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 分卷阅读1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 书名: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承受世人的诅咒,所爱之人相继离去,躲在他人身份下苟延残喘。 作为一国的公主,为保家国,卑微地嫁去敌国。 遇见,喜欢上一个奴隶。 帮助,见证他的蜕变,以国破,家亡,身死的代价。 这次,她有了选择的权利。 是渴望已久的自由,还是复仇? 再来一次,不会爱上你的我,会不会赢? 初见面,你无心我有意 再见面,你有情我无觉。 分裂的乱世中,一场场无果的虐恋 如何在阴谋与野心中 由绽放到凋零。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末世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初雪 在黑暗中,我看不到前路,有些迷茫 当我一眼睁开看这个世界,她便是一片死灰,当一个人堕入绝望,那么绝望便是他的一切。 每天就是这么个轮回,我的母亲,在清醒的时候,万般的厌恶与冷漠,憎恨;迷糊时,满眼慈爱,轻吟着幼时入睡前的歌谣,她的眼睛总是浸满泪水,像个无助的小孩,她万般地呵护,如同我是易碎的瓷娃娃。 我却知道,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是个疯子,她清醒的时候,我被扔到深山,野地,不尽的荒芜,我走破了鞋,浑身的伤,做过最低贱的活,甚至杀过觊觎我的人。只是半死不活地回来后,迎接我的从来不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而是变本加厉的厌恶、冷漠、憎恨。 无数次问我自己,我做错了什么?后来,更问我自己,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地活着?我何不遂了她的愿? 后来我想,也许从来我们这些人就是悲哀的,更甚于生而被烙上奴印的奴隶。于我们,人人得而株之,却不得不敬而远之。 人都是卑鄙的,生,有很多种方法,死却简单多了。只是我想,身上流着如此高贵的血脉,即使不知为何而活,终不想死的随便。 我生于南国,始于一大国遭叛乱后分裂的两国之一,而我的母亲,是南王后,是曾经的南王后。 母亲犯迷糊的时候,还是很温婉端庄的,她认真地在扣着我身上样式繁华的宫装,上百个扣子,纤细而如葱白的玉手一个个的扣,她额上布满点点的汗,像细碎的晨辉撒在上面,我抬手帮她擦,手有些脏,她的额也脏了。我便有些恶作剧地笑笑,她抬起头,有些懊恼地摸摸额头,也笑了,倾城的颜仍如二八年华,却也藏不住眸中的憔悴,我扶起她耳旁的碎发,想替她抚平无端的皱纹。 “殊儿”她轻轻地说,我便以为是幻听,又听她确认似的又喊了一声。我猛地惊醒过来,她醒了?我又要被扔去哪? 这名字不是我的,我是无忧,我是天之骄女南国公主无忧,我不是那个万人唾弃,受诅咒的怪物紫殊,我不是,我不是! 她没有意识到我的恐惧,也全然不顾我的慌乱,转过身,踉跄着,翻翻找找,凌乱而发出异味的杂物中,竟翻出了半面精巧的绯色玉面。 她平静地亲手替我系上,镜中倾城的貌,一如她。 她没有温和的叫我无忧,亦没有歇斯底里的把我这个怪物轰出门外,她就平静的看着我,只我一个人,不是另一个人。 她认出我了,原来,她也可以对我好的,我很高兴,高兴到想放声大哭。 房子里溢满浓重的药味与血腥味,没有生炉火,潮湿而腐朽,像极了我像野兽般生活了三年的噬人谷,没有光,只有血和残骸,我却不得不承认,除了担心一口被吞掉,我过了平静而自由的三年。 我回来了,我还活着,可我的母亲要死了。丈夫的残忍,思女的折磨,恶劣的环境,这个高贵到与国君比肩的女子,曾多少战乱多少磨难都不起波澜,如今竟如风中残烛,年过古稀的老妇。可那斑斑华发下,惨白的皮囊,依旧倾城。 “我是个卑鄙的窃贼,我的报应来了。”她的眼开始朦胧而溃散,她再也没看我,死盯着殿柱上雕的欲振翅而飞的凤凰,喃喃地重复着话,如梦呓一般。她的宫殿是整个皇城最精致的,一如她的高贵,一如她的绝色,一如美人当金屋藏之。 而今她要死在这金色的笼子里了。 “对不起”她侧过脸,安静地沉沉睡去。这句话到了许久之后,我仍没弄懂它的含义,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有愧于我因多年死里求生的遭遇,而后,以为是因为她盗取了我本应灿烂无忧的一生,到了最后最后,才知,她真正有愧的,是撇下我一人,去承受。生,远比死有勇气多了。 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我多年的表演结束了,本应麻木的心却狠辣地疼痛起来,我母亲这个疯子,折磨我多年,终是死了,却又在死前终于记得我了,我是该庆幸还是悲伤? 我也差点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只是谁还记得呢? 母亲的葬礼,简单,草率,将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宫女,生前的遗物被尽数烧毁,残存的稍值钱的东西也偷摸个干净,这华丽的笼子许久没有这么多人了,却依旧冷清,宫女们来来往往,闭口不言,那老宫人在一旁佝偻着腰,喃喃道:“可惜,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暗暗低头冷笑,一国的后,死了就这模样。 宫里禁烧纸钱,此事就不了了之了,结果连个普通人家的葬礼都比不上。 在我费尽心思去安置母亲的葬礼时,出乎意料的碰到最不应该出现的人一个人。那个男人扶着母亲无字的石碑,一脸的哀戚。 他曾是我以为天下最温柔的男子,他一手抱着无忧,一手拉着我,望着拉着我另一只手的母亲,那日瑞雪初停,几缕暖阳漏进,城墙上风光正好,我以为脚下的路,可以走很远。 今年的的初雪,我的母亲却再不愿再走了。 他是我们的天,我曾是天下的宠儿,最显赫的身世,最俊美的父母,还有乖巧可爱的妹妹。 只是有那么一天,天塌下来了,破裂的美好幻像,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刃刃诛心。 我的母亲,死在冰冷的宫,我的妹妹,死在冰冷的湖,而他,不单是旁观者,更是助纣为虐者。是我忘了,他不但是一位父亲,更是翻手成云,覆手成雨的一国之君,多少东西拉扯着他,让他袖手旁观,让他冷血残忍。 我缩在一边的宫女旁,连恨意也没有了,只是为这惺惺作态而不齿,生前不闻不问,死后何妨假慈悲?一代国母,死后皇陵都容不下他,埋身之处如野坟,是要她像野鬼似地游荡吗? 当然,我只是心中所诉,国君的安排,那企是我这小小奴婢可言的。 “她死前,可说过什么?”他转身面对一众人,宫女们瑟缩得厉害,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 谁也没料想到一个被冷落欺压了数年的废后会在死后翻身,于是一个字也迸不出口,我却明白,他是在问我,躲在宫女中的我。我不吭声。 忽地这个平日稳重并不怒而威的君王开始疯了似地砸石碑,口中含糊地说;“她该死她该死!”瞬间宫奴们乱成一窝粥,忙忙去拉这位失心疯的君主。混乱中,我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冷冷地说:“够了。”我深吸了几口气,“她已经死了!” “是呀,死了。”他忽地又停了下来,破涕而笑,狰狞的笑脸上挂着涕泪,却令人生不出怜悯,只有深深的寒意,哽咽中发出隆隆的低吟,他说:“为什么不等等,就差一点。一点而已。”“你让我一个人,怎办?” 王醒来的第一道旨,是迎回久病的无忧公主,他对我说:“从此,你就叫无忧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个华丽的笼子又热闹了起来,它迎来了新的主人,也是新的囚犯。 我时常在想,这荒谬的命运,像一台好戏,有背后扯着木偶作戏的人,也有默默在暗处窥视着,窃笑着的人。 又是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猪的第一篇文哦,有些狗血的 女主的母亲,额,是个奇女子,额,至于对女主不好的原因,额,你们猜猜? ☆、葬礼 无忧公主病愈,天下大赦。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底下狂欢的众人,脆红的冰糖葫芦,早日包子铺生起的炊烟,各色的彩灯笼,每一样都能使久居深宫的我和无忧高兴半天,可现在,东西在手里,人却不在了,只剩下躲在无忧的面具下的我。 绯色的面具,遮住了我脸上的污秽,却遮不住心里的。几年的生死历练,大起大落,我以为我学会了妥协和默认,学会了安之若素,心如止水,可不曾想如此繁华安逸,还是激起了我的愤怒怨憎。有个声音在耳边怒吼:“愚蠢,愚蠢的人,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往昔的种种痛苦仍如跗骨之蛆,使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世人皆知无忧公主粉雕玉砌,天真善良,却不只有一个紫殊,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甚至有着一模一样的皮囊。 双生者,一人福泽天下,一人祸害众生。很不幸,我是后者。从一出生,便得到国师无数次占卜后唯一的结果。 我的父母,便一力瞒了下来,他们甚至,让无忧带了面具,开始我很庆幸,不是公主,仍没人敢欺负我,还可以溜出去玩,最重要的是,我还是他们的女儿,我不是怪物。 只是那年旱灾,饥荒,瘟疫,不知何时,双生的流言便开始纷飞,然后,在我的胆战心惊中被揭穿。 我还记得那年适逢天灾,无忧的十岁生辰搞得反而格外隆重热闹,百姓都祈求这位国师钦定的圣女,能传达天以众民的臣服。于是天给予了善意,占卜的天石露出了双生的印记。 后来?我只能束手就擒,看着母亲不忍地偏过头,父亲佯怒中的无可奈何,我回头,第一次看见怯怯懦懦的无忧像只小兽要摆脱身边宫女的束缚。谁都没说什么,我只听到无忧那一声声无力的抽噎。囚了十多天,希望越来越少,却依旧相信他们会救我。 那天,我确实出去了。 鸡蛋,烂菜,石头,穿过囚车,他们叫嚣着,“妖物,妖物。”血自额头流下,眼前一片朦胧。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便以为我是死了,只是后来,那一声声尖锐的哭求刺痛了我的耳膜,直至五脏六腑。 有个小女孩说:“不要打我姐姐,不要打我姐姐….”渐渐的,哭声便远去了。我便不敢想象,她那么瘦弱又胆小,是怎么小心翼翼又心急如焚地逃出宫,又怎么挤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喊着,哭着。那天傍晚,那看守的被邀去喝酒了,就扔下囚牢,拴得紧,也不怕我这无缚鸡之力的人跑。半睡半晕的我便被双小手摇醒了,半睁眼便撞见双干净纯粹的眸,她正使劲踮着脚,托着几块桂花糕。小脸也有些脏兮兮的。 我便咬咬牙,狠心道;“快回宫去,外面有吃小孩的贼子。” 她便嘟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母后不见了,父王把她藏了起来,他好凶,我害怕。” 她说,姐姐你饿了吧,快吃,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不怕。 几年前,我这个污秽身着肮脏的囚衣,作为这一国的罪人,游街了三天三夜,以息民愤。可笑的是,前一天,我还兴奋地在圣辇上,带着无忧的面具,看人们的顶礼膜拜,听他们虔诚的祈祷与祝愿,那一声声的虔诚,确凿是对我的诅咒。 更可笑的是,在三年后的今天,我这个污秽包着最华美的衣物,坐着最华美的皇辇,也游了个三天三夜。 换了个笼子,换了身衣服,我仍是囚犯,只是更耐看了,这用人命换来的帝王的怜悯,真是凉薄得令人唏嘘。 虚名如浮云,朝而往,夕而散。如赵姬,如愿登上后位,多年夙愿终成,可是那位子还没坐热,上面的血已经干了。 如我所料,王无端让我顶替无忧,还真不是什么怜悯,他不过是借我之手,除去碍眼的某人。这么说吧,好比打一条恶狗,先给它一块肉,在它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他一棒子打蒙了,当它追着你疯咬时,把它带到你准备要坑它的洞,然后就可以死狡兔,烹走狗了。 当然,这狗不止一只,后宫有,前朝更多,我娘的死,是一阵风,它吹动了山顶的一粒沙,只是滚下来时,越滚越大了,足以砸死一堆人。 王让我来送赵姬一程。 我已经无法忍受与母亲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对着我歇斯底里地发狂,会令我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是我的,本应是我的。”皱纹爬上她白皙的颈脖,像完美的白玉漆器摔碎后上头蜘蛛网般的裂痕,她狼狈地喘着粗气“王是我的,后位是我的,本就应是我的,你个窃贼!” 她的唾沫和着血喷到我的脸上,我没有躲,木然看着,用什么换来的,终用什么换回去。也许她还天真地以为,是我设局诬陷她,瞒了陛下动私刑,只因她夺了后位。她哪知,至始至终,王都是执棋者。 而我,虽为棋子,但见仇敌惨死,说不痛快是假的。但我也知道,或许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尝不知这局的底细,只是她也是个痴人,自欺欺人罢了。如此,我也多了份怜悯同情。 我悄悄地探过头去,悄悄地对她说:“无忧每天晚上,都在床边看你辗转反侧呢。”,轻轻一笑,我又补充了句,“娘娘可还去看您最爱的莲花?那莲被无忧的血肉养的可好了。” 鹤顶红的量正好,她活蹦乱跳了会,就咽了气,死不瞑目。惊怒吗,恐慌吗?这样死太便宜了,我失去的应如何讨还呢? 我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3 的母亲,裹着残衣,高贵地死去了,如初生的婴儿般沉睡。 而这个伪劣者,纵然身着金镂衣,尽是绫罗绸缎,死前亦不过是个当街泼妇。 所谓皮囊,不过一副卖相。 这位王后的葬礼格外的隆重,那一身沉重的丧钟敲在每个人心上,哀号声一片,肃杀的白也一片,有人惶恐,有人窃笑,有人不安,有人愤懑,却被没有人悲伤。 我无聊地跪坐着,王悲伤过度,倒是装病溜了。 “您是应该哭一下的,”身边的老奴谨慎地道了一句,我侧脸望她,她便愈加恭敬起来,我便恍惚记得,这个人,是母亲的人,只是出事的几天前,寻些小错赶出去了。 十几年伺候的老人了,怎会无端责罚?想母亲是知道有事发生的了。 “到我宫里伺候吧。”我便吩咐了句。 平时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就是病得起不了床的王今天出奇地召见了我。 “来了。”他似乎在微笑地询问着我,又似在自言自语。 “何事?” “近日会有动乱,你不要乱跑。”这温和的语气,我便恍惚想起一家四口出游时父亲的唠叨,母亲的微笑,还有….不,什么也没有了,我不需要这些。 “无事的话,无忧告退。”我福福身,抬脚要走。 “你们,会原谅我吗?”声音很轻,却很扎心,如他一脸的疲倦,苍白的脸,金黄的袍,如死尸般毫无生气的眼,一样扎心。这些年,他何尝好过? “原谅您?您不需要原谅。”我盯着地上华丽的金丝,“王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不过不是个好父亲罢了。”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在我踏出门槛时,他说“该拿回来的,我会拿回来,该死的人,还是得死。” 拿回来又怎样?死了后怎样?解气是解气了,能回去吗?回不去了。像干净的白布,肮脏了,可以洗干净,只是它已不是没沾水前的布了。 我多么希望他不是无人在上而居万人之下的王,而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也许没有荣华尊贵,也许还会风餐露宿,饿死街头,到至少人死了可以放声哭一哭,在坟头烧个纸钱。 人说的皇城遍地的琉璃紫金屋,其实不过是个将人逼得无情无性的漂亮笼子而罢。 只是我生在这,也不知,会不会死在这,无声无息地死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额,小猪码字好慢,崩溃啊啊啊- 好吧,女主是姐姐,无忧是妹妹,她两双生,这狗血的预言,喂,你们不能打我,喂,打人不打脸的- 你要坚信,女主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很无奈,又有些胆怯,无法改变现实,但骨子里还是有骨气的。 ☆、处决 这赵家与帝家的渊源,可追溯到那大国分裂以前,在两个诸王间,赵家这颗小苗子,颇有远见的靠对了山,南国立后,寒士鱼跃龙门,百年的经营,终成了众世家中的佼佼者。只是老树纵根基稳固,根落错综复杂,树一大,总招风。何况王刚登基,看谁三分疑。 于是赵家便送出了娇藏多年的独女,王欣然纳之。原是想派个姓赵的吹吹枕边风,顺道探探王的心思,或许等个一年两年,还有个王子扶持的。只是事情脱离了掌控。 这颗棋子,对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女子,不争宠,不图利。北国南下时,战乱中,她偷潜出宫,以一己之身之智,救了王救了百姓。水难中以身涉险,瘟疫中不顾己身,她堪当国母,也终成国母。她忠诚于陛下,甚至于不顾家族的利益。 这不是赵家的娇女,赵家也不需要脱离掌控的棋子,而且赵家有许许多多棋子,不差这一颗,也不允许,小小的棋子,搅了局。 双生子,天大的契机,不知如何的,他们便收拢了国师,做了场好戏。于是,那个不知封藏了多年的诅咒被挖了出来,正如那些丑恶和野心,肆无忌惮地在曝日下张狂。可我只是个孩子,至少无忧只是个孩子,那场内乱,间接害死了我常年驻扎边塞的大哥,也使我刚及冠的二哥发疯失踪。数年来王不曾立后,却只能对母亲不管不顾。这一家,便散了。 他让母亲等他,让一家子等他,数年来,他韬光养晦,栽培自己的亲信,抽夺兵权,提拔与赵家力敌的世家以平衡势力,他忍辱负重,笑纳赵家的女儿,加进赵家的功爵,宽容赵家的放肆,像一条虫子,一点点啃那树的根。 他只能这样,他是帝王,他便不是那山中土匪,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一刀子砍下去了事,这一点点积聚仇恨的过程,更痛苦,更折磨人。 现在这颗漏洞百出的老树,便只差把斧头了,我便是那把斧头。 可惜,母亲看不到,也等不到。 没想到的是,赵家会负隅顽抗,联了几个有些蠢有些权的亲王,要谋反了。举的还是清君侧的旗号,那一侧,当然是我这个妖女了。 只是赵家失势已早,而今背水一战,不过是平那份不甘心。在王筹谋已久的军面前,如三从四德的小妇,平叛的军队以雷霆之势速速扫平了叛军。 赵相跪在了殿前,我的外祖父不惑之年,一身白衣,少了份浸染官场的深沉,多了份年少的生气,书生意气,俊秀朗朗。 “为何而反?” 他便轻笑了下,“王您不是最清楚了么?” 赵相歪过头,定定的望着我:“无忧,你真是无忧吗?” 那回响一圈圈在死寂的殿内,只听到王稍急促的呼吸声,我便无比平静的回望了他一眼,觉得无趣,又低头擦我的玉面。 “是我的错,成王败寇,我的确赌不起。”赵相冷笑,“可王你不也是,你赢了,也赢得惨烈。” 是的,他的妻子,儿子,女儿,谁不流着赵家的血?他剩下的,只是日渐巩固的王权,锁住了别人,也锁住了自己。 赵相五马分尸了,赵家人的血,染在台上洗不掉,刽子手的手在发麻,围观的百姓在喝彩,台上的人在哀嚎,像围猎后待在猪羊般的热闹。字画,珍奇,歌姬,又是一波波沉寂的人来来往往,那华扩的府门缓缓合拢,我便看着,想,母亲出嫁时,这府门应是沉红色的,现在好像褪色了些,里面空唠唠的,似乎听到风声在里头转,萧瑟,冷清。 终于,这棵百年的老树,从里,到外,被啃噬,砍伐得个干净,根须亦连根拔起,衣冠的禽兽,翩翩的君子,丑恶的野心家,都为自个儿的姓氏,祭出了自个儿的命。 这汹涌的斗争,参杂着人的感情,欲求,善与恶,我们都不再敢去相信,因为我们的命,只是浮尘,不留神就会被风沙卷去,了无踪迹。 谁不怕死呢?谁不怕死的毫无声息呢? 人命就是如此的卑弱,我九死一生捡回来的命,那么努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4 换来的命,那么轻易就消失不见,也许来往的人多了,那洗刷不掉的血迹,总会在万人践踏下,也会消失不见。 我这么努力的活着,是因为怕死啊。 一切尘起尘落,终究结束。当我以为一切皆以过去,可以如细水长流般点点埋葬伤痛,可以悠闲地看看书,写写字,下下棋,活出我那个安静的无忧公主的样子时,我又突得发现,这又是个奢望。 无忧公主要嫁给个老头了。 皇城内暗潮涌动,沒人议论,沒人嘲弄,北国的铁军逼近,没人会不赞成这样不血腥的和解,不管是不惑之年,还是古稀,甚至是尸体,沒有战乱,有何不可?我也清楚地知道,看似南国内乱,北国借机南下,是北国占了优势,实是王在扮猪吃老虎,借机来探探北国的水。现在,他需要一个人,一只棋,信得过,沒世家牵制,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塞进北国皇室又让他们吐不出来。 我却还还是有些希翼,我的王的抉择,是否会不是我。囚了十多天,希望越来越少,我开始怀疑到而今决定,王在撒网,他从来,就是个精明的猎手,一条伪装的蛇,那一瞬的温柔,早已过去,他要复仇,他要报复这个乱世。 当一个人坠入绝望,那么绝望就是他的一切。 我记得那天宣旨那老太监尖尖的鸭公声,王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目无表情,恍惚忆起大哥临行前,他说,要活着,就要有利用价值,而活着,便什么都有可能。而今,他什么都没说,直到出嫁,我都沒再见到他。 内乱下,这嫁得有些狼狈,清君侧的土匪似的伤人放火,出城时只见一片哀鸿遍野。风刮得城墙上的旗哗哗响,吞没了乐声,夹杂着灾民一拥而上哄抢嫁妆的疯狂,刀剑出鞘,血染在红装上,又深了一层。 “给他们吧,”我叹了口气,“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额,好吧,女主的爹妈是对苦命鸳鸯,至于国师,重头戏在后头。 ☆、手段 北国是重武的国家,饶是君主大婚,亦少不得大军操练,虎狼之师,果不同凡响。 那么有趣的一幕便发生了,浩荡的军在前,随嫁的小轿在后,威武凌凌行军后,那可怜的几个仆人,连个号都吹不起了,个个屁滚尿流的,张皇着逃命。 我暗自酌磨了一下,莞尔一笑,此番,定是那北王吃了闷亏,却如此儿戏地要回面子,实不是这铁血君王的作风。只是,王到底做了什么? 斟酌间,逃命的奴才冲撞了轿子,一阵晃荡,滚出了个灰头灰脸的小孩,头上扎两包子,小脸胖嘟嘟的,像大包子。 便见一旁眼不住往轿里盯的老仆猛地把小孩拽了下来,也不顾小孩吃痛,小鸡啄米似地磕起头来,“幼儿无知,请公主恕罪。” 不知为何,见着她一副不知闯了多大祸的样子,一味的傻笑,还疑惑着为何老仆要跪地上,我便平生出份熟悉感,年幼无知之时啊,何处风景皆美好。 “你不怕吗?”我遥遥望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看看这个还对着肉包子流口水的女娃。 当我把无忧弄丢时,她也只是那般大,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不懂人心险恶,不懂生离死别,不懂权谋利益。 干净的孩子,我很是欢喜,就取个应样的名,叫包子,收在身旁,多大的祸都兜着,就不怕她闯了。至少,我这本该灿烂却寂寞如雪的年华,终有了几分生气,几分希翼。 这立后的典礼不怎地隆重,还不如个得宠的妃,我便料到如此情景,北王的痴情早有耳闻,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他心中的女子容颜未老,他却已两鬓斑白。 有趣的是,这女子,是他抢来的,为此不惜掩没一个将门世家,拆散一对神仙眷侣,这女子,想必是日日念着如何茹他的毛,饮他的血吧,将一把开刃的匕首不加刃鞘的放在床边,这北王确不是普通人。 这女子也是个角色,前些年北王重伤,朝局动乱,南国趁机上侵北国,她倒是有胆量让自己儿子上战场,又趁国内兵力空虚发动政变,只是功亏一篑,自己倒被自家姐妹下了千日醉,整个活死人似的,自此,这动乱才平息下来。 可为了这个女人,南北两国可没少吃苦头,这千日醉的解药,珍稀,且只有南国温和之地可栽,北国地寒,不出苗儿便冻死了,近年来北王穷兵黩武,许就是冲着解药来的。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鬼吗,还不止一只,父皇的野心是吞了北国,结束这二国对峙的局面,这是历代国君的夙愿,他却为此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说,北国,由母亲挚爱的白梅。我便只能冷笑,当然,父皇喜欢的,母亲能不喜欢吗? 说到底,这便是妇人之仁,君王,哪有什么妇人之仁? 这个男人,他又怎敢,用整个国,几百座城池,数十万百姓,去赌一个女人呢?实是无稽之谈。 人道无忧公主不韵世事,如九天神女,天真浪漫,连蝼蚁尚且避让。 可如今她开了杀戒,杀了人,不止一个,为的还是个卑微的男宠。 在宫中的这些个时日,见识了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媚药,巫咒蛇蛊,堕胎假孕,红花麝香,都不如个苏姬来得直接干脆,大清早的拿了个刀子在我宫里玩自裁,说要嫁祸于我,信誓旦旦,嚣张跋扈,得意洋洋,哦,这个苏姬是有来头的,她是那个女子的妹妹,顺带的王就爱屋及乌了。 这乌还以为自个是正主了。 “我伤了,姐姐会伤心,自然,陛下也会伤心的。”她仔仔细细在我脸上搜寻,却没发现意思让她满意的不安与惶恐,她握着匕首有些不耐,“陛下最爱姐姐了。” 我仍低头仔仔细细的擦我的玉面,懒得瞄她一眼。心中暗叹,沉浮多年,眼见衰落的苏家终是沉不住气了么?这些年北王对沉睡的那个女人深情依旧,却丝毫没打算放过功高盖主的苏家为首的豪门世家,当年的兵变,苏家参与了多少,表面是看不出什么,可查的痕迹也摸个干净,但如此的声势浩荡,没个百年世家的人力财力,是做不到的。再者,当初那将门世家淹没的肮脏事,帝王又怎会留下个把柄?于公,夺权,平衡势力,苏家该灭,于私,掩盖污垢,苏家该灭。 苏家该怎办?不是坐以待毙,至少,把水搞浊,水至清则无鱼。撩起个两国战乱,至少兵权的一部分,还在苏家,还是当初那肮脏事抢来的彩头,无论是趁战乱起个兵变,或是投奔他国,甚至占据一方为王,都有些依靠。 这苏家,千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小小的争端,便能惹起大风浪。 只是苏家真的以为,北王只是一届武夫么?他未必能如他们的愿。 只是大清早的听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5 到狗在这乱吠,真真是太恼人了。我便回头懒懒地问老仆,“无心醒了没?” 不待老仆应答,那只疯狗便顿时怒不可赦,“你竟然救那只小杂种,你,”激动之时,竟生生地假戏真做,在心口划出道血痕来。顿时美人花容失色,疼的直倒吸气,只是一瞬,她便森森地笑,像阴沟里的老鼠发出的唧唧声,“呵呵,可怜的小王后,没想到啊,” 刹那心中划过一阵诡异,杂种,是什么意思?于是,被撩起一点兴趣的我,从那冰冷的宝座那走了下来,一点点靠近,不急,不缓,平静的看着她,看到她眼里的疯狂与曲扭,不甘与怨恨,我便握紧她那拽着匕首轻轻颤抖的手,微微一笑,轻轻一推。 苏姬的眼渐渐张裂,布满血丝的通红,不知是因怨而流多了泪,还是日日彻夜的未眠,由令人恶心的得瑟,到对死亡的惊恐,到彻彻底底的毫无生机。 匕首被皮肉淹没,我便有当初谷中猎杀巨兽的快感,手法得当,血只一点点地渗了出来,一丝也没沾在我衣裙上,眼见着痛苦,一点点侵蚀她,干张着嘴,无力□□,我又稍稍将刀尖上挑,见她浑身抽搐,口吐血沫,稍有解气,一松手,便像烂泥似地瘫在地上。 身边的丫头便慌张着跑开了,步子倒是沉稳,许是通报给王去了。 “这是第一步,对么?”我便朝着那死透了的人说,或更像是自言自语,“路都是由棋子铺开的,棋子的自由,感情,性命。” “人当真是比兽要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个北王他不是男主,额,男主他来了,男宠的身份,额,忽略掉。 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即将上映! 女主为什么杀掉苏姬,额,顺水推舟而已。 ☆、无心 “好些了吗?”端起姜汤,自己喝一口,不烫,便要喂他一口,他便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雕花的勺,犹豫了许久,还是喝了一小口。 他很瘦,完全没有十二三岁的男孩样,两颗硕大的眼珠镶在苍白的骨架上,有些骇人,因着包着的布浑身裹得像粽子,幼兽般无辜地眨着那大眼睛,干净而清澈。 一口,两口,渐渐地,他喝的就有点急,呛了几口,又偷偷望了眼帮他顺气的我,生怕自己犯了错。 “哈哈,”我轻笑出声,糟蹋了一下他有点乱的头发,“无心,这是你的名字。”许多年前,我也对个女孩说过这话,紫殊,这是我的名字,跟我混,你的好日子来了。 “无心,跟我混,你的好日子来了。” 我帮他挤挤床单,哄道:“睡吧睡吧,睡醒了有大餐吃。” 我理所当然是不应该犯这个错误的,我本已置身水火,名为王后实为质子,作为棋子,我何时不受制于人?任人玩弄的男宠如此的多,我为何多管闲事?我又有什么能力多管闲事? 可我的确这么做了。也许一个多么无懈可击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梦魇,逃不开,避不过。 多年以后想来,也许会后悔贪恋窗外三寸春光明媚出外走了走,否则也不过是无情无性,老死宫中的弃子罢,总不落的而后的下场。但我便从不后悔去救,像溺水时抓住的东西,是稻草,还是毒蛇,又哪里顾得上。 我记得那是暖春那样好的季节,树上葱葱茏茏的冒着新芽,正庆幸这盎然的生机未被沉厚的宫墙阻挡,却无端被身边的喝彩和狂笑惊扰。 我并不喜欢笑,我总会想起无忧失踪时,赵姬的笑。 他们在将奴隶烤着玩,嘲笑他们临死前的丑态,涕泗横流的,跪地求饶的,舔主子鞋底的,上演的一幕幕,无非为的是一条活路罢了。 中间便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挣扎,没反抗,架上火台时,他的眼底一片死灰,也有一片释然,还有一片不甘,像只待宰的牛羊,腰骨却是挺得僵直。他想死,还是想活? 我想,与其说我救他,是因为他有一双像无忧般干净清澈的眼睛,不如说,是因为他有我一般倔强的性子,虽我无能无力改变自己,却也想有人能有能有力改变自己,活下去。 我依稀记得,无忧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她只会怯生生躲在我身后,扯扯我的衣角,叫我声姐姐。我便承诺她:“别怕,无忧,我会保护你。” 别怕无忧,我来了。 我在黑暗中穿行,看不清前路。一片迷茫,浓雾是捆人的绳索,我无法挣扎。一个人的路,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心中的惧意与孤单,便会被无限的放大。 每年的夏,宫中的蝉,便是没完没了的叫,盛夏的莲开得艳,母亲爱极了这莲,无忧爱极了这莲子做的糖果,我爱极了这莲下的肥鱼。 可那年的夏不一样。 无忧溺死在了这片盛莲中,我总觉着这莲开得妖,是因为染了无忧的几分血色,这鱼生的肥,是因为吞的无忧几口肉,我便觉得,这些都不干净,脏得令人可怕。 多少次好不容易入的眠,都忆起那如水中月般捞不起舍不下的往日情景,在这空洞的,毫无生气的大笼子内,我便连嚎啕大哭也不敢,这阴森森的,犹如鬼叫的哭声,便只能看着偌大的白蜡滴到天明。 我怕死,我怕像无忧一样,像个掉线的玩偶,按下水,再抬起来,再按下去,再抬起来,水灌进口鼻,天冷得出奇,便只有人团着身子在一旁冷眼看着,有人在一旁抿着嘴涩涩的笑着,有人在一旁撕心裂肺哭着,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人,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心寒,或是存粹的恐惧,像个木头,脸是僵的,手是僵的,身子也是僵的,腰杆被迫弯的很低,谁也没留意她。 那是我,在噬人谷捡回来一条命时,费了些心思扮成宫女混进宫的我。他们都不知道,我偷偷将无忧的“尸体”丢进了暗河,我一直坚信,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只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比噬人谷的巨兽虫蛇更为可怕的东西,那东西,吞噬了很多人的心,让很多人变成了怪物,变得我不认识。 我害怕的时候,喜欢勒紧身边的东西,一般来说,睡觉时是枕头,只是,今天的枕头有些,硌人?怀中的小兽挣扎着将我推开了,我的力道足以将他勒死,他警惕地看着我。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他不敢睡,我睡不着,突发奇想的我想这样天气晴明的夏夜,星星应是不少的吧。小时候便调笑着无忧说,要逮个情郎看星星看月亮,还要在夜黑风高的墙头上,就我负责把风,她负责勾引。 这样想着,我便一撩衣裙,双腿生风,噔噔噔赤足就踏上云梯,这是我在噬人谷杰作,直通殿顶,像笼子上放风的小台,设了把宽大的摇椅,小巧的桌,放些吃食,平日无事,便在此处晒两把太阳,读两份戏文,偷的个浮生半日闲。 在我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6 威逼利诱之下,这只懵懂的小兽,终是犹犹豫豫,慢吞吞的跟了上来。看他踩上那梯子时,叽的一声叫似乎就吓他个半跳,等到那鸡腿几个烤得半熟,他终于在笼口处冒了个头。 殿顶的风更大了,无心裹着我的雪白狐裘,像个大大的糯米团子,鼻子冻得通红,像只无辜的小鹿看着我。 我很庆幸,其实在那暗无天日的谷中,我学会了怎样活着,怎样活得更好,学会了怎样让猎物更快地死于非命,也学会了怎样让自己的肚子感到满足。 无心的眼刷的就亮了,没有了犹豫,他的吃相很狼藉,怎么吃都不够,他的身上有很多痕,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网似地结在身上,有的还在渗血。 突然,我又无比庆幸,那个诅咒是落在我的身上的,否则我的无忧,会变成什么样?像我一样麻木、冷血、残酷、绝望? 至少她离开我的时候,还是干净的。 ☆、生辰 我很高兴,他变成了所有正常孩子一开始的模样。 人之初,性本善。 他很聪明,学五书,习六艺,起步晚却从不厌弃,连带着那牛似的倔脾气都那么像无忧。 当那一叶叶梧桐落下,执着的他在一旁握笔练字,懒散的我在一旁看戏文打瞌睡,将落的黄昏漏了点点细光在他身上,我便觉着这样很好,一直是这样就好了。 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也只是几年前的事情,无忧在努力学她的琴棋书画女红礼仪女四书,我便在一旁吊儿郎当地上树爬墙摸鱼斗鸡捉蚱蜢,一边教习嬷嬷在无忧左耳朵叫她贤良淑德矜持守礼,一边我在她右耳朵嚷嚷勾引调戏门口那俊朗侍卫。 这些,如今便是奢望。 我不知道在这挤满豺狼虎豹的笼子里,我还能护他多久,未来的事,更是不敢去想,我只是贪恋现在,看着他,想着我的无忧也许也会这样活着,她会很快乐,无忧无虑。 我便看着他,想找回许多丢失的东西,许多逝去的曾经,也许,我会试着去相信,试着去守护。 匆匆五年,很长,也很短,古人诚不欺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说到底,可笑的是我,天真的是我。 五年,足以让他由一个世人唾弃的卑微奴隶蜕变成温润如玉的君子,俊朗,宜人,再无往昔的痕迹。五年,也足以让他从一只温顺的狼崽,变成一匹狼,再看似温顺,都是狼。 而我,现在的我,是一切始作俑者,我那么清楚地知道,我的羽翼,遮不住什么风雨,毕竟,我只是个棋子,而今看来,也应是弃子。 我的确恐惧,我知道他不是平庸之人,有他自己的想法,取舍果断,心思深沉,早已不需要我庇护了,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却又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罢了,活着,便什么都有可能。 那天他得胜归来,撇下偌大的庆功宴,却只身溜进了我的小阁。 “无忧,我回来了。” 仍几桌小菜,几坛好酒,殿顶微风徐来,我支着下巴眯着眼,来着白衣一袭,简单束发,随意洒脱,不像个久经沙场的副将,倒像个醉花楼那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举手投足间,确实与以前不同,哪里不同,我说不上。 他是将才,我知道,耐性,毅力,应变力,反应力,聪慧,灵活,圆滑,机敏,还有不惜一切代价的野心,甘居人下的隐忍,我也不知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如此锲而不舍甚至是疯狂的去让自己变得强大,权利,人心,手段,他飞快的成长着,我看他得心应手的拉拢人心,步步为营,他并不着急,也一直当着军营中不大不小的官,他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便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一跃而上又能站稳脚跟的契机。 也许,他并不满足于当“臣”。 只是,一个奴隶,何以有这样的胸怀抱负?是对死亡的怯惧吗? 他的过去,是否同一般的奴隶一样?许这便是一直困扰我的谜团,这便是我的恐惧,他在那,似乎就是为我而来,掌握的寥寥无几的消息,却能清晰简明地概括他并不复杂的身份和过往,宫女弃子,得罪了个阉人打发去了兽人圈,逃了出来却被几个公子哥捉到,成了我见到的模样。但在这复杂的笼子里,怎么会有如此简单明了的一生? 隔着空气,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沉重的泥土味,稍稍的药草味,还有热烈的火灼味,我在沉思,当初推他去军营,是为了他能自保,而今,似乎早已脱离了我预设的轨道,我便宁愿他普通一点,能安稳一生,可是,平庸之辈,是断不可能在这安稳一生的,什么人,在这,两条路,争,死,似无硝烟的战场,活着,踏着别人的尸骨。 杯中的酒,让人欣喜,有令人苦涩。 不知从何时开始,彼此间再无多言,一人举杯,一人痛饮。 末了就只一句“我回去了。”“嗯。” 今天,今天是不一样的吧,捡到无心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我给了他名字,也给了他我的生辰。分享我的快乐,暴露我的弱点,我的世界,其实很小,其实想要的,也很简单。 酒也稍喝多了,少时的趣事也聊过了,无心很认真地问我,“无忧,你有什么想要的,你说得出,我做得到。” 我想说,我有什么想要的呢?我敢要什么吗? 我想逃离这,找个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算计,没怨恨。 可是可能吗?我是连逃的勇气也无。 于是我豪情四溢地举起酒杯,说,“无心,作为一位倾城的美人,可舍不得自个的皮囊被虫啃,无忧公主我,要着血似的艳丽红装,在繁华开尽的一处,死在最热烈的火海中。” “身子烧焦了多难看,”他沉默了许久,嘟囔了句,“你那么臭美,还是算了吧。” “那你呢?”我没什么好气的问,“打算娶几房的美娇娘啊?” “我哪有什么愿望,”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我幼时送他那白玉小虎的玉佩,“还不是一天天地混日子。”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再没吱声。 临了,只记得酒酣时昏昏睡去,便落入个夹杂着乱七八糟气味的怀抱,奇怪的是,这种味道熟悉而令人安心,但我却睡得不大安稳,许是风大,不是打个喷嚏咳嗽几声,这五年,我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以前巨兽都打死几只的,上个树爬个墙是多手到擒来,如今真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个怀抱沉稳而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丝毫不嫌弃我留在他胸口的那滩口水,终于怀抱一空,暖意散去,他走了,迷迷糊糊的只见到个背影,他没有回头,轻手轻脚地掩上门,他走了。 我睁开眼,瞪着雕饰庄严繁华的殿顶,毫无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7 啊啊啊,小猪的强迫症啊,一定要写过两千字!!! 头疼的厉害,坚持码字!!!y(&gt_&lt、)y ☆、动乱 始 终于,北国的这趟浑水,随着那位美人的苏醒,彻底浑的见不到底,所谓契机,父皇的,他的,终于来了。而我稍清静的日子,也也该结束了。 纷飞的留言是这么说的,那媚主的狐妖醒了。 说的上是狐妖的,其一,姿色是有的,其二,聪智是有的,其三,定是个祸水。只是能一手将自己儿子推上必败的战场,一手趁京内军力空缺,君主重伤,鼓动一向“安守本分”的母家暗中助力谋反,其胆量谋略,说是后宫这狐妖,怕是折辱了她。毕竟这狐妖,是怕死的。她骨子里的疯狂,倒是与无心很像。 只是这北王的态度,很是让我奇怪,照树大招风的说法,作为君王, 要保护一个人,万万不会将其摆到最显眼的地方做出头鸟的,尤其是像这样犯了大罪的,父皇便是迫于臣民的压力,将母亲晾在一旁的。但见北王劳师动众地大摆宴席的,显然是没这个觉悟。 也许应该说,他没父皇的怯懦,而她没母亲的痴情。也许有,但绝不是对他。 乱局中,人心惶惶中,鸡飞狗跳中,便有人精精地打着算盘,我一向冷清的殿,稀奇的热闹了起来。送礼的,问安的,旁敲侧击的,我这颗五年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闻的弃子,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我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思量着者面前的残局,说到底,北王可以把我晾在一边,但我还是南国来的人,如今局势微妙,那位美人的醒,可给这权倾朝野的苏家打了番鸡血,这北国内乱在即,五年前的一念之差,使得北国养虎为患,入有功高盖主之徒,外有敌国外患之险 而这两者,全因一个女人? 红颜,祸水也。 而我应何处之?我心所向,不过是个安身立命之所。我想要的,也许只是命,活着,便什么都有可能,即使是蜉蝣一般,野狗一般,凶兽一般,没到最后,都不应放弃。 众人许都盼着我能斗倒那狐媚,收拾了内乱,正好有借口敲打南国一番,最好是惹出一场战乱,届时便能给这朝局洗洗血,这制运军火粮草的好好捞一番,军功封爵的好好乐一番,许是觉着这百年来两国大小战争不下百次,倒没个谁斗倒谁,又有个什么关系?战乱时的苦难,战后百业俱兴,再过个一两年,还不照样神鸦社鼓,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从来我们这些人就是悲哀的,更甚于生而被烙上奴印的奴隶。于我们,人人得而株之,却不得不敬而远之。明明手握权势,却不得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偏偏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当无心半死不活浑身是伤地出现在我面前,多年来隐藏至深的惧意,竟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无心。”我颤抖着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心你怎么了?” 他的手冰似的冷,染得我的手也凉凉地出了汗,觉着我的手比他的还冷。只是他冷冷地看着我,手受了伤,却异常坚定地拽紧我的手,一点点挣开拉着他另一只手的我。 “你满意了,”他的嗓子像刀刮在厚重的木片上,狼似的盯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笑了,终有了万军前杀虐果断的戻气,“你不知道?你终究是和他们是一样的。” “谣言是你散布出去的吧,就这么急不可耐?”他的双手卡着我的喉咙,窒息的感觉使我霎时清醒过来,“你就这么怕,这个位子坐不稳?” “呵,”我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他疯狂的源头终是找到了,“当然,这是我的命,我活命的根本。”我欣赏着他目眦尽裂的模样,想起了苏姬死的时候,他一家子,似乎都是一个样。 “只要我稍稍再用力,你辛苦要保住的命,就‘咔嚓’,没了。” “呵,”我无所谓地笑笑,眼前有些充血,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当我以为真要毙命时,他又松手了。 “对不起,”他忽然又稍稍退后,只是不停的重复这句,“对不起对不起。” “咳咳,”我终于恢复了过来,平静地说,“不是我做的无心,你知道我不会做这么‘显山漏水’的事情。”我并没这个必要,我只要做好一个天真仁善的挂名王后就好。至少现在是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殿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有些昏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静得有些出奇,他微乱的喘息,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无忧,她是我母亲,”他压着嗓子,声音有些呜咽,“别伤她,千万别伤了她,我怕我控制不住,我怕……” “没关系。”我轻轻的搂了他一下,“我们先处理伤口好吗。” 她的儿子,无心是她的儿子,这下便复杂了。 他杀了所有多嘴的人,不乏有朝廷的权臣贵胄,能杀的不能杀的,都莫名奇妙的死去了。 我顿时觉得手脚都冰凉起来,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是最好的,既收了流言又杀鸡儆猴,可对无心是致命的,迟早查到他的身上,会牵连到我,他的仕途,他,我的命,蝼蚁一般的。 我的确很害怕,像当初噬人谷中只身徒手对着能一口吞下我的狼,像当初面对无忧毫无知觉的尸体,像当初面对母亲日渐流逝的生机。 唯一陪伴在我身侧的东西都要一一离去吗? 人总是有软肋的,数年来我如履薄冰,就是怕这一天。 实质上,苏家这趟浑水,我是没有必要掺和的,只是如今,也只能抖抖衣裳,坦然面对了。 公公一早便过来请了,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临行,我并不知今日的变数,便只能吩咐老仆好好看管他,最坏的打算,便是当死尸运出宫好了。 “王上,先有后宫染血,后有前朝受难,此毒后绝不可留。” “王上,南国不足为惧,不必有所顾虑。” 好一番言辞切切,好一番肺腑之言,好一群忠臣赤子,只是北王不为所动。 我便是在一片口沫子中缓缓走进这金碧辉煌的殿的,感觉其实与游街示众穿行于市井间不无二致,只是他们挣的,一个是安居乐业,一个是权势利益。 我还看见殿外守着的苏家三子,那手中握着的刀,缓缓抽出时刀与鞘寒寒的摩擦声,那是恨意,杀气。我杀了他妹妹,无心杀了他三个弟弟。血海深仇啊,又偏偏要按耐住。 只是我现下无暇理会,这个局,分明是想挑起南北战乱的,所以这人一概是便是奔我去的,所以他算好了无忧的母亲是无忧的软肋,无忧是我的软肋,我是制衡南北的关键,虽然我只是弃子,但是在这个像□□桶式的南北关系中,需要一个导火线。 我只是不明白,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8 是谁?不可能是苏家,因为苏家的三子不可能这么白白浪费,若说苏姬是抛砖引玉来开这局的,那么这些流言也不应是苏家流出去的,毕竟王的威严摆在那,苏家的名声摆在那,苏家向来做事滴水不漏,鲜有走漏风声之说,那么无心又怎么会得到这样的消息?又怎么会收敛不住气性冲动地杀人? 而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位苏醒的美人,无心的母亲,怕是最大嫌疑者了。 她想要什么?复仇?灭了苏家吗?利用我,无心?鹤蚌相争? 恐怕并不只是如此,或者说,不只是她一人。 ☆、动乱 终 随着北王那声不耐烦的“滚”,苏相只得领着那一众疯狗悻悻而去,只一双双血红的目瞪向我,深恶痛疾的,悲痛欲绝的,狐假虎威的,落井下石的。只是瞪完后,个个都走得飞快。 “那你要怎么办呢?我的小王后?小情夫就要死了呢。” “他是您的儿子,是您和您心心念念的人的儿子。” “我的儿子多的是。”北王甚至连证据都没追究,毫不在意地把玩着茶杯,那砰砰的一声声清脆砸在我的心上,不知是在为无心心痛,还是为自己心痛。 “他不过是个怪物。” 这句话,成功的激起了我的愤怒。 “那就说说您在意的吧。”我端正了下跪姿怒极反笑。“您对真正的解药感兴趣吗?” 北王顿时神色一凌,从座上一跃而下,扣住我的颈脖,他的力度,也许我马上就能听到我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我却仍在笑,紧张了?痛心了?若有百分之一是对无心的,他又怎么需要我这个不尴不尬的人来护着,他又怎么会变成今日疯狂的模样。这样的苦,我拼了性命也要你们尝到一分。 良久,他终于松了手,我被甩在一旁喘息。 “棋子不配谈条件。” “那要看我有什么,”我又重新端正的跪着,莞尔一笑,“解药在南国国库,麒麟玉也在南国,只有我知道,它在哪。只有我,才拿得到。” 父王给的解药是假的,也并不是全无作用,只是缓解了昏睡的症状,一旦停药,仍会昏睡至死。而数年前,父王一听闻急需解药的条件,便下令在民间封杀了此药的生产,专供王室所用,而每年供应给北国的量,远远不足以将毒性完全解除,而真正的解药,在南国世代封锁的国库。 这样的国库据说北国也有一个,之所以封锁,听母亲说,不仅因为是前朝禁忌之物,还同前朝国师一族命脉有关,皆以麒麟玉做钥匙,一分为二,的全者可得天下。 似乎,江山,美人,他想要的,都在我身上了。 “一句莫须有的东西,就想开条件?” “我知道的东西很多,”我低下头,见到金丝下绣的血牡丹,“我的要求也甚简单,保住他的命,而已。王,这买卖也划算。”我清浅一笑,“当然,王您不能动他,手下那几条不听话的狗要是动了,妾只能越主代庖了。” 北王的笑我并不是很看得懂,但除苏家之意,我却也明白,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方便自家人代劳,只得我这个烫手芋头好好狐假虎威一番。 苏家的下场见得太多,树大招风嘛,功高盖主嘛,掩饰得再好狼子野心也不可能滴水不漏,更何况没有的都会被多疑者无中生有,去留荣辱,就只是座上人的一句话。 我便这样跟无心说,要充当棋子而不被轻易吃掉,能屈能伸,以定局谋待变,七分假而三分真,该扮猪时扮猪,该锋锐时锋锐,平时便一副老实结巴样便是,所欲者必不轻易显露。 而今,我便是处处破绽了。 死寂的宫,发出些不合时宜的噪音,莫名的,我的心便抽了一下,不管不顾,当场提着礼服飞奔而去。 千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的宫,走水了。无心在里面。 “苏丞相当真看重本宫,走个水都要领个大军镇压。”我便只能硬着头皮,略整姿态,当年,我是躲在一顶小轿里,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父亲,为了这个我兄弟誓死捍卫的国家,穿过威武凌凌的大军,去承担我这个身份所应学会承担的,而今,也许,我仅仅是为了一个人,他,准确来说,还是我自己,我害怕孤单,害怕殿中没完没了穿堂而过的冷风,害怕一个人面对,我需要一个人,无论是谁,无论是否手持利刃,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我是个自私的人呢。 我径直走过去,略略扫了宫门一眼,血便狰狞地由他的手臂而下,他漠然的看着底下的尸体,骨子里透出一股轻蔑。 还好,还没死,我心中轻轻嘟囔一声。 “娘娘,”苏丞相挑起了眉头,却弯下了腰,“臣等正抓捕纵火之逆贼,恰是前日诛杀众大臣之徒,望娘娘移步,以防伤及凤体。” “苏丞相,俗话说的好啊,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苏丞相想打我的狗莫?” “想这宫廷之内,向来是些俺腻阉人管的事,怎的轮到苏丞相了?” “臣等这是在抓捕要犯,事态紧急,故有所冒犯,望娘娘恕罪。” “我这小狗听话得紧,是不会乱咬人的。”我无聊的把玩着袖子上的流苏,“你这群人气汹汹地来我的宫,吓到他了。” “不敢,臣乃奉命行事。” “那好吧,”我无奈的摊摊手,“搜吧。” 说是搜宫,实际上就跟抄家差不多,我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抢的抢,砸的砸,看那些沉淀着太多伤痛的旧物,在一次次翻找中摔得支离破碎,清脆的声音反而让我松了口气,这些舍不得放不下的,终于毁了。 只是有一个意外。 要碰到一个匣子的时候,老仆突然冲了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很快,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苏相的局很简单,走水,捉贼,冲突,灭杀。到时上奏就会说,贼人纵火,劫持娘娘,后被歼灭,娘娘亦被误杀。说不定还会说我个宁死不屈,予以厚葬。 其实刀子捅过来的时候,并不那么痛。对于我所受过的伤,至少是这样的。 我只是想看他奔向我的样子,像小时候,练了一幅好字,跟哪个王族兔崽子打了架,在猎场上杀了只肥猪等我一起开膛破肚,都急忙忙的奔向我,而不是像现在,我急忙忙,看到的,永远是他的背影。 他奔过来了。 眼前的景,开始模糊,漆黑,然后毫无知觉。 ☆、死局 屋里有点窒息的黑,我睁开眼,仍是冷飕飕的风,冷得刺骨。 有些桌椅被碰到的声音,像一个人有些狼狈地离去。我坐起身,瞄到了桌上那半碗粥,还轻飘飘的冒着热气。 清晨的日光挪到了殿内,有些刺眼。 很好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9 的太阳。 无心走了,他去投案。 我端坐在下方,听身旁一个小妃调笑,“可不,这么个俊儿郎,蹲错了门,可惜了。”又感到座上一束目光投来,我只能若无其事,自饮自酌。 座下又一阵爽朗的笑声,便叫周围都安静下来,我强压下身体的颤抖,一模一样,与无心一模一样的人。 宴会我便再无心奉承,冷汗划过心头,脑子一片混乱。我并不确定,我在畏惧什么。 我抬抬眼,看见北王一本正经在关怀他,她在嘘寒问暖的娇嗔,温暖而疏离。 他不是他,他只是个只好看的金丝雀,而他,看似乌鸦,实质只硬骨头的雄鹰,对自己狠,对别人狠。 宴会如愿结束,只是终了时她对我神秘一笑,随即我便被领走了。 “无忧,”牢房里很黑,仅有的烛光挣扎着跳动了一下,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我听到他转过身时椅子叽的一声,就像他走向我的第一步,云梯叽的那声,只是现在吓到的是我,不是他。 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长大,越胆小。 靠近点,我终于看清了他,只是他没面向我,侧着身。 我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便固执地扯过他的衣口,歪过头去看他的另一边脸。新鲜的刀痕,擦着眉毛而下,一指长,血已经凝了,混上尘土,有些狰狞。 我便吩咐着取了些水,着手处理伤口。 “谁干的?”我轻声说了一句,却发觉压不住声音的颤抖。我在愤怒,是的,这样的情绪在我身上并不多见。 “无忧,”他似乎并未察觉,玩笑道“我丑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是她是不是。”我冷冷地说,从小到大,什么刀伤剑伤,打仗的刺杀的,每一道伤口的罪人都直接间接成了他刀下亡魂,而今,还有谁伤到他? “好了无忧,”他仍然温和地笑,“离开这,答应我好吗,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不!”几乎怒火已经冲昏了头脑,我第一次歇斯里地地吼了起来。“为什么我要逃,为什么我要任人鱼肉!” “那个位置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他仍在笑,却又有了瑟瑟的凄凉。 “无心,你听着,”我平静了下来,“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可是无忧,我累了。”双十的大好年华,说出的话却犹如年过花甲之徒,“你看,外面的雪,好大。” 牢房的窗很小,依稀看到漂浮的几粒小的雪花,风刮的一阵阵,不知要飘到哪。 “正如你所知道的,”他慢慢喝了口茶,似乎有个很长的故事要讲。 “我的确是个老太监养大的,但抛弃我的,不是个宫女,她是个将门的夫人,后来成了你见到的苏夫人。”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在她欣赏人兽相博时,她见到了我。她来看我,她认出了我了。”他默默的垂下眼皮,就像少时硬撑着困听我讲戏文一样,他靠在我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说,我是她的孩子,我那时很高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吃不饱,睡不好,醒来就要逃命,会有人疼我爱我。” 我默默听着,他的肩头宽,搂不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被骂怪物的时候,母亲离开时,无忧漂走时,我都没有哭,我甚至怀疑,自己没有心,不会痛,现在我才明白,是因为没有人懂得。 谁会懂得啊?那不见天日的谷中,我多么渴望这只是场恶梦,醒来,我再也不会吃不饱,睡不好,醒来就要逃命,依旧会有人疼我爱我。 “可惜,她是让我去送死的,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像她的另一个儿子,”他嘲讽地轻笑一声,“她是让我代替我的弟弟,上战场。” 一瞬间,我的无心,似乎又回到我初见他的样子,有凌然的傲气,却透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我仍很爱她,我很羡慕我的弟弟,我不想这么狼狈和孤单,我想有个地方帮我挡挡雪。” “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现在给不了,当我变强,我会给。” 其实天是很冷的,我们都是很冷的,连温热的眼泪,被这寒风一吹,也会凝结成冰。 “我死了之后,灰渣都不剩。”他叹了口气,“既然不是真的,又何必要如此逼真地造出来。” 我并不太明白这句话,但我不怎么想浪费这最后的时光。 当一直害怕失去的东西失去时,其实并不那么可怕。 或者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失去,便习惯了疼痛,习惯了悲哀,习惯了变得麻木。但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在占据我的心。 是仇恨 是不甘 如果我有权,你就不会死 如果我足够强,就不会不停失去 不会任人鱼肉,不会身不由己,不会无能为力。 如果我有野心,如果我不懦弱,如果我成为赌徒。 结果也不过是个死,有何惧? ☆、祭奠 人总是习惯性地遗忘,记住他们想要记住的,遗忘他们想忘记的。忘记不堪的,记住美好的,记住容装,忘记内里,记住突出,忘记平凡。 他们都想要成为,别人想他们成为的人。 他们都想要,他们以为的,安稳的,不动荡的生活。 我也想要。 今天他要坦然的赴死,我要坦然地面对他的赴死。 很多时候,将自己伪装的很绝情,伪装得毫无顾虑,伪装得无懈可击,越是伪装,越暴露的彻底。临行时化了很厚重很浓艳的妆,听到旁人的惋惜或不屑,也许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我只是在掩饰。我不想变得狼狈,憔悴不堪。我明白我代表着什么,即使是颗弃子,也不敢忘,不敢怨。 我不敢看,也许旁人看来,我已两眼放空,失了半魂,我却害怕,那一束自台上传来的目光。 重罪之人,被认为是魔鬼的化身,要被神圣庄严的火净化。 他们说这是拯救。 阳光,多好的阳光,晒得火辣。他们开始点火了,圣洁的火能将一切污秽之物烧个干净。 有跳大神的,滑稽的人在台上舞着,喃昵着诡异的咒语。 他腰杆挺得很直,面无表情,似乎嘴角还有丝莫名的嘲弄。 耳边还想起他时常在嫌弃,这衣服怎么这么脏。 他喜欢白衣,喜欢弄脏了,让别人洗,听我抱怨他的小毛病。 我也很怕脏,很怕热闹,很怕人多像集市这样的地方。 他站在上面,白衣裳涂满了血红的鬼画符,这么多人看着,指指点点,他会怕吗? 像当年那样,他会怕吗? 我扭过头,看到座上的她,一脸的玩味,座上的王,一脸漠然。 他们的孩子,要被烧死了。 这是拯救。 若换做五年前的我,我会救他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0 吗? 会吧,可现在,我不是五年前的我,南国也不是五年前的南国,现在的我,没胆量也没能力去救。所以,没人能救他啦。 五年前,五年后,还是得面对同样的终局,从今,有些东西,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啦。 火便慢慢吞没了这个人,离得很远,我仍可以听见那些回忆撕拉作响的声音,在疼痛中被烧毁了,更像是被沉重的木车轮碾压过骨头的声音,离得很远,我看不清这个人,看不清他口中是否说了句再见珍重,火舌舔上他不白的衣,舔上他有些蓬松的发,灵魂慢慢的从世上消失,剩下焦黑的尸体。 我并没有哭,也许是习惯了这样得别离,便没什么感觉,或者早已在心中演习了数万遍,真正来临时,便又以为这是演习。 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再迷茫,我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我只是不需要这样一个人了。 这样一个陪着我的人。 有些东西,被我扔了,因为,我明白,我要什么。 无心死了后,我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平日里宫内唯一开着的那么几扇窗,也被关个严实,吃食时有时无,听说,是虎符不见了。 自然,作为质子,首当其冲。 想不明白的是,虎符如此牵连甚广之事,一有不慎动及国本,又有南国虎视眈眈,北王再自大狂妄也是有这点理智的,此事应是捂得再严实不过才是,怎么会连我这个阶下囚都知道? 殿里很黑,我只能蜷缩着身子强打精神,冷,饿,惧,有什么我是没有经历过的呢,这么多人死了,我还活着。 黑暗中,有一丝微弱的光,烛光,慢慢地走进。 包子瘦了,个子高了一点,这才让我恍惚记起早已在那场宫乱被踩成肉泥的老嬷嬷。 她过得并不好,唯一的亲人死了,又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她并不说话,她放下烛台,拿了两样东西给我,两个带着体温的包子,一个让她奶奶变成肉泥的匣子。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玉面,母亲给我的玉面。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前只有一条路,我是个赌徒,必输的局,还是不得不赌。 重见天日的时候,看到的果然是那么倾国倾城的脸。 苏夫人嘴角一弯,梨涡浅浅一现,“如今我放你自由,做你想做的事。” 我并不怎么惊讶,却很好奇,“无心,是您的孩子吧。” 她有点莫名,“是与不是,又如何呢。” 终于,我也学会了稍稍裂开嘴皮,嘲弄一笑,原来,做了这么多,不过是句“那又如何呢”。 可悲啊,无心,你这个天真又倔强的孩子,除了我,有谁在乎你。 有谁,在乎我? 数月内,北王驾崩,北国局势巨变。 是我小看了苏夫人的恨意,积压了几十年的恨意,她要毁的不只是北王,她要清掉当年所有参与到那场肮脏事的人。 她要毁掉这个北国,这个提供权利给北王肆虐的地方,这个她爱的人誓死要守护的地方。 我看到本是怀着敬畏之意来参加祭祀的的诸侯,开始闹哄哄地占地盘,战火从北国的都城开始绵延,这么乱的时日,苏夫人邀我出游,哀鸿遍野,她的笑意却越发明显。 “我就生在这样的时日,”她欣赏着眼前的这么出戏,“像戏本子说的那样,我遇到了一个给我第一个包子的人。” “他在逃跑,”她轻笑,清风拂过,带来那么点铁锈的火烧的味道,“他闯祸啦,想装成我一样的乞丐,来躲躲他爹的怒火。” 这个锁在宫中几十年的女子,浸在仇恨与绝望中几十年的女子,瞬间在她身上迸发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像是被点燃了,她那样高兴,如豆蔻年华。 “一个没混过江湖的小少爷,笨手笨脚的,还总以为自己聪明。” “又那么死心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轻叹口气,像个小女儿家那在嗔怪。 他们的事我并不是完全知晓,但对南国而言,那位小将,那整个将门世家,的确是威胁,那场战乱之始,我许还没出生,据典册记录,两国当时实力相当,因北军小将异军突起,南国吃了小亏,但是本凯旋而归时,却莫名被判了通敌的罪过,断了粮,全军覆没在了半途。 “我本应一直在他身边啊,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在。”她恍然起身,随手抓起一把阴钱,从城头飘然而下,被地上的火烧没了,“可我不在,就没人记得了。” “是啊,没人记得了。”我重复着她的话,“没有人。” 她歪过头,又奇怪地看着我,“忘记吧,你还小,有些东西,我们不配。” “柑橘若是种在这样的地方,想必只能是枳了。” “给南王去封信,请他来平乱。” “他会来,不用我请。” “不,不能迟,”她的声音有些严厉,“北王老谋深算,必有后招,必须先发制人。” 我起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她懒散地坐着,淡漠地看着,大约有些困,却仍半睁着眼,不闭上。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我想,北王不是死在金戈铁马的战场的,他竟是死在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手里。就只是药匙里的那么几个雕花小口,她利用北王对她的爱,知道北王会为她尝第一口药,不顾自己也会染上毒,甚至为了北王不怀疑给自己下千日醉嫁祸给妹妹。 一个祸水般的女子。 一个那么痴情而疯狂的人。 ☆、城破 北国的天,透着股浸入骨子里的寒,宫中并没有变,野心者,瑟缩者,自保者,蠢蠢欲动,坐立不安,若无其事,都是这样活着。 战火绵延,多年来南北僵持的局势似乎出现了拐点,南国筹谋良久,北国内忧外患,这是父王一统夙愿完成的契机,来的却又似乎太简单了些。 因为一个女人吗?即使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我并没有想太多,时局也不允许我想太多,或者说,有些东西的失去让我变得不想那么小心翼翼起来,我只想乱,越乱越好,一切都像我心中这么乱,这些人都为他们当初做的付出代价,这些人都一尝当初他们为了自己的安逸对我们所做的,让我们所承受的。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选择救我,我们,都是疯子。 城陷了。 其实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她的儿子跑了,另一个儿子,死无全尸,剩下的逃了,北国没有了王,至于钱财,亲王们乱的时候就打劫了个清光,土地烧成了灰,活人变成了尸,就这么几个老人小孩苟延馋喘,当然,还有依旧若无其事的苏夫人,依旧每天吃茶晒太阳,除去她日渐苍白的肤色,一切都十分惬意。 据说父王踏进北国这座森严的囚牢时,与苏夫人交谈甚欢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1 ,那天的日头并不那么毒辣,南军像一帮拉货进城的商队,几乎不费一兵一卒,那么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我记得当日出嫁,似乎也是那么的一番景象。 十年,父王头上,与金冠相称的,早已是一片花白。 人说南国属水,气候温和,温养出来的,淑女如莲,君子如玉。 父王当真是块青玉,青翠的竹色,笔直而俊秀,英明而仁慈,有节气。 坚毅而刚性,我这死磕南墙的德行,便是得了他的真传。 他是这样的,他不会笑的像一条毒蛇,他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他会念国而舍家。 在他踏进这里的第一步,我便看到了终局,死亡,灭亡。 我是懦弱的,我选择了离开。我这么努力地活着,是因为我害怕死亡。 十年的寒冬,使我不那么适应南国的温和,他们并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逃离,其实我也那么清楚我终将躲不过,但是又那么渴望,呼吸一下外面不那么窒息的空气。 白梅开得很盛,那么干净有灵气又倔强的家伙,喜欢这么寒冷的冬,她的高贵只为他而开放。 母亲的墓移到了南北过的交接处的高山,很温和却能看得到梅花的地方。碑上依旧什么都没刻。 她并不喜欢钱财,她并不喜欢权力,她并不喜欢宫殿,她并不喜欢阴谋,她并不喜欢治世。她只是喜欢我的父王。 对于一个人,如此大的代价,一生,生命,智慧,年华,自由。 从平凡,变得突出,变得锐利,变得睿智,变得无惧所有,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疯癫。 步入死亡前,从遇见开始,只为一个人活着。 也许是她做的唯一一件傻事。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 我从容不迫地摆下祭品,端起酒壶,一口一口地喝。 “现在,您终于可以如此平静地,听我说话了,母亲。” “十年了,还记得我吗。我叫紫殊,是您的女儿。” “我很害怕,您又不记得我了。无论我说多少遍,您都不记得。“ “我回来了,母亲。“ 突然间,我的咽喉处被酒呛了一下,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也许是,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酒喝得越多,越来越多我不想见到的越加涌现,大哥的死,无忧的死,母亲的死,无心的死, 无心的死,,无心死了,是的,他死了。 他死了吗? 他真的死了吗? 如果没有,就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山头很高,遥遥地可以见到北国的都城,父王的性子便越发的荒唐,本应进驻城防安抚百姓,反倒是在没日夜地庆功,也幸得这样,没有人折腾我,也乐得清闲。 没想到的是,日日在坟头醉生梦死的我,竟有一日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也有被打断的时候。半睡半醒间,便被人强行架走了。 这年头,山头的大王眼光都特别独特,竟像我如此这般蓬头糟脸之人,俨然个只知吃酒的疯婆子,也硬是被他看出点来头来。 这掳我的哥们似也甚是惊奇,他家大哥已经揭明了我的身份,他甚是不解我为何还要装出副疯癫样。我便乐意这般模样,什么公主,我倒乐意当土匪。 显然我醉得不轻,醉得以为真的看到的那人。 他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又同那山大王耳语几句,离开。 相似而罢,我这样想,却也莫名,若是他真的活着,这一切如何? 这份不安萦绕身旁,我便日夜迷迷糊糊地睡着,困在这,周围的人,说不上谦和,说不上恭敬,态度若有若无,或者说,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这不是一个山贼子应有的素质,这是训练有素的兵。 我只得不动声色地吃饭,睡觉,观察,我并不能做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想要我的命。 他们想干什么? 在这里的日子并不是那么的难过,但这几天他们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什么,山上的树沙沙作响,风呼啸过,他们并不尽拘着我,许是这基地据地甚广,而不担心我会混出去。加之军中瘦弱之人甚少,我甚是扎眼。于是无趣之时,便穿套小厮的衣裳,四处晃荡。 山大王神神秘秘的,带着半边面具,虽是银白,却透出股青铜的沉稳,半边脸倒是秀气,战甲扎得一丝不苟,袍子却随意一披,很矛盾地又很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一个浪荡的江湖游客,一个雷厉风行的将军,横扫千军的霸气,随意随性的潇洒,也许少时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少爷儿,经了那么些磨难,成了今日模样。 终究是有些东西割舍不下的不是。 那山大王倒没有表面看的那么难以接近,近卫倒是在诚惶诚恐的哆嗦,我也是吃了口茶压惊,谁知他张口道:“小丫头,据说你打那北王宫中来是不?” 我疑惑地看看他,点点头。 “那苏夫人你却是认得的吧。” 我面上吃了一惊,心里却是了然的,虽诧异于此,但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么我初到时见到的他,怕不是幻影。 一时间万般情绪涌过心头,我怕已不清楚眼前之景。是真实或是虚幻,更不知这十年的光阴,是真实还是虚幻,更不必说无心,他对于我,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安好否?“ “将军应心中有数,“我心中冷然,,”受尽骂名,屈居人下,苟延残喘,满腔怨愤,宛如行尸走肉却仍要言笑晏晏。何错之有,生生为你错付大好年华,到头来,只是句安否?“ 当他惊诧,警惕,忌惮,一并有的怀疑过后,剩下的是一片死寂。 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并不是所有的痴恋终能修成正果。 见过太多,开始怀疑,否定,瑟缩,懦弱。 无心,你是否也是这样,只有句安否? 数月后,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按部就班的发生。 战况惨烈,似乎每走一步,都是踏着他人的血肉前行。 我驻足,观望这满目苍夷的城,短短的几声呜咽,都被人生生压了下去。死一般的寂静,剩下零星茫然的火在烧。 是了,这几日,都没见到他,想必是新朝刚立,怕重蹈我父王的辙,急急忙想站稳阵脚吧。 我记得那晚火烧得很大,烧得很旺,烧得那样熟悉。 地上火烧着,天上雪飘着,糅杂出妖异的颜色。 他是没想到我还能走这么远的路,一直走,直到遇见这场杀戮。 这场蓄谋已久的,也许比我的岁数还要长的,搭进了无数颗棋子身家性命的盛宴。 南北分裂的格局,终将是要改变了。 我看不到山大王的表情,那位将军带着吓唬人的面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2 具,他甚至给马也带着,上下被战甲扎得严实,若不是那领头的威风,我当真是认不出来。 而她的表情,我确实看到了,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这么多的悲愤,习惯了隐藏,似乎已经忘了如何去表达。那么单薄的身子,就一件红衣,大东天的立在墙头,俨然只勾人的艳鬼,偏大军当前,静静地立在上面,观赏着下面的战乱。 人群中,就有那么一个人,轻易夺走她这么多,自由,年华,和善,尊严,她原本安逸无忧的一生。 到头来,如何让接受,几十年的怨恨,是一场笑话? 让她失去的那么多,都是笑话? ☆、逆转 她轻轻地从城墙上飘下来,像风吹起的枯叶,慌乱中便有一匹马,雪白的战马,流星般飞奔而去。 迟了一步,他勒紧马头,停在她面前。 血从血红的衣中渗出来,染红雪白的雪。 她微吃力地歪过头,似是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又伸过手,葱白纤细的手指有些调皮地挠挠马的前蹄。 马很温顺,它垂下眸,友好地打量着这调皮的大姑娘。 它认识她。 似乎周围都很安静,听不见厮杀怒吼,刀剑争鸣。 她笑了,触目惊心的血流过白皙的颈脖,泪水洗刷过漂亮的眼珠子,像无心一样漂亮的眼珠子。 美人一笑,众生倾倒。 她面前的人,像是被严寒冻住了。 可惜,我并未看到结局,又硬生生被人架走了。 “这是个局。”座上的人略显疲惫,“我的好女儿,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有用吗?”我淡定地坐了下来,“兵临城下了,父皇还是好好享受最后一刻一统天下的滋味好了。” “你果真恨我到如此地步?连故国都要舍弃?“ “非也,父皇,只要您肯舍弃这一切,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只要活着。” 话是这样说,我看得出,他并不想舍弃。 北上一统,实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若近期无内患外忧,休养个几十年重整即可恢复,只是没料到杀出了个山大王,可以说,这才是北国的真正实力。 真正的猪,真正的虎,如今才显现。 这便是苏夫人所说的后招。 父王并没有想到,北王,将自己的死,也算了进去,并且,还是个请君入瓮的诱饵,是一次值得冒险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双方,都是。 而无心,怕是扮演了挺重要的角色。 父皇沉思良久,突的笑了出声,我并不喜欢如此癫狂的笑,大难临头,他却对我说。 “无忧,你知我为何当年为何如此吗?” “历年来,双生并不只是这么一对。你的母亲,就是。” “她,可是为祸者啊。用尽手段抢了她妹妹的身份,费尽心思到我面前。” “你以为她当真这么完美?她不过是为了摆脱李家的控制罢了。” “这样的丑事,还要劳烦我遮掩。哈哈哈。” “多么可笑,还有你的好妹妹,也是顶了你的身份,这都是你的好母亲干的。” “可笑你还怨我,怨我这个为你母亲铲除把柄,为你打抱不平的好父皇。” “您说笑了,父皇。李家集权甚重,大哥二哥小妹毫不知情,母亲,只不过是你用来制衡李家的一枚棋子。” “您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说这样的陈年旧事。” “至于我,公主的尊贵,我无福消受。” 我并不知道是因为我变了,还是父皇变了,十年,可以改变的太多。 “别慌,”大军破门而入的时候,父皇拉着我挡在身前,他在耳边说到,“听说这次领军的是你的小情郎,我便看看,我的女婿,是何等的人杰。” 理所当然,父皇还颇有新意地在我的脖子处横了把剑,锋利得破了皮。 “让我猜猜接下来他会做什么?他不会杀你,会娶你为后,安抚那些个南国遗臣,你在,没有理由反,只是,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有了斩草除根的十足把握,无忧,怕是危险了。” “这赌,你押错了,无忧,若是我,起码也是会留你性命的。” “是吗?”我弯弯嘴角,“父皇要相信,我是有福之人。” 看见我,他似乎有点惊讶,但也只仅仅那一瞬。 我仍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镇定地拉开弓,那结实的弓弦吱叽作响,那又是我送他的,连把弓的姿势,都是我教他的。 现在,箭对着我,蓄势待发。 划过皮肉,正中目标。 我受了轻伤,我身后的人轰然倒下。 我并不是没有看到,死前,他的手紧紧拽着个香囊。 做工并不精细,笨手笨脚的像是个十三四岁小孩的杰作。 他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终于要来陪你了。” 终于。剩下我一个。 雪停了。 据说,那战事停后,山大王消失了。 我醒来后,哗啦啦的床下跪了一大片,哦,真如父皇所料,我被封后了。近日染了些风寒,许是在山中行走许久的缘故,一时涕泪横流,惹得众人都以为我为故国伤怀,一时流言蜚语的便兴了起来。 我便甚是郁闷,那么场战乱过后,我住的仍是同一个地方,吃的仍是穿的仍是,何来伤怀?难不成是因为我那个扔了我十几年不闻不问的父亲莫? 庆幸的是,我便可以稍自由些,毕竟他需要放我出去,钓鱼。 我为鱼饵,他拉着渔绳。 有什么可怕的呢,毕竟似乎我也没什么是值得在乎或能够失去的了,我并不指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不指望,亦不敢,不敢去面对。 是我先毁了他的国,虽然,害死他父亲的,是他母亲,害死他母亲的,是他自己,也是他们,一步步推他至今日这副田地。 但,是我,使他断掉一切挽回的可能,虽然这可能很渺茫,虽然,看起来我只是迫不得已。 死是很容易的,活着才不容易。 你看,苏夫人死的多么轻快,从此,通敌叛国的罪,便是我一个人的。 是我修书给父王,是我在书中绘了幅北城军防图,是我告诉他机不可失,是我冷眼旁观着他的家国,被人侵占,践踏,是我,引来的南国的兵。 是我亲手毁掉这个令我痛苦半生的笼子,却也毁掉他自幼长大的地方,我看着他长大的地方。由一片繁华到徒留乌雀哀鸣。 我带来的,惨烈,悲痛的战争,不是始作俑者,也是助纣为虐者。 ☆、重逢 宫早已是不堪入住,众人便草草收拾,挪到了上次南北大战前北王室迁前行宫。 立后的仪式也甚是草率,他浅浅托住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上百阶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3 梯,我抬起头,行宫有些年头了,屋上的琉璃瓦,并不是那么刺眼。 走到尽头,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你,不是无忧公主吧。” “是与不是,有何干系?”我莞尔,“他们认为是,便就是了。” “是莫?”他露出点冷冽的笑,连带着和睦的风都变了味道,“皇后,我备了份厚礼与你。” 推门未入,听见阵笑声,银铃般。 她在与无心说笑,似乎很开怀,无心的嘴角也弯了弯,原来他也还是会笑的。 我并不忍打扰,却被人叫住了。 “皇后尚未领朕的礼,怎就走了。” 他笑吟吟地拉过浑身僵直的我,领到女子面前,“如何?世上竟有与你如此相似之人?” 他的力气之大,逼迫我不得不直面那女子。 的确,除去眼角那泪痣,与我是一模一样。 是无忧,她没死,她在朝我笑,即使那笑是不屑的,讥讽的,但至少,她还活着不是? 我伸出手,想拉住她,只是,她轻巧地一避,追着无心的脚步去了。 庆幸的是,这个新的笼子位于偏南的地方,太阳终于是暖和了些,我便得了觉悟,打算在殿外亲手打张摇椅,继续做我的挂牌闲散皇后。 只是,包子递过来的锤子,似乎怎样都拿不起来,一次,两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还是那么轻脆的哐啷掉到地上。 我的手一直在发抖,用不上力气。包子在一旁低声道,“娘娘,传御医?“ “不用了,“我叹了口气,”他不想我查到的东西,我怎会查到?“ 旁边一众宫女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我略扫了他们一眼,道,“罢了,叫人来照着图纸打一个吧。“ 果然,第二天,皇上借着养病之由将后宫之事全权交于柔妃处置,也就是真正的无忧。 我突的伸了个懒腰,日光晃得我昏昏欲睡,身体日渐虚弱,也甚是畏寒,却又不肯窝屋中,便在殿前挖了个小坑烤紫薯吃。 没几天可活,偏要活够这几天。 可惜的是,甚是冷清,只有我一个人,对着灰黑的稍冒点火星的坑发呆。 上一次烤的时候,一家六口,齐刷刷地围着坑,小家伙们冻得涕泗横流,都热切地看着坑,迫不及待去吃,却烫的哇哇鬼叫。 发呆的时间长了,没有发觉身边站了个人。 “想不到皇后娘娘的生活倒是悠闲,“柔妃的小脚一踢,那小坑的半点火星也没了,我便瑟缩了一下,也笑了笑,”嗯。“ 皇上恨我,但我还有用,便换了柔妃来整,手段有限,就是断断煤,断断粮下下毒什么的,从小到大,还是那么死脑筋。 她便只能时不时过来看看我的落魄样,顺便说说皇上,是如何如何整治叛徒的,雷霆手段,血流成河,简单不失效果。 或者说,后宫又来了哪位哪位官家小姐,承龙恩,受盛宠,怀子嗣。 “无忧,你很恨我吗?“ 她尖酸刻薄的嘴脸一顿,竟一时不知说出什么话来。 “我没有选择啊,“我拨开一片紫薯皮,里面的里面,更加的紫,冒着热气,香气。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狠狠地踩成烂泥。 “是我的,本应是我的。本就应是我的,你个窃贼!”我耳边恍惚听见了这句,很熟悉。 我便是在绕着一个点在走,走了半生,发现走回了原点。 “我没有选择啊,”我又重复了这句,说完这句便似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困倦,疲累,倒是很羡慕无忧能够这样精神饱满地落井下石。 的确,这周围的一切,随着柔妃的打点照顾,似乎与冷宫无疑了,宫女一批批遣散,留下的包子仍然沉默少言。 “王上要被斩首了。”有一天,她对我说,怕我没听清楚,她又重复了一遍,“公主,王上要被斩首了。” “我知道了。”我放下书,已入春季,野草疯狂地长着,淹没了盆栽里的花。 “您应该去看看,“她破天荒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他是您的父亲。“ “在我看来,他只是寇,成王败寇的寇。” 哗地一声,摆桌面上的冷嗖嗖的剩饭剩菜被她一下子推倒在地,我略有不悦地皱起眉头,撞上她血色的眼。 她还很小,乌丝中便有了刺眼的白。 “大殿下若在,便不会容忍公主的做法。”她冷冷地说,嗓音像磨刀石磨刀霍霍的声音,“公主不愿意去,奴婢不勉强,只是奴婢伺候不起公主了。” 我端详了这个比我小几岁的人良久,轻笑出声,“我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识得我大哥。” “公主不记得,但是奴婢记得,”她垂着眼,让我看不清,“大殿下孝顺,聪颖,勤勉,二殿下鬼主意最多,公主的脾性就是二殿下带坏的。” “奴婢替奴婢的姥姥不值,替那些死去的人不值,原本该死的并不是他们。” “哦?这么说,你认为我该死?” “奴婢认为,麻木不仁者,该死。”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被碎瓦刺穿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疼,她说得对,我是麻木了。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一丝惊恐,她还是善良的,只是太苦了。 苦到对痛无知无觉,苦到以往所有的快乐都是涩。 “我并不是公主,出生便是怪物,会带来灾祸。” “他们应该把我杀了。” 她终于忍不住,匍匐着爬过来,替我清理伤口,她在发抖,碎片从伤口拔出的过程异常地漫长,我感觉到,一滴滴滚烫的,落到皮肤上。 “对不起,”我望着被宫墙划成方方正正的天空,连偷跑进来的光都是方方正正的。“虽然这句话没有用。” “既然南国是从我手中弄丢的,我拿回来就好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既然没有值得的人,那么就为了自己好了。 即使不负天下人又如何呢?有谁在乎? 既然简单的都不给我,,那么我去争别的好了,既然这么努力都得不到,那么更加不择手段去得到好了。 “怎么,姐姐是身体不适了吗?”柔妃一脸关切,“南国逆贼处刑之日,姐姐身为北国之后,可不能错过啊。” 我微笑,不语。 “想那逆贼当初可是亲送姐姐出城,想必姐姐也是不舍得的吧。” 我明白她在笑什么,不孝,叛国,二嫁,即使逃出笼子,我也并不会好过。 看到我不好过,她也许就好过了。 “他小时候,最疼你。” “姐姐说笑了,我这一风尘女子,又有什么爹娘呢。不过现在,倒是有陛下。” 我便饶有兴趣的端详着绑在祭坛上的人,与其说人,不如说早已是尸体,只不过是用参汤类吊着一口气等到行刑,心口上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4 的箭伤,鲜血凝固,腐烂的皮肉招来了苍蝇,嗡嗡嗡的好生热闹。 通透的玉,本来像琥珀似的无暇,但是却掺杂了血丝,像血融化在水里,一点点化开。这样漂亮的鸽子血,却做成了诡异的面具,呆在我身边十几年。 算起来,自遇到无心,也有几年没有戴了。 “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观赏行刑的位置。”我弯弯嘴角,“也是最能发现端异的位置。” “可惜我当时并没有在这个位置。”我轻叹口气,皇上依然目无表情,“陛下,臣妾的表演甚是精彩吧。” “陛下一向明了臣妾是个什么样的人。臣妾劝陛下,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臣妾知道陛下心善,所以,代劳了。” “南国逆贼,列罪如下” “罪一,侵人国土,扰民安宁。” “罪二,不敬天命,触怒神灵。” “罪三,残害忠良,罔顾伦常。” “罪四,” 便有言官跳出来进谏,道,漏了项罪名,呈列南宫中的人证,以及证明我不是无忧的物证。事实上,当初的证据已被父王毁了个七八,不过我想要有心保留,倒也不难。 毕竟,我是真心期盼过,无忧能够回来。 我如愿看见人群的骚乱,看到他们的恐惧,厌恶,全然没有刚才的义愤填膺,满腔热血。 “哦?皇后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挑了挑眉,“全凭陛下处置。” 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我只是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第二天,我终于逃出了笼子。皇后,暴毙。 ☆、逃离 我做了个梦,梦里一直在爬悬崖,每一步,都好似要掉下去。 我咬着牙,拼命抓着那不大牢靠的石头,我不能死,我告诉自己,我不想死。 多痛苦我都不能死,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即使群狼环身,即使周围的都是疯子,即使我也变成疯子,我也要活着。 我不会像他们,这么懦弱得选择去死。 我看到指间沾满鲜血与泥土,我感到四肢因剧痛而麻木,我看着遥不可及的崖顶,望着深不可测的脚底。 有人问我,“你想要什么?” “活着。” “就只是活着吗?” “忘记。” “为什么?” “想简单地活着。” 那个声音消失了,当我以为要支撑不住时,它又说,“活着,又怎会简单。” 我便从这么一句中清醒过来。 只是梦。 我从车里头懒洋洋地探出个脑袋,吃了一脸沙,果真就见着了国师那缺德鬼。 “这年头都混哪啦?”我慢条斯理地吐出嘴里的沙,被这狡猾的斯堪堪躲过,吊儿郎当地骑着他那老掉牙的驴,这下子装成个臭老头的样,不显半点慈祥,反而更讨打。 “小姑娘家的动不动就动手可不好,”他苦口婆心地劝着,那调子还学着人家老人家拖得老长,像只冬眠的老乌龟。 我伸手开始扯他的胡子,“这粘的老结实了,咋弄的?” “痛,这丫头,一天不管上梁揭瓦的,我告诉你小心没人娶。” 我忽地停了一下,“谁说没人娶,我可一下嫁了俩! 许久而后,我便问:“我们要去哪?“ “一个没名字的地方,但是很安静。“ 安静?墓地也挺安静的。 “有很多花。“ 花?母亲的坟地也是有很多花。 “很多和善的人。“ 和善?什么是和善,很多一心想我死的人,他们也是和善的人。 “紫殊,你逃出来了。“ 是啊,我逃出来了,可是,逃得掉吗? “这是南国的一个小镇,地处深山,这里的人都不大与外界联络,顶好的修身养性之所。“ 这下子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他原来的狐狸皮,由于从小身体不好,这国师仍是瘦巴巴一张苍白的脸,本来挺好的皮相,愣是被他一身的骚包气质掩饰得毫无出头之日,难怪国师一族总是一脉相传。 说到底,这位算上是我的竹马了,两个都是怪物,一个见不得光,一个出不了门,一天两头没事就找架茬,至今为止仍是平手。 说我恨国师一族,其实也不然,虽然隐瞒我真实命脉者的确有他,但当年,他尚未及冠,父亲因病早逝,又要小心维持国师一脉在南北国间的尴尬地位,自顾不暇。如实道之,虚假报之,并未能改变什么。 身处险境,而能潇洒自如,游刃有余,淡然处之,可以说,无论从能力,抑或心境,我自认远不如他。 “既然已经有想要的,何不放下拖住你后腿的?“ “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你,会说这样的话。“ “女人家就是麻烦,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骗自己莫?“ 这样的疼痛,并不是钝刀割肉,而是慢慢地看到肉被割离,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恐惧的疼痛,一脚从悬崖上踩空的恐惧。 很奇怪不是,一个人从悬崖上摔下来,不是被摔死的,而是被将要被摔死的恐惧吓死的。 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冷血的人,一个麻木追求的人。 “我想,给他一次选择,也给我一次选择。“ “我知道,你是喜欢交易的人,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这几日,可以说是真正的浮生半日闲,我真正享受到,自由的美好。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想要的,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我心里的,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当然,这是什么代价换来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你并不属于这,”他说,“尽管你渴望这,但是你并不属于这。” “若是说一开始你是被逼的,那么,”他笑道,“现在,这就是你的选择了。” “我就是喜欢看到你们挣扎的样子。”说话间,今晚的肉便有了着落,“永远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失去的才值得珍惜。”他提起鱼篓,像醉汉似的一摇一晃的走远了,毫不留恋。 并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迎着风,我狂奔,发髻被冲开,发飘散在空中,阳光反射出好看的金色,那是温暖的颜色。 我很想去抱一下他,看是不是抱起来像我想象的那么硌,看起来这么瘦。 我停了下来,他走远了。 是不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抱的那个勇气? 因为,他不是他? 因为,我已经不是幼时的我。 他是对的,面对的,是被逼的,而如何去应对,是我的选择。从在噬人谷中,再要被吃掉时,选择了反抗,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来客人了。”他笑着说,“看来有好戏看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5 ” 是无忧。她往那么简朴的草屋一坐,便是真正的蓬荜生辉。 “姐姐来啦。”她又悠然吃了口茶,“想不到姐姐能找到那么个漂亮地方,真是叫我好生羡慕。” “不过是苟延馋喘,想找个好地方葬了。”我面对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生的跟母亲一样漂亮,“真好,你还活着。” “姐姐这样的人,不怕脏了这样的地方。”朱唇微动,吐出的却像是毒蛇的唾沫,“宫中假冒的贱婢,都是充作军妓,玩死了扔乱葬岗。” “不过姐姐,那里的野菜倒是不错,姐姐吃过吗?”她无聊地转着杯子,“死人的血肉养的,比宫中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这几年,你过的不好。”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不用,”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不过我倒是挺想让姐姐体会一下,护城河中冰冷的江水,青楼那一个个贱男人恶心的味道,还有被背叛和抛弃。” “失去一切的绝望,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无力改变现状的恨。” “这一种种,像穿肠□□,偏偏没有了,又活不下去。” “所以,很庆幸,姐姐你逃走了呢。” “不然,我这一生,该少了多少乐趣?” “我并不想这样。”我感觉到冰冷的水珠流过脸,连成线,“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幼稚的事我并不少做,你是我的姐姐这并不能改变,”她慢慢地靠近我,观赏我脸上的水珠子,“但我最后悔的,就是劝母亲不要杀你。” “不过现在更好,亲手夺回我的东西,然后,姐姐,这才是开始。” “陛下仁厚,恕了你的死罪,不过要你拿一样东西来换。” “请你告诉他,让他自己来拿。”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一个挺长的梦。 别人说,有时好梦见不得是好梦,因为一个穷人,在梦中一夜暴富,醒来贫穷带来的痛苦,会如在伤口上加盐。 我梦见一年四季,其实是很快的。 兴致勃勃地看他乔装出宫,装成个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躲在老仆身后,回宫给我噼里啪啦说一遍街上有多热闹,看他在我面前像个小疯子,在我身后安静得像木头,专心致志地给我接晨时的露水来泡茶,被清晨的雾打湿了衣服。 将那些笑话我的太监宫女都捉弄了一遍,将那些欺负我的皇亲贵族都打一遍,拖着一身的伤回来,抱着我说对不起。 把我将要完工的画故意用墨撒脏,把我喜欢的鸟儿的毛给拔了,就是因为和我赌气。 每一次都吃很多的饭,吃很多的肉,因为不想再硌到我,因为不想再这么瘦弱,不想再被人打被人欺负,不想要自己在乎的人被人打被人欺负。 很努力地读兵书,很努力地习武,很努力地掩盖战场上留下的伤疤。 害怕被下毒,学会十八班厨艺,在我宫中开小厨房。 害怕被刺杀,经常在半夜惊醒,在枕头底下藏匕首。 渐渐地,由我看着他渐渐睡着,变成他看着我慢慢睡着。渐渐地,他从我身边悄无声息地离开,我毫无察觉。渐渐地,我看不懂,他的所思所想。 在那破草屋那要掉不掉的木门的咿呀怪叫中,我径直从床步入屋外。 天还早,下雪了。 冬天的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是在练剑。一招一式,干脆,果断,直中要害,没有任何的花俏,如他这个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但是练完的时候,他会对我笑,很得瑟,像是个小屁孩在炫耀。然后一脸严肃的将发呆的我赶进屋,因为外面很冷。 很冷吗? “过完冬再暖些的时候就可以葬了,”那只火红的狐狸这样说,“因为冬天土冻得严实,砸不开。” “葬?葬谁?” “你啊。”国师漫不经心地说,“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省心的病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穿了件凉薄的单衣,还沾着不少血迹,地上一堆的酒罐子早已盖了一层雪。 “喝了酒还敢舞刀弄剑的。”的确有点为难国师那小身板来扶我这姑奶奶。 “放心,这沾的是我自己的血。”我有点糊里糊涂的,“许是冻得没知觉了吧,没留意就割着了。” 到底是怎样的决心,让一个人,在这样的寒冷中坚持十年的十个冬天?是什么让一个人能怀着仇恨野心带着和善无辜的面具表演十年? “我还能活多久?” “我不是说了吗。”他有点吃力的说,“应该能看到明年山上开的花。” “那挺好。”他那狐裘暖的很,我往里拱了拱,“足够了。” “我不是生病,是中毒吧。” “是啊,没连续下个七八年还不真不到这个地步。” “嗯。”我又往里拱了拱,“我知道。”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像穿肠□□,偏偏没有了,又活不下去。 ☆、火海 “你说,一个死人,还可能复活吗?“ “当然不可以。“ “连你也不可以吗?” “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很简单,完成我的心愿,麒麟玉就是你的。” 他的笑容有点惨淡,却也说不出什么话。 我并不相信有人会雪中送炭,都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只不过,聪明人会握紧手中的筹码。 “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我拱了拱火堆,一小丁火光跳了出来,很快就变成了灰,“包括我所遇到的,有多少是你策划的,我都明白。你不需要什么原谅,因为人心如此,你,不过是让我看到了而已。” “在北国,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木。”他的声音飘渺,似乎不那么真实。“付出那么点代价,是可以‘复活’的。” “人偶吗?” “可以说是。” “代价是什么?” “有两种方法,”他又慢条斯理地给鱼刷上酱料,“婴儿或者怨灵。相较而言,前者,只要施术者不死,他便能像正常人一样长大,而后者,则全凭生前执念支撑,执念散尽,自然就只是木头了。” “婴儿?” “是的,婴儿成型不久的魂魄最容易分离恢复,魂魄越完整,越像个人。不过,”他把鱼往火上一架,又顺势把那只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猫一把扔了出去,“毕竟只是块木头,算不得人。” “没有心。” “没有心,更好。”我盯着那鱼死不瞑目的白眼,“不会优柔寡断。” “你为什么非得设这么大个局,只是为了这么块破玉?偷的抢的逼的,什么办法没有?” “它沾了血。”想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子竟然这么利落地把一桌子菜都弄好了,“我需要散去血上的怨念。” “它沾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6 了多少人的血,我可数不清。” “它认主。” “就是说,要我心甘情愿给你?” “是。” “那么,”我把脸凑到他的脸面前,“五岁那年,我从墙上摔下来砸到你,是意外吗?” “是。”他又展开他那狐狸式的微笑,“吃吧,都没几天活的人了,这么啰嗦。”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的,要用我的命来换呢?我小口地吃着,我要怎么样呢?你又会怎么样呢? 在等待无心到来中,我人生第一次拾起绣花针,开始笨拙地学裁制衣服。 嫁衣穿了两遍,才知道原来连边上的一小朵金花都要费这么多心思,于是便放弃了这么个念头。 这个无名的村里头有个新出嫁的媳妇,喜喜庆庆地,大家脸上挂着的都是最真挚的笑脸,国师那狐狸也笑嘻嘻地讨酒去了。 家里头并不是大富大贵,嫁衣上只是红布头扎的几个小结,新娘子并不是倾国倾城,可是折扇下的双眼含羞,恋人的真挚的眼,灿烂的笑,像太阳。 麻木许久的心,轻轻的,像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快乐。 “得得得,你还是给我呆这吧。”狐狸带了些吃食,又转身溜了,估计又去讨酒。“就你这副哭丧的模样,以为你是讨债的。” 我便如平常的样子,坐在镜子旁,简单地把头发束一下,让它自由而不散乱地披在肩上,穿上没有一丝花纹的红衣,在脸上抹很厚的妆容来掩饰自己的憔悴。 他会来,不知我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是踏着夜色而来的,仍是一身的血腥味,火灼味,泥土味,草药味,只是变淡了,他身上还有酒味,龙檀味,胭脂味。 夜色可以掩盖很多,一个人的行踪,一个人的死亡,很多人的死亡,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村子的消失,多么简单,一把火,血迹,惊恐,混乱,都能烧掉。 过往的屈辱,隐忍,肮脏,不堪入目,都可以烧掉。 “你回来啦。”每天每天,都在拼命奔跑努力,我要在死亡前等到他,看到他。 这次,他并没有说,“我回来了。”他什么都没说。 “对不起,”我无奈地笑笑。 “不过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对不起,”他温和地笑着,“我母亲是自己寻的死,我父王是自愿服的毒,你所谓的对不起,说是善良好呢还是幼稚无知好呢?” “更何况,你父王的头颅还挂在墙头,一个败寇说的对不起,你的善良真是让我感动。” “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这是北国设了十几年的局啊,从将军府的覆灭开始,母亲,少将,朕,甚至是父王自己,都是棋子啊。” 我仍是无奈地笑笑,却觉得屋子里很闷,便起了身。 天开始暖了,积雪已经融化,山间的花,开得很艳丽。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同我说这么多话了,尽管字字诛心。 “我的父王,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的母亲。”他在我旁边慢悠悠地走,却也会不时地停下来,“他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角色,也需要那么一个听话而聪明的儿子。” “不过他不知道,他假死的药被换了。”他仍是那么温和地笑着,却让人毛骨悚然,“女人真是有意思,母亲是一样,你也是一样。”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山上的树,应该冒新芽了。”到了暖春那样好的季节,树上会更加葱葱茏茏地冒着新芽,这盎然的生机不会再被沉厚的宫墙阻挡了。 “我能抱一下你吗?” 我那么大胆地,轻轻地抱住了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像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样手足无措的时候。 “冷的,”我喃喃道,“没有心。” “你是想成为人吗?”我轻轻地笑,“为了成为人所以想要麒麟玉吗?” 他的笑容,慢慢淡去,消失不见。 “很多年之前,我就跟你抱怨过。”我仍是笑着,“你们总是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我装给你们看的而已。” 剑刃扎进心口的时候,其实是很利落爽快的,并没有这么疼,因为扎了别人心口这么多次的我,这次不会为难自己了。 玉面摔碎了,露出那鸽子血般红的玉,麒麟玉。 五岁那年,我便见过母亲施法,用的是心口的血,从那以后,无忧又活蹦乱跳了,从一开始,她想保护的,其实就只有我,所谓杀我,不过是送我走。 血染在红衣上,并不是那么明显,只是像撒了点酒,勉强用剑撑着,沾着血的手拾起了玉。 “你会后悔的,无心。”我仍是笑着,血玉散发出异样的光,慢慢地,他身上束缚的咒文消失,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抽离,我忍不住,又咳了口血。 跌坐在地上,他似乎有些虚弱,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有点狼狈地走到他面前,将血玉塞到他的衣服里,调皮地,我趴在他耳边说,“跟我混,你的好日子会来的。” 木偶,会不会有眼泪?我猜,是冷汗吧,毕竟,人类的心,是太重了些。 慢慢地,我又用剑撑了起身,拾起了一旁的火把。 墓地,安静的。 像母亲的墓地,有很多花。 有很多和善的人,在黄泉路,等着我。 无心,作为一位倾城的美人,可舍不得自个的皮囊被虫啃 无忧公主我,要着血似的艳丽红装,在繁华开尽的一处,死在最热烈的火海中。 温暖的火,温暖得让人窒息。火慢慢地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滚烫的鲜血仍在流着,狐狸说,我中的毒,死相会很难看。 无心,这是有多恨我,要我死得这么难看。 身体越来越冷了,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孤独,无助,但庆幸的是,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还在那,似乎要挣扎着起来。 木偶会哭吗?它没有心,怎么会哭呢? 他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但是看着他狼狈地大哭,悲痛地惨叫,真正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我现在一定很丑,像鬼一样,泪水冲刷了妆容,血迹又染上一层,一层又一层,就是看不到我原来的样子。 我那么满意地倒下了,任火吞噬我的衣裳,我的皮肉。 你看无心,我也可以这么心狠。 ☆、番外 番外无心 无心这个名字,其实起的很恰当。起初,无忧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取“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意,也正带有她的封号的“无”字,说明我是她的,我属于她。 但是我也听到过她说,这样的笼子,关野兽的笼子,要什么心。 当再一次被抛弃的时候,被丢到战场上的时候,心口处的疼痛一直在折磨,我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7 一次一次描绘着她的轮廓,想起数年前,我曾也是这样描绘过母亲的轮廓。 都是这么说的,都是用好听的话,假装对我好,然后抛弃。 作为人偶的我,第一次有了想成为人的渴望。因为想有人真的对我好,有这么颗温暖的心脏,为自己跳动。因为想明白,到底,这样的心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次我并没有打败仗,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有抛弃我。 归来那一天,她在我面前嚎啕大哭,眼泪是滚烫的,温暖的水珠,打湿我染血的战袍。 怀抱是温暖的,比任何的止痛药都管用。 我很羡慕,人就能这样,明白自己的感情,体会它带来的喜怒哀乐,而这些对于我,都只是心口的疼痛,其他,半分都不能体会到。 没有人类的感情,确实让我拥有常人没有的优势,势力的膨胀,也让我意识到,从前我做的那些讨好她们的事,是多么的愚蠢。 只要我变得强大,便只有我抛弃别人,而没有别人抛弃我。 令人惊喜的是,成为人所系要的东西,都在她身上,麒麟玉,麒麟玉的拥有者的血。 我便还是在她身边,像从前一样,只是我不喜欢不受控制,我便给她下了毒。 一点点的,如果她像母亲一样又要抛弃我,那就让她永远在我身边。 后来,后来经历了很多的事情。 在遇到无忧之前,我就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被造出来,其实就是那个女人为了权衡北王造出来的一颗棋子,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儿子不能这么就死了,需要一个替死鬼罢了。 她没有想到我没有死,也没有想到篡位的阴谋会败露,她更没有想到北王之所以不杀她,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爱,只不过是还没有到她死的时候。 北王需要能够引出南王的诱饵,从而请君入瓮,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来担当黄雀这个角色的是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跟我一样的“人”,但是他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堪一击,正好让我取缔他作为人的身份。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我必须“死”,在无忧和母亲面前,然后就是虎符失窃,北王的死,北国越乱,诱饵越诱人。 活着的时间越长,我便发现成为人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不想成为人的影子,看到那个作为“人”的我如此潇洒自在的活着,看见母亲对着我从未有过的关切,甚至,我想给那个一直给我温暖的拥抱的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作为人的我,能站到她身边,明白自己的感情,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只是,我的死,并没能让无忧离开,反而陷入这个局,越陷越深。 这个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偶,在青楼里买醉。 她是跟别人一样的,不过都是用替死鬼来换安逸生活的人,与制造我折磨我的人是一样的。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真的开始拥有人的情绪,也许是杀死那个作为“人”的我的时候?也许是母亲死在墙头的时候?也许是更早,早到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可是,不论是什么样的折磨,她都这么无动于衷,反而是我,心中的异样越发明显。以至于找到她逃离的地方时,我便大开杀戒。 她还是无动于衷。 那片血红的花海,冲天的火光,她那么安之若素地走了进去,像是一早便猜到了这个结局。 我才发现,脸上的水珠的温度,像是灼伤了我的脸。我想要制止她,让她来缓解我心口的疼痛。 我站不起来,挣扎着,还是站不起来。 她说,我会后悔的。 我的确,后悔了。 她,倒在火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悲剧的题材并不是很接受,好像没什么人看(*&gt﹏&lt*) 小猪的功底并不是很好,处女作啊(*&gt﹏&lt*) 但是小猪还是会继续写的,无论一段文要憋多久,也一定不会放弃?(???????)? 第二卷中视角会转换,男女主之间还没完 弱鸡的女主大大会在第二卷中华丽丽归来哒。 ☆、当归 又是十年,匆匆,岁月在人的身上留下相同的不同的痕迹,但是人却在不能从这些痕迹中找到完整的过去了。 师父还是那个老样子,不说话,也不让我进那个房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的名字叫包子,至于为什么叫包,我也一度很郁闷这个问题,那天师父就打趣着说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爱吃,小脸胖得像包子,所以叫包子。 师父将我带离那个笼子,已经是十年了,他说我磕坏了脑袋,忘记了就忘记了吧,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一天,额头上的血流到眼睛里,不过似乎我并没有力气去揉揉难受的眼睛,我靠在师父肩上,一颠一簸的,看着那个华丽的笼子慢慢地远离,然后,我实在困得受不了了。 我也很疑惑,我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并怕疼,怎么会做出撞柱殉国的这么牛逼的事情? 虽然很懒并且总是换着法子捉弄我,但是以我睿智无双的头脑想来,师父的确是个世外高人,属于那种蹲在茅厕里掐指一算便知道天下大事的那种,并且,以我博览群书的经验看来,房间里的一定是师父心爱之人,虽然师父的画甚少,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看,但是还是瞒不过如此聪慧的我。 我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收各种鸽子,也许是寒冬的北城来的,也许是温润的南城来的,也许是边疆来的,师父总要揪住我的小辫子阻止我烤了它们的冲动。 天下安定了下来,据说是灭了南国的那位君王,统一了南北。 才那么几年,南国的民,还是北国的民,似乎已经分不出来了。谁坐在上面,用的什么手段,似乎也并不是这么重要,百姓还是这么活着。 亡国,似乎没有人记得了。 这天,师父少有的不在。 “就一眼,谁叫他藏着掖着的,”我暗暗给自己打气,理直气壮地,“看是人是鬼。” 并没有想到房间竟然是这样的,一堆篝火,一张吊起两头的渔网,上头还架着一口锅,温着鱼汤,很香,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的叫了一声。 旁边是张白玉床,除此外,便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都叫不出名字,山上的野花,挤挤攘攘的,堆满整个房子,每一株都精神饱满,一枝枯的都没有。 床上躺着个人,应该说是只粽子,从头到尾,扎着各种的针,就留着这两鼻孔出气。看这包扎得乱七八糟的,肯定是师父的杰作无疑了。 是死是活啊?师父不是个变态吧,竟然天天在一只粽子旁边吃的喝的。 突然,粽子的眼睫毛动了一下,吓得我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8 跳了起来,哇哇地鬼叫着叫师父救命去了。 被药浸得发黄的布带一圈一圈地被展开,的确是个精致的美人,师父的眼光的确很好。 这个美人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啊。 “有什么不舒服的么?”师父少有的迷人的微笑?!“要不要喝口鱼汤?” 她有些虚弱,但是笑的很好看,像太阳一样。一晃而过,十年来被我苦苦压制的头疾又发作了。细碎的片段一幕幕闪过,她曾经这么微笑着看着一身脏的我,看着一众跪着的人中站着的我。 “你不怕吗?” “我的包子脏了,赔我。” 她又笑了。 从此以后,我就叫包子了。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师父是个懂得享受的神仙,住的地方永远是风景最好的。 美人就这么迎阳而立,衣衫吹起,长发飞舞,随时乘风而去。远处钟声渐渐传入,浑厚而安宁,时辰还早,山下升起袅袅炊烟。砍柴的出门了,赶集市的挤挤攘攘,田里面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了,还有上山游玩的,上寺庙礼佛的。 她静静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在我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她扭过头。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她认真地说,“这似乎就是很久以前我想要的。” “那很好啊,”我看着她一脸的真挚,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我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她盯着右边空荡荡的位置,“这里应该要有一个人。” “但是我不记得是他长什么样子了。”她有点落寞地说。 哎,像我一样磕坏了脑袋,真是——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不是啊,”她眨着迷茫的眼睛,“我都记得,若是不记得,也是因为自己不想记得。” “那你认识我吗?” “你忘记了吗?” “忘记了是好事,你很幸运。”她望着远方,“我都记得,但是却失去了对这些东西应有的感觉,从前所奢望的东西,也变得模糊。” “就像你吃糖的时候感觉是甜的,而我吃不出甜味。” “那挺好的啊,”我羡慕地说,“那你就不怕吃药啦。” 她终于又笑了,两个傻姑娘就这样抱着脚坐在山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雨火 “丫头,你要下山吗?”真少有师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向对我就是大爷的样子。 “是的,”她认真地说,“躺了这么些年,怀念活着的感觉。” “而且有点好奇,他那十几年,是怎样的活着。” 自我认识师父以来,我便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复杂的神色,通常,他只会嘲讽式的笑与面无表情异曲同工的抽搐的尴尬的笑。 像是师娘要给他戴绿帽子?或者是,害怕师娘给他戴绿帽?的确有道理,看他平时不修边幅的样,再好的皮相也挽救不了。 “你不用担心,”她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只是出去走走。” 她的手凉凉的,却没有木头硬邦邦的质感,我也不禁开始佩服起师父的技艺,将美人的手雕得如此玲珑精巧,十六岁的手,柔软而温婉,十六岁的容颜,也许是天下的女人最想停留住的,况且还是这么副妖极而不染红尘的脸蛋。 “羡慕么?”师父望着消失在朦朦山雨中的背影,“不老的容颜?” “多大的代价啊,她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是师父您老人家造出来的师娘么?”我啃着窝头,“眼见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怎么不追啊,不像您的性格啊。” 突不及防的,脑袋瓜一疼,“小脑袋瓜想什么呢?” 哼,明明就是不舍得,臭要面子。 夜深,被窸窸窣窣的老鼠啃梁的声音吵醒的我,在溜去茅房的无意间,抓住了像个浪荡书生似的对月沉吟借酒消愁的某人。 “好啊,我说怎么我烧菜用的酒怎么少了这么多,原来在这。”我大摇大摆神气地走到他面前,“师父,你为老不尊!” “埋了几十年的女儿红,你给烧菜?”他站了起来,不经意地一段清脆的脆玉声。 我吓了一跳,原来不只是石桌上三瓶,地上还有,足足五大罐,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他有些踉跄地走着,明明是醉了,却固执地一步步平稳地走,走得很别扭,很奇怪。 在睿智无双的我看来,师娘的离家出走的确对师傅的打击很大,于是是时候发挥我这个善良体贴的好徒弟的形象了。 “师父,把师娘追回来呗。” 而某人只是躺在床上,干瞪着眼。许久,他用蚊子叫一样大的声音回答:“追不回来。” “没志气,”我将抹布一甩,“您这样怎么取媳妇啊。” “你又知道什么?”他的态度,非常不好,竟然还给我甩脸色。“我不配。” “也不能。” 我又吃了一惊,“莫不是,您有什么——隐疾?” 很好,这句话终于将梦游中的师父给拉了回来,他又恢复了平日皮笑肉不笑标志性笑容。 只是,我感觉背后凉凉的? 大清早的被一盆凉水泼醒的感觉是什么?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师父就是这样,每当我以为我要逃过一劫的时候,总是有惊喜等着我。 昨日师父和蔼可亲地对我说:“你不是总苦于头疾吗?明天为师带你下山看看。” 然后,今一早,真是很早,鸡都没叫呢,外面还是黑的。 但真正惊醒我的并不是透心凉的那一泼水,而是眼前的这个男的。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被我揪住了一束头发痛得哇哇叫。 “谁?你是谁?”我誓与贞操共存亡!“师父呢?他在哪?你把他怎样了?” “松——松手!”他吼道,“我是你师父!” “师父?”我用我睿智无双的头脑过滤了一遍这句话,果断地揪得更紧,“屁话,你是师父?你的胡子呢?你那破烂衣裳呢?你那迷人的鸡窝似的头发呢?” “拔掉了换掉了不行吗?” 解释了半天,我终于勉强相信这是师父本尊。 “你住这的十年间,你见过有外人进来么?” “难说,谁知道师父您喝醉了会放什么东西进来。”我嘟囔着,想不到啊,师父喝醉的时候跟我说的什么上山前一街的美人为他送行,什么躲在闺房的小姐为他茶饭不思,真真的是有可能的,毕竟他真的长了副好皮相。 如今他终于有了领悟要追回师娘了,我甚是安慰。 但是出趟远门,用得着把屋子都给烧了么?虽然这草屋子又破又旧的,但是回来我们住哪啊?我问师父,他又不说话。 我俩就这么傻傻地站着,雨下的有点大,我踮着脚使劲撑着伞,但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19 火还在烧着,我揉揉眼睛,没错,火还在烧着,噼里啪啦的雨声盖住了噼里啪啦的火声,雨将冒出来的烟也盖住了。 火烧尽了,剩下黑乎乎的地,雨也停了,师父收起了伞,我揉揉酸痛的手。 他果断地转身离开,我也迈开小短腿,快步跟上。 我们就这样,沿着泥泞的山路,穿过繁华的街道,或是车马,或是轻舟,走了很远的路,直到北城,据说是皇住的地方。 “漂亮吧,这是皇帝住的地方。” “切,这么大一定有很多老鼠。” “是,”师父似笑非笑,“像你都懂的道理,就是很多人不懂。” “真的很多吗?” “是,不但多,而且大,还会咬人。” “那我打死也不去,我不喜欢老鼠。” “那不行,”师父又似笑非笑,“我这么远送你来就是来治头疾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发誓,他第三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一定会打他一顿。 他知趣地一声不吭,一头扎进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连打了很多个喷嚏,一股浓厚的脂粉味,一堆的姑娘,穿得花花绿绿的。 “哪来一个漂亮小哥?让姐姐瞧瞧?”一只咸猪手摸了上来。 “还害羞了,来来来,姐姐们看看?”一堆咸猪手摸了上来。 一只大手袭来,抓住我的衣领,拔萝卜似的将我从一堆肉中拔了出来,好不容易,我终于喘了一口气,再看看自己,好好的清秀小书童像被人强了似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那只大手的主人,结果他无可奈何地挑了下眉头,“跟紧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将国师写成老光棍的,但是看到包子我又不忍心。(⊙﹏⊙)。 ☆、偶遇 做了这么多年徒弟,我自认为自己非常了解这个臭不要脸的师父,但是我错了,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臭不要脸。哪有人借着找离家出走的媳妇的由头大老远地到北城逛窑子的啊? 说到窑子这个新鲜词,还是山下那家猎户媳妇告诉我的,她说:“你要嫁我儿子当心你那酒鬼师父把你当去窑子!” “什么是窑子啊?” “就是—就是很多狐狸精的地方。你师父不是经常去么?” 于是睿智无双的我就明白了,师父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中的狐狸精王! 当时,师娘对于我这个说法甚是赞同。 这就怪不得师娘要离家出走了。 绕过一重又一重的珠帘,一重又一重的门,才发现,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直到辫子被用力扯了一把,我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 里面的装饰,再不是外头的浓妆艳抹,而是像白菜豆腐似的清淡,还有个衣着清淡的男子,又用着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我。 这男子,看着无害,但是总是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许久不见。”他吐出了这么句话。 “你,你在跟我说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无妨,”他苦笑,“如今这个样子,倒也没有什么故人而言了。” “就算是从前的模样,她也不认得。”师父说,哼,装得是个世外高人似的,不要脸。 “她不是缺个称心的丫头么?我送来了。” 一切都异常顺利,顺利到我还没有意识到我被卖了,我人已经在这个男人的府中多日了。 不,我还是错了,他千里迢迢来是为了我能被卖个好价钱的—— 我在府中的擢升之路也异常顺利,莫名其妙从一个厨房打杂的说是点心做得好从三等变了二等丫头,又莫名其妙因为打死了一只袭击夫人的恶猫从二等变成一等,于是府里除了主子,所有的人远远看到我,不是点头就是哈腰的。 我甚是惶恐,再这样升下去是不是就要侍寝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我见到那个男子,就莫名其妙地避得远远的。 有一次实在避无可避的我,躲到了树上,掏出瓜子,打算偷偷地偷个懒,并且惊喜地发现,这真是个听八卦的好地方。 “真的吗?小姐要进宫了?” “可怜咯,又要做那活寡妇,皇上有多钟爱皇后又不是不知道。” “不一定哦,我听说皇上真正爱的是那叛国的废后。” “要死啊你,不准言及前朝,特别是那女人,你不要命啦?” “但是,我家小姐不一样啊,她长得特别像那个人。” “哪个?哪个?你见过么?” “当年处决南王的火刑,她可是亲手点火的。” “呸,这样不孝之人,共侍二夫,背亲叛国,我就是死也唾她两口唾沫。” 咚隆,一颗石子掉进水池,吓跑了闲聊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我就没有了听八卦的兴趣,甚至火气还有点大?可能是近期吃的零嘴太多,有点上火?? 翻身下树的时候,看到个木头似的背影,她太安静了,安静到我以为是柱子旁的盆栽。 不是丫头的着装,没有姨娘们的风骚,定是传说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了! 她都听到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在偷懒这个事实,便想静悄悄地开溜。 “你会陪我回去吗?”当我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走过她旁边的时候,她问。 停了许久,我瞄了一下周围,意识到她的确是在同我说话。额?声音很耳熟哎。 师娘?师娘! “回去?好啊,师父找你老久了。他又喝糊涂了,将咱家屋子烧了。” “师娘,你咋在这呢?你不是跟师父闹脾气吧?” “师父不肯娶你是吧?我帮你骂醒他!”我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不是,”她回答,“是陪我入宫。” 我呆滞了好一会,她接着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告诉我自己,“你有什么苦衷吗?” “没有。”她回答。 “我师父有什么不好的吗?” “没有。”她回答。 “那个大笼子有什么好的吗?” “没有。”她回答。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我有些恨铁不成钢,“那里肯定有很多老鼠,你不怕老鼠吗?比山里的老鼠还要大的老鼠,特别凶,还会咬人!” 很显然我并没有说服她,她连话都不说了。 “好了,你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解决。”我屈服了,“师父千里迢迢过来就是要塞我过来照顾你的,你解决了就要跟我回家,不然师父饶你我都不饶你。” “他可是个守了你十年的傻瓜,好好的变成个酒鬼。” 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但是可能是因为是木头的缘故,表情并不是很自然。 “回家?” “是啊,你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0 要答应我。” 她慢慢地将身体像猫一样蜷了起来,脑袋搁在膝盖上,埋在俩胳膊里。 “你很冷么?”这可是四伏天的炎夏啊。 “不是,”她的眼睛露出些神采,“‘家’这个字,听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无忧要见无心啦啦啦啦啦 先让我算算,无忧与无心大概在十几岁见面,南国十年,包括蜕变和战乱,又沉睡十年 就是三十几岁的无心大叔和十六岁的无忧小妹 没事,无心还没老,还没老 但是国师——比无忧大十几岁,无忧大包子大概七八岁—— —— ☆、争执 凤袍霞帔鸳鸯袄,银钗金钿珍珠屏,都齐了,还差个美人。 “为何不穿嫁衣?”男子吼道,一群丫头婆子被吓得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大气都不肯出。忙忙碌碌的像车轮转的热闹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凝重得丝毫没有出嫁的喜庆。 “我不穿红色。”她回答。 “给她换一件。”男子吩咐道,于是众人又唯唯诺诺地准备去了。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还有什么好避忌的?” “你不是爱他么?不是为了他什么都敢舍弃吗?” “你看看现在你自己的样子?他还不是一样心安理得地当他的皇帝,心安理得地吞没南国,心安理得地将你抛之脑后。” “难道你就不会不甘心?你就不会恨?不会痛?家仇,国仇,你到底有没有心?” “没有,”她回答,“至少现在是没有了。” 男子暴怒,一把抓住女子的手,铁钳似的,她挣扎了一下,挣不开,也就由他抓着。 男子的眼珠子布满血丝,额头上,手上,青色的脉络攀爬在皮肉上,像恶鬼。 而女子也好不了哪里去,毫无血色,瘦削得风一飘就飞走了。 男子走得飞快,铁钳似的手并没有放开,女子就这样被扯着,像个破布袋一样被拖着,门口的石雕磕青了额头,路边的灌木划开一条长长的血痕,最后,干脆由他这么拖着,衣服上沾着泥,尘,血。 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呼喊救命,没有求饶怨骂,女子一声不吭,默默受着,连一声疼都没有叫,像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纵然我小短腿两腿生风,也阻止不了男子的野蛮行为。奇怪的是,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没有人抬起头,他们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家小姐被男子折磨。 喘口气,才发现不对劲。黑漆漆的,循着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走廊,人影却不见了。 “北国当年那场由苏家起的政变,很巧,就是你被流放到噬人谷之时。” “也在就是当年大哥战死之后。” “你不觉得这巧合的有点过分吗?” 我悄悄探出半个头,里面还是黑漆漆的,就只有昏黄的几处蜡烛,映出墙上挂的密密麻麻的狭长的小木牌,有的刻着名字,有的没有名字。 “不觉得你的命脉被揭穿得有点巧吗?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在北国在战场上尽显劣势的时候,在北国刚刚有内乱趋势的时候。” “你不觉得奇怪吗,每天,这么多的奴隶要去死,为什么偏偏你就只救下他?” “闭嘴。”声音有点嘶哑,夹杂着疲倦和狂乱。 “对,你们是一类人。你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命脉,心安理得地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你还要装得这么善良,不过是因为懦弱,你不敢去面对,去拿你想要的东西。而他心安理得地抢别人的,不过他并不那么善良。” 师父说过,人偶是个邪门玩意,本身的魂魄残缺会使他们被自己的执念过分执着,并对自己的控制能力下降,又要时时刻刻要压抑着自己的狂暴情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永远变成只有杀人本性的恶鬼似的怪物。 初生性的人偶还好些,因为补全了魂魄,他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只是后生性的,本就是带执念的魂魄所化,就算了结执念,也只有灰飞烟灭的结果。 师娘,似乎是后者。而那个义愤填膺的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我有什么错吗?”声音阴沉沉的,“你要让我为这些连我是谁都不愿意承认的人,这个要送我去死的国家复仇吗?” “不,”男子冷笑,“你并没有这个资格,你只要为你自己复仇就够了。” “若你不能杀了那个人,你便只能看着自己怎么变成吃人的恶鬼。” “压抑狂躁的感觉如何?如此善良的妹妹。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你会一直都很清醒,只是你并不能阻止自己杀人。” “那人死的样子会一直刻在你的脑子里,可能是不认识的人,也许是在外面偷听的那个贪吃的小丫头?也许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情郎,谁知道呢?” 被点名的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不知道逃跑还是站出来好。 轰隆,石门打开了,师娘走了出来。血红的妖印由皙白的颈脖攀延而上,曼陀沙华簇拥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皮相上脱离下来,巴掌大的小脸还残留着新鲜的伤痕,相得益彰。 “走吧。”她拉起吓得缩在角落的我。 我偷偷回头瞄了那男子一眼,他淡漠地笑着,与刚才的嘶吼咒骂判若两人。 自从到了北城,我发现什么人都是奇奇怪怪的,师父说城里人就是这样,我还半信半疑的。 然后我发现,在山上躺了十年的师娘也是这样。 到宫中后的第一件事,她屏退了除了我的所有人,然后,让我架起了火炉子? 她耐心地解开一个又一个扣子,这个花了四个丫头半天的时间穿上的厚重的华丽的宫装,她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它脱下来,并且拒绝了我的帮助,并且拒绝了我用刀子直接将它撕烂的建议。 然后,她将它晾了起来,整理好上面每一串流苏,又将每一只金线绣的凤凰都摸了一遍,甚至将每个小小的褶皱都压好,折叠整齐,最后扔进了火炉。 我深感欣慰,又略感惋惜,欣慰的是,师娘心中还是有师父的,惋惜的是,这么件漂亮的嫁衣,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明明师娘也很喜欢,就这么烧了。 “惋惜么?”她说,“我说过,我不穿红。若是要穿,给死人穿的不就应该烧掉吗?” 不知怎么的这个诡异的行径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惩戒,只是,正如八卦说的那样,师娘就是在守活寡。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在抱怨师娘的眼光不佳,其他不幸被选进来的倒霉蛋,不是在垂死挣扎拼命在抢靠近皇上最可能路过的地方,就是在争阳光充裕,风水颇佳的宽阔大殿。而师娘,就选了个偏远,最不惹人注意的,并且破破旧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1 旧,冷冷清清的地,重要的是,这里满天飞的尘和蜘蛛网,让我头痛得厉害,看样子头疾又发作了。 听那些老宫人说,本经战乱北城都破损得厉害,本来皇上都迁到别处的旧殿登基了,莫名其妙地又花数年重建又迁了回来,只是这里以前住着的人,说是犯了很重的罪,连提起都成了禁忌,便没有人敢住,嫌晦气,后来知道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就没有什么人理会了。 在我唠唠叨叨地试图劝服师娘的时候,发现她在盯着一堆木头出神。是堆奇怪木头,一直堆向殿顶的一个大窟窿,呼啦啦的风就从那里灌了进来。 莫名的,我又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熟悉,那个女子比现在要年纪大些,她总是一个人一个人独自踏上梯子,咿呀的一声声,走到一半,她又坐下来,似乎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有些无奈,就一罐罐酒地灌,灌倒自己为止。而我只能抱厚厚的棉被给她盖上。 我也开始变得奇怪了,四伏天的炎夏,怎么会觉得冷。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猪低估了自己能扯的能力,所以男女主重逢推到了下一章 ☆、梦醒 一直以来,我认为那个男子当的大官,除了个气派的大笼子和良好的伙食,便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而今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比如说,虽然大家都是活寡妇,有些人有事没事地就嚼舌根,说师娘是她哥哥硬塞给皇上的,如今皇上不闻不问就是想让势力膨胀的他收敛一些,还有说师娘住那样的地方晦气这类的话,但是,当我凶神恶煞地提着几只刚归天的鸡路过的时候,他们是连“叽”的一声都没有的,更不用说去师娘面前唧唧歪歪。 又比如说,师娘借着生病,整日待在自己的大笼子里,都没人吭一声,要知道前几日我还为那个因为请安迟了些被罚跪的小寡妇唏嘘了一阵子呢。 我便领悟到,当官的确是有些好处的,就好比在路上被打劫的时候,你报一声某某声名远扬的土匪山贼的名号一样,效果立竿见影。 师娘的毛病发得越来越频繁,总是梦游似的毫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这次,我找了半天,发现她在御花园的摇椅上睡着了。我哭笑不得,师娘总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像木头,还是迷糊时可爱些,像个小孩,虽然她也喜欢吃鸡腿,总是抢我的吃,虽然她睡姿不雅,喜欢流口水,流在我身上,还死活要我陪着睡。 不巧的是,有个人也在那。 他小心翼翼地,擦去挂在那少女手臂上的,嘴边的水迹。 在我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也曾有这么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蹲守在另一个人床头,同样喜欢睡觉的时候流口水,踢被子的另一个人,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而另一个人并不知道,她还那么庆幸那段时间竟然能睡得这么好。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是应该恨这个人的,毕竟我是个殉国的人,而很显然,没有别的人会明目张胆地在宫中穿明黄色印着五爪龙的衣服。 也许是失去了记忆,所以连带着一些原本的恨意也消散了,师父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看来还真是。 也许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纵使我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他认识师娘,而且并不只是认识。这样的神色,在师父那是愧疚和无奈,在他这里,并没有别的,什么爱慕,憎恨,怨悔,怅然若失,失而复得的珍惜,通通都没有。 他像是在做一件最寻常做的,最应该做的,本来就要做的事情,像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像人要吃饭喝水一样。 也许他很爱一个人,但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更不知道自己爱到什么程度。 我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觉,惋惜?遗憾?回忆对于我来说真是一件困难而痛苦的事情,没有回忆,却残留回忆所带有的感情,无疑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她醒了,伸了个懒腰,不,她还没醒,她说了句梦话。 “无心,你回来啦。” 那么明媚的斜阳,那么和睦的风,但是我却觉得这句话很残忍,就像在山上吃馒头是幸福的,但是在能吃鸡腿的北城吃馒头就很残忍。 师父说师娘是个很傻的人,什么都知道,就总是什么都装不知道,明明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却永远等着那个永远等不来的不变的人。 男子一怔,像梦醒了一般,忽地站了起来。 “的确挺像,”他温润地笑着,“虽然说朕的宫中有这么多费尽心思的人,但是不得不说,你是最像的了。” 师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好像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扯开嗓子开始吼,“包子!包子!” 我发现我每次听墙角都会陷入一种尴尬的局面,不知道是继续躲着,还是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然后,纠结中,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师娘发现并且强行拖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师娘犯完病,眼中的神色总会冷几分,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开始分不清,师娘到底是在真的犯病,还是在装病。 那位传说中皇上无比钟爱的,甚至差点为之遣散后宫的皇后,竟然亲自来探病来了。 正如八卦所说,皇后的样子,有点熟悉? 我郑重的决定,等将师娘拐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敲师父一笔,为他的媳妇,我受了多少老太监老姑婆的耳提面命,多少次因为怕老鼠偷吃我的鸡腿而睡不好,多少次为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的莫名举动担惊受怕吊着小命。 皇后的神色很奇怪,对着我,又对着师娘,有些惊诧,又有几分了然,不过还是维持着她那副别人认为她应该是的那幅皇后模样。 来的人并不多,都守在屋外,师娘执拗地留下我,皇后竟然允了。 就是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听墙角了。 “那位大人好大的手笔,竟然能弄出如此逼真的人偶。” “是呀,”师娘毫不在意,“比您还要像。”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猛跳,天啊,师娘还真是大胆,人偶这邪门玩意惩处之狠不亚于巫蛊之术,可怜的我小命又要不保了。 出乎意料,皇后并没有说什么,衣裙沙沙得划在地上,她在师娘的面前停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是像。”她说。 “但愿你不要像她那么蠢。” “那么您呢?”师娘的语气又怪怪的,“您又怎么对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感到如此心安理得呢?” “是你,你回来了。”皇后强装的镇定终于崩塌,“你不是死了吗,不是终于死了吗?” “并不奇怪啊,”师娘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像地狱爬回来的索命的。“你们存在,我就怎么不能存在。” “一个人之所以善良,是因为她心中压抑的恨,比任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2 何人都多。” “人是死去了,只是死得那么孤独。” “那么孤独地,带着你们所有人的诅咒怨恨死去。” “凭什么你们那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而我,就为了成全她的善,成全你们所有人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就要被苦苦压抑,直到死去那刻?” “你说错了,我并不是她,”师娘露出一个二八少女独有的天真的笑容,“我并不善良。她善良的那部分已经被烧死了,我只是只残缺的恶鬼,来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那一刻,我真的难以相信她还是那个前几天流口水抢鸡腿的小屁孩,那时她就是用这么天真浪漫的笑容欺骗我的感情的。 据说皇后被吓得不轻,回自己的寝宫的时候还在门口绊了一跤,摔得不轻。 我发誓我再也不和师娘抢鸡腿了。 闲暇时,我便请教师娘到底用的什么杀手锏,竟一招一举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摔了个四仰八趴。 师娘沉思了会,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没什么,不过是在十年间,她无意中知道了,她以为不应该她受的难原来就是本来她应该受的,而有些她不该得到的,她又一直霸占着。” “霸占久了就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得到了就害怕失去,想紧紧抓在手里。” 她看看我和我手中紧紧抓着的鸡腿,又阴森森地笑。 我慌忙藏到身后,又想着不妥,急忙拿出来咬了一口,谁知道呢,哪里会窜出来的老鼠和犯病的师娘,吃进肚子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你以为十年不见,男女主重逢就要死要活的,就是这么冷静。 ☆、密谈 没想到我们两个傻姑娘真的会排排坐在殿顶吹风看星星吃鸡腿。 “师娘你真的是来讨债的吗?” “是啊,”她嚼着鸡腿,“我可不想变得见人就咬,像山上的那只大黄一样。”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跟现在一样啊。”她又一把抓住了另一只鸡腿,“爱吃贪睡总是偷懒。” “那早上那个替你擦口水的是谁啊?” 她顿了一下,像是被噎到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她这么慢条斯理地吃为什么会噎到。 又手忙脚乱地灌了她几口酒将那卡住的肉咽了下去,她便说开了。 “从前啊,我老是怀疑你和我大哥有一腿。” “哈?”我一口酒喷了出来,“不是,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大哥,不是,我在光荣牺牲前不是都住在这个大笼子里吗?然后就在山上了。” “胡说,小时候你奶奶可是整天叨叨你对着我大哥色迷迷的样子,跟你对着鸡腿的样子是一样的。” “我奶奶?” 她忽地又不说话了,沉默着又灌了几杯。 师父说没什么好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可以,”她说,“我真的很想用我这个最该死的人的命,来换回所有能给予别人快乐和希望的人的命。” “换我大哥的命,那么母亲就不会伤心,换我母亲的命,那我父王就不会变成这样,或者,换你奶奶的命,那么你就不会这么绝望。” “或者换我父王的命,也许南国不会亡。” “偏偏我是最自私的,我用我的命换了那个亡我家国的人。” “你以为我是为他好吗?不,”她又在笑,“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只是被孤独逼得在悬崖上步步为营,簇拥着取暖,我不过是让他失去我,我只是想让他痛苦而已。” 我惊得说不出话,不知道是怎样的决绝,才能让一个人以死别的方式来告别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一个簇拥着一起取暖的人,也许在世上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人。 “拥有所谓人的感情,又能怎样?” “我将自己都赌上,还不是满盘皆输。” “不一定啊,”我说,又想起那男子温和的眉眼,还有每个鱼肚白的天亮前。“也许你早就已经得到了。” “没有用了,我并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我也不会再相信那些东西。”咿呀咿呀,一步步,她坚定地走,手提着六七个空酒罐子,步伐却异常沉稳。“我早就应该知道,捉摸不透的东西远不如能抓在手中的实在。” “我那么拗,还不是拗不过命。”她叹了口气,“傻姑娘,也许你会幸运些。” 我有些不忍心,虽然我一直陪在她身边,但我还是觉得她孤零零的,尽管我想尽办法想走进她,安慰她,但是总觉得她在逃避我,像是藏起来了一把刀,宁可扎伤自己,也不想扎到我。 破天荒的师娘自从那次尴尬的午睡后就提了个档次,我也搞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官,总之,我家师娘,也算得上是后宫中的一号人物了。 自从给皇后一个下马威以后,我认为此等晋升可视为战利品,正如杀鸡是用来吃的,战利品就是用来炫耀的,从此,我便能更加趾高气昂地从那些嚼舌根的寡妇们面前,路过了。 我这嚣张的气焰,被一个不速之客杀个措手不及。 “似乎你有点心不在焉啊,这么多天,怎么他还没有对你放下警惕。” “欲速则不达。这些年与我相似之人在后宫还少吗,何况,我还是你硬塞进来的。” “对小妹,对皇后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你心疼了?她不过也是个木头而已,她可是怕死了你揭她的底,毁了她现在的安宁日子。” “但是——” “她的确有利用价值,但她并不可信,你坐上那个位子,对她并没有好处。” 有些温热的东西滴到了我的脸上,也滴到了我手里端着的那盘鸡腿。 红色的,水,不是,是血,从屋檐上滴下来。 “进来吧,该死的人都死了。”男子说。 “谁的人?”师娘瞄了一眼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我,递来了帕子,“是他的吗?” “也许,毕竟他也需要一个信任别人的理由,特别是功高震主的权臣。” “你太过着急了,锋芒毕露可不怎么好。” “我有分寸,如今的朝局,半数是先前北朝遗留的旧臣,半数是皇帝自己培养的亲信。” “难道就没有人对当今皇帝的身份有过怀疑?” “时隔已久,早已没有人记得当年的猖獗的禁术。况且,他们需要一个像样的君主,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君王的继承人穿着这身华贵的衣服,长这个模样,又怎么会注意一个奴隶?” 师娘就只是笑,笑得差点岔了气。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不都是这样吗?”师娘喝了口茶顺气,“不着急,十年都等过来了,也没什么等不起的。” “瞧你,不就是个监视的人吗,怕成这样,”这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3 句话是对我说的,“大人,你可吓着我的丫头了。” “这没什么,”男子又笑了笑,“你想着平时杀鸡是怎么杀的,就当是鸡血。” “反正,像鸡不死我们就得饿死那样,他不死我们可就得死。” “弱肉强食本就没什么善良仁慈,这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好了,”师娘下了逐客令,“我可不想让你教坏我的姑娘,先等着吧,等你的好小妹有些动作,好戏就将上演了。” 这个让我一直憋着喘不过气的人终于走了。 “师娘,你就是为了这个来这个大笼子里的啊?” “不,准确来说,”师娘盯着那男子的背影,眼里发出诡异的光,“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死后被囚禁的这十年,都只是因为我自己不肯放过我自己。” “我生前曾许下承诺,我会将我弄丢的东西,拿回来,那东西,包括南国。” “我要那个男子登上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对于男主,是真的死心了—— 男主还一脸懵逼—— ☆、月色 宫前,芳草萋萋,月黑风高,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时期。 尽管我多次向师娘抗议,但是师娘死活不肯砍掉宫前的荒草,还将他们裁成一块块的,兴致勃勃地,可怜了我,每天天一黑,风一吹,呼啦呼啦的活见鬼,每次路过都心惊胆战地。 师娘的品味真是独特,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养花逗逗鸟的,她倒是养起草来了,师父的品味更是独特,竟然会看中了师娘。 窸窸窣窣,肯定是哪只偷吃的老鼠在穿过草丛。 草都压倒了一大片,这只老鼠还挺大。 这只老鼠,像个人这么大,嗯,不,他就是个人。 还没待我口中那句“抓贼啊!”吼出口,便有人麻利地从身后将我手中准备用来砸人的堆火的火钳子夺了。 师娘还扒拉着半边的披风,小胳膊提着火钳子,睡眼惺忪,我便急忙将那几句话憋了回去,若是将半迷糊的师娘吼醒,那我下半夜也就不用睡了。 那人勉强扶着门,浑身酒气,哦,原来是只醉耗子。 不是,这耗子好眼熟啊,不就是擦口水的那位?可怜,我下半夜的确不用睡了。 看着这两人四目相对,场景又一次颇为尴尬,我便退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当然,为了师娘的“安全”以及师父的幸福,我还是干起了老本行,听墙角。 “长得像就罢了,怎么脾性都是那么像。”可恶,这只色耗子,喝醉了不起啊,把爪子从师娘脸上拿开! “从来就没有想到,我竟有这么个弱点,还暴露的这么彻底。” “这一个一个的,有的眉眼像,有的轮廓像,有的性子像,就算有的只是有些小毛病像,但是我也这么喜欢,因为这一处那一处,都能看见你的痕迹。” “再像,终究不是就是不是。” 女子静静看着在床上醉成烂泥的人,银白的月光顺着乌黑的发柔柔地泻下来,流到男子的俊容上,女子的目光清澈而冰凉,认真地倾听男子乱七八糟的醉话。 终于,嘀咕声小了下去,女子在一旁的柜子摸索了会,是把秀气的匕首,透着晶蓝的光,森森的寒气。她抽出了一小段,刀面上映出她的模样。 男子的睡姿依然不安稳,女子盯着匕首好一会,又瞄了一眼乱动的男子,还是收回了匕首。又压了压男子踢掉的被子,坐到了一旁,挑了挑昏黄的烛,翻起一册卷。 夜还是静谧的,除去远处依稀的蛙声,近处不时的掀纸声,门外的我困意袭来,师娘仍在看书,专心致志,全神贯注。我便掩上门,悄悄离开。 清晨,呼啦啦地荒草被踩倒了一片,平日冷冷清清的今天倒是出奇的热闹。 一堆奇奇怪怪的人,在跳大神。 还有一堆人挤在殿前,除去为首的皇后目无表情,其余躲在她身后的表情可谓五彩缤纷,有解气的,有好奇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冷眼相待的,窸窸窣窣地在窃窃私语。 到处都在找师娘,急得团团转,结果听到上头传来轻微的鼾声,由屋顶顺着风漏了进来,便看见师娘睡姿颇不雅地趴在天梯尽头屋顶的那个大洞上,暖洋洋地晒着初起的太阳,嘴边还挂着可疑的闪闪发光的水迹。 这么大的动静,她倒是睡得安稳。 跳大神的喷了一口酒,火一点,燃了起来。 荒草都燃了起来,火急忙忙地,像饕餮,大迈步向那残破的宫奔去。 我针扎似的跳了起来,又被人按了下去,那个为首的尊贵而又面目可憎的女子,一把抓起了我的下巴,鲜红的蔻丹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脸上。 “木头不是最怕火了吗?”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既然已经死了,既然都决定放弃,为什么又回来抢,抢我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本来就不是你的。”我挣扎着,挣脱不开,可惜了这么多鸡腿,我一点力气都没长。 头上沉重的饰物清脆地叮铃作响,她的脸上殷红的胭脂一片,惨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肉一片,因为惊恐与得瑟混合而成的癫狂,她的身体有些抽搐,本也是个绝美的人,太执着于手中所有,想牢牢拽住,将自己也捏了个粉碎。 “没关系。”她猛地撒了手。我也猛地向前一摔,摔了个狗吃屎。 “我不杀你,不过是个丫头。” “只是这张嘴太讨厌了。” 便有人会意,拿了碗黑不拉几的药往我嘴里灌。 众人都散尽了,豆大的汗从我额头滴下,我只能维持着那个狗吃屎的姿势,拼命想向那火海挪动,嗓子早已没了声音,粗哑的几声像小鸭子叫,呼啦的风一吹,淹没了。 师娘还真是可怜,兄弟是个大官,又认识这的老大,结果被老大他媳妇给干掉了。 感叹着感叹着,我觉着这个姿势不爽,便扭过头,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来。不远处有座凉亭,里面站着一个人,他一直在看着,隔着半个湖,纹丝不动。 他并没有穿那身显眼的明黄,但是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看了多久?是从点火开始,还是火势最旺的时候? 火光冲天,浓烟肆意,早已吞噬了那个熟睡的小小的身躯。我痛得蜷成一团,常年被寒风浸染的笼子终于有了暖意,即使那是窒息的,致命的。 记忆中有从没有睡过安稳觉的人,有总是站在殿顶翘首以待的的人,有为了保护一件死物而变成肉泥的人,有沦为败寇被侮辱烧死的人。 不知道谁跟我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抓北国的雪地里走的鸡烤给你吃。” “我不在的时候,去找我小妹好了。” 雪地里的鸡是什么样子的?像雪一样通身雪白的羽毛吗?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4 “长大了我当你媳妇。” “这么小懂什么是媳妇吗?” “我不管,反正你烤的鸡最好吃。” “大殿下若在,便不会容忍公主的做法。” “大殿下孝顺,聪颖,勤勉,二殿下鬼主意最多,公主的脾性就是二殿下带坏的。” 被碎瓦刺痛的感觉是什么?痛吗?只剩下皮肉划破的感觉,血流出的感觉,麻木得忘记了疼痛应该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声音呢,脚步慢慢靠近的声音,铿锵有力,是个军将。 是个模糊的轮廓,盯着火光看得久了,又隔了一层泪,眼睛有点不好使。 脑子更不好使了,它疼得厉害。 也许我只是想去逃避,眼前的这个人,跟我记忆中原本一个早已战死沙场的人,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他没有认出我,除了,他穿着北国的战服。 我听到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崩塌的声音,我想叫他一声,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比划,却被人半架着拖走了。 我看他疑狐地望了我一眼,转身向那位天子复命去了,他的身影便越缩越小,终于不见了。 ☆、鼠祸 我十分讨厌黑乎乎的地方,就像现在困住我的地方,阴暗,潮湿,稀疏的几束光从墙上一个高高的小窗逃了进来,十分狼狈。 这样的地方老鼠特别大,特别凶。 我只好蜷成一团,但是没什么用,不只是冷还是害怕,总是忍不住颤抖。 第一次进山里的厨房,就和一只横行霸道的老鼠瞪上了眼,大战三百回合,后来师父看着那只肥硕的老鼠被一刀两段的身体,摇头叹息道了声罪过,然后把它烤了,之后的三个月里,我都绕着他走路。 师父讲的每一个鬼故事都是老鼠。 “从前有个傻姑娘,只喜欢两样东西,吃和偷懒。结果跟了个傻主子,好日子没过多久,她俩就被关小黑屋了,不给吃不给喝,连取暖的火都没有。” “幸亏啊,傻姑娘藏了两个包子,但是她傻啊,把它给她的傻主子了。” “这宫中啊,活的东西除了人,便是老鼠了。没有吃的,能吃的,也只有这么两样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连大声哭的力气也没有了,连抽噎的声音也像老牛拉车一样,觉得浑身烧得滚烫,哭着哭着支撑不住了。 叽咯,牢门开了。 我第一次发现,师父狐狸一样的笑容,并不是那么欠揍,师父那身偏偏然的白衣,并不是我说的那么自恋,师父的声音,再不靠谱,在我听来是那么踏实而安心。 神秘,也许居心叵测,却总是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及时出现。 他一脸嫌弃,还是勉强地抱起了我。 “就几个月,怎么就混成这样啊?” 我悲愤交加,在他怀里鬼哭狼嚎,还不忘在他洁白的衣服上印上几个灰乎乎的爪印。 “别叫,别叫了,杀猪似的,嗓子真得治治了。” 我不管不顾,师父提起我的衣领子想一把把我扯开,可惜我像牛皮筋一样粘在他的身上,鉴于他的恶劣态度,我还理所当然地将鼻涕和眼泪一股脑地抹在他衣服上。 师父无可奈何,只能顶着众人看笑话的眼光与满脸的黑线走着。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救了一个又一个的,又要像祖宗似的供着。” 我仍不依不饶地发脾气,直到失去知觉。 我是被鸡腿的香气饿醒的,迷糊中看到个浑身被白布缠得结结实实的粽子,在用它类似爪子的东西,抓着只鸡腿在我鼻尖上晃。 妈呀!我大叫一声,震惊赶走了我的食欲,我猛地一扯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心中嘟囔,鬼差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不过是平时杀鸡杀的多了些,偷吃偷得多了些,我是个好人啊,是好人啊。 不只是谁在一旁噗叽一声就笑了出来,便听见师娘那尖声细气抱怨声,“没趣没趣,你就欺负我现在不能笑。” 好不容易哄得我相信我没死,战战兢兢地掀开我的小被子,看到师父师娘,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师娘伤得很重,只能勉强扯着嘴皮子讲话,连笑也不能,却还有心思来开玩笑。 我担忧地拉着她那只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爪子,低着头不敢看她,挠了挠,又挠了挠。 “不是你的错,”她说,“若不是我愿意,又有谁能伤害我?” “不用担心,木头,是没有感觉的,我不会痛。” 师父早已收敛了笑意,“如今,那位怕已经识得你的身份。” “可不是,像你与包子这样的故人,除了他,可没有什么人认得了。” “他的这步棋走得好。”师娘神色凝重,“原以为只是我在下棋,不曾想还是让他先我一步。” 师父沉思良久,道,“如今朝堂势力盘错复杂,有以左相为首的北国旧臣,三朝元老,又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势力稳固,有以北将为首的北征功臣,皇帝向北扩张领土时立下战功,威名远扬,后回北城统领禁军,朝内也有不少追随者。” “皇上便任其争斗,从中周旋制衡。” “那为何,如今想要改变如此相对平衡的格局?” “他并不喜欢脱离掌控的东西,就算他杀尽天下的巫师,他永远都不是个真正的人。没有人,容忍一个妖物坐在王座上。” “他害怕了?”师娘眨了一下眼睛,带着笑意,“因为你?” “不是哦,”师父又露出那狐狸的微笑,“是因为你。” “你在这宫中可是折腾得快活?” “挺好,”师娘不耐地翻了个身,无奈脆弱的白布就此吧唧一声断掉了,她也不理会,“这么说,我的好妹妹认了个好爹,还抓住了无心的这个把柄做要挟?” “可惜啊,当年政权初立,为了站住脚,皇帝还是答应了这么吃亏的买卖。到了今天,皇帝渐渐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左相还这么刚愎自用,不知收敛,而皇后又是同样的这么个特殊的身份,你以为,他会这么算了?” “那么,你以为,无心想壮大自己的势力,我二哥这样的人,能到什么位置?” “皇帝多疑,在皇帝的心腹安插自己的人,怕是没这么简单。”师父俯下身,又拉了一圈白布,小心地缠好,仔细地打了个结,“这次他便是故意责罚苏兄,做出他失去宠信的假象,以便皇后对你动手。一来,寻个由头将皇后踹了,二来,皇帝一直在搜寻皇后身世及左相一派的痛脚,三来,便是弄清你是谁,并重新调查苏兄是谁。” “但是他需要一个能掌控的人,有才能,担大任,以代替左相的位置。” “他有个更好的人选。”师父抿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5 嘴,有些犹豫,“丫头,——” “我知道,”师娘垂下眼帘,“他没死,只是又是忘记了。” “忘记了就别想起来了,这样活着也挺好,”师娘的目光扫了过来,我忙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裹紧我的小被子,我在睡觉,我在睡觉,我只能不断地嘟囔着,不要看我,我已经睡着了。 “像他那样的人,若知道自己称亡自己家国的仇敌作主子,怕是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什么仇什么恨的,让我这样应该记得的人记得就好了,这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真的要有人痛苦的话,还是少一个人痛苦的好。”师娘又帮我压了压被子。 门咿呀一声响,又咿呀一声响,两人都走了,我躺在床上,终于万籁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爱很复杂,太不纯粹了,夹杂着控制,野心,欲望,其实说到底,他只是想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他只是想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想有人真正把他当在乎的人看。 而女主的爱,只因为孤独,实际上也是她对这个末世最后的善良,女主并不是个懦弱的人,得不到的放手成全,是自己的便要讨回。 国师,他背后也做了不少缺德事,在第二卷完后会写番外自诉 ☆、初晴 倾盆的大雨马不停蹄地下了个十来天,师娘养的荒草倒是气势汹汹地长了起来,住的房子又给烧没了,它倒是不会生机勃勃地给我长回来。 宫中的空笼子倒是多得很,师娘便拉着我住了隔壁较近的,清点了下,原来府中带来的人全不见了,说是死的死,逃的逃,新来的全板着脸,看样子也套不出什么有趣的八卦来,没意思。 师娘还是老样子,练字,作画,下下棋,翻翻卷集,没事剪剪草,喂喂鱼,逗逗鸟,弄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对于身旁若有若无的试探窥视,仍是安之若素。 可怜如今的我,只能将我骂街的才能用在教训那只整天在窗口吵闹的麻雀身上了。 终于,天收敛了脾气。 有人来了,踏着初晴的微光。他还是没有穿明黄,一身柔和的月牙白,腰间挂着块血红的玉,十分养眼。 一旁,刚拆了纱布的女子,又开始懒懒地晒着这来之不易的太阳,丝毫没有上次差点葬身火场的觉悟。 我有些不明白,若说是朋友,师娘又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若说是仇敌,直接一刀子砍过去是了,若说是挚爱,这就更奇怪了,一个拔了刀子半天不砍,一个看了半天火才救,真是,一个一个的都莫名其妙。 太阳被挡住了,女子有些不爽,终于注意到了面前的男子。 那个男子执起那女子的手,放到女子的心口。 “冷的,”男子的手又收紧了些,“没有心。” “真好,”女子回答。“和你一样。” 措不及防,又是滚烫的眼泪,女子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也许是因为男子从不流泪,那水珠顺着苍白如刀削般的脸颊滑下,吧嗒一声落在她手背,溅起一团水花。 女子有些好奇,低下头去看手上的泪迹。 吧嗒,又一滴。 女子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丝帕卡在腰怀处,她拔了几下,无奈,拔不出来。 男子蹲了下来,将耐心地将它从她的腰带上解了下来,放到女子的手掌心。 细碎的璀璨藏在男子眼中,像遗落的星辰,像黎明降至的破晓,像窒息的漆黑中一点烛光。 女子握着丝帕,却犹豫了。男子并不那么在意,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你看,现在我不是那么硌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很努力在吃饭的。” 师娘就这么由着他胡闹,不打断,也不回应,过了许久,慢慢地,男子收回了手。 “从前,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她盯着那块血红的玉,退后了一步。 “你什么都不说,我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要的太多,”她坚定地退后,一步又一步,拉开与男子的距离。“太多了,我付不起。” “我明白了。”男子抿着唇,解下那血红的玉,放到一旁的桌上。 “还给你——都会还给你的。” 男子转身,踩碎了散落一地的光。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耳边多了不和谐的嚼瓜子声,哦,是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终于有了绿帽子戴的不舒服的觉悟,来堪察敌情来了,实是孺子可教也。 我戳了一下专心致志研究如何砸核桃的某人。 “你说他们啊,”师父挠了挠脑袋,“两只冻僵的刺猬。” 这是什么鬼? “不靠近就冻死,靠近就遍体鳞伤。” 我翻了个白眼,再没理会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再往外头看的时候,却与另一个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是他,我莫名地瑟缩了一下。 只是一眼,清晰地告诉我,那日的火,那日的人,都是真的。 那么,雪地里的鸡,到底是不是雪一样的白? “你想去看看她么?”师父试探着说。 师娘的眼睛黏在卷册上许久了,硬是没有翻开过一页。 事情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纵火案交由负责宫中安危的统领调查,纵是皇后威压多年,严刑下没有不说得干净的,干脆利落得倒像是早串通好似的。 空旷,昏暗,师父的阁子像个装糕点盒子,只是大得多,里面只装一个人。 我事到如今才知道师父的骗人技术有多高超,他就凭这么张嘴,这么吓唬人的耍两下,就吃不愁穿不愁了,还美名曰国师,众人朝拜。 这些人是有多傻,就算是我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喝偷懒的,也知道师父的话八九不离十都是假的。 可怜那个关在这的女人,关在这么丑的笼子里,老鼠更多了。 女人早已支持不住,手腕上的铁链勉强将她半挂起来,跪在那,半边头发掉了下来,黏在一起,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 若不是那身华丽得夸张的衣服和另半边金光闪闪的头饰,这是当日那个癫狂女人的扮相,我真难以相信,这是那个集万千宠爱,权势于一身,世人所说端庄得体的皇后。 听见声响,女子抬起头,狠狠朝这边瞪了一眼,吓得我急忙往师娘身后缩。 还是那日的妆容,浓厚的一层又一层,白的红的,两行泪迹冲刷出两条刀伤似的血痕,刻在脸上,黑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师娘问,“明明你可以不遗余力,滴水不漏地除掉我。” “是吗?”女子眯起眼睛,皱纹渐渐开始凸显,“也许你高估我了。” “ 你故意的,不是吗?” “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6 也许吧,若是你到这是为了看我难堪,让我为自己做的事痛哭流涕,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看,我的一生,就是这么可笑。” “本来吧,以为你抢了我的,抢回来了,又被告知,这东西原原本本就是你的,连我也只是你的复制品。” “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帮你挡劫。” “可惜了,没挡住。倒是成了你的另一个劫。” “我厌倦了,算计和麻木的日子,还有见不得光的肮脏。” 师娘没说什么,打来一盘水,开始帮女子梳洗。 卸掉伪装,也卸掉了一身的戾气,是个三十多岁清秀的女子。 “那你呢?你又回来做什么?”她问,“当初那么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又为什么会有不甘?” “不知道。”师娘竟然也有些迷茫,“也许是临死前又改变主意了?” 师父就在一旁看着,少有的神情肃穆。 转过阁子的一个拐角,师父迅速地塞给师娘一些东西,若不是我紧随其后,恐怕也看不见。 后头的随从们低着头,没有人发现这个异常。 “给你的小玩意好好琢磨,”师父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的惯象,“也好解解闷。” 师娘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再看师父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憋一段实在太艰难了—— ☆、病发 一扎的戏本子又被师娘给看完了,师娘便领着我去宫中的藏书阁挑挑些杂书游记什么来消磨时间。 师娘倒是熟悉得很,一排排长得一模一样的书架子,看得我晕头转向的,师娘只得不时地停下来,用她那略带嫌弃小眼神扫了我一眼,又继续走。 这个时候倒是没什么人,还有点早,师娘一圈一圈地转,不紧不慢,也没瞄着书架子上的书,倒是左摸摸右踹踹,显然是来搞破坏的。 我寻思着,一个不留神,扑隆,碰掉了什么东西? 是个小木雕,拳头大,一个小人,半躺在椅上,捧着手卷,津津有味地读。 刻的不是很精巧,还有个边角,被烧得乌黑,在地上滚了几个跟斗,停在师娘脚边。 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师娘问我要不要教训教训那位皇后娘娘,我咋就这么好面子装大度说不呢,不回骂她几下也要要点补偿嘛,每天要喝那么大碗苦不堪言的要不说,如今多好的八卦摆在我面前,我竟不能好好珍惜。 瞧着样色,也得是十几年的玩意了。我有点惋惜地想,又有点奇怪,架上的书都蒙着尘,可见这的文官是有多懒,又为何偏对这么个小玩意情有独钟?以我玩物丧志的十年经验来看,这么个破玩意,没有人日日精心护着,早不知被哪只老鼠给咬了,或被那个厨子顺手烧了,或者,像师父一般的,约莫是用来垫桌脚的。 我琢磨着琢磨着,轰隆一声,一堆书架子移开了,原来是那玩意竟是个机关! 我以为是什么传世秘籍,我以为是什么皇家宝库,我以为是什么不传之密,结果是一幅幅画小破孩的画。画的是挺不错,不过画的东西尽是无聊。 有一幅画的是头猪,鼻孔朝天,头尤其大,身子倒缩成了头的一半,尾巴还绕着小圈,眉眼间竟有欲哭无泪状,上书,被无心打肿的猪头。 有一幅画的是只鸟,白眼向地,毛尤其少,尾巴倒异常茂盛,阙着屁股躲到笼子角落里不敢见人,上书,被无心扒光毛的秃鸟。 还有各种各样的,画的都是同一个人,读书的,习字的,练武的,吃饭的,发呆的,高兴的,生闷气的,担心的—— 画里的人慢慢长大,变高,变壮,变得俊朗,最后画面定格在身着战袍的人身上。 从来,画中从来没有过他如此冷峻的面容,即使是极怒时,也没有过。 白的纸上,竟也能画出雪,竟也能画出同雪一样白的战袍,只是匆匆一个侧影,寒气透入心底,悲凉,不是因为那下雪的冬,是因为那一眼,回首的那一眼。 说不出感觉的那一眼,下笔的人,应是如何的痛。 师娘也在看,像是从前也有个人也会这么看,那几天被关黑屋濒临死亡的时候,那几年如履薄冰任人鱼肉的日子,她就看着,细细品尝着折磨中,可能有的一丝甜,有那么一丝,就能撑过下一段的折磨。 最后的一幅,像一把大铡刀,将往后的一切都整整齐齐来个一刀两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师娘,我倒是想替她哭一哭,她那么难受,却捂得严严实实的,不露一点缝,连她自己都骗过了。 “这是我画得最好的一幅。”师娘摸了摸边缘已经发黄的画,自嘲地笑了笑。 还没完,师娘掀开画,画后还有个机关,一个小匣子。 这才是师娘要找的东西吧。 额,一块小石头?几张纸?没有了?我将匣子倒个底朝天,就这两样东西,这么费尽心思地藏,这人是有病吧。 好吧,也不是什么破石头,是只精致的白玉小虎,但这样的玩意,在师娘那也不算稀罕玩意呀。 还有那几张纸,倒像是从什么陈年旧书那撕下来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隔着远,师娘看得入迷,我倒也没好意思去抢。 于是,郁闷且好奇得浑身发痒的我,就只能别别扭扭地跟在师娘身后回自家笼子。 又过两日,嗓子好得七八,借着还那几个小玩意的机会,我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国师府。 一脚踹开大门,我便大声嚷嚷,“臭狐狸,你的好徒弟来看你啦!”脚底一滑,杀意擦面而过,我惊了身冷汗,若不是那么恰巧踩上只香蕉皮,那迎面而来的一箭怕是要了我的小命。 我就四脚朝天傻傻地躺着不敢动弹,受惊的小心脏还在轰轰跳着。直到师父他老人家急忙忙跑过来,左右端详着我没伤到一根毛,才一手将我提进屋内。 “嗓子好了怎么不说一句话,不像你性格。” “师父,人偶是什么?”我好不容易咽了口水,张口问。 师父眼中瞬间闪过什么,只是我又看不明白。 “师娘看的一本奇怪的书上写的,别说我不孝顺,我可是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你了。” “人偶实际上分三类,人偶,鬼偶,还有一种灵偶,分别由婴儿的魂魄,人的魂魄,还有器灵铸成。” “她还是发现了。” “什么啊?”都是这样的,个个都这样,话说一半,莫名其妙。 “你师娘啊,是鬼偶,怨念不死,肉身不灭,直至六亲不认,无知无觉,沦为恶鬼。而关系她怨念的人,又是个灵偶。” “灵偶?” “就是铸偶所用的魂,怕是器灵,而且很有可能是另一半玉的器灵,所以他才千方百计拿到另一半玉以解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7 除原主对他的束缚。” “所以,苏夫人死的时候,他才没有死。” “我能把他救活,就能把他弄死。”师娘推门而入,“你说的不错,这才是他接近我的原因。” “但他也并不完整,”师娘迎面扔来几册古卷,“怕是某位坠神的残魂。杀死他,唯有砸碎他原来栖身的器皿。” “污其名,摧其志,毁其身,夺其权。”师娘脸上浮现不明意味的微笑,“把我的东西夺回来。” “我所受的痛苦都让他们承受一遍,十遍,一倍,十倍。”我突地汗毛乍起,师娘身上的妖印又深深地蔓延开了些,有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师父轻轻地一拍,杀气一瞬间收了个彻底,师娘似乎也冷静下来,有些惊魂未定。 “切记不要再大喜大悲了,”师父淡漠地说,“否则这样不受控制的情况会越来越重。” “你从小便甚是重情义,如今叫你做这些,也确是难为了些。” “我欠下的债,我还,该讨的债,我还是要讨。”师娘压抑着恐慌,狂躁,“即使无能,也不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我不应该这么卑微地死去,毫无尊严地死去,如若善良被认为是懦弱,如若退让成为了纵容,如若真心活该被践踏,那么如此种种,我为何还要信,我为何还要苦守?” “过往的快乐,蒙了风尘,迟早是要变味的,又谁不会不屑一顾?” “我做的没错。”她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安慰自己,“是他自作自受而已。” 我望着外头一株奇怪的植物,吊着一个个猪笼似的,笼里粘些蜜,便有小虫欢天喜地地爬进去,淹死,醉死,然后腐烂,发臭。如此看来,这植物比那蜘蛛类的开膛破肚要温柔多了。只是可怜了那小虫,无论如何难逃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火急火燎地想把男主弄死——___*(  ̄皿 ̄)/#____ ☆、出游 北城的街市很热闹,热闹得我很震惊。 我仍从震惊中无法自拔,直至旁边的那座阴沉沉的大山推了我一把,我才发现离前面的一男一女已经隔老远了。 “干嘛,”虽然身高上不占优势,但是我气势还是得摆足了,“你当我愿意出来啊,老半天了,从大清早被人吓到现在,滴水未进,饿死我了。” “还有力气吼,说明还能走。” “姑奶奶还不走了,鬼知道你们要拐我们去哪。” 声音有点大,前面那两只终于听到了,转过身来。我立马发挥出被师父锻炼出来的那副打死不要脸的架势,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不信,师娘她能不护短。 女子看了一眼男子,男子会意,“前面有摊馄饨档,走两步就是。” 看我仍不满地屁股粘着凳子,那座大山便要挪过来将我一把提起,如此机智的我身形一转,猴似的揣上了他的背,心满意足的我往他身腰处一拍,“走吧走吧。”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相信堂堂大将军七尺男儿被这样折腾,脸色应该比锅底好不了哪去,想到这,我就放心了。 混沌倒是没留心着吃,趁着这个空挡,我的脑子才有时间喘口气,理理今天发生的事。 刚从国师府回来的我俩,被老鼠王派来的小老鼠们抓个正着,噔的一声,我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词是“抓奸”,倒霉了。 结果倒没什么事,就是让我们换了身便装,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宫,哦,莫不是这又是那位大官哥哥罩着的缘故? 逃命就逃命吧,鸡腿和命之间,当然是命重要。 结果刚开溜,就被那座该死的大山抓个正着,大山的旁边,可不就是被师父戴了绿帽的老鼠王么,倒霉啊倒霉,倒了八辈子霉了。 所以我就这么大义凛然地陪着走了整条街,前面那对男女倒是自走自的,就甩这么个拽脸色大山在后面,一脸莫名地看着我视死如归的壮举,闷不仗义。 “哟,客官您两兄弟带着媳妇出来溜达,真叫人羡慕的,兄友弟恭啊。”小二真真是热情好客得过了度。 坐在面前这两只见惯了大场面,倒是淡定地喝茶,我心里的早就骂开了,媳妇媳妇,你全家都是媳妇,怪不得你讨不到媳妇,没眼色,我这样的人,找那样臭脾气的,他不被我气死,我都被我自己气死。 不过看着大山也是憋得慌,我心里倒平衡了许多。 大街上热闹倒是热闹,只是这热闹感染不到我们,老鼠王拉着师娘将每间铺子都逛了一遍,随着人潮涌动,杂耍,烟火,沿岸的河流过的船,红咚咚的冰糖葫芦,五颜六色的灯笼,沿街叫卖的小玩意,小零嘴,我看花了眼,自然也顾不得一旁被当作小厮使唤的大将军什么脸色,反正我们买的东西都高过了他的头,他一个人搬着,我又看不见。 怪只怪你家老鼠王低调,多一个人都不肯带出来。 到如今,我倒是真正弄清老鼠王的意图了,那就是,拐走师娘!可是,他没想到,他会遇到如此赤胆忠心的徒弟——我。 看你们这么开心看星星看月亮看烟花,我——我蹲墙角!我看你们做出什么对不起我师父的事!我,我打小报告! 无视身旁那只鄙夷的小眼神,我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看你们怎么卿卿我我! “既然不是人,就不算活着,生辰就没必要记得了。” “那好,这次你的愿望便收起来,不要说。” “无忧,如果能再选一次,你会不会救我?” 女子思索了会,答道,“既然已经选了,就不会后悔。” 男子苦笑,没有看她,望向那遥远的夜空。 “我的出生,其实就是个失误。” “那也是很久远的事了,帝国分裂,分赃时麒麟玉碎作两半,我受了重创,只得栖身在另一半玉中,歇了百余年,又被苏夫人用了禁术提了出来,修为尽失,记忆全无。” “那些年被苏夫人操控着,濒临绝境,直到遇见你。” “我从不是个好人,从小便只被教会两样东西,算计,还有通过算计拿自己想要的。” “我也想过你想要的生活,想除掉苏夫人的控制,想真正成为一个普通的人,想光明正大地留在你身边。”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我是残缺的,我从没有想过有人会想让我变得完整,也没有想过有人会给予我这么多,却什么也不要。” “那是她傻,”女子打断说,“我不是她。” 男子望着女子的眼睛,“我是个商人,天给我的筹码很少,我想要的,只能自己伸手去拿。” “你不会变成恶灵,”他坚定地说,“我会想办法,在此之前,我不会回去干涉二殿下。” “不过能否能坐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8 到那个位置,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门一开,砰的撞上了呆若木鸡的我,头上硕大的包都不能将我从震惊中解放出来。 暴露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着盯着茶壶半天没有动的师娘,心想,完了师父,敌军方来势汹汹,师娘随时真的会被拐跑的啊。 我正生无可恋地啃着鸡腿,思索着如何带领师娘逃离魔爪的问题,旁边那位大山猝不及防地开口了,“你平常都是这么吃的吗?” “是啊。”我白了他一眼,终于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还是慢慢地放下搭在凳子上的腿,又心虚地用衣袖擦了一下油光闪闪的嘴,但是他还是那么奇怪地看着我。 “喂,你够了啊,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吃啊。”我十分不满,“姑奶奶我爱怎么吃怎么吃,这又不是宫里,我干嘛这么憋气。” “我们从前是否见过?” “得了吧,又是这套路。”我飞速将桌前一堆清扫完毕,“小弟,我拍马屁的时候你指不定在那个角落玩泥巴呢,你别给姑奶奶我脸色看,姑奶奶自然不会怎么耍你。” 好吧,我实在受不住他那么可怜兮兮的目光,虽说这人是无趣了些,但是长得可真不赖的。 “莫不是,你脑子也像我这样,被撞坏了,啥都不记得了?” “我找回了我的身份,家人,但是却觉得这并不是我的。” “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反倒是奇怪起来,“少有你这么幸运的人,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家人却都还在身边,又不愁吃穿的,知足吧。” 哪像我,跟着个不靠谱的师父,又跟了不着调的师娘,小命都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回,唉,说多了都是泪。 “还真是巧了,咱俩都是脑子被撞坏的,这便是缘分啊。”我举起酒杯,“来,壮士,干了这杯。” “我真是昏了头了,”他理都没理我,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觉得我从前会认识这样的人,这才是脑子被撞坏的。” “……”臭小子,你以后有的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宰一下男主了ε=ε=ε=(~ ̄▽ ̄)~ ☆、故地 “他们还是这么活着,”师娘经常说这句话,这一路我们走了很久,她走到他身边,要走那么远的路,那时候,她的国家将她卖了,他的母亲将他弃了,一个在奔向火坑,一个等待命运的判决,无论如何,百姓,还是这么活着,安居乐业,毫不知情。 南城之所以曾被定为都,是有它的原因的,即使国家覆灭,它还是正常运作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甚至没有了最高权力的禁锢,比往日更添几分狂野和洒脱。 这一路很无聊,我使了劲地折腾,鸡飞狗跳并没有受到它应有的效果,就如一颗石头掉进无底洞,半点回响都没有,他们一个一个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寂静得可怕。 就像,就像眼前,如此热闹,偏偏有这么一处,像个丑陋的伤疤,在这闹市的中心,格格不入,没有人在这停留,连无处安身的乞丐都不在这里歇息。 明明这里曾经是那么令人敬仰向往,明明上天赐予他们的就是个睿智仁慈的明君,明明那就是个女孩,她能干什么? 一切又回到起点。 女子慢慢地往前,迈一步,风吹起一片衣裙,撩起一丝乌黑的发,她这么看着这个残破的笼子,从小,她就想逃离,她没有想过她的逃离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永远要被困在孤独和过去,残砖,碎瓦,以往所受的苦难和怨恨统统都变成了笑话,没有人会记得了。 男子有些担心,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女子的手。 女子没有挣扎,十指相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可能是因为看样子师娘已经被成功拐跑了吧,为师父哭的。 师父说我是个傻姑娘,我情愿我永远这么傻下去。 我一直在固执地守着记忆的闸门,我宁愿疑惑,迷茫,我宁愿骗自己,我只是不想面对。 我从小每年的愿望,都是有吃不完的鸡腿,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快点长大,因为以我的资质,长大后必定是倾国倾城的,那我就可以勾引你了。 你骗我,雪地里的鸡,根本不是雪似的白,我都亲眼见到过了。过了这么多年,我长大了,也来迟了,你的尸体,是被狼吃了,还是被冻成冰块,藏到地下了? 就算是死,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活生生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终于体会到师娘所说遗忘的幸运,这些年,师娘究竟背负了多少,又或许说,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足足十年,就只有他记得,他又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我望向身边的那座大山,他是否也会为似曾相识而疑惑,是否会记得?是否会为记起而痛苦? 大山注意到了师娘关切的眼神,也注意到了我的,只是,他并没有是我说的那样,他只是,迈着有些过分轻快的步伐围着废墟转了一圈,始终沉默着,又转身回了客栈。 那两只早早入睡,谁都默契地没说话,剩下我和他。 师父所说的良好修养,及泰山压顶仍面不改色,通俗说,天塌下来还是要吃饭。 考虑到大山的复杂心情,我决定,我负责鸡腿,他负责酒,只是我没想到,看他喝酒会看得我都想尝一口,于是一只酒鬼和一只馋猫便这样聊了起来。 “老鼠王这阴招使的啊,不地道,”不一会,酒劲便上头了,我也顾不得那两只睡了没,“亡人家国还榨干剩余价值啊,吃人不吐骨头啊。” “小鬼头啊,”他有些感慨,“这么些年,你都这么大了。” “你说要不趁他睡了,给他来两刀?” “站在那的一瞬间,我闪过很多念头。”他仔仔细细地用酒擦着剑,“当然也有这么一刀子解决掉他,但是,小鬼头啊,我从冠礼始,便一直是舔着刀剑上的血过的,见惯了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没到晌午身子就凉了。” “也见过饥荒瘟疫时,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即使是在停战的时候,谁不是在忙着开拓边界,穷兵黩武,谁,又不是担惊受怕的。” “这十几年,算是我过的最为安定的日子,即使内斗得再凶,他总能让它不殃及百姓。” “那,就这么算了?” “不知道,”他又闷了一口酒,“我并不知道,这次他远行,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正是均衡的势力开始土崩瓦解的时候,失势的左相,中立的统领,还有新崛起的苏相,还有个不知所属的国师,这么个烂摊子就这么撇下不管了,却来到偏远的南部。” 我一向是听了这些就头大的,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开始在我眼前转,转啊转,就倒下了。 第二天早上便是从某人的背上起来的,我睡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29 得像死猪似的德性,竟然足足睡了一上午,硬是挺过了能坐轿子的那段路,雷劈都不醒,某人只能像扛包袱一样将我扛肩膀上。 打仗的身体就是好啊,我怎么就不吃胖两斤呢,沉死他! 某人察觉了我的动作,双手一松,我慌忙八爪鱼似的粘着,抓得死死的。 哦?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嗯嗯,这个姿势更舒服。他又递上一条帕子。 “擦嘴。”他僵硬地说道。 我这才尴尬地发现,某人的肩头上已是泥泞一片,惨不忍睹,上面还整整齐齐的一排牙印,没办法,我梦见师父知道师娘跑了,大发雷霆,克扣了我一个月伙食,非常惨无人道,于是,我想咬死他。 这一咬,把某人咬疼了,他一抖,把我颠簸醒了。 “喂,我能走,放我下来。” “前面便到了,那地方蛇虫鼠蚁多,你就老实待着吧。” 我望着前头的师娘,入谷的通道狭长幽深,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另一个人牵着她的手,坚定地往前走。 谷内并没有他们想的阴森恐怖,阳光将树叶的剪影绘画得更为精致,路边不断冒出肥厚的蘑菇,时不时还会惊走只兔子小鹿之类的。 “先前不是这样的。”师娘奇怪地说,“这么多凶兽,怎么可能还有兔子和鹿?” “这里,怎么可能有阳光?” “杀光了。”他轻轻巧巧地说出一句,“本来这里就有阳光,不过被遮住了而已。” 他两个闷葫芦,话说个没两句,又打住了。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啊?”我凑在大山耳边悄悄问。 大山的脸色有点白,什么都没说,不过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眼前别致的屋子上,没心思理会他。 屋子小巧,藏在浓密的枯草树林之间,藤曼缠绕着,覆盖了整个屋的四面墙,时不时还有几只小虫蹦出来,风吹过,便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咿呀,门开了。 男子却停在了门前,四周看了看,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男子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吧。” 里面的光景倒是远比外面看起来的大,屋子中间刻着个巨大的图腾,还有个图得花花绿绿的老婆子,咧着排让人毛骨悚然的牙。 “时间不多了。”男子对老婆子说。 老婆子仍咧着嘴笑,“陛下等的这么些年,差不来一时半会。” “陛下真的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 “朕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很快第二卷就结了,结局会有些仓促,因为还没完。 ☆、终局 隔岸观火,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那神秘的事说今天错过了时辰,就歇一晚上。 那一晚上,老鼠王趁着师娘睡着溜了出来,跟大山在那托孤似的嘀嘀咕咕。 “一路上都没有人截杀,陛下不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吗?” “因为有人拦下了,”男子的声音有些阴沉,又带有几分嘲弄,“我还有用吧。” “该来的逃不掉,”他说,“我也没想逃。” 我翻身上床的时候,发现师娘端正地坐着,两眼无神。我慌忙抓着她手臂摇了摇,又突然想到,叫醒梦游的人,是件很危险的事。 是的,师娘的身上的妖印已经全部变成焦黑,她盯着我,像我盯着鸡腿一样盯着我,随时一口会咬上来。 怎么,说到鸡腿,我怎么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大山破门而入,拉着我跑。 “呃呃,你拉错了,师娘,你小妹在那。” 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惊诧的目光,我也惊呆了,鲜红的血在雪白的袍上十分扎眼,顺着肩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喷洒出来,女子弓着腰,缩在男子怀里,贪婪地允吸着。 男子倒是无关痛痒,“逃吧。”他说,“他终归无意伤了你们。” 大山挣扎良久,终于拽着神游的我往外跑。 外面有很多人,很多兵,还有师父,他就站在前头。 他变得不一样了,我同他说师娘在里面,他就只是嗯了一声,置若罔闻。 我以为他很在乎师娘,所以守了她十年,我以为老鼠王很坏,他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今天,今天我又糊涂了,原来等她不止一个人,隔岸观火的也不止一个人。 我突然为她感到很悲哀,谁,有谁是真心呢?随着形势变,人的心意也会变,又或许说,如果没有一个机会,就只能埋葬在深处,谁都不知道。 有人出来了。 他抱着昏睡的女子,从容地踏着火,雪白,血红,焦黑,疤痕,烧伤。那双镶着碎玉般的眼睛失去了光芒,他变得没那么耀眼了,变得普通,甚至狼藉。 雨哗啦啦下着,火嚣张地烧着,它并没有灭。 男子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吵醒怀中的女子,只是刚远离危险,男子便支撑不住了,慢慢地跪了下去。 他说,“昨天我做了个梦。” “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追,原来,你小时候长这个样子。” “真有意思。”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个按部就班,老鼠王被人捆着扔回北城,仍旧当他的皇上,师娘仍是宫中混吃等死的一员,只是倒霉的我,莫名其妙就被人打着包袱扔到将军府了。 因为臭要面子的某人铁了心要将我通身所谓不合礼仪教养的恶习改掉,并且又臭不要脸地认为,自己家的教习嬷嬷最好。 而我勉强留下的原因,是因为他抢走了宫中的做菜最好吃的厨子,吃,永远是我的头等大事,那小子非常幸运地踩住了我的痛脚。 后来,便随了戏本子说的那样,那位大将军急流勇退,带着他那个永远学不会规矩的傻媳妇,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过神仙般逍遥自在的生活。 偶尔,我也会听闻些宫里头的消息,说是操劳过度,皇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朝上的那几个有兵有权的便闹哄哄的,那时候,我身边那位也沦为草寇占山为王有些日子了,当官的自个乱起来我们倒乐得清闲。 再有些时日,说宫中发生了些动乱,那老鼠王说是在动乱中叫人给误杀了。 我看着不远处在逗娃遛狗的男人,曾经的大将军,功名说不要就不要了,仇恨说放下就放下了,每天听着我唠叨柴米油盐的,带着娃又哄又闹,威名赫赫倒是给我生的儿子当头撒泡尿,生了气憋半天没发脾气。 他曾经这么牛逼的一个人,变成最普通的一个百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他说这样很好。 我有些惋惜,但是也觉得没有不比这更好的了。 这样的生活,有的人那么努力去争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30 取都得不到。 我最后见到师娘,就是无忧公主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孤独地,抱着她自己十六岁瘦小的身躯,正如他承诺的那样,她再也不用担心变为恶鬼了,因为原先器灵的力量,他送给了她,执念已了,她可以安心地,等待消失的那天。 只是她也终于体会到,当年,她的决绝,对他,是多么的残忍。 我握紧了身边男人的这只粗糙的肥猪手,想,若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跟他一起走。阎王很了不起吗,没我男人了不起。 ☆、后记 这样的情景已经不陌生了,她从年幼起便已经习惯。 她刚早起,外面早已乱成一窝粥,便没有人去管她是否洗漱正衣冠。 她赤着脚,随意披起衣裳,乌黑的秀发随风散开,她飞奔了起来。 推开四处逃窜的宫奴,踏过血液凝固的守卫,穿梭明晃晃的刀剑,她知道她要去哪。 她停在那道陈封多年的门前,喘着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咿呀,门开了。 男子坐在轮椅上,苦笑,可能连表情都已经不怎么能控制得住了,笑得有点难看。 “现在,所有欠你的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了。”斜阳映了下来,封闭多年的宫殿溢满污浊的空气,声音游荡在空旷中,像幽灵。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能走,还能说笑,现在,他就只能歪着身子坐在那,生机如流沙般迅速从他身上消失,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木偶。 “你,能不能让我,像从前的无心,那样活一天。” 她赢了,却没有原以为的释然,反而更加,沉重。 “我,我好想再抱你一下。”男子的声音有点哽咽,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是谁,我想要什么。” “从来没有人递给我一盘鸡腿只是因为我饿了。” 她没有想到,从前日日夜夜想要对付的,算计的,较劲的对手,无时无刻想将对方至于死地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男子听见了动静,“怎么,是来杀朕的,还是来看笑话的?” 他已经不认得她了,但是她却认得,他手中紧握的,十几年前她送给他的白玉小虎。 “你走吧,”她说,“离开这,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不,我已经过够了颠沛流离任人宰割的日子。”男子嘶哑着嗓子回答。 外头短兵交接的声响近了,惨叫声,厮杀声,器皿砸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她和他的呼吸声。 “南国的旧部攻进宫里了吧,如今,她倒是如愿了。” “用得了手段,她会活得很好的。” 她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曾经的他俩也这么簇拥着,度过冰冷的严寒,她不说穿,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这几年,对于她,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他与她之间就扯平了? “如今,她也变得这么冷了,冷得可怕,像这里一样,像所有人一样。” 已经许久没有流泪,久到她以为,她的眼泪,像她的感情一样,早已干涸,僵若冰川。 她抱住了他,他的肩膀还是很宽,她抱不过来,有胡子了,很扎人,有没有好好吃饭,硌的要死。 原来不只是她在等,他也一直在等,那个一直等不到的不变的人。 曾经的南国二殿下登基的庆典钟声响起时,无忧正在赶往南方的车马上。 那个曾经无比辉煌,叱咤风云的帝王,安静地伏在她的膝间,熟睡。 她那么坦然地跪在母亲的坟头,数十年的光阴,梅树粗了一圈,依然傲然立着,墓碑被青苔侵蚀了一层,被绿蔓覆盖了一层,早已不知道被什么蛇鼠占了。 无心就坐着,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打扫。 “母亲,我回来了。” “二哥夙愿已成,大哥被一个鬼机灵的丫头抓走了,不大靠谱,但是善良讨喜。” “很久之前,就想告诉您,我喜欢一个人。” “您看现在他就好好地在这。” “母亲,我再也不想困在过去的深渊里了,我想好好度过剩下的时光。” 许久前,她以为她要的是自由,其实,如果没有身旁的他,一个人的路,自由对于她,不过是另一个笼子。 “走吧。”她推着无心的轮椅。 “我们去哪?” “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无心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村里的人都很热情,帮着无忧张罗新家的布置,半山腰上,正逢着初春,繁花遍野,万物复苏,正是副好景色。 忙碌了一天,四处寻不见无心的无忧急得团团转,回头却发现他在屋前呆呆地望着西边的日落。 橘红的一片,山间紫色的雾气一片,灿烂的花,新出的芽,还有,一脸着急憋屈得想骂人的无忧,奔向他的无忧,他的无忧。 收拾房间落得一脸灰的无忧,穿着最平常百姓家的粗布麻衣的无忧,忙碌着新生活的无忧,和自己在一起的无忧,终于想起怎么去笑。 他不想离开,才刚开始不是吗?他认为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他伸手,张开手臂,他吃力地,努力地想做这个动作。 清脆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无忧并没有听到,她大喜过望,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能动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太好了!大半天了,你肯定饿了,我做了面,等下,我给你端过来。” “等一下,过来。” “什么啊?” 无心细心地抹去她脸上的灰,端详了一会,干净了,满意了,才放她回去。 “无忧。” “又什么啊?”无忧有些无奈,都跑出老远了,故意耍她的不是。 “我爱你。” “哈?你说什么?”风一吹,无忧的耳朵有点背,“什么什么啊,回来再说。” 还是没听到吗?男子有些失望。 的确太迟,她听不到了,永远,永远也听不到了。 被枝叶切得细碎的斜阳渐渐下移,男子的身体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灰烬在空中点点散尽,风一吹,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女子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一张轮椅,一件衣服,她又看看手中的那碗面,没有鸡腿,零星地飘着几粒葱花。 还是热腾腾的,冒着气。 她呆呆地杵在那,不知所措起来。 “他走了么?”她同自己说,“面还没吃呢。” 是嫌她走得太慢吗?饿坏了,生气了?还是嫌她做得太难吃? 他会回来的吧。 女娃鬼哭狼嚎的声音把她给惊醒了。 “我怎么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31 在这?”无忧挣扎着要起身,“我要回那地方等他,他刚恢复,又饿,又不识路。” “他死了。”女娃哭着说,“他死了。” 无忧这才发现,床头,端正地放着一对玉,血红的玉,只是其中一块有了裂痕。 “死了?”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是啊,都还给我了。” “他的命,我的国,还有我曾想要的生活。” “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她看向窗外,春意依旧盎然。 “去吧,叫你师父来。” ☆、结束 风流倜傥的男子依旧风流倜傥,无论手握着谁的生杀大权,奴隶的,君王的,一个帝国的,都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无论脚下踏的,是泥泞的乡间小路,还是万丈金丝铺成的皇道,亦或是地狱中由尸体肉身堆成的忘川,他照样这么走,不管不顾。 他已经许久没有面对面坐在这个女子面前了,每当他以这个身份坐在她面前,她总是不那么好。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握着各自的筹码交易,斟酌,衡量,算计,她都要被自己曾经热爱的一切给卖了,还是那么若无其事地下着棋,说着笑,把自己藏起来,别人什么都看不见。 第二次,狼狈地逃了出来,还是说着笑,等那个灭她家国的人,然后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第三次,还是在等那个人,直到他一箭射杀在阵前,被踩成烂泥。 第四次,还在等吗? 女子端坐在他面前,淡漠地垂下眼睑,她的面前摆了一对玉,她轻轻推了过去,玉与木桌子摩擦出沉重的声音,两块玉便放到了国师面前。 “无心走了以后,我恍惚记起些事。” “我同你,是否有过这么个交易,”她抬起头,男子这才发现,自额头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些如瓷器碎裂时的裂痕。“我记不清了,不过,你应该是需要这个。” “不必了,”男子有些躲闪着喝了口茶,“麒麟玉碎,我想做的,已经做到了。” “是么。”女子沉默了会, “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些事。” “何事?” “父王北伐,带的兵,并不是那么多,剩下的呢?” “我二哥,为何,成了今日这副模样,他又为何,驱逐大哥。” “我以为,我是被烧死的,因为我的记忆只有在那之前。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丫头。”男子欲言又止。 “你并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女子微笑着,“我装糊涂了半生,不想再装了。” 男子又沉默了半晌, “你不是被烧死的,是被射杀阵前,被万马践踏而亡的。” 女子并没有什么惊诧,这样的旧事,对于她,不似过往,反倒似旁人的故事。 “本来就是背水一战,遇到了大殿下,胜算渺茫。” “二殿下被俘虏,脸上刺了奴印,出逃后,迫不得已,将脸换了。” “我记得。”女子打断说,“黄沙呼啸,他举起弓射向我的样子。” “那是噬人谷最结实的树干,我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点地锯,又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点打磨,又花了三年时间刻上花纹。”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练弓的样子。” 女子又想了想,到外头拿了个锤子,又拿了另一半完好的玉,重重地一下一下地砸,直至同另一半玉一样,出现细密的痕。 国师并没有阻止女子近似癫狂的行为,他只是感叹,从前他也并非没费尽心思砸过,只是怎么砸,都不碎,如今,一个半死之人,心死之人,倒是这么轻易就碎了。 第二天,当包子再来的时候,原地已成了一片废墟。 费尽心思置办的一切,这么轻易就烧了,无忧走时,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不知无心是否有来世,若没有,有这么间破房子,他也有处歇脚。 她决定要走,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消失。 她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又披散着头发遮住可怕的脸,无心已经走了三个时节,她也差不了几个时辰了。 新年的瑞雪,下得纷纷扬扬,又是一片红的白的,白的是雪,红的,是春节家家户户的春联,炮竹,窗花。最贫苦的的人家脸上都挂着笑容,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很满意,她抱着双膝,身旁是偶尔几个富贵人家发的红点白包子。 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快乐,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很快乐,旧一年的辛勤劳动,新一年的殷切期待,没有战乱,没有穷兵黩武,一切都是他们所期盼的样子。 无心似乎又活了过来,有时他十二三岁的样子,啃着那白包子,皱着眉,天真又狡黠,嘟囔着,“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吃得下?” 有时他又是那沉稳厚重的模样,他望着快乐的众人,回头,给她一个难得的微笑。 她瑟缩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 她看见,低矮的瓦房内,冷冽的寒风漏进,屋里的人却不觉得冷,因为他们紧挨在一起,屋顶还生着袅袅炊烟。 雪已经满过脚腕了,她也开始冻得没有知觉。 有双鞋停在她的跟前。 那是双云靴,她知道,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眼她都知道。 她略抬起头,冬日的初晴,是什么模样的?像他的眼睛,温和而细腻。 一只白玉似的手,有些练剑落下的茧。 像很多年前,她伸出了手,对着祭台上濒死的他。 她没敢接,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什么,也许是怕,接上了,又是一场空。她努力地抬起头,想多看他几眼。 一生的悲喜,都在一瞬间流连着逝去,繁华,贫贱,爱很,离散,一幕一幕,看不清,捉不住。 她突然想发笑,她可是个影响过天下格局的人,怎么死得就这么随便。 只是,死前还能看到他啊,这样也挺好的。 ☆、番外 自有意识起,我便晓得我这身血肉,除了造就了副好的皮囊以外,一无是处。巫师一脉手握神权,一句话,奠定国家兴衰,扭转天下格局。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样的天赋,说是恩赐,不如说是惩罚。 我的祖父同我说,当初,先祖借麒麟玉用了禁术缚住了一丝上古神灵的残魂,得到了如今血脉中的神力,随之而来,子孙凋零,非病即死,少有人活过二十。 这身伤痛给予我无限的仇恨,我羡慕屋外的阳光,羡慕那些屋前屋后尽情嬉戏的孩童,羡慕那些向父母撒娇的娇儿。我想到我自己,自己的族人,除了令人敬畏,一身残破,一无所有。 等了多年,国泰民安,故麒麟玉仍被收的很好,直到她的出现,我才找到了机会。 我犹豫了。那个女孩,和我一样,都活不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无忧公主 作者:陌瑟墨色 分卷阅读32 得在阳光下。 我无父无母,他们死了弃我而去,她有父有母,却只能见面不识。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快乐地活着?活得没心没肺,光芒万丈。如飞蛾,光会灼伤我,点燃我,可惜,它不会吞没我的恨,反而放大,让我看得更清楚,自己被它腐蚀成什么样子。 无忧公主十岁生辰,很是热闹。 她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点这一串红红的圆圆的东西,她说那叫糖葫芦,她递给我另一串。 “呆子,那可是生辰才有的哦,本来是给无忧的,便宜你了。” 小时多病,从未吃过这类奇怪的东西,一咬,好甜,又好酸。 “你,不羡慕她吗?”这些,本来就属于你的。 “啊?有什么羡慕的啊。”她仍在啃那红果子,嘴上沾满甜汁。“这么多好吃的,她就只能吃那么一小口,多浪费啊。” 我转过头,眼中尽是她不雅的吃相,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显然是刚闹得御膳房鸡飞狗跳的,那么不公的命运,她却那么满足,如果她知道真相,她还会这么满足吗? 或许若她真是普通的那么个宫女,我会好好护她,可是,她是一半麒麟玉的主人,她是皇室之人,影响天下格局的人。而我,要破除巫族一脉的诅咒,只有杀了这镇守天下安定的麒麟玉中的器灵。 所以,我还是走出了我的第一步。 受着万民的唾骂,被砸得头破血流,她还能笑得出来,她说这不过是闹着玩,哄她逃出来的妹妹回宫。 当她流放噬人谷时,我便着手第二步,借苏家之手除掉无忧公主,是的,我要逼这个温和的国君显出君王应有的铁血手腕,粉饰太平,并不能掩盖乱世,只有在危难来临,只有当野心驱使,只有仇恨煎熬,人才会变成兽,变得强大。 没想到,她会回来,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国师卜出的像害了你,你恨他吗?”我试探着说。 “就他那丁点大,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全裹得严实,生怕人轻薄了去,能害我?”她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就那个小屁孩,不就大人叫他干嘛就干嘛。” 我不由得觉得好笑,我的身体虽病弱显得瘦小,只是她终究小我数年,还如此故作老成地大言不惭。 “那小子倒做了件好事,”她眯眯笑着说,“我这辈子就只在这宫周围转悠,也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你不知道,那谷中半夜发光的虫子,漫天的繁星,那是这宫中能看到的。” 我只知谷中有日间觅食的两人高的凶兽,还有夜间吞人的水桶粗的巨蟒。她竟然活下来了。 “谷中竟然有野鸡!”她兴奋地说,从她乱糟糟的小袋里掏出一团叶子裹着的东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打了只给你尝鲜!” “呆子,快吃!别给我客气!”她一把递了过来,“自我从翻墙过来砸到你那刻起,看你就没长过一斤肉,在这铁桶似的神宫伺候,肯定没个好饭吃,看把你瘦的。” 袖子有些麻烦,她想一把将它掀起,扯起一角,却又犹豫了。 我却看到了,一条条狰狞的痕,像一刀刀刻上去似的,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我自己,这是我造成的,虽然我只是说了几句话。 我才是个怪物,连第一个关心我在乎我的人,都会咬死。 后来,当我真正地站在她面前,她已经不那么在乎我的欺瞒,似乎,命运已将她打碎,又重新造了一个她,她变得不那么轻易笑,也不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 后来,后来,一次繁花散尽,红光冲天,一次风尘滚滚,黄沙漫天,她有更多的伤痕,更多的痛苦,直到决绝地死去,连尸身都不肯留下。而每次我只能看着,冷冷地在远处。 我此生无比地憎恨上天,憎恨命运,却从没有试过一次又一次如此地憎恨自己。 我只能一步一步走,我的命不是我的,是族人用血肉堆起来的。 我不得不妒忌那个连人都不是的灵偶,我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别人看不到,她看不到,连我自己都看不到。 雪停的初晴,很刺眼,天地间,再也没有了她的气息。 引族人出世,定下不得入世的戒训。 坐在树荫下,想起一个人趴在墙头,喊我一声呆子,一时不稳,摔落枝头,惊起一树燕雀,她拍拍屁股,迎着阳光万丈而来。 分卷阅读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