告诉你……” “我不想听!”浮宵冷声打断道。流宛若想她知道,那么她自然会告诉她,她不想她知道,她便不去知道。 何寥先是有些恼,随后莫名笑起来,怜悯看着浮宵道:“你真的不想听?” “不想。”浮宵难得厉声道,不想与何寥多纠缠。 何寥未恼,依然用那般目光看着浮宵,意味深长道:“那说说关于你的罢。” “她是个无心的人,更不是什么好货,想必你该知道。对你是一个样,对我们的时候可是另一个样。”说到此,何寥有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8 些咬牙。 “从前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从来不带多看我们一眼,你凭什么得到她高眼?处心积虑接近你,其实身后有利。想搭线离了这里,从前相熟是再没法的,她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觉得她父亲冤,哪怕其实不冤,也是冤了。你大可想想她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大可问问她,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问问自己,你能为她搭哪条线。” “够了!”浮宵垂首道。 “现在不信,以后总是会信的,只怕到时为时已晚,所以我劝你趁早脱身,我知你绝然听不进去,只要你好生想想。”何寥甩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 知道浮宵听不进去,为什么还要来劝? 那日不是浮宵的错,浮宵为什么要替流宛道歉? 许就是因为这个罢。 何寥嫉妒流宛,凭什么什么都是她的,前半生有宠爱荣华,后半生有一人真心。 浮宵是第一个跟她说抱歉的人,哪怕许只是为了流宛。那日她想她也不是没错,流宛怎么骂都活该,不应扯上浮宵。 就当她只是内疚。 但是只要想着从前那些人被践踏真心的狼狈难堪模样,她便不想这副表情出现在浮宵脸上。 从未见过的生母,从来冷漠的嫡母,轻蔑的嫡姐。 好奇怪,分明只是一句话,竟比从前听过的所有都好得多。 ……不管了,她就是见不得流宛顺心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sola 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84章 压岁 浮宵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姑娘……”晓枝唤出一句,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些什么,可是什么也不好说,又该安慰什么呢? 浮宵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平静暗含汹涌:“我无事,忙活了一年,你也该歇歇了,我可不想被人说我刻薄,去跟她们耍会儿吧,别忘记回来的路就行,一会儿我自己回去,你陪着我也是无趣,快去,早去早回。” 说完从袖中拿出早就封好的压岁钱,喜庆的大红色喜袋,坠着浮宵自编的如意穗子,单看这袋子,便知是下过功夫的,浮宵一年到头又难得做些女红,少有碰针线时候,于是愈显难得。 接手便觉沉,心知浮宵大抵又封了不少,不好多说,只得连连点头,说自己很快回来,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浮宵一语不发,实际上也没有听她的人了,自斟了杯热茶,缓缓呷着。 “又没有猫又没有蛇,一个人窝在这里干什么?”梧湘携着瑶瑟,走近落座道。 浮宵淡然喝下一口茶,淡淡道:“等你的压岁钱。” 梧湘莞尔:“几岁了还问我要压岁钱?” 浮宵道:“我比你小,长姐如母,你说该不该给?” 梧湘做势要摸浮宵的头,片刻后真就触到微凉发丝,诧异浮宵不躲,嘴上依旧不饶:“乖女儿,嘴怎么破了?谁给你咬的?” 浮宵轻拍开梧湘的手,才觉唇上轻痛,不自觉又咬了一下,微微腥甜格外侵占味蕾,将将饮到口中没滋味的茶,方知不是今日太淡缘故。 梧湘见状苦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毛病又犯了。”浮宵幼时少时难受时,便不肯放过自己那一瓣唇了,往往挨完一顿罚,声是没出,唇却咬得鲜血淋漓。梧湘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能让浮宵改过来,最后是这两年自觉纠改,便没怎么再犯过了,谁曾想原来到底没有改掉。 这回她倒希望是流宛咬的,至少证明浮宵不曾隐忍难过。 浮宵没说话,一反常态地也不回嘴,安静地又从袖中拿出一封好喜袋,也是坠着小穗,白梧湘一眼,等梧湘伸出手来,倾身就递给了瑶瑟。 “比我大居然好意思要我的压岁钱?脸是城墙筑的吗?”浮宵白眼道。 “谢谢宵姐姐。”瑶瑟道谢,红着脸收下。 浮宵对着瑶瑟就换了副脸色,好声好气道:“无甚,实在委屈你了。” “委屈?”瑶瑟疑惑。 浮宵又不说话了,眼神瞟向梧湘。其实也不是瞟,就是明晃晃地盯,尽在不言中。 瑶瑟掩唇斯文轻笑,梧湘带笑不语,从袖中拿出绣好的喜袋。样式精简而不繁杂,针脚却极细密,绣面是只小貅。 浮宵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往年不是没收过梧湘的压岁钱,不过十四岁后她就再不要了,那年是觉得自己已长大,现今是真的大了。先前只是说笑,真拿到面前时,不想梧湘今年竟然备了,当然不好意思。 梧湘眼神戏谑,早有预料般地笑道:“真拿到跟前就不好意思收了?方才问我要的是谁?” 浮宵强压着红脸接过,面上强硬道:“谁不好意思收了,你本来就该给!”说完很快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喜袋来,塞到梧湘手中便不再言语。 小小绣了一枝竹叶,不算太走样。 佯作喝茶,掩饰含羞,却烫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随后茶也不捧,顾自捂脸闷气。 半晌没等到梧湘回话,浮宵微微抬首,身后倏忽贴上一片娇软,随之浸笼熟悉香气。 脖颈也被一双熟悉的柔嫩双手圈住,浮宵脸上本就热势未褪,即刻复燃蔓上双颊,愈演愈烈。 “我就不要压岁钱了,我要你。”附耳软语,娇娇切切,却足够几人都听清。 浮宵不言,默默拉开流宛的手,虽则羞红未散,面上却添了几分僵冷。 “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走开。” “好。” 流宛说的干脆,却是拖着浮宵一齐到了难窥角落,狠力将人抵在墙边,让浮宵不由闷哼一声,人前不露的暴躁想念尽数显出,低沉道:“你五日没理我——” 话音未落,被浮宵紧拥吻住。 混着茶香,淡淡残余脂香,还有一点腥甜味道。 流宛蹙眉,反将人彻底压抵墙上,舐咬掠夺。 “今日这般主动,姐姐是提前求饶?”流宛轻喘回味道。 不提还好,一提浮宵便恼,垂眸低头道:“滚。”说完推开流宛便要走,却被流宛拉回,心下又恼又怒还有……不安。不是怀疑流宛,而是源于自身的不安,苦闷,卑怯。 “我不滚。”流宛道,轻轻覆上重新抵回墙上的人的颈上伤处,轻点即退,希冀快些好起来。 似是春日飘絮拂过,轻轻柔柔痒痒,暖暖。 不假思索地,浮宵轻捧住那张熟悉的脸。 爱恋如何说虔诚?除非爱的是神。 可也就是真真切切,亲吻的神情仿如许愿虔诚。她爱的不是神,也不信神,只爱一个世人。 诸天神佛,俗世常伦,本是违常之人,何惧爱上一个凡人。 怕的不过是,一厢情愿覆水难收。 末了,浮宵缓缓放开,依然是半敛了眸,遮住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69 眼中波光,别脸道:“现在滚。” 哄都不带哄,又弄痛她,真当她如此可欺没脾气? 流宛执起浮宵的手,放在唇轻贴,撒娇道:“姐姐不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不好。”浮宵依旧不看她,流宛这回亦摸不清浮宵态度,忽冷忽热,说拒又主动亲吻,说迎却又神色冷硬。欲迎还拒不是,更似矛盾的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第85章 烟火 “不好?”流宛重复了一遍,薄嫩的唇自指尖向上,吻过那粉嫩薄甲,纤长骨节,凉滑肌肤,温热相触,彼此感官格外分明。流宛觉得自己像是在吻一块精刻冷玉,浮宵觉得像是春日的粉蝶在停留指尖。 “……嗯,不好,放开。”浮宵简短道,想要收回手却不得,因那酥软自指尖通向心脉,扩散全身,动弹不能。且身上本就酸痛,腿软了好几天,腿心更是仍有不适,教她如何轻易揭过? 流宛也有些懊悔,回来那夜确实孟浪,早暗悄探好的,浮宵房中的物件,全都用了个遍。最后浮宵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在她怀中躺了一日,若不是后来稍恢复好些便赶她走的话,大抵她还能多照顾两日。 因小失大,从那后五日都没能见到浮宵。 “我当真错了,姐姐别不理我,随姐姐怎样罚都好,只是别不理我。”流宛哀哀道,想着五日没见到浮宵,又刚发觉自己受不了浮宵无睹疏远,也就真有了那么一点意味在其中。 倒不是全然装的了。 浮宵不知,心中诧异,沉默半晌,垂首道:“你不必求我……”应是目中无人,应是霸道横行,应是千娇万宠,应是众星捧月。 应为座上观,只管看他人为她失魂落魄,寻死觅活,撞死南墙误祸性命矢志不悔亦分不得她一点目光,只消勾勾手指无意一瞥,寻死的人便永远前仆后继。 应该是这样的。 可世间少了太多应该。委实难言感觉,只有能出口的不舍,不舍得她放低姿态。 那么,只得妥协。只是浮宵不知晓,始终该是两个人的沦陷妥协,给得多了,便收不回了。 流宛当即喜道:“姐姐原谅我了?” 浮宵反问:“没有你还不是要磨到肯为止?” “是。”流宛恬不知耻地重重点头,说完喜笑颜开地携着浮宵原路走回。 回去的时候,年宴正好开始。 梧湘见二人如常,只拿戏谑目光打量。 一切依旧,人依旧,物依旧,景依旧。 浮宵本只想露个脸便回房,这下却回不去了,绝不想再沾酒,便只挑少得可怜的清淡菜吃。年夜,素淡的菜自然是少。 流宛欲故技重施,手刚抬起便被浮宵一眼瞪回,只得悻悻收回。 席间喧闹,杯酒不缓,互相道拜,来年也其实没什么好盼,不过是礼数做惯,凑个气氛逗趣罢了。 直至远处传来烟火炸响,喧闹黑夜中也格外彻响。 流宛当即搁了筷,注视浮宵道:“姐姐,我们去看烟火吧。” 得了浮宵首肯,流宛笑眯了眼,带着浮宵悄声离席。途中却被几个大茶壶拦住,死活也要跟着,最后还是喊堂的小哥一劝再劝,勉强变成他一人跟护着。 浮宵觉得尚可,流宛虽不满,但好歹煞风景的从几人变成一人,心中较量一下,倒也觉得能够接受了。 步行一路,流宛不经意般牵起浮宵的手,暗夜中光明正大地牵住,暗中偷笑。 其实不管什么时候,流宛都敢牵起浮宵的手,无论何地。无法无天久了,目空一切,自然也有目空一切的好处。 喊堂的小哥平日待客嗓门是大,如今单对着两个姑娘,却是讷讷起来,手足无措,同手同脚地在后面跟着,表情僵红,欲言又止。 流宛一再逗他,看他变脸实觉有趣,虽不知他为何挺身,但必是有所求。平白无故的好心?流宛从来不信。 终于被流宛调笑得没有办法,涨红着脸,直对着浮宵道:“浮宵姑娘……晓枝她为何不在?” 浮宵还没说话,流宛便抢着道:“都这么熟啦?姑娘家的名字都能直呼了?” 小哥的脸愈发红,想辩解却无从说起,只得讷讷地道不是。 浮宵思忖片刻,道:“她应是与初情她们在一起,大抵还是在楼中。”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流宛连忙接话挤眼道。 不料小哥摇摇头,依然红着脸道:“我就是问问。” 流宛失望,浮宵倒觉此人可考。 越走却越意外,竟是到了城门口,哑口无言地看流宛打通困倦守卫,留小哥一人等在城墙下,带她上了城楼。 这的确是观看烟火最好的地方了。 北角西落,长空骤被划破,五光四溅,彻醒长夜。 尽收眼底,万家灯火。 百年格局沉蕴大气,天星似棋。 浮宵微滞之时,流宛倏然吹了声清亮口哨。夜长,风亦长。 过了片刻,城墙十丈外,烟火乍溅,如此距离,仿似就在触碰眼前。 浮宵喜欢流宛眼底星光,流宛何尝不爱浮宵眼中那一片潋滟缱绻? 这回的潋滟中泛着艳色流光,好似天色晴好,风光正好。流宛曾有幸得见暮虹蝃蝀,大抵如此。纵是乱了阴阳,几处美景能及? 十指相扣,静静赏完这一场烟火。 最后一声裂响后,浮宵问道:“你……何时准备的?” 流宛贴紧浮宵道:“回来以后。”呢喃着好冷,一边耍赖地拥紧浮宵,她真的恨不能把她揉进骨子里,再不分离。 浮宵则顺势将东西挂在流宛腰上,祈求这人平安。其实不信,但愿为她信,求上天庇佑,哪怕惩戒她的不诚。 流宛讶然微松去看,还未打开,只见是个福袋,又不想离了浮宵,就势靠着浮宵,轻巧打开,取出其中物件。 握在掌心质地温润,微微发暖,剔透光滑,流彩四溢,甚至带着隐约檀香。 是块上好的彩玉。 第86章 相逢 再看那福袋,拙劣地绣了一只小狐狸。 虽则手法不高明,小狐狸的样式却颇有灵气,活灵活现。 “姐姐何时备的?”流宛问道。 “回来之前。”浮宵道,学着流宛先前的回答。其实比那还要早得多,玉是前一月便托人去庙中求的,福袋喜袋最费功夫,晓枝的在边角绣了只皓蝶,瑶瑟的小绣了枝宫粉,同梧湘的相衬。这些都尚可,唯有流宛的最为费心,绣样自画,又是被针扎的最多回,‘心血’最多。 随后流宛收回,贴怀收好,珍而重之的模样看得浮宵想笑,也就当真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 “你笑了。”流宛放下最后一点忐忑,抚上浮宵眉目,同样珍而重之地亲吻过去。 “我喜欢看你笑,我不会让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0 你哭,我会一直陪着你。”二人眉目相抵,流宛低语道。 “小骗子。”浮宵阖眸低喃道。 “姐姐不信?”流宛道。 “你要我如何信?”浮宵道,今夜才因她惹得难过。 流宛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道:“女人真难哄。”浮宵微恼,眯眼道:“你难道不是?” 流宛笑道:“是倒是,但我是哄人做相公的那一个。” 浮宵冷笑一声,哼道:“以后不许随便取下,知道了么?”却没驳回流宛的话。流宛得意,放开浮宵,自怀中取出一木簪,动作轻缓地替浮宵戴上,郑重道:“你是我妻,也不许随意摘下,也无需姐姐日日戴着,只要,带在身边就好,那就算我不在,你也时刻记着我。” “骗子,才说会一直陪着我。”浮宵道。 流宛马上接道:“只是万一。”随后轻佻一笑,道:“毕竟为夫怎生舍得离了娘子?” “无赖……” “姐姐不如叫夫君。” 浮宵没有羞恼,亦沉默很久,才低不可闻地问道:“流宛……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流宛心中一跳,身体一僵,随后道:“喜欢,我从没有这般喜欢一个人过。”浮宵并未错过流宛骤然一瞬的不自然,心中苦笑,面上不作回应,好在灯暗,不至让黯然太分明。 流宛心头莫名慌乱,定定神,缓声道:“虽然初见姐姐时不是这般。我知那时姐姐大抵很讨厌我,因为我也是……一样。可是后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中秋那夜想吻你是真的,自那以后的所有,都是真的。最初其实不过是讨厌你对我的视若无睹,避而远之。所幸,因此选择了靠近你。”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因为与你相遇,犹似花朝月夕,我只怕是黄粱一梦。一定要问你于我,那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的确骗过你,并且,我要骗上一世。有生之年,老来健忘,奈何三年,我会一直骗下去,阎罗地狱,为畜为娼,能够骗你多久,我便会骗你多久。” “你已是我能够喜欢一个人的极致。” 声音轻软,自风中传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绸缪柔情。 楼内灯火不暗,楼外昏暗,却将远处相拥的二人看得分明,尤其是那熟悉的精致轮廓,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开怀,一嗔一笑。 “大人。”身后粗刚男声唤他。 他回首,目光沉沉,道:“按规矩罚,绝无二次。” 转身下城楼,留下最后一句话:“不许过去,也仅此一次。” ————————————————————— 梧湘同瑶瑟倚栏看远处烟火。 虽是室外,倒不觉冷,早在室内便互相系穿织锦披风,不会吹到多少风。 半晌后,梧湘不再看烟火,转身看瑶瑟,柔声道:“瑶儿,放过灯么?” 瑶瑟摇摇头,眼神却亮起,亮晶得像是阳光下甜脆的冰糖葫芦。 “你等等。”说着折身快步离去,难得留下瑶瑟一人。 然而等夜中烟火再十数响,梧湘便拿着东西回来了,冷风中喘出一阵白气,梧湘将东西递给瑶瑟,包括蘸好的笔。不至墨滴,想必多次在砚中点提过,倒也难得她回来得这般快,大抵是不想让瑶瑟多等上一刻。 瑶瑟没接,先拿出手帕认真擦了擦梧湘的脸,才糯声道:“不必这么急,我会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梧湘的脸即刻红了,轻声道:“我不想让你等。” 瑶瑟无奈轻笑接过,略想了想,落笔簪花只四字。梧湘无意望见,心澜便又被这人搅乱。瑶瑟写完后,红着脸将笔递还梧湘,道:“该姐姐了。” 梧湘想也不想,当即落笔:千岁常健,年年岁岁长相见。 随后随意将笔搁到一旁,展开灯面,由瑶瑟点燃,等灯渐膨,二人一齐放出栏外,看它渐渐飘远,默默合掌许愿。 许完愿,瑶瑟期盼道:“姐姐能为我吹一曲么?只为我。” 梧湘认真颔首,她总是随身带着那只笛。 幽幽笛声起,香冷金猊。分明是笛,却是首凤凰台上忆吹箫。 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楼中也是歌舞四起,可在瑶瑟耳中心中,都不及这一曲。 其实很欢喜,其实很知足,只是心中痛楚,如何都止不住。 明明已经听到了,这个人也就在眼前,她也曾说过的,知道梧湘不会完全属于自己,她那时说没关系,只愿在这浊世风尘中相伴。可是啊,为什么这般欢喜时候,还要伴随心中生痛。 因为知足,所以多余的贪心会觉得痛。 因为那个给予的人仍一无所知,尽她所能的给予。 她该知足了。 第87章 无言 吹完最后一段,梧湘放下竹笛,疑惑唤道:“瑶儿?” 瑶瑟阖眸,收回那些不该落出的泪水,道:“风有些大。”说完睁眼,眼中只是薄薄蒙了一层雾,微颤着,扑进了梧湘怀中。 梧湘抱紧她,温声道:“那我们回去。” 瑶瑟开颜,温柔笑道:“好……”话这样说,却一点也不松开梧湘,转而说起别的话题:“为何给宵姐姐的喜袋上绣的是貅?辟邪的意思吗?” 时下佩戴貔貅,多是金玉之物,少有绣戴。 梧湘意味不明地笑笑,轻点瑶瑟额头道:“是也不是,小傻瓜。” 瑶瑟在梧湘怀中蹭了又蹭,道:“姐姐告诉我嘛。” 梧湘本就因她动作心软,现下更是化成了一滩水,柔声道:“瑶儿知道貔貅辟邪,却没说另义。” “守财?”瑶瑟疑惑道,看着梧湘微微偏了偏头。 梧湘一笑,道:“正是,貔貅招财守财,却——只进不出。”揶揄浮宵,只可惜当时浮宵只顾羞涩,哪里怀疑发觉这一层含义。 “梧湘!” 瑶瑟刚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廊口便传来一人怒极声音,清柔却仍略带沙哑,二人都极熟悉。 说曹操曹操到。 梧湘笑得更欢,瑶瑟则连忙退出梧湘怀抱,在她身后埋着去,颇有些不好意思,此事虽不是她的缘故,但撞见得如此巧……这个的确因她,于是多少有些窘迫,又是撞见亲密时候,难免羞涩。 梧湘悄悄在身后摸索,轻轻牵住瑶瑟的手,她自是半点也不会怕的,十日有九日她都会调笑浮宵,数年常景,司空见惯。 “干嘛?”梧湘懒声回道,丝毫不放在眼里,半点也不上心的样子。 浮宵被她气笑,边走近边冷笑道:“只进不出?”不知来得是不是时候,同流宛回来,没心思在楼下待着,打算回房,谁知上楼便听见熟悉笛音,此夜楼上人少,愈发空旷,未被嘈杂掩埋,于是寻音找了过来,然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1 而一过来,便听见那最后一句,教浮宵如何不气? 身后流宛也在掩唇偷笑,只庆幸此时浮宵没注意到她,不然怕是又要哄上好一阵。 “那不是盼你守财?宵儿,你可不能不识好心。”梧湘厚颜道,怡然不惧,头头是道。 浮宵便二次被她气笑,道:“我盼你讲话不亏心!” 哪料梧湘颔首,肃容道:“可照明月。” 浮宵气得咬牙,刚想回些什么,不巧一阵风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顷刻后目光再交接,浮宵原就不多的气势彻底被尴尬消弥。先前在城楼上吹的风太多,当时情热不觉冷,却是一路风吹回来的,前些时候又才下过雪,寒潮正席,虽则心火大,也压不住体寒易感。 浮宵跺脚,红着脸转身扯着人便要走,却被梧湘拉住。 “走什么,一会儿不是还要一起守岁?乖乖回去穿厚些,去我房中等我。” 年夜本就谁人都歇,何况她从来做惯,这些年浮宵喝的姜汤没有一回不是她煮的。 浮宵没再做声,默默又红了脸,被流宛一路揽着嘘寒问暖回房添衣。 ————————————————————— “您还真不打算过去看看?大过年的,面上多少得过得去。”关月道。 领家摇头,看满地灰烬,半张纸钱未留,拍手拂袖站起身,道:“你看这些年我们哪日过得去了?她还在气头上,我不甚想触她的霉头。” 关月有事说事,白眼道:“那不也得看是谁惹的。” 领家沉默片刻,回身道:“你收拾一下,免得她见到又要说晦气。” “……大过年的不给歇就算了,你就这样对我?”关月道。 领家面无表情,道:“身在曹营,本来就够难为你了,想必动下身骨该是不算什么。” “小心眼!”关月道,却动身去拿了物具扫掇起来。 领家坦然看着,安静等关月扫完,完道:“你歇吧,别说我克扣你。” 说完也不管关月是个什么神情,兀自回了屋。 还没近门,远远就见自己屋内烛火亮着,橙黄灯光透过纸窗。脚步停顿一刹,随后依旧信步。 一推开门,果见熟悉身影,目光恨切地瞪着她,身后是满脸无奈的云婵。 屋内烧了碳,入门便是一股热流。 领家蹙眉,那人误会,刚想开呛,领家便道:“想死么?窗也不开。”说着自走过去开了些窗,看也不看妈妈与云婵。 “我死了难道不是最如你愿?”妈妈冷笑呛道。 领家亦冷了脸,背身道:“你过来到底做什么?” “看你死没!”妈妈道,斟了又斟,忍了又忍,知晓领家性子,方才没说出更难听的话。 领家疲惫揉揉头,道:“那你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可是她背着身,二人都只能听她冷漠声音,不见她疲惫神情。 “啪嚓——”一声脆响,地上碎裂一片瓷白。 “云婵,你出去。”妈妈冷沉声道。 云婵垂首,看不清神情,顺从应是离去。 领家依然不回首,看着开了些许的窗外,无声叹息。 “沉雁!”妈妈唤道,却依旧未能唤得回首,再道:“沉雁!你敢不看我!” 领家闻言终于回首,妈妈也终于看清,那人眼中无爱无恨,一片冷清。 妈妈什么再说不出来。 第88章 前夕 领家长长叹了一声,眼中只有疲惫,问道:“萦絮,不累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是极真诚的在问,神情认真,语气沉重,仿佛只在等一个能够让她解脱的回答。 “你关心我做什么?天要塌了地要陷了还是我快死了?”妈妈尖刻回道,神情讥诮。 领家走近她,即刻便锁了眉,道:“你喝酒了?” 妈妈讥笑道:“关你什么事!” 领家坐下,恍若未闻,自顾自说道:“可是我累了。” 妈妈道:“你凭什么累!” 领家无力笑笑,撑着额道:“是没资格,但就是很累。” 妈妈依然讥笑,点头道:“是啊,你怎能不累?恨我恨得累。” 领家很久没有说话,烛泪落满底盏。良久,她才道:“你回去吧,我死不了。”那边的人亦很久没有回答。领家抬首去看,不知喝了多少,冶丽的脸布满红晕,眼角有着莫名水迹。 那年千杯不醉的人,原来如今也会喝醉。 领家坐近,轻柔擦去那人眼角水迹,费力揽到自己怀中,凝望残烛,诉说心迹:“我不恨你,从没恨过。”窗外北风呼啸,低柔声音却掩不了,许是屋内太空,太旷,才显得低语也似附耳情话。 “为什么你从不明白?”她阖眸道。又顿了顿,再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你从不肯听我说。但是也好……如今,没关系了。” “你不知道,才是最好。” 自嘲笑了一声,又道:“可惜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除了我。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我怪的不过是自己。我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没有遇见他,若是没有她,我们大抵不必一世如此,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友,我们能够互相扶持活下去。也同如今身份,可惜不一样的是,如若那般,你总还会笑。” “上天给过谁人如果?” “我其实撑不下去了……如今我亦没有多久的日头能看,我只盼……” 那低婉声音再低诉了什么,却是听不清了。只见屋内烛火熄去,随后再没了声响。 ———————————————————— 草长莺飞,鸢飞二月。 不知觉间,已至花朝前夕。 浮宵午起醒来,难得未见流宛人。冷笑忍着酸痛起身,恨不能生生拔断流宛新染的指甲蔻丹,算她跑得快。真够有胆,染了蔻丹便用玉势,有胆折腾她一晚。她总算看清这厮的真面目,禽兽不如。 地上是碎裂玉片,小蹄子也不知收拾收拾,看得浮宵怒火更甚。 “姑娘?”门外晓枝如常唤道。 浮宵靠在榻边,道:“进来罢,小心别踩着。” 晓枝疑惑进了门,见到地上碎片,默然半晌,道:“方才在楼下见到流宛姑娘了,说是姑娘劳累,要亲自照顾姑娘。” 浮宵冷笑,道:“晓枝你别动,让她收拾,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亲自照顾我。” 话如此说,却还是起床洗漱,下楼寻人。 还没下到梯口,便见那人在调笑喊堂,笑容娇娇媚媚,看得浮宵怒火满盈。 谁知下楼便被那人不知羞耻地揽住,更不知廉耻的,心肝儿都唤出来了。 “要怪,就只能怪我太喜欢你了。” 浮宵羞恼和走,不再听这人胡言,自然也就未见后来人,未听得后来话。 流宛倚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2 在门边,听楼外路过二人的对话。大抵是哪家的富家小姐闹了脾气,竟走到了这里。 有趣。 声音都是清冷净泠得过分,似是浮宵那把古琴在月下流光的一声响,连声音都好像不染纤尘,流宛愈发好奇这二人模样。 一人急切地唤了一声另一人名字。 “没事,回去……”另一人略有些失魂答道。 先前那人似是过去扶另一人了,另一人却强装强硬道:“姐姐,放开。” 一个关切到不能掩饰关切,一个在乎却要装作不在乎。 随后终于见到二人模样,果真是,不负所望。都是清冷绝美,一个稍柔和些,一个高傲些,不约而同的是那份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丽,五分肖似的面容。该是独一无二,都是独一无二,不会有人看不出她们的关系,只因那份无法复制,寻常脂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绝色。 流宛怔仲一瞬,随后亲耳亲眼,闻见那柔和些的少女逼走了另一高傲少女。 明明不想让她离开的。 流宛听见她说对不起,随后听见她的泣不成声。 即便只是旁观,也能渲染到那份绝望的悲伤,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或是人。 她难得心软,石头做的心也起了些怜惜,连她都看得心疼,问道:“小姑娘若是不想让她走,何苦一定如此相逼?” 那少女咳了一口血,又把流宛看得一怔,她惨笑道:“若是你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姐呢?” 流宛确实有喜欢的‘姐姐’,但她懂得少女的意思。但若是她,只要她想要,必定不择手段。 少女好像为了教自己死心,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揭开不可说的伤疤,一字字道:“同出一胞,血浓于水的,亲姐姐。” 流宛先前有猜测,然而真正听到少女坦然诉说承认时,还是一怔。违伦违理,违礼违教,就是不说出来也是天打雷劈的事情,不想少女竟能够坦然承认这份禁断爱恋,那么她呢?喜欢对于浮宵可言千遍万遍,她能够对他人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妓子? 暂时按捺住那些想法,流宛笑道:“她若是也喜欢你,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一旁的喊堂已经吓得下巴都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估计早有小天使猜出来了…… 严格讲,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本算同人还是原创 不影响原本走向,不喜欢的小可爱可以跳过,但是后面估计还有点篇幅,不喜欢的小可爱依然可以跳过 的确这本和孤星中两人的人设不一样,是我崩了,谢谢能够喜欢的小可爱,抱歉,不能接受的小可爱请随意弃,希望还能再见 只是她们在笔下越来越丰满,虽然和最开始的预想越偏越远,却已经舍不得了,因为人设不一样,所以也略有改动,见谅 还有大概是真的快结束了,日常给小天使们表白,爱你们,么么(づ ̄3 ̄)づ╭?~ 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我很多时候都觉得,是你们在陪伴我,所以我才能够坚持下来,写下来,完结一本不留遗憾的书 你们给了我很多,陪伴,感动,温暖,隔着书页也能感觉到的温柔 谢谢 第89章 想你 少女美眸骤亮一霎,随后熄下,问道:“何解?” 看着年纪不大,却很能沉住气,流宛如是想。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流宛勾起抹笑,道:“两厢情愿的事,碍不着他人,凭甚不能在一起?方才那人就是你姐姐罢,若真要把她舍得让人,你可愿意?” 少女即刻沉了脸,眼中暗色沉沉,显然是知道该愿,心底却如何都不愿。 流宛愈发开颜,似开解般道:“虽是姐妹,若这样的感情真是错,世上又哪会有那般多的断袖磨镜,又何必生出我们这样的人来。你二人的事,旁人可掺和不得,要说她对你无意,我是如何都不肯信的。” 少女沉寂半晌,听进却也没听进,明了自己心思,却挣扎不能认,默然拭去嘴角血迹,游魂般离去,仿佛在哪里落丢了所有心神。 流宛其实根本没猜另一个少女的心意,亦猜不到,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反正她觉得她没做错,不过是帮那少女看清本心罢了。 存天理,灭人欲,倒不如不要活在这世上,那才是真天理。 饮食天理,山珍为欲,夫妻天理,妻妾为欲。 谁都耳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说着天理人欲的人却私故人财,纳尼为妾。圣贤亦为人,同样不可过分苛求,但又怎能以自理来要求他人呢?况未能自束。 流宛从来不讲理,其实纵欲也好,快活就行,不碍他人,又有何妨? 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欲,便会生欲,所以永无可能去欲存理。 强行压抑本心,只会适得其反。 食欲、物欲、名欲、爱欲,人生在世何时不生欲?何处不是欲。 流宛笑着看少女走远,理理衣襟,留下吓得瞠目结舌的喊堂,从容拿了餐食,上楼寻她的欲。 半是哄人半是撒娇,一字不提方才的事,不提方才说过的话,只拿蜜枣般的情话堵人。 乱心的问题暂且按下不想,只管能拥进怀中能真切感受的甜蜜,流宛几乎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到,差些放下她原本要做的事。 直至碧青提醒她道:“那位回信了。” “拿来看看。”流宛单指抚着手中杯沿,神情非喜非惊。 展开柔白信纸,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却没有想象中高兴。碧青试图从她的脸色猜出些什么,却终未得。 流宛已经不是想要什么便会摆在脸上的那个孩子了。 不悲不喜,淡淡道:“花朝之后,他会派人来。”碧青当即大喜,道:“姑娘终于能够脱了这腌臜地方!” 流宛哂笑,道:“未必是什么好事,吉凶未卜。”却是一定要做的事。 “还需要些保障,以保他不会对我们下手。”流宛道,依旧抚着杯沿。 “姑娘是指?”碧青不解,问道。 流宛敛眸不语。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先解决一件事,不如说是想明白。 山雨欲来前,总是风好鹧鸪天。 浮宵于她,究竟算什么呢?她是否能够毫不顾忌的舍弃?数百个日日夜夜的相伴,当真毫无留恋?只是因为无趣招惹?她于她便只是欲望的意义? 如今不知名的为难,竟就是纵欲结果? 恶种恶因得的恶果? 那些话,流宛自己亦早分不清真假,连同那份她所言的,对首饰花瓶的情感。害怕她碎掉,害怕被自己亲手摔裂,真可惜啊。 所有温柔情真,都是假象。 所有甜言蜜语,都如那夜烟火。 转瞬即逝,镜花水月。 遇见的少女甚至能够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3 承认那份禁断之想,而她连自己始终算得上真正的喜欢否都不知晓。就算知晓,怕也是不肯承认,她一直如此自私。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抱着恶意的心思接近浮宵,发觉她的温柔心软,因为自己的空虚寂寞而选择乘虚而入。不过仗着浮宵的喜欢,仗着浮宵独对她的心软,最后在心底扎根成于‘物件’的畸情。 不允许浮宵离开她,自己却能够随时舍弃,要浮宵喜欢她,自己却不能承认,相同给予同等的感情。 从来都是假的,只可惜浮宵迷了眼,流宛蒙了心。 流宛却隐约觉得,不论往后如何,她都再忘不了浮宵了。 虽然正因太容易得到,所以没腻却也不会珍惜,这是人骨子里的东西。浮宵又一直纵容,流宛毫无愧疚,得到最好的了,却太理所当然,舍弃也理所当然。 她其实已做好了选择,哪怕心底是隐隐作痛,哪怕还未有的后悔已开始暗中发酵。 时间已然不多,舍弃前的时刻。 流宛此时忽然很想见到浮宵,虽然心中有逃避挣扎,比起想见的欲望却可忽略不计。 彻底失去前,也许该最后确切拥有一下。 “烧了,不要教人看见。”流宛起身吩咐,匆匆返回刚才回来的来路。 疲乏地推门而入,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却好似用尽了全力。 失神望住窗前浴光的人,正在斜阳下轻柔翻着书。流宛开门因为无力,没什么声响,那人却似感应般抬首,见到去而复返的人,笑问:“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流宛看见那人未合上的书中夹着东西,是她第一次送她的笺。 她忽然明白了。 走近一语不发地抱紧那人,听那人羞恼道:“门也不关!” 她其实,早已无法彻底割舍,无论,对她是什么感情,就算她还不懂得,就算这一生也不能懂得。 张了张口,想要像以往一般说出喜欢,却不知为何不愿再吐露虚假,于是她如实说出。 “我想你。” 第90章 内疚 很快到了花朝。 这两日浮宵也不知流宛究竟吃错了什么,平日就黏人的人,这几日更是一刻不离地黏着她。 教她又爱又恨,期间竟似眨眼间,便至花朝。 难得也是能歇的日子,喝酒的人不会来这里,寻乐的人也只有晚间才有闲,何况普通游人绝进不到。 知府早在故里婚娶,年后便带着妻子任回,带来喜讯谢金一回,便再未来过。 而另个人,也是再未来过。 浮宵算是彻底得了闲。 今日白日所有人都是能闲的,约上二三好友,多相约游乐踏青。 浮宵往年从来与梧湘一起,今年也不例外,但又不一样,添了两个人。 每年慕名而来的游人极多,盛繁非常。 斗花赏花,扑蝶剪彩,万紫千红披锦绣。 街边集售,椰酒甘汤,梅酒瓜汁,花农挑担四走贩花,春日有的春日没的,通通在洒水花篮中盛散飘香。庶士娇娥,买花戴花,等风雨如晦。 四人走着走着便散了,不过是二人一起。 彼此倒也不担心,都是从小长在洛阳的人,走不丢。浮宵领着流宛,梧湘引着瑶瑟。 流宛紧紧牵着浮宵的手,无论人流匆挤或疏稀,半分也不愿松开。浮宵无奈,道:“我又不会丢。” 二人此时已至龙门下,游人颇多,比一路而来见到的还多。 流宛也不看那大山巍峨,秀林精致,只看熟悉眼眉。半晌,低垂了眼眉,道:“我怕我丢。”再抬首时,不等浮宵回答,便焦躁地拉着浮宵就近入了一条苍翠山道。 “怎么了?”浮宵问道。 这道不知通向何处,幽深蔓蔓,林秀遮日。 流宛恢复常态,嘟囔道:“讨厌的家伙……” 浮宵回首去看,远远见一个青衫身影,护着一个笑容烂漫的娇弱姑娘。 不觉亦笑了笑。 “见到他就这么开心?”流宛幽幽道,神色阴晴不定。 浮宵横她一眼,不言。 流宛却也不说话了,亦不似往常一定要磨着浮宵说见到她最高兴。 流宛最近很不对劲。浮宵发觉了,本就茫然,现下更不知流宛是闹哪门子的性子。却无法不哄,于是羞赧别首道:“日日见得到你,才最开心。” 流宛方复笑容,牵着浮宵向前走去,默然片刻道:“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木草芳华,还有二月里才开的花,曲径通幽。 流宛忽然很希望这一路不要走完,她们用一生走尽。 没什么岔路,一路只有一道,所以不必担心迷路,回时只需沿路。 二人未走太远,不想幽深处竟是片花田,丛丛而生,亭直娇脆。 不知是花映人娇,还是人比花娇,总是场美盛之宴。 浮宵不算动容,却也欢喜。景是何种从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刻在身边的人。就是荒漠,也在心中浸月绿洲,长歌泊舟。 流宛倏忽贴近浮宵,瓷白的手亦随之掠过浮宵耳侧。浮宵红靥,那人却只是摘下自己身后一朵娇艳的花。 随后做了再俗套不过,也再教人心动不过的事。 皎白婀娜层层叠柔的花,别在浮宵云鬓边,白柔乌粹,衬得愈发动人而已,无论花,或人。 不知是因为美人,花变得更动人,还是因为娇花,美人变得更动人,总之是招人变做采花贼。 逗得浮宵面红耳赤,羞恼斥道:“疯了么!” 流宛舔唇笑道:“还未。”说完依然不动,将头枕在浮宵肩上,恍惚道:“若日后没了我……你怎么办?” “再找个便是。”浮宵道。随后垂眸,思忖道:“许是再不会有喜欢的人了罢。”再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心力,不能随她去,大抵心也随她去了。 打打闹闹,飞逝晚间。 今夜有庙会,各处早早打起了灯。 庙前又有祀,祭百花诞辰,祭多位花神。 各提了盏花灯,行在人群中。 穿走人群,渐行渐远。 浮宵恍然而觉,好似只是一个眨眼,那人便不见。因为热闹,虽未分去太多注意,但也恍神而由那人抽离,她也才想起,似乎从来是流宛牵起她的手。 大抵是因为太熟悉,熟悉到习以为常,以为她不会离开自己。 所以才能这般也不察觉吧。 浮宵于这片热闹嘈杂中回首,希冀寻到,像初识时,遥遥无声的一句姐姐,便胜过千言万语。 可是没有,除了嘈杂人群热闹看她焦急神情,放遍目光也遍寻不着。 “流宛……”仿佛哽在喉咙一般,不是难以出口,而是怕出口成泣。 “在找什么?”身后的手倏忽被熟悉温度牵住。 浮宵猛然回首,眼中水光浮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4 涌,道:“你去哪了?” 流宛安静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着手把手中攥着的一对明月珰轻柔戴在浮宵耳上。戴好后轻拨了一下,看明珠轻晃,而后认真道:“取这个去了,我不知你会如此担心。以后……大抵不会。” “当真?”浮宵没有生气,只是天真问道。 因为在这段缘劫未定的恋情中,她放得太低。因为是个女子而格外包容,因为恋人也还是个孩子,因为自己身份,因为太多太多,不得已有,自愿更多,就像这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如非意外,注定是流宛主导。 流宛点头,却没挂着从前笑容。 为了一对耳珰便不打一声招呼明知她会担心还离开? 这般理由,也只有浮宵肯信了。 原本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却被莫名心悸留下,最后被轻涩微痛迫她去牵起了她的手。 归根是浮宵好像失了所有的神情。她没见过浮宵害怕,现在见到了,还扯动了她的心。于人群中惶切寻她的模样,黯溃眼神,分明好了却又带上嘶哑的声音,都让流宛不得不出现上前。 她第一次觉得不公,这段毫无公平可言的感情。 分明一直索取从未内疚。 第91章 孤身 午间起后,身旁余温早已冰凉,只剩残留甜香。 浮宵失落地摸了摸身旁位置,不知那小蹄子又跑去了哪。已经习惯在某个温暖怀抱醒来,已经习惯每日醒来都会见到的笑。第二次了,吃干抹净就跑。 她们之间的联系,好似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露华云雨。尽管竭力抓紧,仍是不可确切拥怀。 不是不够真,只是太容易教人患得患失。一个曾经要风得雨,一个从来风雨飘零,这样二人,对待感情亦是大相径庭,又该如何去共同维持一份风吹雨打,自难渡的感情。 “流宛……”不自觉失落唤了一声,意料中的,更加失落而未曾得到任何回答。 如常盥洗,这回身边没有那个已熟悉的身影,随时都能将她气得跳脚的人。 原本也是一个人,更习惯的应该是十几年的一人,可浮宵已适应有流宛的几月相伴,寥寥几月,竟比过了孤单漫长岁月。 其实若没有流宛,从不曾出现过一个流宛,浮宵不会知道自己原来孤单,更不会明白现今的感觉叫做落寞。 什么也无心思做。 浮宵决定去找找那人,让所有本该如此的事变得陌生的人。 打定主意便动身,很快便至有些陌生的门房前。倒也不能说陌生,阁中多处都是熟悉,只是流宛的房间她委实没来过几回,往些时候亦不曾注意过此处。 她轻轻走近,听得房中传来娇柔声音。 听到的第一句她未听清,另一道清冷又带着少年清朗的声音道:“我说的是两个女子,咳……相恋之事。” “如此,姑娘想问奴什么?” “你和那日的女子不是这样的关系么?” 浮宵听见流宛笑了几声,分不清是愉悦还是别甚,而她亦开始紧张起来。盼望又害怕,流宛的回答。 心脏急急撞动,好似随时会跳出来。 “那么姑娘想问的,奴大抵知道了。” “我虽同她不是那样关系,不过互相消遣解乏罢了。但对这样的事,也算是略知一二。” “是么?”那女子问,依然冷言,却没有半分疑惑,更多的是冷意。 是么,这也是浮宵想问的,她却也再不会问了。 很奇怪,没有伤心,没有意外,只有一颗抽痛的心。 早该知道的。 信过那些话,信过这个人,只信了这个人。浮宵大步往回走,留下的,只有几滴不该有的眼泪。 若无其事地擦擦眼眶,来不及收回心,好歹还来得及死心。自始至终,有的东西不可妄想,原来自有道理,是真的不能妄想。 难以呼吸的感觉又出现,途中没吹什么风,却觉得越来越冷,尤其是脸上吹干的水迹处,好似结了冰。不难过,为什么要难过? 回到房中,晓枝见浮宵红红眼眶,担忧问道:“姑娘?” 浮宵摆首道:“没事,风大,迷了眼。”说着笑着坐到镜台前,浅浅敷补一层粉。心中边计算别事,算着大抵是够了,心内熨贴一点。 “晓枝,你觉着小五如何?喜欢他么?”浮宵回首笑问道。 晓枝不疑有他,红了脸,半晌嚅道:“尚可……” 女孩子红脸说尚可,那就是喜欢了。浮宵这些日子亦试探过另一位事主,倒也勉强放心,自己的事当局者迷,晓枝的则是旁观者清,以后不能保证,现今大抵是真的喜欢。 浮宵道:“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以后对自己好些,多少自己留个底,不要只想着他,天冷加衣天热薄衫,敢让你受委屈就换了他。” “姑娘?”晓枝疑惑,又很有些不好意思。 浮宵却已走近,捏捏她的脸,眼神温柔,道:“别多想,日后叫他好生做个营生,你们好好过。” 脸越来越红的晓枝带着茫然不解,迟钝得来不及追问,便见浮宵又出了门。 出门直奔梧湘住处,思索片刻,叩了叩门,半晌却无动静,浮宵都不用想这二人是否还在黏腻。 又过了半晌,才有人来开门,见是浮宵,懒懒倚门笑道:“难得。” “我找你就是难得?”浮宵白她。 梧湘依然懒懒笑道:“那是自然。”随后正色道:“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找我?” 浮宵没说话,咳了一声作答,朝屋内投了个眼神,意问梧湘方便否。梧湘会意,亦学样白浮宵一眼,却即刻转身入门。 浮宵进门后,随手带上了门。 屋内没有他人。 浮宵觉奇,道:“瑶瑟呢?” “她先回了。”梧湘难得红了脸,哪想今日凑巧。 浮宵暧昧打量,难得见梧湘红脸,更难得有戏笑梧湘的机会。 可怜总是不逢时。 此时浮宵提不起那个心情,难免可惜,摇头笑笑。哪怕如何努力自欺欺人装作若无其事,却从来不是无事。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浮宵难过笑道,垂眸尽是苦涩。 “怎么了?”梧湘轻声道,坐到浮宵身边,轻拍浮宵脊背。 浮宵垂首不言,被梧湘摁入怀中,似哄幼孩般细语安慰,才哭笑不得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累。” “为何会觉得累?”梧湘问道。 “不知道,就是累。”浮宵干脆埋倒梧湘怀中,身也累,心也累,怎生都是疲惫。若说这世上还有信的人,那只会是梧湘。 不知是否该庆幸,还有个能全心依靠的人。 可是如果有一天,落寞到无处安放,又当如何?总不能给他人太多难过。 生而孤身。 第92章 不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5 舍 可是好希望没有听到过啊,浮宵卑微自嘲地想。甚至希望今天根本没有出门,根本没有起床,睡过错过这一段时刻。希望自己没有去找流宛,希望自己此刻不是在这里。 情绪翻涌,越觉难受,哽在心头哽在喉咙,像是有人活生生在心口捅了一刀,汩汩淌涌淋漓鲜血,无可休止。 忽然泣不成声。 这是她第二次在梧湘面前哭,可是怎么办呢,痛得无法自抑。 不是难过,她没有难过,只是太疼。 玉簪刺入脖颈,千罚万鞭不及的疼。即使一直在心底哀求,许愿祈求那人不要离开,放下所有身段低到尘埃,终是无花无果,只得从此枯萎的心。 痛得甚至想自欺欺人,恨不能真正刀剑入心,止住这疼。 仿佛宿命一般,原本守得好好的心,竟如此意外轻易交付,不得善了。 浮宵数不清落了多少滴泪,似痛不可休止,似血汩汩不绝,心头的血无可宣泄,化作眼泪似江流不歇。江流流不尽,眼泪何时能落尽?千行为伊憔。 即使如此,浮宵亦竭力不哭出声响,她怕一出声,所有疼痛就再藏不住。 但她仍是不恨她,不知能否称上一句,情到深处无怨尤。 想恨,可是恨不了。不舍得,不舍得去恨她,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舍得。 可如此情深,那人若不屑一顾,只当厌烦呢?因为不爱,所以只是深情累赘。自己的情深,于另一人只是累赘,可有可无。 因为喜欢,所以不恨,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 “难过就哭出来,我一直都在。”梧湘温柔道。此话一出,酸涩闷痛却愈发汹涌,悲恸肆虐,侵蚀所有。 “不想……再,喜欢,她了……”浮宵抽噎道。 “不喜欢了好不好?”梧湘哄道,无奈又心疼。早知流宛不是好的,可是浮宵喜欢,便只能眼睁睁看她越陷越深。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未尝不是好事,浮宵总算来得及死心,不再喜欢,从此再无瓜葛,最好。 否则只怕日后万劫不复,追悔莫及。 浮宵不言,只是哽咽。那么喜欢的人,或生或死都要喜欢的人,虽因她这一句话死心,只是要她如何说不爱便不爱? 只是岁月那么长,总能消磨到忘掉吧。 可……她又已见识过那般良辰美景,转瞬即逝的美丽花火,似真似假似戏言又似承诺的嫁娶之言,不论白天黑夜的甜蜜厮守,不再孤单的刻骨陪伴记忆,要怎样才能再回到不见天日心如枯木的暗里? 声声缠绵不尽尤在耳畔,温俏笑靥尤在眼前,却已非昨日。仅仅一刻,竟是再难追回。 浮宵很想说好,但她从来不会骗人,哽咽道:“我想,但是,做不到……” 梧湘长叹一声,道:“总有一日能做到的,不要再想她。” 不要再想她。 ————————————————————— 流宛被少女吓得失魂落魄。 不过逗闹了几句,脾气远不如她妹妹好,拍烂了她一张桌子。 把原本打算用在浮宵身上的药逃命般翻出,塞给少女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门,吓得够呛。 只想着快些离开,想也不想地,跑到了浮宵房中。本想求予安慰的人,不知去了哪,房中只有她熟悉香气,再无其他。 整理到平展至极的床榻,昨夜紧紧合上不露春光的窗户已斜斜支开,冷风翻动着案上的书,燃了半支便被熄灭的烛。 流宛关上窗,坐下平复心跳,等着不知去了哪,不知何时归来的人。 不是第一次等浮宵了,此次却毫无缘由,莫名心惶,像是失去了什么。 流宛蹙眉,随手拿过浮宵摆在案上的书,烦躁胡乱翻起来。 一页、两页、三页、四页……直至一百零五页,门外才传来响动。 流宛即刻甩下手中的书,翘首以盼等着来人。 门开了。 没有教她失望。 可没有教她失望的人却无半分波动,平静看她,定定看了半晌,最后陌生问道:“怎么……回来了?” 流宛心惶的感觉愈发强烈,锁眉暗自诧异,分明不是已等到,见到浮宵了么,为什么还会慌乱?浮宵不过不知怎地妆浓许多,眼神微黯而已,许是没有休息好,昨夜折腾太过的缘故。流宛不断如此告诉自己,偏生那样感觉却不能止住,愈演愈烈。 “姐姐去哪了?”流宛问道。 “很重要吗?”浮宵淡淡道,回身合门。先前梧湘执意要送,送到门前却‘识趣’离去,这会儿早已看不见她背影。 谁料只是一个转身,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我都被吓到了,姐姐还这么凶我。”流宛如往日一般撒娇,贪婪吸取清幽香气,希冀平息心中惶然。 浮宵没有挣开这个怀抱,阖眸倦问道:“流宛,我于你究竟算什么?”每日装着喜欢得不能自已,想必很累,她不累么?浮宵光是想想,努力装作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哪怕只是应付,她都觉得很累,她也根本做不到。她不是戏子,装不出情深。 更无法随口言爱。 流宛沉默片刻,道:“我最喜欢的人。” 浮宵当即笑出了声。 如果流宛对她是喜欢,那么这种感情还真是廉价。浮宵不再信她,只觉这二字可笑,她自己的喜欢,也真够廉价可笑。 “那么能为我做到何种地步呢?”浮宵问道。 流宛只当情趣,笑道:“姐姐想我做到何种地步,便能到何种地步,反正,姐姐都舍不得。” 浮宵笑得愈发厉害。 嗯,她舍不得。 恨也舍不得。 第93章 命运 浮宵再不言,流宛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却只当浮宵一时闹气,不曾亦不敢深想。 反正此刻她还在她怀中。 浮宵从不会推拒她的怀抱,也从来不会真生她的气。 此时亦还有更重要的事,流宛按捺住心底最后一点不安,硬着头皮道:“姐姐,我怕。” “怕什么?”浮宵声音低沉。 流宛苦笑,紧蹭贴浮宵颈边,道:“近来我总是梦见父亲。” 浮宵回道:“然后?” “我想他了,也很想母亲。”流宛道,话音失落怀念。 好像是真的思念,浮宵分不清真假,说好了从此不再在意,却骗不了自己。 浮宵无声叹了一声,道:“流宛,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最后一次。 流宛惊讶,惶惶感觉又起,强笑道:“姐姐这般知我心?其实本不欲劳烦姐姐,可是……父亲冤屈,不报实在不孝。”思索片刻,又道:“不需姐姐作甚,只需姐姐……一封书信。” 浮宵莫名笑了一声,问道:“给知府还是,那位老爷。”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6 流宛愈发讶异,浮宵仿佛猜得到她所想,所有所想,仿佛那些阴晦想法再藏不住。失去情爱那一层蒙眼蔽障,其实为甚,利欲交织,如何教人看不清。 流宛迟疑道:“那位……若是委屈了姐姐,那便不必……” “我会帮你。”浮宵打断道。 流宛这话说的亏心,知道注定委屈浮宵,却仍定会做。 “我需要他给我挂个名头,名义上。”流宛道。 浮宵低笑,道:“真想当我妹妹?” 流宛立马接上:“不想!我不想同姐姐真做姐妹,唯一真想的是娶你,才不要真当妹妹!” 浮宵不说话,看不见她神情。 半晌,浮宵才道:“我等会儿便送去,你回罢,我累了。” 流宛道:“我帮姐姐解解乏。” 浮宵冷淡道:“不必,我自己歇会儿便好,你走罢。” 流宛只当浮宵生气,绕到人前偷得一吻,才嬉笑离去,回房与碧青商谈。不知是因惊喜还是心慌,还是因为太过在上而理所当然,以为浮宵心情是应该,而从不疑虑她。 不该问,不能问,不想再问。 她不知浮宵想法,更不知浮宵心痛,亦再不见浮宵脸红。 女子的脸红,总因心底藏了一个人,而当那人不再,爱恼褪去,也就不再心动。 痛的,痛到再不能心动。 浮宵疲累趴伏案上,无声水落又渗薄纸,再板背坐起,只是冷漠提笔。 一笔一划都格外用力,力透纸背,渗晕墨迹,能见的难言心事。缓缓写好,匆匆封好,出门寻到晓枝,付道:“晓枝,送予知府大人,请他转赠,他知道该转赠何人。” 否则就此送去,怕是到不了那人手里,那人也不定愿看。 晓枝认真点头,急急跑去大堂,不问浮宵何事。 晓枝出去比起浮宵算作轻易,却也不算自由,离不了太远,莫提送信如此远劳之事。但总有做这些生意的人,转卖打赏,珠钗好货交易,只是莫问来路便是。期间,自也包括送信。谁每个阴私话要转达阴私人,暗约也好,作甚都好,只管送到,但价钱亦水涨船高。 也有别种方式送信,一日里总要在周处转上几回的贫家小子,晚间准时守在街上的褴衫乞丐,较之银钱会少耗许多,但也不定太多。 一分钱一分货,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浮生百态,一样的道理。 浮宵见晓枝跑远,堂前小哥欲言又止,不觉轻笑。无情人多,有情人亦不少。 晓枝去得快,回来的也快,转眼便至晚间,浮宵听说有人点了她的名,便知那位亲自来了。 因为回来后,再不曾有人点过她的名,虽则从前只有一个人,似禁脔般,谁人都识趣,直至新上任的知府来到,虽也只点了她的琴,而那日过后,便谁也未有了。算算这一年,不知是该说人生动荡也好,劫难也罢,都是从流宛出现开始,带来这一切改变。 现在也要结束了。 烟火热闹后,总是漫夜茶凉。 浮宵燃起香炉,烧一段沉香。 摆琴慢挑,等着那人来临。 她有些出神,不知怎的,心中竟全是过去画面,自遇见她开始。江边灯火倒映她眼,马车内初次平静相待,风中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堂中初次调笑到脸红,人群中暗涌相牵,不是青衿却赠她搅乱她心的桃夭罗裙,花榜评时毫不要脸的当众为她写画延年,凭栏露华浓处假作交心教她心疼,牌场做情章的猛悸心动,中秋那夜的所有,后来所有,缱绻缠绵尚在昨。 她总算知道为何初见不喜流宛,她从未初见便不喜过谁人,从来淡漠去看,谁知遇到流宛,所有天翻地覆。 大抵劫难,却是逃不过的命运。 因为是逃不过的命运。 “你找我做什么?”忽而有人问道。 浮宵回神,却见那人在桌边坐下,不知来了多久,而自己无声无息不察不觉泪落满脸,靥上冰凉。 伸手去碰,若无其事地擦去。 淡漠道:“求你帮我。” 那人笑了一声,道:“求人便这个态度?” 浮宵不答,离了琴案直直跪下,膝盖磕的声音就连旁人听了也替她疼。 “要我帮你什么?”那人道,也不叫浮宵起来。 浮宵抬首,道:“认一个人。” 那人道:“你?” 浮宵摇头,道:“另一人,需挂个名头。” 那人沉默半晌,道:“你这般求我,她知不知道?” “不重要,我们日后再无瓜葛。” 第94章 枯木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道:“总算知晓这非正道?” 浮宵轻狂一笑,道:“不知晓,我从不知道什么是正道。” “还不后悔?若是她真喜欢,如何舍得让你求我?”那人不怒,心平气和道。 浮宵敛眸,道:“她不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是我错看人心。” 那人沉默片刻道:“那为何还要帮她?” 浮宵难过笑道:“因为我喜欢她。”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到,从来不肯在他人面前显露的难过,而今没法不显露出来,再笑,也是难看至极。 “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你败坏我名声?”那人又道。 “……不会,如果你觉得我是你的污点,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虽然不想承认,反正,也是你给的。”浮宵毫不畏惧道。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同你交换,但凡我有,你若需要,拿去便是。”性命也好,别的也罢。 那人道:“若是要你嫁人呢?” 浮宵想也不想道:“除此。” 那人冷沉了脸,道:“方才还说但凡你有,竟连这个都做不到么。” 浮宵回道:“心有所属,也如枯木。我没法再喜欢他人,纵是能够不再爱她,我又能许何人?”许不了的,这是她唯一底线。生来便被人作践,这十几年亦作践够了,她不想自己还要再作践自己。 那人当即拍了桌,斥道:“无用!” 浮宵含笑点头,应道:“嗯,我就是这般无用,所以我求你,帮帮我。” 那人更怒,道:“你岂知她父亲犯下的罪!” 浮宵道:“不知,亦不想知。若是如此会牵连到你,那便不帮吧,不管她想做什么,我只求你保她一条性命。” “……便够了。” 浮宵说完,疲累起身,没做什么,但就是觉得累。 就近坐下,目光空惘道:“你不帮也是应该,你没义务该帮我,她死了也是活该,但我怕,亦只能随她去了。我没有用性命威胁你的意思,我知你也不在乎,如此其实也好,能早些去见她……罢了,还是不见的好,若有来世,我定当干干净净地见她。” “今世生死,都算了罢。”浮宵叹息道。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7 浮宵阖眸,似欲长眠,低不可闻道:“太累了。” ———————————————————— 流宛终于也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浮宵近来待她却总是不冷不热,不抗拒,也不殊待,活似对待远客,总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就算每个白日再怎样拥紧,夜里再如何缠绵,距离都好似远在天边,而不在眼前,不在她心。 不论做什么想要拉近距离,却总咫尺天涯。 她很想问问浮宵到底怎么了,可她没那个勇气,没那个资格去问。 她觉得自己也不该问,本是要离开的人。问与不问,有什么意义呢?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是心痛感觉。 ——————————————————— 浮宵无缘无故的一阵心绞。 捂住心口,是真实痛意,仿佛心脏真的被人绞碎。 茫然蹙眉,既痛且心慌,好似即将发生什么。乱得坐立不安,房中踱步良久,心慌感觉愈发强烈,再不能忍受地霍然打开门,准备出去走走。 才打开门,就见晓枝涕泪满脸地跑来,眼泪直淌衣襟。 “怎么了?!”浮宵急问道。 “梧湘姑娘她!……” “她怎么?她在哪?” …… 又一阵心慌,一阵匆忙,匆匆奔赴想到那人身旁。 又再霍然推开门,只见榻上奄奄一息的人。来不及红了眼眶,即刻趴伏到那人跟前。 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早如梧湘自料的那样。 浮宵悔恨,近日梧湘总是准时准点地找她陪她,今日迟迟未来,怕也再不能来。 如果她能早些察觉到的话……应当不至如此。 不知瑶瑟去了哪,亦或还不知晓这个消息,除她只有守在一旁眼眶通红的翠微。 “对不起。”浮宵只能颤抖着说出这一句话,难忍泪意,簌簌落泪。 梧湘抚住浮宵的头,弱声笑道:“傻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咳——都是命罢了,我认。” 浮宵心如刀绞,先前是真痛,现今也痛,可这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宵儿,给我一把匕首吧。”梧湘弱柔道。 “为什么?!”浮宵道。 梧湘只笑,道:“我自己的情状我还不清楚么?你该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比起那般不堪狼狈,不如我自行了结。” 浮宵急道:“瑶瑟怎么办!你不要她了么?” 梧湘没有气长叹,弱声喘息,仿佛随时会没了呼吸,然而最后还是强撑笑道:“我的腿废了。不是不要,而是从来不能。她总还有日子要过,她总还要活。而我们,生来命不由己,生死都是。不说拖累她,其实我也舍不得,放心不下,她那么温善,我若走了,她怎么办……可是宵儿,我也只是想走得好看一些。” 浮宵道:“不许走!”捏紧梧湘的手,她难得如此强硬使性。 梧湘笑而不语,爱怜再摸摸浮宵的头。她是真的舍不得,然而就算能活下来,瑶瑟会如何待她?尚难自救。何况又有何处容她? “别再喜欢她,宵儿。”梧湘极尽温柔地唤了一句。 “我早说过,我不想你步我后尘,不要变成我这个样子,怎样都好,好好活着就行。” “若有来世,我可真想当你姐姐。” 第95章 沧海 发生的事若要形容,再简单不过。 书面几句,话声几句,寥寥数语,道得尽亦道不尽。 道得尽的是事,道不尽的是其间苦。 浮宵泣道:“你是我姐姐,一直都是!你在就好,你在我便谁也不去喜欢!” 梧湘无奈道:“怎么又哭了……今年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从小到大就没见你流过这么多眼泪。”接着轻笑了声,道:“我其实也很想继续陪着你,也想活下去好好跟她在一起……可我们不都是早预料到了的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只要我们是这个身份,便永不能真正在一起。”梧湘说着,眼里也有了些醺醉般的水光,但她依然笑着,就似只是酩酊一场。 梧湘又无奈一笑,道:“她说风尘相伴,亦能容受我永不属她,可我纵是生为妓子,却难免还是有心的人。她错了,其实我早就是她的了,无论是身,还是心。其实结局早就注定,相处时间每多一刻,都是上天恩赐,我知足啦,今世能遇见她,很好。” “早知是随时会失去的幸福,但见过沧海的人,要如何再回到泥潭?” “她就是那方沧海。” “我远道而来,跋山涉水,只为遇见的沧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游离世上行在醉生梦死满地枯骨的勾栏红台,从来懒于回首,直到遇卿时候。从未厌倦也从未喜欢的浮世繁华,她开始停留,不为了烈火繁花,只为了故事开始,红台下的那一眼。 隔世回首,匆匆年华,略过水月繁花,只在遇见她的那刻为她停留,只为穿过污世糟粕,永远等待。 瑶瑟永远等着梧湘回眸下台走向她的时刻,梧湘永远等着不可希冀的来生。 花开盛放的来生,不惧冬日凋零,不惧所谓命运。 浮宵又泣不成声,哽道:“她见不到你,又该哭了!”从前打趣说过的话,不想现今竟能教人痛彻心扉。彼时逗趣打闹,只道寻常,而今再难追回,无比的想叫人,回到过去。 梧湘愈发无奈,低垂眼帘喃道:“我不想见她哭……所以宵儿,帮我拦住她,我不想见到她。”不想瑶瑟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不想见到她哭,不想最后……还那么放心不下。 她已经够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奈何。可她活着,于瑶瑟只会是累赘。 没有人想死,她只是不能不该活着。 “我不去!”浮宵痛苦道,止不住眼泪流淌。想要阖眸止住,却不舍不能。 梧湘捏住浮宵的脸,如常坏笑道:“你听我的,我就听你的。”神态不减半,笑容如何都苍白。 浮宵胡乱一擦眼泪,当即道:“当真?!” 梧湘温柔应道:“当真,你可叫翠微看着我,这事她总会听你的。” 浮宵忙看向翠微,翠微含泪连连点头。 见此浮宵道:“好!” 她当然不信这话,但只要能拖住这一会儿,拖到瑶瑟来,梧湘定不会再寻了结,至少当着瑶瑟的面。她知道梧湘有多倔,平日再吊儿郎当,真正经时说一不二,她再不答应,只怕梧湘当着她的面就能咬了舌头。真正欲死的人,谁能够拦住呢? 瑶瑟只怕此时还蒙在鼓里,否则依她的性子早该赶来。之所以晓枝能这么快知道消息,大抵也是随时守在堂门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8 的喊堂的功劳,否则浮宵都不知道自己会被瞒多久。 浮宵慌不择路地奔出,撞倒椅子撞碎花瓶,再狼狈也顾不上,一路风吹干了泪痕。 半路便远远见到神色仓皇不安的瑶瑟,亦是匆匆赶来,想必是听说到些消息。 顷刻相碰,二人对视一眼,匆忙向着浮宵原本来路同奔。 “宵姐姐,湘姐姐她怎么了?”奔忙途中,瑶瑟抑喘不忘问道。 “她……”浮宵无法直言,只道:“她叫我拦你,她说她不想见你,可她其实应当最想见你,她只是怕你接受不了,不想见到你哭。” “她到底怎么了!” “她……”浮宵艰难字字道:“她不肯……钱同知便,处置了她……”浮宵再不能说下去,因为她自己已先落泪。 瑶瑟身形立刻便摇晃起来,却也只晃了一下,反倒用尽全力地奔走,仪态规矩丢了个干净,恍迅得看不清瑶瑟神色,依稀只见眼中泪光。 浮宵亦用尽全力才能跟上她。二人本就行得极快,现下更是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气力,想要快些赶到那人身旁。 终于跑到地方,二人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瑶瑟扑到门边想要马上推门而入,却发觉门自内闩上,如何也推不开。 “砰砰——” 瑶瑟大力拍打着门,不顾肆流的眼泪,嘶扬声道:“梧湘!你开门!” “混蛋!从来都是这样!” 瑶瑟的声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哭腔,还有难得怒气。 “你怎能让我不见你?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明白吗?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不要你一个人暗自伤痛!混蛋,痛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从来都不告诉我,骗子,一直都骗我……”瑶瑟哭道,声音中再难掩那份痛意。 “你早就决定好了,可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死都不肯让我和你一起死么?你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自私的要我活着,当真混蛋!我一直都知道,你不肯真的要了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并没有无知到那个地步,就算不要,你也该告诉我!从来一个人承担那些,什么都不叫我操心,但我始终,操心的只有你啊!我操心的,始终就是你如此!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爱恋,我喜欢你,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喜欢着你,但你给我所有,却唯独不明白这个!” 瑶瑟大哭道,手拍得通红,本身白嫩好似婴孩的手,此刻红得狼狈,甚至立竿见影的微微肿起。 她仍不减轻一分力道,在响震的敲门声中接着道:“开门啊!我不会放弃你,你敢死,我就敢随你一同去!” 屋内仍无半分响动,屋内屋外,是落泪四人。 “你不想见我哭,我便不哭,我想见你,我知你也非不想见我,怎样都好,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让我见见你!不然我定恨你一世!”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 瑶瑟又敲了半晌的门,直到手再无半点力气,此时已肿得老高。她不敢哭出声,隐忍抽噎,只恨自己无用,护梧湘周全做不到,同生做不到,相守做不到,而今就连再敲半刻的门,教那人听见明白自己心意,也做不到。 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瑶瑟无力挫败跪倒,手仍无力地拍着门,努力抑制哭声嘶哑道:“让我见你……哪怕你继续瞒我哄我也好,就算要我放弃你,求求你,至少,让我再见你一面,再看你一眼……” “我不能……没有你……” 瑶瑟低低呜咽,眼泪仿佛再无止尽,失神失魂,念着那个好似会就此失去的人。 手仍尽力拍打着门,而门内终于传来声响。 却是一曲折柳。 笛中闻折柳,□□未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李白《塞上曲》 第96章 甘愿 她这是要与自己诀别。 瑶瑟泪流满面,终于万念俱灰。 一瞬间痛到想即刻随她而去,不愿见到她灰败容颜,永闭双眼。 声音好似也渗透了泪意绝望:“别丢下我……”竭力边缘,手臂酸痛不已,仍拍打着木门。 可不论怎样呼喊拍门,那弱幽笛音始终未歇,瑶瑟越来越绝望害怕,却仍只能任这曲吹完,曲终人散。 笛声刚止,瑶瑟大呼道:“不要!!” 浮宵亦放声唤道:“梧湘!!” 不是是否幻觉,瑶瑟隐约听见有人极低地,恋慕满溢又惋惘满心地叹息般唤了一声:“瑶儿。”咫尺天涯的思念,故剑情深的留恋。 分明,舍不得啊。 瑶瑟动作倏然顿住,指尖深深抠进门板,暗红溢渲,划出深深痕迹,刺耳声音。 分明已经万念俱灰,此时此刻终于来临,瑶瑟眼前发黑,身心都僵冷无比,心脏好似冻结,又好像活活被人撕成了千百万片,仿佛世间倾塌。 “别走——” 瑶瑟只能自喉中闷嘶出这一句,见不到那人模样,死灰再不复燃。 绝望时候,门却忽然被人打开,瑶瑟不支,向前扑去。 翠微及时扶接住瑶瑟,瑶瑟无暇顾她,借力站起,摇晃着跑向榻边。 呼吸一窒,不顾一切地打掉那人手中的短刃,随后仔细察看那人伤势,双手战战,泪汹涌成灾,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来得敏锐,掀开被褥,一霎肝肠寸断。 艰难痛涩道:“为此……不见我?” 梧湘神似长眠,脸色苍白得诡异,手亦垂在一旁,毫无生气,若不是仍有微弱呼吸,定错觉她已去。 过了顷刻,所有人都未想到,瑶瑟咬牙痛切,狠狠掴了梧湘一掌,清响声音使得谁人都怔住。 “你怎敢为此便丢下我!”瑶瑟质问道。 梧湘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流下两行泪,道:“我不想丢下你,但事已至此……” 话音未落,瑶瑟颤抖着紧拥住她,咽道:“我也不会丢下你,不论如何!生也好死也好,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不能再失去她的梧湘。那些温柔,缱绻,留恋,等待,以前一直是梧湘给予她,照顾她,爱护她,她从来不介意位置倒换,即使世事变迁,如何艰难,过去再难追回,再见不到她台上回眸,日后生计磕碰,再无诗书酒画,只粗茶淡饭,寻常相守年华。 她一直甘愿,不怕环堵萧然。 换她来照顾她,换她为她。 唯一悔恨的,只是太晚。 唯一又能庆幸的,即使事已至此,好在她还在,总算来得及。 换她为她勇敢,不怕生多艰,死何难。 ——————————————————— 浮宵陪瑶瑟守了梧湘半夜,被二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赶回去。 心中依然梗痛担忧,但也好歹放下些心。 长长叹了口气,摸索点燃屋内烛火,发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79 觉榻上眼下青黑睡着的人。 “……”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或是为她掖好被子,最终只成为没有任何意义的含糊音节。浮宵锁眉,想想还是着凉事大,默默如此说服自己,走近打算为流宛盖被。 才刚刚为她盖上一点,便被人捏住了手腕。 浮宵那一点刚起的怜惜便立时消散,无言挣开。然而也是将将挣脱,便被流宛拦腰抱着。 浮宵实在是累,身心俱疲,最近本是无由便乏,何况今日事态。 任她抱住,低声道:“流宛,放了罢。”浮宵更想说的是,放了她罢,彼此放过。 她不恨她,也不会幼稚报复,只想她放过她。 “姐姐累了?”流宛道,声音微哑,看来到底是着了凉。 浮宵无声叹息,道:“嗯,累了。”说完又问道:“你不累么?” 流宛疑惑,问道:“我为什么会累?” 浮宵道:“和我在一起,不累么?”若是要她全心全意装□□一个人,她定会觉得极累,何况她还不会装。不等流宛回答,浮宵又道:“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累。” “为什么?!”流宛问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是你,所以很累。幼稚,无知,自私,任性……不论哪一条,和你在一起都很累,还有很多,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浮宵平静道。 平静到,好像这就是事实。 再贴近的拥抱,也没办法贴近两颗心。 流宛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浮宵轻笑:“你不是问过了,我不也答过了?” “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该知道的么?我厌倦了,恰巧在你厌倦之前。”被她厌倦之前。 “我们彼此,不过是露水姻缘,时候到了,你或我谁人厌了,不就该散了?好聚好散,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好不好?”浮宵轻言细语,像是平日里哄着流宛的模样。 流宛听完,轻轻放开浮宵,沉着脸一语不发地走了。 浮宵意外,但也不觉得是情理之外。果然如她所言吧,流宛其实真的,对她没有一丝真心,是她一厢情愿,错看人心。 如果喜欢,她为何能走得如此利落?不见她破碎真心? 以后,大抵又要彻夜燃着烛火了。 浮宵极平静地熄灭原本燃着的半支红烛,打算添换新烛,否则怕是撑不到天亮。 手顿了顿,最后收了回去。 算了。 如常宽衣解带,坐回榻上。却无处可避,无处不是她气息。 有此,大抵也能撑到天亮。 为什么要哭呢。 好在没有烛火,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眼泪,只觉冰冷水滴在脸上肆虐。浮宵甚至分不清这难过是为谁。 为梧湘?为自己?亦或是为了流宛? 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 浮宵倚在榻边,竭力抑住那些哽咽。 不知多久,忽然落进熟悉怀抱。 “说了别哭,我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第97章 例外 “……为什么还要回来?” 流宛叹了一声,柔声道:“因为听到你哭,舍不得,不忍心,就回来了。” 流宛如此,浮宵觉得有些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不是,她不是流宛,从无任性资格。 浮宵不曾抬首,也没有向流宛靠近分毫,道:“回去罢,你不必管我,我也不是为了你哭。”往日依靠,或者被依靠,仍历历在目,却终不可捉摸。 “那是为了谁?”流宛问道,只有自己知道的醋意恼怒。 浮宵道:“总不是为你。”声音依旧带着些抽噎感觉,却不再是流宛曾听过的沙软,而是冷硬,曾对那些人的冷硬。 流宛现今是真有些生气,强硬使浮宵支起脸看她,可当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心中一震,又是抽痛,那些怒意便无影无踪。 手上力道放松,不去直视那伤憔面容,沉声道:“为谁?” “不为你。”浮宵欲转头,却被制住,只得垂眸不看流宛。 “你究竟怎么了?”流宛问道,她是真不知晓浮宵突然间的疏远是为了什么,近来浮宵亦不对劲极了。 浮宵不语。 流宛恼怒又起,俯身直将浮宵唇咬破见血才作罢。但浮宵仍是不说话,流宛亦不再言语,带着些许后悔,默默轻拭浮宵脸上泪痕。 流宛的手一直都很温暖,浮宵从来知晓。可这份温暖此刻再传达不到心底,哪怕从前仅仅一个手牵便足矣。 流宛终于再不能忽略忍受,捧住浮宵的脸,认真注视浮宵,郑重道:“抱歉,是我错了,不该伤到你,可是不管怎样,姐姐不要不理我。我错在不该任性,自私,无知,幼稚,不该让你累还不自知,不该这么久……才知道你原来很累,以后,你告诉我,我改,可我还想自私一次,我不想让你哭,不论是为谁。” 流宛说的话总是太动人,像个招摇撞骗恶贯满盈的骗子,不需思量不需愧想,让人明知骗局却仍深陷。 浮宵苦笑无奈,她知晓流宛定是骗过她,甚至就连此刻也大抵是谎言,可她自己都想骗自己,不想摆脱这骗局,纵使流宛又骗她,不知能到几时的骗她,她却早已泥足深陷,好容易□□一点,而今只能变本加厉陷得更深。 浮宵道:“就那么想看我为你六神无主,黯然销魂?玩弄我很有趣?”不知觉间说出想问的真心话,浮宵即刻又道:“流宛,我不明白,若一个人不是真正喜欢,为甚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种话。因为不喜欢,也根本不在意,所以便可以么?”浮宵依旧垂眸,眼睫却如蝶翼轻抖。 接着下了结论:“因为你不喜欢我。” “不是!……”流宛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解起。浮宵说得太对,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一直以为浮宵容易骗,现今才知道不然,浮宵其实什么都明白,也太明白,从前因为心软和遮眼爱慕,才能被她蒙了心迷了眼。 浮宵一笑,抬眼看流宛,道:“还要骗我?”镇定平静,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从方才那些话出口开始。 “没有!”流宛道,却不是真没有,而是她觉得哪怕再慢上顷刻,她好像便会失去浮宵。她不知浮宵是如何察觉,若真敏锐,早该发觉,若是相处流露,她自觉装得够真,连她自己都着了魔,将要分不清真假。一定要她想,浮宵不对劲开始的那日,是见过那少女的那日,她当时似乎听到门外有些声响,却不曾深究……可若那日浮宵当真听到了,不该早跟她翻脸?若是她,只怕当日就该翻脸算账,如何能忍得这般久?况是亲近还一如往常。 浮宵莫名笑容,似花将凋零,道:“好,我信你。”既然舍不得,那便,当真是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0 最后一次。 她从来例外,她是千万次的心软,她是原则难再。说她蠢也好,说她没有节气也好,这个人是例外,可以是决绝后的第二次放纵心软。 ——————————————————— “你想带她走?”妈妈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瑶瑟正挂念着那人,不知她这会儿不在,有没有好好休养,见不到自己会不会慌张,于现状不定是真,奇迹般的不惧也是真。 瑶瑟颔首,道:“对,我想带她走。” 妈妈道:“你凭什么?” 瑶瑟笑道:“不走是两条命,走是一人赎身财,妈妈以为哪个值当?” 妈妈沉默良久,笑道:“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这许久,倒不知你也是个会算计的。好,银财何时到,我何时上报。” 瑶瑟摇头,道:“我盼妈妈立时上报,京中赵家,想来是不会慢到哪去的。” 妈妈似笑非笑,看了瑶瑟半晌,不想初见羞怯惶恐的人,如今也能成这般模样。不见惶惧,眼中隐隐阴沉,反倒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这改变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是好事坏事,不过跟她没关系,以后更是丝毫不干了。 “可。” ——————————————————— 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此等事务的确少见,户部很快办下来,脱了乐籍竟就是三两日的光阴。 那笔钱财瑶瑟一分未动,尽数拿去赎身,因着附了李荣谢的信,是他支出。不知他怎么听说这回事,想来大抵又闹过一场。瑶瑟只是略略看过一眼,便随意烧了。李荣谢其实不欠她的,他家夫人更是,但瑶瑟却也不觉亏欠,就是当真要还,怕也再还不起。她的今生,来世,都只想只愿给一个人,她还不起谁。何况来世虚妄,怎生可许? 不论怎样事情是成了,瑶瑟也从未想与李荣谢再有牵扯,如今便更不会,就当报那夫人,如今至少有条退路。 瑶瑟清楚自己的变化,是昨日不可想。就是再往那日推前一日,她亦绝然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可是怎么办?她恨。 恨这世道恨这身份,恨那同知恨那日差迟。 第一次恨到想要一个人死,而不是仅仅革了官职。不过如此倒也好办许多,来日方长,一介家产充公自此茅屋贫民众人忿恨的家伙,当然好收拾许多。 梧湘事是起因,任时作威作福收刮民脂才是重头,不知谁人查到,直告到了知府家中。那么被人怨恨也是正常,平常百姓被他害成流民寻仇也是正常。 城中乞儿那般多,给笔钱混乱逃走远走他方,谁又能查到呢?谁又愿为他查? 就算查到,她已不在此处,带着梧湘远走,改名换姓也好,怎样都好,瑶瑟不怕。 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抛下她。 不过听说城南有一神医,看来需先去拜会一下。 总算懂得梧湘苦衷,而这些,瑶瑟同样不会告诉她。一报还一报,梧湘瞒她那般多那般久,如今她亦只能瞒着她。若本性安顺护不好她,瑶瑟宁可不要,再不愿要。 虽然说不清这改变,究底为爱为恨。 斜阳入回廊,瑶瑟轻轻笑了,加快脚下步伐。 第98章 物是 “走了也好。”浮宵轻声道。 睡去的梧湘憩在瑶瑟腿上,瑶瑟坐在床头,轻柔将手覆在梧湘耳畔,眼眸难掩温柔爱怜。 瑶瑟亦轻声道:“我们明日便启程,许是……不会回来了。” 浮宵笑道:“这不是很好?”看了眼神情安详的梧湘,继而又道:“打算做些什么?” 瑶瑟道:“其实祖上经商起家,跟父亲学过些,说来惭愧,未能学得多少。”彼时不以为然,真到用时方恨少。 浮宵道:“出门在外,不止照顾好她,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这昧心家伙只怕又要寻死觅活了。” 瑶瑟轻笑,道:“会的,谢谢宵姐姐。” “你说谁寻死觅活?”梧湘醒来,眯眼道。 浮宵微讶片刻,眯眼笑道:“谁认就是谁。” 梧湘道:“胆子大了?” 浮宵道:“实话。” 梧湘欲驳,瑶瑟却在此时捏住她的脸,什么也不说,有样学样自上而下看着梧湘。梧湘直觉不好,近来颇觉瑶瑟变强势了,一对上瑶瑟她便是凝噎的那个,近日又理亏,自然无法,只得弱弱唤道:“瑶儿……” 瑶瑟道:“乖。”又捏了捏,感受那柔滑触感,方才放开梧湘。总算知晓为何梧湘平日喜欢欺负浮宵了,她现在也很喜欢欺负梧湘。 浮宵看得傻眼,觉得自己好像不宜久留。酝酿一下,默默红了脸,咳了一声,等二人望过来,就算梧湘已醒亦轻声道:“咳,这些年多少攒了些银子,留给我也没用。”说完将东西撂下便走。 除去算给晓枝的开支,尽数都在这里了,还暗中变卖了许多首饰。能换得她们一段时日安稳,浮宵便觉再好不过。 “宵儿。”浮宵走到门边,身后有人唤道。 浮宵回首,梧湘笑道:“谢谢。” 浮宵觉得身后凉透,不自在极了,恶狠狠道:“睡你的觉!”说完红着耳尖走了。 “别扭精。” “啊!瑶儿……别捏了。” ——————————————————— 次日送别,浮宵小心帮扶着梧湘上了马车,临别一眼匆匆,二人多年默契,尽在不言中。 倒是难得见梧湘为她落回泪,只是此次,总归二人都情愿。 马蹄声渐渐远去,春日晨曦意外温暖。浮宵其实很舍不得,不舍梧湘不忍离别,但终会离散,不知期会。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一别行千里,相逢未有期。 终会离散,但也总会,再相逢。 浮宵很少见到这般早的天日,记忆中,大抵只有儿时时候。可那时又岂知日后再难见到呢?又岂知,会与梧湘离散。那时总觉得是一辈子,似长姐又似长母的梧湘,永远笑闹打趣惹恼她,会一直平静无波的相伴下去。 那曾一度是她的愿望。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梧湘遇见瑶瑟,而她遇见流宛的时候。 短短半年,竟能尝到物是人非的滋味。并非沉压多年再见的那般感慨,而是就如一夜间一切非昨,不可追回。如梦似幻,说是噩梦,却又有难言美好,说是美梦,却又夜夜心恸。 浮宵攀折窗柳,即时思念起来。 慢慢踱回,何处都寂静非常。 停到一扇门前,轻轻叩门。 “谁?”里面传来懵懂声音。开门后惊呼道:“姑娘?” 浮宵对她一笑,随后轻嗔道:“想感风么?” ——————————————————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1 — 流宛近日总是变本加厉地赖在浮宵身旁。 一如往昔。 浮宵言笑也一同往常,就像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梧湘也没有离开。 可是浮宵越正常,越对她似从前包容,甚至更宽容,流宛的心却一点也放不下来,觉得好像离浮宵越来越远。 这日正赖在浮宵身边,难掩喜色的碧青却忽然推门而入,匆忙寻她。 浮宵不见一点错愕神色,流宛却惊讶,问道:“何事?” 碧青立时露出些为难神色。 三人都知意,浮宵神色淡淡,道:“去吧。” 流宛反倒不肯轻易离去,当着碧青的面磨蹭索吻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二人匆匆回到流宛房间,流宛才沉下脸,看向碧青道:“说吧。” 碧青按捺喜悦,低声道:“大人派人已到,明日便可启程回京。” 流宛神色不变,也不言,垂眸思索。 “姑娘!”碧青忍不住,焦急唤道。不等流宛问罪,自跪下道:“您不该因她动摇!奴婢早就想说,您不能因她动摇,您注定不会留在这里!不该对她动了真心!您纵是要罚奴婢,奴婢也认了,但也请您想想老爷夫人!” 流宛半晌不言,很久才道:“我知道。” 碧青焦急,继而又道:“她不敢一介娼妓,怎配您动了真情!还是个女子……” “闭嘴!”碧青未说完,流宛暴躁打断。 “姑娘……”碧青愣愣唤道。 “慎言。”流宛冷声道,察觉失态,侧身别脸。 心中挣扎,她从未想过要带上浮宵,不只因为自己不肯承认的真心,更因吉凶未定,她不想让浮宵陪葬。 “我没有动心,你无需担忧,该做的我依然会做,该扔的……我也会扔。” 扔什么?扔掉浮宵,还是扔掉这颗骗不了人的慌乱的心? 流宛无比暴躁,无比愤恨,又无比无奈。 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开始后悔她的无端招惹,付错两颗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女友有啦,我又是有家中可爱小智障的人啦 加更加更,开心加更~(≧▽≦)/~ 以后要早睡早起,按时作息,定时更新(做不到还是当我没说吧) 又可爱又逗比又傻又蠢又智障,虽然缺点这么多,但我只好勉强收了,免得祸害别人(我才没有炫耀呢) 其实她最好了,全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幸运sss才能遇见,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不过这些话我才不会告诉她 占了个大便宜,最可爱的人,我要好好藏好 她是公主我就是恶龙,她是我一个人的宝藏 全世界最喜欢她啦 还有我的小天使们~ (原谅我发下疯吧,不想告诉她,悄悄在这里说一下_(:з)∠)_控制不住……小天使们也最可爱啦) 林夕说他写了那么多词,可是赢不到一个人,我可以写千万种自己未曾有过的爱情,却写不出我的爱恋 错过了两年,只能告诉小天使们,怜取眼前人,及时抓紧,喜欢就表白,不要藏在心底告诉自己没可能,不然一句再见,可能就是一辈子 我想我还是很幸运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们都没放弃 看了那么多款戒指,好在还有可以送戴,亲手给戴上的人 想用一生去诠释太年轻时说过的爱,我总不算食言 总有一天,我会向全世界炫耀你 (*/ω\*)太矫情肉麻了是不是 第99章 不幸 浮宵等到茶凉也一动未动。 等到完全凉透,浮宵尝了一口,想着,当真是人走茶凉。 分明是顺着喉管滑下,却冷得直冲脑端。浮宵被凉到,轻轻放下茶盏,打算去关些窗,因为身上也有些冷了。 将将关上窗,门倏忽打开,又露进一阵冷风。 “回来了?”浮宵问道,没有回首去看。其实知道不是流宛,风带进来的气息,没有熟悉甜香。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好似是在盼着某个未归人。 “浮宵姑娘。”那人唤道。 浮宵方才回首,仍不意外,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知为何,自那日起,对任何事都再意外不起来。 浮宵问道:“碧青姑娘?” 碧青打量她许久,幽幽开口道:“姑娘可知我家姑娘想做什么?” 浮宵摇头,道:“不知。”心中隐隐有别样预感。 碧青道:“那姑娘该知,她与你从来不一样。” 浮宵淡然颔首,道:“嗯,我知道。” 碧青道:“我知姑娘是真心盼我家姑娘好的,否则也不好轻易帮我家姑娘,可纵使这般,你们也终究不一样,我家姑娘还有事要做,她不该留在这里。” 多情无用。 浮宵道:“所以呢?” 碧青斟酌片刻,接着道:“所以,还请姑娘莫多纠缠,姑娘她终会回到故里。” 浮宵笑了一声,道:“那么是她来找我,还是你来找我?这是谁的意思?” 碧青被戳中短点,微恼道:“姑娘也会是这个意思!”暗想浮宵果真会纠缠。 浮宵只颔首,笑道:“嗯,那好,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模样当真无半分在意,此时天色已微暗,浮宵自然动作点起烛火,全当碧青不在场。 此刻碧青倒怀疑起浮宵是否对流宛有半分情意,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告辞便走。 走到门口,浮宵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多久走?” 碧青疑虑回首,回道:“明日便走。” 浮宵依旧不看碧青一眼,道:“好,请她今夜,往后,也莫要再来找我。” 碧青含恨应了,奔走回去。 浮宵看烛火怔了半晌,想着自己这习惯该改,默默吹熄烛火,和衣而卧。不知辗转几回,门外才又传来声响。 “姑娘睡了?”晓枝道。下一瞬便见惺忪懒散的人,神色无异,没骨头似的软靠门框,道:“尚未。”晓枝听了发笑,道:“姑娘这模样还叫没睡?知府大人找您,正在后,庭院中侯着呢。” 浮宵慵声道:“那你替我上妆罢。” 晓枝挑眼,诧道:“姑娘今日是怎么了?”除却每日起床时,轻易见不到浮宵这模样。 浮宵轻敲她额,道:“被你闹的。” 很快梳洗妆成,说是妆,不如说是浅敷了层薄粉,不过为遮住憔白脸色。 后,庭并不是只住有领家妈妈,喜欢清净的,都在后,庭有个小院,不过二人更偏僻静远而已。 浮宵也算熟悉,何况远远便望见一群人围着小湖庭,想找不见都难。 快步过去,庭中已摆好琴案。 如常行礼入座,知府较之从前开朗健谈许多。浮宵还是不意外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2 ,上次见知府便是这般了,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漫弹一曲,叙旧谈天,知府发觉浮宵亦是从未有过的放开,一嗔一笑格外惹人眼球,半点也不循礼作假。今晚月色尚好,琴也听过,约在此处本是为景,二人乘此游园赏起月色来。 此夜尽兴。 临别时,浮宵道:“奴可否劳请大人一事?” 知府道:“姑娘请讲。” 浮宵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托付大人一物。” 知府问道:“何物?” 浮宵道:“绿绮。” 知府惊讶问道:“这不是姑娘爱物?” 浮宵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想将它托付给会爱惜它的人。”说完一笑,又道:“说是托付,其实大人收下,如何待它也和我无干了,奴大抵不会要它了,大人若愿,便请收下。” 知府道:“姑娘为何?” 浮宵笑道:“奴以后不会再用到了。” 知府不再问,只郑重道:“我定当替姑娘好生收着它。” 浮宵笑应。 等到送走了知府,送走了陪伴自己数年的绿绮,什么事都已尘埃落定,浮宵心落下来,又觉空虚疲惫。 不会说话的物件相伴自己多年都会有情,会说会动有温度的人呢?原来始终不爱,无半分留恋感情,所以可以弃之如履。 即便知府已走,浮宵依旧漫步后,庭,感受露华渐浓,寒意浸身。她穿的本就不多,当下更是冷了个透,然而她难有回去的心思,回到无法再习惯的孤单暗处。 不自觉又打了个冷噤,忽然自身后被人抱住。 浮宵不动,抬首望天,问道:“就这么喜欢从背后抱我?” 流宛道:“我听说,你不要我了。” 浮宵阖眸不语。 流宛拥紧地愈发用力,仿佛想要让她们一起双双死在这一方单拥不得另个人半点回应的拥抱中。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流宛声音有些颤抖,连带她拥紧浮宵却再抓不住浮宵的手。 浮宵平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该放弃你了。” “流宛,我放过你,你有你要做的事。那么,你也放过我,我从来只是想活下去。” “我不要喜欢你了,太累,太疼了。” “我不许!” 浮宵闻言轻笑,道:“流宛,你是不是也要放弃我了?在这之前,在我说出来之前。” “我……”流宛哑口无言。 浮宵愈发平静,眼神亦愈发灰暗,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刻,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可但凡是你要的,我能助你的,我都愿意,可我,得到的是什么呢?不要骗我了,我蠢,分不清真假,总会傻傻当真。” “她说的对,我不该纠缠你,我也不想教自己姿态再难看些。说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幸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遇见你。” 流宛怔怔,不可置信道:“遇见我?” 浮宵道:“是,是遇见你,生来不幸,遇见你,是最不幸。” “为什么?” “流宛,其实我想亲口听你说,你要离开了是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坚定的选择我?你会不会不放弃我?你说我不要你,那我现在问你,你要不要我?我无需你空口承诺,我也再不能信你空口承诺,你明白我的意思,我问你,要不要我?” 浮宵隐忍落泪,声音亦带上几分无望颤抖。流宛说过不再让她流泪,却让浮宵从来为她落泪。从小到大没流过几次的眼泪,现在尽数还了个够。 第100章 下贱 “我……可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能带你走。”流宛一字一句艰难道。 浮宵笑了一阵,又是哭又是笑,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喜悲。同样回以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所以,你不要我,是不是?” “不是的,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只是身不由己。”流宛道。 浮宵努力抑住情绪,道:“你身不由己,我又何尝命能自已?流宛,如果再重来一次,我真的不愿遇见你。” 流宛将头埋在浮宵颈边,温热水滴贴融,就似每一个曾相拥的宵月夜下,午起曦时。 “等我好不好?等我一年,我便回来,带你离开。”流宛哽咽道,是浮宵从未见过的伤心样子,是浮宵第二次见到她哭。 可是她的心也冷了,同这夜风一般。浮宵整整情绪,擦去眼泪,平静道:“不好,流宛,我不会再等你,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画地为牢。我有我的命,你有你的命,我们本不该相遇,于你于我,都是错的离谱。” 可是天上月老乱点鸳鸯谱?亦或命运捉弄?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她们,竟会到如今地步。 “……遇见你才是我真正的命运,信我好不好,最后一次,我不会失信,我一定带你回家。” 浮宵向天上看了一眼,笑道:“流宛,我不是,那才是。你看,它来了,你真正的命运。” 浮宵欲拨开她的手,流宛却环得更紧,像是拼死也不愿放开。 “我不会抛下你,我不想放弃你,再信我一回,就这一回,我说过,我会骗你这辈子……你也不要丢了我,好不好?”流宛恳切求道,眼泪模糊视线。 浮宵叹了一声,道:“流宛,放手罢,我放你走。你不要再骗我了,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不逼你,我只要你一句话,放过我吧,我只要你一句话让我死心,我便再不纠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浮宵忽然不想再等流宛的回答,天上月圆人不圆,浮宵挣开流宛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哪怕听到身后人放声大哭。 忽然又有些疑惑,流宛对她到底有没有过真情? 不重要了。 倏然被撞到,身边急急跑过一人。浮宵再回首时,便见那人扶起了流宛。 “别走!我,我带你……” “姑娘!” 身后那人将要说出的话被打断,再不能出口,勇气消散。 浮宵又叹了一声,只唤道:“流宛。” 那人闻声,又急忙扑过来,抱紧了浮宵,哽道:“你别不要我!” 浮宵轻轻回拥她,虽还是舍不得,但她必须舍得。 “流宛,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而已,哪怕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浮宵平静道,疲惫语气。 流宛久久未言。 “老爷夫人泉下难瞑!” 流宛身颤如筛,最后颤声咽道:“对不起……”换她泪如雨下。 浮宵最后温柔拥了拥这个人,道:“流宛,你看,这到底是你的选择。我不怪你,我只痛恨,为何你要招惹我,招惹了这颗心去。此生此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就这样吧。” 浮宵缓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3 缓放手,流宛终于知晓她将失去什么,明知这结局其实再好不过,却又自私抓紧了浮宵,想停留此刻,没有失去她的此刻,想多留住,贪心哪怕一刻。 “那日的话,姐姐听到了?”流宛出其不意地问道,不顾自己狼狈模样。 浮宵不应她,却也不否认,只沉默试抽回手。 “你听到了。”流宛认定,似哭似笑。 “为什么……从来,不说?”流宛抽噎,眼泪愈发汹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了你便会喜欢我?说了好让我看看你是否有心是否会愧疚?还是让我更清楚这事实?”浮宵道。 “是你不要我。”浮宵道,语气冷硬。流宛不提,迷执不起。 流宛否认道:“不是……你等等我,等我回来,等我为你赎身带你走。”她尚有一分希冀。浮宵那么心软,对着她总是那心软,这回也一定会的,她没有说假话。 浮宵沉默半晌,问道:“楼台那夜,是骗我的?” 流宛噎住,辩解道:“不全是……” 浮宵不恼,继而平静道:“中秋那夜,也是骗我的?” 流宛道:“我那时不懂!” 浮宵垂眸,又问道:“你受罚那日,是否还是骗我?” 流宛什么再说不出来。 而浮宵也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明明已决定要放弃,早知道的回答,何必要问。原来不懂碧青轻视态度,不懂流宛毫无负担地言爱,不懂柳烟劝阻,不懂旁人怜悯神情,而今,竟一瞬全都明白。 原来她们都知道啊,自始至终,只有她这么蠢,看不透。 浮宵推开流宛,毫不犹疑地打了她一耳光。流宛下意识捂住脸,怔然望着浮宵。 碧青想上来护主,却被流宛及时回神喝住,只得恨恨忿瞪浮宵,可二人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流宛拿住浮宵的手,真诚道:“若姐姐肯原谅我,怎样打我都可以,只要你答应我。” 浮宵摇头,道:“我这样的人,从不从良,脱不脱乐籍,都是一样。流宛,你与我不一样,你不明白么?” 浮宵笑了一声,又道:“你向来是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 “生而末微下贱,命不由己,也从未想过要脱了这风尘,因为于我都是一样。生来便在这风尘中打滚,心早就脏了,我也从未想过会出现一个你。” “我早知,一世如此。就是出现一个你,亦不会是带我脱离苦海的那个人,还要我下半生都记着你,苟且偷生。我活着就已经很累了,你还要予我这样苦痛,思之念之,不可得之。” “流宛,你以为,我究竟有几颗心能给出去?” “若是能不遇见你,我甘愿下贱。” 第101章 清泪 流宛最终也未能留住浮宵。 短暂一夜很快过去,双双未成眠。 早晨坐起,浮宵自卯时等到午时,又自午时等到未时,而她所等的,始终未来,或是早已离去。 等到灯火初上,浮宵才恍然而觉,自己等不到了,永远,也等不到了。 一天滴米未进,一天枯坐等心如死灰,而今得偿所愿。 坐到镜台前,重整新妆,轻描眉黛。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 莫将清泪湿花枝。 看着镜中自己,终究已孑然一身。问画眉深浅,缱绻闺情如昨,可她现今,当真是一无所有。梧湘走了,流宛丢弃她了,晓枝自己送走了,唯一欣慰,不过她将要备嫁。 只可惜浮宵看不到了。 她又是将这妆容,打扮给谁看呢?浮宵不知道,只知这大抵是最后一回,又大抵是为了怀念些什么。 最后戴上支简朴木簪,浮宵试着笑了笑。镜中影像怎会不同,一模一样的艳如桃李。 如果不是眼中一滩死水,大抵看上去会好上许多。 不过没关系,无人会在意。 浮宵起身,探了探袖中物什,便再无顾虑地出了门。 一路不曾停留,也没什么好停留,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活在过去。入了后,庭,直向平日里谁也不愿踏足的僻静方向而去。到了地方,轻叩门扉,不多时便传来声响,里面人极快开了门。 见到是她,失望冷哼一声,大喇喇将门甩开,返身回坐下。 只用凌厉凤眸盯她,等她开口。 浮宵开门见山:“我想走。” 妈妈冷笑一声,道:“怎么不叫她带你一起走?” 浮宵笑了,道:“我叫了,但没法子,只好自己走。” 见浮宵如此直白坦诚,暗自惊奇,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规矩你也知道,那位老爷何日来领?” 浮宵道:“妈妈说什么?我并不认识什么老爷。” 妈妈蹙眉,不耐道:“你想如何?” 浮宵道:“告诉妈妈了呀,我想走,可惜不认识什么老爷,也没钱,又待不了客,妈妈留着我有什么用?” 妈妈气笑,道:“日子过得无趣,你在拿我寻开心?” 浮宵认真摇头道:“没有。只是留着我这么个没用的,除了浪费地方米粒,实在没用,还不如放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去,不会惹您生气给您添麻烦,不在您老人家面前碍眼。” 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觉得浮宵脑子是烧糊涂了,道:“你要真这么走了,到时候第一个被问罪的可是我!” 浮宵道:“谁在意我嘛,妈妈报个走水就成,总不会真有谁祭拜我的坟。” “你脑子锈了?你看到时谁第一个问治我,好好的树你不靠,非要作死!再说,我凭什么帮你?”妈妈道。 浮宵笑道:“若我以后都不能见人了呢?” 妈妈锁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浮宵取出袖中物什,轻轻贴在脸上,笑道:“就这意思。”反正都因为这张脸,她血缘上的父亲是,流宛,亦是。若她生得丑些,想来流宛是绝然不会看上她的,莫提招惹。浮宵知道自己怪得莫名其妙,她心中却生出报复的快感,又不知是在报复谁。不愿靠那大树,也不想再去求谁,索性自渡。 浮宵自己不觉,旁人却看得惊心,分明不是在自己脸上,却生怕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失手落在那肌肤上。一个银白一个瓷白,生生压下房中所有光亮色彩,让人提心吊胆。 妈妈骂道:“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虎这么木的!脑袋里结疙瘩了?好好的树不靠非要威胁我才高兴罢休?你真想出去还不容易!不就几句话的事,非得拿着刀在脸上比划,真划了你哭都来不及!” 浮宵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是想吓妈妈,威胁妈妈,都是风中飘的人,谈什么节气尊辱呢?我也想靠,就是靠不住啊,妈妈这般经过大风大雨的明白人还能不明白么?那位其实真恨不得我死,人心不古啊!” “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4 你别跟我耍混!”妈妈道。 浮宵道:“我怎敢?妈妈是自幼看着我长大的,我何曾骗过您了?我哪有那个胆,但凡有点心思,您还不知我几斤几两的么。” 妈妈面上不为所动,问道:“你真要如此?” 浮宵道:“我也不想如此,就是没法子。” 妈妈冷笑:“我放你走,银子交不上?又该挂谁名上?知道我是看你长大,你就这样逼我?上头查下来,你以为我担当得起?” 浮宵道:“只报因伤不能见客,谁会真正查下来?” 妈妈道:“若有万一?你是想让我交待进去!” 浮宵又笑,道:“怎会,我怎能让妈妈为难。” 妈妈见浮宵诡异笑容,直觉不好,然而来还不及反应,浮宵已经干脆利落一刀划下。 鲜血自那原本清妍的面容不断斜斜涌出,窗外忽然电闪雷鸣,衬得那不顾伤势笑得开心的人,如同恶鬼。 妈妈久久怔然,直到清柔依旧的声音问她:“妈妈现在还会为难么?” 她回神,漠然颔首,背上却是冷汗浸透,也觉冷意浸透。 从小看到大的人,怎会说疯就疯? 离去的人究竟带走了什么? 第102章 残梦 又是下着雨电闪雷鸣的夜。 梦中见到了年华正好的沉雁,那时她也还是萦絮。 无法磨灭的记忆中,她们相识交好前,那人一直都是不苟言笑,让人不敢高攀的岭花模样,像是凌峰的远远一抹横翠,清寒上时。 没有人见过她笑,就算有人一掷千金,未曾博得。 她那时没有千金,甚至狼狈至极。但就是这样的她,狼狈的她,看她入神,欣羡无比,舫上踩空落水才知自己的出神。 她那时不会凫水,不甘又绝望,舫上的人却都笑看热闹,那个人也笑了,却毫不犹疑地脱了寸锦寸金的妆花云锦,入水划到她身旁,抱拖着她上了舫。 谁也没想到,就是如此博得她一笑。狼狈的她,身处泥泞的她,博得她一笑。后来听她说,是因为见自己望她出神,女登徒般甚至忘看脚下路跌进水中,才觉好笑。 随后就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云锦披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救了她,她也救过她,可是为什么,最好的时日不能停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为什么,她们再回不到过去? 日日夜夜拷问着自己的心,旧梦难温。梦中她始终清醒,清醒绝望念她初次笑靥。 又是一声雷响,余温彻底散了,恍惚梦境彻底醒了。 面无表情地起身,摸索点了灯,倒杯茶安安神。茶水是彻底凉透的,但也正好,凉透那些念头。 没什么好念的。 —————————————————— 娇艳女子攀在窗前,头也不回地道:“就要这间。” 窗景采光都甚好,也听不到楼下多少声音,陈设清简,隐隐约约还残留着上一个主人的痕迹,尚有若有似无的幽萦香气。 她忽然对这位不知姓甚名谁身处何方的人有些好奇。 屋内另一人笑出小虎牙,乖巧道:“知道了。”说着就动手收拾起来,既然要住,上一人遗留旧物,自是不该留。 娇艳女子坐下看她,聊赖敲叩无尘桌面。 不一会儿,柜中翻出了一套崭新罗裙,边角都精细勾勒,精致艳美,颇觉有些可惜,不忍随意扔踏,于是走到女子身旁摆在了桌上,可惜道:“太不知惜了,这般好看都不带走。” 女子随意拿过看了看,无意瞥到领口笺纸,好奇入手,有趣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虽非青衿,香罗赠卿。” 小丫头笑问:“收得这样好,想必是个念旧的人,那为甚不带走这信物?” 女子笑而不语,福至心灵,将笺纸翻过来,果见娟秀清隽字迹分明。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锦水汤汤,江汉永矣。 有些字迹不知被什么浸花了,却已足够人看得真切。 女子沉默片刻,原样放回,道:“扔了吧,那个人不要了。” 小丫头点头,什么也不问,又欢欢喜喜地收拾起来。 其实大多都扔干净了,能再收拾找到的,不过妆奁中一锦缎包裹着的简单木簪,看得人颇想买椟还珠,还有满满一屉的蜡烛。 这个人留下的东西太少,也有些匪夷所思,却也能够猜个极大概的大概。 不过故事已结束,无从得知,又与她何干呢? —————————————————— “徐少卿别来无恙。”流宛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男人笑道:“不该是江姑娘别来无恙?”意有所指。 流宛看他腿一眼,同样意味深长道:“我们都别来无恙。”随后笑了一声,道:“我就不与少卿兜圈子了,您亲笔判,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我倒是要多谢少卿手下留情。那下一个该算账的,又该是谁呢?” 男人也笑,道:“他没少教你兵法吧?” 流宛装作不解道:“大人何意?” 男人瞬息冷沉了脸,冷声道:“一样的会算计人。” 流宛笑道:“狡兔三窟,高枕无忧。” 男人冷笑一声,道:“看来学得最好的,怕是一出借刀杀人。” 流宛道:“我只知祸水东引,我向来不敢见血。” 男人看她一眼,问道:“你有他罪证?还是想好如何栽赃?” 流宛道:“有是有,却不在我手里,也不在任何人手里。” 男人沉思片刻,问道:“是活物?” 流宛思忖,难怪是父亲当年最看重的弟子。 流宛道:“当年的事,其实还有人活着。” 男人问道:“你如何得知?” 流宛道:“父亲留下了他。” 男人眼中彻冷,道:“死了都这么会算计。”放在那腥风血雨隔墙有耳不知敌友的时年被人察觉,只怕那老狐狸九族早该诛尽。继而问道:“他现在何处?” 流宛道:“一手钱一手货,少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我一介平民,想压大注,总该留些底钱。” “你也知这是大赌?”男人阴鸷道。 流宛依然笑,道:“自然自然,失尽一切,要么赢回来,要么输亏命,我已是一个人,有何好惧?人世本是一场赌,大人不也是从身无分文,赌到现任大理寺少卿?大人若只想安稳,何至如今高位。我不怕,大不了来世重头,谁不是一身孑然,我已失无可失,自然无所畏惧。” “你胆子倒很大。”男人嗤笑一声。接着道:“其中牵扯,输了可都是要一起陪葬,他已动不了我,我又为何放弃如今高枕再赌,江姑娘,总该给我个理由?” 流宛直盯盯着男人的左腿,道:“显而易见。” 不等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5 男人发怒,抬首直对看男人的双眼道:“虽是父亲打断,根由又是因谁?少卿为此可助他灭我一族,又为何不能借刀杀他?何况少卿从不与他是一路人。” “不是为腿,只为因此而失去的,因此而承受的,说白了就是为了一口气,我说的可对?” 男人默然片刻,阴沉笑道:“你太聪明了。” “可你同你父亲是一路人,我该如何信你?” “无妨,命都在少卿手里,你我各取所需,钱货两清。算来其实什么都在少卿掌握里,不信便是,只需将刀藏图好,时机一到,送归他多年未归的鞘。” 作者有话要说: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 锦水汤汤 都出自卓文君《诀别书》 译意: 锦江中有相伴游泳的鸳鸯,汉宫中有交援伸展的枝条。 他们都不曾离弃伴侣。 锦水汤汤: 对着浩浩荡荡的锦水发誓,从今以后和你永远诀别。 翻译摘自百度,其实都只用了前面半句来表达整句的意思,小天使不要被我误导,翻译是整句的意思,想表达的意义 江汉永矣化自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译: 南山乔木大又高,树下不可歇阴凉。汉江之上有游女,想去追求不可能。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小天使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啰嗦_(:з)∠)_如果觉得繁琐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那啥,简短点 第103章 后悔 “口口声声说不会放开我,可是,是你要亲手放弃我。” 白日再如何,终有晚间独处时。流宛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可浮宵声声质问,言犹在耳。 没关系,没关系,等到这一切结束,她回到她身旁,这种无时不刻的担忧恐惧就会散去。流宛如是安慰着自己。 离开那日,从前以为会是迫不及待,真到时候,才知丢了什么,不舍流连。 那日浮宵房门始终紧闭,最后一眼也未窥得,哪怕是离去前的最后一刻,她都守在那处,但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而她也终于失去勇气,停在空中的手却始终收不回来。 她知道她就在那里,可是进不去,回不去。 流宛长长叹了一声,自离开后,好像无时不刻不在叹气。 似是到了雨季,近来总是落雨,此刻窗外又飘起细雨,代替未成说的泪。 她谁都可以骗,唯独骗不了自己。她喜欢浮宵,这个事实再毋庸置疑。 可为什么该明白的时候,不能明白。 哪会有人舍得伤害喜欢的人。从前无知无觉,后来明白却不得已。 第二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夜还很长,她该再睡一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十数年的娇宠纵容,无微不至的照顾教导,天上星也给摘来的溺容,到了她该还的时候。 世人眼中奸人,却是对她最好的人。 无解悖论,对也好错也罢,她的立场注定。 想着这些事,朦胧睡去。第二日醒来,错愕擦去眼角湿迹,已然忘记自己梦见了什么。 今日要去见一个人。 男人将她安排在城郊一处宅子,人烟稀少,一应需求却是全的,惯例似从前家中,家仆护院成群,一呼百应。 就连摆设花植都似。 好意恶意,流宛没空去分辨,她根本不在意这个。已过去不少日子,再过几日,便能直面天颜,也是一切结束时,不论成败。心中没有紧张,反正死得其所,只有些见不到一个人的遗憾,若她从此不在……便再没机会回去寻她,便要失言,她会真正恨她。 路过园中时,看到风大吹落一地众人忙拾的落花,心中忽生不好预感。 害怕失去原来是这种感受,惶惶不可终日。 只好再快一点,结束这种心慌。 干脆戴上斗篷,弃车夺马,勒紧缰绳,一人潇飒而去。 沿路陌生又熟悉。 约摸一个时辰,远远距离停下,也是偏僻地方,周遭农田,田舍小屋。 一个汉子正在田中锄地,脸上碗大火灼伤疤,骇人至极,可却同外貌不同,余光见几个孩子疯跑,停住动作撑锄回首喊道:“别摔着,去看看娘亲在做什么!”声音沙哑粗犷,却听得出毫不冲突的温和。 流宛轻扯缰绳,骑着马慢慢靠近。 汉子似有预感般回首,见来人一震一怔,许久才讷讷回神唤道:“江小姐。” 流宛下马,向田舍内望了一眼,道:“孩子都几岁了?” 汉子无奈笑道:“两个哥哥,一个幺妹,最大的八岁了,混小子一个,老二六岁,幺女三岁。”说完也向田舍内看了一眼,道:“寒舍简陋,江小姐若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进去说话。” 流宛点头。 汉子自觉牵过马,小心避着田里庄稼,一前一后引在阡陌上。 将马拴在石磨边,汉子刚想回身说些什么,便听见熟悉的爽利声音:“当家的,有客人来也不知给我知会一声?” 汉子回首久久看她,半晌,道:“孩儿她娘,你去把我上次捉的野鸡宰杀了罢,是我不是,忘了跟你讲会有客人来。你去罢,也带着孩子,他们可喜欢那野鸡毛。” 女子有些奇怪,但也点点头,招呼了流宛一声,很快带着孩子去了厨间,远远便能听她呼道不要乱碰乱跑。 汉子这才领着流宛进了中间主屋。 给流宛倒了杯茶水,聊过些时候,叹道:“自从大人去了……我便知终有这一日。当时听得传闻,我便一直在等江小姐,你也终究是来了。”不如说是,一直希冀着这日不要来。 流宛不说此,转而问道:“那年出来,便娶了妻吗?” 汉子立马答道:“漂泊三年,还是回到这里,遇见了她,才有幸娶了她。” 流宛沉默良久,毫无预备地进入正题,问道:“你可能舍下?还愿意么?” 汉子也沉默良久,道:“愿是愿,只是放不下。” 流宛拿出早已备好的银票,道:“我知无法弥补,此去凶险,必死无疑,我亦不想做个恶人,可此事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我不能不做。”从她回来的那一刻开始。 汉子摇摇头,却道:“不怪小姐,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若不是大人,我连这十一年的时光也不会有,现在只是到了要还回去的时候。” 说着接过,简直算做买命钱的银票,妻儿这辈子的保障。 流宛知这事成了,道:“三日后午时城门,会有人来接你,你会认得的。”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记得带上腰牌。” 汉子沉默点头。 流宛起身道:“我便不扰了,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6 到时再会。” 倏忽想起,鬼使神差地问道:“会后悔离开她吗?” 汉子无可奈何地笑道:“早知不该耽误她。”还没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他其实根本不想离开,奈何恩情不得不报。 流宛沉默了,莫名道:“她不会觉得后悔的。”胸口隐隐作痛。 汉子道:“姑娘还是不要问了,我不想离开,我已经开始后悔。” 流宛心中自嘲,面上笑着道别,走到门边打开门,遇上端着菜过来的女子,女子怔愣片刻,诧异道:“客人这是去哪?” 流宛重新戴上斗篷,笑道:“嫂子贤淑,可惜事急,不能尝到嫂子手艺了,大哥有德甚幸,就请嫂子多多包容。” 女子是个寡妇,本性贤淑,初任丈夫却嫌她无趣,偷摸勾搭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杨花,她还没发现,那女子的丈夫却发现了,将人打得半死,废了人道,最后不知心疾还是伤重,病伤交加,当月便去了。后来女子一直未嫁,却也从未有人能欺她,出了名的泼辣,只怕再遇不淑人。直到遇见了汉子,虽面貌可怖,却不同半生所见男人粗糙,温和知礼,也从不说什么以夫为天,连点重活都不让她做,待她如珍似宝,从不听信他人闲言,甚至唯一严厉时,便是他人嚼口舌时。自从一拳揍昏了最爱对她说三道四污言秽语的原来婆家小叔子,再没人敢说什么。 她从未听说他有家人,也不曾猜测过他的来历,今日突然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还把她支开,平日莫说杀鸡,水都不让她随便沾,她本还吃醋担忧,现在则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跨马离去。 将复何及。 第104章 督公 午间阳光正烈,不是夏日闷热,而是晚春涸燥。 偶有一阵微风,便能吹得直教人心底痒痒。 汉子提前来了,戴着粗糙面具,坐在路边茶棚要碗凉茶,过路行人都难免多看他一眼,他却全当没看见,实则一直扫寻着。 午时刚至,城门口便立了一个魁梧男人,却也不多么引人注目,至少没有戴着面具的他引人注目。 直到,汉子与他对视,看到他腰悬着的长刀。目光一凝,记忆中的血光似乎在这一刹涌到眼前。 他终于明白了流宛的意思,为甚确定他会认出。 他向他走去。 —————————————————— 流宛哼了一声,冷笑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 说别人是老狐狸,他不也是一只瘸腿老狐狸。 那日后日日看着她,仆侍不离半步,好容易才将碧青送了出去,带走她许会是最后的音信。 下意识捏住颈上彩玉,温润质地竟聊以一丝安慰。 今天过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她要等她。 想起浮宵初次真心笑靥,就是不真心的初次被她缠得无奈,此时想来也是无比可爱。她终于知晓一度曾拥有的是什么,差些失去的又是什么。直到现在,她无法信心满满,却始终不愿相信失去,她只信,她定会再追回她。 怎能如此,错过这样一个人。 第一次尝到真正思念的滋味。 风景变速渐渐快了,渐渐什么再看不清了。 ——————————————————— “民女参见陛下。” “抬头。” 流宛抬起头。 座上人玄赤冕服,隔着玉珠冕旒,看不清神情。 “江家的人?”座上人问道。 “是。”流宛应道。 “所为何事?”座上人问道。 流宛叩首道:“御状申冤。” 座上人兴趣道:“所告何人?” 流宛道:“曾任长乐太仆,侍奉先皇太后,现任东厂督主,周欹倾。” 提起先皇,本该是极禁忌的字眼,座上人沉吟许久,声音却依旧听不出喜怒,问道:“凭何物告?告之何罪?” 流宛怡然不惧,平静道:“陛下能否先听民女讲段故事?” 座上人简短道:“朕许你说。” 流宛平静道:“谢陛下。”而后默然片刻,真似讲故事般,娓娓道出:“有一富翁,家大业大,身份尊贵,妻妾成群。”似是想了想,顿顿又道:“生有二子,嫡妻宠妾,外立嫡子,却极宠爱他的庶子。” “然而纵是拥有这世上一切,他也终究老去,年老体弱,病昏沉沉,那么什么问题最大呢?自然是无数家业。” “于情于理,都该是嫡子继承家业,况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但再千好万好,抵不过人心头好。” “富翁病重,已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却仍天天只唤着庶子名字,谁都不肯见,只见,只亲庶子。他做此态,旁人会如何认为呢?” “嫡妻再不能看下去,熬过半辈子风风雨雨,怎能折在小小一个宠妾庶子手里?若庶子继承家业,岂有她与嫡子立足之地?”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 流宛说到此,抬头看那位帝王,冕旒微晃,偶能捉见他深邃双眼,无波无澜。 “富翁无药可治,临终回光返照,要立遗书,这是传家业的时候到了。意外传见嫡子,却不见向来宠爱的庶子,旁人都只知嫡子见过富翁后,富翁便仙去了,家业传给了嫡子,于是有人传言是嫡子谋害了富翁,道他歹毒,名不正言不顺。而想靠着庶子吃饭,打算抱庶子大腿的蛀虫落了空,正是这些人最不甘,煽动民众,群情激奋。” “可庶子聪明得紧,从不与嫡子抢,那些人不知,他们自幼便在一处,大人勾心斗角,他们交心摔跤。” “于是那些人都死了,蠢死的。” “案上谁也不敢再提,心中却依旧有人如此猜测,民间依然有人传闻,可事实怎样呢?其实就连嫡子也不知道,因为那时他过去见到富翁,富翁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气。” 流宛直面天颜,问道:“陛下,民女说的可对?” 帝王依旧难窥喜怒,不答反问道:“嫡妻做了什么,督公又与此有何干系?” 流宛道:“民女不敢。” 帝王露出笑颜,莫测道:“已经说了这么多,你还有什么不敢?” 流宛依然道:“民女不敢。” 帝王道:“恕你无罪。” 流宛这才接着道:“督公与此的干系,便是替太后抹除了替掉当时殿中太监侍卫的锦衣卫,太后做的,只是本来就会发生的,她只是让结果提前,为了在回光返照立诏前,让所有人知道,先皇最后见的一个人是谁。” 帝王不怒,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流宛道:“有人告诉我的。” 帝王问道:“谁?” 流宛道:“当年那批锦衣卫早已尸骨无存,就连腰牌都成灰烬,世间再难寻,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7 民女却找到了最后一块。” 帝王道:“呈上来。” 流宛道:“已经来了。” 下一瞬,殿前便又跪了个戴面具的黑影,身材矫健,双手捧呈遥远旧物。 隔着冕旒远远一眼,帝王认出,因那独一无二再难复制的印标。 帝王道:“揭开面具。” 汉子道:“恐惊圣上。” 帝王道:“揭开。” 汉子沉默揭开面具,露出烧灼可怖面容。 第105章 荣归 “你应该知晓,说出这件事的后果。” “民女知晓,可又必须如此。”流宛垂首道。 “说来听听。”帝王道。 流宛沉默片刻,道:“世人眼中他再十恶不赦,并且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他手中多少冤屈,我知他为一己之私害了多少性命,我知他确实罪大恶极,可他再罪大恶极,他也是我父亲。” 帝王沉吟片刻,道:“你不也是为了一己之私?” 流宛笑道:“确实是为我一己之私。” 帝王道:“此事不论成否,都会牵扯许多人,只为他一人,如何权衡?” 流宛道:“只因陛下需要知道真相,不该无故宽厚背负。我也不是为他一人,而是恶人难得冤屈时,其实比好人受屈冤得多。” 帝王趣问道:“何解?” 流宛道:“因为好人冤枉了,因为一直以来的好,总会有人信他,这世上只要有一个人肯信自己,天崩地裂都会相信的那般,那么总算不是太冤,而坏人难得无辜一回,众人就是信,也会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坏,拍手称快,觉得他活该,并非以事论事,因此放跑了真凶,那么,究竟谁冤一些呢?” 帝王闻之笑道:“意不在酒,意在何?” 流宛道:“陛下既知,又何需我多言。” 帝王道:“所求只为平反?” 流宛莫名笑道:“不只。” 帝王道:“是何。” 流宛道:“若有命回去,定然告之陛下。” 她不想荣归故里,只想荣归一人身边。 她已在故里,心却再不在这里。 帝王沉思许久,道:“我可为他平反,但你却是一定要死。” 周欹倾虽为太后左膀,这些年却实在跋扈过了头,正愁如何治他,便有人将证据送上门,岂不正好顺水推舟瞌睡有人送枕头,大抵如此。就去年一事,他其实知其冤情,睁只眼闭只眼,尽数交予大理寺判处,便是他这些年实在权势滔天,是太后右臂,功高震主,不得不除。现今到了收拾周欹倾的时候,只能道天理循环。当年的事,不是查不到,不是没有眉目,而是不能去查。如流宛所说,再恶再毒又如何,到底是血亲。太后抹除了所有痕迹,却留了个毒瘤,到了去除时候。 也算他念最后一点旧情,毕竟当初他也曾力排众议,助他登位。不是他想杀他,不是他喜欢杀人,只因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任谁过了界,便是除去时候。 说来也有趣,分明是一人手下左膀右臂,却水火不容,有他无他,斗了大半辈子,却不知自己性命真正掌在谁手里。又或许知晓,却不能放开权势。 可其是非功过,今人撰写,后人评说,功过各执,各人各见。 帝王道:“说说你的不只。” 流宛对何结果都不意外,只心中苦笑,到底还是回不去了……只期盼,下一世,她不负她,她莫恨她。 捏紧颈上彩玉,思之一笑,抬首直视帝王,朗声道:“所求,天下无娼。”再无被迫女子。 帝王皱眉,道:“这不能。” 流宛思索片刻,道:“那便,只有洛阳也好。” 帝王问道:“因你曾被发配?” 流宛垂眸道:“是也不是。”就算只有一个洛阳也好,本不为这天下,只为一人。一个洛阳起始,总有一日,会是天下。 不是因为发配这回事,而是为发配而遇到的人。 帝王道: “朕允。” 流宛长叩,道:“谢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她不是带她脱离苦海的人,那就做给她自由的人,浮宵不会一世如此,因为她遇见了流宛,因为流宛遇见了她。 ———————————————————— “苒苒,再挂高些!”少女欢泼道,看着树下竭力踮脚的娇小身影。 娇小少女奋力跳了跳,差些摔倒,埋怨道:“讨厌,只会说不会动,你自己来嘛!” 少女讪讪笑笑,跑近扶住娇小少女,吐舌道:“娘亲看见会骂我的,苒苒你最好了,帮帮我嘛。”说着顾首,左看右看,生怕自家娘亲突然从哪冒出来。 娇小少女驳道:“说的好像我娘不会骂我一样。”虽然这般说,却又回身跳起来。 少女见之捂嘴偷笑,道:“我们可是结过金兰啦,算命的也说这是前世有缘。莫逆之交,秦晋之好,不分你我,这点小事苒苒就帮我啦!” 娇小少女边努力踮脚,边咬牙道:“秦晋之好个鬼!看你娘听到不打你,书都读到梦里去了,现在挂的可是你那好哥哥和你的姻缘,你和我讲这个?” 娇小少女费力半天,仍是挂不上,恼火到想摔了竹竿,回首刚想叫那磨人家伙自己来,却见一缁衣清瘦女子走近。还未走近,那人淡声问道:“施主可需贫尼援手?” 二人一同看去,是个清美女子,只可惜…… 此时有外人来,少女倒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好奇更甚,问道:“出家可以留发的吗?” 那人双掌合十,温和笑道:“僧尼一门,皆有俗家。”她本不愿留,住持却说这是她的修行。 少女被这笑晃红了脸,讷讷道:“那便麻烦信士了。”一笑虽如春风和煦,却又如春水流淌。 那人笑道应该,接过竹竿,轻轻一挑,红绸便稳稳落挂枝桠,正是少女先前想要位置。 “多谢信士。”少女眉开眼笑,此来目的达到,再晚些怕是真的要挨骂,想必二人母亲都该着急,拉着娇小少女一溜烟地跑了。 余那人静静伫立原地。 第106章 坦诚 一路马蹄声急。 舟渡江河,马行山崎。跑倒几匹马,口吐白沫呼哧不已,马都奔累得快死,人又如何不累呢? 流宛已三日未眠。 即使途中天黑到不能行路,不得已休息时,身体疲累无比,却依然无法入眠。 只有不停地奔波,才能教她安心一点,仿佛这样就不会再有彷徨,期冀,心慌。只要想起浮宵那日的心灰冷漠,想到再见浮宵的种种可能,想象她一个冷漠的神情,便觉心中酸涩无比。 那日那位还是放过了她,仅要她抛却原本姓名而已,他所不知的是,自家灭那日起,她便已不再姓江,再未以那身份自居。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8 事情已然收锣罢鼓,从此以后,她可只做她的流宛,她的逐月。 去过遗址拜祭,总算还过多载溺爱,久来跋扈。 浮宵会原谅她,她定会追回她,流宛一直吃准浮宵心软,独独对她的心软。 她会带着那道旨意回到她身边,予她自由,予她余生。 这是她所有坦诚。 ——————————————————— 一至熟悉又恍如隔世的景物,流宛翻身下马,留也不留,轻拍一下便叫它自己走。 不顾他人诧异眼神,带着一路风尘的斗篷随手甩扔,流宛快步踏入,行过千百回的寥寥数丈。 此时颇觉像那簪子划开分隔爱人的天河。 相思相望不相亲。 流宛从未有过的迫切。等到再站到那熟悉门前,想着里面就是让自己思念成灾的人,犹如初次心动时,心脏不可抑制地怦怦作跳。 哪怕依旧彷徨不定,手却再不似那日,毫不迟疑地,敲上了那门。 “谁?”房内传来慵媚声音,流宛一瞬如置冰窖。 她也很想问,房内的是谁,此时反倒无比希冀,不要听到浮宵声音。所幸,脚步声渐渐近了,房内亦始终未有第二人声响。 流宛的心愈加不安不定。 房门开了。 “你是谁?”流宛看着陌生女子问道,心中冰凉。 女子懒懒笑道:“难道不是我该问?你是谁?”显然没有睡够。 流宛深锁眉头,道:“这房间原本住着的人呢?你认识她?” 女子恍然,神色清明认真许多,思虑样子作出片刻,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先前住着的人是谁,听说是自赎走了,大概……”女子认真想了想,道:“走了有三月了,我搬来时,人便早不在了。” 流宛身形一晃,多日未好好休食过的身体,险些有些撑不住。 撑住一旁门框,眼前发黑,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倒悬,昏沉心伤。 女子还在说道:“不过倒是有她遗留下来的东西,当时本想扔了,却被人要走了,若是对你很重要的话,就去找柳烟吧,在她那里。” 流宛一言不发,沉默竭力撑压,一字再不能多说,摇晃着强撑身体,急忙向柳烟房向跑去。 不顾一切地迫切拍打着门,等到里面人一开门,也不管是谁,当下迫问道:“她呢?!” 柳烟本有些恼,见是流宛,听她迫切话语,浅浅一笑,第一次对流宛好声好气道:“走了。”像是怕流宛听不清一般,温声重复:“走到离你天涯海角,你再寻不到的地方。”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柳烟说着踱回房中,给傻坐起来一脸懵然只着中衣的素霜围好被,被她裹成粽子的模样逗笑,才悠悠拿了东西,摔到流宛身上,笑如蜜霜,无比温柔道:“当初觉得她有趣,我觉得现在最有趣。你找不到她的,没人知道她去了哪,还真是要谢谢你,毁了她人还不够,容颜都因你而毁。” “你说什么?!”流宛怔怔反应过来,抱紧怀中物什,不解不安不可置信。 柳烟冷笑一声,道:“滚。”说完狠摔关门,紧闩好门作罢。任凭流宛如何拍门呼喊,只管搂紧她的小粽子,捂住她双耳,虽噪声颇大,却是最舒心的一回。 更能叫人睡得安稳。 浮宵走了,岂不是最好?再也见不到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害浮宵动心,又害浮宵死心,只言片语也没有的离开,而今想回来便能回得来? 流宛敲打一阵,见柳烟当真不会再开门,恰逢领中笺纸飘落,背面朝天,流宛停下动作,忙蹲身去拾。 见那熟悉字迹一怔,随之不可置信地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竟不觉念出声来:“锦水有鸳,汉宫有木……锦水汤汤,江汉……永矣……”最后已是模糊泣音念出,再不成声。 再没能站起,头昏脑涨,眼前晕眩,脑仁都抽痛不已,偏生心疼得亦无以复加。 原本踌躇满志心心念念想追回那人,可若是那人再寻不到了呢? 倏然想起最后一个许会知晓浮宵下落的人,慌忙抹去眼泪,怀抱着东西跌撞跑下楼,直往后,庭而去。 见到一脸恼火的人,什么也不顾,强撑身心,出口便道:“她呢!!” 妈妈被这嘶哑声音吼愣,本来就摆不出好脸,虽见到流宛惊诧至极,当即不耐道:“走了。” “她去哪了!”流宛急道,神情急迫,好似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大事。 妈妈冷笑道:“我怎知。”那日情形难忘,甚至激得她心神不宁夜梦旧事,可她确实不知浮宵去了哪,连个大概方向都不知。 “你怎会不知?!” “我怎会知。她拿着刀往脸上划砍胁我,你说我放不放人,敢不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2017完成的,还是没能_(:з」∠)_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今晚夜色很好,但就是觉得有点冷清 新的一年也请继续相伴吧(??`)ノ 第107章 找寻 “你……再说一遍?” 妈妈讥笑一声,重述事实:“她脸毁了,就为离了这里,又蠢又木,身后有人也不靠。”似是觉得给流宛的刺激不够大,又道:“就在你离开的那晚。” 流宛几欲昏厥,妈妈却仍喋喋不休:“看她模样像是死心了,正好,脸也成那个样子,你如今是自由身,何必再与她痴缠,比她好的多得是,你何必回来,又何必寻她。反正爱的,不过和别人一样,只爱她颜色。” “不是……”流宛心灰意冷,挫折捂住朦胧双眼,眼泪滴滴砸落,再看不清眼前景物。 竟就此昏倒过去。 可就算在梦中,就算清楚知是梦,却控制不住地声嘶力竭哭喊,梦中都寻不到那人一丝痕迹。 清醒绝望。 再浑噩醒来时,不知身处何地,不知昏过几时,不觉想起在那人府中时候,也是这般,却因浮宵而能安心。甩甩头,想要抛掉这些杂乱思绪,回忆却始终挥之不去。 浮宵在她离开的那夜也是这般心情么? 抑或这样心情其实一直都在,浮宵一直在不安,一直以为这感情无望,却予她今朝。 她其实看得见的。 午起不见她片刻,定会放下别扭矜持拖着酸累身子找人,夜间不燃烛火,会不安又安心地抱紧她或是躲在她怀中,花朝夕夜消失片刻,无助慌张寻她模样。 她都看得见的。 她的叹息她的无奈,她的绝望她的怅惘。 只可惜,为了逃避和一时欢愉,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时候知道哭了?醒了就滚。”关月白眼道,突遭横祸,差事落到她头上,照顾了流宛三日,不乐意已到极致,就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89 算活都是使唤别人做的。 流宛才觉脸上湿润,不顾泪痕,不管她何时到来,转头看向关月:“她在哪里,你知道么?” 关月见这消沉黯淡目光,甚觉瘆慌,摆首道:“我不知道。”昏迷三天,口中始终梦呓呼喊,无非两字。不时又泪如泉涌,害人时时守着擦拭,依旧只为那二字。 人在该明白的时候总是不能明白,等到明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不如说是追悔莫及。 ———————————————————— “瑶儿,还未收到宵儿的信么?”梧湘问道。瑶瑟一时不答,给梧湘披上件衣裳,才默然点点头。 与浮宵曾约一月一信,有事加急,然而自初次一封平安报信,浮宵回过一封祝愿关切,便再未回过信,就算几月以来不停地寄。 甚至不知浮宵收到没有。 瑶瑟心中虽也担忧,但不舍梧湘多费心,现下担忧也没用,道:“我记得姐姐以前说过柳烟,不如问她。我们等今年过了便能回去了,姐姐别担心,宵姐姐不会有事。” 梧湘颔首,轻轻靠在瑶瑟身上,道:“但愿。” 瑶瑟温柔看她,轻语道:“亭湖荷花开了,姐姐想看么?” “和你一起,看什么都好。” 世上最动人的美景,从不在天边,从来近在眼前。 ———————————————————— “您也不知她去了哪?”流宛问道。 那人沉默片刻,道:“不知,我派人查过,并无出城留录,至少还在这洛阳城里。” 流宛希望重起,那人却接着道:“但若她乔装出城,那便另说。” 天下这么大,处处皆非家,因那人从未有过。四海为家,大抵只因难以停泊。因此,可路过的风景山水,也太多。 一个人若有心要藏,即使就在这洛阳城内,她也无法掘地三尺把她找到。 “我不想问你出于何种原因来问我,但既然你已达到目的,为甚还要寻她?”那人问道,脸上写的就是流宛居心叵测之意。 流宛苦笑,直视那人道:“我明白的太晚了,我喜欢她,一直都是,哪怕最初只为幼稚记仇接近她,她却依然喜欢上这样的我,甚至肯为了我去求你,自己宁愿自毁容颜都不肯多求你一声的人,我何德何能,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为什么当初不带走她,就算不带走也好,连认真解释都因极不合时宜该死的胆怯收回手,让她无法等待,让她心如死灰。 那人沉默良久,道:“既然是你弄丢了她,那就自己找回来。” 流宛找了,一直都在找,问过每一个认识浮宵的人,去过每一处她们曾去过的地方,却都是物是人非,欲语泪流。 她一个人在楼台吹了一夜的风,却再找不到那个拥抱;她一个人在石碇泊好的船守了三日,却再等不到一个身影;一个人在堂中候了数百个日日夜夜,再等不到那个醉酒就会说真话,栽进她怀中的人。 说着最喜欢她的人。 从来不会对她真生气的人。 曾在醉酒后她逼问,仍包容说想与她共度一生,说会陪她长大的人。 明明所有人劝说她,却仍坚持选择了自己的人。 流宛听到过那些话,不只一次,不只一句。浮宵始终坚定地选择了她,而浮宵泣问她时,她却没有回话,不曾坚定回答,甚至一句真心的喜欢也从未有过。 她于她早已不是物件,不是花瓶首饰,是于生命中,最好的一次相见。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此时却不知她身在何方,是否望着一样的月亮。 相望不相闻,相思不相见。 可她会一直找下去,哪怕至垂垂老矣,步履蹒跚。哪怕这一生,要悉数还她为自己落过眼泪,甚至要偿还到独下幽冥。 “我会一直找她,直到她回到我身边为止。”流宛尽力抑止酸涌泪水,如今还算好,总不会提到浮宵就不成声。 未能珍惜的今世也好,虚无缥缈的来世也罢。 她总会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2333感谢夕時雨小可爱 来自夕時雨小天使的小剧场: 流宛:惨遭浮宵屏蔽,被拖进黑名单而发表好友圈: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 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附图:痛心疾首.jpg 柳烟:嘲笑.jpg 梧湘:冷漠.jpg 瑶瑟:不听.jpg 妈妈:呵 浮宵:朋友圈发表最新动态:爱过(附日常图及自拍 柳烟:鼓掌叫好.jpg 妈妈:你开心就好.jpg 瑶瑟:奔走相告.jpg 梧湘:喜形于色.jpg 第108章 不值 流宛几乎走过洛阳所有大街小巷。 见过很多人,路过很多地方,却仍未找到她想寻到的人。 有时远远见到一个背影似她,她便会望眼欲穿,魂牵梦萦,急不可待地追去,哪怕次次落空失望,落空等待。 她已寻了她一年,整整一年,日日心恸思念,无时不刻地想念,后悔亦愈发深重。 想她,念她,思她,忧她,月好长夜总难眠,只因总会想起和她看过的每个夜色。 地图上的痕迹也愈发细密,北角寻了,东郊寻了,城边的池塘柳色看过了,巷中的最好酒家尝过了,最好的素食她知道在哪了,最不腻的荤味,她也知晓在哪了。 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楼台亭阁,她走了无数遍,望归一年。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她觉得她就快疯掉。 碧青劝她不要找,柳烟讽她找不到,回来一次的梧湘更是搀扶着瑶瑟给了她一巴掌,红着眼眶叫她别再打搅浮宵,就算她自己也无比担忧,就算所有人都担忧找不到浮宵。 可她怎能不找? 早已做好寻上一生的打算,而现今区区一年,她就已快被折磨疯掉。消瘦得形销骨立,从前觉浮宵纤瘦,就算同为女子亦能余怀拥紧这个人,贴补心中空缺,如今抱不了了,更是抱不到。 这日如常在寻人路上,洛阳大小地方她都熟悉,却是第一次到这庵寺一类。 是听关月无意中说起,她认识这庵中师太。浮宵儿时听关月说起庵寺,听说了尼姑和尚,生怕出家枯燥戒律,抹着眼泪抱住梧湘便不撒手,说老了后去哪里都好,只是要同梧湘一起。 流宛不觉一笑,却又立刻一霎落寞起来,本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思,庵内庵外都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0 快逛了个遍,别说熟悉身影,就连年纪相似的女尼都未见到一个。 其实也是预料中罢。 浮宵怎会在这里,她真是魔障了。 又走几步,穿过后门,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流宛心口一直以来的闷意,难得散去一些,此时天色已快晚了,她却鬼使神差地向深处走去。她确定不是错觉,她听到林深处有细碎声音。 远远见有人背篓拾柴,穿着洁旧缁衣,却简单挽了一头长发,随动作飘晃,流宛想看仔细些,始终却只能望见清瘦背影。 不知为何,她莫名心悸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走近,踩得落枝呀响,使那人察觉回首,慢慢露出熟悉侧颜。 长久的沉默后,流宛止住眼中泪水,含泪笑道:“我回来了,跟我走。” 那人神情始终平静,眼中波澜不起,回身合十道:“法号千华,近来可好?” 流宛本见浮宵面貌怔住心痛,又听浮宵从未对她用过的语气,说出话语,更是不知所措,忍泪问道:“姐姐怨我?” 浮宵依然毫无触动,念道:“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有心皆苦,无心乃乐。” 随后淡然看流宛,又道:“不怨,不思,不妄,不伤。贫尼早已放下,还请施主也放下,早脱苦海。” 流宛看那双熟悉眼眸如旧,却不再含清愁,亦不含情意,只剩一片无澜静流。幽深如古井,宁和似莲湖,即便有风拂过,依旧难起波澜。 流宛艰难道:“我不信你当真放的下,姐姐敢说,你这一年从未想起我?” 浮宵极为平静,坦然望着流宛,温和道:“想起过。” “出世先入世,想放下,需先拿起。因为拿得太久,放下倒也轻易。我已放下,施主无需再问。” “我放不下,除非你跟我走。”流宛坚持道。 浮宵摇头,平和道:“施主何苦痴妄,我已遁入空门,不会随施主离开。” 流宛道:“那我便等,等到你愿意跟我回去,原谅我的那一天,一日也好,一年也罢,我已经寻了你一年,我不怕再等上一生。” “我总算找到你,再见到你,哪怕是等,也已经很好了。” 浮宵无所触动,只是解下手上佛珠,捻转念了句佛号。 随后二人沉默又默契地一同迈开步伐,向庵中回去。 浮宵熟悉绕走,不叫流宛离开,任她跟随自己,只是始终一语不发,直到柴房前停下。 回首道:“施主自便,恕不能陪。”再不看流宛,走进柴房,脱放背篓,堆放柴禾。 “姐姐一年来……便都是做这等事体?”不知何时流宛跟进,喃喃问道。 浮宵平静道:“都是修行。” 素白的手不断拿放褐青枝桠,仍旧纤骨精致,却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烫伤、灼伤、划伤、指尖刀伤。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添了太多俗世痕迹。 “我帮你!”流宛再看不下去,上前帮衬。 浮宵并不拦她,只低眉道:“劳苦施主。” 话音未落,流宛被树枝倒勾划到,她的手实在太过娇嫩,即刻划破肌肤,暗红浅流。 流宛无心关心伤势,忙抬首看浮宵反应,浮宵终于变了自再见以来一直平静的神色,微微蹙眉,看得流宛心中即时忐忑起来。 浮宵什么都不说,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素帕,迟疑了片刻,执起流宛的手,轻轻擦去血迹。随后又拿出随身带着的伤药,如那年一样。 最后直接将手帕包扎在流宛手上,虽则久违温热依旧,好在再不留恋,即刻便想收回手。 却被人抓住了,一贯的得寸进尺。 浮宵淡淡抬眸看她,流宛此时却也不说话,轻轻抚摸那些伤痕。 微凉依旧。 流宛很想问浮宵当时疼不疼,话到嘴边辗转却说不出口,沉默着落下一直藏捺的眼泪。 滴到浮宵手背上,灼烫非常。与伤痕比较,却不值一提。 第109章 奢想 浮宵仍然不言,眼中隐隐漠然。 如此更止不住流宛眼泪掉下,一滴又一滴,砸到浮宵手背上,如雨滴落。 “你还是关心我的,证明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也不是?”流宛问道,睁大泪眼,希望自这雾蒙模糊中看清浮宵,看清浮宵神情。 浮宵轻轻摇头,道:“换做是谁,我都会这样做。” “……既然能对世人慈悲,就不能再对我慈悲一回?” 浮宵袖回手,又捻转手上佛珠,敛眸念了句佛号。 神之所以是神,佛之所以是佛,因为爱的是众生,大爱无疆,若是只爱一个人,心便偏颇,也就成了凡人,有了贪嗔痴怒,有了七情六欲,会了嬉笑怒骂。 流宛觉得此时的浮宵离她好远,分明就在眼前,却远到了海角天边。 她弄丢了她的浮宵。 即使就在她眼前,即使逾越山海,千百度寻。 弄丢了好远好久,不在方圆百里,不再近在咫尺。 二人都是沉默,像她们再无话可说,只听得到眼泪不停滴落的声音,她们之间,就是沉默至此。 “师姐?……”直到一道小心翼翼的清脆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浮宵看去,就见戴着头袖的小脑袋小心探进来,圆溜溜红彤彤的脸蛋十分讨喜。 浮宵温和笑笑,不动声色旋身挡住哭泣的人,道:“怎么过来了?一会儿见到师父的时候记得把头袖摘下。” “师姐没听到斋板么?大家都到斋堂啦,只差师姐,正时也快过了,我便寻过来了。”小女尼道。 浮宵道:“这位香客迷路,我送她,不必等我,劳请师妹帮我告示师父。” 小女尼乖巧应好,亦合十对流宛道句好,便蹦蹦跳跳地跑走。 “姐姐赶我?”浮宵还未及时回身去看那人,流宛已自背后拥住她,带着浓浓哭腔问道。 浮宵道:“并非,庵中从不留客。”随后道:“我已不是你什么姐姐,现今法号千华。施主可以放开么?” “我若走了,你再不见怎么办?”流宛问道。 浮宵平静道:“旧事我早忘却,施主宽心。”不会特地避她,她若要避她,早不会在这洛阳城内,而今,更不会。 流宛知道这事急不来,一时情急抱住浮宵都是操之过急,可是念了一年的人就在眼前,折磨自己到思之如狂的人终于出现,她无法不心焚。 浮宵不同她,浮宵不会说谎,流宛只怕万一,想着晚间定要叫人守着这里。可也隐隐绝望,浮宵不避她,坦然泯然待她,是否她真的就已放下? 无论她再怎么做,浮宵都不会原谅她。何况与其说是原谅,倒不如说是无所谓。 已经无所谓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1 所以忍她,让她,由她,只要不过界,她是香客她是佛徒,永无纠葛。她一人痴妄纠葛,她永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模仿浮宵口气,大抵便是,修行渡己。 可是怎么办,流宛想拉她回到俗世,回到苦海。 于是流宛固执道:“好,姐姐送我,你说过的。” 浮宵淡然颔首。流宛方才放开浮宵,自己默默抹去泪痕,努力咽下那些欢喜心酸。 欢喜思念满溢,偏偏这心情,那人不再愿读懂。 好希望这路再长上一些,好希望明日快点到来,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还在她身边。 当年那场雪下得太急,未能同这个人好好看过,未来得及好好珍惜。她走得太快了,她长大的太慢了,明白的太晚了。 那些追不回的风花雪月,细水长流,是否再不能同赏? 想及此,又是沉默泪落。暮风刮在脸上,这个季节本该清凉,在这静僻地方却格外寒冷。又不想再叫浮宵看见,便悄然落后几步,无声无息拭去眼泪。 可原本同行的人好似一无所觉,莫说回首,停顿片刻也不曾。 流宛愈加心灰,却移不开目光,一个真切知晓是浮宵的背影,她再舍不得。 至出口处,流宛顿住,那人也终于肯回首看她,眼中依然平和静默,片刻后道:“施主小心,恕我只送到此。” 流宛咽下那些几乎要凝实,流转心间,化作喉间实在苦涩,只露欢喜道:“姐姐送到这里就好,明日我还来寻你。” 浮宵平静道:“施主珍重。”说罢又捻转起佛珠,不伤尘世的模样,再不谙离别苦。 流宛深深看她一眼,留恋道:“好。” ————————————————————— 我找到她了,可我从前最爱情动时眼眸,再没有我,再无情动。 她比当年更美丽了。 哪怕深深伤痕,也不能掩埋那份美丽。她最初的样子,仍深深印在脑海,短短一年长长三百来天,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曾无数次想起的模样。刻意也好,无意也好,还是逼着自己去记起也好,她总在那里,总在我的心上刻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只是失去才发现。 梦中见到,总是格外着迷,总以为还没有失去,总以为回到过去,在那时学会了珍惜。 可当梦散了,她便又走了,我便又失去她了。 这一年最怕的不是思念,最怕的是清醒。清醒就似刺股悬梁,总有一把刀悬在心上,想起她便钝钝砍下。 初时撕心,现在成了钝刀,无时不刻砍在心头。 而今又被磨利,成了锋利刀刃,提醒着她的改变,她的不再在意。 我不知道她是否仍记着我,我也不敢知道。 哪怕再没有,人也总要抱点虚妄的幻想,才能继续下去不是么? 我仍自私得过分,哪怕明知于她只再是打扰,我却不能不打扰她。 她若要渡世人,必该先渡我。 渡不了我,她便去不到西天,不得解脱。 我不会让她解脱。 她要和我在这苦海,我要她和我在这人间苦海,纠葛永远。 会彻底厌恶我吧? 那也好,总算在她心中,还有一席之地。 哪怕我自己在痛,强行留住一个不再属于自己的人,时时刻刻针锥刺心,的确很痛。 我却仍难免奢想。 若景色似昨,参星依旧,能否再予我半分心动? 第110章 好梦 流宛才走一会儿,天上便哗啦啦倒下倾盆大雨。 浮宵站在梁柱前,看天光昏暗,乌云遍天,合十默听雨滴声。 敲在檐瓦,敲在青石,敲在灰白青阶,敲在心上。 “唯心所现,唯识所变……” “不生娑婆……不生净土……” 心中念想,口中低喃,不去看那天,不去听那雨。 倏忽有人毫不避讳遮掩地走近。 “你在屋檐下,不该教她在雨中。”那人道。 浮宵抬首,合十行礼道:“师父。”随后看了眼天色,平静道:“怕是追不上了。” 那人道:“不去焉知。” 浮宵敛眸道:“是我着相。” 那人将手中尚滴水的纸伞递与浮宵,道:“去吧。”浮宵接过,快步去了。 多年未走过的路,不知是否在记忆中印得太深,半分不觉陌生。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个雨夜,记忆中却混着血腥味道,而今只有落雨时才带来的特殊清潮气味。 总归是心境不同缘故。 而出门未走多远,远远见到在路边亭中出神的人,浑身已经湿透,大抵这场雨到底来得太措手不及。 浮宵走近。 流宛即刻看来,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欣愉,原本那些失焦黯淡一霎不复存在。浮宵不动声色捏了捏手中伞柄,淡声道:“我送施主回去。” 流宛眼神闪了闪,又黯淡一些,像是落空期待的奶猫奶狗。然而不论怎么失望,却也总是最喜欢那个使其落空期待的人的。 睫毛轻眨了眨,眼眸低垂,遮住半边光彩,低头看着地上细语道:“会有人来接我,可是这段时候,姐姐陪我……好不好?” 言语小心翼翼,似乎低到她目光所及。 浮宵蹙眉,但也很快平展,道:“施主还是快些回去的好。”随后浮宵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低应,那人垂首捂住了脸,身子不住微颤。迟疑片刻,浮宵收伞靠放后上前,问道:“很冷?” 流宛低声道:“有些……”声音很是不平稳。 浮宵这回干脆,走到流宛身边,道:“外裳湿衣脱掉。” 流宛不明所以,手也不敢移开。浮宵又是轻皱眉头,想着既已来找,何况心自清净,流宛又从来不她听话。如此一想,利落拿开了流宛捂在脸上的手,见到那张斑驳泪痕容颜,微怔片刻,随后更利落地脱下流宛湿透外裳。 风光如旧,成熟许多。浮宵却一眼不多看,更不看流宛难得羞透的脸色,自解缁衣,极快给流宛披上转身。 “多有冒犯,施主恕罪。”浮宵冷淡道,等着流宛自整好。 “……你会对每一个人都如此?如果今日不是我,对谁都会这样做?”流宛欣喜若狂地质疑。 “是。”浮宵斩钉截铁道。 “姐姐以为我当真会信?既如此,你为何不多看我一眼?”流宛道。 浮宵淡然道:“由你。不过不想冒犯。” 浮宵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波动,却是在流宛心中浇了泼冷水,冷热交加,悲喜难言。 “……我知道了。”流宛道。自己整好衣裳,身周浸染熟悉清香,虽还添了缕檀香,但也不妨碍她陶醉心安,心猿意马。 上一刻是悲,下一刻是喜,现在是心安难舍。这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2 个人就是如此牵绕她心绪,左右她情绪。当年分别,心被生生挖去了一块,只有浮宵回来,才填得满。 “姐姐冷不冷?”流宛问道。 浮宵摇头,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流宛也不好多作缠磨,想起以往若是这般天气,大抵是拥着浮宵在窗前看雨,说些情话,说些闺中私语,总会将浮宵逗得面红耳赤才作罢。 如今……可是如今呢? 流宛亦沉默,她如今希望碧青晚些来,甚至不来。不复往日缱绻,总还是相伴的,总还能多看几刻浮宵背影。 清瘦而如松柏挺直,平静看着亭外。唇色浅淡,伤痕泛白。即使仍无法忽略那道深深伤痕,却无损那份如莲湖般的沉静,无损她真正沉淀的清水之美。 眉梢眼角依旧青山藏秀,而今带几分清凌。泪痣一如初见惑人,流宛总欲伸手触碰,还想将唇寸寸吻过那伤痕。 可是浮宵的神情,好像远到了她永不能及的地方。 无法伸手,无法触碰。唯一能做的,缓解思渴的,便只有痴痴望着她。 不知痴痴望了多久,那人终于回首,平声道:“施主再会。”见到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视若无睹。 流宛方才听到盖在雨声中的脚步声。 “姑娘!”有人快步跑近唤了一声。 流宛无暇顾及,问道:“姐姐当真不会离去?” 浮宵道:“诳语是罪。” 流宛咽下本来想说的话语,难离不舍道:“再会。” 碧青冲到亭中,见浮宵怔愣,浮宵神色沉静,淡然对她合十颔首,随后撑伞离去。雨雾霖霖,如同消失在一片烟波浩渺中。 即使浮宵已走远,背影将要看不见,流宛仍怔怔望住她的背影,连晓枝唤她也不知晓,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 “回吧。”流宛道,根本没心思追问碧青方才说了些什么。 碧青却是难言神情,问道:“那……姑娘不带她回来。”找了这么久,在她面前连那两个字都不敢多提,好容易找着了,流宛就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 “她还未原谅我,不肯跟我走……不过,总有一日。” 当夜沐过,枕着浮宵缁衣和衣虚抱睡去。 好梦如旧。 第111章 故人 第二日晨起,屋外仍下着瓢泼大雨。乌蒙蒙的天气,难免给人心情亦蒙上一层灰暗。 浮宵如常晨起随众做课。 等到早斋该开,殿中人安静散完,她却跪在蒲团上,迟迟不动,诵咏心经。 等到诵完,缓缓起身。 一切如常。 因下着雨,殿外倒不用清扫,殿内却需防受潮。烛台莲座鎏金像,经书泥塑香灰炉。 庵不大,人却也不多,清整扫扫,整好时候竟也转眼就至午间正时。 “师姐师姐!昨日寻你的那人是谁?”小女尼终于寻到空档,努力按捺住自己才没有蹦跳到浮宵身边,凑近问道。 浮宵默然半晌,道:“故人。” 小女尼打破沙锅问到底:“故人是什么人?” 浮宵道:“就是不该再想起的人。” 小女尼又问:“可诗里都说思故人,而且她还和师姐一样……”说到最后,声音渐低,最后懊恼后悔垂下了头,不见片刻前活泼模样。 浮宵淡笑几声,道:“没什么,不必在意。”而后又停顿片刻,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未说。 此时又插进一道温软声音:“别再打扰师妹了,上次师父交待的箴言还未抄完罢?师父可是要查的。”说完揉揉那圆溜的小脑袋,感觉到已冒了些新茬出来,不日又该修剪一番。想想又消了打算,还是先让她过了这季再说。 浮宵合十行个礼,唤道:“师姐。” 温宁女子回礼,笑道:“师妹,那么这小捣蛋鬼我便带走了。” 浮宵笑应,回身继续整理经书。 忽有所觉,隐隐闻到混着药味的甜香。一苦一甜,却不冲突,让她识出来人。浮宵动作不顿,反而愈发专注。直到那人仿佛抑制不住一般闷咳一声,浮宵回过头去。 那人脸上颜色煞是好看,眼眶不知为何微红,脸上也红扑两颊,很容易便能看出是病态的红。一旁碧青掺着她,神色也有些疲累。 浮宵轻轻瞥她一眼,平和道:“若是需要休息,客堂……” “姐姐。”浮宵未说完,流宛打断她。 浮宵没应,平静等她下话。 看不出她所想,那双眸依旧幽静沉深,无喜无悲,无惊无怒。流宛忽而记起自己一直都想忽略的事实。 莲心可会被风吹动? 不会,除非它枯落凋萎。 风动,心不动。 从前她哪怕呛咳一声,浮宵都会无微不至,关怀备至,而今怕是她一个眼神也换不来,再不能教那眼眸中起丝缕波澜。之所以还肯回头看她,不过因为她亦属她的‘众生’。 感到眼眶边愈发酸涩,又记起浮宵那时总用沉寂眼神看她,教人错觉她随时会落泪,她待她好便似喜似悲,分别那夜懂得,而今终于体会到。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坚定地选择她,而不是她想。 因为她后悔了。 可是有的人,后悔也难挽换。 后悔不值几个钱,最珍贵的该是当初坚定的选。哪怕不能带她走,解释全部也好,尽数相告也好。 可是来不及了。 流宛努力憋回眼泪,不停眨眼妄图抑制那酸涩,道:“我哪里都不去,也不想休息,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浮宵静默,什么也不说,转身时才道了句:“施主自愿即可。”也不愿多问流宛如何能入得这藏经阁内。 而后一个时辰,那人始终未发出一丝声响。不是经书太多,也不是分类繁琐,而是浮宵分得太细致,每本都略略翻过才依类放下。 时有过堂阵风,也只此有声。 除雨声外。 浮宵彻底理无可理时,殿外疾风骤雨已停,只飘细雨,天色亦随之将晚。 流宛方昏沉恍觉,对浮宵一笑,再不舍告别,由碧青掺扶,走进停歇风雨后的狼狈之中。 她的背影,确实称得上狼狈。 可那些时候,早就耗尽浮宵全部的心力了,伤痕也好不容易才结痂,她好不容易才休养好,如何重来?初来这里,她病了很久,比今日的流宛狼狈许多。 浮宵闭眼不看,又念了句佛号。 不欲多想,随意取拿一本经书,慢翻细阅起来。 “哗啦——” 整个藏经阁中,不时轻柔翻书声。而这样平静,很快被人打破。 “浮宵姑娘!” 声音听得浮宵一怔,她许久没听过谁人唤她这名字,纵使流宛出现使她想起,但流宛从未唤过,就算她们尚在一起时。 抬眼望去,果然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3 两个狼狈身影。碧青气喘吁吁地负着流宛,二人身上都被雨淋了些,一个着急忙慌,一个不省人事。 “她怎么了?”浮宵放下经书,快步走过,接扶流宛,探她额靥温度。 “昨个半夜起便发了热,折腾半宿,睡到中午……说什么都要来找您。”碧青纠结道。 浮宵淡淡应了一声,不作他答,思虑片刻后道:“庵中虽不留客,出家人助人救人却是本分,特况特待。寮房许久没人去过,现在整理怕是不及,先带去贫尼房间,施主看如何?” “多谢姑娘!”碧青不由喜道。本担忧浮宵私怨报复不管,谁曾想浮宵如此通情,亦或是……余情。 可观浮宵平静模样,也不似念念不忘,余情未了。 当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 ——————————————————— “故人是什么人?” 她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就是不该再想起的人。” 等这个答案之前,我屏息了许久,虽明知她不会听到。等到这个答案之后,呼吸却像被人剥夺,非我能所料所控的,再难吐出一口气,不知哽在了哪里。 她当时听到我与那个少女的对话,也是一样的心情吗? 我终于能够感受到。 可是我说的是假话,她说的是真话。源自心底的,真正的想法,而我那时是为了逃避心底真正的想法。 我们真是截然不同的人,从根本上。 我无法成为和她一样的人,也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到她的感受,但仍拼了命想靠近她。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不仅仅是因为所求不得,更因曾有怀拥。昨夜梦到的她,很美,在台下烧红着脸,听我一首延年。 此时的她于我,才是那汉江上的游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流行之神通关了?(ˊ?ˋ*)? 日常沉迷游戏…… 第112章 节限 “师父,为何我不能受戒剃度?” “时日未到。”灰袍僧人坐姿板正,神情平和。 “如是,我佛讲究一个缘字。” “缘浅不够?” “你来是缘,没有够不够的说法,你来到这里,即是缘。” “那为何?……” “佛缘是缘,他缘也是缘。你最大的缘,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时日未到。这个问题,需得问你自己。” ———————————————————— 浮宵平静看碧青照顾流宛,不时递水送帕。 流宛高热迷糊,始终低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碧青惶忧,该做的能做的却都已做完,不情愿地回首看浮宵,以示求助。 浮宵见状并不诧异,甚至平声安慰道:“我已托人告请师父,师父懂些医术,大抵能暂缓些许,到时施主再送医不迟。” 浮宵的冷静让碧青一时凝噎,片刻后直问道:“姑娘就这么不担心?” 浮宵道:“自然担心,人命关天。” “仅忧人命?!” “仅忧人命。” “……我知姑娘怪我,怪她,只是当年身不由己!你就这般忍心磨磋她?” 浮宵摇头,依旧平和:“我没什么好怪的,不破言戒,的确怨恨过,不过一夜时间,怨的也非施主。况且我还该谢施主,教我看清,才有如今,当真再好不过。”这话更似挑衅怨恨,偏生浮宵就是言表之意,语气眼神都极真诚,由不得人不信。 说罢将目光转向流宛,道:“如今施主该劝的不是我。” 碧青又凝噎,半晌才沉声道:“我劝过了。”说着去探探流宛额上温度,却突然被流宛抓住了手,抓得死紧,怎么都不放开。 口中低喃终于清楚:“姐姐……” 饶是碧青始终旁观事外的都有些心酸,去看浮宵神情,浮宵神情半分不变,亦不言。 直到师太到来,才打破这份怪异气氛。 有些费事地把脉看诊,回首吩咐浮宵道:“去药房取些药,不多,你记着:桂枝、芍药、炙甘草……文火煎半个时辰送来。” 浮宵认真记下,刚要颔首应了,碧青抢道:“师太,虽颇为冲撞,能否让我随你同去,信士故识,我更宽心些。跟着姑娘多年,做惯了事,守着也是干着急,还是想做些事,少说不会给师太添麻烦,可好?” 师太思索道:“施主信得过,也好。”看向浮宵道:“那便守看好施主,有任何殊况,立刻来寻我。” 浮宵没有意外神情,安然道:“师父放心。” 那二人便很快去了,碧青走时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浮宵走近,坐到榻边,陌生又熟稔。直至现在,她才觉得真正重逢。 那人哭着胡乱摸索,最后紧抓住了她给她拭泪的手,口中一直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走……” 浮宵由她抓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用另只手擦去她的眼泪。 不知不觉过去大半个时辰,浮宵从前喜静,而今更静,并无熬不熬的过的问题。那二人再回来时,再见便还是如此场景。 浮宵想要挣脱退开,谁料流宛抓得更紧,刻意未留过的指甲竟生生抠嵌血肉里,看得旁人都替浮宵痛。 浮宵初霎轻蹙眉头,随后面色不改,回首淡淡对碧青道:“施主拿来罢。” 碧青愣愣把药给她,浮宵勺也不用,也没法用,干脆将流宛提扶起些,费力用被她抓住的手捧住她的脸,另一手直用碗喂。 好在流宛还算乖觉,不过半刻,倒也慢慢尽数喂下,只是手上被抓得愈发紧。 把碗递予碧青,尝试收回手,流宛怎么都不松开一分,好容易平复不再落泪憔楚,浮宵一抽手,她便又哭起来。 这人就是个无赖。 睡着了也是个无赖。 浮宵不似从前无奈心境,除了一点莫名情绪再无其他,只是愈发坚定收手,哪怕手上被划出五条深深血痕来。 流宛若有所失,泣声越发凄悲,旁人无端也觉心碎,浮宵神情却已称得上淡漠。 一个拼了命地要留,一个拼了命地退后。 “浮宵姑娘……”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碧青唤道,眼下也添两行泪。 浮宵平静道:“法号千华,施主何事?” 碧青此时反应过来,对师太抱歉,请她照看流宛,后对浮宵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出门以后,就近寻了个僻静角落。 碧青又唤一声:“浮宵姑娘。” 浮宵神情却似结了冰,终不复平静神色,道:“很有意思?一红一白,把戏这么久还没玩够?” “您究底还是恨的。”碧青道。 浮宵好笑,道:“能有什么好恨,谁都不值得我浪费心力去恨。我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4 只是厌了,你们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就当真再无可能?!” 浮宵看她,笑道:“凭什么可能?我已入佛门。” “她寻了你一年!”碧青情绪激动地呐声喊道。 浮宵反倒冷静下来,和声道:“所以,你便觉得这公平么?且不说如今身份,就是只论从前,你觉得公平么?” “你当然觉得公平,甚至理所当然,甚至是我不够格,是我蒙幸,因为你只会站在她那一边,也是应该。你当然没有必要考虑我的感受,可我自己凭什么不考虑?” “还是你觉得,脸毁了不够,心死了不够,一定身死才够?我一定要把命都丢出去,你们才觉得开心?她的一年是一年,我的新生一年,不是一年?我能给她利用的地方都利用完了,我没用了,你们还想要什么?一条贱命么,要不要我求你们高抬贵手?” 浮宵又看她一眼,冷声道:“她的付出就是付出,别人的不是,从来也看不见,低微到没必要看见。你以为她一年时间能掩盖什么,遮得住我脸上的伤么?” “碧青,人生在世,忠心无错偏心无妨,起码该有个节限。” 第113章 一念 浮宵不多看怔愣住的碧青,转脸便走。 回到房间,见师太正照看流宛,歉唤道:“师父。” 师太如常,神态慈和安然,道:“手痛么?擦一擦罢。” 师太一提,浮宵才觉痛,抬起看,血已横流手背。想要自己擦拭一番,袖中却是空空荡荡,两袖清风。 方才记起自己手帕去了哪。 “还可。”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于是在房中找了条手巾擦拭,伤痕有些深怖,但也比先前样式好上太多。 师太提醒道:“不要擦到伤口上。” 浮宵温顺应了,刻意避开伤口,很快擦拭完。这事印象中莫名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何时。 等到擦完,碧青也已恢复镇静回来,此时天色已晚,该做安排。 谁也没再摆脸论别,看上去都无异样,平常至极。至少看上去。最后决定碧青自己留下照顾流宛,浮宵打算自己收拾间舍房,师太则要浮宵先去她房中一趟。 二人倒是常共处一室,讲经听教,打坐修禅。不算陌生,却少有在师太房中。 浮宵隔着三两步距离跟在师太身后,直至入门,等师太坐下,合十行礼恭候。 “如是,过来。”师太平和道。 浮宵听话走到师太身边,师太便点燃灯火,起身去拿伤药,借着灯火给浮宵擦拭。 “多谢师父。”浮宵温声道谢,浅浅一笑。 师太依旧慈和,温和道:“如是,你从前不是问过我何时给你剃度,那时时日未到,而今到了。” “师父?”这话题突如其来,浮宵有些惊讶。随后理理心情,道:“师父说何日,便是何日。” 师太道:“我将去南疆布道,有故友在杭州静慈庵,打算一同顺道拜访,若你愿随我同去,请她为你剃度如何?” 浮宵默然片刻,凝视师太,认真道:“弟子同师父去何处都愿。”反正是再无牵挂的人。 师太神情不变,声音却更温厚:“你才入门时便问过,今日时日已到,我告诉你为何。不是没有佛缘,你的灵性悟性都甚好,胸怀慈悲,若有如果,假以时日,必得大乘。” 浮宵静静听师太言说,听完亦一言不发,等着师太说下去,平心静气,不动声色不行于色。 师太满意一笑,又道:“万缘放下,一念不生。方得无量,功德圆满。佛缘够了,可是别的缘多了,便只好先了了。” 浮宵问道:“师父早知有今日?” 师太笑而不语,后而摇头道:“我不能预知未来,只是侥幸知道这个决断该留到如今,有缘无缘,全看一念。你来是缘,你走亦是缘,不过看你要哪个。” 随后不再言此,转而道:“今夜且随我挤一晚上罢。” 睡下时不知师太点了什么香,檀香极其厚重,好似掩盖着什么香气,让人不及多想,很快毫无招架地沉沉睡去。 第二日是被小师妹叫醒的,身体却觉极舒畅,好像得到了很好的休养。 醒来时师太早已不在,只有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满眼晃,新奇好奇极了,东晃脑西偷看。 浮宵忍不住提醒唤道:“师妹。” 小女尼方才缩回脑袋,怯唤了句:“师姐……”而后见浮宵神情略松,立刻变脸,大大笑脸问道:“师姐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除了知念师姐,师姐最疼我了。” 浮宵面无表情,有意吓她,刻意低沉声音问道:“除了?” 小女尼蹲伏榻边,可怜巴巴望着浮宵巴住浮宵,道:“师父说不能说谎,我骗师姐才是更大的罪过,师姐很好,可总是忙,功课一直是知念师姐教我,我不能那么忘恩负义……” 浮宵当即挂不住了,笑出一声,道:“小小年纪,哪学的忘恩负义。”真要说忘恩负义,如果这都算,那么她和流宛算什么呢?一个没心没情,一个一声不吭不顾一切地离开,定落后也不曾回过一封消息,不知梧湘现今如何,她们是否安定。 如果安定,那么日日念经祈福…… “师姐!”略有些幼稚丰满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浮宵好笑抓住,道:“怎么?” 小女尼一本正经道:“师姐一定没生气,肯定也不会告诉师父。”而后不给浮宵反驳机会,道:“师父叫我来喊师姐起床,听说今日要来香客。”想了想,加上一句:“好像是个当官的,大早便差人送了香火钱,男的。” 浮宵道:“这话不要在他人面前说。” 小女尼点头笑道:“我懂,只在师姐面前。” 浮宵平和道:“我面前也不许,明白么?” 小女尼煞有其事地又点点头,道:“我知道,师姐为我好。” 浮宵道:“知道你还说?” 小女尼调皮笑道:“我忍不住嘛。” 这茬揭过,浮宵很快洗漱换衣,师太不知何时把需要物什都拿了过来,方便许多。一切收整好后,浮宵问道:“不用做早课么?” 小女尼道:“当然不是,师姐真笨,这会儿早课时间早都过啦,我做完了才来的,师父说师姐昨日劳累,还受了伤,于是许今日不做。”说完惊呼了一声,问道:“师姐你伤哪了?!” 浮宵一笑,不在意道:“一点小伤,划了道口子而已,不值一提。” ——————————————————— 一日殿前闭目听香,温言诵经。 一月添上寥然青灯,辞世祈安远行人。 一年伴求青灯古佛,诵经祈安余生归路。 “一愿,好友长遂安康。” “二愿,余生在此无祸难。” “三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5 愿……她此生无恙。” 雪不湿衣肩,来路是光,去路是明。 无忧无恙不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 地名寺名部分人名都是随机用的取的,哪个喜欢顺耳用那个,真有的话……小宝贝也不要在意,反正都是我瞎扯的(*/ω\*) 最后的灵感来自《那一世》 第114章 心动 浮宵鲜少同众一起迎香客,哪怕多是女眷。 今日来的人,其实心中已有猜测,但她不在意。 她去时已算晚,安静同小女尼走至师太身后侯着,缄默垂头站到最后一排。 刚刚站好,那人紧接到来。 熟悉的人。 浮宵心如止水。 随众一起问好,那人目光好似不经意般落到自己身上,停留几霎,浮宵回看时,那人便移开了目光。 等到众人该散,只余几位师太和住持待谢,浮宵平静扯着好奇不安分的小女尼出门,出门后交付知念,笑看那二人一个训一个听缓缓走远。 想来就算没有她,师太大抵亦安排了人去问顾,但还是该去看看。 如此想着,浮宵信步回去。 叩门几声,里面的人很快来开了门,显然一夜未眠。 浮宵淡然问道:“施主可还好?” 碧青点点头,不多言,只简短道:“她还未醒,我们今日便走。” 浮宵淡声应了,也不往屋内看一眼,道声珍重复又走动。 别的是做不成了,干脆打扫打扫庭院,修整下花架。不多时扫完庭院,落叶堆了半筐,昨日刚下过雨,湿冷甚重。 修整花架开始顺利,直到发觉枯藤缠住的横杆无法动整时,还有些稍高,浮宵颇有些费力。打算找个东西挑下来,半晌却没寻到适合物件,浮宵回到原地站立,微微抬首望着。 不如等它自然落下好了。 荣枯轮回,它的一季即将结束,这个季节的作物很少,不大用得到花架,自然而然便是。 这个主意刚刚定下,一双骨节分明又宽厚的手摘扯下了那节枯藤。很有力的一双手,使的力也极巧,只是轻轻一扯,没有多撼动花架,那枯藤便落在他手中。 浮宵沿着花架退开几步停下,一刹四目相对。 那人定定看了她许久,眼中情绪揉粹不定。半晌,他喉头微动,低沉开口:“近来可好?” 浮宵颔首道:“很好。” 他静静打量四周一眼,问道:“你喜欢这里,想留在这里?” 浮宵如他一般环首一周,极静,极朴拙,唯一能听见的,便是隐隐佛号声与念经声。于是她道:“很安心,比有生以来见过的任何地方都安心。”说到此,浮宵神情隐隐安详,这是他自见她起便从未见过的。 他垂下惯来凌厉眼眸,道:“我明白了。”明白了什么,他再未言,如他来时一般,毫无声息地离开,浮宵目送他离去。 走到院门边时,突然被一个摇晃身影撞了一下,他身形不动,那人很有些狼狈,狠狠瞪他一眼,眼神凶戾,嫉妒恨切,好似马上就能燃起火来,却不是为此事。 自己跑动都难,还有力气瞪他,他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不等流宛再摇晃跑上几步,浮宵蹙眉走近扶住她,流宛半分也不客气,勉强忍住哭咽只剩粗喘噎声,紧箍抱住浮宵,而浮宵第一句却是:“病好了么?”平静语声,却有她自己未发觉的关心。 到底是不一样的啊。 他掩住眼底冷嘲,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弯起,不知是在笑谁。 不等男人走远,流宛扯住浮宵衣领,眼周还红通,哭腔也未消,坚决道:“不许和他走!你敢,我就死在你面前!不是慈悲为怀么,你能眼睁睁看我去死?” “你当尼姑我陪你撞钟,你喜欢别人我就上吊,横竖这辈子你脱不了我,你敢不理我,我就要死要活!” 这话泼蛮,毫不讲理,颇似弃怨泼妇。浮宵极平静,不笑不气,只是顺着轻拍流宛的背,轻轻抚慰,口中叹息般轻喃道:“莫造孽,罪过……” ——————————————————— 两个灰衣僧人站在渡口,戴着白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如是,此去不知何日再归,你当真不念不悔?”师太问道。 浮宵回身看身后天地一眼,只道:“不悔。” 船很快泊到江边渡口前,互相搭扶着上船。浮宵想,此后天南地北,怕是有意找寻,也难于登天,再难相逢。 思量昔日天真处,只有依稀一梦中。 风在江上呼啸,吹卷帷纱。 浮宵觉得,其实她这半生,除了梧湘,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 父母是,流宛是,生而也是,如今离开更是。 流宛是什么样的人她已清楚,不会妄下定论,但她明白,流宛是绝不会轻易去死的人。 恨过是真的,怨过也是真的,但最真的莫过于那些相恋时候。想通这些,竟仅仅只用了一夜。浮宵是真的以为,恨一个人太累,不如只记住所带来的给予的得到过的,恨是太无用的事情,折磨的永远都是自己。 所以她放过流宛,也是在放过自己。 她当真放下了。 船开始行,渐渐隔开岸沙。 那边却不知该说及不及时的,出现一个身影。 很熟悉,熟到曾夜夜贴磨,熟至骨肉灵魂。 那人什么也不说,自重逢后一直没断过的泪水似潮袭涌,不停砸下。 这回她什么也没有说,浮宵却好似能够感觉到那种撕心之痛。眉眼颓败绝望,满目生灰,跪坐在地好像难以呼吸,眼神却一霎也不放开地望着浮宵,仿佛透得过帷纱。 像是夜里的江河,失去人烟。 那眼神很美,寂寥落寞得仿佛将死之人。 浮宵欲张口,只说出一字:“师……” 师太摇头笑着打断浮宵。 流宛再站不起来,眼睁睁看浮宵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见。眼泪落下砸到岸边沙土,很快融得再看不见,同河水没有分别。 “卿不自怜我怜卿。”耳畔忽然听闻谁人笑语。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115章 番外:青衣 虽然对流宛的冷嘲热讽依旧,却真的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终于该,人去楼空,曲终人散。 明日是最后一日,柳烟枕坐窗边,支头看着窗外景色。 快自由了,她按理说应该是开心的。可是莫名,她开心不起来,好像即将启程远行时,有想不起的但又必须的东西落在了哪里。 她其实知道是什么。 动过心,这是第二次,大抵也会是最后一次,所以柳烟明白。可又有些不明白,有着前所未有的不知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为娼 作者:临风独回首 分卷阅读96 名的强烈感觉……很奇怪。 身后的门倏忽响了,柳烟并不回头,问道:“打算回哪里?” 素霜沉默很久,道:“我好像还有个舅舅。” 柳烟闻言轻笑,道:“什么叫做好像,不论你去哪里,以后都乖一点。” 素霜问道:“你呢?” 柳烟笑道:“自然是四海为家,一个人多潇洒快活。” 素霜又沉默很久,道:“如此你会开心吗?” 柳烟含糊道:“大概吧。” 素霜追根究底:“真的会吗?” 柳烟起身回身,走近素霜,迫近轻佻勾起素霜下颔,笑问道:“问这么多,是想跟我过?” 素霜红脸又冷脸,道:“谁想跟你过!” 柳烟佯作伤心,道:“那没办法了。”说完浅浅一吻落在素霜嘴角,不再多说,利落转身出了门,不知去哪。 兀自闹红了别人的脸,自己风轻云淡吃了不兜地走。 “混蛋!” “要走……也把我带走啊……” 素霜失魂落魄地在柳烟房中坐下,这一坐,一等,再等到柳烟回来,已是晚间。柳烟见到她却很是诧异,点烛问道:“怎么还在这里?”她以为素霜早该离开,出口觉不对,问的不对。 “你很希望我走?”素霜冷笑道。 柳烟心道果然,面上打笑摇头:“怎敢,怎敢,我求你留下都来不及。” 素霜轻哼一声,别脸道:“只怕你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吧?” 柳烟闻言扬起眉梢,假作惊讶:“怎会!” 素霜与她相处这许久,怎么看不明白,当即甩了冷脸就要走人,走到门边不知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冷瞪柳烟道:“要走也是你走,快滚!” 柳烟半分不恼,笑眯眯道:“我若是不想走呢?” 素霜又哼了一声,再没话讲,直接灭却柳烟刚才点燃的烛火,一片黑暗中将人推到榻上,撞倒什么也不管。 “不走,就这般。反正不是谁来都无所谓吗?” 说出明知不是事实,伤人伤己如毒刺般的话语,素霜痛苦也快活,至少证明柳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嗯,无所谓。”她已很久没有在乎过什么,此刻却觉情绪不知名的酸涩,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黑暗中随即响起清亮一声响。 而后被打的人哄打完自己还埋在自己怀中哭的人,哄了整整半夜。 莫名其妙,无可奈何,柳烟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般。 等到天亮来临,等到午间日盛,柳烟一直任怀中人沉睡在她怀中,一动不动,哪怕路程已来不及。 等到那人冷脸红眼起了跑了,柳烟才无奈噙笑起床。 初情想要留在此地,也正合柳烟的意,一人孤身上路,她眼中视如尘土的东西都留给了方才跑走的人。来时一无所有,走时,亦一无所有。 她不在乎,但那个人大抵需要的。 总算还能为她做一件事。 柳烟想着,下楼去马厩牵出昨日买回的马。 身契倒是无所谓了,乐籍已消,那不过只是张废纸了。再与初情道个别,不看他人怪异神色,无视所有人。其实她并不喜欢笑,也不想再装。 翻身上马时,方才堂中也一直无视她的人缓缓步近。 柳烟将要拉紧缰绳的手停下。 素霜什么也不说,沉默很久,沉默到堂中人开始窃笑起哄。 “闭嘴。”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一道恼怒,一道冰冷。 素霜心下定定,再不管其他,走到马下,柳烟身旁,将手伸出。 无论结果如何,她总算不再胆怯。想要的,就该伸手去触碰。 素霜看到那人一笑,炽如繁锦,骄如烈阳。 美好如今日艳阳。 她仍是那份念念不忘。 素霜看入神,来不及反应,人已在空中风中,一霎到了她怀中。 “跟我走?” 问是问句,已带了熟悉笑意,也更不是问,只是肯定。 青衣骏马,一骑绝尘。 怀里多了个碧衣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锦寒:qaq 我呢? 分卷阅读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