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 分卷阅读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 ================= 书名:无垢 作者:阡曜 文案: 司鹤死的那天,秣城白雪皑皑,旗鼓喧天。 若是问他有何遗憾,大概是没能亲眼见见豫小王爷娶妻的繁华盛景。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一个纨绔的成长史】 【论一个纨绔如何把皇子追到手】 1纨绔世子受x冷淡皇子攻,主受,重生。 2架空古耽微玄幻,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鹤,季妄怀 ┃ 配角: ┃ 其它:重生,架空,he ================== 第1章 生死有命 昭华十八年,寒冬。 本是豫王成亲的好日子,瑞雪兆丰年,家家户户沉浸在一派喜气之中。 只是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 司府的管家秋福拎着竹篮,加快了脚步。昨夜里下了一晚上的雪,刚没走多远,他还摔了个大马趴,心里把那人骂了个遍。 这人都快死了,怎么还要赖他一步。 他把本来捂在怀里的烤白薯拿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吃下肚,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些许。 依稀可以看见牢狱门口士兵的轮廓了,他急忙小跑过去,从袖口掏出一枚玉牌子,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奉豫王之命,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本来正欲发火的两名狱卒相视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那枚玉牌,刹那间神色恭敬许多,年长的那位侧了侧身,朝秋福让了个位儿:“进去吧。” “是。”秋福回了个笑脸,正欲迈步,那名年长的狱卒突然叫住了他,“哎,等会儿,你手上提的是?” 秋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拎了个竹篮。 “这个啊——”他拉长了声音,笑的有些古怪,“这是大人送司小少爷的礼物。” 通往牢狱深处的路很窄,两旁都是蓬头垢面、穿着破烂却面露凶光的犯人,见到他的到来,这些久日未曾接触过外面生活的人,似乎都显得有些兴奋。 秋福不敢多加耽搁,只想早早走之。他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日后豫王保他后世无忧,他还怕着区区一个司府作甚? 往前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人影靠着铁栏,披头散发,看不清神色,只是惨白的手臂看上去憔悴许多,如同将死之人。 “小少爷?小少爷?司……鹤?”他皱着眉头试探着叫了几声,却没得到应答,秋福还想硬着头皮再叫一次,呆在对面牢房里的一位大汉咧着嘴笑了:“甭叫了,他听不见。” 见秋福愣愣的,那名大汉显然兴致大开,高声喊道:“喂——今日豫王爷大婚,你就不想看看?” 也只是瞬间的事,那抹人影缓缓地动了动,半晌才慢吞吞地坐直身子。 司鹤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已经命不久矣。 “张屠夫,我姓司。”他半垂着眼,话语之中却透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当朝玉贵妃是我的姑姑,如今的吏部尚书是我的父亲。” “秣城人见到我,谁不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司少爷’,就连太子也要唤我一声‘鹤弟’。”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砸在空荡荡的牢狱里,带着无尽的回响。 “秋福,你刚刚叫我什么,嗯?”最后一个字的音调被他轻轻地抬了一阶,倒显得无比的威严。 秋福也是一怔,印象里这位小少爷平日只知道花天酒地,老爷可以说是失望透顶,没少在仆人面前斥责打骂他,虽说夫人宠爱得紧,可到底是个不受宠的儿子,他们也就根本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要不是昨日摊上这么大个事儿,他们都快忘记他还是司家三少爷呢。 “小少爷,奴才刚刚一时……”秋福顿时结巴起来,后背冒上了密密的汗茬儿。他舔了舔嘴角,心底突然摸不准这三少爷现在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司鹤斜靠在铁栏旁,身上还穿着当时的那身锦裘华服,月白色描银线的袍子沾染了泥土血迹,如同跌入凡尘的光羽,显得有些落魄。 只是一瞬的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秋福,今日豫王爷成亲么。” “是……” *** 秣城,豫王府。 陆钰高坐在堂中的椅子上,身侧的侍女禾姑笑着递来婚服:“王爷快快把衣服换上吧,迎亲的队伍已经等着了。” “再等等。”他屈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不经意地问道:“司鹤怎么样了?” “他?”禾姑笑了笑:“想必现在还在牢里押着呢,刺杀王爷可是重罪,皇上是念在玉贵妃的面子上才饶他一命,不过后些日子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不过昨日真是吓死王妃和奴婢了。”禾姑仍心有余悸道:“谁也想不到这司小公子居然这么大脾气,居然敢刺杀您。” “他脾气大着呢。”陆钰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茶杯,杯中水面上映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他低声问道:“送东西的人去了么?” “去了去了。”禾姑连忙道:“奴婢已经打点好了,王爷就放心吧!” 陆钰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稍微一动手,肩膀上的刀伤就撕扯着皮肉,钻心地疼。陆钰眼底有着转瞬即逝的遗憾,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他告诉司鹤关于自己的婚讯时,他其实早就料到了司鹤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平时一贯吊儿郎当的性格,发起疯来居然这么狠。 可是,终有些人是不能久留的。 “王爷,这都是没办法的。”禾姑给他递来一杯茶,“王爷切莫为这些事所烦恼,万事皆有因果的。” 陆钰突然起身,禾姑正端着的茶碗的手被他猛的一撞,茶水泼了一地都是。禾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这豫王爷大步迈出房门,寒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耳畔,她只能依稀听到王爷的最后一句话。 “走,迎亲。” *** 司鹤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 冰冷的积雪沿着墙缝渗透进来,滴在地上——在昏暗的牢房里宛如生命的沙漏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走的很慢,然而旁边的秋福急的不行,他双手搓的通红,额头浸出了密密的汗珠。 “小少爷——”秋福一咬牙,将手里提着的篮子送了过去,“这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鹤打断,“陆钰让你来的吗?” 司鹤的眼底毫无波澜,那一双浅色的眸子撞进了秋福的眼里,却让他浑身一震。 “啊?不、不是……”秋福忙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 口道:“是夫……” “是陆钰让你来的吧。”司鹤轻声道,他低下了头,一个人碎碎念念,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是他,不然你怎么能够进来呢,他还是想着我的吧,我说过我想吃一次烤白薯,他是让你带烤白薯给我的吗?” 秋福哑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那烤白薯早已成为他腹中美餐,又怎么拿得出来呢。 这说话的片刻,司鹤已经打开了竹篮,然而竹篮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瓶酒。 “原来如此……” 这是陆钰常用来处置下人的手段,说来可笑,当初还是自己教给他的法子。 那刚刚的眷恋还挂在嘴角,然而再多的不舍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叹息,司鹤只觉得这一刻心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什么似的。 想嘲笑自己的深情,又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还是太过于执着。 他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决绝地,不假思索地,一口饮尽杯中酒。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想必现在的司府,已是银装素裹,雪都浓了吧。 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只能依稀看见牢狱上方的小窗透出的一块白愣愣的天空来,像是一颗心的缺口,斑驳的褪色了。 陆钰,我在人间,向你道最后一声再见。 司鹤在倒下的刹那,只感觉一道冷意攀上肩头,接着身体热的发烫,却又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他努力地想睁眼,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司鹤——” 有人叫住了他的名字。 你是…… 第2章 初逢旧友 司鹤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沉沉的。 他挣扎着起身,四肢酸痛的使不上力气。阳光斜斜地从雕花窗棂里透进来,想必已经是午时之后。 屋里飘着果香味,清甜不腻。 司夫人素来厌烦胭脂水粉的味道,平日里最爱叫下人在屋里常备着瓜果花茶,这是她最喜的香味。 他这是……还在司家? “鹤儿醒了吗?” “回夫人的话,小少爷还在歇息呢。” 门外渐渐传来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窃窃交谈,来来往往地走动,屋内的清净就这么生生地被打破。 司鹤脑子里混混的跟团浆糊似的,他就这么直愣愣地坐着。 脑子里想不明白—— 司家是怎么将他从牢狱里接出来的。 “吱呀——”门被推开,有人逆着光走了进来,司夫人着一身宫缎描金绢裙,身后跟了两三名侍女。 “原来鹤儿醒了!”司夫人显然欣喜不已,眼里又是忍不住的担忧,“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鹤儿平日里捣乱的事情做的多呢,这次算是给他长长记性!”司雁瘪瘪嘴,显得漠不关心。 “我——”司鹤正欲说话,突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缓缓地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翻来覆去的双手,又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司夫人及司雁身后的众人。 司雁矮了,瘦了,虽然恍惚间已经有了大人的影子,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不仅仅是司雁,还有自己的秀儿,娘亲…… 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回到几年前的光景一般,难道这又是他做的一个梦麽。 “鹤儿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司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娴静温柔,但是自从他变得顽固乖张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娘亲了。 司鹤张了张口,很快地又闭上,摇了摇头。 “鹤儿喝杯茶吧,来——”司夫人关切地递来一杯茶,司鹤一声不吭地接过,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如此说来…… 对了,屋里的瓜果香味,茶的清冽,若是梦境,又怎么会感受的到呢。 司鹤低下头,一双眼眸映在清亮的茶水之中。 他想起来了,这正是他十六岁落水那年。 他竟然重新活了一次…… 这并不是梦…… 而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 “鹤儿,明日还要进宫呢,快快把身体养好才是要紧事儿。” 果真如此。 ***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地驶着,让人昏昏欲睡。 司夫人喋喋不休地嘱咐着司鹤有关宫里的规矩,只当他是个小孩,不懂礼数,甚至连如何对皇子太子使用敬语也反复说了不下十遍。 司鹤埋头拨弄着果盘,嘴上嗯啊着敷衍过去,心里好笑。 他就从来没有对陆钰使用过敬语,连称呼也是直呼其名,陆钰也不恼,只是望着他笑。 原来他以为只是自己在陆钰心里不同于其他人,如今想来也许是这孩子太有心计了点儿。 “鹤儿,你这是第一次进宫面圣,皇子太子不比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刚刚娘亲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司鹤拖长了声音,将一串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娘亲您就放心吧!” “唉,这才是娘的鹤儿啊……”司夫人抚着胸口,有些后怕,“昨日鹤儿的样子可是吓着娘亲了,愣愣的不说话,全没了灵光劲儿。” 司鹤笑眯眯地递了一串葡萄过去,“可能是因为昨日做了噩梦吧。” 不过世间大梦一场空,这噩梦,终于该醒了。 …… 司家在秣城,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司鹤的爹,是当朝的吏部尚书;司鹤的娘,是如今镇北大将军的女儿。司府里没有妾侍,所以按着岁数排下来,司家小孩里,司鹤最小,是家里的老幺。 长女司鹭平日里只喜欢一个人做做女红,练练琴,是不会陪着司鹤玩耍的,老二司雁只嫌司鹤没个正经样儿,也不愿和他多玩。 司鹤在家里没趣,只能和一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混在一起玩,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司雁,常常会以此去他爹面前告上一状。 *** 跟着宫女走了一路,司鹤觉得累得不行,偏偏司雁才像是第一次入宫的样子,满眼都是好奇的神色,看啥都觉得新鲜。 司鹤闭着眼睛都能从着皇宫里走出去,他干脆一个人拿着折扇走在最后面,歪歪斜斜哼着小曲儿,没个正形儿。 拐过一簇簇的垂丝海棠,入目皆是落英缤纷。 终于到了夫人们喝茶赏花的地方。 诰命夫人们围坐在一起闲聊喝茶,不远处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一派祥和的气氛。 司夫人显然人缘不错,很快便有夫人围上来打着招呼。然后夫人们便说着玩笑话,假意寒暄。 司鹤正想偷偷地溜出去,就听见远远地传来公公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驾到——” 吵闹的花园便逐渐安静下来,只见众人拥簇着一位穿着百鸟朝凤宫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9 烦了,阿沅的奶奶已经来了。”司鹤连忙向司雁介绍,“这是阿沅的奶奶——瑶台婆婆,此次来秣城是为了拜访云霄山庄的玄姑,待会儿我去跟娘说一声。” “瑶台婆婆……”司雁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可是临渊寻城,人称‘千里飞仙’的瑶台婆婆?” “正是。”瑶台婆婆微微一笑,“小公子好眼力,老身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别人这样称呼我了。” “我曾经拜玉山道人为师,在师父那里也听闻过婆婆的名号。”司雁也颇有些激动。 这位婆婆来头可不小,传闻轻功绝顶。一日千里不在话下,来去如风,世间罕有。靠着这鬼魅身法,独步天下。 司鹤听了两人的谈话,心下了然。 他就说这位婆婆似乎颇有不凡。司鹤曾经听司雁说过,轻功和身法、内力都有关系,有的人天赋异禀,轻功自然好于其他人,有的人内力深厚,轻功也能随之进步。 原来高人的外表看起来,也和常人无异嘛。 他从未没习过武,自然对这些事充满好奇,望向瑶台婆婆的目光也充满艳羡,然而他却忘了,在别人眼里,他也同样充满着令人向往的身份。 晚饭之后,阿沅早早地去歇息了,司鹤才将这一切发生的事向他爹娘细细解释清楚,司夫人一听这瑶台婆婆是去云霄山庄,便颇为好奇地笑道,“此前我同玄姑也算是老相识,倒没听她说过在临渊也有亲人。” “我与玄姑也仅有一面之交而已。”瑶台婆婆笑了笑,并未在意司夫人话里有话,“只是我托已逝故人之命,前来承国寻她一面。” 语罢,她从衣袋里取出一枚玉簪,“这玉簪原是龙凤簪,故人将凤簪托与我,另一只便在玄姑那儿罢。” 司夫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才将玉簪递回去,“果真如婆婆所说,我曾经在玄姑的房内见过,也听她提起过这龙凤簪的故事,那敢问婆婆,您那故人是……” “故人名讳,不便透露。”瑶台婆婆颔首一笑,司夫人心下了然,便也未多过问。 司鹭心思玲珑,便早早行礼退下,司雁也赶忙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偌大的堂中,就只有司鹤一人,还在毫不介意地一个人吃着葡萄。 司夫人见状,有些不满,“司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吃葡萄诺——”司鹤笑眯眯地答道,像是丝毫没听出他娘的话外之音,“娘也要吃麽?” “你这孩子——” “司夫人,”瑶台婆婆适时出声道,“我见三少爷身体羸弱,适当习武强身,若是不嫌弃,老身想收作徒弟,不知司夫人意下如何?” 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司夫人还愣在原地,司鹤倒是比他娘反应快,立马跪下行礼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瑶台婆婆很受用,慈爱一笑,“起来吧,明日你便跟我去观月山,我教你几招。” 司鹤不知这婆婆为何态度变成如此,但天上掉馅饼,管它是陷阱还是蜜糖,吃了再说! 司夫人反应过来后,也是连连道谢,她派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瑶台婆婆住,又吩咐了几位下人好生伺候着,同瑶台婆婆商量好,订于后日启程前往云霄山庄。 …… 季妄怀带了两拨人,九清和俞江跟着他,去找司鹤,另外一拨在承国搜集情报。 “二皇子,我们再走上一天就到禾青江了,过了江就是启国的观月山了。”俞江拉了拉缰绳,马匹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不如休息一晚吧,天色已经暗了。” “好。” 九清忙着找树枝搭篝火,俞江去给马喂马草,季妄怀闲着无事可做,气沉丹田之时,踏枝轻点,飞身一跃。 他负手而立,仅靠足下一段树枝借力,便凌驾于层林之上。 万籁俱静,山林里的夜晚总是深邃又充满着阴暗的气息,远处星火闪耀,不知不觉已经离都城这么远了。 头顶一轮明月映着他苍白的面容,他伸手摸了摸眉心,扶额上的玉石透着冷意。 不知道大哥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术师回去。 儿时不懂皇权争霸是什么意思,待他长大后才渐渐嗅到权势的味道。 他还依稀记得,某次去看望太子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下人们的谈话,说是如果太子病重,接替皇位的一定就是二皇子了。 当时他心下大惊,全然没有一丝喜悦,恐惧与后怕充斥着他的内心。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地上已经躺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了。 他同季清言,不像其它的皇室兄弟。季妄怀母妃在他仍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沉疴而逝,从小他就由皇后带大。 其余皇子们被母妃们灌输着争夺皇权,勾心斗角的思想,进而在文王面前明争暗斗,而他和太子,却并不如此。 他对皇后心存感恩,对太子,也心怀敬重。 他这一世,无争无求。 “二皇子——兔烤好了,下来吃吧——”树下传来九清的声音,他应了一声,掀起衣袍,一跃而下。 两只野兔被架在火堆上,亮晶晶的油滴到火堆里,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兔身泛着油光,冒出滋滋的香味儿。 “俞江手艺有长进。”季妄怀夸赞道,“我都闻到香味了。” 俞江取下一只兔子递给季妄怀,另一只他同九清分着吃。 “你们俩吃一只怎么够。”季妄怀皱眉,掰下一大块兔腿递给九清,“这路上你们已经够疲惫了,该多吃点补充体力。” “二皇子——” “别说了,你吃就行。”季妄怀笑笑,“我就不饿,等到了承国,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对了二皇子,那日我听宫里的公公说,临渊的皇女要嫁过来和亲。”九清平日里就热衷于四处打听小道消息,以八卦为乐,“还不知是哪位皇子呢!” “大哥已有太子妃,侧妃的位置还留着,不过以临渊皇女们的脾气,绝不会同意委身为侧妃的。”季妄怀慢条斯理地用匕首割着兔肉,一块一块慢慢咀嚼着。 “三皇子脾气暴躁乖张,沉不住气,五皇子六皇子尚未成年,余下的都是公主,算来算去——” 他拔开酒壶的塞口,灌了一口酒,“算来算去,估计也就是我了吧。” “那真好!咱王府总算有女主人了!”九清乐得拍手,被俞江打断,“哪儿好?嫁过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临渊的皇女,咱们启国的公主们脾气都颇为古怪,更别说临渊的皇女了,那都是临渊拿来当皇子养的,指不定有多折磨人呢!” “不过我也不想成亲。”季妄怀皱皱眉,他从来就不怎么接触女子,也不懂得如何讨姑娘欢喜,这平白无故塞给他一个王妃,他真是想想都头疼。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0 然而,同季妄怀不同的是,差不多岁数的某人,拈花惹草的技术已经练就地炉火纯青。 “莺语小美人——”莺语是司夫人房里的丫鬟,司鹤见她出来,忙迎上去,笑吟吟地看她,“娘和师父在房里说着什么悄悄话呢?”他挑着折扇,轻轻一勾女子的下巴,“不许撒谎哦。” “三少爷……”莺语脸红红的,低垂着眼帘,声音细如蚊叮,“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在同瑶台婆婆聊着云霄山庄的事……”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三少爷的事了。” “我的什么事?”司鹤皱眉问道,然而莺语只是摇摇头,“夫人叫奴婢在外面候着了。” 想来问一名小小女婢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他只得作罢,摸出一对耳坠递给莺语,算是感谢,“那日路过首饰铺,见这对挺好看的,送你吧。” 语罢便转身离开,没去在意莺语羞红的脸颊,他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都充满古怪,但又理不清思绪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8章 黄雀在后 “婆婆——疼疼疼——” “鬼叫什么!继续!” 司鹤咬着牙,半蹲着练马步,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了下来,弄的脖颈湿湿的,怪不舒服,他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像是灌了铅似的,又丝毫动不了。 他从没习过武,自然有些吃不消。虽说瑶台婆婆只是简单地教了他几招基本功,然而突如其来的负荷量,也已让他连连叫苦,“师父,这太折磨人了。” “这算什么!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寒冬腊月都要坐在湖中练功,你就是底子薄了点儿,勤能补拙的道理你听过没有?”瑶台婆婆挥了挥手,身后的阿沅嘴里刁了根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奶奶——” “君沅,你把司鹤盯着点,我去给你们端点饭菜过来。”瑶台婆婆又用拐杖敲了敲司鹤的膝盖,“马步蹲下去点儿,你这样和没蹲有什么区别!”. “知道了,知道了——”司鹤虽然心里叫苦不堪,可面容上还维持着一贯的嬉皮笑脸,“师父你快走吧,我肯定好好练!” “那我走了,你别偷懒!”瑶台婆婆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只听风声从耳畔掠过,瑶台婆婆已跃出十步之外。司鹤心里默数了五个数,见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林之后,这才舒舒服服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腿,“可累死我了!” “司鹤!我就知道你要偷懒!”突闻一道惊雷平地起,两颗石子破空而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膝盖上,司鹤吃痛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 然而许久,都没听到回应,却见阿沅在旁边笑的乐不可支,司鹤这才明白,那是瑶台婆婆的隔空传音。 此时,已是晌午,然而天却黑了一半,隐隐约约有阵雨来临的迹象。司鹤望着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神,琢磨着瑶台婆婆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又想起之前湘娘说的观月山里有种花草,磨出的汁水兑在墨汁里,能使字隐形,一炷香的功夫,又可恢复原样。 他本就是痴迷绘画之人,有这等奇妙的事,当然不会错过。 “阿沅,你去前面帮我看看,如果见着婆婆的身影或者听到婆婆的声音,立马来告诉我,知道了吗?”司鹤摸了摸阿沅的头,笑的不怀好意。 “知道……不、不行!练功!”阿沅很听婆婆的话,在督促司鹤练功这个事上,丝毫不马虎。 “哎呀你这小孩儿。”司鹤很是头疼,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他突然佯装惊讶地指向阿沅身后的树林,“一只鹿!阿沅快看——” “哪儿呢!哪儿呢!”阿沅惊喜地回头,“鹿——鹿——”然而入目皆是一片墨绿色的茂林,别说是鹿,连只飞鸟的踪迹都没见着。 “骗人——”阿沅瘪了瘪嘴,转过身来,却发现身侧已经空空如也,“诶,人呢……” …… 司鹤敢发誓,这是他十多年来跑的最快的一次了。 为了甩开君沅小尾巴,他尽挑了些偏僻荒凉的小道跑,观月山虽人迹罕至,岔路极多,然而他却不怕。 空气中已经飘来泥土的腥臭味,隐隐约约有雨滴滴落到他的鼻尖,他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路,瓢泼大雨已经铺天盖地地倾涌而下。 司鹤连忙护着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东窜西逃,他记忆里这一带有个山洞,此时看来,只能在里面先避避雨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般,砸地司鹤脸疼,他不由地加快了往山洞跑去的步伐,这渺渺天地间,他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 “呼——累死了——”司鹤总算跑进了洞里,扶着山石大口喘着气。他头发湿漉漉地像一摊水草挂在头上,还淌着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里,濡湿的衣服黏着皮肤,浑身都不舒服。 这山洞很深,洞里没有火把,黑黢黢的。司鹤胆儿小,不敢往深了走,只敢坐在山洞入口处,把衣服脱下来,一个人默默拧干。 画卷和笔墨想必都湿了,也没办法画出什么可以点火的东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等雨小点再去找婆婆请罪。 司鹤百无聊赖地四处瞧瞧,突然被石壁上的几株小花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几朵很小的花,估计也就拇指大。 然而在昏暗的山洞里却发出浅蓝色的荧光,他凑近了些看,只见这花的花瓣都是向下垂着的像是一只只娇嫩的小灯笼。 他越看越喜欢,不由的伸手将花摘了下来,正欲看个仔细,只觉手腕一疼,像被针扎了一般,司鹤连忙翻转手腕一瞧,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虫从他手上扑腾着飞开了,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小点。 司鹤只当是寻常的蚊虫,并未当回事,然而时间越久,越觉得心悸,眼底也开始发黑,脑袋晕沉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酸软起来。 不好—— 然而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而随后的一切,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见司鹤已经倒下,季妄怀他们才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 “这人是谁啊?”九清皱了皱眉,“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们刚刚之所以在深处没有出声,只是不想牵扯什么麻烦,不过好像这儿外面就他一个人,如今还昏死过去,危机也就解除了。 “我也觉得眼熟,总觉得有过一面之缘。”俞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季妄怀走到司鹤面前,蹲下身,把他湿漉漉的乱发拨开,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突然笑了,“我们当然见过。” “岂止见过,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的。” “二皇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1 子是说——”九清和俞江低呼道,“这是司家的……” “对,司家的小公子——司鹤。”季妄怀轻轻地拍拍司鹤的脸,见他并未醒来,于是便放心了,“刚刚或许是被什么毒虫叮咬了吧,我摸他脉象正常,估计只是晕了过去,俞江你等会儿给他看看,等回了都城,再把他叫醒比较好。” “是。”俞江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他……?” ——难不成要把这位小公子绑了回去? “直接绑了带回去。” ——果然没错。 第9章 阴差阳错 怕司鹤半途醒来,季妄怀便给司鹤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让他多睡几个时辰,省的他们麻烦。 “不错,生得一副好皮囊,听说你整天拈花惹草,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季妄怀伸出拇指缓缓地摩挲着司鹤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纷杂起来。 “……公主,这下着雨呢,咱还是先等等看吧。”远远地,传来一行人的声音,季妄怀皱了皱眉,打了一个手势,俞江便扶着司鹤往后退了几步。 “哎!公主!这儿有个山洞!”出声的似乎是个丫鬟,季妄怀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而好巧不巧,俞江肩上的司鹤重重地咳嗽起来,然而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想必应该是受了风寒。 “二皇子,咱们这怎么办?”九清凑到季妄怀面前,着急道:“我看那个司鹤怕是要醒了,这要是被发现……” “俞江——”季妄怀压低了声音,又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司鹤,缓缓说道:“把他放到前面,我们去暗处躲起来。” 而他们刚移到暗处的石头后面,就有一行人大步跑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少年”,虽头戴草笠,穿着与布衣百姓无异,可妆容拙劣,明眼人倒是一眼就瞧了出来是个女孩。 季妄怀躲在暗处,心底揣摩着这位少女的身份。 既然是公主,这承国仅有的两个公主就是朝安公主和朝歌公主。 朝安公主是皇后所出,秀丽文静,性子柔弱,他是见过的。 那如此说来,这位少女,便是朝歌小公主了。 “元汐,今日本公主偷偷出宫的事,不许让父皇知道,四哥也不行!”少女狠狠道,虽也是个孩子,可偏偏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来。 “公主放心,元汐明白的。”小丫鬟抿嘴一笑,也是个小男童的模样,但眼底还是浮现除了担忧之色,“这时辰不早了,奴婢给元音说的是三个时辰回去,这要是晚了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呀。” “行了别说了。”少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柳眉倒竖呵斥道:“还不是怪你,让你别带这兔子出宫,现在倒好,为了追这只兔子,咱们跑进这深山野林,又遇上雷雨天,怎么出去?” “奴婢知错了,”小丫鬟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只是奴婢见小兔子在宫里一直郁郁寡欢,什么也不吃,才想着带出来或许会好些。” “别哭了,自己回去领板子。”朝歌厉声道,却听有个下人惊呼道:“公主,这有个人——” 果然被发现了。 季妄怀同九清俞江相视一眼,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朝歌跑过去定睛一瞧,倏而惊喜道,“这不是司鹤吗!居然是司鹤哥哥!” 她曾有幸被母妃带去参加国宴,国宴上司鹤以一席丹青震惊四座。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久居深宫,能见到宫外男子的机会可谓寥寥,恍然间正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双颊绯红,心跳如鼓擂。 “那公主,这可怎么办。”元汐担忧道,“司鹤公子似乎受了风寒,咱们是把他放在这儿还是……” “当然是带回宫去!”朝歌脸颊通红,尽是欣喜之色:“每次去四哥府里玩耍,都未曾遇见司鹤哥哥,今日怕是上天眷顾,才得以见他一面。” “可是公主,咱们要是带他回宫,要是被外人发现……”有个下人凑过来悄悄问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说的也是。”朝歌气的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咬牙道:“那……那只有交给四哥了。” 洞外雨声渐渐小了起来,云幕被撕开一道裂口,天光乍破,阳光倾泻而下,倒是天晴了。 司鹤仍昏昏沉睡,便被朝歌公主的下人扶着,一行人渐渐走远了。季妄怀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撑着石壁,重重的擂了一拳。 绝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 “哎,居然半路杀出来一个公主。”九清瘪瘪嘴,“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二皇子,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俞江思索半晌,疑惑问道,“既然司鹤是擅长医术之人,怎会如此轻易中毒昏迷,就连我们给他喂药,他都不曾发觉呢。” 俞江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季妄怀。 他刚刚一腔心思都在想如何抓司鹤回去,这点小细节他竟未注意到。 季妄怀望向山洞外的眼神暗了暗。 既然是术师,想必比常人对这毒药类更为敏感,但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司鹤也与常人无异。 难道司鹤并非擅长医术…… “也对,术师怎么会如此好寻呢。”季妄怀惘然地叹了口气,心底顿时茫然无措起来。太子的病情加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如今,他们去哪里找寻擅长医术的术师呢。 难不成,真要空手而回? “二皇子先别急,既然司鹤身为天定之人,也许还会认得其他的术师。”九清挠挠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承国皇宫偷点药出来。” “胡说。”季妄怀皱眉道,“别到时候被承国抓住,白白落了笑话。” 他一急,就剧烈咳起嗽来,九清俞江见状,连忙塞给他一枚丹药,季妄怀空口服下,这才稍微好转起来。 “还好,二皇子的病,及冠之后就能痊愈了。”俞江话虽如此,但脸上仍浮现出担忧之色,“二皇子,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季妄怀拢了拢外袍,领口一簇兔毛领衬得整个人脸色白皙,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寒气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十年前的一场大病,让他同季妄言染上不同的恶疾。文王震怒,曾下令严查此事,却毫无任何进展,最后只得草草处理了几名太监收了场子。 在他八岁那年,有个云游四方的游医被文王请入宫中,查看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病状,耗费三天三夜,却只能找到医治二皇子季妄怀的方法,至于太子殿下的病,游医也也不得不摇头叹气,并不知病因何处。 季妄怀体内寒气重,三伏天都要穿一身厚袍子,相对而言,太子季妄言就要比他严重得多。 虽然说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9 已经偏离了正常的大道,沿着山路飞驰而下。 季妄怀见司鹤骑得飞快,以为他只是赌气,便不想管他,让他自己吃吃苦头,没想到一晃神,司鹤就快跑到山崖边上了,他这才微微蹙眉。 不顾俞江的惊呼,季妄怀猛然拉紧缰绳,扭转马头,直直朝着司鹤飞奔过去。 而此时,司鹤也才回过神来,然而无论他如何拉动缰绳,马匹也不听使唤,他瞬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一道黑影而过,季妄怀的马匹已经追了上来,在离司鹤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他一掌拍在马鞍上,腾空跃起,足尖轻点,借力飞身而上。 司鹤只觉有风掠过耳畔,待他回过神来,季妄怀已经一把抓起他扔了下去,自己翻身坐上马背。而这短短的功夫,马儿已经快要跑至悬崖边上,季妄怀咬牙大力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硬生生地被季妄怀给拉了回来。 刚刚季妄怀抓起司鹤的那一刻,拧紧了司鹤后背的肌肉和衣服,疼的司鹤冷汗都落了下来,但疼痛感一过,劫后逢生的惊喜便充斥着司鹤的胸腔。 “谢……谢谢啊,”司鹤站在旁边,看着季妄怀骑着他之前的那匹白马,慢慢地走过来。 “不用,”季妄怀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把马匹让给司鹤,又牵着自己的马悠悠地朝司鹤走过来,缓缓道:“你既然是术师,还学什么武功,单就这一项,你们皇上就可保你一世平安。” “这世上,我谁都不相信,我这条小命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司鹤朝季妄怀坦然一笑,转身笨拙地骑上马。 他上马姿势不像季妄怀他们一般潇洒,有些僵硬也有些可笑,但司鹤眼眸里却是不服输的执拗。 季妄怀也没多言语,一声不吭地骑马走在司鹤身后,他看着司鹤的背影,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司鹤——”这是季妄怀第一次叫司鹤的名字,他斟酌半晌,还是问道:“如今术师为尊,多少人梦寐以求,为何你……” “你是问为何我不愿意呆在宫里,享尽一生容华富贵?”司鹤并不回头,只是笑了笑说:“要是呆在宫里,这一辈子也就在这半仞高的墙里过了,与宫里的肃穆相比,还是这宫外的天空看着舒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愿意给季妄怀讲出内心所想,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了,要是季妄怀把这事儿讲了出去,他最多就是被皇帝请进宫里,皇帝是舍不得杀他的。 既然命都不会丢,那还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事情呢。 …… 四人走走停停,还真是多亏了司鹤,直到夜幕西山他们才到达临秀县的罗家村。四人刚到村口,只见一个小孩儿嗖地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刚刚还一派灯火辉煌的罗家村,霎时一片死寂,连烛灯都被熄灭,黑压压地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司鹤有些纳闷:“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不想让外人找进来。”季妄怀沉默半晌道,“也许是有人快我们一步,走露了风声,他们才会如此戒备。” 司鹤心中一惊:“难道是陆钰?可是他没跟我说啊!” “刚刚还有人说谁也不相信,”季妄怀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我还好,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只信他三分。” 季妄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九清俞江都一头雾水,只有司鹤听懂了,他沉默片刻,自顾自地走到了最前面。 村里没人在外边儿,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连只野狗都瞧不见。九清俞江背着行李牵着马走在后面,季妄怀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拔剑而向。 司鹤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他率先走到一户人家面前,透过窗户纸往里面望了望,依稀看到几个人影闪过。 “叩叩叩——”司鹤试探着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声音,他便又轻轻敲了敲:“请问有人吗?” 屋内传来一声犬吠,很快有个男子低声吼道:“别叫——”,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司鹤碰了壁,便无奈地朝季妄怀他们摇摇头,四人又往前继续走着,一户农家小院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就这家吧,”季妄怀停住了脚步,眯了眯眼说:“这家只有妇女和小孩儿,交谈应该容易些。” “二殿下来过?”九清傻乎乎地问道,“这和其他人家有什么区别吗?二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俞江也不明白,他疑惑地望向季妄怀,一旁的九清见平日里总爱对他说教的俞江也是一头雾水,心里暗自窃喜,总算有俞江也不知道的事了。 “这户农家用来耕地的农具都靠在角落里生了锈,说明平日里不怎么使用。就算用过,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司鹤清了清喉咙,替季妄怀解释说:“院中的石桌上放着几个竹编筲箕,院里种满了桑树,说明这户人家主要是栽桑养蚕,院内竹竿上挂着几件小孩儿的布卦,说明家里有孩子。” “要靠女人养活一家子,男人在不在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在家也不是什么成得了事儿的人。” 说完,司鹤同季妄怀对视一眼,季妄怀欣赏地笑了笑,“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司鹤第一次见季妄怀笑,他还以为这人生来就只会虎着脸,一副生人勿近,近者则死的样子。 听了司鹤的解释,九清心头一亮,连忙跑到这户农家之前,一边敲门一边叫道:“喂——有人吗——有人么——” “行了别敲了,”季妄怀轻声喝住他,“让司鹤去敲门,他比你有女人缘。” 司鹤一脸懵逼:“???” 九清给司鹤让了路,司鹤便走到门口,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轻轻敲门,笑着说:“哎,大姐,可以行个方便吗?就一会儿,您开开门,我们说一句话就走!” 许久,屋里也没动静,九清瘪瘪嘴说:“得了吧,这村里就没人会给咱们开门,今晚上咱们只能睡树林了。” “哎,话别这么说,都怪你把别人吓着了。”司鹤笑了笑,故意大声道:“咱们又不是什么侍卫士兵,就是一个路过的,罗家村的人们都心肠好,不会不管我们的。” 足足过了半刻,门才缓缓打开,只露了一个小缝,一个女人在门后露出半张脸,警惕问道:“你们要说什么?” “大姐,我们是打这儿路过的,要回秣城,这时辰不早了,想来村里寄宿一晚,不知为什么村里黑灯瞎火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司鹤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只小虎牙,眼睛弯弯的讨人喜欢,他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肩上背着他的画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文弱书生。 妇人见他这般,警惕性降了不少,可还是不愿意把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0 门打开,“村里现在是不留宿外人了,你们……哎,你们还是在外面凑活一晚吧……” “大姐,这外面深夜露重,我家大哥生了病,不能受寒。”司鹤可怜巴巴地说道,连忙把身后的季妄怀拉了过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沉重地说道:“不如这样吧大姐,我们兄弟几个在外面住没问题,可是我大哥不行,不如您行行好,就让我大哥住一晚吧,滴水之恩,咱们兄弟几人定当涌泉相报。” 季妄怀虽然一身劲装,可还是穿着厚重的棉袍,他本就肤色白皙,头发又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夜晚月色撒在他的面容上,倒有些命不久矣的错觉。 大姐瞧了瞧司鹤,又瞧了瞧季妄怀,又瞧了瞧司鹤,再打量了一番季妄怀,满目狐疑地说:“可是你们长得……” 司鹤暗自拧了拧季妄怀的手臂,季妄怀会意,皱眉咳嗽了几声,司鹤如临大敌,惊慌失措地抓紧了季妄怀的袖子,担忧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药呢!药呢!” “这……药吃完了……”俞江懊恼地说,配合司鹤演着这出戏,“怕是这夜深了,又没来得及吃东西,寒毒又复发了。” 这四人,各个仪表堂堂,更别说司鹤和季妄怀,就是人中龙凤——司鹤温柔有礼,季妄怀清冷孤傲。 农妇没什么文化,自然不懂这叫天人之姿,只是觉得这四人看起来面目友善,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那就进来吧……”农妇终是于心不忍,侧了身子,把门开大了些,“这几位小兄弟也可以在这屋里住一晚,只要不嫌弃。” “哎,不嫌弃不嫌弃。”季妄怀先进了屋,司鹤走在后面笑眯眯地道着谢,自己扭身的功夫,一手抓住俞江一手抓住九清,拉着他们就进了屋,生怕农妇反悔。 农妇点亮了油灯,屋里总算亮堂起来,借着光,季妄怀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果然没有男子生活的迹象,床上坐着两个小娃,应该是龙凤胎。 “大姐贵姓?”攀关系这事儿,司鹤最擅长,他笑眯眯地凑在农妇身边,嘴抹了蜜似的连连夸赞,“大姐这屋可真干净,你可真能干。” “我姓燕,你跟他们一样,叫我燕大姐吧。”大姐笑了笑,被司鹤夸得心头舒畅,对他们几人也放下防备,一边收拾床铺,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啊,你们不是村里人,也别怪我们,主要是最近村里遭了太多事,我们都被吓怕了。” 司鹤正准备问是什么事,季妄怀恰逢这时出声道:“俞江你去帮大姐收拾一下,别麻烦了人家。” 俞江得了命令,连忙走过去,司鹤一回头,瞧见季妄怀朝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慢慢来。 这村里封闭成这样,想必村民们私下一致了口风,要是司鹤这时问道,不仅问不出什么名堂,又会让这大姐有所防备。 俞江在帮忙燕大姐收拾床铺,九清借了燕大姐的灶台准备熬点小米粥充充饥,只留司鹤和季妄怀两人坐在炕上无所事事。 “哎,你俩叫啥名儿啊。”司鹤见这两个小孩儿乖乖巧巧,不哭不闹,心中便生了逗弄的想法。 “我叫燕颜。”小女孩很乖巧地说道,“哥哥叫燕全。”小男孩虎头虎脑地爬到季妄怀身旁,上下看了看,对季妄怀的佩剑产生了兴趣,伸手想摸,小手却落到了一只手掌之中。 “这个你不能玩,你还小。”季妄怀温和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语气软了这么多,“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玩了。” “我已经长大了。”小孩儿鼓鼓腮帮子,“我都能帮娘喂蚕啦,之前有奇怪的人来村里还是我告诉娘的!” “哎,全儿,你去门口摇铃跟他们说一声,都别怕,不是坏人。”燕大姐连忙支开小孩儿,有些尴尬地说:“小兄弟,不好意思啊刚才。” 季妄怀和司雁同时笑了笑,示意没事。 燕全和燕颜俩小孩,拿了窗台边的铃铛,跑到门口摇了起来:“没事啦,娘说没事啦——” 这更像是一个暗号,慢慢地,一户、两户、家家的灯火都渐次亮了起来。罗家村又恢复了此前的繁闹,空中飘着欢快的气氛。 “小兄弟对不住了啊刚刚,”罗大姐收拾完后,这才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说:“最近啊,村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季妄怀和司鹤对视一眼。 ——来了! 第15章 村里奇遇(二)【修】 “前段时间,隔壁王大婶的猪生崽儿,一共五窝,却有个死猪崽儿,可这屋里有半岁的娃天天要人照顾,王大婶也没怎么在意,本想过几天把这猪崽儿埋了,没想到第二天去看,猪崽儿活了,还活蹦乱跳的。” 燕大姐说这事儿的时候,全然没有一丝惊喜,有的只是疲惫不堪。 “没过几天,隔壁罗叔一家吃了他们儿子在山上种的野果子,结果晚上我去找他家借打火石,没想到人全躺在地上,村里的赤脚医生去看了,说没得治了,死了。”燕大姐捂着额头,叹口气,“第二天,村里人张罗着,说是把罗叔他们给埋了,刚刚把土堆挖好,人就活过来了,就跟刚睡醒一样,只是啥事儿都记不得了。” 司鹤和季妄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这怪事儿本来我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前几天,村里突然来了一拨人,一家一户地搜人,说我们藏了什么神医,我们哪儿知道什么神医啊。”罗大姐忿忿不平道,“我们就准备把他们赶出去,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拔刀,村里的二虎现在胳膊的伤口还没好呢,村长的头也差点被砍,割了半边耳朵。” 司鹤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是什么人?” “不清楚,看起来像是官爷。”燕大姐叹了口气又说:“他们看到什么就砸,非说我们把神医藏了起来,我们不给,他们就一家一户地搜。” “不过昨天他们实在找不到就走了,我们实在没法儿,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让人通风报信,要是有外人来了,我们就把门窗紧闭,说啥也不开门。” 司鹤心里已经知道燕大姐说的是谁,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慰道:“没事了燕大姐,你们保护好自己,我们既然路过这儿,岂有见事不管的道理。” 燕大姐连声道谢,但也自知这几人没有什么办法,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燕大姐,你知道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村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吗?”司鹤旁敲侧击地问道。 “这……”燕大姐想了半天,纳闷道:“这没有啥奇怪的事儿啊。” 通过和燕大姐的聊天中,司鹤和季妄怀渐渐了解了罗家村的事儿,也渐渐了解到燕大姐的事,燕大姐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俩孩子,村里和她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1 样情况的妇女也有很多,大部分是拉去做劳役就再也没回来,鳏寡孤独都有,孤儿寡妇也多。 “不过还好我没事,不然颜儿和全儿就成没了娘的孤儿了,就像村口的小露水一样,那可就真是惨了。” 司鹤听了这话,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起先以为自己已经让陆钰打消了念头,没想到陆钰还是欺骗了他。 他在心里自嘲着自己高估了在陆钰心中的地位,又对陆钰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 “你们先聊吧,我去村里走走。”燕大姐讲的一切让他心里有些难受,或许散散步能够让心情放松些。 “那小兄弟你可小心了,现在村外咱们都觉得不安全。”燕大姐好心说道,司鹤心头一暖,笑着说没事。 “我和你一起出去。”季妄怀披上外袍,自顾自地走到门口,“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 屋外夜幕已经降临,繁星闪烁,空中暗香浮动,恍若隔世。 “这就是你说的神医的事?”季妄怀眯了眯眼睛,望着天空出神,“你们四殿下还是快了我们一步。” “没有,”司鹤沉思道,“刚刚燕大姐说,他们空手而回,显然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原因?”季妄怀随口问道,然而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一看,发现司鹤正望着一堵墙出神。 “你在看什么?”季妄怀走了过去,见司鹤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我在想,既然这两件事都是和芭蕉叶有关系,那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需要芭蕉叶,才在拾取芭蕉叶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了这只猪崽儿和那罗叔一家?”司鹤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个用竹条和木板搭的一个简易小蓬,蓬上搭着几片芭蕉叶当遮雨的。 季妄怀突然福至心灵,他一把抓住司鹤,快步走了过去,“走,去看看——” 这个说是一个窝,不如说是一个小棚,最多就只能让野狗睡睡,当个避雨的小地方,小棚没有门,只有一个小洞。司鹤蹲下身,正准备往里瞧瞧,冷不丁身后有人喝住他:“喂——你在干什么!” 司鹤连忙回头,身后站了一个小孩儿,也就比燕全大一两岁,浑身脏兮兮,穿的衣服也不知是在哪儿捡的,比他打了不止一倍。 原来是个小叫花的窝。 司鹤正欲起身道歉,却和小叫花的眼神一对,他顿时浑身一震,之前在国宴上同广柏的对视还犹如昨日,当时的感觉同今天完全一致! 那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攀上了他的后脖尖儿,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连忙拉住季妄怀,惊惶道:“季妄怀——” “怎么了?”季妄怀有些不解司鹤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细细一看,司鹤眼中有惊喜也有惊惶,“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对劲?” “你们说完没有呀?”小叫花有些心烦,“我要睡觉了,你们这样我怎么睡啊。” “抱歉,”季妄怀拉着司鹤就准备往回走,谁知司鹤反手拉住他,目光炯炯,“这小孩儿,我认识!” “你认识?”季妄怀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 见小叫花在背后望着他们,司鹤这才平复下心情,拉着季妄怀一路狂奔,跑出了小叫花的视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个……这个小孩的感觉,我……我体会过。” 见季妄怀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司鹤这才解释道:“之前在国宴上,我有幸见过国师大人一面,当我同国师大人目光相接之时,我只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起先以为这是因为他是至尊无上的国师,所以我内心产生的敬畏,可是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在刚刚和那小叫花对视的时候,也产生了这种感觉?”季妄怀打断他的话,连忙说:“也许这是因为你和广柏都是术师,你们见面如同狭路相逢,那刚刚那个小孩,这么说来——” 他连忙往回跑,可是那小棚里面,哪里还有小叫花的身影。 ——难道是这小孩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跑了? …… 两人失魂落魄地回到燕大姐的家里,九清刚端上小米粥摆上桌,见两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了:“殿……不是,你们俩怎么了?刚出去散了个步怎么感觉丢了魂一样?” “我们,”季妄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懊悔,“我们刚刚见着那个神医了。” “你们是说……”九清和俞江同时惊呼道,这也引来了燕大姐,见四人情况不对,燕大姐好心出言问道:“怎么了?看你们好像心情不好?” “燕大姐,那个西墙棚子里住的是谁啊?”司鹤见燕大姐来了,心想来的真是时候,刚好有事想问。 “哦,那里啊——”燕大姐热情道,“那里住的是小露水,小露水比我们家全儿大两岁,本来应该进学堂的,当时他爹娘前些年死了,又没给这小孩儿留什么东西,去年下大雨吹大风,他们屋子也垮了,小露水没地方住,只能自己搭个棚子,有些时候也住我们这些邻居家。”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燕大姐见他们神色奇怪,好奇问道。 “没事……”司鹤笑了笑,“只是刚刚他不见了,我们还想问他点事儿。” “噢,没事儿。”燕大姐笑了笑,“他每天早上就要去他爹娘坟前坐一会儿,你们到时候去找他就行。” 这话无异给了季妄怀莫大的希望,他连忙道谢,这才舒下一口气。 太子的病,有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司鹤他们摸黑找到了小露水爹娘的土墓地,果不其然,石碑旁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季妄怀正欲上前,司鹤却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只听小露水喃喃道:“爹,娘,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呀,有人来抓我了,他们肯定会把我抓回去,我再也不能陪你们了。”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我有这么厉害的地方,你们就不会死了,我就不会成为孤儿了。” “我前些日子就不该救王大婶的猪崽儿,也不该救罗爷爷一家,这样大家就不知道我能让人活过来了。” 听着小露水的喃喃自语,季妄怀眼睛一亮,随即,他眼神又暗了下去。 因为小露水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令人揪心。 季妄怀这才发现,不止司鹤,也许很多人都不愿意入宫做官,他们向往的生活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尽管贫穷,但是愉悦。 小露水还在那里哭闹着,这天马上就要破晓,天一亮,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变故来,他虽然不想让小露水难受,可他也不能白白看着自己的大哥饱受恶疾的折磨。 “小露水。”思索再三,他还是走了出来,因为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6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有人扑哧扑哧地跑了过来,“司鹤,走呗,我们等你半天了,你还在这儿干嘛?”说话的是一个穿墨蓝色锦袍的公子哥,算是司鹤狐朋狗友中的一员,礼部尚书的侄子——简近山。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有一小群人聚在一起,见司鹤望了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这群人要不就是有个朝中当官的爹,要不就是祖上世袭了爵位,反正平日里游手好闲,只爱花天酒地,美女姬妾。 但他们也讲义气,关键时刻不含糊,只是他们讲义气的方式有些特别——哪个兄弟有难,他们能出钱就一定不会出力,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就算有,那也是因为你钱不够多。 司鹤算的上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顶梁柱,出谋划策全靠他,筹钱集资靠大家。 他还记得上一世他被关在牢狱里,这群人轮班花钱买通狱卒,只为了给他送点吃的,他还感动了好半天。 “司鹤,刚刚叫你怎么没听见?”陆钰这时也刚好过来,除了司鹤,其他人全都恭敬行了个礼,司鹤只得不情愿地行了个礼,“见过四殿下。” “不必多礼。”陆钰骑在马上,笑着说道,“你们这儿还挺热闹。”表面上陆钰永远都是这一副得体的微笑,但看得多了,也觉得疲惫了。 司鹤不答话,简近山也不敢出声,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司雁虽然摸不准发生了啥事儿,但他有自己的圈子,于是便行了礼就退下了,司鹭作为女眷也不得同男子过多接触,也福身行礼退下找她的小姐妹们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陆钰,司鹤以及简近山了。 “哎,简兄,你刚刚说抓到了什么要给四殿下看看的?”司鹤笑着望向简近山,暗地里却朝简近山挤眉弄眼,暗示快点把这皇子弄走,他好脱身。 后者不愧是他曾经酒场上的得力帮手,见状连忙道:“四殿下,咱们刚刚逮了一只花斑大蛇,您要去看看吗?” 陆钰的笑容僵在嘴角,他怕蛇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司鹤就是其中一个。不过看司鹤浑然不知的模样,想必早就忘了吧。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司鹤白嫩的耳垂上掠过,心里有些失落,连带着对只有一面之交的简近山都觉得烦,“算了算了你们去,本皇子要去给父皇请安了。” 见陆钰带着他的侍从离开,司鹤这才松了一口气,骑着马同简近山悠悠地朝他的小团体走过去。 “哎,你不喜欢四皇子啊?”简近山挠了挠脑袋,之前他们还一起笑话过陆钰害怕蛇的事,还好他还记得:“刚刚走的时候,这四殿下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吓死我了,我觉得后背汗都出来了。” “他不过是个皇子,等他有封了王你再怕吧。”司鹤安慰他道,如今陆钰没有实权,都是闲职,等明年封了王,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得了皇帝青睐。 见司鹤同一群纨绔在一起笑着聊天,陆钰皱了皱眉,颇为不满。 在他心里,司鹤只能同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一起聊天饮酒作画,同这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在一起,不仅白白拉低了他的身份,还玷污了他的灵气,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浑浊,不知道司鹤怎么想的。 “那四皇子怎么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烦啊,每次我们想找鹤哥他都要睨我们一眼。”这群纨绔里,有人也不满陆钰,他们虽然是世人眼里懒懒散散的纨绔公子哥,但不代表他们是傻的,这陆钰不喜欢他们这群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还好,反正他们也不喜欢陆钰。 “不知道,可能他觉得司鹤作画很厉害,很欣赏鹤哥吧。”简近山想了想,又调笑道:“不过鹤哥这一身翩翩贵公子的打扮,我都觉得自己同鹤哥在一起,有些俗气。” 众人又开始取笑起简近山来,闹哄哄的开着玩笑,气氛活络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鹤突然福至心灵。 他也曾想过腆着脸跟在陆钰身后让陆钰厌恶他,但这个行为他自己都做不出来,不过今日简近山的一番话,算是启发了他。 没准自己打扮地艳俗一些,陆钰就会觉得自己俗不可耐,进而不会再过多接近他了呢。 不多时,随着号角一声声奏响,秋猎正式开始。 司鹭同其余女眷呆在营帐内作诗赏景,自然有下人服侍着,司鹤和司雁也放心不少,算是对的上他们娘的嘱托了。 “司鹤,走咯——”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飞沙弥漫。 …… 季妄怀从宫里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问道:“今日有信鸽吗?” 俞江处理完暗部的事,正找了个空档喝杯茶,他只觉得今日的季妄怀有些奇怪:“殿下是说司公子的鸽子吗?您昨日才写了回信,哪儿有这么快到呢。” “恩,我随便问问。”季妄怀撇下这句话,进了书房。 他是随口一说,可俞江不是随便一听。 他连忙找到还在后厨院偷吃的九清,神色颇有疑惑:“九清,有个事儿,我觉得不对劲。” “尼嗦,”九清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刚刚二殿下居然问我司公子的信到没有。”俞江显然还没缓过神,“我觉得太不正常了。” “这有哪里不正常?”九清咽了半天才咽下去,他有些不屑道:“你就是太较真了,司鹤这个人这么好玩,而且还是承国的人,人脉也多,他想跟殿下做朋友,我觉得是个好事儿啊。” “会不会其中有诈呢?”俞江分析道,“他会不会是个探子什么的,殿下多金贵啊,万一他是要权要钱呢?” “你是不是这几天忙傻了,”九清很担忧俞江的智商,他苦口婆心解释道:“司鹤好歹也是个术师,无论去哪个地方都会受人爱戴,万民敬仰,我们殿下和他在一起,日后才是沾了他的好处。” 九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凌驾于了俞江之上,那他岂不是就是王府第二个聪明的人了? 季妄怀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风从窗外吹进屋内,涤荡了屋内的阴冷气息,他想起今日文王同他说过的话。 承国在边境线上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这三年里一定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曾经启承交战,是由于临渊国主是曾经启国太上皇的至交,好在临渊插手,他们启国才免于覆国。 但如今三国国君即将换代,日后新任临渊国主又有什么理由再帮他们一把呢。 “老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迎娶临渊皇女之事?” 他低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烦躁不行。启国兵力不及承国,有一半原因还是因为启国将领军心涣散,文王主张以文治国,对武将关心不足。 但这皇女,是绝对不能娶的。 …… 瑶台婆婆只教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7 司鹤轻功和剑术,这射箭,他还是不太熟练。半天下来,多亏了简近山,他们才猎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咱俩也太惨了吧,”简近山拍了拍司鹤的肩膀,愁眉苦脸地说:“传出去咱俩要被笑死。” “谁会笑你啊,”司鹤满不在乎地说:“咱们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要说喝酒划拳逗花魁,咱们肯定是第一,何况咱俩还不是空手而回,至少猎到两个呢。” 俩人一人逮了只猎物就准备往回走,没想到旁边就是景帝的仪仗队,居然能遇到皇帝陛下。 “这不是司平川的儿子司鹤吗?听说你父亲患了风寒,好些了吗?” “多谢陛下惦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司鹤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你们猎了什么好物啊?”景帝笑眯眯地问道,司鹤瞥了一眼他身后,在侍从手里见到了满满当当的猎物——野鸡,银狐,灰兔,甚至还有一头小鹿。 陛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突然,不知谁尖叫了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四周开的变得嘈杂,司鹤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明晃晃的寒锋袭面而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推开简近山,挡在景帝面前准备空手接白刃。 他其实有八分的把握自己能够借住剑刃,毕竟这种情况瑶台婆婆曾经教了他半个月。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只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他的手上,他一个吃痛,身体有些趔趄,竟直直地正面撞在了剑刃之上。 当剑锋没入身体的那一刹那,寒意和痛楚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能感觉到烫手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四周嘈杂纷扰。 他听见了很多人叫他的名字,恍若间又想起曾经牢狱里,他临死之前听见有人叫他,但他寻觅一年,都以无果而终。 那个“他”……是谁。 在司鹤颓然闭上眼的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 对了!原来如此—— 难怪他对那个声音没有印象。 难怪他一直觉得那个声音不熟。 因为那个声音—— 是季妄怀的声音。 第20章 夜有所梦 司鹤静静盘腿坐在干草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头顶上方一道巴掌大的光。他依稀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老鼠钻来钻去,有钻进了他的袖袍,有窜进了他的裤腿,他甚至能感觉这毛茸茸的畜生轻轻地啃食着他的皮肤。 可他不敢动,他也动不了。 像是冥冥之中有道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的身子,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了,我的笔!我的笔! 慌乱中司鹤哆哆嗦嗦地将手指伸到口中死命一咬,借着滴落下来的血滴在方寸大的草地上龙飞凤舞起来,可他刚一停笔,血液便消失殆尽,他不得不重新画一次,然而周而复始,只要他画完,血迹总会消失地一干二净。 像是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不能作画了…… 司鹤颓圮地瘫倒在一旁,惊惶无措,没有了画技他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静下来……静下来司鹤……他心里暗暗道,然而眼眶却开始发热,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泊泊流下泪来。 大滴大滴的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进了他的衣领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比上次还要恐惧死亡带来的沉默。 “季妄怀——”司鹤茫然地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刻会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然而,每当念出这三个字,却像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希望一般,这似乎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是他在这黑暗又孤独的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季妄怀……季妄怀……”他缓缓闭眼,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直到四周变得空旷光明,直到身上的桎梏被解脱开来。 “司鹤。”有人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手执长锋,身披毛领长氅,浑身寒意却眉眼温柔,“走吧,不要怕。” …… 昔日宁静的司府在今日格外嘈杂,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都带有一丝凝重的神情,随着奴婢在屋内外进出,大盆大盆的血水从屋里递出来, “娘,鹤儿一定会没事的,”司鹭一边安慰着母亲父亲,一边询问道,“屋里太医怎么说!”尽管面上镇定,言语里的急切却是无法掩饰的。 “夫人不要着急,李太医算是宫里资历较老的了,一定没事的。”司平川像是苍老了十岁,虽然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没有司雁高,但毕竟是老小,也是他的心头肉。 陆钰站在一旁,眼中有悔恨也有愤怒,最多的还是不甘。但人来人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屋里,没有人去关注到他的表情。 猎场遇刺,圣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又处理了几个禁卫军,拨了几位太医给司府,又让陆钰留在司府照看司鹤,这才在太子的搀扶下回宫压惊。 司雁在司鹤房里帮忙,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了很多次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鹤这么虚弱的样子,平日里那个乖张桀骜的弟弟,如今这么无助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同将死之人。 “好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李太医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司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司雁连声道谢,外面司夫人等人已经迎了上来,他走不出去,只得快步走到床边想看看司鹤的伤口,却听司鹤喃喃自语道:“……季……妄怀……” “什么?”司雁没听清,便又问了一边,谁知司鹤竟然缓缓地睁了开眼。 …… *** 季妄怀这一午觉没有睡好。 睡到中途,窗外竟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砸在屋檐上,砸在地上,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而来,振聋发聩。 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外,豆大的雨滴带着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周遭一切看不真切,没来由的,他心情一时有些烦闷。 季妄怀干脆披了衣服起床,桌上搁着他的汤药,他用手背试了试碗沿,还冒着热气。 “来人——” 守在门外的婢女早早地便进了屋,他没去在意婢女脸上秀丽的妆容,只是皱眉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回二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好多了,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自己吃饭了。”婢女有些不甘,又抬眼望向他,额间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颇有些灵气。 既然太子没有事,那他这没来由的不好预感是从何而来? “行了你下去吧,”季妄怀转过身,负手回屋,但脚步一顿,又问道:“你就是皇后送来的素月?” “正是奴婢。”素月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8 心下一喜,然而很快她的一颗心就深深地落了下去,因为季妄怀头也没回,似是随意道:“那明日你便回去吧。” *** 司鹤茫然地睁开眼,首先见到的是司雁,在司雁身后站着他姐,他爹,他娘,还有几位太医奴婢,而在最外面,站着陆钰。 没有季妄怀。 季妄怀哪里去了。 “我的鹤儿啊——”司夫人一把抱住司鹤,就开始哭个不停,众人劝了半天,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鹤儿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昏迷了这么久,饿不饿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司夫人擦了擦眼角,又连忙开始张罗着,众人在司夫人的吩咐下又逐渐忙碌了起来。 原来季妄怀不在,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还好……还好…… “司鹤,你还好吗?”陆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似是悔恨和自责,“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司鹤:???? …………您真是太能给自己加戏了。 “四殿下,”司鹤艰难开口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咳咳……我不需要保护……是我自己疏忽了。” 陆钰还欲说话,只听司雁舒了口气,打趣问道:“没事儿就好,你刚刚梦见谁了,我听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他名字呢。” “是吗?”司鹤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闻言,陆钰眉头一皱。 *** 夜幕十分,瑜王府邸。 万籁俱静,俞江捧着密信,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季妄怀,他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虑压了下去,迈步进屋,“二殿下,密信到了。” “什么事。”季妄怀正在看书,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墙角香炉暗香浮动,本是用来提神静心的香气,俞江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司鹤……出事了。”俞江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 “啪——”这是书卷被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什么时候。” 虽然季妄怀还是一如既往的声调,但俞江还是听出了有一些不对劲,他心里暗自自责,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司公子在二殿下心中的地位。 “今日……午时……”俞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已经料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不其然,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半晌,季妄怀才问道:“午时的密信为何现在才来报。” “属下失职。”俞江深知此时辩解不如认错。 “自己去领罚吧。”季妄怀一手捧着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司鹤严重吗。” “刺到了下腹,说是血流如注……”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季妄怀猛然起身,“伤成这样!为何不报!” “属下失职。”俞江心里暗自叫苦,他没想到二殿下这么关心这位朋友。 “备好马车,”季妄怀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进宫。” 第21章 因祸得福 初秋的午后,阳光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垂帘被风吹的微动,满室都是窗外桂花的香气。 男人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叹了口道:“没想到司鹤会替他挡了一刀,可惜了……” “司公子才华横溢,确实可惜了。”一名太监打扮的人跪倒在地,闻言,顺着男人的话语接着说道。 “我没说可惜他,”男人摇摇头,“是可惜了那一刀,绝好的时机。” “对了,听人说,临渊的九皇女要去同启国的皇子和亲了。”男人似是想到何事一般,话锋一转,问道:“是不是之前在国宴上同司雁一起弹琴作画的那个皇子?” “正是。”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当日多亏司公子出马……” “多亏司公子出马,不仅给陛下脸上添了光,还无意中羞辱了一番启国,你是如此想的?”男人轻描淡写地问道。 曾经国宴一事,启国、临渊都是派的皇子皇女前来比试,唯独承国,却是一个大臣之子。 启国、承国经过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早就互看不顺眼,何况那一次赴宴,想必启国也是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小太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怕他说错了一个字,又会惹怒男人。 “不怪你,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想必启国也是如此,可现在启国兵力薄弱,启承边境时有矛盾,就算启国怀恨在心也并不可畏。”男人叹了口气,漫不经意道:“不过当时我也另有打算。” “这……”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茬,他见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又担忧道:“那……那接下来……” “按兵不动吧,年末太子就该成亲了。”男人揉了揉眉心,显然很是疲惫,小太监领了命,刚迈出屋门一步,却听后方男子突然一拳锤在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低吼道:“能者为王——凭什么我不能当这个王!”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 司鹤在床上躺了两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做,饿了张嘴叫唤一声,就有美婢端着粥一勺一勺地喂到他的嘴边;乏了无聊了也张嘴叫唤一声,司雁知晓他的脾性,专门请了几位清倌儿坐在屋里的珠帘后给司鹤弹琴唱曲解乏。 “舒服,还是美人儿深得我心——”司鹤即便疼的脸色发白,但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片刻不停歇。 “公子又胡说了。”美婢捧着碗,捂嘴一笑,明知司鹤是为了逗她们开心,并无半点男女之情,但心底也是一片暖意。 “鹤儿——”远远地,只听脚步声匆匆,司夫人带着司鹭又来了,司鹤连忙让美婢离远一些,免得他母亲又胡思乱想,责罚这些小丫鬟。 “哎,娘。”司鹤虚弱地笑了笑,“今日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司鹭也松下一口气,司夫人见状,连忙道:“今早宫里送了东西过来,你算是得沐皇恩,金银玉石,珠宝古玩,赏赐的东西可不少呢!” 圣旨到时,景帝念其伤口还未痊愈,特免了司鹤行礼接旨,因其救驾有功,不仅赐了两大箱的宝物,又赐了一块可随意进出宫门的牌子。 司鹤病恹恹地斜靠在床上,嘟囔道:“可是娘,我拿那牌子有什么用,我又不进宫。” “休得胡话,”司夫人生气道:“这可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宝物,多少人别说是十年,一百年都没这福气。” 司鹭这些日子正在钻研医术,便问了些司鹤是否心悸,是否头晕的症状,三人正聊着,只见一位小厮跑着进了屋,“夫人,府外有几位公子,说是小少爷的朋友。” “我的朋友?”司鹤正在喝粥,想了想,挥手不耐道:“是不是简近山他们?以后见他们就直接放进来吧,不用再来报了。” “不是简公子,”小厮挠了挠头,说:“我见这几位公子面生,之前还从未见过,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3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3 陛下。” 司鹤心里一惊,但他佯装轻松地笑道:“在下不懂术师大人在说些什么。” “早在国宴之上,我便知你并非凡人。”广柏负手而立,言语中听不出是何情绪,“但我知道你生性率直,将你拘在这宫中,更像是折了你的羽翼。” “像如今我这般,过着被软禁的生活。”广柏苦笑着盯着他,司鹤只觉得广柏的眼中雾蒙蒙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明白。 “多……多谢术师大人。”司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今这偌大的大堂里就剩他们两人,他竟觉得有些发怵起来。 “我在这繁闹的宫中,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陛下怕我谋反,便使了这个法子。”广柏慢慢地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长叹一口气道:“即便我有号令百兽的能力,但这方圆之外,连只飞禽都很难见到,我又有什么本事逃离这个牢笼。” “术师大人,是想让在下帮你……”司鹤皱了皱眉道,“是想让在下帮你逃出去吗?” “不。”广柏善意一笑,笑容中有苦涩也有无奈,“你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并不想拖累你,只是想让你时不时有空来陪我说说话,说说外面的世界。” “宫中人人忌惮我,不敢来我这永神居,陛下又事务繁忙,更是来的少之又少。”广柏望向他,像是苍老了几岁,“如你所见,我这的小厮丫鬟都是小孩儿,我又没有一个说话的伴。” “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定聊得来的。”广柏笑着望向他,表情高深莫测起来。 …… “啪——”一声轻响,黑子落定。 “皇兄,我又赢了。”季妄怀笑着端起茶碗,吹走了茶面上的浮沫,浅酌小口。 “哎呀,不算,我刚刚没看见!”太子季清言气的捶胸顿足,他如今已经完全痊愈。启国文王大喜过望,不仅调低了赋税,更设令天下大庆三日。 “皇兄,怎么如今还有工夫来我这王府。”季妄怀失笑,“太子妃最近是该生小皇侄了吧。” “嗯,对!”一提到这个事儿,季清言又显得满脸喜气,他本来之前身体就不好,还以为抱儿子的事迟迟无期,没想到这打眼一晃,孩子都要出世了。 “恭喜皇兄了,”季妄怀是真心实意地替他哥感到开心,可没想到这太子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惋惜道:“倒是你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迟迟不娶亲,你知道这邺城有多少女子寄情与你吗?” “……”季妄怀不说话,闷着头喝茶。 “对了,最近临渊有皇女来和亲,这事儿你知道吗?”季清言把棋盘复原好,随口问道。 “什么?”季妄怀皱眉问:“这事儿,父皇不是已经推了吗?” “父皇怎么推的了,”季清言摇头苦笑:“那可是临渊啊,是启国唯一的靠山了。” *** 司鹤回了府,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想着今日广柏说的一切。 “这画卷必须得是自己画的,这血也必须得是自己的。”他心里细细琢磨着广柏的话,开始调配起来,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广柏他虽然并不熟,但看来也好像并不是有恶意的人,何况他并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降低防备。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季妄怀写了密条,就着那血,又招了只鸽子出来:“去吧,找季妄怀去——” …… “妄怀,这样,你想去边关带兵,我不拦你,只是这皇女你是必须见。”文王捋了捋胡须,缓缓道:“皇女已经在路上了,这次你是不想见也得见。” “可是父皇,”季妄怀耐着性子道:“如今我们受承国的欺压,不就是因为启国兵力不足,将士训练不够麽。如果我们能扭转这种局面,承国也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可……”文王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就等皇女来了再说吧。” 季妄怀一路冷着脸回府,心下烦闷更深,下人奴仆们见了他,不知又是何人惹了这位二皇子生气,只能退避到一旁,生怕碍了他的眼。 九清捧了鸽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刚撞上一身寒气的季妄怀,他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那个……二殿下……鸽子来了,司鹤的鸽子……” “噢,”季妄怀面色稍缓,“说了些什么?” “说……他最近认识了承国的术师大人,好像聊得挺投缘,那位大人也知道他的身份。” 半晌,季妄怀都没说话,九清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密条递了过去:“二殿下……您看看……” 谁知季妄怀猛然拂袖,转身就走,把九清一个人傻乎乎地留在原地。 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殿下是怎么了嘛…… *** 司鹭成亲的日子,一天天的到来,司家更是忙里忙外,张罗着布置着,别提有多累了。 司鹤啥事都不会做,啥忙也帮不上,便找了个空档儿,摸到司鹭的闺房,轻轻叩门:“鹭姐,开开门。” 本来女子成亲前夕,是得一直呆在闺房里,任何男子都不许见,但司鹤自持是司鹭亲弟弟,也管不了这么多规矩。 “鹤儿,你怎么来了?”司鹭很是惊讶,这关头,司鹤又有什么事儿。 “鹭姐,你把这个带上。”司鹤递过去一枚拇指高的小瓷瓶,还有一小卷画:“要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没人能够救你,你就把这瓷瓶里的血倒在这画上,再把手覆上去,画里的东西就能跑出来。” “你这是听谁说的,”司鹭笑了,“是江湖骗子的小计俩?” “不是,”司鹤严肃道,他知道现在不能说实话,只能编了个谎:“这是瑶台婆婆曾经赐我的法宝,是得传一位术师的妙法,宫中人心叵测,我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只能把这个送予姐姐。” “可是……”司鹭见他神情严肃,自知这件事不是玩笑,听他又搬出了瑶台婆婆,心下便信了七分。 “没有什么可是,”司鹤打断她的话,认真道:“我在司府很安全,和爹娘、雁哥都在一起,你一个人在宫里,谁能保护你的安全?” “那好……”司鹭迟疑片刻,还是收下了,感激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它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你送我的。” 司鹤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依陆钰的野心,太子的柔弱,造反是必然的,司鹭身为太子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迟早会波及到她。 他慢慢地走回了厢房,一只鸽子正好停在他的肩头。司鹤温柔地抚摸着鸽子的羽翼,渐渐地,等着鸽子化成一滩墨汁。 手上只留了一张一指宽的纸条。 ——听我的,谁都别信!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4 笔力万钧,像是要将这薄薄的纸戳破一般。 季妄怀火气怎么这么大? 第25章 百无聊赖 至那次之后, 司鹤也再未进过宫中。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司鹭临近出嫁,司夫人忙的昏天黑地,便下令司雁、司鹤两哥儿都得乖乖留在府中,以免闯了什么祸,耽误了婚期。 司雁从来都乖乖听话,一有空就在院里练剑习武, 反观另一位,倒是有些慵懒散漫,只会躺在榻上, 半眯着眼睛听小曲儿。 如今司鹤伤口已经平滑如初,奇怪的是,他起先以为司夫人亦或者是司雁他们会觉得惊异,进而向他打听一些关于这小露水的事儿, 然而司家人却好像是约好一般,绝口不再提关于他受了伤的事, 他倒有些疑惑起来。 已是深秋的天,凉意渐渐有些入骨。司鹤伸出手撩开了竹帘,他的手白皙光滑,手指修长, 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有几丝凉意飘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这才发觉,原来窗外开始下雨了。 炎热了一个夏季的秣城,终于在这金秋时节, 喧嚣落定。 他捧着画卷,斜靠在软塌上把玩着画笔,然而一双眼眸却望向窗外的一棵梧桐,无人知晓他在看些什么。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不知过几年他再逢这样闲暇听雨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少爷,衣服送来了。”瑶铃是他房里伺候他的大丫鬟,平日里乖巧听话,很得司鹤喜欢,“夫人说秋意浓了,该添一两件厚点的衣物了。” 司鹤这才将视线移回屋内,他点了点头,烟铃便捧着衣服上前笑着问道:“小少爷平日不是喜欢素雅些的颜色吗,怎么这次全是这些红艳艳的颜色呀?奴婢还以为他们拿错了呢。” “艳丽一些好,”司鹤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帮我更衣吧。” …… 临渊靠海,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同启国、承国的大家闺秀不同,临渊女子不用遵习女德,而是从小习武,这也造就了她们豪爽泼辣的性子。更为特殊的一点,便是临渊储君没有规定必须为男子,女子也同样可以戴上凤冠,坐上皇位。 启国皇后将这位八皇女留在别院中,至于奴仆下人,出行马车都是都是按照公主的仪仗来布置,外人看来,这启国皇后国君似乎对这位皇女甚为满意。 季妄怀本想在府里装病,文王早就摸清了他这儿子的习性,一道圣旨下来,季妄怀只得乖乖奉命去皇宫同这位八皇女一起共进晚宴。 王府的管家早就备好了赴宴的衣服,谁知季妄怀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出了屋门,官家知道二殿下脾气一向古怪,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二殿下,这是您平时赴宴最喜欢穿的衣物,今晚宫里适逢晚宴,您这一身便服或许不大合适。” 季妄怀挑了挑眉,笑着问:“不合适?同父母、兄弟姊妹吃一顿晚饭,还需我大张旗鼓地准备一番麽?”他依旧穿着平日里的深色大氅,内搭玄色锦袍,墨发高束,只是腰间别了一枚玉佩,倒算是全身唯一的点缀了。 季妄怀说完那番话,径直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留着管家捧着衣服在他身后喊道,“可是殿下——宫里还有八皇女啊!” *** 司鹤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还有些接受不过来。 镜中的他一席红衣,张扬跋扈,头戴金冠,华贵逼人。虽说男子穿红衣总有些不伦不类,然而司鹤如此这般,却恰到好处。 “小少爷,您穿艳色的衣服,真……真好看。”烟铃只觉得自己脸颊烧的厉害,平日里听下人们如何说这小少爷郎艳独绝,她都是不以为然,不过今日,这小少爷完完全全就像是另一个人了。 “是麽?”司鹤撑着头,眼神慵懒至极,红衣倒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他起初只是想打扮地艳俗一些,好让陆钰离他远一点,没想到自己穿上红衣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是呀,”烟铃捂嘴笑着说:“日后小少爷娶亲,一身红衣,不知道又该迷倒多少女子了。” “娶亲啊……”司鹤笑着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眼中有落寞也有苦涩:“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一顿饭,吃的着实没有滋味。 此次来启国的是临渊的八皇女——尚如棋,而曾经来赴承国国宴的则是临渊的大皇女——尚如笙。 尚如棋与尚如笙相比,倒是多了一份启国和承国女子独有的典雅端庄,亦或许是曾经学过启国礼仪,举手投足也有一番闺秀风范,如此而来,季妄怀倒觉得失望了许多。 “妄怀,怎么不跟皇女说话?”文王眼神示意了一番,压低了怒意道。 其余皇子公主都不敢作声,只有太子季清言撞了撞他,季妄怀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他平日里素来寡言少语,此时也只能朝皇女微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皇后看不下去了,连忙替季妄言道:“陛下,咱们老二平日里本就少言,这聊天谈心也不急这一时,日后他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交流谈心呢。” “这成何体统!”文王皱了皱眉,命令道,“妄怀,你带八皇女去御花园走走,八皇女第一次来启国,你带她好好熟悉熟悉——” …… 司鹤伏在几案上,百无聊赖。平日里这个时辰他要不然就是在作画,要不然就是已经躺在了榻上捧着画卷打盹儿。 然而今日他却觉得兴致缺缺,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一心只想呆在房里,望着窗外发呆。 雨早已停了,然而窗外却瞧不见皎月,灰蒙蒙的一片,云雾交织。 ——季妄怀那里会有明月吗? 司鹤撑着头,缓缓笑了,或许有吧。 “小露水,前些日子我让你把隼放了,你放了吗?” …… 季妄怀同尚如棋两人慢慢地围着御花园散步,身后跟了三五人,一来是为了保护这位皇女的安全,二来也是怕这黑灯瞎火出了什么意外,好歹还有几个证人。 “八皇女,在启国呆的还习惯吗?”季妄怀漫不经心地问道,头上一顶皎月映的他人如碧树,温文尔雅。 “还好。”八皇女偷偷打量着季妄怀,心里颇为羞涩,自从父皇说派她去启国的时候,她还有几分薄怒,以为父皇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却没想到来了这启国,才发现这里比临渊富足不少,公主皇子都是身披锦缎,珠宝加身,这一对比,倒显得她寡淡许多。 “那就好。”季妄怀点点头。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同女子接触过,要说肢体接触的最多的年轻异性,那就应当是宫里的六公主了吧,今年刚满七岁。 “二皇子,为何仅是深秋,就已经披上了大氅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5 呢?”八皇女忍不住问道,她从刚才季妄怀进了殿门,她便发现这二皇子穿着实在有些古怪。 “我吗?”季妄怀倒是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他得寒毒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没想到除了司鹤,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你并不是第一位问此事的人。我身负寒毒,自然比常人更为怕冷。”他顺手拢了拢毛领,朝着八皇女虚弱一笑。 “寒毒……”尚如棋心里打起了鼓,见季妄怀的嘴唇在月夜的映照下,有些惨白,她不由地迟疑起来。没想到这位二皇子竟然是个病秧子,还是那种得了不治之症的病秧子。 “对了,你说我并不是第一位问此事的人。”不过八皇女的不满并未表现地太过于明显,她知道,在她身后,有几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好岔开了话题,善解人意地问道:“那第一位问起此事的,也是一位女子吗?” 季妄怀即便身负恶疾,但八皇女依旧觉得这是她见过的男子中,为数不多的在样貌及性格中合她胃口的。 她便开始期待起季妄怀的回答起来。 然而季妄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负手而立,静静站着,月色便一泻而下,在他的肩头开出花来。 “二皇子……”尚如棋正欲开口,只见季妄怀朝她做了一个手势,他将食指竖在唇上,轻声道:“嘘,小声一些——” 只听翅膀扑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片刻之间,一只红隼已收敛了翅膀,停在季妄怀的臂弯处。 “居然换了一种?也不嫌麻烦。”季妄怀笑着自言自语道,他取下红隼腿间的小铁环,将薄纸倒了出来,就着月光看完了薄纸上的密语,又将红隼交由身后的九清,吩咐着好生照顾。 这一切就当着尚如棋的面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而这位八皇女就这么被他随意晾在一旁,待季妄怀反应过来之后,他便连忙致歉,“抱歉八皇女,刚刚太急着取东西了。” “无碍,”尚如棋依旧维持着善解人意的微笑,眼底却有种不情愿:“如果二皇子还有事要忙的话,可以不用照顾我。” “没有什么要忙的。”季妄怀解释道,然而他的笑容却将他内心的舒畅暴露地一览无余,“只是取了朋友寄来的字条。” 尚如棋抿了抿嘴,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问我谁是‘第一个问起此事’的人?”季妄怀拢了拢大氅,转头朝她温柔一笑:“他啊——就是刚刚给我飞鸽传书的人。” 第26章 旧事莫提 司鹭出嫁的那天, 是钦天监选好的吉日。 她坐在闺房里,由着丫鬟给她更衣。描着金线凤纹的锦缎,还有如烟霞般轻柔的云纱,恍若世间所有的艳丽都汇聚于此。 司鹭一直沉默着,静静坐在镜前,等着女官给她描眉、挽发、点上胭脂,又在眉间描了一并蒂莲花。她从来都是作柔情温婉的打扮, 今日倒是看起来美艳不少。 “太子妃,这是夫人和老爷准备的玉镯、这对血玉耳环,是二少爷吩咐送来的。”前来替她梳妆的, 是宫里景帝派来的女官,此时正笑意盈盈,眼里满是羡慕之情:“这对眉心坠是小少爷准备的,两位公子对太子妃可真是好。” 其实本都只是些寻常首饰, 但这两个弟弟,一个平日里只会练武, 另一个只会游手好闲,在今日能想到他们的姐姐,也算是一件欣慰之事了。 “戴上吧。”司鹭看着镜中佩戴着家人祝福的自己,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对了, 把我房里玉枕旁的那卷画拿来,晓月你随身抱着,切记不可落了。” 銮仪卫的八抬红轿已经在司府外候着了,前来迎亲的不仅有礼部的人, 还有护军参领,可谓声势浩大。 “吉时到——” 司鹭一身凤冠霞帔 ,在女官的服侍下出阁上轿。她一步步走的缓慢,恍然间似乎瞧见了司鹤的靴子,又想起司鹤曾告诫她以后多加小心. 司鹭心底苦笑起来,看来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 设宴的地方定于东宫,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灯笼,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这还是司鹤第一次来东宫,他望着这华丽的殿宇,心里感叹,果然有钱有势就是好啊。 司夫人同另一位命妇还有礼部的官员在忙着招呼宾客,司大人在同其余的官员聊天寒暄,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显然颇为高兴。 简近山等人由的爹好歹也是官侯,或多或少地同皇家或者司家都有些关系,今日便都受了邀约,他们这些小一辈的也跟着来赴宴。 按规定,太子是得在宫里迎轿的。此时太子虽然面上在接受着其他贵公子的恭贺,但暗地里却又一直翘首盼着门外的喜轿。 他的小动作被司鹤看在了眼里,司鹤心里有些欣慰,看来今日的婚宴也挺圆满的。 司鹤仰头灌下一杯酒,他没去同简近山他们聊天玩乐,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 即便处于喧闹繁华之中,越会使人感到无上的孤独。 他如今就是这样,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娶妻生子,他常常会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心里的这个桎梏,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过着圆满的人生。 只是听说季妄怀也要娶亲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啊——这木头似的季妄怀都要成亲了。也对,季妄怀模样生的不赖,又使得一手好剑法,除了作画,也算是样样精通,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也许人家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呢。 他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司鹤喜欢男子,从上一世就喜欢。 然而对季妄怀,他却深知自己并不只是单纯的喜爱之情,确切地来说,是一种欣赏和一种敬佩。 或许是敬佩季妄怀对皇位的风轻云淡,亦或者是敬佩他身负寒毒却依然坚强独立。 但他从来没有祈求过命运在日后的岁月里会执起季妄怀的手放于他的手心里,这些他都从来不敢妄想的。 ——其实这样当朋友也挺好。 陆钰站在司鹤不远处,望向司鹤的瞬间,他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司鹤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一身红衣似火,张扬而又艳丽至极,若不是他知道今日成亲的是太子,旁人或许还以为是这位司公子娶妻呢。 如今承国、启国的男子们都以习得诗酒书画为荣,平日都喜欢附庸风雅,关于衣着也尽都是些白袍青衫,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高雅气质。 唯独只有些纨绔子弟,喜欢穿金戴银,衣品颜色也是大红大紫,这些都是陆钰他们这些贵公子所不屑的。 但司鹤……陆钰皱了皱眉,他以前是颇不喜男子穿成这般的,总有些胭脂气,但司鹤穿上就觉得又是另一种韵味。 “司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4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3 人都想看一眼的《东游行》,还有天下画师都想观摩一番的《秋兴松鹤图》。 司鹤眼含热泪,对季妄怀的好感又上升了四五个台阶。 这种被人一砸就砸个金山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这个靠山,我大概是傍定了! *** 季妄怀没有等到九清的回话,而是等到了文王的诏令。 命他即日回城,不得耽误。 他心下疑惑,但皇命不可违抗,只是让曾经给司鹤送信的齐殊继续呆在司府,保护司鹤安危,便匆匆离开,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 “二殿下,下个月就该举行封王的典礼了。”俞江头一回如此高兴,二殿下封王之后即为瑜王,可去边境带兵行军了。 “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季妄怀倒是没放在心上,他此时只是在想为何父皇如此心急火燎地招他回去。 俞江没说什么,他知道季妄怀对权势不太看重,便随口问道:“对了二殿下,你与司公子已经如此交好了吗?” “如此?”季妄怀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神色看不真切,“你这话是何意?” 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俞江跟随季妄怀十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暗恼自己犯了之前和九清一样的错误,没想到这只是随口一说,季妄怀竟会放在心上。 “属下是说司公子才貌兼得,又身负绝技,殿下同他交好,实属一件好事。”他心思比九清活络,即便犯了季妄怀的怒,也明白如何挽转局势。 “恩”季妄怀心情才好了些,他斜斜瞥了俞江一眼,轻声道:“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这种话,我不喜欢。” *** 司鹤细细地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陆钰就该封王了。陆钰的生母是宫中的一位贵妃,与当朝皇后分庭抗礼,陆钰从小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故而变得圆滑事故。 封王之后,就到了陆钰娶亲的时机了。 一切都在司鹤的料想之内,但他只是一个尚书之子,无权无势,也无法阻止陆钰所掀起的腥风血雨。 宫里司鹭时常给家里写信,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太子的宠爱之情,想来也未受过太多委屈,一切如意。 如此甚好。 他司鹤只是一芥小民,护不了天下,惟愿能护司家周全。 第32章 针锋相对【倒v结束】 “父皇, 您是说……”季清言皱眉道:“可是安平侯早在祭祀台就已经以身殉国了。” “是……”文王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要是他们有后人呢……” “儿臣已去寻过承国姓暮的人家,并未寻到。”季妄怀摇摇头,“唯有一户人家,可房屋已经破败,街坊四邻也说此户人家逝世已久。” “原来如此。”文王喃喃道:“我早该想到安平侯还有一位小世子的,若这位世子在世,该与你们的皇叔一般年纪了吧。” 安平侯原为承国术师暮云归, 以“天眼”观天灾变故,如今临渊的星君术师姜云袖为其师妹,两人同出一道观修行。 “是我对不住安平侯。”文王眼眶泛红, 旧事又一股脑涌上心头,“当年若不是他与夫人徐子鸢以身为祭,平定天灾,助我镇压内乱, 我早已被叛军谋权篡位了。” 季妄怀和季清言相识一眼,不敢说话。 这一直是文王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起初他原以为暮云归以身殉国,暮云归的独子暮行书也在启国内乱中不幸身亡,可就在前些日子才得知,内乱之时, 暮行书早已携妻外出逃命,可他还是晚去了一步。 “父皇不必自责。”季清言恭敬道,“尽人事,听天命。” 季妄怀只是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但他并未说出来。 …… 日子过的很快,当窗边的竹帘掀开而又垂下之后,今年的冬天,终于到来了。 季妄怀被封为瑜王,接文王手谕,可同镇南将军镇守云城边关。他如此一来,自然是远离了朝政,在城外军营锻炼着自己的胆魄。 司鹤一听季妄怀的封号,心里还有些意外。虽然季妄怀的瑜王和陆钰的豫王并不是一个字,但听上去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信誓旦旦地对陆钰说道。 ——这辈子,他就赖定豫王了。 这算不算是一个阴差阳错的缘分? 陆钰封了王之后,便常住在宫外的豫王府了。一直以来,只是其他人说起过关于这位豫王爷的事,他都不怎么见过陆钰。 像是被陆钰躲着似的。 ——这样也好。 司鹤对自己说着,不见不听不想不念。 冬天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一觉醒来,呵出的热气都能成了白雾,司鹤见门外的婢女正在捧着手心哈气,他便将他们招进屋来,怕受了寒。 “今日怎么这般冷。”司鹤穿一件毛领小锦袍,外披一件白狐披风,望着天外出神。季妄怀一人在边关也会这么冷吧,他还有寒毒,边关比不得城内,寒风呼啸,条件也不见得有多好,这该是多冷啊。 “小少爷,简公子在门外求见。”下人匆忙地跑了进来,司鹤一听这消息,立马起身往门外走去,“简近山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外边儿多冷啊。” 总算见着了简近山,这些日子司鹤天天在屋里钻研画技,画的忘我了,也没工夫去找他们闲玩。 “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简近山见司鹤出来,打趣笑道:“我们还以为你被司夫人禁足了。” “没啥,”司鹤拢了拢披风,嘟囔道:“这天太冷了,我就喜欢呆在屋里暖和。” “走吧,你托我办的事我给你办成了。” 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酒楼里走去,简近山虽然只是吏部尚书的侄子,但他爹是富甲一方的盐商大户,在整个承国颇有些人脉。若是比财富,司鹤是比不得简近山的,但简近山只是一个商户之子,自觉地位还是比不得司鹤他们。 “真给我办成了?”司鹤笑眯眯地说:“行,算我没看错人。” “不过你要我打听这些做什么?”简近山有些纳闷,“你说的那户暮姓人家,是曾经从启国逃过来的,男的叫暮行书,是位郎中,女的叫白苓,夫妻俩平日里待人温和,还算和善,就是后来这夫人难产去世,没多久这位暮郎中也去世了。” “原来如此。”司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算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呢?” “噢噢,还有啊——”简近山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来人打断。 “司鹤?” 司鹤暗中挑眉,今早还说不见也好,没想到又给遇见了。 “豫王。”两人恭敬行礼,陆钰很是受用,“你们在此地吃饭吗?” “对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4 。”简近山见司鹤没开口,于是便说:“豫王要一起用餐吗?” “本王还有事,你们先聊吧。”陆钰好像真有急事一般,朝他们笑了笑,便迈步上楼,“对了司鹤——”他站在楼梯上对司鹤说:“今晚若有空,沉香坊见。” 司鹤并不开口,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在陆钰并未关心司鹤的答案,只是匆匆忙忙进了包间。 “这个豫王找你有什么事儿啊?”简近山凑到司鹤面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对了,你说第二件事儿啊,这第二件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办成了。” “怎么说?”这第二件事才是大事,司鹤有些焦急,“你就直说吧。” “如今出城门的话,已经严了许多,其他地方的要来秣城,通关文书不说,就连本城的百姓出入都要登记。”简近山挠挠头,“我没办法帮你把你那小厮弄出去,除非是皇亲国戚。” 就是不能让小露水落在这些皇亲国戚手里的嘛! 司鹤摇摇头,示意没关系,他再想办法。 “对了。”司鹤突然问道:“你说这边关将士会有下人奴仆伺候吗?” 简近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当然不可能了啊!谁上战场杀敌还带一帮子奴仆的?” 果然是这样了。 司鹤叹了口气,季妄怀一个人在云城,又没人陪他说话,该多无聊啊。 “我们这儿到云城怎么也得三四天吧?”他喃喃自语道,“要不然我去云城看看他?” “你在说什么呢……”简近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司鹤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 “没事。”司鹤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等会晚上我去沉香坊找陆钰,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儿要说,你待会儿回去路过司府记得让下人给我娘说一声让她勿念。”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司鹤是掐着时间点,到的沉香坊。 果不其然,陆钰已经在房间里坐着了。 他如今身为豫王,墨发束在玉冠里,平日里更多了一丝稳重和内敛。但他眼眸一转,司鹤就知道这今晚的宴席,是陆钰设的一个鸿门宴。 司鹤上辈子吃喝玩乐,当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而司鹭也没嫁给太子,他自然是帮不上陆钰什么忙,当时的他还有些自责。如今想来,真是太过可笑。 “司鹤到了?” “豫王。”司鹤行了礼,端坐在陆钰对面,陆钰用赞赏的语气道:“果然,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穿白色的衣服,衬得人如玉树,那些大红大紫的衣服,穿上俗气了。” “豫王说的是。”司鹤垂着眼,看向茶碗中的自己,一双眼眸清淡如水,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少年了。 “我今日找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讨一件事。”陆钰也不多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 “若此事你肯帮我,司府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陆钰眼含笑意地望向司鹤,循循善诱道:“你我已是旧识,我平日待你怎样,你心底也应该有了答案吧?” 见司鹤未说话,陆钰继续道:“司鹤,你不用担心太多,我会护你,自然也会护司府安危,只要你愿意,这日后的一切都有你的一杯羹。” “司鹤不才,只是尚书之子,无权无势,不明白要怎么助豫王一臂之力。”司鹤淡淡道,恍若刚刚陆钰说的一切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虽然只是尚书之子,但你有块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陆钰笑着说道,“这是景帝赐你的牌子。” “是又如何。”司鹤也笑了,“可是豫王,你说要护司府安危,那你能护太子妃的安危吗?” 陆钰一愣,他自然是把太子妃归于了太子的门下,这是万万没有考虑其中的。 “司鹤,此事可以商量!”陆钰连忙道:“若日后有所变故,太子妃……太子妃我也会保她一命的。” 于公于私,他都是不想让司鹤拒绝他的。 因为他不愿面对司鹤的叛离,也不愿司鹤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把指向司鹤头颅的刀,在落下之时,他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同时,他心里也没想明白。 他明明是唯一一个可能带司鹤领略这大好江山的人,司鹤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司鹤又有什么理由来拒绝他呢? 难道司鹤不向往权势金钱,不向往登上最高的位置么? “豫王,天色不早了。”司鹤起身,就准备离开,“家母该惦记了。” “司鹤——”陆钰皱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今日没我准许,你倒是看看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楼梯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显然早有人埋伏在此。 “噢?”司鹤也笑了,他朝陆钰投过一瞥,那一瞥蕴含着千万种说不清的意味。 “那你倒是看看,没我准许,你能否走出这沉香坊!” 第33章 三更大礼包 陆钰一怔, 房门被外面的人猛地撞开,为首的自然是他的人,然而陆钰的笑容才刚挂上嘴角,就听来人急怒道:“四殿下快走——这沉香坊有埋伏!咱们人手不够!” 陆钰心下一惊,连忙起身,透过门的夹缝能看见楼下有两伙人正打成一团,耳边传来兵器交接的碰撞声, 夹杂着骇人的惨叫。 “何来的埋伏?”陆钰此时顾不上太多,他两三步走到司鹤身旁,目光如炬:“司鹤!是你的人?” 他没料想过这司鹤有朝一日居然能暗算他, 也没想过司鹤能调动人手对他兵剑相向。 司鹤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些人? “豫王倒是言重了。”司鹤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我哪儿来的本事,能召集这么多的人手?” “只是碰巧湘娘是我的好友,见豫王来者不善, 自然是要赶出门去。” 他这一句话,三分真, 七分假。 “司鹤——你——”陆钰一把抽出旁边来人的剑,就朝司鹤挥剑而下,他也是没想太多,只觉气急攻心, 他谨慎十年,居然今日被人暗算。 司鹤眉头一皱,反身躲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毫笔, 被他当做武器挡在陆钰的剑前。 见陆钰也并未起了杀心,司鹤自知今日如若陆钰受伤,他也逃脱不了干系,便猛然转身,将手中的狼毫投掷而出。 这一击,司鹤是下了功力的。 陆钰只觉手背似乎是被铁块击中一般,疼的他吃痛松开了剑,长剑闻声而落。 他见手背上有一大块淤青,心下疑惑更甚,然而陆钰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司鹤笑着说:“豫王还不走?” 陆钰已经顾不上在同他攀谈,他才刚封王,况且这沉香坊还是在天子脚下,豫王带人准备暗杀尚书之子,这要是传到景帝的耳里,他费劲心思装了十多年来的温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5 形象,就该统统付诸东流了。 “司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陆钰咬牙切齿道,“我再给你最后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留昨日情面。” “豫王请——”司鹤走到门边,做了一个手势,朗声道:“湘娘,送客——” 陆钰路过他身旁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司鹤的心陡然一沉,他突然觉得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些冒失了。 四殿下一走,沉香坊顿时安静起来,司鹤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见楼下一片狼藉,叹了口气道:“湘娘,这些损坏的赔偿,我出吧。” “司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保证公子的安危,也算湘娘我的责任,这些东西摔了就摔了,只要公子安全就好。”湘娘笑了笑说:“不过今日这般,豫王日后定会怀恨在心,公子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司鹤笑了笑说:“你一人开着沉香坊也不容易,不过好在你聪明,懂得给这沉香坊找靠山,豫王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到你,我也算稍微放心了。” 湘娘颔首,见司鹤并无什么其他情绪,心中又替他担忧起来。但她一介女流之辈,又确实帮不上司鹤什么忙,心中无力更甚。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司鹤安慰着湘娘,轻笑道:“命有定数,有些事注定是我一生中的劫难,躲不开的。” …… 深夜,豫王府 仁伯侯捋了捋胡须,低声道:“豫王,今日你还是太过心急了。” 当朝的昭秀长公主是仁伯侯的母亲,算来景帝都要称呼这位仁伯侯一声表弟。仁伯侯喜好胭脂美酒,在朝中也只是个闲散纨绔,景帝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才勉强封了这个表弟一个爵位。 朝里一直对这侯爷漠不关心,却没想过有朝一日承国的江山会败在这位闲散纨绔的手上。 “可是……”陆钰懊悔道,“确实是我心急了。” “豫王,恕我眼拙。”仁伯侯皱眉问道,“这司鹤是怎么得豫王青眼的?” 司鹤在他的印象里,不过就是个会作画的尚书之子,司府出了一个玉贵妃,又出了一个太子妃,照理说这司鹤都应该被陆钰视作敌对,怎么就成了非要拉拢不可的人了呢。 “他有一道可以随意进宫的腰牌。”陆钰笑道,“那是他曾经救驾有功,父皇赐的。” “原来如此。”仁伯侯捋了捋胡须,缓缓笑道,“豫王放心,调兵令一事我已安排妥当。” “甚好……甚好……”陆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古怪不可捉摸。 “那豫王,日后小女还望王爷多多照顾。”仁伯侯笑着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日后自己的小女儿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谁让他的小女儿一心一意只想嫁给陆钰呢。 自己就给她铺铺后路,能做多少,尽了余力吧。 “这是自然,日后谢姑娘作为王妃,我定会好好待她。” …… 司鹤回了府,将自己在屋里关了两天。 说来也怪,这期间陆钰并未来找他难堪,司大人上朝回来也一切妥当,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要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便是太子妃托人送来了几张上好的银狐皮,司夫人拿着还准备给他们兄弟俩一人再做一件毛披风。 “看来鹭姐在宫里过的还不错。”司雁感叹道,“除了回门那次,就是不知道下次再见着鹭姐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过年吧,”司鹤头也不抬地眯着眼打盹儿,“过年应该有几天省亲的日子,就是这年啊,怕是过不好了。” “你又胡说。”司雁起身走到司鹤身旁,“鹤儿,你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是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都没兴致。” “我没有啊。”司鹤很无辜地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冷的,想睡觉,这春天什么时候才来。” “快了快了,”司雁倒是一副精神满满,也不知想到什么事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司鹤见他笑了起来,也被逗乐了,“你在笑什么?傻乎劲儿。” “娘已经同冰人说好了,等春天一到就去贺府说媒去。”司雁兴高采烈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哪天才是好日子。” 司鹤哑言失笑,原来司雁在想这事儿。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冰人说媒自然会选好日子的。”司鹤安慰他,但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司雁,你觉得陆钰这个人怎么样。”他轻轻用手指点着桌面,缓缓道。 “豫王?”司雁想了想说:“豫王温文尔雅,正经内敛,就是感觉不大好相处,不知道为什么。” “那要是有朝一日……”司鹤没说完,只是摆了摆手,随意道:“算了,不说了。咱家许久没去过云霄山庄了吧,不如今日在山庄过年吧。” “也行,我也觉得挺久没去了。”司雁很高兴,没啥心眼:“我想去云霄山庄的温泉池好好泡个澡,等会就去给娘亲说说。” “那你去吧,可别说是我说的。”司鹤也不瞌睡了,撑着头笑眯眯道:“到时候娘又该说我贪玩了。” 他早在心里打定主意,冬日秣城有劫,云霄山庄好歹离秣城也有些距离,到时候也能保个暂时的平安。 *** 季妄怀在云城跟着燕统领训兵带仗,他没有王爷架子,又肯吃苦,全然没有平常皇亲国戚的娇贵气,很快同将士们打成一片。 燕统领年纪比季妄怀大上几岁,也是新秀出身,见不得启国兵将士气低落,萎靡不振,本以为派了个王爷来是文王放了个眼线,没想到季妄怀对军营的看法和观念都对他性子,两人一同练兵出操,渐渐攀谈熟络起来。 “瑜王,今日身体还好吗?”昨日季妄怀不知怎地,染了风寒,咳嗽不停,虽然吃了药,但气色还是不大好。 “我没事。”瑜王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今日训练地怎么样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争气,但总比刚来这儿的时候强多了。”燕统领笑着说,“这天寒地冻的,规矩还是可以稍微放宽一些的。” “不可。”季妄怀摇摇头,坚持训练:“敌军攻城可不会管天寒地冻,只有有利可乘,他们就会进攻,启国已经慢了承国许多步,一分一秒都松懈不得。” “是。”燕统领受令,退出营帐。 见燕统领走了,季妄怀才问向一旁的九清:“最近司鹤怎么样了。” “齐殊说司公子一切照旧,只是前些日子在沉香坊和豫王闹了不愉快。”九清说道:“不过司府的人准备过些日子去云霄山庄,似乎还是司公子提议的。” “他要去那里自然有他的想法,让齐殊长点心思,豫王对司鹤不善,让他多加留意。”季妄怀又交代九清说: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5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2 是陆钰同他的万人大军,黑压压的一片人潮,火把渐次燃起,蔓延到了前路的尽头。 “司鹤——”陆钰跨坐在马上,玄衣铠甲,手执长锋,高声道:“速开宫门!饶你不死!” 司鹤嗤笑一声,猛然挥开卷轴,只见他素衣翻飞,片刻间,五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青斑白虎争先恐后地从画卷里飞身而出,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从宫门上一跃而下,奔向弓箭手的人群,横冲直撞地开始着撕咬与吞食。 霎时,惨叫声不绝如缕,将士们虽手忙脚乱地往后方奔逃着,但还是被猛虎咬断了喉咙,喷薄出的鲜血染红了宫门前的空地,生生地将万人兵将撕开了一道口子,比之前弓箭手的箭雨有过之而不及。 “这是什么……”陆钰慌张道:“是术师——攻城!快攻城!” 他之所以今日可以不惧而上,虽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景帝出巡未带足人马,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他知道,术师大人广柏由是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未能陪于景帝左右。 但他做梦都没想过,今日这位术师并不是广柏,而是那个他认为二者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司鹤。 居然是司鹤! 竟然是司鹤! “司雁!快带爹走!”司鹤咬牙道,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进他的衣领里,如今他的技艺还并不成熟,并不能支撑他与陆钰的万人大军所抗,即便是这几只猛虎,都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他能做的只是吓唬住陆钰,给司雁争取更多逃脱的时间。 “那我……那我带景帝也走!”司雁如梦初醒,司鹤今日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带不了!”司鹤咬牙道:“景帝体弱且病重,受不了奔波。”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低道:“你快带爹走,去搬救兵,去怎么都行!我最后再说一次,快走啊!” 禁军统领要在宫内护皇族安危,不得私自离开,司雁忠诚耿耿,武功尚在多数人之上,无非是最好的人选。 司雁被司鹤猛然一推,一咬牙,转身朝大殿里飞奔而去。 如今他身上肩负着的不仅仅只有司家,更有整个大承。 “陆钰,还不投降?”司鹤强忍着乏累,轻勾嘴角,一挥衣摆,干脆盘腿坐下,“你自认有几分胜算?” *** 司鹤是术师的消息,不知是怎地,传进了大殿之内,众人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是司大人的次子!司少爷是术师大人!” “太好了!承国有救了!术师大人来了!” “老天有眼!” 不过也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混入了整个朝堂。 “这司公子既然是术师,为何不早些击退这些叛军,害我们担惊受怕这么久!” “就是!这术师大人是在看我们笑话吧,自己就想在最后关头成为承国的救命恩人?” 司平川被众人围在中间,面无表情。 仿佛这一切与他并无关系,而众人谈论的对象似乎是别人家的儿子。 “爹——”司雁挤开人群,高声道:“大家莫怕,莫怕!”众人被他挤开,又开始相互热烈地谈论起司鹤和承国来,除了个别注意到了司雁同司平川走向了后殿,但又被生还的希望所拥围,无暇再关注其司平川来。 …… “这是术师大人!” “居然能够见到术师!”宫门下将士们惶恐地交头接耳道。 术师于他们而言,如同是不可亵渎的神明。 他们竟然要同术师大人所抗衡,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不过是几只野兽罢了,也敢同我对峙?”陆钰笑了起来,然而心里却逐渐没了底气来。 四只猛虎终还是抵不过万人大将,不过陆钰这边也是伤亡惨重。不仅死伤一片,军心也开始涣散。 他深知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对对今日的行动有所阻碍,必须立刻铲除掉司鹤。 绝不犹豫。 “弓箭手,给我放箭——”他极尽癫狂地吼道:“谁拿了司鹤的人头,赏爵位,赏!” 司鹤一愣,没想到陆钰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境地,绝境会将人逼上绝路,不仅是陆钰,还有他。 今日一战,除非他死。 否则陆钰也永远别想踏进这永阳宫的殿门。 霎时,永阳宫前一片混战,猛虎豺狼,野豹雄狮与万人大军纠缠成一团,只闻惨叫声与怒吼声交织成了宫前凄惨的战鼓声,唯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惊鸟阵阵盘旋与青空之上。 当他在画卷上落下最后一笔之时,司鹤冥冥之中觉得这或许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后时刻的一个动作。 他心悸的厉害,恍然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脱离了这个残破的躯体,有一只大手正重重地将他的灵魂从这个残躯里拖拽出来。 司鹤瞳孔开始涣散,后背密密的汗茬浸湿衣衫,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再说一句话,或许就要直直地倒下去。 可他不能倒下。 在如今的形势中,他是大承唯一的希望。 “陆钰——你今日该死!”他突然起身,仰天大吼道,一张弓出现在他的左手里,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直直地朝着宫门前的陆钰飞去。 然而,只有司鹤知道,他是强撑着这副残破的躯体,做完这剩余的一切。 “季妄怀……”他瞳孔已经涣散,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了模糊的虚影,恍惚间又看见了季妄怀朝他伸出手。 他喃喃道,身体一晃,斜斜地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支箭冲破了青云,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腔。 疼痛在这一刻已经成了奢望。 因为他只觉自己处于云端之上,毫无痛楚,毫无感知。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季妄怀说出那句话。 “季妄怀,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很想你。 若有来生,我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好好陪你。 再不逞能,再不犯傻,再不让你操心。 …… 然而这余下的言语已被山风吹散,成了山间寂寥的云霞。 *** 宫门下的众人只见有道黑影飞身而来,一把掠过司鹤,消失在山林之中。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听陆钰仰天大笑道:“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众将士听令!随我攻城——” 他的这声号令,宣告了承国景帝的统治时期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年号。 千军万马如同奔腾的江流,所到之处,兵士纷纷丢盔弃甲,迫不得已开了宫门。 大殿内的众人面如死灰,希望来的如此之快,而绝望也紧随其后。 这一切恍然只是片刻之间。 “术师大人输了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3 ?” “不可能,术师怎么会输呢!”众人都是不可置信。 有位大臣恍然大悟道:“是了!莫非是这术师叛变了!” “居然叛变了!这司鹤就该天打雷劈!”有大臣恶狠狠地咒骂道:“不得好死!” “对啊!不得好死!”有人阴阳怪气道:“我看啊,他就是个纨绔,成了术师也改不了他贪生怕死的性子。” 他们埋怨的对象开始转移到了司鹤的头上,仿佛他们覆国的缘由,都是由于司鹤的出现。而陆钰,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般。 人往往都是这样,当仰望一个强者的时候,首先希冀的则是对方倾尽所有的付出,因为对方强大,似乎理所应当承受这本该不属于他们的职责。 “父皇!豫王他攻进来了!他攻进来了!”太子连滚带爬地跑到景帝的身边,痛哭道:“是儿臣没有守好您的大承,都是儿臣的错啊!” 景帝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深深地闭了上眼,一道泪痕顺着他苍老的面容缓缓流下,隐入了花白的鬓发里。 …… 而豫王攻城的消息终于被司雁带回了宫里,太子妃司鹭顾不上华服珠簪,披散着头发一路奔向了皇后的凤栖殿。 “皇后娘娘呢!我要见皇后娘娘!”她不顾门外侍从的阻拦,挣扎着往殿内爬去:“娘娘,求你派军救救太子,救救景帝,救救司鹤吧!” 司鹤啊—— 她那个最小的弟弟,她看着一步一步长大的弟弟。 就这么死了吗? 司鹤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子嗣,就这么留下他的爹娘一个人跑去玩了吗? 还有太子,还有他的夫君。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子自己已经有喜的消息,难道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能出世,永远都不能见识这个广阔的世界了吗? “太子妃今日好生狼狈。”随着这声娇笑,众星捧月一般从殿内走出一名身着凤冠的女子。 “噢~不对,应该不是太子妃了。”谢莹莞尔一笑,“司小姐,听说你想见皇后?” 司鹭愣愣的,只是张了张口,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那你说,你想见本宫,究竟何事?”谢莹笑了笑,趾高气扬道。 “皇后呢!”司鹭惶恐道,“你们——你们——”她气的急了,竟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噢,本宫倒是糊涂了,想必这位司小姐说的便是当今太后吧?”谢莹微微一笑,稍微侧了侧身子,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从殿内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司鹭缓缓抬眼,在见到这位妇人的面容时,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豫王的生母——熹贵妃。 “司小姐。”熹贵妃轻笑道:“今日你擅闯凤栖殿,坏了规矩,见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如就和殿里那个疯婆子一同去牢里稍作休息吧。” 第37章 大乱将至 男人坐在高位上, 听着下人的禀报,舒畅地笑了笑:“豫王果然不负众望,深得我心。” 待听完下人接下来的话,男人又急切着说:“你是说司鹤死了?此话当真?你可是亲眼看见的?” “亲眼所见,只是最后似乎有人接走了他,不过属下那一箭,是朝着司鹤射过去的。” “我自是不会怀疑你的箭法。”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竟如此拼命。” “罢了。”男人起身,转身走回屋内,“替我更衣。” …… *** 齐殊的信, 终于到了季妄怀的营帐中。 季妄怀愣愣的,他强撑着身子笑了笑:“九清,别开玩笑了。” “王爷……”九清低垂着头,眼眶发红, “属下没有开玩笑,司公子, 去了。” “怎么可能呢?”季妄怀虽脸色发白,但还是笑着挥挥手,佯装发怒道:“好了,别再说了, 快把齐殊真正的信拿来念给我听。” “王爷——”九清跪倒在地,悲痛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您想开些,您别这样, 属下看着难受。” 季妄怀低着头,双拳紧握,指甲陷进了肉里,直至骨节发白,他强忍着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营帐,几乎是吼道:“燕辰——” 燕大统领见状,连忙跪地行礼,“臣在!” 季妄怀抽剑而出,剑指青天吼道:“承国数次犯我大启疆土,伤我大启军士,欺我大启无人!”。说到最后,眼眶发红几经哽咽,“本王将向陛下请命,为护大启江山,众将士随我攻向承国,以复我大启国威!” “杀——杀——杀——” 众将士情绪高涨,顿时激愤起来,俨然已有上场杀敌的气概与魄力。 与士兵们不同的是,沉默不言的燕统领和同样哽咽的九清。 …… 季妄怀回了一次瑜王府。 他这两天以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聊天,也拒绝任何人同他的肢体接触。 除了换衣服吃饭,他还拒绝任何人走入他的视线范围。 “让我静静吧,我太累了。”别过九清俞江,季妄怀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缓缓地走进房内,关上房门,让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独自坐在榻上,沉默不语,以手覆面,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而,只要他一闭上眼,总会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和面容。 司鹤朝他笑着说,嘿,你怎么老是冷冰冰的,你就不会多笑笑? 我笑了啊。季妄怀闭着眼想到,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我笑了司鹤,你看见了吗? 你要是愿意,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好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季妄怀,你每天想这么多事,不累吗,我给你讲笑话,逗你玩吧。 ——我太累了司鹤。 你给我讲笑话,讲故事,讲好玩的事儿吧。 季妄怀一边笑着,一边以手覆面,无声地流下泪来。 但他不愿让其他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因为只有司鹤能够走进他的世界,也只有司鹤能够拥有伤他心的权利。 …… 九清和俞江一人站在门的一边,对视的时候,双双看见了对方的担忧。 “王爷他……对司公子的真的喜欢。”九清喃喃道,“居然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饶是榆木脑袋,今日也总算开了窍。 “王爷定是无法接受司公子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俞江叹了口气,“日后在王爷面前,别再提这个名字了吧。” 寒冬已至,霜雪纷飞。 瑜王府在沉寂了三日之后,随着墙角几株腊梅花的盛开,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 “九清,把地形图拿到我的书房中来。”季妄怀像是大病初愈,眼眶发青,面容憔悴,“父皇已经允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4 我的请奏,如今承国新皇登基,是绝好的时机。” “王爷,”俞江忍不住道,“您可得注意身体啊。” “我没事。”季妄怀虚弱地笑了笑,“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不过是几日未合过眼,这点小病小累,他还不放在心上。 “司鹤的尸体,可有下落。”季妄怀深吸一口气,在他再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叙述,然而心还是一阵阵的绞痛。 “当时只是有人接走了他的尸体,但是是何人接走,完全查不出。” “继续查。”季妄怀沉声道,“我去卧房拿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 司鹤是被一阵痛意给惊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床帐和一双及其聪慧的眼眸,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 “阿沅!你怎么在这儿?”他惊喜地准备起身,然而伤口一阵阵作痛,他不得已扶着胸口,慢慢地靠在墙上。“好疼……” “是会有一些疼,你忍忍,婆婆已经请了临渊最好的术师来为你医诊。”君沅微微一笑。 “谢谢婆婆了。”司鹤感激地回答道,然而他猛然惊觉,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傻?” “现在不太傻了。”君沅笑眯眯地说道:“小鹤哥哥,你还不习惯吧?不过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你或许就习惯了。” “多谢师父的好意,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休息的时候。”司鹤翻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如今承国有难,要是陆钰登基,绝对会先整治司府,我不能让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大姐留在承国。” “不过你伤还没好,你想走哪儿去?”君沅连忙拦在他的身前,“你不许回去!豫王现在全城通缉你的尸体,你还敢回去?” “我有何不敢,承国有我的家,我不回家还能回哪儿?”司鹤止住了话头,话锋陡然一转,沉声道:“倒是你同师父,为何会出现在承国,又为何会如此巧合地救下我?” 君沅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好在瑶台婆婆适时出现在了屋门外。 “司鹤,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便是。” *** 季妄怀的卧房,由于三天未开窗,也未掌灯,一时有些霉味没有散去,屋内有种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管这么多,径直走向卧房墙后密室里的小书架,取下曾经齐殊派人送回的关于承国的地势密卷。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斩下陆钰的头颅,以平司鹤的愤懑。 这些天,季妄怀想了许多。最后,还是他逼着自己,尽量淡忘司鹤在他生命里留下的足迹,因为他还要替司鹤报仇雪恨,他还要与陆钰进行最后的角逐。 他不能止步不前,永远停留在司鹤所留给他的回忆里面。 季妄怀闭上眼,沉默了两三秒,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在承国地势的研究之中,待一切准备恰当,他将密卷放回原处之时,不小心撞落了放在一旁的书卷,他连忙蹲下身拾起散落的纸片,只见一张又一张的信纸映入他的眼帘。 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虽在描述一件件琐碎的常事,但季妄怀翻来覆去又看了许多遍。 尽管信里面的琐事他都能倒背如流,可每一次看,每一次都会让他轻笑起来。他似乎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身影,懒洋洋的模样,一双眼眸却清澈透亮。 司鹤,你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想到这句话的同时,他心里又是一紧,只觉一颗心深深地坠了下去,刹那间,周身的寒气又一股脑地往上冒,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包裹住了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不好 季妄怀心里暗自叫道,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密室,但还没有跨出房门,他已经觉得寒意将他尽数包围。 “王爷你怎么了?”九清见季妄怀走了半天都没动静,不放心季妄怀,便准备进来看看他,没想到一进大门,就瞧见季妄怀拢紧了衣袍斜靠在墙柱上,嘴唇发紫,脸色惨白:“来人——传太医——” …… 司鹤盯着瑶台婆婆,冷声道:“师父,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瑶台婆婆笑了起来,慈祥的面容看上去温和许多,“我要是算计你,为何要请临渊的术师替你医好伤口?你可知那一箭直直地插进了你的心脉,射箭之人心狠手辣,处处要你的命。” “师父,您救下徒儿的命,我自是感激不尽。”司鹤平静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奇怪麽。” 临渊国君的术师大人,本是“星官”姜云袖。之前从未听过临渊还有一个擅长医术的术师,况且曾经季妄怀走遍临渊,承国,都寻医无果,看来这位术师是被临渊国君给偷藏了起来。 又或许,这位国君并不想让其余两国知道自己的势力。 司鹤后背没来由地生了一道寒意。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临渊“星官”负责观星算命,每隔几年给其余两国派去各国所有术师的名单。这本是为了体现临渊的与世无争,中庸之道。然而,如果临渊谎报人数,也无人知晓。 亦或临渊国君偷偷将其余二国的“漏网之鱼”收入囊中,这也无人可知。 这件事本来就有不确定的风险,然而或许是因为临渊从不惹事生非,又擅长做启国、承国的中间调解,这才让大家从它的身上慢慢转移了注意。 “有何奇怪?”瑶台婆婆笑着说,“我与君沅只是打此地经过,没想到有幸观了一场恶战。见徒儿身陷困境,自是要救一把。” “那敢问师父。”司鹤冷声道,“师父在临渊,是何地位?” 能调动术师将他起死回生,一般的江湖人士,似乎并未有这号令。 “鹤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瑶台婆婆轻声笑道,“不过也许你听过你师父的另一个名字——尚芷兰。” 司鹤微微眯了眯眼。 尚芷兰——如今临渊临渊国君的胞姐,惠安长公主。 “长公主是要在下帮什么忙?”司鹤也不多同她绕弯子,径直问道。 “鹤儿别急,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你便知道了。”瑶台婆婆微微一笑。 第38章 身世揭晓 景帝垂着眼, 斜躺在殿后的软塌上。 在他的前方,是负手而立的陆钰,以及他最宠信的长福。太子与其他臣子被赶去了偏殿,偌大的正殿就只剩他一个人。 “长福公公,把这封圣旨念了吧。”陆钰笑着递给长福一封皇旨,“省的耽搁了时间。” 长福公公颤抖着接过那卷圣旨,哆哆嗦嗦地打开, 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便震惊地抬头:“这……” 圣旨上的封昭不是其他,正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6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2 鹭姐接出来。” 这才是他回山庄最主要的目的,司鹭如今还在宫里,生死不明。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第43章 天有不测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考完二级再开始双更吧……实在很抱歉,最近真的刷题忙疯了,对不起大家,23号左右考完。日更是可以保证的 由是景帝驾崩, 太子被废,新帝登基。 后宫三千人几乎是全数换尽,无论年轻年老,通通都被陆钰赶去了皇陵,美其名曰为景帝守孝。 至于太子,自然就是被关于天牢,或许陆钰还有一丝手足之情, 并未对太子府赶尽杀绝,府里的女眷便都被他押去了浣溪宫。 浣溪宫名字听上去到还不错,其实就是做劳役的地方, 负责给宫里的人洗洗衣服。 司鹭是从小含着金勺出生,娇生惯养的闺门大小姐,怎么能干得了如此重的活。然而,她的尊贵头衔在如今看来, 早已成了旧日笑谈。 新帝没有取了她的命,都理应让她感恩戴德了。 成王败寇, 她仅仅只是一介弱女子,又有何办法。 从司鹤去世到司府被封,这短短几日,已然让她憔悴不少, 昔日里灵气的少女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苍老的女人。 这一切变故都来的如此之快,她甚至还没有将司鹤交于她的画卷打开,就已经沦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司鹭!你磨磨蹭蹭地搞什么!”领事嬷嬷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恶狠狠地走到她身边,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天都要黑了,你看你才洗了几件?怎么?你还不愿意?” “啪——”司鹭一气之下,反手抽了领事嬷嬷一个耳刮子,“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同本宫说话!” “你——你——”嬷嬷被打的脑子晕沉沉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周围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下人,领事嬷嬷的脸色冷了下去,她阴阳怪气地揶揄道:“哟,还自称本宫呢?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太子妃呢?” 这一句话生生地戳到了司鹭的痛处,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夫君,弟弟还有爹娘。眼眶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我劝你还是安分点,乖乖当个洗衣婢。”嬷嬷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过这浣溪宫,连只苍蝇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还敢打我,真把自己当成宫里贵人了?” 司鹭心下一沉,转身就往屋里跑。果然 ,领事嬷嬷急了,恶狠狠道:“给我抓住她——三十板子伺候!” …… 司鹤在脑海里描摹着这浣溪宫的位置,宫里他去的多了,有些地方他还是记得的。 从他到了山庄以后,季妄怀都没问起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也没有问过他日后的打算,想必是想等他将司鹭的事情处理完后,再慢慢一起商量。 司鹤喜欢的就是季妄怀这点,给彼此都留有绝对的信任,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暗中替他清除着所谓的荆棘。 “要怎么去救?”季妄怀皱眉问道,“听说你还有个玉贵妃的姑姑?” “姑姑去世了。”司鹤叹了口气,“母亲说,她在去皇陵的路上,咬舌自尽了。” 对于这位贵妃,其实司鹤与她并不算太熟,但是听闻她去世的消息时,心中免不了还是有些不舍。 “等天黑了去浣溪宫。”司鹤想了想说道:“今日并不是石统领当值,岳平这人比石统领好对付。” 石统领就是曾经同司鹤一起,在宫门上负隅顽抗的禁军统领。不知为何,陆钰竟没有杀他,还让他依旧占着这统领的位置。 “妄怀,你身体抱恙,就先在——”司鹤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妄怀打断,“我陪你一同去。” 司鹤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天寒露重,你待在房里,不然病情又要加重了。” 然而季妄怀只是一声不吭地望向他,司鹤被这么直直盯着,不由开始缴械投降,“好好好!你去吧,去吧。” 试问,谁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用一种委屈巴巴的表情望着自己呢? 这季妄怀,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 司鹭跌跌撞撞地跑进屋中,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司鹤的画卷和瓷瓶。 当时被赶出太子府的时候,她将这两件东西裹在衣服里,趁着人多混乱,也未被发现。 自从知晓了司鹤是术师之后,司鹭更加明白当初司鹤交给他的这些东西,都是迫不得已拿来保命的。 太子府被抄的时候,人多势众,她即便有这些东西,也起不了什么用处。但是今日不一样,这三十板子下来,她能否活过来还是未知。 她见嬷嬷带着下人们围了过来,个个都是不怀好意的面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直接将瓷瓶里的血倒在画上……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几只猛虎争先恐后地咆哮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啊——救命啊——”不仅是司鹭,其他人都是呆在原地,只至其中一个下人被猛虎一口咬断了大腿,众人这才醍醐灌顶,纷纷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去。 顿时,尖叫声,哭喊声盘旋在浣溪宫的上方。 司鹭愣在原地,她起初以为只是会有什么幻象,能够吓吓他们就行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生生的猛虎。 她后背还是冒出密密的冷汗,浣溪宫这么大动静,迟早会惊动禁军,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司鹭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屋去,院子里一片狼藉。平日里最喜欢偷她珠钗,在嬷嬷面前告她一状的几个小丫鬟,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还有嬷嬷,仗着她是个管事的,老爱挑她毛病,免不了一顿责罚打骂,现在也是面色惨败躺在一旁,大腿血肉模糊。 司鹭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跑过去,“嬷嬷,你没事吧?” 这位嬷嬷只是抬了抬眼皮,见是司鹭,即便虚弱但依旧恶毒地说:“今日之事……我……我定要禀报陛下……你这个巫女……让陛下赐你……赐你死罪……” 司鹭一惊,踉跄起身,转头就准备逃走,可她刚走了半步就停了下来。 这偌大的宫中,她能逃到哪儿去…… “鹭姐,我还以为你把我送你的东西扔了呢!”于那房顶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劲装少年,少年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 但只是短短几句话,司鹭先是一愣,便再也忍不住地坐倒在地,捂脸大哭起来。 “鹭姐别哭了!”司鹤跳下屋檐,蹲下身伸出左手轻轻拍着司鹭的后背,安抚道:“要是让爹娘同二哥见了,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司鹭哭的有些接不上气,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虽然她对司鹤的出现感到万分诧异,不过此时并不是谈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3 论此事的最好时机。 “司鹤,快走。”季妄怀飞身从墙外一跃而下,急促道:“禁军来了!” 司鹤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他如今右手使不上劲,左手也作不了画,要是真同禁军正面交锋,他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俞江断后,齐殊扶着司鹭,司鹤和季妄怀在前开路,九清则在宫外接应。 这宫中殿宇众多,由是夜色,看不真切。他们五人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只能一路狂奔。除了司鹭,其余四人都是习武之人,自是拼尽全力,飞檐走壁,躲着禁军的追查。 禁军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快要追了上来。 “等等——”司鹤叫住了众人,指向另一个的小路,“走这条!” 这条路是曾经有人引他去永神宫的路。司鹤有个特点,只要是见过一面或者走过一次,他都能完完整整地记得。 永神宫位置较为偏僻,又因为是宫里的禁区,禁军忌惮广柏的神力,一般很少有人会去那里。 “这条路你来过?”季妄怀见状问道,走的越往深处,越是寂静的可怕。 “嗯。”司鹤点点头,来不及细说,“这是广柏的住所。” 季妄怀眉头一皱,这个广柏,他之前听司鹤说过。还听说有一次司鹤受了这位术师的邀约,去宫中一叙。 “你要去广柏那里?”季妄怀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萍水相逢,还是不得不防。” “我当然知道了——”司鹤勾唇一笑,“只是借他的东院躲躲,待会儿再翻出宫去。” …… 永神宫,东院。 广柏让其余童子退下,他一人慢慢地进了院子。 院落都是落叶杂草,角落里放着几只盖着灰布的庞然大物,由是偏僻,常人很少来他这院中,曾经的景帝也只是因为怕他久了不用神力,慢慢变于常人无异,赐了他几只老弱病残的野兽,给他练练手。 他走了几步,一把掀开盖在笼子上的灰布。 陡然,几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睛猛然睁开,即便是他,都被吓了一跳。 “许久没来看你们了,你们还好吧。”他伸手抚摸着这几只野兽的鬈毛,柔声道。 虽说景帝当时赐他的都是一些病入膏肓的野兽,但他暗地里一直精心养着,不仅治好了他们的顽疾,更是养的一身威风凛凛。 “别急,再忍几天。”广柏柔声安慰着,企图平复他们急躁的情绪,“再过几日,待我称王,定不会让你们如今日这般,受着折磨。” 他并不知道,就在不远暗处,躲着司鹤一行人。 司鹤闻言,心下一惊。 原来这广柏的企图,竟已经不满只是单纯的术师了么! 他居然还想要更为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打了一个手势,众人自是屏息以待。 然而司鹭一路走来,虽都被他们搀扶着,但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免不了喘息着,冷不丁一口气没提上,剧烈地开始咳嗽起来。 顿时,司鹤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广柏皱眉望向暗处,言语里已是杀机。 “谁——” 第44章 狭路相逢 季妄怀做了一个手势, 齐殊便低声道:“太子妃,多有得罪!”还未等司鹭反应过来,他已一把搂过司鹭,足尖轻点,借着枯枝,翻身越过墙头。 广柏见状,正欲追去, 却瞧见暗处走出了一个人。 少年戴着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透着几分肃杀,那人却笑着问道:“术师大人, 别来无恙。” “你——”广柏瞳孔陡然紧缩,他虽看不清此人的面相,但他却有种别样的感觉。像是同类相见时剑拔弩张的压迫感,亦或又是狭路相逢时的惊惶无措。 这人是…… “你也是术师?”广柏眯了眯眼睛, 他这才发现,暗处的人不止这一位少年, 光影绰绰间,似乎还有两人站在他的身侧。 “你们来我宫中,究竟要做什么?”广柏言语里已是杀意,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轻轻拨动了铁笼的暗锁。 虽然这几人不明来历, 但他刚刚的一席话肯定都是被这几人听了去。要想掩埋行踪,只能将这几人灭口了。 司鹤见广柏佯装镇定,心里对他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当时他在行宫之上抵御陆钰的大军,竟然单纯地寄托希望于宫里的广柏, 还妄想他能够制服宫中的逆贼,以还大承一个公道。 可他等来了什么。 等来了太子被关于天牢,太子妃被贬于女婢,司府被封,司平川被贬职。 还等来了胸口被贯穿的那支箭羽。 如此想来,当初真是愚不可及。 “广柏,你身为承国臣子,竟与叛军同流合污。”司鹤冷声道,“可耻至极。”他如此说道,负在身后的手也暗暗地给季妄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 然而,广柏只是笑了笑,理了理他那繁琐华贵的衣衫,缓缓道:“人各有志,就不劳你费心了。”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广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俞江已经携软剑冲了过去。广柏心下一惊,连忙后退几步,他的脚才刚刚脱离了镣铐,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更由于他素来以笛声驭万兽,体力自然是不及俞江,险些就要被俞江的剑刺伤。 好在他退身之际,已将铁笼的扣锁拨开。众人只听见几声骇人的低吼如惊雷一般在院里炸开,几只皮毛浸满油光的凶兽从笼子里一跃而出,朝俞江扑了过去。广柏看准时机,摸出别在腰间的玉笛,戏谑一笑,缓缓吹奏起来。 “不好——”季妄怀眉头一皱,连忙飞身上前去救俞江。虽说俞江功力在启国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只凭一己之力,就想对上这种残暴嗜血的猛兽,胜算也可谓是微乎其微。 司鹤也只眉头紧皱,要是放在之前,他画出的猛虎铁定不必广柏驯养的猛兽弱,只是如今他右手使不上力气,左手也作不了画,根本帮不上季妄怀他们什么忙。 他一咬牙,眼中已是杀意。虽然猛虎他是抵挡不住,但刚刚从广柏的反应看来,似乎广柏也并不会武功。 司鹤摸出匕首,借着季妄怀的俞江的掩护,猛然凌空飞身而上。风声从耳畔掠过,司鹤的眼中只有面带嘲弄之色的广柏。 广柏也是没有料到,他起先以为这位戴面具的少年会先去救他的同伙,而不是单枪匹马地跑来刺杀他。 躲避之时,琴声吹落了一个音符。 凶残狂暴的猛兽像是失去了号令一般,齐齐地停止了动作。同刚才嗜血的模样相比,有些古怪。 司鹤挑了挑眉,原来广柏靠的是这手?思至此,他缓缓勾了勾嘴角,由最初的刺杀广柏改成了抢夺那只玉笛。 广柏既要躲避司鹤,又要号令猛兽,很是狼狈,由是他断断续续的琴声,也对猛虎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4 起不了什么作用。局面陡然扭转,季妄怀从之前的被动,转为主动,手中的长锋也是毫不犹豫地临空劈下,在月色的映照下映着寒意的光。 “谁在那里!”宫墙外传来禁军的声音,岳平在宫门外高声喊道:“术师大人——宫中有了刺客,我等正在全力追查,敢问术师大人宫中可有什么异常!” 东院里交战的几人,一时都静了下来。 广柏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吹了一截很短的调子,几只猛兽顿时安静下来。季妄怀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知此地不宜久留。 “术师大人,有缘再见——”司鹤揶揄地说道,也不顾广柏的反应,率先翻墙而走,紧接着便是季妄怀和俞江。 从刚刚广柏的反应看来,似乎他也不愿让太多人知晓他的能力。可他如今已经是昭告天下的术师大人,不像曾经一直隐藏实力的司鹤,他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司鹤想不明白,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还是季妄怀发现了他的异样,缓缓道:“他这是留有实力,或许连陆钰都不知他的院中养有猛虎,若是被知晓,陆钰定会对他有所防备。” 司鹤一听,心下了然。 顺着宫墙翻了出去,终于等到在外接应他们的九清和齐殊。司鹭靠在一旁,显然已经恢复不少。 “今日多谢大家帮我救出姐姐。”司鹤感激道,刚刚的一切还心有余悸。 特别是那几只猛虎朝着俞江和季妄怀扑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再慢一步,他们就都会为今日的行动丢了性命。 “司鹤你还客气啥呀。”九清咧开嘴笑着说,“现在你家人呢,就是我们王爷的家人,你姐姐,不就是我们王爷的姐姐嘛。” 一旁的司鹭还有些懵懵的,怎么她这会儿变成王爷的姐姐了?这又是哪个王爷? 齐殊和俞江站在两人身后,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笑意。 倒是司鹤有些不大习惯了,他佯装咳嗽了几声,说道: “此地不宜说话,还是回山庄吧。” …… 待他们到了云霄山庄,已是午夜子时。 不过大堂里司夫人他们都还未歇息,齐齐坐在堂中等着他们回来。司鹭刚跨进大门,见到等在门边的司雁,兄妹俩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玄姑递来热茶,又扶着司鹭走了进去,笑着说道:“鹭儿回来了!” 见到司鹭,司家众人又围了上来,似是劫后逢生一般,喜极而泣。 “终于团聚了。”司鹤同季妄怀站在院中,他们的身后是九清俞江和齐殊。司鹤看着屋里的一切,宽慰道:“我的心事也差不多放下了,只是过几日还要麻烦你了妄怀。” “称不上麻烦。”季妄怀走到司鹤面前,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望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笑道:“刚刚九清不是说了么,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自是会好生照顾,这不是我们一年前的约定吗?” 明日一大早,季妄怀将带着司府众人一同前往启国。陆钰若是得了消息,定会全程封锁,找到司鹭,他们一定要赶到这之前逃离承国。 司鹤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来。恰逢这时,小露水从屋里跑了出来,牵着司鹤的手把他往屋里拽:“小鹤哥哥,你们站在外面不冷吗?” 众人便跟在司鹤身后,一同走进屋去。 “等等,你们先去吧。”司鹤笑着揉了揉小露水的头,“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他口中的“他”,正是抱剑站在不远暗处的君沅。 司鹤腾了一间别苑来给君沅住着,他也没像前些日子一般,死死盯着司鹤不放,特别是今日一事,君沅只是独自呆在屋中,等到司鹤回来,他才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 “怎么不去大堂里同大家聊天?”这几日君沅一直独来独往,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像是换了一个人。 君沅闻言,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司鹤见状,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你不必感到内疚,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没有选择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瑶台婆婆,而不是一个外人。” “我不是……”君沅张口想要辩解,但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你也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一定会同你们去临渊。”之前瑶台婆婆让术师消了玄姑的记忆,也是怕玄姑走漏了风声。 但既然司鹤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临渊,瑶台婆婆也自是乐的清闲。 “你就是那个被临渊长公主派来盯着司鹤的小孩儿?”司鹤同君沅正说着话,季妄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的身后。 一听季妄怀的声音,君沅皱了皱眉,转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见状,季妄怀也是冷笑一声,轻轻推开司鹤,同君沅相向而立。 “怎么?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季妄怀揶揄道,之前的疏离清冷似乎早已不复存在。 君沅只是紧紧抿唇,霎时就欲抽剑而出,而季妄怀却像是早已料到,一柄薄薄的匕首已经从他袖口飞出,压在了君沅的脖子上。 “你有什么不满?说吧,我洗耳恭听。” 第45章 终须一别 司鹤见状, 连忙上前劝架,这君沅和季妄怀怎么一见面就闹个不愉快?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司鹤哭笑不得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嘛。” 季妄怀抱着手肘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君沅,轻声笑道:“那你问问他,他这副脸色摆给谁看?” 君沅冷哼一声,拉着司鹤往一旁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鹤哥哥,启国的文王可是逼死了你的父母还有祖父母,这个豫王一定是对你另有企图才故意接近你的!” 他就是看季妄怀不顺眼, 总觉得这豫王同司鹤在一起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阿沅。”司鹤摸了摸君沅的头,耐心地解释道:“首先,你能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他朝季妄怀使了使眼色, 让季妄怀先回屋,别再和君沅产生冲突。 君沅人不坏, 其实说来,“好”与“怀”并不是真正用来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就像君沅和瑶台婆婆,不同的出发点决定了他们不同的行为。但也并不能说君沅和瑶台婆婆就是坏人,他们只是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而采取的行动。 “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司鹤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含笑意,“并不是季妄怀来接近我,而是我先接近的他。” 君沅疑惑地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先赖上的他。”司鹤轻笑着说:“也是我先对他有所企图而故意接近的他。” “而且关于文王逼死暮先生父母的事。”司鹤至始至终, 都称呼暮行书为暮先生,而不是爹。他淡淡道:“这与妄怀并没有任何关系,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7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1 云归——他起先在承国寻了许久都无果的那位安平侯。 传闻这位术师大人与文王交情极深,不仅助文王平定了内乱,更是帮启国避免了天灾,只是最后他携妻赴死,成为文王一生的憾事。 “是何人?” 他心里为文王渐渐庆幸起来,好歹在有生之年,替文王解决了一桩心事。莫名地,他又想起司鹤去临渊也是为了寻求身世,只希望他一切顺利。 司鹤并未告诉季妄怀自己与暮家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二人相见期间,时间太短;二来,两人既要去救司鹭,还要忙着处理自己的事,分身乏术,对于其他的事,自然是谈之又少。 “来,这位是安平侯的孙女。”文王从屏风后牵着一位女子的手走了出来,见季妄怀望向她,她用手比划着,歉意笑了笑。 ——原来是位哑女。 季妄怀点了点头,很是为文王高兴,“父皇的心事,终于了却了。” “是啊!”文王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满面红光,“是孤在临渊寻到她的,孤早该想到,安平侯在仙逝之后,定会将其子托付给临渊星官姜云袖。” “姜云袖?” 见季妄怀皱眉问道,文王今日心情颇好,便又耐心解释一番:“临渊星官姜云袖是安平侯的师妹。” “那为何安平侯的世子要离开启国?”季妄怀沉吟片刻,开口道:“况且,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安平侯的孙女?” 安平侯这个爵位,是在暮云归逝世之后,文王追加的。 季妄怀虽不想拂了文王的兴致,但若是有人想世袭安平侯的爵位,冒名顶替的话,趁着文王还在兴头之上,自然是可以浑水摸鱼。 “因为这位姑娘有宜乐郡主的凤钗。”文王笑着说道:“孤知道你在担心何事,但那支凤钗是郡主自己打造的,不仅是启国,就连承国、临渊,或许都找不到第二支。” “至于暮行书为何要离开启国……”文王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内乱严峻,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吧。” 季妄怀一时接不上话来,但他又暗地望了一眼这位安平侯的孙女,模样倒是清秀,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这名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孤决定了,玉芷姑娘性情敦厚,娴静端淑,颇有宜乐郡主之风,念起身世伶仃,封郡主之位,封号喜乐,食邑千户。” 季妄怀心头一动,如今的郡主公主,有些连封地食邑都没有,仅有一个爵号,受宠爱的公主郡主或许还能得到百户食邑和每年分下来的银两。 这位半路冒出来的喜乐郡主,竟然如此深受皇恩。 “还有,喜乐郡主第一次回到启国,况且生父生母都已逝世。”文王又叹了口气,心里愧疚更甚,他若是早几年寻到他们,或许还能救暮行书一命,“太子已有太子妃,照顾喜乐郡主便不大方便,这件事我不放心让其他皇儿来做,你便替孤好好照顾喜乐郡主,也算是替孤化解罪孽。” 季妄怀条件反射地就想拒绝,然而文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深知自己此刻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儿臣遵命。” …… 自从那日离开瑶台婆婆的寝宫之后,司鹤总会在梦里那个场景。 祭祀台,烈火,沸腾的人群,还有那两道跃入火光之中的背影。 原来曾经在猎场遇险后梦见的这些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他的祖父和祖母。 听瑶台婆婆说,他祖父的“神眼”比如今的姜云袖功力好上千万倍,那该是怎样一位惊艳的人呢。 瑶台婆婆又说,自己的眉眼依稀有祖父的□□,那祖父年轻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容貌呢。 对于暮行书和白苓,他倒是没有太深的好奇。 “司鹤,走吧。”尚如笙在宫门外等他,这也是惠安长公主的命令,吩咐尚如笙带司鹤在临渊城里玩玩,或许是想暗示司鹤常住与此。 如今司鹤右手已经恢复,他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但为了同大皇女增进友情,以免后日之需,司鹤便欣然赴约。 好在尚如笙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豪爽开朗,活的恣意潇洒,司鹤发觉或许同她交个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临渊的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繁杂,不过令司鹤意外的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得尚如笙。他们无论去了哪里,总会有人同尚如笙亲切地打招呼。似乎他们遇见的不是如今的大皇女,未来的储君,而是邻家的小姑娘。 司鹤刚想打趣几句,谁知有人突然一把拍上他的肩头。 “你是……司鹤!” 第50章 异国逢友 司鹤顺势回头, 只见一蓝衣男子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你、你是司鹤?你没死?!”简近山惊喜地跑上来,一把抱住司鹤,也不管站在一旁的尚如笙,激动地语无伦次,就差热泪盈眶了,“你没死啊鹤哥!我们都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司鹤被简近山晃得头疼,他扶了扶简近山的胳膊, 笑着说道:“受高人所救,捡回来了一条命。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 我跟我爹来的。”简近山的爹是承国有名的盐商大户,此次来临渊,或许有其他的缘故,见简近山没说, 司鹤也不好意思再去追问。 “司鹤,这是你朋友?”被晾在一旁的尚如笙见状, 笑着说道:“那你们先聊,我去周围瞎转转,傍晚来全盛楼我请你们吃饭。” 司鹤连忙道:“大皇女,这可不行。”要说请客, 也得他来才是。 “算了吧,你们是在我临渊,自然是我做东,过几天我去启国玩儿, 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尚如笙朝两人挥挥手,便背着手悠悠闲闲地走了。 见尚如笙走远了,简近山才凑上来,不怀好意地撞了撞他问道:“怎么?你和大皇女认识?”他跟着他爹来往临渊、承国已有两年,对于临渊皇女,还是认得的。 “也不算吧……”司鹤回头张望了一下,觉得还是找个茶楼聊聊比较合适,“此地不宜闲聊,你找个地儿吧。” …… *** 喜乐郡主有独封的宅院,或许文王确实心生愧疚,对安平侯的子孙同样抱有歉意之心,对于喜乐郡主的一切布置仪仗,都快要赶上宫里的公主了。 季妄怀本来是准备回自己的豫王府,谁知半路突然伸出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竟然又是这位喜乐郡主。 “郡主何事?”季妄怀礼貌地问道,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喜乐郡主的手里抽了出来。 “见过瑜王——”喜乐郡主身旁的婢女恭敬地说道:“陛下说,郡主对启国还不太熟悉,还劳烦瑜王领郡主前去宅院。” 好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2 巧不巧,这宅子也在瑜王府的隔壁。 季妄怀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文王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位郡主托付给自己。 “那郡主跟本王走吧。”季妄怀人高步子也迈的大,喜乐郡主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季妄怀见这位婢女的发饰装扮不像启国皇宫的打扮,不由皱眉问道:“你是你们郡主从临渊带回来的丫鬟?” “回瑜王,奴婢是从小跟在郡主身旁的。”婢女笑着回答道,“郡主自幼在临渊生活,平日里还不大清楚启国的规矩,若有冒犯,还望瑜王见谅。” 季妄怀点了点头,不经意地问道:“郡主芳年几何?” 婢女一时迟疑,暗地里望了望喜乐郡主,这小动作被季妄怀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郡主,不过这喜乐郡主却比她的婢女更沉稳一些,见季妄怀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她便微笑着打起手语来。 见季妄怀不明白,这喜乐郡主直接牵起季妄怀的手,笑着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十九 恩,和司鹤一般大。 就在这一刻,季妄怀心里又开始想念起司鹤来。 喜乐郡主浅笑着抬眸,眼角氤氲了一片桃花,在她收回手的同时,轻轻地用指甲在季妄怀手心里挠了挠。 季妄怀眼底一沉,但在喜乐郡主的眼里,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郡主上轿吧。”喜乐郡主的红帘小轿已经在宫外候着了,季妄怀轻咳一声,转身离开,去了自己的轿子。 刚好遇见等在轿外的俞江,见他走了过来,皱眉问道:“王爷,那位便是安平侯的孙女,喜乐郡主么?” “恩。”季妄怀点点头,岔开了话题:“最近司鹤有消息么?” “并未。”俞江摇摇头。 季妄怀见状,一想起刚刚那位喜乐郡主的举动,,心里烦躁更甚,“那先回府吧,带郡主去看看宅子。” …… “你是说,你要当大皇女的驸马了?”简近山不可置信的惊呼道,完全忘了他们是在茶楼而不是在自己的庭院。 今日遇见的事,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临渊大皇女同司鹤联系起来。 “小点儿声——”司鹤拉了一把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简近山这才小声地问道:“那你还要回承国吗?” “司府如今已经被抄家,若我们回去,陆钰也不会放过我们。”司鹤淡淡道。 简近山心头微动,但还是叹了一口气。 之前,当他们得知司鹤死了的时候,都还准备去府里安慰二老,可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就传出司府已经被封的消息。 司府众人下落不明,这群公子哥本想去寻找一番,但他们游手好闲惯了,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那你……”简近山一时倒不知如何说话了,承国有些对于司鹤的言论,他也是略有耳闻。 但他也明白,司鹤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通敌叛国的人,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人去在意他的话。 “如今承国还好吗?”司鹤笑着问道,不准备在关于他的话题上多费口舌。 “不太好。”简近山迟疑了半晌,摇了摇头,“陆钰如今调高了赋税,又大肆征兵,百姓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他也不习惯称呼陆钰为新帝,自然也是脱口而出。 “征兵?”司鹤微微蹙眉,看来大皇女说的一切倒是真的了。 不过若是承国想要攻打临渊,应该不是陆钰的想法,或许这是广柏的打算。 “司鹤,你真的是术师吗?”简近山挠挠头,有些不大习惯,“平日里怎么看不出来啊。” “哎呀,日后有机会,给你露一手!”司鹤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你可别瞎想,我同大皇女根本就没关系。” 简近山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又谈了些其他的事,讲到兴致浓时,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 尚如笙其实没有走远,此时正坐在二人隔壁。 昨日瑶台婆婆请司鹤去寝宫的时候,她也就在屋顶之上。 从小,这位大皇女就喜欢偷听墙角,不仅见证了她父皇和她母后一些不为人知的亲密事,还偷偷听到了许多皇室八卦。 ——比如,临渊星官姜云袖同惠安长公主爱上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尚如笙轻勾嘴角,灵巧的玉手翻来覆去把玩着手里的紫砂茶杯。 这临渊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长公主最喜欢谁,尚如笙其实心里早就有数。这也是为什么惠安长公主一心想要撮合两人的原因。 同长公主不一样,姜云袖看上的不只是尚如笙这个人,还有她背后的势力。即便她也同样想给予司鹤最好的一切。 “原来是把我当成跳板啊。”尚如笙嘟囔道,突然听到隔壁的司鹤同简近山又聊起了新的话题,她不由竖着耳朵偷听起来。 “司鹤,你现在除了临渊,还住哪儿啊?”简近山对于司鹤的近况,是真的着急。 “启国的瑜王府。”司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说道。 “瑜王同瑜王妃住在府里,你一个外人像什么事儿啊。”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过几天要回家。”司鹤回答地很敷衍,“再看吧,再看吧。” “诶?”饶是简近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每次说到这位瑜王你就好像不太高兴?” “我高兴啊。”司鹤咧开嘴笑着说:“况且他的一切关我什么事儿。” 这莫名其妙的就来了一腔火气,简近山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司鹤这明显就是有情绪,好巧不巧,全怪他身上了。 司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好几天了,怎么季妄怀一封信都不知道给他寄,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什么,有没有其他的小姑娘暗送秋波。 虽然简近山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但尚如笙好歹是一名女子,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道……她心里琢磨着,难道司鹤同那位瑜王有些什么关系? “对了,你说你要回启国,是什么时候?”简近山又问道,“没准儿咱俩还可以一起。” “不行。”司鹤摇摇头,他这次去启国,不单纯只有他自己,还有尚如笙。 尚如笙是奉临渊国君的旨意出使启国,为的便是承国一事。 “那好吧……”简近山又连忙道,“不过我会来启国找你的!” “知道知道!”司鹤笑着打趣道。 越到回启国的日子,他这心里就越不踏实。 总觉得季妄怀出了事。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第51章 即日回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 积雪消融,枝桠换上春意的颜色,和煦的微风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3 拂上枝头。告别了冬日的萧索,启国的街口已然是一副欢欣鼓舞的场面。 “小露水,你在这里做什么?”九清见小露水在王府外转来转去,他平时闲的无事,就喜欢逗逗小孩儿玩。 “我……”小露水踮着脚尖张望了一番王府内的景色, 悄悄地问道:“九清哥哥,我刚刚见季哥哥同一个姐姐走在一起呢,那个姐姐是谁呀?” 其实他没有看见, 一切都是司雁出门替他娘跑腿给瞧见的,见状,司雁立马就回了司府,司家众人开始关门商讨起这件事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让小露水去探探王府的口风再说。 反正他也只是个小孩儿,季妄怀也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噢, 你说喜乐郡主啊?”九清捏了捏小露水的脸,笑眯眯地说:“她是安平侯的孙女,是陛下刚封郡主,宅院就在隔壁呢, 怎么?你喜欢郡主姐姐吗?” 小露水揉了揉被九清捏红的脸,气鼓鼓地想,他才不喜欢那个郡主呢!他只喜欢小鹤哥哥!小鹤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还没等九清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司家住的宅院。 ——这件事很重要, 千万不能忘了! 九清望着小露水跑远的身影,无奈地瘪瘪嘴。 果然小孩儿现在都不喜欢和他玩了,他是不是老了? “小露水,你说的可当真?”最急切的是司夫人,她蹲下身,抱着小露水的肩膀,追问道:“那这位郡主为什么要住在瑜王的隔壁?” 小露水挠了挠头,这个问题好像他没有问诶…… “那瑜王有没有说过,日后迎娶瑜王妃的事?”司雁抱肘站在一旁,适时出声问道 小露水哭丧着脸,这个问题他好像也没有问…… “小露水,”坐在一旁的司鹭,闻言皱眉问道:“瑜王可有说过这位喜乐郡主的身世?”这位郡主不声不响的就住在了瑜王的隔壁,按理来说,即便是同王爷亲近的嫡女小姐,也理应避嫌,况且这位喜乐郡主,他们曾经也并未听季妄怀说过。 单从女人的直觉来讲,司鹭的直觉无异是最为敏锐的。 “这个我知道!”小露水点点头,终于问了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了,“九清哥哥说,她是安平侯的孙女!” 安平侯…… 司夫人只觉得有些眩晕,关于司鹤的生父——曾经玄姑就告诉过她,是位姓暮的郎中。她后来又听玄姑说过,这位暮郎中的身世不简单,二十多年前,启国姓暮的人家独有一户,便是赫赫有名的启国“神眼”暮云归。 暮云归逝世之后,文王念其功德,追封为安平侯。 那司鹤的生母生父…… 岂不是……就是这位安平侯的子女…… 可玄姑说过,这位暮郎中的妻子,只生了司鹤一个儿子啊…… “夫人,你怎么了?”司平川见她眼神呆滞,嘴唇惨白,还以为司夫人又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忙安抚道:“或许这位郡主只是恰好路过,同王爷走上一段路罢了,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如今他们已经把季妄怀当成自家姑爷了,季妄怀虽是个王爷,但他们鹤儿也不赖啊,好歹是位术师,日后若是入了文王青眼,指不定连瑜王都要给他们鹤儿行礼。要是瑜王做了什么对不起司鹤的事,他们司家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 “我无事……”司夫人惨淡地笑了笑,她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诸事还是等司鹤回来再做商量吧。 司夫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依赖这位小儿子了。 *** 自陆钰登基以来,似乎一心只留在了攻打邻国的主意上,由是军队需要军粮。北部雪灾的赈灾钱粮不仅被当地官员贪了七七八八,次月南部饥馑,当地官员和缙绅迫不得已只得拿出自己的俸禄捐款赈灾,然而陆钰只是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前去试探灾情,丝毫不提赈灾的事。 “陛下——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得出兵啊!” 坐在皇位上的陆钰更是心急如火,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 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都治不好,又有何底气去攻打临渊! “孤明白……” “袁卿,若不是你手下的人贪了赈灾的银两,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陆钰还未说话,就被一旁帘后的男人打断。 是广柏。 陆钰之前为了替广柏树立他的威信,特让人在他的皇位之后拉了一道珠帘,而广柏就坐在那里。广柏名义上虽是辅佐陆钰治国的国师大人,而实际上,陆钰的一举一动都受着广柏的监视。 而陆钰的这一措施,承国百姓背地里都称之为两君治国。 早朝又是在两方朝臣的争吵声中宣告退朝。从殿里走出来,陆钰越发觉得如今广柏的欲望已经太大了,大到他已经无法控制的阶段了。 起初他只是为了能让广柏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而给广柏抹的蜜糖而已。没想到这广柏居然借了他的好心,来将这蜜糖变成了砒霜。 看来,是时候让广柏认清出谁才是承国唯一的国君了。 思至此,他皱眉吩咐道:“去永神宫——” 随着步撵慢慢地朝着永神宫走去,一想到日后他终于不必再看广柏的脸色,陆钰的嘴角也渐渐上扬起来。 …… “司鹤回来啦——” 司夫人正在屋里绣着女红,突然听屋外司雁大声喊道,又断断续续地有人交谈的声音,她连忙扔下绣线,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等到了门口,司夫人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小儿子。 “鹤儿啊——你看你走了这么久,怎么一封信也不给家里带个,爹娘还有你二哥大姐该有多着急啊!”司夫人将司鹤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临渊的人欺负?” 司鹤笑着摇摇头,给身旁的女子抱拳行了一个礼,“让皇女见笑了。” 司夫人这才发现,司鹤身旁还站了一位女子。不仅是这位女子,还有身后一众下人,甚至还有几人似乎是启国的官员。 “爹、娘,这位是临渊的大皇女。”司鹤给大家介绍着尚如笙,“今日回启国,有一部分也是陪大皇女来商讨国事。” 司夫人点了点头,临渊的风俗她也是略有耳闻,听说女子同男子地位一般,不仅能上场杀敌,也能入朝为官。 “你是……”尚如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太子妃?” 司鹭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已经不是了。” 尚如笙自知失言,连忙朝司鹭歉意笑了笑,她这一笑明媚又活泼,给司家人留下了一个挺好的印象。 “等会儿我要先陪大皇女去皇宫,待我回来再同你们解释吧。”司鹤左右张望了一番,没见到季妄怀的身影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9 “你之前说的妙法,是怎么个妙法?”季妄怀有些好奇, 他假意将司鹤搂到自己身边,借着桌子的掩护,悄悄地牵上了司鹤的手。 嗯……手感很好,软乎乎, 很喜欢。 季妄怀很是满意。 然而司鹤只是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 他就不怕被这些将领们看见,背后嚼舌根? “启国出征的消息,绝对不会瞒太久。”一提到正事,司鹤就严肃了几分, 他了解陆钰的性格,即便现在的陆钰和之前的判若两人,但这么明显的情况,他要是还发现不了, 那只能算是他司鹤错看陆钰了。 “这里便是观月山。”司鹤指了指地图上某个点,“要想去观月山,先得破了浔州。” “鹤儿,浔州不必放在心上。”季妄怀解释道:“这个我早有安排,不足为惧。” 鹤儿? 鹤儿是谁? 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司鹤此时心中已经哭笑不得,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话语有所不妥,季妄怀连忙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先说浔州吧。” “要去观月山,除了浔州,还有临西县。”季妄怀解释道,“只是临西县需要渡河,时间上自是会花费太多时间,而且人数太多,会让承国有所防备,但如今算来,恐怕临西县要比浔州更为好一些。” “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儿。”司鹤笑了起来,“本来我还说在观月山再使这个法子,现在看来应该是要提前了。” 几位将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这位司公子他们是知道的,未来启国的术师大人。 虽听说过术师大人的绝技,但他们还未亲眼看过,心里对司鹤是既好奇又尊重。 “司公子有何妙计?” “你分一万兵马给我,我同我的两万兵马在浔州城外为你们做着掩护,你们便借着夜色偷渡过临西县。”司鹤这一番话说的是轻描淡写,仿佛就是在说:我拉着我的小伙伴在这儿守一会儿,完事儿就拍拍屁股走人。 “两万兵马?”季妄怀有些不可置信,“你哪里来的两万兵马?”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司鹤笑着从背后抽出几卷卷轴,“我从临渊就开始画了,不过既然是夜晚,人物便不必太过精细,只是像‘人’便是了。能给陆钰压迫感也行,不枉我画了这么久。” 季妄怀一时气急,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从哪儿来,拽着司鹤的胳膊就把他拉出了营帐。 又留下几位将士面面相觑。 好像感觉今天没他们啥事儿一样…… 不过术师大人说的到底是啥一时啊? 季妄怀拉着司鹤快步走到了旁边的密林,四处张望一番后,才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叽叽你别生气……”司鹤嬉皮笑脸地凑近乎。 “谁是你叽叽?”季妄怀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他只是一脸担忧,顾不得说话语气急促了许多,“你知道你要是召出这么多兵马,需要多少血吗?你还从临渊就开始画?难怪我当时见你右手没力气,左手好像也没劲儿,原来是画累了?” “我知道啊。”司鹤很实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提前每日都会存一些血,就怕到时候不够用了。” 你还每日都存点? 你以为你的血是神水吗?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季妄怀简直要被司鹤气的噎死,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不管,反正这次,不许!” “不许?”司鹤苦笑着说:“季妄怀,那我这些血不就白取了?反正也血也不能倒回去,反正我画都画了,就拿来用呗。” 季妄怀气极反笑,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鹤说:“好好好!司鹤你行的!反正你就只会欺负我!你别的人都不敢欺负,你就觉得我脾气好,不会打你是吧?” 司鹤咽了咽口水,他总会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一顿打就能解决的。 而且就算打,或许也不是真的打,而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教训。 “别别别!”司鹤连忙赔着笑脸,“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呢!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发誓!” 季妄怀还准备说上几句,只听燕辰在满场呼喊他的名字,看上去似乎情况有些紧急。 “好了,”司鹤无比感谢这位燕统领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诚恳地说:“燕统领好像找你有事儿呢,等久了或许不大好吧?” 季妄怀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拉着司鹤胳膊,把他从树林里拽了出来。 “燕辰,有何事?”季妄怀同旁人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他清淡的性子。 “这是临渊皇女派人送来的急函。”燕辰递上一封信,又见司鹤站在季妄怀身后,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好心道:“术师大人怎么了?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他好着呢。”季妄怀头也不抬地看着信件,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觉得今晚睡不好了,有些发愁吧。” “啊?”燕辰是个实诚人,还没娶媳妇,也不大懂季妄怀话语里的含义,不由问道:“术师大人是住不惯营帐吗?还是这太吵了?军中大家豪放惯了,嗓门也大着,术师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同你换吧,我的营帐靠着树林,晚上清净。” “不不不!”司鹤连忙道,“没这回事,你别听瑜王瞎说。我睡的好着呢,大家也没吵到我,真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是个术师,就在军营里受到特殊的对待,这会让他很不自在。 “今日要早早把进攻路线商量出来,临渊已经给我们拖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明白!” …… 启国此次一战,季妄怀为兵马大元帅,挂的是正职,而燕辰则是挂的兵马将军副职。 司鹤虽然听过季妄怀有胆有谋,但到了真正关头,还是让他大开眼界。除了浔州一事,季妄怀同司鹤意见不一致之外,其他的各个方面,皆在他一人运筹帷幄之中。 反观承国,派兵出战临渊的将军元帅,司鹤都没怎么听过,又听季妄怀说他们是陆钰的心腹,便也明了。自陆钰登基之后,朝中的文武百官接连换了一批又一批,料想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应该也并非老将,尚如笙或许也能应付吧。 “听术师大人的。”季妄怀叹了口气,语气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分一万人给术师大人,宋元你负责保护术师大人安危,其余人跟着我从临西县渡河前往观月山。” “这就对了嘛。”司鹤笑眯眯地说,然而对上季妄怀一双寒意的眼眸后,又瑟缩了脖颈,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陆钰坐在案桌后,待看完前方发回的密报后,气愤难当,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扔了出去。 要不是广柏如此逼迫他,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0 他怎地会听广柏的,走上这步烂棋! 陆钰不由地又想起那日去永神居,广柏同他一屋的猛兽看他的那个神情,像是垂涎欲滴地在注视着一方猎物,当时的他甚至后背已经全被汗湿但都迈不开一步。 “我不该相信他的!”陆钰眼睛发红,气的一拳砸在桌上。 他也想过出了永神居后,命人逮捕广柏,然而广柏是如今他能够借用的唯一一个术师。他根本没有办法得罪他,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 他是能逞一时之快,然后呢? 然后乖乖地等着其余两国把他的承国一并吞食吗? 突然地,他竟然开始有些怀念起司鹤来。 要是司鹤还在的话,至少不会像如今广柏这样愚蠢,也至少不会像广柏这样对他吧。 他陆钰啊—— 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傀儡皇帝了。 第57章 生死一箭 启国大军一举犯南的战报交由到了陆钰手上, 他哆嗦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敢相信 ,这场战役竟然来的这么快吗? “启国的元帅是谁?”陆钰压了压心绪,佯装轻描淡写地问道。 “瑜王挂元帅之正职,燕辰为兵马将军副职。” 居然是季妄怀? 这启国是找不到人出战了么?派了一个王爷就来了? 但承国刚刚派军往临渊,如今留在承国的仅有十五万左右,如今季妄怀来势汹汹, 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陆钰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想法,难道这季妄怀是和临渊串通好了的? “陛下——”坐在垂帘后的广柏突然起了身,陆钰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 连忙劝阻道:“术师大人,今日情况紧急,不得有任何马虎!” 他这话就是摆明了告诉广柏,不要插手此事。然而广柏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言外之意一般, 笑着说道:“不如让臣去会会这位瑜王。” 陆钰一愣,继而心中狂喜。听这广柏的意思, 是要代为出战?如今形势险峻,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广柏能御万兽,更是术师之尊, 迷信的百姓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者总是心生敬意的。 “既然术师大人主动请缨,朕心甚慰。”陆钰确实很是欣慰,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子落了地,他终于不用再担心有人时时刻刻身处暗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他甚至在心头祈祷—— 最好, 让广柏死在沙场上 …… 三日后,浔州。 季妄怀的兵马粮草充足,但是对上承国的朝廷军,胜算也不一定有。他望着城墙之上飘扬的战旗,心中有些好笑起来。 这陆钰,死到临头了还想负隅顽抗? “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季妄怀的兵马整齐划一地退到了茂林前方,瞭望台上士兵见状,里面奔到广柏面前,报告着这一情况。 “估计是在想怎么攻城吧。”广柏笑了笑,“没准现在急的不行,他们只能靠人,而我们还有野虎猛兽。”他这话透着浓浓的自傲,料想如今的局面中,对付他的人还并未出现。 然而,总是有些事在意料之外的。 司鹤骑在马上,笑着望向城楼上的紫衫男子,玩味道:“这不是广柏嘛,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或许是着急自己的领土即将被别人收入囊中,坐不住了吧。”季妄怀替他拈去发丝上的柳叶,很是无奈道:“刚刚不是说了让你别玩了吗?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司鹤朝他笑眯眯地做了一个鬼脸,眼里都是万顷星辰。 其余将领见状,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古怪感涌上心头,但硬要他们说出个道理来,他们又觉得好像不那么奇怪了。 “今晚我们便绕过浔州,前去临西县。”季妄怀的神色严肃了些许,“你一个人,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可硬抗。” “我知道!”司鹤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就算他们打来了,我就坐上大鸟,飞到你身边。” 季妄怀只当他又在说胡话了,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 夜色悄然降临,处于茂林中的士兵们便整理行装,准备跟随季妄怀和燕辰前去临西县。九清和俞江隐于暗处,保护着季妄怀的安危,齐殊本来是想跟着一起,中途被季妄怀打发回了启国照顾司家的人。 “对了,让九清跟着你。”季妄怀想了想,正准备吩咐,被司鹤拍了拍头,“好了,别墨迹了,快走吧。” 相比于他自己而言,其实他私心是想让季妄怀全身而退。 但司鹤固执,季妄怀比他还固执,司鹤拗不过他,只得认命接受,“行了行了,我接受我接受,你们快走吧!” 季妄怀这才放下心来。 走的人不能太多,只能一拨接着一拨,这样才不会被广柏他们起了疑心。剩下的众人就地扎营,生火野炊。 跟随广柏一并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统领,叫岳平。 正是那位在司鹤夜闯浣溪宫救下太子妃的值守。 “这启国,为什么要从浔州下手呢?”广柏突然眉头一皱,望着地图发愣,浔州靠着观月山,既不是交通要塞,也不是什么重要辖区。 “或许是想走这里?”岳平想了想,指了指观月山,“难道他们是想从这里进入皇城?” “痴心妄想。”广柏哈哈大笑起来,这观月山地形是出了名的复杂,就算是有本地人,也不见得能从里面走出来。 “这启国啊,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他这句话,直接就把观月山排除在外。继而一腔心思全在了城墙外的启国大军上。“等他们粮草不够,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悠闲了。” …… 随着一拨又一拨士兵的离开,司鹤也吃饱喝足准备开始埋伏了。 画的这人,自然不是一个一个的,不然的话,这可得费多少时间。他算过了,依季妄怀这样的速度,到了观月山怎么也得两三日,而且离开此地的士兵也是分了号数的,距离最后一拨人离开此地,那就是三日后,在这两日间,他要补上差不多一般的军马才能不让广柏怀疑。 “九清——离我远些!” 话音刚落,司鹤便挥开卷轴,将瓷瓶里的血从画卷开头抹到尾部,轻轻以手抚之,感觉到了热气从他手心散开。 片刻间,卷轴无风自动,几双穿着官靴的脚从画卷里走了出来。 …… 现场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司鹤忙来忙去。 就连九清也是不可置信,这么多人全从这一道小小的画卷里走出来的吗? “这、这有多少人?” “千来个吧。”司鹤笑了笑,“一步步慢慢来,不然多了也会让人怀疑。” 九清对司鹤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他这才发现,这人偶虽然面相同常人无异,但动作僵硬,还是一眼就可看出是个假人。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1 “只是装装样子,距离这么远,他们也看不见。”司鹤慢条斯理地说:“到时候季妄怀攻进皇城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不过那个时候也晚了。” 如他所料,这一连两天,广柏都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司鹤还是指挥着他的人偶们,时不时地往前走动一番,做做样子。他如今画的像,能够成像一个月之久,便也不用像以前一般担心会时不时化作一滩墨汁。 然而这一连两天过去了,这启国军队还是不像他们发起进攻,岳平有些疑惑,“难道他们不想打了?” 可他话音刚落,便见这启国军队动了,朝着他们横冲直撞而来。 带头的是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广柏只觉得有些眼熟,便推开瞭望台上的士兵,自己亲自查看。 然而这一眼不要紧,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好一个司鹤! 竟然又是司鹤! 他还气着,一官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丧着脸道:“不好了——启国把皇城的城门攻下了!” 广柏心下一惊,连忙下令让岳平速回皇城救援,可他一转身,只见天际一片昏黑,一只挥扇着巨大羽翼的神鸟遮蔽了云日。 而在这只鸟的背上,是手持踏云弓的司鹤。 “术师大人,别来无恙。” 第58章 余生共度 随着他的这声话语, 城墙外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原来竟是这“启国大军”开始攻城了! 前去援助皇城的士兵前脚还没走,这后面就跟着来了,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盾牌和投石器,然而事起匆忙,人手竟然变得混乱起来。 广柏死都没想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此次出征承国,启国动用了所有的兵力吗! “司鹤?”广柏的声音由于过于震惊而拔高了几度, 他踉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不是您该操心的事儿了。”司鹤勾唇一笑,搭弓对上广柏的左腿, “这一箭是替景帝还你的。” 只见一支箭雨破空而来,广柏转身就想跑,可是这箭羽还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大腿,箭身直直没入进肌肉当众, 广柏顺势倒地,泊泊鲜血染湿了他的整条裤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位副将连忙取过盾来扶着广柏往后退着,一边急声下令:“放箭——”。他还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一个人坐在一只巨鸟之上,原来这人就是曾经传闻中的司鹤。 密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朝着司鹤涌来,只是一瞬间, 巨鸟便挥翅凌驾青云之上,宽厚的羽翼可蔽天日,这细密的箭雨也并未伤司鹤半分毫毛。司鹤一手揪着巨鸟后背上的软毛,一手顺势扔开画卷。 地面上的广柏见状, 心下一沉,瞬时明白司鹤这是要唤出猛兽,他连忙取出腰身别着的玉笛,慌乱地吹奏起来。像他这般不会拳脚功夫的术师,本是该退居后位,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致胜,然而司鹤却是直愣愣地将他暴露于这广阔的天地之下。 他本想吹笛使这巨鸟将司鹤摔下来,然而这鸟却像是耳聋了一般,完全没有动静。 “广柏,你就别逞强了——”于那青空之上,传来司鹤爽朗的笑意,只见巨鸟猛然敛赤俯冲下来,众人四处奔逃,司鹤瞅准时机,一道血痕映在画卷之上,眼看着画卷抖动,几只野狼就欲破卷而出。而就在此时,几乎是同时,三只青斑白虎从宫墙后低吼着扑上来。 “不错,有长进。”司鹤轻笑着夸赞道,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被他上扬起,带了几分调侃:“不过广柏啊——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广柏心头一紧,笛音被他吹落了一个音符。 “我的猛兽可是不会死的。” 观之季妄怀这边,更是轻松了许多。承国的两方军马,一方去了临渊,另一方去了浔州。皇城的城墙之上虽也有人值守,但人数比起季妄怀的大军可谓是微不足道。 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当季妄怀搭弓射下城门上的将士后,启国大军直接撞开城门,冲进了皇城。而燕辰带着三分之二的人马前去支援司鹤,马蹄踏尘,呼啸而过。 …… 皇城破了,宫里的人自然是惶恐至极,后宫的娘娘们不顾自己华贵的妆容,偷偷收拾着金银珠宝准备偷偷出宫逃命,有些忠心的大臣太监跪在陆钰面前,劝他等着广柏带军回京,千万不要降服。 “启国——攻进来了——” 这句话无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季妄怀带着肃杀的之气站在大殿外的时候,陆钰正坐在高位之上,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 ——他输了,他让承国灭国了。 季妄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扫了一遍殿内,他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都瑟缩着不敢说话,有几个胆大的,倒是敢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眸,这几人他都记在心里,然而他的血杀气实在太重,在这座华贵又古板的宫殿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统统杀了。”这句话,季妄怀说的是轻描淡写。“除了那几个——”他随手点了几个人,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他还记得曾经司鹤用自嘲的语气说过,这些大臣们是如何在他与叛军为敌时,在他身后偷偷诋毁他的。 虽然当时司鹤是笑着说完整个故事,但季妄怀心中只有一种浓浓的自责和怜爱之情。。 不出片刻,宫里逃窜着尖叫着,一片混乱。鲜血顺着白玉台阶缓缓地流到殿外,像是一条血色的暗河,有种野性的诡异。 “你——”陆钰气急攻心,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就欲向季妄怀砍去,季妄怀随意一侧身子躲开,转过身抱肘站在原地,冷声道:“你就是陆钰?” “是又如何!” “不如何。”季妄怀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曾经听司鹤说起过关于这个人的事,似乎对司鹤很是有些好感啊。 “司鹤现在过的很好,”季妄怀轻描淡写道:“你该庆幸他没有留在承国。” “司鹤还活着?”陆钰眼中突然生起希冀的光,他甚至忘了对面的人是敌国的元帅,急切问道:“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人只有到了绝境的地步,才会开始念旧,才会开始妄想弥补过去。 “和你有何关系?”季妄怀心中有些微恼,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他如今是我的人。” 这句话听在陆钰耳里,无非是一道惊雷。 司鹤啊……他一直颇为在意的司鹤,为什么会甘愿委身于这个人之下…… “你是说……”这位弘帝,到最后的关头,还抱有一丝侥幸,“他是你的谁?” 他不敢做的事,季妄怀做到了。 他不敢得到的人,季妄怀 分卷阅读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