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分卷阅读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 ?  书名: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文案: 晏重灿身负着给姐姐们物色道侣的重任,从此踏上了寻找道侣三万里的道路。 然后物色着,物色着,就把自己给卖了。 是两个各方面都互补的人顺理成章在一起的故事w 剑决天外云。 玉含千重灿。 小剧场: 第一剑修司决: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晏重灿:因为你好看。 司决: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晏重灿:因为你符合道侣标准。 司决:你喜欢我? 晏重灿:等等,你听我解释……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爽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重灿,司决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第一章 虚界。 巨鸟正舒展着金色的羽毛,充沛的灵气流窜进它的四肢百骸,缓解了它长久飞行的疲劳。 它的眼睛像一对闪耀的绿宝石,此时正懒懒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说是少年,其实他也修行百年了,只是长得始终是一副少年模样——毕竟严谨算来,化形也就是十八年前的事。 “你当真要出世?”巨鸟口吐人言,声音竟极其稚嫩,宛如幼童。 少年熟练地把玩着它堪称无价之宝的羽毛,颔首道:“时机已到,我总不能一直安于一隅受人庇护。” “姑娘们也同意了?” “……她们会同意的,或者说,她们早有此打算。” 说着,晏重灿翻身坐上巨鸟的背脊,“走吧,我好像听见清姐姐在叫我了。” 他们灵巧地掠过散落在空中的琼楼玉宇,每座楼阁金殿间皆架着云彩织成的浮桥,其下则有山有水,天下景色一眼观尽,他们就如在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上肆意飞行,目之所及都是珍稀之物。 最小的精巧园林是莫清的居处。 巨鸟在落下的一瞬间便缩成了巴掌大小,站在了晏重灿肩头,一人一鸟默契地飘然落地。 池中的凉亭坐了三位美人,天香国色,姿态各异,见到晏重灿皆是笑着招手:“总算来了,清姐姐□□叨你呢,说你这几日好像有心事,不妨来与我们谈谈心。” “我能有什么心事,”晏重灿卖着乖坐到她们中间,伸手顺了一块桌上的点心“就是有些闲得慌罢了。” “我早说你一化形就该出去历练,”莫清美眸瞪了一圈旁边的姐妹们“她们却总是惯着你,你要真觉得没意思,便带上获月走吧。” 获月听见自己名字忙抖了抖翅膀。 “哪能呀……”晏重灿弯着眼睛撒娇“和你们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没意思。” 莫清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最近和获月打听界外之事就属你勤快,你要真想出去,我们还巴不得呢。” 巴不得这件事晏重灿还真没想到,呆呆地问:“为什么?” “我们都被鸿麟大仙带进虚界多久了?百年来都是我们自得其乐,好不容易找出块开了灵智的美玉,结果还养出你这么个……”莫清思索了一下说辞“这么个小弟弟。你要真有心,就出去给我们寻个合意的道侣回来,也不枉费我们养你这么多年。” 道……道侣? 晏重灿目瞪口呆,漂亮的脸生生透出一股震惊:“我……我以为你们早已不关心这种事……” “哪有什么不关心?”莫清微笑“若真不关心,当初就不会把你养出来。” 合着你们带我修炼是为了养成一个道侣么! 晏重灿苦着脸。 “虚界统共一百多个小姐姐,你们难道要我拐卖一个宗门过来么?” 他身侧的夏林栖闻言掩嘴一笑:“自然不是,我们只要你挑个顶尖的回来,给我们饱饱眼福就好,到时谁看中了再说。情之一字,总是两情相悦才好,你只管找人,剩下的便不用管了。” 晏重灿:“……” 这么可爱的夏姐姐居然也有这种心思。 难怪自己长大后她们就冷淡了不少! 晏重灿本是虚界唯一一尊小玉人,雕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且无论昼夜都散发着莹润光泽,与之触碰还能留有满手星屑微光,凭着这特异之处,一下就吸引住了闲得无聊翻宝箱把他翻出来的莫清。 起初她们还只把他当一件稀罕物把玩,直到一个姑娘亲眼看见他吸收灵气,这才引起了重视。莫清满怀着培育出一个英俊高大男朋友的美好愿望,将灵药宝物不要钱一般往他身上砸,功夫不负有心人,玉人终于开了灵智,开始了疯狂修炼,玉也越来越生动,渐渐能自由活动甚至说话,真成了个玉做的小人。 十年方开灵智,百年方能化形。 化形后的五年他都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姐姐们对他疼到了骨子里。结果几年后小娃娃却不遂人愿,逐渐长成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少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整个人好似每一寸都由仙人精心勾勒而成。 好是好看,却与她们期望的英俊男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是姐姐们从此放下所有旖旎心思,真把他当弟弟养着了。这个教他修炼,那个教他烹饪,医术、煮茶、琴棋书画乃至讨价还价,样样不落。虽然他也都只学个一知半解就是了。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件事,晏重灿玩笑道:“满天下找寻也不可能,我猜你们早已有了中意的人选吧?” 结果莫清一拍掌,当真惊奇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我们可不是已经挑好了人么!” 晏重灿:“……” 到底是有多渴望。 “前几日获月带来的《修真新事周刊》你看了吧?第一篇文章便评选出了修真界相貌前十。” 另一个姐姐余袖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刷刷翻开,指着第一张画像道:“看,泓玄宗首席弟子司决,被誉为最年轻的第一剑修,方才弱冠便已达到筑基巅峰,具体的你来自己读读。” 晏重灿抽搐着接过书,只见那画像上的男人的确英俊冷峻,就这样几笔也能看出其冷厉强大的气质。而下面的资料则充斥着几近丧失理智的夸赞,晏重灿透过纸张都能看到执笔人疯狂迷醉的神色。 “就……就他?决定了?” 晏重灿捏着那页薄薄的纸颤声发问。 夏林栖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只能提供一个最好的人选,至于合不合格,还得劳驾你亲自去考察啦。” “……行,行吧。” 晏重灿只能结结巴巴接受了现实。 获月歪着头,兴奋地啄了啄他的耳朵,终于能有人陪它出去玩了。 虚界平常只有获月能够外出,人们要得知外界的消息全都仰仗于它。获月是上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 古神鸟,也许全天下也就剩下这么两三只了,而现在全都在虚界之内充当跑腿的。 二十年前,修真界最强大的散修鸿麟大仙如愿飞升,他撕破空间开辟的这一方小世界从此真正归于神秘,只留下充斥在修真界的无数传说。 人们都知道,鸿麟好美人,喜宝物,天下美人至宝无不被其收入囊中。传言道,谁若能抢先寻得虚界,便能得到鸿麟真传,一步登天。 传言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虚界内一百零八位美人却的确都是鸿麟带来的。 她们皆是沉鱼落雁之姿,但非是相同的美感,人间千种色相万般姿态被她们统统占了个完全。 然而鸿麟只救人,不抢人。 他从老祖手中救下过被强迫成为炉鼎的修士,也从勾栏中赎下过一生苦痛的凡人,其中愿意舍弃尘世归隐桃源的便跟他离开,不愿意的他便留下一笔钱财绝不纠缠。 虚界是他给她们的桃花源,也是他给自己的温柔乡。 鸿麟算好人吗?不算,他只是喜好收集美人罢了。但对于跟他居住在虚界的人们来说,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人。 诸多美人,于他来说就像是收藏品,他对她们尊重而珍惜,自始至终一根手指也不曾动过。他看她们的眼神从来只有对美的贪恋与欣赏,却从不含一丝情/欲。 因为被收集来的美人多有残缺,不是丹田有伤,便是筋脉堵塞,甚至有些刚来时便已奄奄一息。所以直到如今,也只有莫清修炼到了金丹,其余人大多还在炼气期无法突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纵使天材地宝虚界应有尽有,有些伤痛却是再也无法弥补。 历经过非人的折磨后,姑娘们对人世早已没有任何想念,虚界就是她们唯一的家。 但这不代表她们就要闭上双眼,堵上双耳对外界完全屏蔽。莫清很清楚,她们必须时不时了解外界的信息,以防不测。 晏重灿对出去见见世面早就有了规划,现在再得到她们的统一同意,当即就决定次日清晨就启程离开,给她们寻找英俊道侣去。 走前所有姑娘们都来送行,倒是颇为壮观。一人唠叨一句,叮嘱一番,晏重灿直到出了虚界脑袋还嗡嗡响,心里却温暖得一塌糊涂。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姐姐们的身边,简直刚走出几里路就开始思念了。 此时他正趴在获月背上,身下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大约还需两个时辰才能见到城镇。 “你还真打算给她们找道侣啊?我看她们其实也没这种心思。”获月奇怪道。 晏重灿摇摇头:“只是给我一个蹩脚的借口罢了,她们怕我觉得愧疚,出来后胡思乱想,索性就安排一件事给我,让我觉得我离家也是为了她们的任务而已。不过……要真能找到合适的修士,牵成一条线也很不错。所以我还是得多加留意。” 获月刚想再说什么,就听晏重灿又道:“你也知道,人们一直在打探虚界的方位,强大的修士层出不穷,虚界被发现甚至被进入是迟早的事。我必须要守护住这片净土,不能让她们再遭受当初的折磨,所以我要变强,强到他们即使到了虚界,也只能望而却步。” “难怪……”获月这才恍然大悟。 只有到真正的人间历练,晏重灿才能变得强大而坚韧,才能保护他的亲人与家园。 “再说了,如果真的能找到那样完美的男人,有他和我一起保护虚界,又何乐而不为呢?” 晏重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哗啦作响。 “所以……你知道司决在哪吗?” 少年搂着巨鸟的脖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把他献给姐姐做礼物的美好未来。 第2章 第二章 获月不愧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情报贩子,张口就说出了司决可能的去处。 “他每年会下山做一次任务,据说泓玄宗此次委派了三批弟子去寻找多种灵草,其中以夜魄草生长地点犹为神秘艰险,并且就在近日会显现方位……” “在哪在哪,我们直接去那附近,然后帮他找到夜魄草,肯定能和他结交上!”晏重灿信心大振。 大鸟:“你想多了,以他的地位,怎么会需要你帮忙?你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晏重灿:“我可以死缠烂打,你放心,这些年我早就学会怎么惹人喜欢了。” 看他这么有信心的样子,获月便也不再多说,只暗暗祈祷它的小主人能顺利和司决交上朋友,毕竟这是小主人第一次出远门,修真界险象环生,人心叵测,有个强力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晏重灿则又在心里重温了一遍自家姐姐对道侣的标准。 “一要高大英俊,二要修为高深,三要宅心仁厚,四要深情专一……”后面还有一大串,可怜他只记住这四点,光这些就够他头疼了。 思索着策略,千里瞬息飞过,获月双翼平展,寻了个无人之处落了地,然后缩成小小一团钻进了晏重灿挂在腰间的荷包里。 “附近只有这里一座小城,你就四处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找到人吧。”小毛团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觉。 晏重灿戳了戳它头上金色的小揪,看它兀自睡得香甜只好不再打扰。 走进城门,汹涌的人潮霎时灌满了他的双眸,晏重灿心里一下就打起了鼓。 也不能怪他,虚界里人虽多,却都是疼爱他的美人姐姐们,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好在很快他就被新奇的小玩意儿们夺走了恐慌。 “这个小泥人好可爱,夏姐姐肯定喜欢……”琳琅满目的集市疯狂地掏空了晏重灿的荷包,他刚递出几枚铜板,就见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名身穿宗门服饰的弟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百姓们纷纷尊敬让道。 那几名弟子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气势却是足以冲天,为首的弟子享受着人们惊惧的眼神,直到走到晏重灿身边才失去了几分笑意。 晏重灿穿的是上好的法衣,配的也是上好的宝剑,更别提生得极为精致漂亮,还怀着一身筑基初期的修为,谁看了都是哪个大宗门或是名门世家的少爷。 “敢问前辈可是来找寻夜魄草的?”那弟子先开了口。 看来聚集在此地的修士都是冲着夜魄草来的了,晏重灿展颜一笑:“正是。” “只是不知前辈所属宗门……”这名弟子也是害怕,明明来之前就打探好了竞争对手,哪曾想逛个街还能看到一个修为高于自己的陌生修士,可不就慌了么。 晏重灿:“嗯……我跟着司决来的。” “原来是泓玄宗的前辈。”他立即一拱手,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疑惑,明明泓玄宗筑基期的修士他都知道,这一个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晏重灿见他果然上了勾,顺势道:“你可曾见到司决在哪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3 ?我第一次下山,想多逛逛,却是与他走失了。” 原来这人是第一次下山啊,弟子解决了心头的疑惑,对晏重灿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一是他以貌观人觉得晏重灿不像骗子,二是他不认为有人敢拿司决当幌子,而且司决喜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逛街简直理所当然。 “我们出客栈时正好遇到了司前辈,前辈可以回客栈看看。” 他们居然真的知道!城这么小,修真者大概是都住一起了吧,晏重灿狂喜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旁敲侧击问出客栈的所在便掐了决直奔那隐蔽客栈。 宗门也需要做生意赚点钱,像泓玄宗做的就是客栈生意,他们在不少任务必经点开设了专给修真者住宿的客栈,这许多年下来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种住处凡人是决计看不见的,于他们而言那就是一条死路,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多给。 掐着决走进阵法,只见那客栈模样倒是稀疏平常,但灵气极其充裕,就是门边的小童都有炼气一层的修为。 “客官快请进,请问您有没有宗门的预定?”掌柜的连忙从柜台探出身接待。 晏重灿却答非所问:“饿了,还有吃食么?” “有有有,小张,带客官入座!” 跟着伙计走进大堂,许是用餐时间已经快过了,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见到晏重灿也没什么反应。 寻了个角落的座位,晏重灿兴致勃勃地点了几样没吃过的菜,等待间便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顺便偷听一下别人的谈话。 获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荷包里笨拙地爬出来,扑腾着小翅膀飞到桌上,小鸡啄米般吃着刚上的花生。 晏重灿觉得好玩,就伸出手指戳它的头,惹得获月一边啄花生一边还要啄他的手,忙得像个团团转的小毛球。 他们这儿玩得开心,其他桌的修士却是聊得愁云惨雾。 “你说采个草而已,别的宗门那些小鱼小虾就算了,司决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 “可不是么,有他在还有咱们什么事?照我说啊,他早该去做金丹期的任务了,也好体会一下被压制的感受。”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夜魄草那地方几十年才开一回,大家都没去过,谁知道里面什么情形?” “我听说那里面有无数魔兽,专守着……” 晏重灿听了会儿,见他们越说越不靠谱,便转移了注意力,这一转移,正好就见一名妙龄少女正步下楼梯。 “那是泓玄宗的服饰!”获月咽下一颗花生,兴奋地在桌上蹦来蹦去。 等的就是你!晏重灿镇定地看着她缓缓走进大堂,居然就在他边上这桌坐下了,赶紧正襟危坐。 他还在想着怎样自然地搭讪,就听身边的少女红着脸主动问道:“那个……前辈……我可以看看你的鸟么?”说完还竖起两指保证“就看看,绝对不做别的。” 晏重灿看她两眼发光的熟悉表情,一下就想到了虚界的夏林栖,不禁亲近了许多,忙拎起蹬着小短腿的获月放到了她的手心上:“当然,要不你坐过来吧,还可以喂它吃花生。” “真的么!谢谢前辈!”少女俏脸红得像苹果,身体却是动得迅捷,转眼就坐到了晏重灿桌边,手指轻轻抚摸着获月的小绒毛。 伙计走过来问她吃什么,晏重灿看准时机抢先道:“给我多加两道菜,我请这位道友一起吃。” “前辈这……” “你喜欢获月是它的荣幸,就当是它请你的吧。”晏重灿微笑着,还点了点获月的头“你得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得到这位漂亮姐姐的青睐?” 要别人这么说,她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但晏重灿长得比她自己还要漂亮,眼里也一片澄澈,笑容可爱又亲切,她揉着获月,心头简直酥软一片:“谢……谢谢,前辈以后若是有什么忙,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前辈的!” 晏重灿只是习惯性地对小姑娘好,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喜,挠了挠脸:“那就太好了。” 等菜间两人便互换了姓名等信息,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司决的小师妹葛慕云,此次是她第一次出来做任务,就当是跟着大师兄出来见世面的。 葛慕云和晏重灿越说越开心,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聊天能聊得这么尽兴,也想不到一个男性修士居然会对胭脂水粉颇有造诣,且说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掉价或者尴尬。 “我家有很多姐姐,她们教了我许多配方,等有空我给你抄录一份。”晏重灿对这种事驾轻就熟“若不会做,我还能帮你调颜色。” “太棒了!前辈,还有画眉,这种眉形……” …… 从穿着打扮聊到她同门的几个坏师姐,葛慕云简直把一肚子积攒的话都说完了,畅快得饭都多吃了两碗,并且晕晕乎乎就把司决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大师兄很讨厌说话,也不喜欢陌生人,他平常就住在自己的峰上,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一年也就做任务时能见上他一面。”葛慕云鼓着腮帮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和他一起出门,虽然我很敬重他,但是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敢说,还老凶我,我都快憋死了。” 有这么可爱的小姐姐还不好好对待,晏重灿默默给他减分。 此时获月已经在她手上被揉得生无可恋,只能绝望地任她搓扁揉圆,可以说是为主卖身可歌可泣了。 一桌饭吃到一半,大堂其余几人蓦地齐刷刷起了身,逃一般地冲出了门外。 晏重灿:“???” 葛慕云筷子一放,见怪不怪地回头招手:“大师兄,这儿!” 来人是司决。 他一身白衣凌厉,腰间佩剑肃杀,从里到外都透出极致的冷淡,长得却比画像里还要好看得多,行走间便仿佛在睥睨一切。 他像枯枝上的冷霜,寒宵中的残月,只可远观,只能供奉。 他看到和葛慕云同桌而坐的晏重灿时,眼中明显掠过了一道寒光。 “大师兄来一起坐吧,我让小二给你添一副碗筷。”葛慕云冲他憨笑。 司决顿了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撩衣坐了下来。 晏重灿突然觉得司决其实挺好的,他明显不愿意与外人同坐,却不愿拂了师妹的面子,又怕她不通世事被人蒙骗,才对自己冷眸相向。 与他不近人情的相貌气质相比,他的内在着实熨帖又善良了些。 “在下晏重灿。”他主动拱手。 司决沉默了一会儿,瞥见师妹小心翼翼的眼神,终是大发慈悲地启唇:“司决。” “司道友,幸会。”晏重灿僵硬地一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就听司决冷然道:“目的。” 晏重灿:“……啊?” “目的。” 司决的佩剑隐隐震动,仿佛晏重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4 说不出他满意的答案就要直接出鞘取命一般。 葛慕云被他吓得手一抖,获月掉在了桌上都没发觉,圆滚滚的小毛球趁机窜到了晏重灿肩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我我……我有一个梦想!”晏重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变成球的获月:“……”好丢脸。 “我想加入泓玄宗!” 少年一副雄心壮志的表情。 不过这倒不是谎话,他的确是抱着这个愿望来的,还在虚界时他就期望能加入一个强大的宗门,而现在泓玄宗就是最好的选择。 司决:“来历。” “……偏远之地,不足为道。” 司决唇边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笑:“偏远之地,却能使你筑基。” “地方偏远,宝物却不知凡几。天下广大,总有不为外人所知之处,司道友觉得呢?” “原因。”司决不喜多费口舌,听完答案便又单刀直入地问。 “我对贵宗门多有向往。我想变得更厉害,而泓玄宗可以助我,仅此而已。” 司决不置可否。 唤来小二添了碗筷,他也只随意夹了两筷子蔬菜,看上去很厌恶进食。 他们这桌菜都是由灵气很高的食材做成的,吃了能让人筋脉舒畅,灵气泉涌,也算修士的一种享受了,司决却吃得宛如受刑。 “那是七圣宗的人。”获月突然道。 晏重灿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在闹市遇到的那几个修士。此时他们见到晏重灿和司决同桌吃饭,向来对他们不假辞色的葛慕云更是对他亲密无比,再次深以为然,直觉晏重灿地位不低。 “莫不是他们宗主的私生子吧……” 那弟子一面推测一面撒丫子跑上楼,不敢和司决同处一地太久。 晏重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升华到这个地步,还在坚强地和司决软磨硬泡。 第3章 第三章 “不如你就先跟着我们,到时一起回宗,反正过几日就是开宗之日,前辈你一定会选上的!”看晏重灿说得辛苦,葛慕云兴冲冲地救场。 司决扫她一眼,她就立即焉哒哒的默不作声了。 “多谢。”晏重灿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见司决还满脸不悦,又讨好地对他笑了笑,一双明眸霎时弯成两道月牙,谁看了都会心生亲近之意。 “你好自为之。”司决却不动如山,只对着葛慕云说道,明显是警告她别引狼入室。说罢,他便按剑离席。 葛慕云直到他身影消失了,才小声维护:“师兄虽然凶,但是人很好的。” “我知道,”晏重灿点点头“他很关心你。” 是个护短的人,他在心里的观察书上加上了第一条优点。 有了葛慕云的担保,晏重灿的房间顺利登记到了泓玄宗名下,不仅价格优惠了不少,还紧邻着司决的房间。 一个宗门的房间往往都是围在一起的,就如四合院一般,中间还有宽敞的院子供他们练功。看外观或许都只是寻常客栈的房间,但只消一推开门,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晏重灿倒不觉得奇怪,他虚界到处都是这样的设计,一道道门推开总是不同的景观。 进了房,获月啪嗒一下趴到了床上,抢先占据了最舒服的位置:“有事再叫我,本神鸟继续睡了。” 知道它飞久了就喜欢睡,晏重灿失笑着给它把被子弄得更舒服些,然后自己走到窗前看风景。 窗户一打开,便听到飒飒风声。是司决在练剑。 司决是个剑痴,若没有事烦他,他能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时辰都沉迷在剑上。 院中道道银光从他剑身上迸射而出,他的招式流畅如行云流水,极其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剑尖一点,便是浩荡的杀气。 莫清也善用剑,晏重灿的剑法便是她教的,她说剑之一道重在道心,而道心又是什么她却是不再说了。 男人的剑孤傲又萧瑟,亮如霜雪的剑刃掀起满院风尘,恍惚间,晏重灿透过他飘然的身影竟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他看见了司决的剑道,那笔直的道坚定锋锐,甚至带着几分固执,它不含任何七情六欲,只有义无反顾的永恒的前进。 他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千招万式,归于一鞘。 落叶如雨飘洒,司决用剑拂去肩上草屑,剑光消散,他眼皮一掀,便看见少年正趴在窗前痴痴地看着自己。 少年的双眸专注认真,像敬仰着什么不得了的神迹,就连唇边的笑也可爱得紧,好似满院散去的清霜冷风为的就是闯进他眼里的这一瞬。 司决握剑的手指倏然一紧。 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良久,晏重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生怕他觉得自己在偷师,刚要开口解释,司决却不给机会,利落地提剑回去了,观其背影居然有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深夜,葛慕云强行拉了晏重灿去她房间,孤男寡女,就为了一盒胭脂。 晏重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向来和姐姐们处惯了,葛慕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甚至没把晏重灿当男人看——与其说男人,倒更像她的知心人,或者美容顾问。 唯一觉得不对的只有司决。 他本来只是想找师妹说明任务,哪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登徒子。”他给晏重灿盖了个章。 手触上门,方要用力的一瞬间,他听见师妹清脆的声音:“这么说,你真的认定我师兄啦?” 而那登徒子却也坦荡:“是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手上力气顿失。 里面两人此时正把上品的花瓣放进干净的石臼里,晏重灿负责细细地捣成厚浆,她则边看边学,顺便聊点日常。 葛慕云着实很好奇晏重灿为什么会对她师兄赞不绝口,她一直以为人人都怕她师兄,要知道,就是泓玄宗的一些弟子也对司决颇有误解。 听她问,晏重灿也不掩饰,直接就半真半假地说了他是想结交司决,觉得他很符合自己的某些标准什么的,这才有了那番对话。 门外,司决耳根通红,收回手转身的一瞬间又听见葛慕云的惊呼:“所以你想加入泓玄宗居然是为了师兄?” ……为了自己? 司决眼中微微愕然。 他蓦地想起几个时辰前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难道,晏重灿,当真对自己有意?可是他们在此之前明明素未谋面。还是他……一直在暗中对自己多有留意? 道心倏然间乱了分寸,司决用力握住剑,感受到粗糙的剑鞘划过手心方才平静下来。 那两人还在不知情地谈心,他转过身,僵硬地,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次日清晨,晏重灿起了个大早,想着表现得好一点,到楼下的时候其他宗门的人也已三三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 两聚集了,七圣宗的人看见他还打了个招呼。 “前辈起这么早也是来押注的?”互通姓名后,昨日和他说过话的弟子柏奇文就凑近了道。 “叫我道友就好。”晏重灿也不想太过生分,虽然以他的真实年龄和修为来说,当一句前辈也不会心虚。他瞧了眼柜台前围拢的人群,小声问:“什么押注?” “押这次哪个宗门采的夜魄草最多啊。”柏奇文本来很是奇怪,但想起眼前人是第一次下山,便又理解了“晏道友不妨压你泓玄宗,反正每次任务只要有司决,都是你们赢面最大。” 晏重灿嘴角一抽:“难不成还有弟子不压自己宗门的?” “晏道友这就说笑了,打赌本就是我们任务之余的余兴活动,给自己赚些零钱罢了,当然不必太过在乎这些。”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被押注最多的宗门,若取不得第一,必定是要遭到一番嘲笑的,到时可很没面子唷。” 所以说着是余兴节目,实际上却是各个宗门的勾心斗角。 晏重灿心思一转,笑道:“那我也来试试吧。” 他挤过人群,信手扔了十块上品灵石到桌面上:“压泓玄宗第一。” 十块晶莹剔透的润泽灵石就这样不要钱般抛了下去,在一众斑驳的下品灵石中格外夺目,镇得原还嘈杂的人群骤然寂静。 柏奇文也震惊了,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钱,于是愈加肯定了私生子的推测。 这厢还没从上品灵石的震惊里出来,泓玄宗的人也下来了,除去司决和葛慕云外,还有另外两个弟子,都是乖乖走在司决身后,头都不敢抬,但在场的其余弟子也不觉得他们丢人,因为他们情形更甚,大气不敢出,脸都要憋白了。 “欸,出门啊,一起一起。”晏重灿看见司决就扬唇一笑,小步跑过去和他并肩而行“有我能帮忙的么?” 众人见他那副亲近模样皆是惊惧又钦佩。 司决亦难得没有嫌弃人,竟是默认了他和自己过于贴近的距离,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已经开始泛粉的耳根。 “师妹,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和师兄什么关系啊?”那两名弟子扯过葛慕云悄悄打探。 葛慕云眼瞧着前面那两人毫无隔阂地走着,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过了一夜她家师兄是经历了什么转变,只能干笑:“可能就是比较合得来吧。” “……我们这是去哪?”一路沉默,晏重灿兀自沉醉在拉近距离的喜悦中,直到不知不觉出了城,才在突然陌生的景象中有些发憷。 真可爱。 司决瞥见他发蒙的小脸,这个念头没有丝毫预警地浮上心头。 “司决?”良久没等到回答,晏重灿弱弱地喊他,心道自己莫不是哪里说错了话,他的神色为何这般严肃。 “……”男人怔然回神,发觉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不禁连脸都几不可见地红了,偏过脸别扭道“去狩猎。” 晏重灿却以为他是不想理自己,腮帮子一鼓,暗暗决定得更加努力。 所谓的狩猎是下山弟子常做的事,打到好的灵兽就可以在宗门换取不少贡献点,堪称是最便捷的发家方式了,若运气好打到了珍稀灵兽还可能受到宗主或长老的青睐,对一些长期受到冷落的弟子来说这就是一次争取目光的机会。 群山宛如众兽蛰伏,巨大的躯体横亘在广袤的荒原上,压迫得苍穹也低垂了下来。 几人立于山前,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师兄,我听昨晚来勘测的人说,明日亥时群山就会发生异象,到时群山相连,黑雾冲天,入口顺势出现……” 葛慕云恍然:“所以我们明天只消在这等到亥时就能进去采摘夜魄草了。” 司决默默不答,只给他们分发神识符:“去吧。” “等等,我们自己去狩猎?”弟子吓得脸色发青“师兄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此地白昼出没的灵兽只有炼气期,”司决眸子黑沉沉的“莫要娇气。” 晏重灿看他们瑟瑟缩缩的样子觉得可怜,忙自告奋勇:“要不我和他们一起去……” “不行。” 司决将剑随地一插,就地打起了坐,阖目道:“若受重伤我自会知道,还不快走?” 听出他语气中的森冷,三名师兄妹齐齐一颤,行完礼就如遇到洪水猛兽般飞速冲上山了。 晏重灿左右环顾一圈,发觉没自己什么事,便顺势盘腿坐到了司决对面,与他一同打坐。两人相距不过一把剑的距离。 待感知到司决呼吸均匀,确认他已经专心吐纳后,晏重灿蓦地睁开了眼,自然而然地将手肘支在了腿上,托起下巴开始定定地看着司决。 他是真喜欢看司决这清心寡欲的模样,好似他生来就不知七情六欲,整个人由霜雪塑成,才连人最柔软的唇都看起来锋利如刃。虚界美人众多,他却从未见过司决这样的,他挺拔,强大,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他睥睨着万物,偏生又时常在眼中露出几分柔软,而就是这裹着冰刀的柔软几乎能使人为之沉迷。 怕他的人真是瞎了眼,晏重灿想。 林间静谧,一把飘着精致剑穗的重剑斜插在两树之间,两人隔剑对坐,肆无顾忌的目光自少年双眸中旖旎而出,绕过饱含浓重杀气的剑身,胆大包天地一寸一寸舔舐着男人,从美人尖,到挺拔如弓的鼻梁,再到即将隐没进衣襟的颈骨,最后停在他交缠在身前的修长手指。他仿佛得了鸿麟大仙赏美人的真传,尽管看得如此嚣张,却不含一丝杂质,让人连气都生不起来。 “是天下最最上品的色相,观之遍体生辉,最衬虚界。”晏重灿进行着偷窥大业的同时还不忘在心里默默写观察书。 “你很闲?” 剑身蓦地一震,飞到司决手中,他双目已然睁开,极度的清明中却是看不出情绪。 猝不及防被人抓包,晏重灿一僵,眨巴眨巴看酸了的眼睛,腾得就将一张脸红成了枝头盛放的紫薇花。 偷窥之人支支吾吾:“不……不……不闲,你饿不饿,我……我给你做东西吃啊。” 当真低劣的转移话题。 司决不禁好笑道:“荒郊野外,吃什么?”何况修真之人根本不需用食物果腹。 见他不追究自己,晏重灿霎时就记吃不记打地放下了局促,“这好办,我乾坤戒里带了很多吃食,什么都有,你稍等。” 说罢就自顾自忙碌起来,边生着从乾坤戒里取出的炉子,还要边滔滔不绝:“我姐姐说家里这么多人,就我得了她的真传,做得一手好菜,平日大家都爱找我觅食。你昨天吃得那样少,虽说修道者不会饿,但终归也是需要一点食物的,即使只喝点汤也会觉得浑身有劲儿。你想想,人在得道成仙之前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 实还是个人,能就算移山挪海上天入地,也还是个人,何况话本里神仙还吃东西呢……” 司决就抱着剑,半阖目地静静坐着听他胡侃,也不知烦不烦。 给汤调味时,晏重灿遮遮掩掩地偷眼看他,透过升腾的烟雾,他分明看见男人对着飘香的锅露出了一点极淡的笑。 原来,他也不是个不食烟火的神仙。 晏重灿觉得自己和他又拉近了一大步。 第4章 第四章 一锅汤加上新鲜出炉的烤肉,看着简陋,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却是十分充足,刚做完晏重灿就感觉到了丹田在叫嚣。 “来尝尝,在外面做得肯定没家里好,但也不错了。”他乾坤戒里倒是应有尽有,顺手就取出了两套碗筷,勤快地给男人舀上了。 司决十分警惕地打量着那碗卖相不错的汤。 “真的好喝,司道友,就算你质疑我的人格也不能质疑我的厨艺啊。” 晏重灿硬生生将碗塞到了他的手里,又立即转身拿起一串烤得正好的灵兽腿递给他,生怕他觉得不干净不接,还专门在下面的棍子上裹了一层帕子。 灵兽肉也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虚界养了不少各色灵兽,晏重灿多年来时时在觊觎着那些鲜嫩的兽肉,这次趁着出远门,索性就托莫清宰了几头低阶灵兽给他打牙祭,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司决:“……” 他眼角抽了抽,鼻尖嗅着诱人香气,再一看晏重灿小狗般期盼的眼神,无声轻叹,终于伸手接受了这番好意。入口的一刹那他便双眼一亮。这肉看着柴,却是烤得刚好,嫩脆劲道,不肥不腻,充沛的灵气伴着微甜的肉汁从舌尖一路弥漫至全身,全然没有寻常修真界为了灵气而放弃食物本身味道的寡淡感。而那汤更是绝妙,晏重灿说这是药汤,他带的汤底在他和获月的无度挥霍下如今只剩下几味专做药膳的食材,此时雪白的汤如云絮般柔软顺滑,混杂着隐隐的药香极度唤醒人的味觉,温热的汤汁像极了凡人们桌上的雪夜热酒,一口一口暖人心肺。 这不是吃得很好吗,晏重灿两眼弯弯。 他自己倒没怎么吃,就一直在悄悄地观察司决的反应。起先他只是觉得司决拿着粗壮烤肉的模样特别违和,才不断看他,但见他虽依旧面无表情,却一口一口全都吃完时,便油然而生出了不得了的自豪感。 多亏在虚界认真向多位姐姐学会了烹饪,不然还得不知多久才能取得司决的好感。 不多时两人就分食完了所有食物,晏重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司决淡然瞥他:“多谢款待。”紧接着袍袖一拂,所有碗筷便又回归了干净发亮的初始模样。 这句话是说好吃吧……晏重灿苦巴巴地揣摩着他的心意,就听他又道:“很好。” 晏重灿的唇角瞬间上扬,一时高兴他就浑身发起了光,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好看得紧,像是晨曦溶解在晚霞之中,在他身上镶上了一道暖融融的金边。 他是习以为常了,毕竟他本体就是一块自体发光的玉,有事没事就发发光,和他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司决却骤然怔住了。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双眸定定地黏在了晏重灿身上,明明是白昼,那温柔的光却仿佛穿透了千古的黑暗,直直占满进了他的瞳仁。 “你……” 话还未问出口,他的眼神便蓦地冷了下来,重剑铿然出鞘,凌空飞转,就如时间都凝住了般,一切声音都不见了,晏重灿甚至连心跳都停了一下,幸而这压迫感转瞬即逝,剑气顷刻四扫,狂风大作,几声哀嚎适时地在周遭炸雷般响起。 晏重灿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谁啊?是在准备偷袭么,我居然根本没能发觉他们。” “别动。” 司决惜字如金地指挥他,自己携剑而去,这是晏重灿第一次体会到他本人的杀气,冷淡强大地让他连回应都不敢。 草丛后横七竖八趴了几个人,想必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此时背心都被剑气穿了个通透,正往外汩汩流淌着黑血。 眼见着剑尖越来越近,他们立时忘了疼痛般纷纷求饶:“饶命!饶命!我们什么都没做,求你了!” “宗门。” “我们是散修!听人教唆才过来的,但我们真的没想动手,只是……只是……” 司决抬剑。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修士抹了把脸,苦声道“本来我们只打算猎几头灵兽转卖出去,结果刚到狩猎区就有人来说服我们,想出钱雇我们偷袭。他们只说外面有两个修士,身上不少好东西,只要能除掉就全归我们了。我们这一伙也都筑基了,听闻只有两个修士,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哪曾想过来一打探,却发现……” 被他压在身下的修士也插嘴喊道:“是啊,若是早知道两位不是简单角色,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过来的!查探时我们就已经准备走了,真没想动手啊!” 晏重灿在原地听见了,一颗心悬了起来,扬声问道:“是谁雇你们的?可说过原因?” “役灵宗的,具体我们也不清楚,但好像听见他们说了赌注什么的……” 晏重灿:“……” 还真是他惹出来的祸。 想必是那些弟子看见上品灵石眼馋,于是雇了几个冤大头来偷袭,只要让泓玄宗获胜几率变小,那大把的钱就极有可能被收入他们囊中了。 司决一言不发地扫视他们一圈,手握重剑猛然斩下,晏重灿甚至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却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司决只是用剑气将那几人直接拂至了数丈之外,见真的留下了一命,几名散修哪还管身上伤口,瞬时就争先恐后地爬起来逃窜开了。 “他们……” “罪不至死,”司决道“断其筋脉足以。” 晏重灿挠挠脸颊,心道这人不是挺好的么,怎么都把他传得这样凶残,再仔细一思索这回答,更是钦佩不已:“司道友不愧是天纵英才,只凭剑气就能伤数名筑基修士。” “趁人不备罢了。”司决微微摇首。 晏重灿却笑吟吟,越来越觉得他好,哪哪都好,离成为他姐夫的标准简直非常接近了。 暮色四合时,师弟师妹们才从狩猎区回来,这一趟收获颇丰,足足斩获了十头炼气期灵兽,甚至还合力活捉了一头刚筑基的幼兽。 获月别的时候没醒,这时候却闻着味儿扑腾着出来了,它飞到笼子前,歪头看着那毛都没长齐的幼兽:“土狗也能修炼?” “死黄鸡,你全家都是狗!”幼兽用爪子挠它。 “敢说你神鸟爷爷是鸡,好胆。”获月张嘴就啄。 一鸡一狗霎时就打了起来,身体力行何为“鸡飞狗跳”。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7 晏重灿:“……” 把气得头顶黄毛都炸起来的获月强行捉过来,他语重心长:“获小揪,出门在外,不要丢脸。” “不要叫我获小揪!” 晏重灿扯它的软趴趴的揪揪:“你再闹我给你拔秃噜了。” 小金球这才哼哼唧唧地安静下来。 “师兄,这狗怎么办?太闹了,要不杀了吧?”葛慕云问。 幼兽:“……” 司决:“不必,可以饲养。” “知道了。”葛慕云和其他两个弟子合力把笼子完全封闭了起来,顺便给幼兽施了个安眠术,做完这些就一齐期待地看向司决,双眼就差写出“快来表扬我”几个字了。 “不错。” 半晌,司决才在他们炙热的眼神中憋出了这两个字。三人立即欢呼起来,能从他们大师兄嘴里得到表扬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据说此前和他出去做任务的弟子不被他打都是捡了大运,而他们居然被评为了“不错”,必须回宗门夸耀一个月。 司决颇不自在的转身,也有些奇怪自己的心软,难不成真是那顿饭的缘故? 他瞥向晏重灿,目光柔柔落在正抱着小鸟说悄悄话的少年身上,两人视线再一次猝不及防地相遇,先逃的却还是司决。 获月被主人顺毛顺得舒服,窝在他手心里又开始昏昏欲睡,其实在神兽漫长无边的寿命中,以它这区区百来年的年龄来说它还只算只幼鸟,嗜睡是它的天性使然,晏重灿正想着要不要再把它放进荷包,就见它突然弹了起来:“不对劲!” 听见这话,刚还在怀疑自己的司决立即忘却了不自在,环顾四周,果然天色暗沉得夸张,后方黑雾浓郁,铺天盖地,不多时就要弥漫至整片山区。 “巳时了!这是异象,我们快……”葛慕云喊到一半止了声,因为他们皆已感知到远处遥遥赶来了众多修士。 晏重灿愣道:“难道……入口提前打开了?” “可,可是,”葛慕云有些害怕“入口在哪?我只知道巳时会这样,但什么都看不见了……” 司决冷然:“入口就在此地。” 葛慕云没反应过来,晏重灿却是明白了:“你是说,这所有群山,就是入口?一到巳时阵法启动,黑雾大作,这所有群山就成了传说中的夜魄狱山,夜魄草齐齐被阵法催生而出……” “原来如此,”弟子们却很高兴“幸好我们今天来狩猎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趁他们还没到,将灵草一网打尽岂不美滋滋?” 晏重灿也觉得这是机会。 此时黑雾冲天,恍然间整个天下都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树木影影栋栋宛如幽灵,群山张牙舞爪,果真成了炼狱一般的景象,而这黑暗还在愈来愈重,三名炼气期的弟子几乎已然看不清任何事物。 原先与他们一同在山上狩猎的弟子们接连发出凄厉的惨叫,即便听起来与他们相距甚远,依旧使得葛慕云浑身发颤,连敬畏都忘了,一把拽住了司决的衣角:“大师兄……我们,我们快找了夜魄草赶紧回去吧。” 司决久久不答。 晏重灿隐约看见他在拼命掐诀,手指频频催动,却最多催动出一丁点火星,到最后居然连火都没有了,他们彻底陷入了无边的幽暗。 “我们回去。”司决的双手颓然落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重灿感觉他的声音在发颤。 另外两名弟子闻言震惊:“回去?我们不做了么?” 葛慕云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坏事,忙表明:“师兄我,我不怕,有你我就不怕,你别担心我。” “抱歉。”他的身形似乎有些不稳“回宗后我会担起所有责任。” 说罢,他便御剑而起,顷刻间就已飞出数丈。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几人连忙追上,三名师弟妹急得团团转。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这,为什么要放弃?” “师兄你是不是怕我们出事?我们可以不去,可是师兄你不能……” “此次若放弃,师兄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 直到黑雾渐散,群星密布,银光照亮了前路,司决的速度才慢下来,他微微侧脸:“莫要再问。” 此前也是急得慌了神,他们才敢质问他,现在冷静下来,三人都是后怕,忙谄笑:“不说了,不说了。” 晏重灿一直默默跟着,虽觉得奇怪,但看司决这反常的样子,也只好沉默。 客栈里所有修士都去了群山寻草,进门时掌柜的还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司决却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第5章 第五章 晏重灿和余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阵,小声道:“不如我去罢。” “可是太危险了……” “无妨,我与获月一同去,不会有事。” 葛慕云怀疑地看着在他手心缩成一团的鸟。 “此事莫要告诉司决,待我带回夜魄草来再说。”晏重灿又补充道,他在路上思来想去了许久,都觉得先斩后奏比较好。 几人讨论一番,发现劝不住晏重灿,他们也不能时时守着他,便默认了这个主意:“那你一定要小心,单枪匹马总是不占便宜。” “我知道。”晏重灿叮嘱了几番记得保密,生怕司决临时出来拦着他,看他们各自乖乖回了房,便揣着获月从窗口一跃而出,直往黑化的群山赶去。 获月仰头看他:“没想到还真的要你来帮忙,你运气可真是绝了。只是你确定此行能够安然无事?” “比起这个,我倒更担心司决,他今天显然不对劲。”晏重灿疾速御剑“夜魄狱山有阵法,寻常修士无法依靠法决或者法宝得到光亮,而我自己即可生光,你亦不受黑暗影响,此次任务简直就是为你我量身定做,若无意外绝不会出事。” 听他一说,获月也有了些胆气:“话是这么说,可宗门众多,你还是小心为上。” “别太担忧,反正再不济也有神鸟大人你带我逃命,谁能比得上全速飞行的你?”晏重灿用手指点点它的头。 获月立即昂起了头,哼了一声,眼中皆是得意,满脸“你再能耐还不是得靠我才能活”的神情。 那黑雾就如迷障,不仅能阻碍大部分低阶修士夜能视物的双眼,还能阻绝法宝的光源,一群修士此时就如盲人一般在群山中摸瞎寻草。无数异兽蛰伏在山间,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它们袭击,吞入腹中。 通常来说,晏重灿所处之地愈黑,他身上的光便愈亮,只要他不加压制,在绝对的黑暗中甚至能照亮方圆两丈的范围。只是今日这地方着实诡异,即使他没用法决,身上暖光也被那黑雾作弄得飘来摇去,就如手上拿了盏烛灯一般,微弱又单薄,但好歹还是比没有的强。 “也好,若我这光芒大作,只怕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8 立即就引得他人注意,反倒害了自己。”晏重灿冲获月安慰般地笑道。 夜魄草喜暗喜潮湿,晏重灿就专往水源之处去,有获月在,他们这一路躲避变异灵兽躲得如鱼得水。 “它们倒方便,如此聚众生长也省去了我不少麻烦,”晏重灿将三五成群挤在一起的灵草装进乾坤戒“采摘也无甚难处,只要灵兽……” “左前方!”获月惊叫。 但见幽幽暖光照耀下,一头成年男子高的巨狼半藏在树后,利齿外露,爪牙锋利,喉间不断发出低吼。 宝剑嗡得一响,铮然出鞘,轻轻落在晏重灿手中:“区区狼犬,当真寻死!” 似是知道他在贬低自己,野兽嘶吼着两爪腾空,矫健灵敏地迅速扑来,身躯在幽暗之中化作一道强劲的虚影。 晏重灿凝神屏息,在那巨狼猛冲直撞之时不躲不避,他的剑招洒脱飘逸,脚尖轻点便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击在了巨狼的头部,互不退让间但听一声哀嚎,竟是巨狼率先后退一步,一道血痕正中额间白毛,滴滴答答流下血液。 “小心!”获月藏在晏重灿衣襟内,小尖嘴险些把他衣服啄穿。 话音刚落,那野兽巨大的头颅突然一歪,原是脖颈被晏重灿那一击给撞折了,但它显然无碍,就以这副奇诡的模样,携着暴戾的狼啸再次撞来。 “不便久战。”晏重灿当即作了决定,一瞬间竟是借它疾冲而来的风势身形一飘,如轻云般悄然飘向远方,有获月的双眼,他这场猝不及防的逃跑进行得顺当无比,巨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在黑暗中迅速消失,且不至于在复杂多变的黑雾与山形中迷路。 果然,他才刚以奇妙的身法逃脱,无边狼啸就已弥漫至山间,群狼密密麻麻闻讯而来,没察觉到它们前来的修士们不多时就如案板上的鱼肉被吞噬无影。 “……摆脱了。”良久,晏重灿用神识扫视仔仔细细一圈,终于松了口气,冷汗涔涔地靠树而坐“多亏有你,不然我决计无法这么快找到最好的路线。” 获月扇了扇翅膀:“可是,我们这一路疾奔,已经走到了夜魄狱山的最深处……我也有些看不清了。” “无妨,我们已采了多少夜魄草?” “九十二株。”获月精神有些恹恹的“阿灿,我好困……” 晏重灿忙把它捧到手心上,摸了摸它发冷的腹部:“怎么了?莫不是方才那一击波及到了你?” “不是……是我……被压制了,我感觉到此山深处有上古飞兽坐镇,你记得……千万不要去往高空。” 晏重灿见它眼皮耷拉,眉头皱起,却也无可奈何“你好生休息,大不了我们在此过上一夜,待日出后阵法消失再走。” “不行,太危险了……” “出不去,也不能飞,与其在这山中四处寻路,不如索性寻个地方隐蔽身形,以不变应万变。”晏重灿将它轻轻放入心口前的内兜“我一定会保护你。” 获月已经没有精神反驳他了,在极端的血脉压制下,它被强制进入了自保性的沉睡。 晏重灿几番试着催动自身的光亮,却是毫无用处,几乎已经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轻叹一声,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耳部,循着声音辨别脚下山路,跌跌撞撞一个时辰有余才在隐蔽的小丘下摸索到了一个低矮的洞穴,几乎只能装得下一个单薄的少年人,好在他身形削瘦,方才勉强挤了进去,再在洞口扯下藤蔓作了遮掩。如没有比他修为高的人过来查探,兴许是无人能找到他的。 他安静地缩在洞里,身子一动,骤然发现洞里长满了夜魄草,身下还压着好大一片,愕然间简直是被这惊喜砸了个头晕目眩。 洞穴肯定没人来过,夜魄草长势甚好,比群山外围的灵气浓度高了不少,晏重灿一株一株小心地拔,神识外放,仔细着不伤到根茎,待到全部摘完也数不清一共多少,就累得倒头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客栈依旧空荡,但也有少许修士带着灵草回来了。 司决正坐在窗台上闭目打坐,骤听门被敲响,他手指一动,门锁落下,是葛慕云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师兄,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告诉你……” “何事?” “回来时,晏……晏前辈说要帮我们忙,便自己前往夜魄狱山了,他嘱咐我们莫要告诉你,可是这般晚了,他却,却还没回来……” 司决双眸立睁,面上竟带了一分形于神色的怒意:“糊涂!” “师兄,我知道错了,都怪我们昏了头才答应,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回去反省。” 说罢,一道罡风将葛慕云直接推至门外,大门砰得一声再次合上。 司决僵硬地坐着,半晌,他紧咬牙关,利剑出鞘,竟是再次御剑而起。 他如一尊煞神般一步步踏进黑雾,自光源被阻绝后,他便没有再睁开过眼,只用神识引路寻人。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神识一刻不停地在夜魄狱山搜寻,所用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即便是素以神识深广如渊海著名的他也已头疼欲裂。 此地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司决似乎很了解这种黑暗,即使视线受阻也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始终如履平地,而他的剑只出鞘便震慑了一众凶兽,皆躲在远处惶惶不敢上前。 有些修士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原本还想借灵兽之手除了他,却不想是这种场面,又见他根本不采草,一时也方寸大乱,于是这场长久的搜寻竟是无一人打扰,平静得好似他单独在另一个世界。 “晏重灿!” 神识化作的喊声犹如惊雷般在晏重灿脑际炸开,他身子一抖,睁眸的一刹那竟是遍体生寒。洞口有数双放光绿眼正幽幽地盯着他,这森冷绿光在浓稠的黑暗中格外瘆人,还不知这群野兽已经虎视眈眈了多久。 晏重灿下意识就要执剑杀出一条生路,刚要动手就被飒飒风声猛地定在了原地。 一切似乎只是弹指间发生的事情,那凛冽剑气有着摧枯拉朽之势,就如万千利剑自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磅礴又冷漠,晏重灿虽看不见,却也听得出这一招强到了极致,用剑之人对剑的运用已然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转眼风止,绿眸齐齐如烛火熄灭,再没了动静。 晏重灿试探着将藤蔓撩开,伸手一探,果然那群野兽都被一击毙命。 “敢问是哪位道友……” “出来。” 是司决!晏重灿心头一跳,他摸不准自己此时的心情,身体却几乎是不顾脚下危险,循着声音跌跌撞撞跑到了他跟前:“司决?你怎么来了?” 司决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你可无恙?” “无恙,你呢?” “嗯。”司决洒然转身“跟我来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1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1 晏重灿这回汗流得比第一关还多地多,直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他这算是明白,那贤士门是干嘛的了,想必上山论道之人都是此地的素材。 说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以那小孩哈哈大笑结束,编钟之乐响起,方才象征他闯过了第二关。 然后就再也没了指示。 晏重灿也不敢动,就这样原地打坐。他实在是累得够呛,干脆打坐休息,反正他估计第三关就是如此,安心等待即可。 心无杂念地又打坐了三个时辰,至此他已花去了一半的时间。 地上三位长老早已又端着架子盘腿坐好了,面前的茶也添了新盏。 “第三关已过。”观长老感知到地下动静“看他能过几关。” 思长老颔首:“能在半时通过,虽不及司决小子,也算天才矣。” “司决小子,你如何看他?”闻长老问司决。 司决抱剑而立,闻言不动如山:“不知。” “不知?”闻长老有了兴趣“你也算久经风雨,识人之术炉火纯青,怎会不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司决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我不在意。” 其他两位长老吃了闭门羹,不想再招惹他,观长老却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摇头失笑:“有理,有理。” 晏重灿不知他们在讨论自己,他只觉得万般滋味自己也算尝遍了。大概是为了补偿此前过得滋润舒爽的百来年,短短一天他在幻境里连滚带爬,鬼门关都差点走了几回,才恍恍惚惚听到了时间已至的钟声,幻境撤去的瞬间他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隐隐约约还听见长老的声音:“第九关,此子果真资质非凡……” 第7章 第七章 “醒了?” 观长老笑眯眯地看着晏重灿。 “晚辈失礼了。”晏重灿赶紧爬起来,向他行礼。 “闯过九关可是大才,谈何失礼?你若不晕,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觉得丢份呢。”闻长老是越看他越喜欢,这小子多好,像那葛妹子,长得讨人喜欢,说话也甜。 司决咳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传了口信告诉宗主,只要他拜了师,弟子的份例马上就会送来。”闻长老白了他一眼,瞧这护短的性子,也不知是学的谁。 这三个长老虽然修为高深,但是身份特殊,决计不能收徒,否则容易有失公允,所以他们本打算让司决带他去各个洞府拜访拜访,哪想还没说出口,一个中年人模样的男人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哟,这不是吕怪么,稀客啊。”思长老乐得开他玩笑。 吕赓雅朝他呲了下牙,转而仔细盯着晏重灿看,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从头看到脚,宛如在打量一件瓷器。 晏重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这男人能被长老称为吕怪,想必修为也不凡,再看他长得英俊儒雅,气质卓然,只是眉眼间总留有一分疯癫之感,令他有些害怕。 “不错,这小子不错,我带走了。” “你当买菜呢?”观长老年纪最大,忙站出来主持公道“宗门里多的是大能,你别想在这占便宜。” 吕赓雅闻言怒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司决小儿想入我门下我都没肯,能被我看上是他的荣幸,他还敢不从?” “我说吕疯子,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今儿你要不说出要收徒的原因来,我们是绝不可能放手的。”思长老也掺和进来,要是往日,他们根本不会管人收徒之事,只是这回当事人是难得出门的吕赓雅,宗门鼎鼎有名的疯子,就是心如止水如他们也忍不住逗上两逗。 “你要理由是吧?我就和你说道说道。当初是我眼瞎,没看出司决有哪里好,这才被万景清捡了便宜。现下好不容易有个闯到九关,模样也还端正的,我可不得过来看看?再者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喜好,凡夫俗子我是瞧不上,但他不一样。”吕赓雅手快如闪电,捉住了晏重灿的腕子“我不信你们没看出来,他呀……身上有仙气,玉髓玉骨……” 晏重灿刚想说一句“不敢当”就听吕赓雅大声道:“不是人啊!” 晏重灿:“……” “我且问你,你想学什么功法?” 见问题终于问到点子上,晏重灿松了口气,认真道:“当是修剑道。” “好!那么你可知,泓玄宗上上下下,剑之一道,万景清可称第一,却只有我能与他相当。” 晏重灿双眸发光,动心了。 吕赓雅再放绝招:“我看你和司决关系不错,你又可知,他独占一山头,而只有我的山头与他相邻,数步便到?” 大善! 这样岂不是就能日日见到司决?日日见到司决就等于能时时观测,时时观测就等于能彻底了解他的禀性与他交好,这就等于能趁早给姐姐选上如意道侣! 晏重灿当即跪下:“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吕赓雅双眼都笑没了,将晏重灿搀起“随我回山,再做拜师宴。至于司决小子,你就去掌事房走一趟,把小灿登记在册,领了份例回来,切莫亏待!” 怎么说这也是大前辈,且与他师父相交甚笃,司决也愿意帮着走这一趟:“是。” 三位长老见事已成,热闹也看够了,立马将几人赶出了明镜堂,今天可真是耽搁了他们吃茶聊天。 吕赓雅好不容易有了个徒弟,再也不是孤家寡人,只恨不能瞬间移动到自己的山头,一路紧赶慢赶,揽着晏重灿的肩飞得风驰电掣,只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山峰。 翠山挺拔秀丽,仰脖不能望尽,山下立一石碑,上面却是空白。 “我曾说,待有徒弟,我再为此峰赐名。今终得一佳徒,也是时候了。” 话音落下,吕赓雅以剑气作笔,袍袖飞扬间,三个遒劲大字立时刻好。 “燕飞峰,你看可好?” 晏重灿眼眶一热,一揖到地:“徒弟当一飞冲天!” “晏之一字,过于温柔,不若生出羽翅,化燕而飞。”吕赓雅领着他往上走“我看你和燕子倒是颇像,灵动仁善,无甚不好。” 晏重灿自是了然他的用意:“徒弟明白。” 一路赏景闲聊,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果然两山之间垂着一座吊桥,桥身颇为精致,桥下云海翻腾,仙意渺渺。 “过了桥,就是司决的居所。”吕赓雅道。 “知道了。” “拜师宴也不需什么规矩,我这地方清净,我做一桌小菜,打一壶热酒,你我师徒二人吃吃饭,说说话,就算作拜师礼礼成吧。” 晏重灿本也不是什么拘泥之人,立马笑开了:“既如此,师父歇着,还是我来做吧。” “哦?那正好,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那边有田地,什么菜都有,你尽管摘吧。”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2 “是。” 此山有竹有树,有花有草,还有良田小湖,堪称世外桃源。 晏重灿兴冲冲地去看菜,恰巧遇上办事回来的司决。 “份例。” “谢谢,你今夜来燕飞峰吃饭么?我掌厨。” 司决长睫掩住眸中情绪:“拜师宴,外人不便打扰。”说罢,便顺桥离开。 晏重灿看他稳步走在摇晃的吊桥上,再看那云蒸雾绕,群山衬托,愈发觉得司决这身姿当真是仙人模样。 份例除了弟子应有的衣物、基础法决、身份名牌、月钱,还有整整一袋象征贡献点的纸票,少说也有一千点,字条上说这是他采摘夜魄草的功劳。 把东西放好,菜也摘好,晏重灿撸起袖子进了庖屋。 起锅时,突然听见外面声响,透过窗户一看,却是吕赓雅。 他现在只穿了件外袍,披头散发,提着酒,就那样躺在了崖边的怪石上,嘴中还在豪爽地吟诗,间或喊上两句:“好诗!” 晏重灿:“……” 他便边听着他胡言乱语,边做菜,诗喊完,又听他仿佛有些醉了,挑衅起对山的司决来:“小子诶!你知不知道这部经书的意思?你读过书没?” 光挑衅司决就挑衅到他做完最后一道小菜,本以为司决不会理他,就在吕赓雅正喊得畅快之时,几道剑气越桥而来,直接贯穿了他身下的怪石,吕赓雅险些颜面尽失地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吕赓雅不怒反笑,观之神情是真的觉得好玩,可见这不是第一次了。 晏重灿不禁很同情司决。 “师父,请上座。”晏重灿把饭菜摆好方唤他。 “好菜!有菜有酒,有人陪,人生何憾也。”吕赓雅坐下后频频下箸,显然满意之至“明天也给司小子送点,让他嫉妒嫉妒我。” “好。” 吕赓雅突然凑近他,好奇道:“对了,你是怎么和司决好起来的?” “这……只是偶然碰上,便顺路同来了。” 吕赓雅也不知信没信,又问:“那你,可知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世?” 晏重灿便睁着大眼睛乖乖地顺着问:“是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吕赓雅自斟自饮。 晏重灿:“……” “我不说,你想知道,自己问他去。”吕赓雅补充道。 “嗯。”这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交上心了,晏重灿心里叹气。 这一桌饭菜他们因为畅聊,直吃到深更半夜。 吃完,两人还要拿着酒在月下继续。 吕赓雅把自己的底子掀了个彻底,他如今四百多岁了,当初也是天才般的妖物,十五炼气,二十筑基,而立金丹,此后二十年元婴,三十年化神,百年大乘,却没再往上一步。 “为师是在等你啊……”吕赓雅打了个嗝“以我的资质,到虚境,再到飞升,百年足矣,到时连个徒弟都没有,岂不是虚妄!” 晏重灿也喝得双颊通红,抱着酒坛连连点头:“师父真厉害。” “可不是嘛,当年,天下多少仙子仰慕于我,数也数不清。”吕赓雅眉飞色舞“以你的年纪,恐怕不知当年风靡修真界的第一美人,莫清莫仙子,那时,天下修士,只有我能与她月下共饮,羡煞万千之人哟。” 莫……莫清? 晏重灿酒醒了一半:“师父说的莫仙子,可是左眼眼皮有一点红痣的莫清?” “怎么?你也认识?”吕赓雅瞬时来了精神。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我说呢,那莫仙子钟爱英俊威武之人,你定是入不了她的眼。” 晏重灿只能干笑着点头,心道,是啊,可不是看不上自己,现下自己不就是被派出来寻找英俊威武的人了么? 不想了解他们的往事,他是不信吕赓雅和自家大姐头有过姻缘的,忙把话题引向别处,一饮一啄间天光便即将大亮了。 “今夜忘形了,去睡吧,修炼之事待醒来再说。”吕赓雅说着就伏在怪石上睡着了。 晏重灿便强撑着收拾完残局,再依言回房沉睡。 自此他就算真正在燕飞峰落了户。 相处几日,也了解了吕赓雅的部分脾性。他是真有些疯病的,正常的时候衣冠博带,风度翩翩,发作的时候袒胸露乳,饮酒作诗,更疯癫的时候,便是提剑出去找人打架,多是找万景清,一打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十天半个月。 但他教起人来倒正常得紧,深入浅出,只看教导弟子的模样,简直比凡间先生们还要正经。 这段时间,葛慕云也上山来找过他,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有闲的时候,便带着他在宗门走走,熟悉一下地形和人。 只有司决再没了动静,除了第二天去送过一回饭后,他再不敢贸然去决云峰寻他。 在燕飞峰的日子平静异常,有吕赓雅凶(或疯)名在外,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更没有其他弟子那些莫名的事务缠身,作为吕赓雅的首徒,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弟子,他虽未露过几回脸,但地位却是水涨船高。 前几个月吕赓雅抓他修炼抓得很紧,打基础是最为重要的事,更遑论他的剑法深奥奇妙,所以晏重灿很是疯狂修炼了好一段时日,直到吕赓雅有事外出才稍微松散一点。 也就是这一次下山,满宗门传得风风雨雨的传闻他隔了几日总算知道了。 “司决怎么会受伤?”晏重灿又惊又急。 那弟子耸肩道:“只听说他遭了其他宗门围攻,从两名金丹前辈手下死里逃生。” “金丹?我常听说司决修为可当金丹……” “那可是两名!再如何跨境界,他也还是筑基啊。” 晏重灿忙问:“那他情况到底如何?” 几名弟子打了个太极,一起散了:“那可是大师兄,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晏师兄你和他关系好,你去看看不就行了?” 是啊,晏重灿恍然大悟,都怪自己太忌惮司决那副冷淡的模样,以至于连探伤都不敢。 想想司决这德行,恐怕是连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思及至此,他到医馆用贡献点买了些药,飞一般地去往决云峰了。 “希望没事。”晏重灿忧心忡忡。 第8章 第八章 两个童子生得粉雕玉琢,正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数蚂蚁。 “好像有人来了。”一个童子道。 另一个童子皱皱鼻子:“谁敢来啊?” “啊呀,真来了,是住在对面的那个人!” 有客来,两个童子连忙站起来,迈开小短跑过去迎接:“晏哥哥,你是来看主人的吗?” “他的伤可还要紧?”晏重灿眼中透出的担忧不似作假,童子也颇觉温暖,并不客套:“前几日宗主和医师来看过,说捱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3 过这几天就无大碍了,最近是有些难熬。” 听到这话,晏重灿更是紧张:“那他现在可方便?” 童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主人不喜我们近身,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主人待你特殊,我去为你通传一下吧。” 说罢,这童子便推开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不过一会儿,他撇着嘴出来了,朝晏重灿摆了摆手:“主人说,‘探望无用,退下吧’。” 晏重灿倒对这个推拒并不意外,立在外面半晌,将买的药递给童子拿着,扬声道:“司师兄,我随家姐也学了一些医术,虽不精通,但也算有些独门手法,你不妨让我看看吧。” 屋内依然沉默。 “司师兄……” 似是怕了他再聒噪,晏重灿刚开口,里面总算有了回应:“进来。”听声音,的确虚弱异常。 房间素朴,药香弥漫,血腥味亦弥久不散。司决靠坐在叠起的高枕上,薄被滑落在腰间,露出他洁净的白色内袍,透过衣襟依旧能见到里面缠满的绷带。他的黑发自肩头散落而下,平添旖旎之感,再除去黑漆漆的双眸,整个人都素白如纸,就连唇也毫无血色,更显得锋锐得不近人情。 他像一株天庭的白鹤芋,仙姿玉貌只可描其半分。 晏重灿怔楞片刻,缓过神来,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师兄,你怎么样了?” “无碍。” “我为你诊脉。”晏重灿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直接探进薄被握住了他的手腕。 司决身体僵硬了一瞬,却也没有挣脱。 这一诊脉,晏重灿的面色逐渐由沉静如水转化为了慎重。他心中着实惊涛骇浪,无法抑制。 司决脉象虽平稳,但这平稳之下却是暗潮汹涌,旧伤沉疴不说,他体内长久积压着一股浩瀚灵力,晏重灿只稍稍一探,心神便险些遭到吞噬。也不知这样充沛霸道的灵力,司决是如何压制的,若有朝一日它们冲破丹田的关口,只怕司决顷刻间就要爆体而亡。 “师兄,你的灵力……” 许是没想到晏重灿能看出自己的问题,司决眼神一冷,将手强行抽出,偏过脸道:“既已看过,便回罢。” 晏重灿不听,迎着他的冷气,盯住他的眼睛凑近了道:“此次重伤已伤到你的根基,再兼之体内大患,内外夹击,怎会好受?不如让我为你施针,能止一些痛也好啊。” 这样的重伤,还要用残忍手段压制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晏重灿甚至无法想象这会是如何的疼痛,若换了他,恐怕根本熬不过一天。身旁没有一个人照顾,孤零零的司决到底是怎样熬过去的,又是怎样做到如此这般平静的? 司决的长睫洒下一片阴影,映着他眼下的青黑愈显憔悴。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重灿感觉他面上多了一分脆弱。 “施针。”司决语气好像有些玩味“恐不是这么简单。” 晏重灿见他至少肯开口,忙积极道:“是,我会借金针用灵力为你疏导,若有必要,我更会用神识探测。” 司决静坐许久,骤然正眼看向他,双眸如电,直看进晏重灿心中。 晏重灿知道,他在赌,在揣测,在衡量是不是该信任自己。 神识交融,灵力疏导,等于把整个身体都交给对方,若有异心者,只需几息就能找到他的命门,甚至为他留下陷阱。 又过了半晌,直看得晏重灿心里也打起来鼓时,司决终于有了动作。他将内袍解开,轻轻脱落,优雅地趴伏在了床上:“若无效,我会将你扔出去。” 晏重灿被这句软绵绵的威胁说得浑身酥麻,他的大师兄,若真有了信任,就连说话也多了几分可爱。显然他不知道,他的“扔出去”是真的“扔出去。” 将全套用具取出,晏重灿凝眸为金针过了火,再看向已毫无遮掩的司决。 他的黑发被拨到身侧,堆积如云,使他莫名有了些温柔,而那宽阔的脊背与劲瘦的腰肢更是充满了美感,有力的肌肉构成的背部线条几近完美,杂乱的绷带使躯体显得矛盾又旖旎,就连他趴伏的姿势都仿佛是驯顺的,晏重灿压抑不住地喉结上下滑动。 念了几句清心诀,晏重灿深吸一口,摒弃所有杂念,专心为他施针。 房内的香炉香雾蒸腾,两个童子在外守着炉子煎药,偶尔唱两句法决化作的童谣。 司决许久没有这样舒适了,他常年绷紧的肌肉在少年温柔的推拿与下针中渐渐放松,翻涌的疼痛也渐渐被压制,甚至再也察觉不到,司决警惕地发现自己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他不该在外人面前沉睡,可是一切都太温柔,太宁静,金针也有意让他有个好眠,本就重伤已久又从未休息好,不管心里多警惕,终是抵抗不住本能。晏重灿下完最后一针,便发现司决已经睡着了。 坐在边上看了许久司决的睡颜,观察了他的情况,顺带饱足了眼福,晏重灿轻轻起身,出了门不再惊扰他。 “主人睡着了?”童子小声问。 晏重灿笑着点点头。 “太好了!”童子双手合十“主人辗转反侧这许多天,从没合过眼,多亏您来了。” “我带来的药都是安神的,你每日早晚熏香,能让他放松心神。” 童子连连点头:“明白了。” 伸了个懒腰缓解一下因为施针酸了的腰,晏重灿再要了个摇椅,坐在上面闭目养神,顺便背背法决。 两炷香的时间够他背完十章了。 等候的时候决云峰又来了客人,却是宗主万景清。 两个童子刚要行礼,就被万景清制止,晏重灿从摇椅上弹起:“宗主。” “莫扰到他。”万景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我听小竹和小草说,你精通医术,也了解司决的病因?” 晏重灿惭愧地垂下头:“弟子不才,只知原因,不知疗法,所以只能帮师兄缓解疼痛。” “这就足够了……”万景清大叹“既如此,本尊便拜托你一件事。” “宗主请说。” “请你在他未痊愈之前,在此照顾他,也算让我放心一些。” 晏重灿立即应下:“宗主放心,我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师兄。” “哎……哎……多谢。”万景清心口大石落下,拍拍他的肩,留下几瓶珍稀丹药做谢礼便飘然离去。 待宗主走了,小竹小草愣愣地凑过来:“晏哥哥,宗主大人要你照顾主人?” “是啊。”晏重灿喜滋滋。 两个童子同情地看着他。 没察觉到他们的眼神,晏重灿突然想起什么,从胸口内兜里掏出还在呼呼大睡的获月:“它都睡几天了,你们能不能找些食物来,我让它吃点东西。” 小竹小草看见这鸡崽子一样的小黄鸟,哪有什么不能,当即转身跑进屋子里翻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9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9 待他们的身影从岩洞消失,鲲鹏一声轻叹,正欲缩回池底,便听见浩荡回音:“如此轻信于人,你果真一丝长进也无。”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听就是九婴。 它倒也不恼:“你我被困百年,即有人来,自是好事。” “但愿吧。”九婴的声音透过重重壁障直穿岩洞,制住了鲲鹏偷懒的动作“我一人独守百年,你既醒了,便莫再沉睡,逃避对你有何益处?” 被揭穿的鲲鹏立时尴尬地仰了仰脖子:“那好,你便与我说说这些年的事吧。” 第12章 第十二章 地下机关重重,但两人皆未受伤,司决以饱经试炼的架势极快地闯关,这一路闲庭闲步的模样,若是三圣在此只怕是要被他气死。也正因此,晏重灿也有了不小的疑惑:“以他们的修为,为何地宫却如此易入?方才那火球一关,即便是炼气期也能轻易过去。” 司决抽空瞥他一眼,同时反手,挥剑挡下数支快箭:“为引人深入。” 心中猜测被司决这样说出来,晏重灿也是一惊,于是愈发确信这个想法:“那岂不是别有用心?恐会利用我们。” “有我,无事。” 司决捉住他的手腕,旋身一闪,带着人跌入一扇暗门之内。 暗门内别有洞天,与泓玄宗的客栈却是有些相像,门后便是花明柳绿,仿若江南。 穿花过柳,便见到一处寻常院落,院中还栽着十余株灵草,晏重灿打眼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凡品,甚至有一株就是虚界在也屈指可数,十分稀有。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他直接蹲下,将这些灵草妥善地连根移入乾坤戒中。等都完好地移栽完了,晏重灿才欢欣地吁了口气,抬步走进司决所在的书房。 房间不大,却因空荡而显得宽阔,书架也是空的,剩下的寥寥几本书则被司决放在桌上逐本细看。 “这是《天羽法决》?”晏重灿随手拿起一本便震惊得瞠目结舌“自天羽老人仙逝以来,天下已寻此法决千年……”如今竟就被这样大喇喇地放在简陋的屋子里? 司决觉得他表情有趣,便把其余几本书也放进他怀里供他尽情惊讶。 待看到最后一本时,晏重灿已然麻木了,他怀里这叠书随便一本扔出去都能引得修真界哄抢,打得血流成河。抱着抱着,他就觉得烫手起来,手忙脚乱地又放回桌上,面上还有些为难:“我们全拿回去会不会引起怀疑?”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会,但无妨。”司决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禁失笑,拂袖把书都装了起来,悠然起身“还有下一处。” 晏重灿跟着他走进旁边的房间,这房间更小,一张床就占了大部分地方,床边的木柜低矮,两个抽屉都大方地敞开。司决走过去从中拎出了一个令牌,借着光打量半晌,挑眉塞进了袖口。 这厢晏重灿还在不顾形象地在床底摸索,并挣扎着拖出了一个红色木箱:“我闻到了灵药的气息,好像是一箱丹药。” 说着,他就准备将箱子打开,在他动手的同时司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味,却依旧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他信手掀开了盖子。 “这么多!”晏重灿抱着箱子惊叹。 果真,这木箱里铺着一层丝绸,而丝绸之上正是四排五列共二十瓶丹药,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很快就充盈至整个房间。 晏重灿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觉识海一阵刺痛,视线逐渐模糊,在往下软倒时他本能地向司决伸出手去,最后一眼却只见到司决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 这一觉仿佛睡过了千年。 他听见铁骑的声音。 看见飘扬的旌旗。 边关变炼狱,守城之战化作火中煎熬,不分敌我共浴血河。 他看见十余城池荒无人烟,寂静无声。 突然一声长鸣,鲲鹏展翅从荒城飞过,广阔的天地不过它稍稍振翅便能掠过,狂风掀起遍地染血尘土,鲲鹏不觉悲哀,却只觉得畅快。 “我说了吧,只要跟着我们干,这天下迟早任你游荡。”说这话的人声音粗犷,几番哈哈大笑。 他又见无数信徒向着无脸神像跪拜,为一句号令献祭血肉,将满身修为拱手奉上,这些虽死犹荣的扭曲面孔在血色之中尤为可怖。 蓦地随着巨响一切幻象尽皆消失,他识海中只余下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袍男人。 “你生而为何?”他沉声发问。 晏重灿双膝被定在地上,身躯如同不是他自己的,丝毫不得动弹,只能在强力的威压下以臣服的姿态回话:“不为何。生不由我选,死亦不可知,既如此,此生何必求一个答案。” “缥缈如烟,游离如飞尘,当真是你所愿?” “哈哈哈,我所愿就真如此重要?飞尘又有甚不好,不拘于一室乃是天下之大幸。”晏重灿头不受控制地垂着,双目却上挑着狠狠看向黑衣人,那不算高大的身影着实可怕,令他只是直视就心中打鼓,但他不愿服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他身上多得到些信息。 黑袍男人始终不动如山,就如一座雕像般毫无破绽,听见晏重灿的话竟是畅快大笑。 “说得好!那是谁在禁锢我们,又是谁要使人束手束脚压抑本性?一身修为,满怀抱负,只为让人尽展能为,而非困于这天地牢笼之中,成为缺翅残鸟,含恨而终。这才是天道本质。” 晏重灿刚要反驳,又听他道:“若你想护一人,当如何做?” “自是寻出一条生路,为他铲除一切祸患。” “人心本恶,祸患就如野草,随时会复生。” “可……” 黑袍男人似是觉得戳中了他的痛处,声音愈发激昂:“自当斩草除根!” 尾音震荡,直穿识海,晏重灿本就受控的识海立即混沌一片,他迷茫地跟着低声重复:“斩草除根……” 想杀之人皆可杀,无错之人生而是罪只管屠戮,将一切斩草除根,将天下占为己有,便再也不用担心其他…… 真好啊…… 尖锐的疼痛就在他陷入之时刺入骨髓,他哀嚎着抱住头,疯狂挣扎,那疼痛却愈演愈烈,从筋脉蔓延至识海,就如有人在他脑中埋了一根针,此时正在缓缓往外拔出,每一息于他都是折磨。 “醒来!” 煎熬中,熟悉的声音如一泓清泉缓解了他所有的难受,晏重灿深吸一口气,犹疑地睁开眼睛。许久,他的目光才恢复清明,直到看清眼前人的脸时,已然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晏重灿眨眨眼,显是还没反应过来。 师兄好看的脸与他不远不近,正暗含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心安理得地赏了会儿美人垂怜的目光,又动了一动,这才发现不对劲——他头下的触感柔韧,不像枕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0 ,也不像床板——晏重灿悚然一惊,这是他师兄的大腿!且师兄的手还牢牢抱着自己的腰,生怕自己因为挣扎而挣脱出他的怀抱。 此前遭受的所有苦痛统统散尽,少年从脖子一路红到了头顶,刚要爬起来,身体一软,就又倒了回去,仿佛投怀送抱一般。 晏重灿:“……” 司决倒没什么波动,依然是风轻云淡,边将他从自己腿上扶起,边道:“箱中有他们的神识,你受它蛊惑开了木箱,神识便侵入你我识海,妄图植入执念,引我们堕魔。” “那你……” “我先醒一步,为你逼出了神识。”司决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可还好?” 晏重灿红着双颊连连点头:“师兄我没事的。”呆坐了片刻,又期期艾艾地凑过去认错:“都怪我意志薄弱,方才受了蛊惑,差点害得师兄也中招……” “不怪你。” 司决打断了他的反省之语,为他拢好外袍,还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该走了。” 师兄脸这么冷,但人真是太温柔了。晏重灿捧着心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头,没来得及看路就撞在了他后背上。 司决停了步,稳立如山。 “识相点就把东西都交出来,要保命还是保财,应该分得清吧?” 晏重灿闻言忙错开一步越肩望去,便见他们之前的的来路上已站了八个修士,分别是两个金丹四个筑基还有两个炼气弟子,此时都仗着有金丹修士撑腰,鼻孔朝天地望着他们二人,而那金丹修士也是满目贪婪,一遍又一遍地打量他们,想看看他们都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想必这只是一群听闻泓玄宗找到了地宫,闻风前来的鬣狗罢了。 “不知众位是何人?”晏重灿心中鄙夷,镇定问道。 一个长着麻子的炼气弟子嗤道:“哈,连役灵宗的服饰都不认识,泓玄宗果真都是一群乡下佬,难怪要与凡人为伍。” 晏重灿这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眼熟了,当初他也算与役灵宗有几面之缘,但印象不深,才没想起来。 “劝你们懂点规矩,这样大一个地宫,难不成你泓玄宗还想据为己有?这让我们其他宗门如何自处?”这炼气弟子不仅胆子大,嘴上也毫无遮拦,对着两个前辈毫无谦卑之意,直说得司决也微微皱起眉来。 晏重灿冷笑一声,不以为意:“我自然懂规矩,自古以来任何洞府秘地皆是先发现者得,地宫入口已有阵法警示,诸位却生生闯入,并拦人劫财,倒不知是谁不讲规矩了。再者……何时天下第一宗门也轮得到一个炼气小儿来夸口?” 还未来得及对“天下第一”这个修饰语讥讽一番,为首的金丹修士便将他振袖抛出,转而笑道:“弟子年幼,童言无忌,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都比你高了半个头了还童言无忌……晏重灿憋着一肚子话,又不敢说出来,他们势单力薄,口头之快逞两句就是极限了。 司决将晏重灿牢牢护在身后,语气端得平淡如水:“此地早已人走财空,不必挂念。” “有凶兽坐镇,怎么会一无所有?”金丹修士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做出一副极浮夸的表情“我们既已来了,便合作一番,你将得的东西交出来给我们看看也好啊?” 眼见着他们已然发作,灵力大作,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晏重灿都准备殊死一搏了,却听司决一声轻叹。 “仅寻得一块令牌,若诸位想要,便拿去罢。” 语毕,一块精致令牌自他袖中飞出,直直落入那金丹修士的手中。 金丹修士也是个见识广博的人,一眼就看出它背后暗藏的价值,双目都红了,猛然盯向司决。 男人不为所动:“寒潭鲲鹏仍有八成修为,且与我相交甚深,进时容易,出时……” 几名修士齐齐打了个颤,想起来时那鲲鹏的可怖模样,也不敢拿这性命大事打赌,掂了掂手中令牌,金丹修士只得不甘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令牌你既送予我,我便承你一个情,不再追究独吞之事。那走罢。” 听到这可耻的言论,晏重灿躲在司决身后脸拉得老长,手指却被司决悄悄一勾,忙垂目看去,便见司决的袖中还藏着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少年立时浮起了笑。 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地宫寻得的东西均上交给了宗门,司决和晏重灿一人分到了三千贡献点。 万景清和一众长老确定了那就是异道三圣曾经的据点之一,在听到司决将一块令牌交给了役灵宗的人后,竟也没有生气,还夸他懂得审时度势。 原来司决本就拿到了两块令牌,如今失去一块也不算什么重大的损失。从主殿出来,他侧首道:“此牌乃是银台城的通行令牌。泛金的为行商牌,泛红的为武斗牌。” “那你给他们那块……” 司决似笑非笑:“自是泛红的。” “这银台城又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从没听说过?” “它的名声不在明面上,”司决与他并肩步下阶梯,两侧树影浓浓,让人心也得以宁静“尽管去的人多,但都不约而同将它当成秘密,若听不懂暗语,自是不会知道。” 晏重灿钦佩地仰头:“不愧是师兄,连这等事都一清二楚。只是行商牌我尚还能明白,武斗牌又是何作用呢?” “银台城的护卫报酬丰厚,所以一些人是为了去应征护卫。另一部分修士则是囊中羞涩,抑或生性好斗,便凭着武斗牌在决斗场赢得想要交易的物品。” 从小生活在虚界的少年对这些离奇故事越听越好奇,反正他们现在还算闲,便也不御剑,缠着自家师兄散着步说了一路,临到山头了还不愿意分开。 银台城原是一个神秘大能建下的小城,在此城内任何人都没有尊卑之分,只要是凭令牌进入的修士都受城主的庇护,就连武斗也是有专人看守的。城内规矩很简单,持两种令牌的,都只能和与自己相同令牌的人进行交易,比如若是武斗之人想要强行与行商之人交易的话,不仅会被轰出去,还会被终身剥夺进入银台城的权利。而进入城后,迟迟不进行交易之人,同样会被当做内奸处理。 许多修士去银台城实际上也不是为了寻宝,有时就随意买两件物什,便开始享乐。平日在外享受不到的事情,在银台城都毫无顾忌。于有能力又有钱的修士而言,此城简直就是他们的极乐世界,不用担心他人的眼光,更不用顾及道德伦常,只要在规矩之内行事,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们。 只是能进入城中的令牌却是极其难得,过去还有些门路,近年却是毫无消息,使得任何人都不知道它的获取方式。 至于司决这个也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居然知道得这么详细,晏重灿却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1 点都不猜忌。诚然司决身上有太多令人想不通的东西,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怀着满腹秘密呢?他们俩只可谓是谁也嫌弃不了谁。 本还想着回到宗门再闲散一段时间,结果当天掌事房就又传了消息来,令他们尽早前往银台城一探究竟。 “是因为那地方会有异道三圣的线索?”晏重灿对银台城好奇极了,一点时间也不想拖,得到任务便跑到了决云峰等师兄一起走“我想,这令牌必定是他们故意留下,好引诱我们前去。” 司决颔首,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那这算不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筹码,便不是。” 晏重灿一下来了精神:“我们有筹码?” 司决唇角微翘,“你。” 诶? 晏重灿一愣,还想追问,却被师兄嫌烦,直接拉到了半空之中,吓得一个哆嗦,终于闭了嘴。 他们没有直接去银台城,而是被司决带着先进了一个状似寻常的酒楼,里头已经快打烊了,掌柜的靠在柜台前昏昏欲睡,听到有人前来,眼皮掀了掀,竟是根本没理他们。 司决扔了块中品灵石到桌上,随意捡了个座位坐下,脸朝着正前方,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库里还缺金条么?” 掌柜的听了依旧是那副睡模样,藏在胡须下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们听得清楚:“老位子都摆满了,好久没出货,缺不缺有什么要紧?” “从前三个月出一次,如今是不景气还是没人要了?” “哦?熟客?”掌柜的双目完全睁开,谨慎地打量着司决,至于坐在边上一头雾水的晏重灿,他直接当做看不见了。 司决又向后掷了块灵石,语气森寒,显是有些不耐了:“加两块金条,不压人。” 接了灵石,大腹便便的男人摸着下巴考虑了半晌,许是也觉得看不出什么不好的,便直起身子,恭敬道:“请入内间,让主人看看成色。” 掀起帘子,推开暗门,里面是极其普通的房间,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正在床上打坐,听见掌柜的通报,只得停下吐纳:“何事?” 掌柜赶紧小步跑过去,附在男人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男人立即冷目看向了两名不速之客,将他们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冲司决手掌一摊:“东西。” 司决也不含糊,闻言就将令牌扔到了他手上。 男人拿着令牌先是用眼看,接着用神识渗透,最后还拿出一样法宝试了片刻,确认无误后才还给司决。 “成色不错,哪来的?” 司决脸色如常,一丝表情也没有,淡然道:“总有门路,什么时候能出货?” “来得正巧,明天一早出发。”男人又眯着眼瞥了晏重灿一下“这位是你……?” 司决难得卡了下壳,还未说出话来,男人连同掌柜的都笑了:“我们懂,我们懂,感情挺好啊。” 默默站着的晏重灿:“???” 司决许是觉得这个误会挺省事,便没有解释,又问道:“我们需要添什么宝?” “噢……果真是熟客啊,”男人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见司决好说话,脸也没再冷着,开怀笑道“最近破魂珠行情大涨,相信你也知道,把货给我们,到时卖了□□分。这个价在附近商行都是良心价了。” “可以。” 司决果断应下,信手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男人:“五十颗破魂珠,五十株夜魄草,都是上品。” 男人拿到东西,眼睛都发起了光,笑容越发真诚了起来:“这感情好啊,既然是一套,我也不多说了,五五分,以后还和我们合作啊。” 占了便宜,他也殷勤了不少,把手下挥退,亲自下了床给他们倒茶:“本人是存金商会的会长,姓魏,单名一个蕴字,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司剑,晏小玉。”司决简明扼要给他介绍。 被强行改成小姑娘名的晏重灿:“????” 魏蕴仿佛也惊了,迟疑地看向晏重灿:“这位……是女子?” 司决一口否决:“不是。” “哦,”魏蕴呵呵笑“好名字,两位真乃天作之合,般配,般配!” 生意做久了,这些人的话都是听听就算了,口头上的都当不得真,晏重灿却是不知道的,听了魏蕴的话,一张脸瞬时涨得通红,暗道他和司决看起来就那么像一对?难不成还不能当兄弟了?这可是他未来姐夫呢! 他在这里纠结着,司决也迅速结束了寒暄,礼节性地喝完了茶,带着晏重灿到楼上歇息了。 在房间里设了阵法,憋了许久的晏重灿终于有胆子开口:“今晚是怎么回事?” “银台城近年去的新客少,想不引起注意,只能混入老商队里,方便行事。” 晏重灿顿了顿,又小小声问他:“那,那你怎么不解释我是你师弟呢?” “宗门弟子混着商队,跑去银台城,是想做什么?”司决反问。 “那也能是你弟弟,再不济还能是朋友呢……” 司决笑着揉了一下他的柔软的头发:“这样他们才会少些戒心,越违背常理的人,在银台城便越合理。” 晏重灿这才明白了,怕师兄觉得自己多事,想赶忙道歉,就见司决和自己隔得很近,他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自己,竟还含着一丝歉意:“委屈你了。” “啊?”晏重灿立即跳了起来,拍着胸脯表忠心“不委屈,不委屈的。师兄这么好,我怎么会委屈?” 司决瞬时失笑,将他拉到床上:“早些歇息吧。” “好……”晏重灿应着,环视了一圈房内,突然意识到居然只有一张床,又弹了起来“我还是睡地上吧。” 男人却不容拒绝地将他直接放倒在了被窝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话,睡觉。” 晏重灿整个人被禁锢在他身下,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师兄睡地板,就算坐地上打坐他也觉得是让师兄沾染了尘埃,于是胆大包天地顺势拉了一把司决的衣领。 没预料到身下人的动作,司决反抗都来不及,眼前一晃就躺到了少年身边,两人肩抵肩,腿并腿,几乎连呼吸都近得交缠在一起。 晏重灿还小心地把被子分给了他一半,于是这□□温也彻底没了间隔,一点点在相触的肌肤间传递,如同沿着手臂燎起了遍野的火。 这下始作俑者又开始不好意思了,一直动来动去,折腾得他们之间愈加热了起来。 司决叹口气,不自然地侧了下身,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语气温柔又无奈:“乖,安分些。” 许久又道:“好梦。” 像是这话有什么魔力,方才还浑身燥热,睡不着的人立即就安定下来。 晏重灿看了会儿天花板,感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7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7 极美,我们却是从没见过本尊的。听我在分影堂的兄弟说,他喜好穿蓝衫,有段时日我们城里的蓝衣都大涨价,便是跟了他的风。” 晏重灿脑中瞬间闪过顾玉书的脸,不禁心下一寒。 将猜测压在心底,他又趁热打铁继续问道:“那两位大哥可知道要如何进围猎秘境?” 两热心人面面相觑,一同开口劝他:“劝你最好还是别去,除了修为高深的大能,也就是一些亡命之徒愿意进去厮杀了,我们这些常驻于此的都未曾去过。” “里头不是只有些珍奇异兽么?为何如此危险?” “……因为大部分舍命前去的修士,”这人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神神秘秘道“实际上都是被银台城流放的‘待死者’,他们必须要去秘境猎到上品妖兽为自己赎命。而若是寻常人将他们杀了,则可以去分影堂拿赏金。这是我们城里都心知肚明的老规矩了。” 晏重灿不理解地微皱眉头:“既是如此,待死者之外的人如何敢进去杀人?” “这就是它的危险之处,你怎知谁是待死者谁又不是?别人又是否会相信你的身份?”他啧啧感叹“你也看见分影堂的车了,这般的肥差通常就是被他们自己吞下的。他们掌握着名单,有自己的服饰与证明,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动他们。每日光靠猎杀待死者,都能赚得腰包满满。” “你是说……”晏重灿感觉心脏都仿佛停滞了一息“分影堂的人会进去猎杀修士?” “围猎秘境还有个屠宰场的外号,你竟从来不知?” 每个字都如重锤将晏重灿击得头晕目眩,这一切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怖得多,他终于理解了司决为何要自己去,更深刻感受到了阴谋的森寒。然而他还是无法放任司决深入虎口,甚至怀疑他根本不知道顾玉书和分影堂的关系。虽然这目前还只是猜测,但他心里已然隐隐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看出这漂亮少年依旧想进秘境,只得叹道:“非要去的话,我建议你先往车队行进的方向走,在石桥那边有一家店,运气好或许还能在里面加入哪个围猎队,总比形单影只好些。” 晏重灿感激地点点头,认真道了谢便拉着天倪找石桥了。 “天倪,”走在路上看着东张西望的小姑娘,晏重灿突然想起了什么,严肃提醒道“以后如果有外人在,你千万不要说话,也不要笑,知道了吗?” “为什么?” “因为有坏人,你不说话,他们就不会觉得你好欺负。” 天倪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来,板着脸给我看看。” 闻言,天倪努力拉长了脸,一点表情都不带,目不斜视地看着远处。霎时间她便从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生人勿进的冷淡修士,单从这副唬人的外表来说,任谁也想不到她实际上只是个灵智不高的妖兽。 晏重灿满口夸赞:“我们天倪真厉害。”听得她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练习着唬人的神情,走了许久,两人才看见一座小小的石桥。边上酒楼林立,只在角落里有一间灰扑扑的铺子,上面写着“无银当铺”。直觉就是这里,晏重灿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径直进去了。 里头倒是挺宽敞,此时人不算多,只柜台前站着一个老人,边上还坐了几个罢了。他刚撩帘子进门,数道目光便齐刷刷集中到他身上,且久久不散。 “想当什么?”老人拉长了声音问。 “进秘境。”晏重灿开门见山。 “哦……”老人拿出一本小册子“喏,先看看。” 册子上没有书名,翻开后就只有寥寥几句话,都是例如“违誓者死”之类的吓人的威胁。 迅速看完,晏重灿给了他一个不惧的眼神:“明白了。” “现下还有三个队伍未满,你自己和他们说吧,谈妥了给我一些灵石便好。” 晏重灿顺势看向里面,正坐着的看着像头儿的倒是真有三个,其中一个是蒙着面纱的女人,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青年,还有一个看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长辫缠在脖子上,眼里都要射出名为活力的精光来。 女人侧过头,轻哼了一声:“找别人去,毛都没长齐,一看就不顶用。” 毛都没长齐的晏重灿心平气和,甚至还冲她笑了笑,直笑得她怀疑人生了才转移视线,没想这个书生也立即摆手:“我们只差一个人,你这还带着一个,我们可管不了。” 剩下的只有似乎不太靠谱的少年了。 “那跟着我吧。”少年咧开嘴,性子竟是爽快非常“实话告诉你,他们队里过半都是待死者,真进去了有你好受的。至于我,我就一个人,人多了嫌烦,你和她正好。” 晏重灿:“……” 那还不如我自己带着人去呢,说好的队伍怎么就成了一个人? 似是没看出这个新人的腹诽,少年懒懒散散地走到柜台,扯了两张纸来:“立血誓,发誓不会背弃、伤害队员。”见晏重灿迟迟不下笔,他啧了一声,率先写了起来:“我也要写的,这是规矩,赶紧的写完我们早点走。” 老人也在一边给他帮腔。 大概这就是他们轻易接纳的人原因,连身份来历都不需要问,毕竟只要立了誓管是什么人都没有对队内为非作歹的机会。 虽然有一种强烈的上了贼船的感觉,晏重灿也着实没有办法,现在回头似乎太晚了,只得跟着他写完,顺便帮着天倪也写了一份。刚写完,就见老人指尖一闪,竟是在刹那间便从他们三人身上取到了一滴鲜血滴到了纸上:“誓成,出发吧。” 给了老人一笔代理费,晏重灿携着天倪晕晕乎乎地跟在少年背后,突然觉得前途好像有些灰暗。 “你大概也看见了,我叫崔鲤,人称秘境活鱼的崔鲤。” 少年放浪不羁的背影在他们面前一颠一颠,迎着万顷星光蓦地生起不匹配的光辉来。 “跟着我,不一定能活,但绝对能闯个痛快,去他妈的待死者分影堂!你就好好看着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围猎秘境是一片探不到边际的巨大平原,它的地形多变,从南至北各有不同。崔鲤去过许多次了,所到之处最远也不过是千里之外的长越森林外围,再往后即使是熟练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入口的冻原看上去便茫茫无边,残破的绿色如一块漏洞的绿缎子铺在大陆上,其上怪石嶙峋,湖泊东一处西一处,隐隐能看见天边露着尖的雪山顶。晏重灿紧了紧衣领,取出一件裘衣给天倪仔细披上,他倒不怕严寒,破鸾鸟却因为修为不高刚入秘境便冻得嘴唇发青了。 崔鲤站在高处,广阔景色尽入他眼底,观测完状况他轻松跃下,语气轻快道:“今天这里没什么动静,我们抓紧时间继续往北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8 半晌,见晏重灿还没动,忙催他:“别看了,冻原妖兽稀少,全是低阶妖兽,没人想要的。” “焰狐一般在哪?” 崔鲤讶然地挑了下眉,“你想找狐狸?那可太远了,我可懒得去。” 晏重灿默然片刻,问:“此行你有何打算?” “四下转转,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上品妖兽,若遇上分影堂的人,还能在他们手里抢到几颗人头,这就赚了。” 看来这事儿他还做得不少……晏重灿面色如常继续道:“从分影堂手下抢人,不会出事?” “这儿又不归他们管,各凭本事罢了,你把他们杀了也是没人找你赔命的,顶多记几天仇……当然,也没什么人敢动他们。”崔鲤摸着下巴,突然瞪了他一眼“废话怎么这么多,别耽误我的时间。” 晏重灿便慢悠悠跟在他后面,“我一直想问,为何你会愿意带上我们?” “要不是为了帮着老头儿赚钱,我才懒得带队,麻烦死了。至于你和这……”崔鲤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说不说出真相,但他性子本来就直,干脆就直说了“这只破鸾鸟,看着也没什么手段,带着还轻松些。只要你们别给我惹事,我们两天就能回家。” 天倪听见他说破自己的身份,立马缩到了晏重灿身后。 崔鲤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一样嗤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况且我们还立了血誓呢。不过你得多小心了,别被别的妖兽吞到肚子里去。” “我会听从你的安排,但我必须去寻焰狐。”晏重灿安抚地拍拍天倪,对着他肃然道“非去不可。” “嘿你这人……” “我并无拖累你的想法,待你原本的计划结束,我会自己去寻。” 崔鲤回头看稀奇一样看了他半天,莫名其妙地问:“你到底要找那狐狸干嘛?” “……实则是寻人。” “你相好的被困在里面了?” 晏重灿面色一红,艰难地挤出话:“你不要瞎猜。” “再说吧,”崔鲤再瞄他一眼,又转回身继续带路“如果这一路还顺利,我就带你去焰狐的老窝。” 晏重灿立即双眼闪闪地点头:“谢谢你。” 崔鲤一脸肉麻地摆摆手,自顾自小声囔囔:“还是捡了个麻烦。” 这片冻原实在大得夸张,如他们这样全速赶路走到天黑也没能出去,其间还遇到了其他几伙人,起初是想偷猎天倪,好在都和崔鲤是老熟人这才打消了心思。晏重灿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走在哪里都觉得危机四伏,就没有能放松的时候。反观崔鲤简直就像走在自家后院,从头至尾都是一贯的吊儿郎当走姿,一把大刀扛在两肩之上,倒有些像他在话本里看过的孙猴子。 行至深夜,他们方看见了一丝地形的变化,崔鲤扛着刀带着他们钻进了突兀出现的洞穴。此地的洞穴不像山洞那般雄伟,多半不过是地上或小丘上开了个小口,从中钻进去却是另一番新天地。 “就在这里休息吧,你的鸟看着都快死了。” 他指尖一搓就地生了一丛火,懒散地靠着墙壁打趣。 天倪这下听出他在骂自己了,好在还记着晏重灿说的不许说话,便依旧板着脸没理他,崔鲤只得自认是自讨没趣,彻底安分下来。 三人围着火堆吃了点晏重灿带来的妖兽肉,吃得最开心的还是天倪,她早饿了,虽然路上啃了点东西吃,但怎么也不解饿,这会儿可谓是大快朵颐,大半的肉都进了她的胃。 晏重灿便微笑着看她吃,想来她作为凶兽也很久没吃上肉了,那些抓她的家伙……他的眼中寒芒骤闪。 崔鲤也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二人,幽幽八卦:“你和她难道也是……?” “不是。”晏重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那真奇怪。”崔鲤皱皱鼻子,还想再说两句,却突然抱着刀跃了起来“谁?!” 晏重灿也应声站起,就见数道人影迎着火光出现在洞口,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衣,领口绣着金线,腰带是简单的水纹。 看见是他们,崔鲤又坐了回去,眼皮耷拉着,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不知有何贵干?” “又是你,”领头的男人眉头皱起,打量了一番洞内的人,最后将目光凝在晏重灿身上“这是谁?” “自然是我的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什么名字?” 晏重灿忍着改名的冲动尽量自然道:“晏小玉。” 听到名字他们互相低语了一阵,朝他招了一下手:“出来。” “为何?” 男人不耐道:“让你出来就出来。” “什么时候分影堂也这么不讲规矩了?”崔鲤讥笑。 领头人冷冷瞥他一眼,并不管他,只叫晏重灿出去:“趁我们现在还好说话。” 晏重灿回头给了天倪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如言走出了洞口,身体刚出去就从右面射来了一道罡风,被他敏捷地侧身躲过,不禁好笑:“这就是诸位的‘好说话’?” 数人说话间便已团团围上,剑架在一起,所用力道让晏重灿喉间生疼,又想起了清晨那个梦,险些再次窒息。 “我问你,来秘境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为了找什么人?” 晏重灿眼中掠过一道寒光,语气却平平稳稳:“来此地的人不都是为了打猎么?还是分影堂的朋友另有高见?” “既然你要装傻,那我就直说了……”剑抵得愈加用力,几乎在白皙的脖颈印出血痕“司决在哪?” “不认识,你们问错人了。” 男人啐了一口,牙齿咬得格格响:“识相一点,不要逼我们动手。” 晏重灿展颜一笑,讥讽道:“诸位现在可不像没动手,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还没那么好脾气。” “你!” 领头之人的剑上充斥着迫人的灵力,似乎马上就要割下去了,却突然被边上手下按住了剑柄。 “头儿……说要活捉……要小心些……” 晏重灿眯着眼看他们小声讨论,只模模糊糊听见了几个词,大体上却也知道了是有人要活捉自己,只是不知那人是顾玉书还是藏头匿尾的城主。 他们也不用神识传音,分明他们修为也差不太多,却好像十足地看轻了他,这样的事连多加隐藏的想法都没有,大概是真以为自己拿准了晏重灿。 “反正只要活的,先问出人的下落再说,留口气就行了。”男人不耐烦地将手下推开,吊着眼看向晏重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晏重灿好似妥协般点了点头,见他们眼神发光,便顶着乖巧的表情,斩钉截铁道:“不说。” “不识好歹,带回去!”那人眼睛一瞪,粗声粗气下令。 他话音刚落晏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29 重灿便以指尖夹剑,自下迅速挤出了包围圈,颈上几道方才蹭出来的血痕顷刻间就复了原。分影堂的动作也极快,不待下令便又合围了过来,灵力织成一张没有死角的网。没至脚踝的草皮随罡风掀起,晏重灿迷了视线间只觉面颊一痛,竟是又割出几道血口子来。 “你们也太不懂礼数了……”晏重灿抹去流到下巴的血液,连疗伤的功夫都没有便又连躲了十余剑“这样请客人,可没人愿意跟你们走。” “嘴皮子倒是利索,就怕马上要没命说了!” 晏重灿借助草屑的掩护仿若幽灵般飘至他身后,“我却是记得有人说要活捉我呢。” 语毕,长剑终于出鞘,这是在司决的地狱教学中苦练出来的一剑,他拔得迅捷无影,几乎是在出鞘的一刹那便已形成攻击姿态,这人只听见铿然一声胸前便已被洞穿,低头却连剑尖都没来得及看到,眼中只剩下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洞内,崔鲤翘着二郎腿坐在火堆边欣赏战况,瞥见这幕立即暗赞一句:“好招!”果断有力,精准快速,绝对是一剑一剑用血泪练出来的。 一对十于现在的晏重灿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自他用出其不意之势杀了第一个人后他便不再游刃有余,几番都险些被人直击要害,但他的面色却始终不曾狼狈。 冷静,十足的冷静。 所有人的路线与招式在他眼前连成一条条线,再延伸至他们将要去往的位置。这也是他曾练习过的,通过对手的招式推断出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司决教导的当日,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着,却能在他逼近的刹那间出招抵挡,其精准度就是吕赓雅也大为惊叹。 司决说:“一切皆有迹可循。” “十招内必有路数。” 灵力时常就像暗流涌动,晏重灿深吸一口气,神识顺着眼前想象出来的线仔细探索,深切感受着灵力的波动,边躲避他们层出不穷的杀招,边构想着他们期望中的流向。 骤然间人们的动作就好似放慢了,一招一招在他的全速分析中尽皆拆开,那些混乱的线就在神识收回的刹那变得根根分明。 晏重灿咬牙隐忍,瞄准一个空位迎着激射而来的灵力飞跃而上,胸膛绽出血花的同时他终于又出了第二剑。 灵力将剑气分作数十道利刃,在众人刚踏出一步时便准确贯穿了他们的喉咙,就好像那些剑气早已未卜先知地在那等待着他们,连躲避的时间都几近于无。 这是谁也没有意想到的一招。 原以为的天罗地网最终竟是败给了他们自己。 分影堂十人尽数倒下。 晏重灿一下也没了气力,摇晃一下,瘫坐在地。 崔鲤这才慢悠悠出来,他随意踢了地上的人一脚,“啧”一声,大刀在他手中便幻化成了数个刀影,晏重灿眨一下眼睛的时间,那些分影堂的人就连尸体都七零八落了。 晏重灿目瞪口呆。 “没死干净,”崔鲤扛着刀朝他努嘴“要杀就杀得彻底点。打完了就进来休息吧。” “嗯……”晏重灿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来帮自己,他很清楚答案,是因为崔鲤想试探自己的实力。如果他真的不济了,崔鲤必不会见死不救。 撑着剑起身,他喘着气回到洞穴里,天倪小心翼翼凑上来,看其眼睛竟是都哭过一场了。 天倪指着崔鲤小声控诉:“坏坏,不让我出去。” “乖,他是为你好。”晏重灿抬手想给她擦眼泪,这才发现手上全是血,只得用还算干净的衣袖给她抹了“我没事。” 崔鲤好笑道:“她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 “……她还小,你莫要胡思乱想。” “行了行了,你还能自己疗伤么?” 晏重灿试着催动了一下灵力,果不其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剧痛,只得苦笑着摇头:“没力气了。” “拿去,吃两粒就好。我看了,伤得不重。”崔鲤给他扔了一个小瓷瓶。 “多谢。” 等他吃完药,准备打坐时,崔鲤状似无意地道:“你到底是谁?分影堂为什么要抓你?” 晏重灿沉默地吐纳,半晌才语气真挚地开口:“抱歉。” 就这么一会儿,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崔鲤简直哭笑不得,托着下巴拉长了声音:“你啊……真是个大麻烦。” 晏重灿正准备组织措辞再道一回歉,就听他又道:“好在我这人生平就不怕麻烦。” 晏重灿:“……” 之前还说觉得带队麻烦死了的人是谁啊! “他们想杀了你老相好?” 晏重灿彻底没办法安心打坐了,无奈睁眼:“只是朋友。” 见他并不反驳“想杀了”这三个字,崔鲤了然地点点头,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烤着火,砸吧砸吧嘴道:“你这次运气好,来的是分影堂底层的人,这才连要杀的人在哪都不知道。我看,你相好……你朋友凶多吉少哦。” 晏重灿垂下头,没再出声。 “唉,这不是还有我呢。我看你要是没我真不行,等这件事结束,出去了报酬我们二八分,你二我八,不讲价。” “好。”晏重灿笑眼弯弯。 崔鲤大爷一样翻了个身,脸竟是悄悄红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越过贯穿全境的溯红河,便是新绿层生的森林草原,崔鲤虽善水,但遇上溯红河也很是犯憷。此河极宽,河水呈残阳之色,乘舟泛于其上,时不时能见到水面下游动的鱼群。 不知是它们把水染成了这等颜色,还是河水造就了它们的外形,大多数鱼都红如血玉,鳞片光华灿烂,头上还生有一根细细的触角,角尖发光,像顶了颗圆润的珍珠。远远看去,红河波光粼粼,水面之下仿若放入了整片星空,可谓是天地倒置,银河坠落。 天倪一直想伸手去捞,被崔鲤冷嘲热讽式教育了好几句才瘪着嘴坐回去。 “看着。”崔鲤有心杀杀她的好奇心,从储物袋里挑出一块灵气充足的妖兽肉,用力抛到远方,只见原还平静的河面霎时波涛汹涌,血红鱼群跃水而出,在半空中纠结成一团,叼到肉的鱼在下一刻便被众鱼分食,四处都是刺目的红色,鲜血落雨般坠到河面上,很快就被吞噬无影。紧接着鱼群又缩回溯红河下,水面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倪吓得面色发青,终于懂得了世间险恶。 “我这艘船由枯鹰之骨铸成,它乃是溯红鱼的天敌,鱼群闻之气息便不敢靠近,这是过河唯一的方法。”崔鲤继续道“御剑飞过亦不可行,河底藏着一头鲸,跃起时可至百丈高空,最高能至多少我们都不得而知。” 晏重灿边听边往船中间缩。 崔鲤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一脸孺子可教地道:“秘境里没有安全的地方,越美便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6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36 灿不免咋舌,情不自禁地又瞅了眼城主,这次纯粹是惊叹。 宴席很快就结束,众修士都等不及要见传说中城主收藏的极宝,极域灵泉了,待到城主朗声大笑,率先推门而出,他们便也跟着笑,刷拉拉地跟在了他后面,个个兴奋得双目发亮。 那足有千年寿元的丝阆仙子甚至还讨好地挽了挽他的手臂,城主也未拒绝,大手亲密地搂上她的纤细腰肢,两人一瞬便走远了数丈。 “今年果真又是她,真是好命。” “是啊,听闻她都泡过好几次了,上回突破虚境,想必就是这灵泉的功劳。” “不尽然,城主必定也没少指点她。好不容易今日竟然愿意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只怕又要和她独占一口灵泉了。” “哦?难不成这灵泉还有好几口?” “可不是嘛,与他的宫殿一般,分大池三口,小池六口。” 此言一出,余下修士尽皆抚掌感叹。 晏重灿在后面听着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不知极域神君是怎样经营出这样的家底的,当真手腕过人。 又走过几道回廊,便能稍稍听见水流的声音,越亭而看,在修士们的激动声中,晏重灿果真见到了传说中的奇景。夜色也遮不住玉白的瀑流光芒,灵气化作的瀑流像是自天上而来,洒然落进银河一般的泉水之中。中间三口灵泉呈圆形,两边再各添上三口稍小的池子,就如一条系扣腰带,镶珠戴玉,美不胜收。若说平日在世间修炼的灵气是雨点交汇,那此地便是瀑流争鸣,灵气几乎是自己钻进人的四肢百骸,多得像是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我曾说过,银台城是当今世间唯一一处极乐之地,我为城主,自然当与诸君同乐。不过几口灵髓之泉,众位便尽情享用罢。”极域神君袍袖一扬,搂着丝阆仙子进入了一口大泉,白雾升起,将他们围绕其中,再窥不见其中景象。他们果然占据了一处。 其他修士哪有不满,皆急忙幻化去身上衣物,争先恐后地挑选灵池进入,并纷纷发出了久旱逢甘露般的喟叹声。 晏重灿好笑地看着这下饺子一样的场面,说他不心动是假的,但警惕早胜过了一切诱惑,他瞥向自家师兄:“现下可怎么办,我们也一同进去么?” “不必。”司决似乎早有打算“趁此机会,我们可以一探城主府。” 晏重灿立即认同,叹道:“我竟没想到这点。”现在极域神君正在池中与丝阆仙子寻欢作乐,其他修士也早已不知天南地北,正是他们搜寻城主府收集信息的好时机。 没有迟疑的时间,他们互看一眼,约定好时间在门口会面便分头离去。 城主府邸藏龙卧虎,黑甲侍卫更是神秘又强大的存在,晏重灿身怀着从虚界带出来的隐息法宝,依然紧张不已。 房间众多,地形复杂,虽是深夜,侍女也没歇着,依旧在四处穿行,很少有空着的房间。晏重灿隐匿着身形,灵巧地自一个侍卫背后穿过,轻微的灵气波澜并未让他们警觉。他快速跳进开着的窗户,无声落了地。此间地上摆满了杂物,好在他身手敏捷才没碰出声响。 四下看看,这似乎只是个杂物间,柜子里也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甚至连极域神君随手练的字画都好生放在了里面,看上去自恋到了极致。 光是字就有整整十大箱,晏重灿小心掀开,想着搜查要仔细便认真看了起来。起先这些字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什么“清心静气”“极”“道心”“大道之争”“何为”之类的,各种字体都有,字迹潇洒,笔力遒劲,看着偶尔也有些感悟。直到看至第六箱时他已经扫过几百张字了,从中再随便抽出一张,晏重灿呼吸一窒,终于找到了一丝没白看的安慰。 纸面上是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无止,永争”。 这四个字在他还是一块玉时,也听鸿麟说过。 那时鸿麟带着他在虚界小河边钓鱼,他的钓竿上连鱼饵都没有,只是静静看着残阳垂钓,手上温柔地抚摸着他捡来的玉,模糊地自言自语,“无止,什么无止,永争,又有什么好争。大道既存,心若狭窄,如何同行。一别数载,我已寻到我之正道,癫狂徒不知所踪,想必亦在潜修。炼心君啊,只有你,是否还在迷雾之中不知悔改……” 瞳神,癫狂徒,炼心君。 这三个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名字终于连接到了一起。 极域神君就是炼心君么?心头震动间晏重灿边用灵笺将这张纸印入,边准备离开。他已经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原路从窗户跃出,这次侍卫朝他的方向扭了下头,好在什么都没看见。 他如一只夜行的野猫般猫着腰在墙下行进,眼见着一列巡逻侍卫气势汹汹地走进廊道,晏重灿眼睛一眯,廊道两边都是河流,回身亦有侍卫,他心念急转间飞身跃上屋顶,趁势俯视了一圈府内,却是没见到司决的踪影。 待到那些侍卫走开,晏重灿正欲再跳下去,身形蓦地一顿,竟是根本动弹不得了。 他咬着牙用灵气挣了挣,仍然毫无作用,反而使得灵气差点紊乱。 “又见面了。”雄浑的声音先进入他的耳中,紧接着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与上次在幻境里毫无二样。但这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在屋顶上,且眼中还只是半虚半实的画面。 半体二境虚化! 晏重灿霎时惊出满背冷汗。 如此出神入化的手法,他的神识强大得令人只想拜服。 极域神君仿佛对他很感兴趣:“你身上果真有一股我熟悉的气息……能让我如此怀念的气息,到底是何人所留,你能为我解答么?” “您说笑了,我与您天堑之隔,何来熟悉之气?” “蝼蚁们,总自以为是狡兔,上蹿下跳,左右言他,殊不知正因此而常招致杀身之祸。” 晏重灿控制不住地发抖,神识中的声音却依旧平稳:“晚辈当真不知。” “也罢,即便是蝼蚁,放归天下也比化成泥稍稍有用些。”男人的威压骤放,他扬手一挥,一团青色光芒飞速钻进了晏重灿的心口。 “唔……”他痛得睁大了双目,几乎要以为心脏都被他挖出来了。 极域神君的话语就像天道之音般控制了他的一切:“臣服于我,为我所用,蛰伏世间,给我想要的信息,去吧。” 他深揖下去,眼中已然没有了焦点,浑浑噩噩地听从了指令,身形就如鬼魅一样飘到了府邸门口。他仿佛听到了极域神君隐约的笑声:“等时机到时,我总会知道的……” 他活像一尊傀儡呆呆地站在那处,再没了飞扬的神采。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惨淡的月光映着少年苍白的脸, 他的眸子里一片混沌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37 , 隐有青色微光闪烁。 呆立许久,府内钟声敲响,一道迅捷的身影自黑暗中飞来, 轻巧地落到了他身边:“可还好?” 晏重灿僵硬地点头, 他转目看去,两人对视,竟是同样的神色,仿若两副戏台上的人偶。 “既如此, 早些回去吧。”司决的声音很是生硬,但此时他们都看不出对方的不对劲。 到客栈接了天倪,再去紫来楼寻卢南夫借车, 司决走得很急,似是根本不想多呆。 卢南夫见到他们很是高兴,一直说着要趁着城主的生辰大喝一场,反正美酒几乎是不要钱的, 应该趁此时机不醉不归。魏蕴也频频劝酒, 整个商队已然没有清醒之人了。 “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司小兄弟啊, 多亏了你的破魂珠,又多了两个掌柜与我们订了合约。喏,你的分成拿好,我们特意多给你分了一成,这么早走可不行啊!来来来, 大家敬他一杯……”魏蕴满脸醉意,跌跌晃晃地把酒杯塞进司决怀里。 司决扯了一下嘴角,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杯沿上,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只得声音虚软道:“多谢,但我们确有要事,就此告辞。” “诶!”卢南夫探出头喊他们,只看见了一双背影。 这个时间出城的确奇怪,好在存金商会是老牌商队,坐着他们的车也算另一种通关令了。 天倪坐在边上,看着这两个人,满肚子奇怪,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掰着手指时不时看他们两眼,越看越觉得害怕。 直到马车在灵力的催动下自己飞出银台城的范围,司决的面色才倏然恢复正常。 天倪怔怔地看着他变脸,有些措手不及。 “重灿?”司决轻声唤他。 实际上,晏重灿在离开银台城后就觉得舒服了许多,身躯也渐渐回暖,只是还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他正要回应,就见司决突然扬掌向他击来,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掌风就落在了他的背上,这狠狠一击差点让他以为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也多亏了这一掌,他瞬时就觉出自己心口不再疼痛,就如寒冻之河骤然流动,神魂终于彻底稳定,身体不再有□□控的压抑感。 “他给你种了魂种。”司决的手依然在他背上,神识透过筋脉细细探看,面色凝重异常。 晏重灿深吸一口气,试着催动一番灵力,确定可以应用自如后才放松了一些。 “魂种?” “先将此前发生之事细细说来。”司决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他。 揉了下太阳穴,记忆缓缓回笼,他便一字一顿地将他看见的字和与极域神君的对话尽皆详述,就连神君说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也没隐瞒,像是吓得狠了,倒豆子一样言无不尽。 天倪缩在角落里张着嘴,虽然什么都没听懂,却也紧张地揪紧了裙子,很是担忧。 “魂种早在地宫时便已种下,我当时以为尽皆取出,却未想到他手段高明,还有一部分藏于你识海深处。今日再见,他与你相隔甚近,便借由虚化之力催动魂种,企图全然控制你的神魂。” 晏重灿嘴唇发白,先担心的不是自己,却是司决:“他也将你拖入幻境了?” “我们同时陷入他的识海,”司决冷然道“应当是半体三境虚化。” “那魂种……” 司决唇角微翘,目中森寒:“此种手段于我无用。早在十年前,我便炼成天道极魂,非天道不可逆改。” 所以他是假装被控,直到出了城,确定离得远了,极域神君无法准确感应才变回原样。 晏重灿脑中急转,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十年前,顾玉书,再加上天道极魂……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想法,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只是当时他既已控制了我,为何不强迫我说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一则你已扛住了威压与神识侵袭,若用魂种迫你,极有可能使你神魂俱裂,甚至魂飞魄散。二则控魂或炼心之术只能对寻常修士施展,你本源为玉,仙玉生魂,自有玄妙,所以即便是他也只能控身,无法迷心。而只要魂种深种,慢慢侵蚀你的神识,便迟早能达成他的目的。”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比化成泥有用些”。 晏重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颇有些心有余悸:“那现在魂种还在吗?” “我帮你压制住了,但已无法取出。待回宗再做打算罢。” 司决似是累了,往后仰了仰。 马车比来时走得更快,走上官道才从空中落了地。司决将一个修士从虚弥戒中拎出,把人唤醒,扔了一个玉瓶到他怀里:“物归原主。” “这是我的魂魄?!”他兴奋地抱紧了玉瓶,目露感激“你竟然为我找回来了……” 司决颔首,然后把他扔到前面去赶车。 在有人的地方可不能无人驾驶。 晏重灿瞠目结舌:“你从哪找到的?” “在城主府偶遇顾玉书,便向他要回来了。” “就这么给他?” 司决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冷笑道:“他会替我们办事,对否?” 车子顿时一歪,谄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对对对,都听您二位的。” 说完,董鼎抹了抹额上的汗,心道还不知道回役灵宗后要如何和长老们交代,此次陨落一位金丹真人不提,自己的小命也捏在别人手里,今后的日子怕是真不好过了。 埋怨归埋怨,他总不敢将这些想法形于神色。好歹司决不计前嫌,真的为他追回了被人掠走的魂,修士讲究因果,不命令他他也是要想办法还回去的。把两位大爷送回泓玄宗,董鼎紧了紧皮,苦着脸在司决颇有威胁意味的目光中回转宗门。 兹事体大,他们回宗后万景清便把他们召进密室,密室中只有宗主,一位长老和他们二人。 “此间由我与应风天尊共设,阵法严密,你们尽管知无不言。”万景清笑着倒了几杯灵茶“我观你们面色有异,必是神魂受损,先喝一杯茶吧。” “谢谢宗主。” 晏重灿感激地喝了一口,这一壶灵茶果真不是凡品,他这小小一口就引得灵力翻涌,丹田涌过暖流,如处云端。 “慢慢喝,小决你先说。”应风天尊长须一捋,白眉下的眼睛似闭非闭。 司决早在路上就整理好了思绪,而对面前这两人也无甚好隐瞒的,便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是说到极域神君时面色微冷,直指要害:“既觉我熟悉,又有顾玉书为之效力,且所下魂种正是当年炼心之术所出,此人只会是炼心君。” 应风天尊眸中精光乍现,他哑着嗓子道:“你确定那是炼心术?” “与司徒所言无异。” 万景清奇道:“他在银台城藏头匿尾多年,为何此次冒然显形,甚至放了你们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38 回来?” “他藏得太久了,手伸不到我宗,自然不知司决小子身怀天道极魂,只当他们是饵,送回来做探子。”应风天尊看得清楚,嗤笑道“晏小子同样,着实在他预料之外。我看,那顾生死簿急于斩杀司决,正是因为他不敢向炼心君禀报实情。若让炼心君知道这些事,顾玉书只怕是早已化作飞尘。” 万景清连连点头,面上也露出一丝讽意,“不知顾玉书现在修为几何?” “约有化神巅峰之境。”司决道。 “倒是没多少长进。”应风天尊眼珠一转,话题又回到极域神君身上“细细想来,炼心君寻找其余两圣已久,骤然感知到熟悉气息,一时冲动也是合理。如今异道三圣我们只知两圣,剩下一位……” 晏重灿被他骤然一盯,忍不住颤了颤。 死寂弥漫在室内,应风天尊的目光沉静而包容,如一湾月色湖泊。在这天道之眼中晏重灿突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他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无论如何也权衡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还是万景清率先打破静谧:“重灿,但说无妨。此事关系的非是我们几人,而是普天之下的修士乃至黎民。且在座之人都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应风兄早年便与异道三圣大战数回,几度被重伤至将亡,现如今仍是半残之躯。我与癫狂徒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大多的事……我们都是知晓的,只差一个确定。” 而他们知道,这个最后的确定就在晏重灿身上。 手握成拳,晏重灿被他们和蔼地看着,他感受得到他们身上足以让人全然信任的气息,思及许多,终是长吁一口气。 这句话他几乎是魂游体外,胆战心惊地说出来的:“是……是鸿麟,他便是瞳神。” “果然!”万景清抚掌大叹,“是他便都能解释了。他果真飞升了?” 晏重灿只得点头。 “不知你与他……” “我原本是他自天河之滨拾来的玉,由他琢磨,温养,方开灵智。” “原来如此。”万景清恍然大悟。 应风天尊却是乍喝道:“天河之滨?!鸿麟修为竟深厚如厮,连天河都去得,飞升不怪矣。” 晏重灿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几人将这些事又细细思索了许久,万景清终于大手一挥放他们回去,嘱咐他们好生休息,到时再令医师上门诊治。 他们沉默地走出密室,晏重灿突然想起什么,忙回头找宗主,和他说了天倪的事情:“宗主放心,待休整几日,我便将她送至安全的地方。” 万景清哪有什么不同意,立马应了,还让掌事房批下几头妖兽给她进食。 才走到燕飞峰山下,一只毛茸茸的小黄球就直扑向晏重灿的脸,在他脸上蹭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站到他肩上:“你怎么去了这般久!” 晏重灿熟练地揪了揪它头上的绒毛,讨好地笑笑:“是,我错了。看,我还给你带了人回来玩。” 获月嗤之以鼻,但还是顺着他的指示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惊得它振翅飞了起来:“这是破鸾鸟?你从哪拐了一只破鸾鸟回来?” 那厢天倪被神鸟震得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站着,若是她修为再低些,只怕就要被获月吓得趴伏在地了。 “她被人抓捕,我与师兄便将她救回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破鸾鸟,不知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是顶级的食材……” 天倪闻言,嘴一瘪,嗷得一声抹起了眼泪。 获月:“……” 获月:“别哭别哭,都是要成年的鸟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要哭。好了,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修炼,我的传承对你一样有用。” 小破鸾鸟抽抽搭搭:“你,你不吃我了。” “我才不吃!你们都是骨头,有什么好吃的!”获月飞过去,用小翅膀拍拍她的头“再哭打你。” 天倪这才停了哭声,用掌心接住获月,小心地蹭了蹭它的毛毛,破涕为笑了:“你真好看。” “不许说!”获月头埋进翅膀里,晏重灿敏锐地觉得它可能脸红了,虽然鸟脸红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他们鸟之间有的是话要说,晏重灿便也不打扰了,自己往上走了几步,就眼尖地看见一个灰白团子疾速冲来,活生生冲成了一道虚影。 “汪汪汪!” 晏重灿笑眯眯地敞开怀抱,霎时就接了个满怀,金乌趴在他怀里殷勤地舔着他的下巴:“嗷呜!” “小金乌,想我了?”晏重灿任它乱舔,手尽情揉它的毛“怎么越来越像狗了?” 金乌身子一僵,憋屈地嗷嗷几声。 “乖,我们先回去。宗主给了我好几头妖兽,今天吃个痛快。” 狼崽子瞬间眼睛发亮,又活泼地舔了起来。 燕飞峰景色如初,屋子里也整整齐齐,看来虽然养了些动物,但都很听话,没给他捣乱。 晏重灿巡视完领地,满意地给每一只摸了摸头,接收到它们渴望的眼神,这才施施然去给它们烹饪妖兽肉。 这一顿吃得闹腾十足。他做饭途中还要防着这三只组团偷吃,好不容易做完,它们便开始打架。天倪许是第一次和妖兽小伙伴一同玩,毫无自己现在是人形的自觉,吃个肉脸都快埋进盘子里去了,获月还对此情形大为满意:“不错,我们鸟就是要这么豪迈才像话。” 至于金乌从头至尾上窜乱跳,实在是不堪描述。 好不容易吃完饭,打发了最闹的的金乌去洗碗,获月用嫩黄的嘴巴戳戳晏重灿的手:“你陪我睡觉,我要听故事。” 晏重灿一个“好”字都在嘴边了,就听见屋外小竹在喊自己。 小竹规规矩矩地等着晏重灿推开门出来,然后脆生生道:“晏哥哥,我们主人请你至决云峰长住。” “……什么?” 小竹脸色也有些红,显然是也不理解自家主人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能派自己来说这种话!但忠心如他,还是尽责地如实转达:“主人说你如今不同以往,必须每夜与他同睡,方能避免意外。” 晏重灿的脸也跟着他猛地涨红了,好在很快就冷静下来,明白了司决的用意。 想必还是魂种的缘故。 获月大张着嘴,眼睁睁看着晏重灿听了那童子几句话就“抛家弃子”去对面和“奸夫”幽会了,不禁悲从中来。 “小破鸾鸟,蠢狗,记住,对面那个人是会拐人的大坏人,我们一定要把小晏救出生天!” 小黄球望着他们的背影豪气冲天。 * 屋里亮着几盏烛灯,暖融融的光芒照着司决的侧影,安宁而闲适,他心头的忐忑也随之尽皆散去,连日的紧张都如梦靥般消失无影。 “你近日应尽量少用灵力,而安睡有助于你的神魂恢复。”司决修长的手指托着书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44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44 金乌是第一次进采珍阁, 兴奋得上蹿下跳,不断往晏重灿手里叼吃食,光是妖兽骨就叼了不下十根。晏重灿抱着一堆骨头, 不断告诉自己它还小,需要磨牙才没给它放回去。获月奇珍异宝看得多了,一边嫌弃着金乌,一边也挑剔地选了几样还算有趣的玩意儿, 说是过段时间送到虚界去当礼物。 至于被强拉来的天倪, 则吞着口水得到了一颗雷属性的高阶妖丹。她本来看着价格还不敢说,但晏重灿发现她目光停留得久, 便悄悄买了。她刚进阶为成年妖兽,正是需要吸收妖丹的时候。 给他们买完,再给小竹和小草也买了点玩具,便只剩下两千贡献点。晏重灿环视一圈,眼睛一亮, 快步走向一个被放在高处的酒坛,“这是什么酒?” “那个啊,今年便只剩下这坛了。”阁主帮他拿下来,稍稍揭开红布塞给他闻浓郁的酒香“慵舞酒,用天河之水与金蝶果酿造而成,只有在散修盟城才能买到。宗主今日早晨刚拿到十坛,除去他自留的,八坛都被各个长老抢去了。” 一坛慵舞酒正好两千贡献点,晏重灿立即掏出了他的全部家当,抱着酒乐颠颠地往回走。 “你买酒做什么?”金乌趴在他怀里用头拱他的胸口,十分可惜那些贡献点,要知道一截妖兽骨才九十贡献点,那都能买多少了。 “当然是请师兄喝酒。”晏重灿走得轻快,看起来非常迫不及待。 听到他说司决,小狼崽的耳朵一下就耷拉了下来,不敢再造次。 燕飞峰今日十分安静,吕赓雅似是又有了事要忙,一大早便出了门,还大方地放了晏重灿一天假。获月刚到家就把买来的东西给好生藏好,确定金乌找破头也找不到后才松了口气,衔起一块圆润的晶石飞到了晏重灿面前:“一直忘了和你说,大姐头在你去银台城时让赐星送了这晶石过来,让你有空联系她。” 赐星是获月同族的神鸟之一,也是只小幼崽,获月走后估计就是由它担任信鸽的职责了。 这晶石小得像珍珠,但比珍珠通透得多,内力的灵力十分玄妙,晏重灿也看不出它是如何运转的。 让获月带着小狼崽出去,关上门,将晶石放到桌上,再灌入灵力,晏重灿立马就发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虚界,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与万里之外连接到了一起。 晶石光芒升起,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面屏风般的光壁,晏重灿眨眨眼,模糊的烟气散去,光壁上竟活灵活现地出现了莫清的脸。 “终于想起来找我了?”莫清看起来精神挺好,一双明眸仿佛能流出蜜来“近日过得如何?可有人欺辱你?” “自是没有的。”晏重灿惊喜地回她,“不过……这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何能……” 莫清立时笑道:“还不是林栖这傻姑娘,和我们玩牌输得一塌糊涂,为了翻本便又漫山遍野翻宝贝去了,正巧找出这石头,我就让赐星给你送去了。” 她说完,晏重灿又听见画面外另一道声音:“好像只能用三回灵力便会耗尽,省着些吧。” “用完再找就是,反正夏林栖最爱找东西。”莫清做着鬼脸打趣自家姑娘。 晏重灿闻言也跟着笑,和她们亲亲蜜蜜地叙了会儿旧,又报喜不报忧地说了一通近况,莫清了解完都打算和他说再见了,便见晏重灿红着脸拿出了一张纸。 “还有……还有道侣一事,我也有些眉目了。”他捧着纸五味杂陈。 莫清一时没转过弯,但看他如此神态,立马激动起来,“道侣?怎么,你有合意的对象了?” “有了。”晏重灿还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 门外,原本守着门的获月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小石子,头一抬就看见金乌从房间里拖出了它刚藏好没多久的礼物,不由尖啸一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过去和它打起了架,从山上打到山下,直打得不见踪影。 司决越桥而来看见的就是格外空荡的院子,走近了才听见晏重灿屋内有些声响,还未敲门,却是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有人在听,晏重灿认真地给姐姐读着自己的司决观察报告书:“他符合你们所有的标准,英俊且强大,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其实都算不得是毛病,若真有必要,就连他最恐惧之事都能被他压至心底,为你披荆斩棘。” “我与他相处这几月,看见的司决与外界传闻截然不同。他面上冷,内里却是个极温柔的人,对自己人有时甚至宽厚善良得近乎天真。” “上月尚还是春日,我悄悄去寻他,看他在练剑,山上开遍了花,他气势汹汹,却一片花瓣也不曾伤到。后来天倪向他要花,他照旧一言不发,夜里小竹来敲门,却是送来了几束刚采的玉兰。在银台城我夜里常有梦靥,他便不曾睡过,只阖目修炼,为我平复神魂,我偶然醒来才得知这件事。” …… 他起先只是念日记般地说着,然而一跌入回忆中便不可自拔,事无巨细,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如一个捡了满兜糖果正在炫耀的幼童。 “幼时你告诉我,若一个人见识过全部的恶,却仍可以待人以善,那便是真正应当交好的人。所以我想……如果是他当道侣的话,世间也许没有能比他更好的人了。” 莫清本还是玩笑的表情,但随着他忘我的滔滔不绝,目光也不自觉柔和如水,竟是像一位母亲一般在倾听着,待晏重灿说完,她低声笑道:“其实,最重要的是你的心,但我觉得这已经无需质疑。灿灿,只要你喜欢,我便也会喜欢。若有空便带他回来看看吧。” 晏重灿垂着头应了一声,心头却一片酸涩,想着如果司决真变成他姐夫,他似乎也不是开心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莫清正欲再说两句,就听身后有人怒喊:“清姐!三缺一呢,再不来我们就找别人了!” 莫清柳眉一竖,一边骂着“我看谁敢接我位子”,边匆匆抽出灵力赶去继续打麻将。 “怎得说了这么久,都说石头灵力不够了。”她们洗着牌还不忘埋怨。 “还不是因为我们灿灿有相好的了。” 此言一出谁还想打牌,忙追问:“什么?是谁啊,靠不靠谱?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莫清连连摇头:“这倒不像。他是看上那叫司决的剑修了,我觉着还算般配。” 既然大姐都认为般配,其余三人便也只是感慨了一阵,就利索地砌好了牌。 夏林栖扔骰子时手突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道:“慢着……司决?完了,我们之前是不是骗灿灿给我们找道侣来着?他不会是在把司决介绍给我们吧?” 莫清闻言也僵硬了一瞬,随即否定:“应是不会,瞧他方才的模样,分明是自己动了心,别瞎想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45 手里的纸不知何时被揉成了一团,晏重灿把它随便塞进屉子里,觉得自己头晕脑胀。 一门之隔的司决也僵立在外,脑中回荡的都是晏重灿那情真意切的话,一时记忆又穿越回夜魄狱山的小城,那时他也是如此站在门外,听着他说“我是为了司决而来”。 晏重灿是真的想和自己结为道侣? “世间也许没有能比他更好的人了。” 耳边又响起这句话,他的声音软得像轻云,甜得像糖浆,司决猝不及防心头猛跳。 感觉到屋内之人好像要出来了,司决才如梦初醒般同手同脚地赶紧离开,晏重灿本就有心事,推开门也没见到他倍显仓皇的背影。 * 夜色深沉,两山之间的微白浮桥宛如一道银河。 司决自回来后便一直在自斟自饮,平静的道心骤起涟漪,一圈一圈荡得波纹不断,连剑也无心再练。他坐在屋顶上又喝尽一杯酒,苦味还没上来,就见晏重灿提着慵舞酒,披着满肩月光正缓步而来。 他还没想好应如何面对他,堪堪绷住了一张脸,才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态。 晏重灿哪知他心境,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仰头看他,万顷星辉倒映进他眼里,他的唇角翘得刚刚好。 “师兄,我自采珍阁换了一坛慵舞酒,想来想去共饮之人除师兄外再无他人,今夜便陪我痛饮一夜如何?”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清夜无尘, 月色如银。 未等司决回答, 晏重灿便飞身而上,飘然落至他身侧,怀中酒坛开封, 将一双玉杯尽皆斟满。 慵舞酒正如其名, 其色如流霞,其味甘甜醇美,入喉间便已入肺腑,使人心醉神迷, 如同正在金銮殿上与美人共舞,温香暖玉,乐不思蜀。 “师兄,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罢。”他举杯敬月,眼却是看着司决的,直看得他的目光都不自觉闪躲开来。 默然片刻, 司决见他意已决, 只好抬手与他轻轻碰杯。 静静喝了几轮,醉意涌上, 晏重灿借着酒杯掩饰神情,低声道:“我一直想问……师兄可曾想过道侣之事?” 司决怔然,没想到是他先提起此事,揣测他兴许是在借酒壮胆,便又鬼迷心窍地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 沉吟半晌,当真认真道:“未曾。”而下半句“在你来之前,从未有过。”却被他咽下喉头。 晏重灿对这个回答仿佛意料之中,只是笑了笑便又自言自语般道:“不知师兄的意中人应是什么模样。” “你呢?”司决不答反问。 “我……”晏重灿还没全醉,多少留存着一些理智,但这一问却着实把他问住了,他又倒了杯酒仰头喝完,迷迷糊糊道“我也不知,大抵会是个想与之共度一生而丝毫不惧的人吧。” 说着,他偏脸观察司决的神色:“修真之人寿元极长,师兄,你若是真有了意中人,可敢与他共度无尽的一生?” 司决顺手为他抚平被凉风吹乱的散发,回得坚定而爽快:“世事变幻,命运无常,不期明日,但醉此间,一生当是如此。” “不期明日……”晏重灿小声重复一遍,好似饮下的美酒从舌尖甜到了心口,甜到极致却又泛起了酸,这一瞬间他突然艳羡起司决将来的道侣来,这世间能有多少人当真不惧岁月长呢。 “重灿,你心便为道,莫乱道心。”司决明明喝了这么多酒,冷香里也混上了醉意,身上却还是冷的,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间,让他双眉舒展“既来共饮,何必烦忧。” 司决说出这句话也并不心虚,他此前心境是很乱,但在看到晏重灿后就突然坚定了念头,一切杂念都清明起来。 闻言晏重灿先是一愣,继而竟大笑起来。他眺目望去,泓玄宗在星月交映下熠熠生辉,有美酒在旁,有山河相伴,他本就是来痛饮的,为何反倒在自寻烦恼。满心酸涩就此消散,他立即又把杯子斟满:“是我魔怔了。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莫负良辰,莫辜春宵,师兄,来干了这杯。” 司决失笑摇头,他的师弟当真是个妙人,柔时柔,豪爽时也潇洒之至,就连喝酒时喜欢拽文这酒癖也有趣非常。 一坛酒在谈笑中很快就饮完,他们对着月色吹了会儿晚风,晏重灿没觉得凉爽,他早在慵舞酒的威力下迷了神智,此刻只好像在云端漫步一般,半晌都回不到地上,差点就以为自己生出一对翅膀了。 司决轻轻拍拍他,他就彻底醉了过去,倒头栽进了他怀里。 “……” 微叹一声,熟练地把人抱起,放到床上,司决冷静地考虑了一息,还是帮他把外衣也一同褪去。晏重灿醉得死死的,随他摆弄,乖得不得了。司决边给他收拾边轻笑,好不容易让人干干净净睡觉了,司决也终于感到了一丝醉意,却没舍得睡下。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室内烛光摇曳,室外檐影挂星河,一切静谧而惬意。身边的晏重灿双颊红扑扑的,醉脸春融,长睫微颤,规律的呼吸每一下都挠在他心上。 晏重灿的家人无疑为他起了一个好名字,与他本人相得益彰。正所谓珠玉含耀尚流英,他眉眼本就长得极好,再兼之光华满身,即便收敛也自有温润之感。他像是红炉里刚点燃的火,夜里刚卷起的细浪,轻易便撩入人心。 司决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晏重灿突然低吟着翻了个身。他心中一惊,忙垂目看去,却见晏重灿面色有异,似是正饱受折磨,也不知他已经忍了有多长时间,竟是连指甲都已刺入了掌心。 是魂种。 司决连懊恼都来不及,体内灵力乍起,迅速驱散身上醉意。他将晏重灿扶起,一手按到他胸口,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背,几乎是以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的姿势开始压制。 神识探入他的体内,司决闭目探测,那魂种藏得巧妙,炼心君的力量又异常强大,他很快就嘴唇泛白,正是神识受损的反应。 若要用癫狂徒传给他的灵力,司决有信心能迅速压制住魂种的发作,但他不能,至少在穷途末路前不能。这灵力霸道,他无法想象晏重灿承受起来的痛苦。 进退维谷间晏重灿又低吟一声,挣扎着吐了口血,他稍稍睁眼,眼中竟是赤红一片,神智趋近于溃散。 喝醉后本就容易受控,他能撑这么久已是不易。 “师兄……疼……”升起的光芒在他眼中破碎,随即被血红吞没,他只有疼到极致了才会无法控制自身的光。 司决抱得更用力了些,柔声安慰:“无事,很快就好。” 他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委屈地点点头。 眼见着情况愈加严重,司决两指点在他额间让他陷入沉睡,算是缓解痛苦,随即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46 吸一口气,将他上衣尽皆除去。他们面对面坐着,晏重灿两腿分开坐在他腿上,司决尚还衣冠整齐,他却长发散下,赤着身体,若有外人来看,这画面显然旖旎到了极致。 司决却毫无异心,他心越疼便越冷静。灵力笼罩住晏重灿的周身,他白皙的肌肤上霎时显现出数道红痕,一道消散另一道便又出现。正是魂种行动的痕迹。 癫狂徒以前只随口提过这种方法,要用搜魂术捕捉魂种的行踪,就需要他对灵力登峰造极的运用,不然稍有不慎被魂种发现便会遭到反噬,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是癫狂徒自己试过一次后也放弃了,不过那也是因为他本身受到的损害更大,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好在晏重灿还没到那个地步,更幸运的是司决还偷师过顾玉书。 每一息于他们来说都是漫长的折磨,汗水几乎沾湿了衾被,晏重灿全身发红,越来越多的红痕象征着魂种被逼迫到了暴起,终于在最后一次游动时被司决的灵力覆盖,一点点将它吞噬神魂的力量缩了回去。 “唔……”闷哼一声,魂种消失,想必是缩回力量后又躲到了哪里等待下一次的发作,但他已经无力去寻,刚一松懈下来就感到了遍体的疼痛。 这次是晏重灿喝醉了才如此难以压制,捱过这次,魂种的力量应该也消减了许多,好歹也不算白熬。 司决抱着他静了会儿神,确定发作真的结束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特别是晏重灿身上还有没消去的痕迹,就好像是他们方才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一样。 刚才还冷静果断的男人瞬间慌了神,红着脸不知所措,眼睛不知道看哪,手也不知道放哪。人就坐在自己怀里,还没穿衣服,还睡得这么沉,要换了哪个登徒子现在都不知进行到哪里了。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司决又是一惊,羞愧地默念了好几遍清心诀。 放在桌上的宝剑也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 司决瞪了它一眼,终于冷静下来。 疼痛消失,晏重灿趴在他肩头睡得很舒服,不自觉地在他颈间蹭了蹭,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像是小猫打呼噜似的。 伸手摸了摸他顺滑的长发,司决突然不舍得撒手了。 他问自己的道心,道心不言,长剑却起,在桌上雀跃地转了个圈。 “呵……”司决低声轻笑,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 他信手割破自己的心口,竟从中剖出一块指头大小的血玉,因长年浸染过修士的精血而光华流转,珍贵无双。 血玉一出,他的身体便更虚弱一分,但他丝毫不在意。再从戒指里取出一条上好的绳线,将玉穿好,司决温柔地将这串临时做好的项链系在他了颈上。 美玉坠在他光滑的皮肤上,细线淌过漂亮的锁骨,构成不染杂尘,天然去雕饰的画卷。 “从此刻起,你我魂灵相融,再由不得他人。”司决捧上他的乌发轻吻了一口“这一生,便与我共度罢。” 做完这些他最后的力气也差不多散尽了,强撑着把人放到被子里躺好,他便摇摇晃晃地和衣倒下了。 一夜酣眠。 晨风清凉,小竹和小草勤快地抱着竹帚扫起了地。 “小草你去叫主人起床吧。”小竹先发制人。 小草瘪起嘴,羊角辫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我才不去。” “那我们猜拳吧。” “不行,每次都是我输!” 小竹眼珠一转,悄悄地说:“没事儿,里面有晏哥哥,主人不会说你的。” “……那,那下午的糖葫芦我要多吃一串。” “都听你的。”小竹连连点头。 闻言小草终于亦趋亦步地走近了司决的屋子,看上去十分不安,毕竟叫司决起床真的是门技术活。司决不经常睡觉,于修士来说睡觉也是在吸收灵气,他躺在床上多半都是在冥想修炼。就算他真的睡了,也会按时起来,赖床这种事在他身上绝对不存在。 若他没在平常的时间起床,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前一日损耗了灵力受了伤,要么是他心态崩了。好在他心态不常崩,也就是小时候刚来宗门的时候崩得多一点,长大后就心如止水了很多。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会越加难搞。 小草咽了咽口水,给自己了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决定就算司决睁眼要他现在去掌事房讨龙肉吃他也毅然奔赴。怀着悲壮的心情,他顶着高耸的羊角辫轻轻推开了门。 紧接着,整个决云峰都响彻了小草的尖叫声。 小竹被他吓得差点摔地上,就见他涨红了一张脸得得得跑了出来,语无伦次,支支吾吾。 好奇心猛涨,小竹也忍不住探头一看,就见床上司决刚被吵醒,正浑浑噩噩地揉着眉心,而他手边紧紧揽着一个人,被子滑落在他们腰间,露出他赤着的满是红痕的身体,正是也有将醒预兆的晏重灿。 小竹:“……” 他早该发现这两人有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梦境与记忆的片段互相交织, 构成混乱而香/艳的画面。方才还在高台共饮, 紧接着便是衣裳落地,横跨腿间。烛火中他趴在男人肩头,在墙上映出交颈而拥的影子。他似乎是在痛吟, 又似乎是如泣如诉。那人峨冠博带, 衣冠整洁,体温如同抱了满怀冰雪,他有力的手扶着自己的腰,他们神识交融, 互相向对方敞开了魂灵,毫无保留。 晏重灿还未彻底醒过来,却先难堪地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被吞噬神魂的痛楚还在心口抽搐, 美酒的醇美也尚在唇中温存,还有拥抱的安稳也鲜明无比,他实在不舍得从梦中苏醒。 指腹触及一片滑腻,司决眼睫一抖, 缓缓睁眼, 发了片刻呆才记起昨夜都发生了什么。他转目一看,自己正揽着师弟的肩膀, 两人贴得极近,而他颈间还悬着自己温养了十余年的血玉。 由于神识交融的关系,昨夜即便是他也有些忘形,过于冲动了一些,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把血玉给他后说了些什么话, 眼下真是无法挽回,但他并不后悔,或者说……他还甚至很感谢自己的冲动。 小心地将有些发僵的手臂抽回来,他刚坐起,就见晏重灿因为这番动作,“唔”了一声也醒了。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晏重灿眨眨眼,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正想道个早安,突然感觉自己凉飕飕的,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赤……赤着的也就罢了,为……为何还有这许多痕迹……这,这也罢了,为何师兄却穿得如此一丝不乱…… 司决耳根通红,别过脸去,悄悄下了床。 “师兄……”身后的人喊他。 司决欲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50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0 两百石过来。”晏重灿怕她不信,还特意取出一包裹肉出给她看“肉也有,您放心吃吧。” 陈春燕眼见为实,知道现在不缺吃的了,当下便狼吞虎咽地几口吃完了馒头,仿佛是囫囵下去的,刚吃下去就噎得锤起胸脯。杜山便又给她倒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一遍遍地安慰:“娘不急,慢慢吃,慢慢吃。” 吃了两个馒头垫底,陈春燕也有了点力气,给他们说起近一个月的事。杜山收到的信是她四月寄出的,有泓玄宗加持的信件,原要走半年的信两个多月就到了。而就在这两个月里,那鬼影愈加猖獗,连白日里也敢出来游荡,吓得村民都不敢出门,每日门窗紧闭,夜里还能听见孩子饿得直哭。 “我们也凑钱让人出去找了道士,找了三个,头两个拿了钱胡乱做了两场法就走了,后来的那个是真有一身本领,还拿着一把桃木剑追着那鬼影打了几下……” 结果没伤到对方,反而自己差点没了命,带着一身血发狂般逃跑了,至今不知踪影,他们都猜测他许是死在山上了。 “你可见过那鬼影到底是何模样?”晏重灿问。 陈春燕剧烈地发了阵抖,抖着唇勉强道:“有这位仙人这么高。”她说的是司决。 “没有腿,也没有影子,黑糊糊的一团,夜里眼睛发绿光,身上还有一股臭味。” “什么样的臭味?” “这……”陈春燕手指抠了抠桌面,不确定地道“应该是烧焦的气味吧?” 司决的神识在村内探索,闭目启唇问道:“它每日都出现?” “隔三差五的,有时来得多,有一次七八天都没出现。” “这样,您先休息,我们等大爷他们回来再说。”晏重灿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对身体也好。” 陈春燕感慨地连连点头,一面迭声道谢一面进了卧房,她的确许久没睡过好觉了,有时刚睡着,就听见外面的尖叫,立马又缩到桌子底下。有一回她不小心烧着什么东西,闻着气味还以为那东西又出现了,把自己吓得够呛,房子都差点被烧了。像她这样的不在少数,整个村仿佛都成了惊弓之鸟,都已然不是正常的状态。 现在有仙人在,她也放心多了,她相信,不管是什么鬼,看见神仙都要跑。 杜山自然是跟着她进去,看着她睡着才安心。 “小山啊,”陈春燕躺在床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儿小山现在也不是凡人了,阿娘心里是真高兴。你跟着他们学法术,记得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学好了法术,也去逞强除恶,把这些作恶的鬼全抓了。以后不要忘本,知不知道?学了本事是为了帮人的,你千万记着了。” “我知道的,我会努力学,以后和师兄们一样帮大家做事。” “阿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别总是哭了,都是当神仙的人了,哭起来让人笑话。”陈春燕说着自己却是频频落泪,最终在儿子的拥抱下陷入了久违的酣眠。 等她睡熟了,杜山才一步三回头地出来了。 “她还好么?”晏重灿关切地问。 “谢谢师兄,我娘睡得很好。” 晏重灿笑着摇摇头,再看他这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也去休息吧,如今也回家了,应当放心了。你刚炼气,不可少眠。” “可是……” “听师兄的话。” “……是。”杜山红着脸应下,随即也脚步虚浮地去睡了。 “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晏重灿目送他进屋,抬目问司决。 司决抱着剑掀起眼皮,“应是生鬼无误。” “就是那掌事房弟子说的?” “嗯,”司决手指一动,一截焦黑的稻草便自田中飞到他手中,他递给晏重灿看“冥火所致。” 晏重灿细细看着这根稻草,他没有司决的眼力,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得问别的:“生鬼到底是何物?” “妄图躲过轮回,直接复生的鬼魂,”司决声音清冷,平平缓缓,使得他在说这种事时也不让人恐惧,反而极其心安“皆是被人以邪术招出。低阶生魂必须不断吞食活物,以掠夺他们的阳气,吞食得越多便能在世间存留得越久。高阶的生魂则经过冥火淬炼,不惧日光,食用活物内脏与血液即可维持生命。” 真正的生魂可以说是非活非死的存在,十分棘手。 “这么说此地的就是高阶生魂了……可是招魂又是为何呢?” 司决目光森寒:“一只对你言听计从,可来往于地狱人间两界,且不死不伤的鬼,但凡心术不正之人谁不想要?” 现在的生魂还等同于一个婴儿,招魂之人放它出来自由觅食,待它吃饱,开了灵智便会把它带回去细心培养,届时便又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助力。 “将活人当作饲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晏重灿暗暗咬牙“我们就在此等它再出现?” 司决颔首:“暂时只能如此。” “按那弟子的说法,招魂之人或许还招了不止一具生魂,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多想,”司决熟练地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专注眼前事。” “知道了。”晏重灿笑着顺势蹭蹭他的手,满意地看他僵硬了一瞬,才轻快地走进庖屋“眼前事就是让大家填饱肚子,我准备做些肉菜吃,你要一起吗?” 司决刚要说我不会,就见他拿起了一把菜刀:“来帮我切肉。” 他瞥了眼自己腰间的剑,终是无奈地走过去接过有些生锈的菜刀,用他称得上举世无双的剑术切起了菜。 第一次看见司决下厨,晏重灿偷笑两声,趁他发现前赶忙收住,随即便也认真炒起了菜。 久违的炊烟在守龙村袅袅升起,带来一丝难得的安宁。 灶台前的两人虽一字不言,却温馨默契地如同住了一辈子。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闻到食物的香气, 守龙村各家各户的门都陆续打开了一道缝, 留下来看家的女人们小心翼翼往外看去,便见一对样貌极好的男人正端着香气四溢的吃食放在杜家院子外的桌上,还热情地招呼他们出来吃饭。 晏重灿不是没想过挨家挨户给他们发, 但是终归没有这样大家一起填饱肚子来得安慰人心。村里冷清太久, 一丝人气都没有,像这样围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比什么都来得强。 犹豫良久,还是几个小孩率先忍不住,敏捷地自门缝挤过, 快得身后的大人捞都捞不着,几个跨步就跑到了长桌前,嗅着菜香瞬时间便盈满了口水。 “哥哥, 我可以吃吗?”一个小女孩抬头问。 “当然了,这就是给你们做的,不够哥哥还给你做。”晏重灿给他盛好饭,再给每人夹了满满的肉, 摸摸他们的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1 快吃。” 齐齐欢呼一声, 孩子们都再顾不得其它,每天在家啃着冷硬的馒头, 早就把他们饿坏了。 大人们见自家孩子在那吃得起劲,当下也走了过来,吃饭事小,主要还是担心他们。 这顿饭足足做了二十个人的量,晏重灿端出最后一道菜便过了一个时辰, 陈春燕也悠悠醒转了。他们都不喜欢睡太长时间,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一个时辰也像捡来的一样珍贵。 踱到屋外,便见家里的桌子都摆在了一起,上面放满了各色食物,村民们皆喜笑颜开地围桌而坐,见到她还热情地招手,不禁也笑了起来,急急走了过去。刚坐下,一碗满满的饭就放到了跟前,陈春燕对晏重灿感激一笑,随即挺起胸脯夸耀道:“这两位仙人都是我家小山带来的,大宗门的弟子呢,可了不得。” 他们都吃了半天了,自是知道两人的身份,但也少不得附和:“知道知道,这饭我们也吃得惊心胆颤的,这辈子还有什么机会能吃神仙做的饭?” “是啊,还真别说,神仙做的饭就是不一样,老头子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可惜没早来几天……”一个老人突然抹起了泪。 此言一出,桌上立时静默一会儿,她老伴暗暗拉了拉她的手,干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小山真是个好孩子,居然真的入了修仙宗门,是我们村的福气啊。” “对对对,他一个娃娃,这一路得吃多少苦哟……” “春燕啊以后咱们村可得把小山供起来,如今里长不在了,咱们做主,给他建一个庙。仙人也放在里头。” “这主意不错……” 陈春燕满面发红,筷子没停过,笑容也没停过,听着夸赞背挺得更直了。 要知道杜山刚决定自己去找修仙门派时,乡亲们都是看不好的,特别是他久久没有音信,不少村里的人都说过他是不是出了山就被狼叼走了。陈春燕也因为这事没少和杜铁哭闹过,怨他同意儿子做这种傻事。直到一年后她接到泓玄宗特有的木鸟传来的信息,才相信她的儿子是真的有了大机缘。只是还有些见不得他们好的人,非说是他们瞎编的,导致她没少和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如今杜山成了实打实的修士,她的气也出了,自是自豪无比。 他们快吃完时,上山的人们才缓缓回来,三个人各背着一个伤员,还有一个胳膊上全是血,蹒跚地跟在他们身后。 “哎呀这是怎么了……”桌边的亲人纷纷蹦起来,急切地迎上去“咋还受伤了呢?” 杜铁背着一个壮汉一路走下山居然也只是微微喘气,他看见家门口的盛况讶然地“咦”了声,但也来不及询问,走近了把伤员小心放下,镇定指挥:“谁家还有药都拿来,腿脚快的再拿几壶水,林生和黄大牛就让他们躺着,他们腿折了,别碰坏了。” “老杜你受伤没?”陈春燕等他说完了才轻声问。 杜铁掀起衣服,只见他腰间有一道深深的血口,但他面色如常,随意道:“没事,等会儿进去你拿针给我,我自己缝上就是。” 他长得高大,甚至比司决还高上一些,虎背熊腰,声音浑厚,简直是平常话本里的虎将或武士,与杜山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大家都冷静一些,我会一点医术,留两个人来帮我忙,无事的便先回家吧。”晏重灿站出来道。 “真的?”村民们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不是他们小题大做,实在是他们平常有些头疼脑热都凶多吉少,因为大夫要进来太难了,山路走完人或许就已经没了。小病尚且如此,受伤更是只能硬抗,听天由命。 不敢怠慢,他们以前所未有的组织性把伤员抬到一起,并留下两个懂事又伶俐的孩子帮他打下手,其余人则回家的回家,或者站远一点等着抬人。 “杜叔,您先来吧,您的伤更重。”晏重灿朝杜铁说道。如果不是知道实情,他绝对不会认为面前的汉子是个近六十岁的人。 杜铁眼睛一瞪,刚要反驳,就被陈春燕掐了一下胳膊,只得倒吸一口气乖乖走了过去,在晏重灿身前坐下。 “仙人的话你敢不听?让仙人诊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我作。”陈春燕在他耳边小声教训。 他刚到哪能清楚晏重灿是谁,闻言也知道和自己儿子应该有点关系,当即也恭敬了许多:“麻烦了。” 司决一直站在晏重灿身边,待他要拿出金针时两指迅速点上杜铁的几处穴位,封住了他的痛觉,接着他又如法炮制给其余人也止了痛。虽然不会医术,但他也是常受伤的人,如何止血包扎他还是很熟练的。轻伤的人在他手下很快就得到了救助。 仔细地为杜铁缝好了伤口,再洒药包扎,这些步骤对于晏重灿来说简单得闭眼也能完成,但他依旧认真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直到结束才松了口气。 杜铁本也是强忍疼痛,眼下面色好了很多,站起来对着晏重灿深鞠一躬:“杜铁,感激不尽。” “……不必。”晏重灿不擅长应对这类场面,温声将他扶起,给了陈春燕给一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过来搀着自家丈夫:“小山也回来了,如今可是白白嫩嫩的,比离家时好得多了。你也别站在这打扰他们,我们进屋看儿子去。” 说着两人便往家里走,边走还能听见她不断的数落:“你说你,受这么重的伤,逞什么强,还背人呢,我看人老李还没你严重……”杜铁这般英勇的汉子在她面前也只是连连点头,畏缩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可爱。 他们的伤若用修士的药,自是很快就能痊愈,晏重灿却不敢都往他们身上用,毕竟是凡躯,若是承受不住只怕会加剧伤势甚至有生命危险。好在较为寻常的药他们也吸收得很好,有几人刚洒上就恢复了精气神,甚至能够自己走动。 见到这奇迹他们都纷纷对着晏重灿和司决拜谢起来,一口一个“神仙”“救命恩人”,若不是有司决的灵力托着,现在恐怕已然跪倒一片。 “都回吧,粮食我会让小山发给你们,今夜有我与师兄在,各位安心休息便是。”晏重灿安抚住他们,又给帮忙的孩子发了点糖,匆匆忙忙的中午才算结束。 推开门,杜山也醒了,一家三口正叙着旧,少年又把双眼哭得跟兔子似的,肿得老高。实在是哭了几日了,不肿才怪。 “你小子从小就哭哭啼啼的,”杜铁看见客人来了,忙板起脸说他“别给别人添麻烦。” 显然是他觉得儿子老是哭,会害得其他人多照顾他。 “小山还小。”晏重灿摇头“他平日很听话,修炼也很努力,我们都很喜欢他的。” 听到这话杜铁的脸才没绷得那么紧。 闲话说完了,司决盯着他启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2 唇道:“山上发生何事?” 对待司决,杜铁态度更加恭敬,收起训人的神色认真道:“山上的草木都黑了,往常能找到的果子全都不见了,路上还多的是野兽的尸体。我们没敢往深里走,就四下看了看,见真的没吃的能捡,便只好返程回家。哪晓得那黑影神出鬼没的,也不吃我们,就在后头紧紧追着,再时不时往我们身上戳一下,这一路疯跑下来,摔的摔,伤的伤,好在快到村头的时候它就又回去了。你们说……它这是在干嘛?” “在成长。” 司决冷道。 杜铁一愣:“成长?” “它开了灵智,已然学会玩耍。”司决说得轻淡,却让在座之人都打了个冷颤。 一个残忍凶暴又怀着幼童心性的鬼,能做出什么事当真不可想象。 “山上可还有活物?”他又问。 杜铁思索一番,抖着唇道:“应是没了,我还见着了狼王的尸体,狼王啊,我亲眼见过它咬死两头老虎,这会儿正开膛破肚地躺在林子里呢……造孽啊。” “大狼也死了……”杜山不可置信地流泪,他幼时跟着杜铁上山时也见过狼王,那狼不知是尊敬杜铁还是如何,并不咬他们,还叼过一只活着的兔子给杜山当礼物。 “它今夜必来。”司决断然道“莫要外出。” 晏重灿最先反应过来,将储物戒抛给杜山:“小山,你出去通知邻里,顺便把粮食一同发给他们。” 杜山头一点,立即风一般出了门,能给他做事他才会安心。 杜铁和陈春燕两夫妇此时也不知是该安心还是该恐惧,两人面色凝重地把房间让给他们,自己自行休息去了。 “重灿,你可会做此物?”司决将门合上,然后用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物体。 晏重灿等他画完,拿眼一看,笑道:“当然会,小玩意儿罢了。” “需多久?” “半个时辰足以。”他自信道。 他可是在虚界学了不少东西的,就算都不算多精通,那也是都会一点。 这个季节天黑得晚,晏重灿坐在床上慢悠悠做着“小玩意”,司决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做,偶尔赞赏地扬起唇角。 他们都在等着与所谓的“生魂”见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黑云蔽月, 山风呜咽, 一条黄狗对着天狂吠几声后骤然收了声,夹着尾巴缩回了窝里。 九龙山盘踞在夜色之中,如群龙齐卧, 山风皆是它沉睡时的龙息, 让人只望着便徒增敬畏之感。 一柄斜插在窗前的长剑轻微颤动着,剑穗随风飘扬,灵力化作的波纹一圈圈荡开,再传出铮然回音。 “咔……” 锁紧的木门蓦地开了一道缝, 司决眼皮掀起,就在此时烛火齐灭。 不消他动手,剑穗一转, 长剑自行出鞘,凌空旋身一周,剑刃闪过满室银光,恰巧照亮一张空洞无神的脸, 但随即又隐入了黑暗。 急匆匆的一瞥, 也足以教晏重灿怔楞数息。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上面的五官只剩下三个空洞, 就如一副白骨支棱起的人皮,将腐不腐,甚至还会随风而动。 司决还未做什么,便听那生魂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声音便如钝剑互擦般的尖利粗糙,听上去只觉逼耳难耐。尖叫声久久未歇, 且逐渐凄惨,也愈加疯狂,很快便混杂上了村中孩子们的哭声,混乱而可怖。 它下山觅食,乍闻到陌生的气息便偷偷溜了进来,本欲再吓吓这些脆弱的玩具,哪曾想却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 司决身体一偏,只觉一阵阴风自面前掠过,目光渐冷,道了句:“追。”便翻窗而去。 黑影飘忽,确如见者所言般难以捉摸,快得以双眼几乎无法捕捉到。 守龙村再度陷入了恐慌带来的死寂,人们躲在角落中双膝跪地,向着远方跪拜祈祷着,甚至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嘴,生怕他们将鬼魂引过来。 陈春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桌子下,她抓着杜铁的手,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小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尽管以他们的眼力,什么也看不到。杜山则持着师尊赐予的长戟,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消瘦的身影虽有些瑟缩却坚定无比。杜铁望着这幕,唇角不禁高高扬起,连恐惧都散去了许多。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年纪虽小,还喜欢哭,却早已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然也不能凭借自己孱弱的身体撑到那么远的南部,并拜入仙门。 “师兄,我走那边!”晏重灿追出去的同时便将全局分析完毕,瞬时间就默契地知道了自己应做的事。 司决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都对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 虚影交织,缠斗间司决的身法竟丝毫不逊于还未长成的生魂,剑光四闪,在空中连成道道银线,如天罗地网,一张又一张地叠加着。 生魂依旧在尖叫,它仿佛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在剑气的追击中狼狈逃窜,配以凄厉的呜咽声甚至显出一丝可怜来。然而追击他的是司决,生魂逃得越快,他的招式便越无情。但见他面沉如水,眉间乍现玄金光芒,他口中轻声念决,以指催动自身灵力,衣袍飞扬,剑气被灵力涨起,如同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暴,满山呼啸,力图堵住它的每一道出口。 晏重灿在风中眯了眯眼,他没有追踪生魂,而是始终藏于黑暗之中。 司决的剑到了哪,他便闪身到哪,就似一道剑影与他一个上一个下地行动着。 “咔啊……” 生魂的身影蓦地停顿一瞬,它抱头狂叫一声,司决警惕地往后飘去半丈,果然就见冥火骤起,如在空中盛开了一朵蓝紫色的芙蓉。就在冥火之中生魂竟生生分裂成了无数个,方才还延绵不断的哀嚎转眼就化作了尖利的笑声,一声一声笑得人寒毛直竖。 晏重灿抬目窥见这幕,竟只是嗤笑一声,“装神弄鬼……啊本来就是鬼。” 说着,他剑尖在地上划了两道相交的斜线,这是他划下的第三百二十个记号。 众鬼影似是一面遮天蔽日的黑幡,煽动着冥火摧枯拉朽般将追赶它们的剑气吞噬无影,并声势浩大地转身朝着司决迎面扑来。 司决原地稳立,身前长剑亮如霜雪,他将剑朝上而握,雷霆滚滚,青芒道道,在他周身绕成九朵青莲,剑气所经之处皆冻结成冰,恰与那燃烧万物的蓝紫火花遥相对应。 “九炼方成冰似雪,寒光到处鬼神愁。” 他启唇念决,尾音刚落,寒光便起,光芒之盛,甚至照亮了巍峨群山。 亮如白昼的一瞬,令得躲藏的众人也忍不住抬首越窗而望。 但见高空之上如有赤青两龙相争,一者火势汹汹,一者冰华遮天,其中还有剑音回荡,闻之铿锵而圣洁。 生魂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6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6 满的画。 待到一曲唱毕,轻舞初歇,晏重灿才轻声唤他:“静客。” 他本颓坐在地毯上,闻声抬头,双目盈盈,如浸了两汪春湖。 晏重灿以为他不知自己的来意,却听他哑着嗓子道:“终于来了……你们终于来了……”随即痴痴大笑。 “静客。”晏重灿在这骇人的笑声中只是再次温声唤他。 撕心裂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上竟是一派肃然。 “稍等。” 说罢轻踩莲步,如一抹霞云般飘出了门。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司决靠着门,便看见对面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正缓步行来。他身量很高,瘦得形销骨立,湿漉漉的乌发散在背后,洗去妆容的脸虽然过瘦,却还是英俊非常,斜眉入鬓,双目狭长,其中满是阴鸷,观其举止竟没了一丝一毫的女气。 两人随他走到荷池前的小桥上,月色在池水中荡漾,荷花丛丛,美不胜收。 他凭栏而望,骤然低声念道:“惊旧事,问长眉。月明仙梦回。”晏重灿听他说得风轻云淡,心中却酸涩无比。同样的盛夏,他每日孤身看着这舒展的莲花,又到底问过天上月多少次。 静客眸光越来越沉,只是自顾自喃喃:“凭阑人但觉秋肥。花愁人不知。”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一直都知道。 正如这池中花,迟早是要枯萎的。 “你召唤了生魂。”晏重灿虽对他的行径生怒,却并未高声喝问,在他眼里,面前这个男人似是轻轻一碰就要散架。 静客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是又如何?” “死伤多少人你又可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晏重灿顿了顿,话锋蓦地一转:“她呢?” 他猛地转头。 “嫁衣的主人,她怎么了?” 静客身体摇晃一瞬,扶着石栏的手瘦得像轻轻一折就要断开:“死了。投河死了。” “你想把她召回人世?”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了腰,看晏重灿的目光像看一个疯子“人间这么苦,为何要再将她召回来?她此生行善,轮回必能有个好人家,凭何要将她召回来当个傀儡?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好啊……” “她叫什么名字?” “扇月。”静客说着却忍不住打量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司决目光正远远落在月亮上,今夜月色太好,雕梁画栋无需烛光也辉煌璀璨,他看上去对静客浑不在意,只是自己静静赏月。那是他唯一能获得的光。 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缩了缩,晏重灿垂眸一笑,继续道:“那你是为了给扇月报仇?” 静客缓缓摇头:“仇,早已报完了。” 刚想再说点什么,便见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无悲无喜地道:“你见过黄金铺成的床么?” 晏重灿一愣,“未见过。” “睡起来硬得很。我还有过上好美酒倾倒而成的酒池,羊脂玉填满的屋子,因我一句话梓城曾种满莲花,自城东至城西我到哪河便要通到哪。我要缀满价值连城的珠玉的衣裳,要能堆到一丈高的万两银票撕着取乐,荒不荒唐?他们却排着队拱手送来。” “金银,珠玉,银票……玩物,都是玩物罢了。” “咬着黄金屈身人下供人玩乐,有再多银票出了门也逃不过被人吐唾沫,骂声戏子。” “他们折腾我,我便只能折腾回去,谁不知他们顺着我只不过是假象,荣华富贵都是笑话。捧得再高,也比不上他们脚下的泥。” 他连珠炮似地说,晏重灿便默不作声地听。 …… “人世太苦了,就连归隐也难于登天。”静客无神的眼中绽出奇异的光芒“他们既想听戏,便自己演罢。生离死别,以血作妆,我为他们搭好戏台,此回便是由我当看客,凡人终归一死,不如为我再尽兴一回……” “静客,你的魂魄已献给炼心君了。” 晏重灿的声音如一道清流轻轻打断他癫狂的语句。 “我知道,我知道……” 他掩面哭泣,涕泗横流,却毫无悔意。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春寒料峭, 正值上元佳节, 满城张挂着红莲灯,千门笑语彻夜不断。 陈府亦张灯结彩,仆役们上下张罗着, 将府邸装点得有如天庭, 就是石栏上都装着琉璃灯,万灯闪闪,直要与星月争辉。 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子准时赶到,陈赋贵早遣人为他们搭好了华丽的戏台, 全府老少坐在台下屏息以待。要请到他们可不容易,每逢佳节或家中大事,富贵人家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名角儿静客。常人道, 见静客一面,便知何为天上人,即便不好南风,也只能拜服在他的裙下。 珠帘绣幕, 彩灯无数, 暗香在风中飘荡,小小的戏台仿若成了金玉与美人堆砌而成的极乐世界。陈赋贵抚掌大叹, 台下不分男女皆是看直了眼,有不争气的早已血气上了头,恨不能冲上台去一享美人之福。 静客身上的戏服繁复沉重,像要把他清瘦的身躯压垮,头上簪着的珠宝几度随着灯火晃花了他的眼。他看着远方牵起唇角笑, 只是没有意义的笑也令得人们神魂颠倒。 正唱到兴起时,他俯身一拜,阖目将万千火光掩去,戏鼓之声愈来愈高昂,他喘了口气,再度抬首睁目,却蓦地看见了远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踮脚眺望的婢女。他看不太清她的面容,只知她穿得并不多,像诗里说的一样初试着薄罗衣,看着他边喝气边冷得直跺脚。 这个廊下的少女始终伫立在陈府唯一没点灯的角落里,不知疲累地伸着脖子。对视的这一瞬,天地便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他所身处的辉煌,一半是那幽深的黑暗,然后世界便在他们的目光中骤然打通,两相融合,晃得他险些唱错了拍子。 再度见面是那不久之后,陈赋贵又派人请他至府中,此回只为给他一个人“唱戏”。 他衣衫不整地蹒跚着出了卧房的门,整理衣襟时抬目便又见到了那个婢女。这回他看清了她的脸,鹅蛋脸上一双眼睛大而亮,双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不是多美的姑娘,就连身材都只称得上乏善可陈。 她似乎知道他与陈赋贵的勾当,又似乎不知道,只是像那日一般地笑,笑中竟还怀着一丝羞赧。 “何公子,你的词。”她不知从哪捡来他随手扔掉的手稿,上面只不过胡言乱语了几句,却被她视若珍宝地又递了回来。 “此后你们便常书信来往?”晏重灿适时地问。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了亭中,面对面盘腿坐着,若只看画面,倒像是夜里闲聊的旧友。 静客轻轻颔首。 “她原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7 也读过几年书,家道中落后被人掠走,卖进了陈府。论才情,她远胜于我。” “后来你们约定了婚期,却未能如愿。”这句话晏重灿是以陈述的语气说的,静客苦笑道:“自然。” “知晓我想退隐后那老头便囚禁我了近一个月,我试过划伤脸,甚至自尽,皆被发现,他甚至以铁链拴住我四肢,让我日夜不得动弹,险些成为废人。” 老头说的是他的师父。 “在这折腾之中身体总归是毁了,几个常请我入府的达官贵人便想向他买下我。” 静客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当废了的戏子,还是当禁脔,如何选?” “你没有选。” “是。我逃了出去,带上钱财与她约了彻底逃离的时辰,连马车都安排都好了。那夜下了场大雨,我在城门口等了一夜,未见到她,却等来了一封信。” “她……” 静客的双眼干涸得可怕:“陈贼玷污了她,要娶她为妾,以此要挟我常伴他身侧。” “哈哈哈哈哈哈,他竟妄图要我与扇月一同侍奉他,这畜生当真会做梦。” 晏重灿这才了然,扇月宁寻一死,也不愿心上人因自己而再入地狱。 而何扬则在大怆之中被邪魔妖道趁虚而入,种下邪念,并学会了招魂之术。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教我如何报复,便循着他的话做了。” 是魔鬼的呢喃。 司决双眸一凛,威压骤放,压得他趴伏在地,好在收得快,他才勉强又爬了起来。 “炼心君……”司决的声音极沉极冷,仅从何扬这一句话便明白了许多。 晏重灿也是一愣,此前他说何扬把魂献给炼心君,只是想说他神智已荡然无存,彻底入了邪道,却未想到根源竟真的出在极域神君身上。 现下想来,他果真是好手段,有了顾玉书的效忠,又有了此前的教训,他人躲在银台城,留下的邪念却是遍及天下。缕缕催生人心恶念的神识飘荡世间,但凡根骨适合又大喜大悲之人都是它们的猎物。 仅仅是凡人,要如何抵挡,又如何抗拒。若不是有泓玄宗这喜欢“多管闲事”的宗门,想必就是天下大乱了也只是听之任之罢了。 晏重灿看向何扬:“他借你们之手培育生魂,即便被人怀疑,也毫无证据。静客,你可想过自己一直在被人利用?” “利用?各取所需罢了。我知道此术是有人刻意传授于我,也知若我入了此道假以时日必有人来杀我。世间最怕的就是不在乎,扇月死后,生与死又有何意义?我就是要作乱人间,恶有恶报,不过一死,不足为惧。” 原来他之前说的“你们终于来了”是这个意思,晏重灿轻叹一声,“你未修炼,所招之魂皆由你的寿元强行招出,你已到了极限。” 也就是说,他并不会什么通天的法术,只是把自己的阳寿分给生魂罢了。他们所传之术也仅此而已。 “最多还能活半个月,对否?”他面上毫无波澜,甚至冷静而无情。 晏重灿垂下眸,不再多言。 多言无益。 何扬虽然时有癫狂之状,但实际上比谁都冷静,他的血早已结成了冰,谁也管不了。 “你招了多少生魂?” “十年寿命换一条,大抵有五六条了。” 晏重灿心中盘算一番,他们此次清除了一只,按掌事房的记录也早已清除了数只,应该是干净了。 此间事了,晏重灿站起来,干脆地道了声告辞。 何扬没回过神,愣了会儿不解发问:“你们……不杀我?” “你快死了。”却是久不开口的司决回的他“魂入地府后,自有审判。” “自有审判……自有审判……”他眼中泛泪,呢喃着这几个字在亭中又哭又笑,可惜唯二的观众已经离开。 化光后不过瞬息便到了城中,梓城的夜色比之银台城也毫不逊色,到底是能承受住静客无双风华的宝地。 路上的红莲灯依旧一盏接着一盏,照出满目风情,可惜真正的红莲已然要真正凋谢了。终归是命运弄人,咎由自取。 在街市上走了许久,晏重灿的忧闷才终于散去一些,两人沉默地行至河畔,岸边游人熙攘,不少人买了河灯和祈愿灯在放,河中飘了不少荷花灯,使得星河都暗淡了不少,放眼望去壮丽至极。 “娘,我要那个乌龟的!”一个小孩趴在桥上,指着底下刚放的河灯喊道。那荷花灯底下系着一只纸乌龟,飘在水中憨态可掬,吸引了不少孩子的注意。 卖灯的汉子耳尖,忙捡起两个好看的灯给他们看:“贵人来一个吧?我们的笺子都开过光的,写了准能保平安,保顺遂!” “你会写字么?平日在学堂只会胡闹,买了又要怎么写?”美妇人还有些犹豫,笑骂道。 小孩眼珠一转,双手握在一起,几步就蹦到晏重灿面前:“漂亮哥哥,帮我写一个灯好不好?” 晏重灿忍不住蹲下身摸摸他软软的头,却不直接答应:“你娘答应给你买了,哥哥就给你写。” “这……”妇人被晏重灿这一盯,立时红了脸,暗道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竟生得如此俊俏,心神一荡,就斩钉截铁地道“买,娘给你买。” 话音刚落,那汉子就捧着一盏精致的荷花灯过来了,快得像是生怕她反悔:“十五文钱。” 肉疼地掏了铜钱,汉子还颇为贴心地给了他们一支笔:“多谢贵人赏光。” “你想写什么?”晏重灿拿着笔低头问他。 小不点抱着他的腿,抬着头想了半天,认真道:“小宝要有好多好吃的!要每天都有紫薯饼吃!”说完就被他娘狠狠敲了一下头。 “嗷!”他憋着眼泪摸摸自己,只得委屈地转换心愿,“那,那小宝要娘和爹长命百岁,爹好好对娘,和先生说的一样,白,白首……” “白首齐眉。”晏重灿看他想不起来了,顺口接道,小宝马上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妇人嘴上骂了句“这孩子……”,手上却怜爱地把他抱了起来,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都听你的。” “愿爹娘百岁无忧,白首齐眉,此生远别离,远病痛,更不必相思。” 晏重灿双手拿着笺子,念完上面的字,再郑重地放到孩子手中。小宝严肃着一张小脸把它放进河灯,还小声地催促它赶紧游:“小乌龟快快游,早点告诉河神小宝的心愿,快快游。” “多谢……”妇人朝他福了福身。 晏重灿笑着摇摇头,回身扯了一下司决的袖子,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低声道:“我们也写一个?” 司决自是同意的,自己找方才那汉子买了两盏灯,分了他一盏后还要背对着晏重灿自己偷偷摸摸写。 “……”晏重灿失笑,没去管他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58 ,低头看着灯却半晌无言。明明是自己提议的,这会儿咬着笔杆子竟是不知道该写什么。或者说,心中想说的太多,反而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那头司决倒是写得飞快,写完还趁他不注意直接放飞了,待晏重灿回神便只看见那盏祈愿灯已经飞了老远。 晏重灿这才忍俊不禁:“你写了什么如此神秘?” “你写完了?”司决不答反问。 “嗯……差不多。”晏重灿扭扭捏捏地放下笔,人却挺大方,直接把心愿笺给他看了。 纸上规规整整写了三行,“一愿家人平安顺遂,永居桃源。二愿郎君万事胜意,抛却前愁。三愿此情可传,终成道侣。” 司决眸光深沉,看罢甚至用指腹摩挲了最后一行字,却并未说些什么。晏重灿亦把灯放了,看它飞得最高方才满意,却还记得司决不和自己分享心愿,便开着玩笑缠着他告诉自己。 缠了半天,他都要放弃了,就听身旁的男人蓦地启唇道:“千里佳期,堪能共度,甚幸。只望岁岁有今朝,日日有此时,与君两心同,长相守。” 佳期…… 两心同…… 长相守…… 月色下人声鼎沸,喧嚣中他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进他深如瀚海的眼中,胸腔中猛烈地鼓动着,宣告他已彻底失去了理智。 司决温柔地垂眸,纤长的眼睫根根鲜明,掩去他眸中光华,一切便又倏然恍惚如幻境。 “师兄……”晏重灿不自觉地唤他。 冷香一股脑地拢住他,清冽得似冰似雪,晏重灿僵着身体,眼睁睁看着男人缓缓向自己靠近。 他一时紧张地闭上眼,很快,额上便触及了一片柔软,有些冰,却足够使他浑身滚烫。 这个吻一触即离,轻得像从未发生过。 路过的人群偶有侧目,绽出的笑意却皆是善意。 司决伸手摸了摸自己吻他的位置,见他还没回过神,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凭栏继续看自己放的灯,作出了一副十足轻描淡写的模样。 边上的孩子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甚至还在轻轻发着抖,不禁咧嘴一笑,好心的没有戳穿。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满天的祈愿灯如坠落的群星, 连同河灯掀起壮阔的银风雪浪, 晏重灿身躯虚软地虚晃一下,堪堪扶住了栏杆,美景已被他彻底抛至了脑后。 “你……”他嗫喏开口。 司决耳根通红, 不敢看他, 应得却是飞快:“嗯。” “那我们……” “嗯。” 晏重灿还有些晕乎,接受了互表心意的现实后,惊喜与羞涩便都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沉吟片刻, 道:“院中练剑之时。” 细细思索,晏重灿恍然想起初见那日,司决在客栈的院中练剑, 扬起的落叶坠下时,他们越过一切对视了一眼。 合着那么早的时候司决就……? 司决见他面上的笑越来越得意,也只得失笑,并未多解释。情愫并非由那时而起, 却如一根线般从那时钻进了他的心口, 并一路拉扯到现在,把他沉寂的心牵出来, 照耀在万灯之下,热烈得无从隐藏。 待他笑够了,司决实在忍不住地问:“你灯上所写,是我?” “自然是你,还是……你以为我写的另有他人, 方才向我袒露心声?” 于是某位清心寡欲的剑修耳朵更红了。 晏重灿自觉抓住了他的尾巴,嘿嘿笑了一声,往左挪了一步,两人便紧紧站在了一起。 “公子!” 一只素白的手搭上了司决的袖子。 司决转眸看去,却是一位清丽的少女,她慌忙垂头掩去自己的慌张,急切地将一个荷包扔进了他怀里,声如蚊蝇地道:“若,若有意,明夜此地,与公子再会。” 周边还有几个少年极其艳羡地盯着这一幕,直道这姑娘瞎了眼,待看见司决的脸便又吞回了打算搭讪的话,只得心酸地默默围观。 “……多谢。” 司决拿起荷包,轻轻巧巧的,上面的针脚也歪歪斜斜,却异常可爱。他只看了一会儿,便将它温柔地放回少女的手中。 “为何?”她愕然抬首。趁着夏日的放灯节,她才敢偷溜出来寻找如意郎君,好不容易于一众人中窥见了这个英俊的男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鼓起勇气上前表白心意,却不曾想就这样轻易的失败了。 歉意地偏过脸,司决稍稍侧身让她看见一旁的晏重灿,两人站得这样近,其间的亲密着实一目了然。 晏重灿没料到这出,但反应极快,坦坦荡荡地冲她眨了一下眼:“抱歉。” “……原来如此。”她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见状便毫不留恋地收起自己的信物,撂下一句“你们很般配”就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边上几个少年见有机会了,忙追了上去,渴望着能接到她的荷包。 目送他们远去,喧嚣重回耳边,晏重灿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趴在桥边,“倒当真希望日日有此时了。” 司决轻抚他的乌发,顺滑的手感令他不禁捧起一缕轻吻了一口,也算是得偿所愿。 下了桥,沿途是各色的小摊,晏重灿拉着他坐下,先要了两碗豆子粥,用小勺送了一勺至口中,立时幸福地眯起了眼:“凡世真好。” “喜欢便常出来。” “你也是。”晏重灿点头应着,熟练地给他投食“趁热吃,很甜的。” 司决勉强启唇抿了一口,面上没露出什么神色,却是看着他的眼色俗套道:“你做得更好吃。” 对此晏重灿直接笑出了声:“不必强行夸我。” 心情彻底变好,胃口便也好得不得了,桌上很快就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一副要把桌腿都压折的气势。从丁香馄饨,红豆松糕,桂花江米藕到枣泥荷花酥,光是用吃的就仿佛走遍了天下。 “待我全部学会,每天做给你吃。”晏重灿咽下一口馄饨,发出豪言壮语。 司决为他擦去唇边的碎屑,心里暗道,该是由我来学才是——反正做饭也是要用刀,应该和练剑也没什么区别吧? 这夜他们就像一对寻常人般亲密地闲逛着,原先蓦然表白心迹的紧张很快便因此溶解开来,不知不觉就好似已然在一起很长时间般自然了。 * 此后在周边城镇都走了一圈,皆没看见生魂的踪迹,半个月后再去何扬的府中,那倚红偎翠的院子不知何时竟萧瑟得如同秋日,满池莲花尽皆枯萎,比他们上次到的时候还要冷清数倍。 静客静悄悄地躺在他曾翩然起舞的空房中,身上嫁衣火红,红纱坠下,轻轻覆在他身上。他的面容依旧美得像盛放的芙蓉,只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6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1 ” 司决嗓子一紧,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不行……” “小决……”万景清压低声音。 “不,”司决面色竟罕见地发白,看上去很不好“不能淬炼。” “那是他的事,该由他做决定。”万景清拍拍他的肩,说是还有要事,便急匆匆走了,走前还给了晏重灿一个眼神,大概是要他好好安慰他。 在场的其他人也觉得自己多余,便也都走了,天倪一手抄起一个崽子急步出了屋子,马上宽阔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晏重灿蹲下身,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重灿……”司决与他贴着额头,颤着眼睫道“不能淬炼。” “很疼?”晏重灿只是温柔地笑着,声音很轻,奇异地抚平了他起伏不定的心绪。 听到“疼”字,他身体轻微一抖,默默垂下头。他总是坚强高大得像座山,如此垂首的脆弱模样,便愈加令人震动。 晏重灿想起他以前说的,他已淬成天道极魂,也就是说他早在年幼之时就承受过淬炼。到底是要痛苦到什么地步,才会令他现到如今还如鲠在喉,惧怕不已?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便只是这样陪着他,沉默蔓延着,许久,司决才终于开了口。 顾玉书效忠癫狂徒后,受癫狂徒所托,为他的儿子炼造魂魄,势必要炼心君对司决束手无策,这样才能一展他报复炼心君的宏图。十余年前的顾玉书名声虽大,手段也残忍,这身本事更是独一无二,但还算不得完美,现下有了个现成的试验品,自是欣然应允。癫狂徒对司决不算有多珍视,但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考虑到自己寿命有限,便还是嘱咐了顾玉书尽量别伤到他的性命,并让他们建立了血誓。若顾玉书杀他,便会受到反噬。所以顾玉书只敢派人去偷袭,决计不敢亲自动手。 然而伤不到性命,却生不如死。 “先把魂魄抽出体外。” 他轻声道。 不是自己神游体外,更不是施展分魂术,而是实实在在的,被别人生生抽出体外,再加以炼狱也不及的手段,像炼造器物一样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幼童。 “每三日一次。” “生非生,死非死。” 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的痛苦。 触动天怒的罪人下了地狱也不用遭受的痛苦。 所以他才会对顾玉书说“司决已死过无数次了。” 仅仅一个“死”字又岂能描述他苦痛的万分之一呢。 就是顾玉书在那时也不觉得自己会成功,非天道不可控的极魂,光是想想便是奇迹。 日复一日的一成不变的折磨,司决麻木地在疼痛中开始学习他的手法,终于也偷师到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正好足够他自保。 晏重灿听得眼眶发红,他甚至觉得癫狂徒何德何能,竟能生出司决这样的儿子,竟能仅以这般幼龄便能学会接受痛苦控制仇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紧紧抱着司决,仿佛遭受了如此折磨的是自己“不用再说了。” 司决面上无甚表情,眼里却流露着深藏的隐忍的祈求,“别去。” 他深吸一口气,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逃避。如果真的很疼,就当我陪你走过这一遭,这样的痛苦至少也让我试一回。让你一个人受苦,太不公平了。” 闻言司决扯起唇角,苦笑一声,“说什么傻话。” “如果想再往前一步,想以后的路平坦无阻,就必须淬炼,我只有义无反顾。”晏重灿敛目说了一句,扬起的笑却美好得像在说什么旁的事“师兄,我不想每次都是你挡在我面前,就是我……也是想保护你的啊。不仅是你,还有我的家人,我也想让你们安心站在我身后,看我为你们斩除危险。” “更想与你一样强大,这样我们才能并肩而战。” “总是让你一个人冲到最前面,你会难过的。” 司决一怔,对这番话竟完全不知说些什么,反驳“会难过”?反驳“保护”? 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所有物,更不是一个羸弱的少年,他刻苦而聪慧,坚定而善良,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挡他的路。 “可是……” 他张了张口,依旧说不出话。 晏重灿了然地在他颤抖的眼皮上亲了一口:“无论如何,我有你呀。” 良久,男人才同着他释然一笑,“我会陪着你。” 再痛苦,总归是陪着一同痛的,思及至此,便也不足为惧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晏重灿闭关了十天, 出关的这天燕飞峰上下布满阵法, 师弟妹们自发守在山下,司决和吕赓雅则在他身边为他护法。每个弟子突破大境界都是宗门的大事,筑基还好, 但从结丹起便都有专人镇守, 生怕他们出差错甚至走火入魔。毕竟一旦结丹,便是有收徒资格的修士了,也是一个宗门的中坚力量,不容有失。 吞下稳基丹, 晏重灿在阵法中心盘膝而坐,聚拢天地灵气的阵法随他的吐纳流淌着阵阵金光,夺目的光辉将他映衬得愈发圣洁。 默念法决, 双手平放在双膝上,渐渐的他便感觉到了丹田的热度,灵力第一次如此滚烫,顺着他的筋脉血管一路燃烧, 汇聚在丹田中飞速旋转。 他的额头上很快就沁出汗水, 升腾的雾气缠绕在阵中,低吟从他牙缝里流出, 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屏息观察他的情形。 晏重灿只觉得天地仿佛已然不存,又像是都在他身体之中,他好似如蝼蚁般渺茫,又好似如星空般浩瀚。每逢突破之时都是每个人最接近天道之时, 越往上走顿悟便越深,他亦然。 身体时而沉重得五脏俱裂,时而又飘飘然如鲲鹏展翅,过往的回忆走马观花地闪现着,天地浩渺,草木微尘,皆在神识中,但他始终未停止默念法决。 灵力一丝一缕地缠绕成线,再汇聚成团,一点点化作一个圆球的雏形。 我即本真,本真即我。 顿悟中他吐纳的频率加快,象征着他已完全进入了玄妙的状态。 “大道难成,便是因此。” 万景清亦在远处观望着晏重灿的情形,他身边围了一圈刚入门未多久的弟子,听见他蓦地说出此言,不禁抬首疑问:“宗主,您在说何事?” “听好了,你们将来必然也会突破。”万景清收回越过重山的视线,慈爱而严肃地扫视着年幼的孩子们“你们须得明白,何为修真者——逆天而上,妄图征服天道者即为修真者,超越生老病死,将天下万物握于手中者,即为修真者。每往上走,就越会自觉力量无穷,仿佛足以翻天覆地,无所不能。突破时更是如此,甚至会由于接近天道而生出不应有的妄念,从而道心不稳,导致急于求成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2 。严重者甚至无法操控自己灵力,届时丹未成,婴亦死,一身修为化作虚无。离大道只有更远矣。” 晏重灿此时便是如此,他闭着眼,却已借着天道之力俯瞰天下,宇宙入胸臆,吁嗟生风雷,他仿佛成了造物主一般,在力量的引诱下妄图为所欲为。 放在双膝的手渐渐不□□稳,突破最忌动摇,姿势的变化会直接反映出人的心态,司决见他有生变的趋势,不禁喉头一紧。 只见他的手指危险地弯曲了一瞬,刚要离开膝头,却突然再度沉寂下来。 晏重灿打坐的姿势竟较之此前更为虔诚起来。 方才,就在他要动摇之时竟有一道声音直穿识海,只如当头棒喝把他一腔唤起的妄念重重打了回去。 “你身在何处?你身为何人?你身有几重力?又当有何为?” 幻象中,他有如站在雷霆中央,沐浴着满天神佛威严的目光。 他仰头望着神明,高声答道:“于天地中我为石子一粒,于大道中我为沧海一粟。但我身有千重力,自当有所作为!” “你可见万物?你可惧万物?你之道心又可纳几物?” “我见,然天地常新,我不惧,然我敬世界三千。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我既在道中,道心当无限,诸位岂可言‘可纳几物’?” “大善!收心罢!” 尾音落,金丹成。 金灿灿的圆丹浮在丹田之中,恍如玉石雕成,圆润自然,莹润光泽饱含玄机。 晏重灿长出一口气,一身衣裳尽皆汗湿,灵力自丹田四散开来,回归原处。 睁眼时还有金光未散,双目如电,只看得众人惊心不已。 好在天道之威去得也快,吕赓雅马上就回过了神,快步走过去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一遍:“不错,此丹丹形饱满,色泽上乘,你根基果然极稳,并未急于求成。” 晏重灿神清气爽地站起来,向着他行礼:“多谢师尊教导。” “去歇息吧。“吕赓雅满意地点头。 司决看准时机过来搀住他,扶着人进去了,待坐下,便为他擦去面上的细汗,看起来很是忧心:“可还好?” “从未如此舒爽过。”晏重灿笑着拉他一起坐,他却并不顺从,而是弯腰捧着他的脸,温声细语道:“饿不饿?” “……有,有一点。”被他这一句话勾得一颗心晃来荡去,晏重灿摸摸平坦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司决轻笑一声,趁他没注意,在他唇边迅速亲了一口,随即飘飘然地离开了。 直到人都已经进了庖屋了,晏重灿才红着脸反应过来,指腹摩擦过刚刚被柔软的唇贴过的唇角,一时便又丢了魂。 他坐在桌边,一会儿遐想这个吻的甜美,一会儿欣喜自己结丹成功,肚子还时不时响一下,提醒他该喂食了。 此前耗了数个时辰的心力,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些灵气充裕的食物来填补灵力,好让神魂安稳下来,也有助于他后期的稳固和融合。 四下无人,他的神识悄悄溜进丹田,颇为满足地观赏着自己的金丹,这圆滚滚的金丹没有一丝瑕疵,看着漂亮又高级。他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就见它稳定地缓慢旋转起来,丝丝灵力绕着它发散,观之亦颇有奥妙。 不知沉浸了多久,就听门吱呀一声,他连忙收回神识,端坐等待。 果然是司决端着饭菜进来了,托盘上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等摆到桌上,他才看见上面还有一个很小的碗,里头是他们此前在梓城吃过的小吃,没想到司决当真学来了。 晏重灿迟迟没有动筷。 当初司决还是个端给他吃都要挑上天的人,他何时想过这样天仙一样的人会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趁热吃。”司决不知他心里想法,将筷子递到他面前。 在司决暗藏的期盼眼神中,晏重灿怀着满腔感动尝了一口,入口的瞬间就幸福地弯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微笑。大抵是越挑的人做起饭来越精细,又或许是感情作祟,他只觉得这是他此生尝过最美味的食物,刚触到舌尖就已甜到了骨子里。 “很好吃,什么时候学的?” 司决闻言像是悄悄松了口气,摇头道:“总会有时间。” “师兄最好了!”晏重灿立即熟练地撒娇,双手握在胸前,双目盈盈,像只讨食的奶猫。 满身清心寡欲,不近人情的剑修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在晏重灿因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而失望前,蓦地伸手勾住他的肩,趁他不备倾身吻了下去。 “唔……” 双唇相贴,鼻息交缠,晏重灿惊地瞪大了眼,半晌才慌忙闭上,无所适从的手还在轻微的发抖。 这是他们第一个真正的吻。 起先只是唇的厮磨,轻柔而小心翼翼,如两叶浮在水面的莲叶般荡漾着,温柔地相触着,再融化成满心的甜。但随即便都不再满足于此,几乎是无师自通地启唇,邀请对方的进入。 舌尖扫过齿颊,描过他的优美的唇线,再轻吮,细密缠绵的吻在晏重灿身上燃起一阵暧昧的酥痒,不知何时他已经与司决紧密地抱在了一起,司决有力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而他双腿大开,几乎坐在了他的腿上,外袍歪歪扭扭,滑落了大半,在地上堆出层层叠叠的旖旎感。 稍稍分开,又再度触碰,像一个隐秘的游戏,从温柔到侵占,从轻舔到吮吸,甜腻得发痒,便只能以更用力的亲吻予以缓解。手掌摩挲在腰间,蹭出一片火热。 氧气一点点从他身体中抽离,挤压着他的神智,过于亲密的接触如同双星交汇般碰撞出无边的光辉,照耀得他目眩神迷。血玉夹在两人的胸膛之间,如实地传递着对方的心跳与温度。 万籁俱寂,只听得到对方轻微的喘息,但只是一点点喘息都像一把神明炼造的真火,燎起铺天盖地的热浪。 一开始便已无法抑制。 “师兄……” 贴着唇,稍停时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唤了一声,司决却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再度垂头亲了一口,就为他穿好了外衣,声音沙哑道:“快凉了,先吃罢,你需要休息。” 晏重灿愣愣地看着他起身,还未说话,就听他又冷着脸道:“我在床上等你。” 晏重灿:“!!!”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他干咳一声,用惯常的表情掩饰过去,“按摩。” 眼见着师兄害羞了,晏重灿不怕事大的性子便又起来了,扬起鲜红的唇瓣笑道:“只是按摩?” 刚问出口,男人就匆匆进了里间,只留给他一个修长又略显慌乱的背影。 忍不住低笑几声,晏重灿抿抿唇,麻酥酥的感觉从唇一路传到心口,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不修士。 第40章 第四十章 帷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3 帐拉起, 晏重灿红着脸褪下衣袍, 只以薄被遮身,乖顺地趴在了床上。熏香袅袅,空气里满是甜腻。 司决惯喜欢熏香, 这都源于他幼时被送至泓玄宗后一直精神恍惚, 夜不能寐,医师想尽办法,才总算为他调配了一张香方,让他在房中日夜焚烧, 以便宁静心神,驱赶邪魅。久而久之他身上便沾染上了这清淡的香气,再不消散, 简直就像浸入了他肌肤之中,却使他愈加沉静高雅。 此时在小小的帐中,他身上的淡香更显得清正绵长,再加上晏重灿在角落里点燃的金银香, 两相融合, 便从幽静中生出美妙的暧昧来,浓烈的芳香令得晏重灿鼻子都有些痒, 心旌荡漾不停。 荡漾的不止他一个人。 晏重灿的背极好看,骨肉均匀,肌肤光洁,看着单薄实际上又有着肌肉的柔韧,自蝴蝶骨起, 起伏的线条驯顺而优美,触之满手细滑,如抚美玉。司决眸光暗沉,手上动作却始终规规矩矩,慢慢地给他按揉着,还时不时以灵力引导疏通。 些微的疼痛后紧接着的便是排山倒海的舒适,仅仅是温柔的推拿也让晏重灿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 还有谁突破后能有这种温香软玉一样的贴心待遇呢…… “我真想把你拐回家啊……”晏重灿舒服地哼哼着,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心里话。 司决认真给他按着穴位,闻言便只是笑:“拐去便是。” “对了,我还没与你说过我家,”晏重灿羞愧地挠了挠脸,小小声问他“你可要听?” “自然。” 与他患难几次,互相的底都揭得差不多了,司决千疮百孔的曾经都教他知道得一点不剩,现下决计不是矫情的时候,毕竟他们早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鼻尖萦绕着司决的气息,他喟叹一声,从头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就如你们所知的那样,鸿麟大仙开辟了一方空间,在其中装入了他的全部家底。” …… “我们都唤它虚界,意即本不应存在的世界,也不应让外人知晓的世界。” 他回头偷眼看司决,见他面色如常,方松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 “我还有很多个姐姐,她们应当都是很喜欢你的。” 说到此处,晏重灿身体一僵,想到他此前是抱着给姐姐拉红线的目的才接近司决的,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层面的心怀不轨了,忙咽了咽口水,将这件事略过。 司决一直在为他按揉,自是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却是没有多问,还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头。 “等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回家吧。你也会喜欢她们的吧?”晏重灿抱着枕头,声音软软的。 回家。 司决手一顿,还没回答,就听他又一个人碎碎念起来:“其实我是想赶紧变得更厉害,快些突破,这样就能和鸿麟一样保护她们了。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有人和我一样对她们好就好了,不然若是我出了意外,她们又该如何是好呢……幸好,幸好我遇见了你。” “那,那个……我现在不是在要求你和我一起保护虚界,我也不想你出事的。”他骤然加快了语速,似乎因为无法准确地表达内心而十分慌乱“我不是想利用你……” “我知道。” 司决轻声打断。 晏重灿猛地抬头,枕头被他揉捏地变形,他看不见后面的情形,但他感觉到司决温柔的吻正细密地落在他肩头上,像亲吻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我知道。” 香气愈加浓烈了,其中独属于司决的清淡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伴着他低沉的声音直接灌入他的猛烈跳动的心。 “重灿,你与你在乎的一切,我都会珍视,为此义无反顾,不计死生。” “所以你不要怀疑,亦无需动摇。” “司决……” “嗯。” 司决将被子扯上来,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翻身躺到了他身边,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十指相扣,牵在了一起。 烛光在帐外摇曳,晏重灿如今也已适应了有光的睡眠,他直直看着司决的眼睛,鼻子一酸,躲进了被子里,顶着鼻音道了晚安。 他想,他到底是何德何能,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得到如此沉重又坚定的爱。 这是从污泥与深渊中爬出来的司决,既习惯黑暗又渴望着光的司决,冷心冷情又温柔得事无巨细的司决,如今,只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包括生命。 “我爱你。”晏重灿忍不住贴着他的胸膛说道。 细若蚊蝇的声音闷在被子中,模模糊糊,像是一句错觉,沉睡着的司决却扬起了唇角,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 一夜酣眠,获月的叫声率先破开清晨的寂静,刹那间整个燕飞峰便陷入了鸡飞狗跳的喧闹。 “师兄!晏师兄,有人说认识你,正在门外等着呢!”子游扒着窗户喊。 晏重灿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见窗户外面一道黑影动来动去,奇道:“谁?在哪个门外?” “那人一早就想闯进来,被守门人捉了,便一直说认识你,让他放人,吵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晏重灿:“……”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认识这么个人,只好打着呵欠坐起来,却发现床边空空荡荡,“你可知师兄去哪了?” “大师兄么?他一早就练剑去了,这会儿应该在林中吧。他还嘱咐我们别吵你来着,只是现在着实没办法了……” 穿好衣服,子游忙领着他往大门走,果然高耸的石门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挤开人群就见石门半开,守门人魁梧的身躯正守在一边,而他身前则是一个被高高挂起的少年,此时还很是活泼地动弹着,待瞧见晏重灿来了,顿时非常激动:“你!你快叫这野蛮人把小爷放下来!” “崔鲤?你怎得来了?” “啧,闲话莫提,先放我下来。” 晏重灿尴尬地朝守门人行了个礼,“麻烦前辈,弟子向您赔罪。” “既是你的朋友,便不再追究。”守门人受了这礼,冷目看向一脸不服的崔鲤“下次若再敢闯门,就不止如此了。” 绳索铮然消失,崔鲤轻轻落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一把揽住了晏重灿的肩:“你们宗门排场倒挺大。得了,带我进去吧。” “你到底有何来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不像是被炼心君操控了,晏重灿才把他带进宗门,其他弟子见他们真是熟人,便也三三两两散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讨论两句。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晏重灿席地而坐,托着腮问道:“怎么了?” “喏,上回在银台城的分成你们还没拿。”崔鲤丢了一个灵石袋给他。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8 象在远古时的神明又该是如何的强大。 “道友们,本座就此别过。”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司决与晏重灿齐齐一震,惊雷天鹰竟与他们以平辈相称,这实在是天大的殊荣。 脚下的道路渐渐坚实,取而代之的是他开始消散的灵魂。 他的眼睛在最后一刻发出遮天蔽日的夺目光彩,像一轮指路的太阳,告知他们大道终点的所在。两人对着他一揖到地,便听他的声音如雷响起:“今日一别,再无见时。望道友谨记,世界无数,大道恒常,勿忘故里,勿安于故里。诸天宇宙,真理无穷尽,道友必要跟随到底。” “弟子谨记。” 晏重灿大声回道,然而通道已开,惊雷天鹰终是回到了他的故土,神族共同的魂乡。 虽然惊雷天鹰甘愿以平辈相称,晏重灿却依旧把他当做老师,一言之师,是他对他最大的尊敬。 待一切沉寂,晏重灿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叶小舟上,司决在一旁仰躺着,不知在想什么。 星光洒落,没有天也没有地,虚无中这艘小船好似没动,又好似在随波流淌,奇异的色彩构成了这片世界,他伸出手去,几点星光落在他手上,随即消失。 船下自然也什么都没有,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他试探地戳了戳司决,坚实的胸膛告诉他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慌张一下就没了,晏重灿安心地躺到了他身边,半开玩笑道:“一切皆虚,唯你真实,这也是大道之理么?“ “这要看你的心。”司决一动不动地道“若你的心如此,则大道如此。” “我的心……你想怎么看?”他支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蔓延了片刻,司决轻笑一声,趁他不备,抬首吻住他的唇,贴着柔软的唇角哑声道:“两心相通,何须探看。” 享受着他的吻,晏重灿紧紧抱着他的腰,小声感慨:“我从未想过,就是天意也希望我们相遇。此前我一直在想,我对你的喜欢是发自内心,还是当真受天道影响……” 说到此处,司决的身体一僵,许是怕他真的在矛盾,晏重灿安抚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继续道:“但方才看到你时,我便恍然大悟,若连虚实都无法辨别,我又如何敢自称喜欢呢?即便天道不存,我对你的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你是我的道,我一定会对你跟随到底。” “我亦然。” 司决翻身俯看着他,抖着声虔诚地垂下头去。 纵然一切虚无,但知道终点在何处,便无所畏惧。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身体沉重得不能动弹, 神智缓缓回归, 就如同沉在深海之底,刚从数个亿年苏醒过来一般。混混沌沌,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就连眼皮也沉重得无法睁开。 窒息, 压抑,昏沉,还有无法洞穿的黑暗,不可丈量的时间。 渐渐的, 在离自己极远的地方传来了模糊的声响。 “是这儿吗?” “没错,就是这儿。” “快挖开,风暴快来了。” “别急别急, 马上。” …… “喝!” 一股像要凿穿大地的力量伴着大喝猛然传来,令得他浑身的沉重轻松了一些,紧接着便越来越轻,短短片刻光线便照耀在了他久未见过光的眼皮上, 他先是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紧接着就被沙尘呛得蜷缩起来猛烈咳嗽,简直咳得更加昏沉了。 “哟!真有个漂亮小娃!崔老头这次终于靠谱了!”一道苍老的女声惊喜地喊道。 “快看看还活着吗?”一个人道。 立时就有几双大手同时往他身上摸来, 晏重灿连忙挣扎着睁开眼睛,忍过强烈的光线后,就见自己正狼狈地蜷在狭小的土坑里,坑外聚着五个大头,皆两眼发光地看着他。这五个老人长得极为狰狞, 乍一看就像地府受过极刑的厉鬼,连五官都扭曲得难以辨认,此时还对着他咧嘴笑着,反而显得愈加可怖。 晏重灿沉寂许久的思绪回笼得很慢,他缓缓眨了几下眼睛,待确定这不是梦境后才扯起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老人家们,请问这是何处?” “是活的是活的!” 几个老人哪听他在说什么,见他还能说话纷纷鼓起掌来,又手忙脚乱把他扯上来,用绳子绑了直往身上背。 晏重灿一惊,当即妄图挣脱,却发现他竟丝毫不得动弹,他感觉得到这几个老人都是凡人,凭着一副肉体凡胎却偏偏便能无视他的修为,更能回避他的灵力,着实骇人听闻。 扭动期间,他举目一望——这是他完全陌生的世界,黄土无边,最远的地平线上正凝聚着一场无边的风暴,天色昏黄,狂吹的大风卷着无数粗粝的尘沙,力度大得就是他也有些无法承受。而这几个老人在这之中从容有度,健步如飞,甚至如履平地。背着他的老人更是大气不喘,灵力连他的皮肤都无法割破。 惊惧越来越深,晏重灿撑着他的肩膀,嘶哑的声音在风中艰难回荡:“前辈!放我下来吧!司决呢?我要找司决!” 这回那老人总算听见他说话了,停了步子好奇道:“司决是谁?生得如何?” “自是极为好看的……前辈,搭救之恩我必会报答,请速速放我下来……” “他在哪?” “肯定与我在一处。” 几个老人闻言不约而同笑起来,老妇人一脸宠溺地掐掐他的脸:“小娃娃,我们是跟着崔老头的卦象才挖出你的,这方圆百里都没活物,哪来的那什么司决?” 背着他的老人也吃吃地笑:“就是。说起来,这儿原来还是片海,如今都被填满了,诅咒尘沙的威力果真不可小觑。” “管那么多作甚,如今有了这小娃娃,我们肯定能逃脱诅咒。” “嘿嘿嘿,有道理。” 老妇人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小娃娃,你安心跟着我们回去吧。没个百来年的时间,海是填不满的。你那熟人说不定早跑了。” 百……来……年? 晏重灿只觉得头疼欲裂,昏迷前的画面终于席卷而来。 那时惊雷天鹰开启了通道,他与司决送别前辈,同乘着一艘小舟在虚无中不知漂流了多久,直到两人各参悟出诸天宇宙的三条真理后,小舟方才瓦解,虚无化作黑白两界,司决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黑界吸了去,不知所踪。他则跌入了白界,天旋地转间很快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所以……他和司决到了不同的地方。他运气不好,坠入了海底,结果此地风沙肆虐,将海填平了,他就顺势在此地埋了足足一百年? 晏重灿荒唐地甚至想笑。 他放弃了挣扎,郑重地再度问道:“老人家,此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69 “黄沙之域,被诅咒的地方。”一个矮小驼背的老人爽朗地笑道。 风暴越来越近,暮色即将洒下,他们脚程突然加快,轻轻几步,竟就跨出了数丈之远。晏重灿大略一算,足足数百里路他们这群老人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轻松走完了。 “我们挖到漂亮娃娃了!老刘头赶紧开锅做饭!”老太太意气风发地率先走进小村庄,听见声音几家都探出头来,见那壮硕老人身上果真背着一个神仙似的少年,皆是欢呼。 这儿的家家户户都是用石头堆成的房子,所用的石料就是遍识宝贝的他也从未见过。 壮硕老人直接把他背进了自己家,看他没有想逃的心思才松了绑,还给他递了杯热水。 晏重灿缩在宽阔的床上,喝了口茶,望着他问道:“老人家,敢问如何称呼?” “董老三,叫我董爷爷便是,我是十丑村的村长。” “你们……为何要抓我?” 董老三不答,只看了眼窗外,风暴已至,天地混沌。他警告地看了晏重灿一眼:“要命就别出去,我去看看饭好没。” 说罢,他披上一件皮制的大衣顶着风出了门。 呆呆地看着他出去,半晌,晏重灿便听见了村里人聊天的声音。修真人耳聪目明,不用刻意外放神识,整个村落的动静便尽在掌握之中。 此时似乎是那老妇人在催饭:“多做几个菜,小娃娃太瘦了,就怕城主不喜欢。” “我晓得,我晓得,莫催了。你把你家的鸡给捉来。” “早知道你馋我的鸡,已经叫董老三捉去了。” 另一人插嘴:“城主怎地会不喜欢?照我看,我们挖的这小娃娃比他狼霄城的第一美人还好看些。” …… 晏重灿心下一寒,恐惧地想道,他现在莫不是被人捉了准备献给城主,以便换得好处?难不成献了人就能解除诅咒? 他在这胡思乱想,那头的晚宴却是如火如荼地做好了,老刘头喊人的时候风暴终于停下,董老三踩着点推开了门:“出来吃饭吧。” 被村长领着走进最大的一间石屋,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围坐了九个老人,中间的圆桌上摆满了食物,菜式齐全,一副要把桌腿压折的气势。 一见到晏重灿,这九个长相可怖的老人立即齐刷刷地傻笑点头,似是很是满意他的相貌。 战战兢兢地坐下,村长一个一个给他介绍着在座的人。 “做饭的叫老刘头,他边上的叫陈七姐,是我们村的裁缝,没门牙的是崔老头,会算命。你旁边这老太婆叫黄语,养鸡的,那个驼背的矮子姓廖,专会修房子。还有种地的李氏兄弟,打铁的大鲍,至于那胡子几尺长的老头,你须得记住他叫谢璘,住在最北边,有个发冷发热的都得找他。” 晏重灿一一记下,待介绍医师时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目前他对神遗之地一无所知,黄沙之域又危险至极,没有别的办法,至少现在只能尽量乖巧地呆在这,尽量套取更多的信息。 怎奈这些老人都是猴精,多的话一句不说,桌上聊的也只是些日常的琐事罢了,提起他也是夸赞他生得漂亮,夸得他寒毛直竖。 好在饭菜总是很美味的,虽然没有灵气,也令他吃得浑身舒坦,被埋了百年的疲惫顷刻间消失。 守着他吃完饭,黄语老太太亲切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摇头道:“你才金丹期,太嫩了,得赶紧突破到元婴才行。” 廖驼背随即附和:“对啊,要知道城主府收人,元婴以下的都不要呢。” 晏重灿抽抽嘴角:“你们铁了心要拐了我去送人是吧?” “怎么能说是拐呢?”黄语故作震惊“我们只是需要你帮我们这个忙罢了。” 晏重灿以表情传达了他坚定拒绝的信念。 老人们也不再提此事,而是转而继续说起他的修为:“明日开始跟我们好好修炼,别想偷懒。” 晏重灿奇道:“老人家还会修炼?” 村长眼睛一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是,是……”他只得讪笑着应和,毕竟思及他们不似凡人的行事,似乎会修炼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行了,董老三你带他回去好生休息吧。”黄语挥挥手。 董老三也挺听她的话,当即又领着晏重灿回家了。 他把最暖和的房间给了晏重灿,还给他打了一桶热水洗澡,晏重灿几度想给他帮手,都被他挡了回去,便只好看着这硬朗的老人忙上忙下。 泡了半个时辰的澡,缩进温暖的被子里,晏重灿愣愣发着呆。村里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大风时刻在吹着,吹得他的思绪越加混乱。 深夜,他听见南边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倒像是那个算命的崔老头。他大抵是睡不着,正在牛圈里和牛自言自语。 “没想到还真挖着人了,我们十丑村真是时来运转啊……” “哞……” “你问我怎么算出那儿有人的?嗨,我哪会算啊,忽悠他们隔几日就到处挖挖罢了,给他们些念想总好过自怨自艾。” “哞哞哞……” “逃?逃我倒不怕,除了我们十丑村的人,我就没见过哪个活人能走进走出的。” …… 晏重灿直听到他回屋睡觉才收回神识,这夜他始终睁着眼睛,思及司决时险些落了眼泪。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他是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浑浑噩噩地推开窗,便见十丑村的村民都站在村口,拿菜刀的拿菜刀, 拿锄头的拿锄头, 黄语甚至只拿着一把扫帚,而村外正涌来群群异兽。 常年的风沙磨砺出它们粗硬的皮毛与不可思议的速度,健硕的身躯下四蹄飞奔,迅捷无比。它们头上还生着三个白色的螺旋尖角, 在日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大鲍先冲!把领头的杀了再围剿其它畜生。”村长发令。 菜刀在老刘头手里巧妙地转了几圈,他扭曲的脸生生流露出了几分馋意:“尽量用刀背打它们,这样打出来的肉更劲道。” 做裁缝的刘七姐也嘿嘿直笑:“对对对, 不要伤着皮了,这身皮毛可能做不少好衣裳呢。” “角也别伤着了,我要用来入药。”谢璘温声凑热闹。相较他人,他就比较文雅, 只站得远远的, 手里还捧着一本医书,连眼皮都不撩。 种地的李氏兄弟不甘示弱:“最好能捉头活的, 给崔老头家的牛放个假。” 董老三被他们说得火冒三丈:“行了行了,先赶走再说。” 一干老人霎时摆正了态度,在狂沙中静候异兽的到来。 这无疑是个惊世骇俗又令人揪心的场面。 任谁看,他们也只会是这密密麻麻的异兽的盘中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70 餐,哪能有一战之力。 灵力迅速充盈至全身, 长剑闪现,晏重灿如一支拉满弦的羽箭正欲飞出,却猛然停下,他维持着姿势,愣愣地看着就在眼前发生的奇景。 瘦弱的村民们很快就被凶狠的异兽冲散,看上去惊慌失措又混乱无比,但在他眼中,这十个人老人的合作默契无间,几乎将每个人的优势都发挥到了极致。没有灵力,没有修为,更没有法宝,但堪堪一把菜刀只用刀背就发出了铮然剑音,重击在异兽脊背上时晏重灿甚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疼了一瞬。 换做他自己来,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将这些皮糙肉厚凶神恶煞的野兽一击毙命。 “大鲍!让你打领头的,你人呢!” 大鲍扛着一把打铁锤一跃三尺高,顺势落在一头暴怒的异兽身上,哈哈大笑:“董老三,别太紧张,狂沙兽王已经被驯服了。” “什么?”董老三一惊,转目望去,便见一直未出手的谢璘依旧满身儒雅地站在边上,而他脚下正趴伏着一头温顺的狂沙异兽,那乖顺的模样和一条大狗没有两样。 擒贼先擒王,王既然已被俘虏,其余异兽便也没了再战的心思,残兵败将纷纷撤离,老刘头还不满足,赤手空拳上去又生生锤死了十余头。晏重灿在窗前越看越心惊,老刘头那几拳头看似粗暴又杂乱无章,连敌人的皮肉都没伤到,他的神识却清楚地感知到,那一拳头的力量隔着皮就一举震碎了它们的骨头与心脉。如此坚硬的皮毛,如此迅捷的速度,他的拳却比它们更强大,更快,连一丝破绽都没有。 看不见死角,看不见破绽,瞬息之间无处可避,无法阻挡,连破招都来不及。饶是他看过如此多的典籍和功法,也未见过这样精妙有效的拳法。 凡人竟真可以凭借最本真的力量战胜这样恐怖的存在。 黄语对战果很是满意,嬉笑着对晏重灿招手:“灿灿,快过来,今早有肉吃,难得遇到狂沙异兽,你小子运气真好。” 走近了,晏重灿更感慨于这些异兽的强大。以他的目力来说,这些异兽基本都有金丹的修为,最弱的也是筑基中期,而那硬如钢铁的皮毛更让他望之生畏。如果他没看错,光是这些毛就足以拿去当炼剑的上品材料了。 刘七姐却明显不这么想,只见她干瘦的手指像拔萝卜一样脆生生地将这些毛拔下来,接着在手中如同搓面团般搓圆揉扁,刚刚还削铁如泥的毛此刻竟立马恢复了一根毛应有的柔软,还有了几分在风中摇摆的柔弱姿态。她这下才笑出满脸褶子,“乖狗狗,长了这么多好毛毛给奶奶织衣服。” 晏重灿:“……” 不行,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老谢,这是怎么回事?你难不还成真打算养着?”董老三没管他们,径直走向谢璘,那狂沙兽瞧见他凶狠地走过来,还呜咽着瑟缩了一下。 “三年来一次,至今日正好十次,看烦了,不如给小孩当见面礼。”谢璘瞥异兽一眼,撂下话便拂袖而去。 那异兽也聪明,见他走了,立即奔到晏重灿脚下,围着他小腿打转,这会儿又娇俏得像只猫了,只是配着它这可怕的外形,只能适得其反,晏重灿忙推着它的头把它硬生生推开。 “这人……”黄语抓鸡一样扯着它,不让它撒欢,然后朝着晏重灿使眼色“还不进去问他怎么养?” 晏重灿只得晕头转向地跟着谢璘进了屋。别的老人都还好,只有谢璘格外仙风道骨深不可测,让他有些惧怕。 “坐。”谢璘书不离手,坐到桌前,双腿交叠,甚是悠闲。 “前辈,那异兽……” “给你了。” “……” 晏重灿抠抠衣角,偷眼看他,见他丝毫不管自己,便又问道:“你们当真要抓我去送人?” “不然呢?” 这下他彻底没了话说。 十丑村的人顾名思义都很丑,还有各有各的丑法。谢璘瞎了一只眼,眼眶里空空洞洞。丑陋的疤痕将他的脸一分为二,没疤的另一半脸皮肤也发着青黑,宛若中了毒,他身体露出的肌肤也没有完整的,拿着书的手上疤痕纵横交错,仿佛用他人的皮拼接而成的一般。 即便如此,晏重灿也不曾以厌恶的目光看过他——或者说,他看所有村民的目光都没有过厌恶与嫌弃,仿佛他面对的都只是普通人。 而在谢璘身上,他更多的是看到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骨,这样的气质在十丑村实在太显眼。 谢璘一定是十丑村最强大的人。 晏重灿坚信不疑。 “你从哪来?”他蓦地开口。 “遗民的故土。” “机缘?” 晏重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机缘。” “遗民自称开荒者,大部分聚集在南境拥华城。”谢璘缓缓道“拥华城距此地太远,凭你现在的修为,至少需走三百年。” “三百年?!” 他这才放下书,正眼看他:“狼霄城有传送阵,得城主允许方可借用。” “还是得过去啊……” 谢璘此时又话锋一转,冷道:“此世界四周皆为混沌,无人能探索到尽头的位置。于是中心区域便被人们瓜分,这是以狼霄城为首的势力。” 他往桌上放了个棋子表示狼霄城,接着又拿起白棋放到狼霄城上面:“鲻曜城,妖族圣地。拥华城……开荒者。” 说到开荒者时他眼中掠过一丝轻蔑,随即便被掩藏起来。 “大桑天城,修魔者。”这枚棋子放得最远,所占地区却也最大。 “前辈们属于狼霄城?” “我们是被放逐者,不属于任何势力。”谢璘望着这枚棋子“犯罪的人皆会受到裁决者的诅咒,被他们放逐至诅咒之地承受惩罚。” “裁决者?”晏重灿嘴唇发干“他们又归谁管?谁赋予他们的权利?” “四大城主。为了维护各势力的平衡,他们各自挑选相等的人数,赐予他们权利与神通,令他们成为裁决者巡游各地。” 晏重灿想问他们十人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要被变成这样囚禁于此,却又直觉问了他也不会说,便迟迟没开口。 “一年后,狼霄城城主的嫡子将广收贡品。”谢璘眉头挑起“贡品——即为美人。他生性好美色,每五年都会自贡品中挑选美人纳入府中,并许给美人同族一个心愿。心愿包括赦免令。”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只是没想到要人的原来是城主的儿子。 晏重灿忙道:“前辈,虽然如此,我也是不会从的。” “万人中将有五人进府,五人同享心愿,而这五人仅有一人可以正式与他成婚。即便他当真挑中你,你依然可以拒绝他的请求。” 晏重灿:“……” 这人到底图什么? 不过细细想来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6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76 不丁打了个寒颤。 出发当日,董老三和大鲍把他们做的轿子抬出来,非得让他坐上去,他们则皆以笠帽蒙面,抬起轿子前往他们多年未去的狼霄城。 远看他们就和任何一户大户人家一般小心翼翼地簇拥着自家的少爷或者小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黑纱下的表情堪称凝重。 晏重灿紧张得有些坐立不安,身上厚重的衣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刘七姐把她压箱底的法衣都拿了出来,连夜裁制,总算做出了一套大家都满意的装扮。他们本还想为他描眉画眼,被晏重灿严词拒绝才勉强作罢。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活像是一朵被放在珠宝匣里的玫瑰,因这一份自然的素净反而愈加顾盼生辉起来。 走了大半日,几近黄昏时,圣定撩开帘子往里道:“我们到了。” 闻言晏重灿探出头来,便见数丈外伫立着一座宏伟的城池,城墙高耸,守备森严,他看到墙上站满了士兵,羽箭对准了大道上的每个人。 路上来往行人众多,在城门前排成了一条长队。圣定看着前后队伍,啧啧称奇:“从前便听闻狼霄城实力雄厚,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你可知前面轿子里的是谁?” 那轿子极大,通体为赤金两色,花纹繁复,仆从恭顺地跟随四周,足有百人之众。 “是何人?” “鲻曜城的金麟圣族,观其仪仗,只怕里面坐的是如今最受宠的小少爷。他们倒真是下了血本,”圣定嗤笑一声“竟甘愿把此等身份的嫡亲血脉送入那草包的后宫。” “……这又是何必?” “谁知道呢?恐怕人人都以为自己有能力夺得恩宠,从而得偿所愿吧……毕竟每回被挑中的人开出的要求不计其数,倒是真有不少人帮家族得了不少好处。” 圣定说着,心道看来鲻曜城也要变天了,将小儿子送来,想要的东西只怕不是凡物,就是不知这城主府到底藏了什么好宝贝…… 他暗暗揣度间队伍也在慢慢前进,月落星沉时方才轮到他们一行人。 “哪里人?” 今日来人过多,守卫长亲自在城门前审视,见这十余人遮掩面目形态鬼祟,不禁也目露寒光。 董老三上前拱手,稍稍将面纱揭开,便听边上守卫都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没见过生得如此丑陋之人。 “我们是十丑村的村民,此次前来只为向陈湖少爷上贡。” “被放逐者也妄图来上贡?”守卫长颇感荒唐地冷笑“区区几个罪人,又能有什么稀奇东西,别污了我们少爷的眼,尽早滚吧。” 闻言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哄然大笑。 董老三恍若未闻,依旧恭顺地行礼:“数年来我们一直在为少爷寻找贡品,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哦?这可奇了。难不成……你们是想要赦免令?”守卫长微眯双眼,一手已然放在了剑鞘上。 眼看着场面一触即发,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大人息怒,在下只是想一窥盛事罢了,烦请这位大人通融一番。” 守卫长惊奇地看过去,便见一个少年掀开帘子,缓缓步了下来,满身珠玉偏偏衬得他面容昳丽清秀,不染凡尘。大道上人潮汹涌,唯有他眼中毫无贪欲,便是屈尊行礼也不卑不亢,瞧不出任何谄媚的意思来。 人人皆有所图,识人有术的守卫长却发现自己竟无法一眼看透他,就连心脏在此时也凑热闹般漏了一拍。 顿了顿,他的手不知不觉从剑上松开,转而对董老三厉声喝道:“你们这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随意掠来一个人便可以以罪人之身入城吗?!” 晏重灿见董老三欲言又止,便镇定地接过话头:“大人言重了,我并非是由他们掠来,而是当真出自黄沙之域。少爷的盛会向来不分身份,还望大人体谅我们一村老小的赎罪之心,放我们入城。此次我不求其他,便是只远远见少爷一面,也心满意足。” 话说到这份上,且在他们身上已然耽搁了太久,守卫长也不好多拦,深深打量了晏重灿一番,终是侧身让行。待他们进了城,他才悄悄招来几名手下传令下去,时刻盯住这行人,确保不出一丝差错。 进了城,无数士兵的威压散去,十丑村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重灿,多谢。”董老三抹了把脸,声音有些低落。他曾经也是一身铁骨,在黄沙之域更以为自己依旧没变,经了这一遭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背脊早就被压弯了,就连一个守卫长都能让他心怀惧意。 “罪人”二字的沉重,远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晏重灿笑着摇摇头,安慰了几句,等他释然些了,才好奇地观赏起狼霄城的风景。 他去过银台城,原以为那便是极尽繁华的地方,直到此时他才暗叹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一座纪律森严,管控严格,却又应有尽有,歌舞升平的城市,就是现在如实地摆在他眼前,也足以令人不敢置信。 “那便是城主府。”圣定用禅杖指了指。 但见夜空远处亮着一颗明亮的星,几乎如同一轮太阳高悬在黑暗之中,在它的照耀下,隐隐能看见蔓延在空中的线条,好似只露形态的远山。 “千尺之高,千楼之众,世间盛景,人间瑰宝,无不在其之中。”圣定说着又是一声长叹,暗暗将自己的贪念压下。他还没忘记舍利子还在晏重灿手里,且自己还要帮他夜闯城主府,开启传送阵,可谓是命悬一线。 思及至此,小和尚的脸瞬间拉了老长。 而谢璘许是进了城,心情出奇得好,跟着解释道:“那是象征着城主的万年明珠,镶在塔楼之上,每日以灵力温养,方能照耀全城。” 晏重灿自是惊奇地点头。 一路上这样边看边聊,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到达狼霄城的司民府。只有在司民府拿到了腰牌,他们才能将人送去给陈湖挑选。 晏重灿忐忑地跟着走了进去,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当众检查他的身份,几个目光如刀的婆婆拿着什么法宝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连嘴也没放过,倒是还慷慨地称赞了他生得一副好牙,让他好半晌才将成为货物的愤懑压至心底,不露于外。 “生得倒是漂亮,修为也过得去,就是这身份……”为首的婆婆锁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蓦地问道“你若得了我们少爷的喜爱,到时想提什么要求?记住,是你自己的愿望。” 说到“自己”二字时她咬得格外重,仿佛要透过声音看穿他的内心。 既是自己的愿望,晏重灿便也笑得坦然:“在下无欲无求,能随少爷入府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字字恳切,真实得边上许多人也不禁侧目看他,有几个人还惋惜地摇了摇头:“又瞎了一个。” 几个婆婆轮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77 流审问了许久,怎么也挖不出别的心思,暗骂一句这孩子口风太紧,面上却还是和蔼地拿出了一块腰牌,刻上他的名字,郑重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得了腰牌也算了却一桩大事,晏重灿笑着道了谢,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踏出府门的瞬间险些被迎面奔来的高马撞个跟头,忙后退两步,便见数十匹快马在街道间扬尘跑过,马上的人皆是英姿勃勃,眉眼狠厉,而那领头的却只让他看见了一截漆黑的衣角。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方才有人在看着自己。 第50章 第五十章 翌日也是在司民府进行的盛事, 所有被送给陈湖的修士们齐聚一堂, 经过层层筛选后仅留下三十余人等待陈湖的到来。 第一关考得倒是简单,不过是想测试他们的修为是否真实罢了,仅仅这样也刷下去了数十人, 令得起先检查人选的婆子们表情极为难看。然而这些“贡品”毕竟还是有个“贡品”的名头, 虽然陈湖不要,但也毕竟是他们城主府的所有物,所以有些依旧不死心想要攀附权贵的人,还是会请婆子们为他们另谋出路, 当然,一般也就是再下赐给城主府的其他下人,一来是不想放弃这部分蚂蚁肉般的势力, 二来也可以巩固自家的人心。其中自然也有些不忍受辱,坦然离开的,但作了如此选择的修士却少得可怜。毕竟绝大多数人总是不愿意白来一趟的。 一轮轮下去,晏重灿才终于品出一丝深意来。那城主的嫡子陈湖是个不学无术, 沉迷美色的草包不假, 城主对他溺爱有加也不假,但与此同时, 他们借着“进入城主府便可提出任何心愿”的噱头,每隔几年就能吸收无数势力的依附。即便无法与陈湖结亲,但与城主府的手下结亲同样也是一种同盟的成立。这些年他们所掌控的资源与人脉着实不可想象。 再细细想来,他们严格筛选后的修士必定都是极为优秀的,以陈湖的能力不被他们反噬就怪了, 看来其实一直是城主在管理与操纵。 …… 没等他多分析,很快陈湖便闻讯来到了司民府。他的派头自是大得惊人,自千米外便有人开道,仪仗摆了一路,车架精致,数人相抬,明黄的旗帜随他移动左右摇摆,远看便如一条长龙蜿蜒。 晏重灿身边便是那个圣定说过的小少爷,他是鲻曜城的名门子弟,唤作柳姜,原形与龙有八分相似,天资非凡。修成人形后更是漂亮,一片金鳞点在眉间,英气中透着秀美,站在他们这群人中竟是格外显眼。 他见到晏重灿好奇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怎么,你没见过么?” “倒真是第一次见。” “我族与狼霄城乃是世交,我见过那少爷不少次,长相平平,无甚稀奇的。” 晏重灿闻言讶然挑眉,他却坦然道:“你肯定在想我为何要说他坏话。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族人相逼,我就是孤老终生也不会来此当羊羔般受人挑选,更别说是嫁给那个废物。” “慎言,慎言。” 一个听见他口出狂言的修士忙好心提醒。 “……” 说完他也立马后悔了,看了眼四周没其他人听见才松了口气,又小声道:“总之,来都来了,我还是要力争第一的,你好自为之吧。” 此时车架被缓缓抬入,只见坐在软塌上的男人穿着一身紫色,整个人苍白消瘦,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他本长得还算俊朗,只可惜过于虚弱,眼中亦没有光彩,只有见到殿中站着的这三十个供他享用的“贡品”时才流露出一道淫光来。 柳姜见他这副纵欲过度的模样,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便扬起笑容,尽力掩盖住了自己的不屑。 “既然美人儿们都到了,咳,那就开始吧……”陈湖的嗓音很尖,只是说几个字就要咳一声,使得脸色愈加惨白。 一个婆子毕恭毕敬地扶着他下了轿,再坐到主座上,其余仆人则立即为他倒好了茶,侍女们也站到他身后为他打扇,见状,晏重灿神奇地摇了摇头。目前这片土地上,除了他见过的十丑村之人,别人个个都是有修为的,仅仅是为陈湖驱使的仆人就鲜少有炼气期的弱者,大多数都达到了筑基甚至金丹的境界。在他的故乡,但凡有这般修为的人都决计不会如此供人奴役。 晏重灿深吸了口气,只能勉强接受了这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界。 陈湖细长的双眼打量着每一个贡品,在扫过柳姜时目光停留了片刻,勾唇笑道:“哟,这不是小姜么?你可真是难为我了,不选你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既然你早就喜欢我,何苦等到现在才来?来,坐到我边上来,你哪还用得着选呢?” “不,你要怎么选就怎么选,我不怕。” “好!不愧是我的小柳姜。”陈湖抚掌大笑,眼睛一瞥,又盯住了他边上的晏重灿,声音拖得老长“至于你,我听说……你是十丑村的人?怎么,十丑村如今也不丑了么?快说给本少爷听听,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重灿面色如常,甚至刻意露出一分羞意:“让少爷见笑了,原先我也不知何故流落于黄沙之域,醒来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多亏被十丑村寻得,便入了他们的籍。此次前来只为一睹少爷的风采,也是不枉此生了。”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会说话,这么说,难道你不想跟我入府,只想着看我一眼就够了?” “若能与少爷一同归去,我自是三生有幸。” 陈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不再多言,其余手下立即知道了他的意思,将一只笼子提了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陈湖亲自为它拉开了门,只见在他玩味的笑容中,一只巨大的四不像黑虫从里缓缓爬出。 它像鸟一般有着一对翅膀,却又生着八条腿,丑陋得令好几个未见过世面的少爷小姐险些吐了出来。 “这是本少爷最喜欢的宠物,唤作虬虫。”他抚摸着它的翅膀,鲜红的舌头舔湿了自己的下唇“今儿就让它选了,你们谁能让它喜欢,我就带谁回去。它跟着爷十年了,最知道我的喜好。” 柳姜身为鲻曜城的人,对这种东西最熟悉,反而倒还真的挺喜欢这宠物,立即兴冲冲地点了点头。 而晏重灿自在黄沙之域见过那巨兽后也无惧了许多,猛然见到这小东西甚至还觉出了几分可爱,便也只是胸有成竹地静立一旁。他自小与活物都很亲近,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 虬虫在陈湖手中还算温顺,可一把它放到地上后,便支起身子嗡嗡地扇起了翅膀,一个离它稍近些的姑娘被它吓得面白如纸,正要壮着胆子伸手抚摸,却让它狠狠咬了一口,立时就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啧。”陈湖看也不看她,不耐烦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78 地喊道“把她扔出去。” “真没用。”柳姜嗤了一声,趁乱抢先上前,直接将虬虫强行抓入掌心之中,好笑地拍了拍它的背“乖,我是金鳞圣兽,你就算灵智低下,总不至于忤逆圣兽吧,嗯?” 虬虫张大了嘴,露出满口尖牙,示威性地扇了扇翅膀,结果就又被他按住了嘴,听着他在耳边低语:“想清楚了,敢伤我,你定会不得好死。” 虽然听不懂这人类的话,但它感受得到骨子里渗进来的威压,坚持不多久便颤颤巍巍地趴伏在他手中,哀哀地“吱”了几声。 陈湖哈哈大笑,忙让柳姜坐过来,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膀:“乖乖,我就知道你厉害,快把它放下,别欺负得狠了。” 看他完成得如此轻易,立时就有几个修士站不住了,争先恐后上去效仿柳姜,准备来一手威逼利诱。哪想虫没捉到手,自己倒先中毒倒了下去。 晏重灿始终安安静静地站着,谢璘与黄语教了他许多驯兽术,其中第一条就是观察。观察它的形态,脾性,攻击手段与弱点。这虬虫灵活迅捷,双翅沾了毒粉,扇动间极易蛊惑人心,坏人修为。但同时它也灵智未开,只懂得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简单来说,就是一只粗暴又强大的生物。 此后又接连成功了三个人,场上稀稀拉拉只剩下了五个人,他们互相观望一眼,一直静立的晏重灿终于抬步上前,抢占了先机。 陈湖见状也松开了正把玩着的柳姜的手,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看了起来。 “嘘……没事了,”晏重灿蹲下身,一点点逼近早就厌倦了的虬虫,此时是它最暴躁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他却好像是面对着一只亲人的小狗,扬着温暖的微笑缓缓挪了过去“让我带你休息一会儿。” 虬虫已然露出了牙,就连尾部的尖针也闪着银光,浑身都成了戒备的姿势,陈湖挠挠脸颊,没有提醒晏重灿这是它要下死手的预兆。 晏重灿在离它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双手掌心向上瘫放在地,浑身散发着纯真与引人卸下防备的温柔,声音更如一首催人入眠的美妙的安眠曲,“睡吧,乖孩子,你早该累了不是吗?” 几个修为甚高的护法敏锐地发觉了晏重灿在用神识侵入虬虫,他们正想告诉自家少爷,却见他很是喜爱地看着这幕,眼神中竟是含着一丝入迷,不禁立即噤声。能让他们少爷真心有兴趣的,至今都不多,还是别招惹得好。 虬虫被神识扰得烦躁不已,慌忙地抽搐了几下,就又听见那好听的声音盘旋在耳边:“小可爱,睡吧,舒舒服服地睡,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持续的侵入使它早已忘记自己的使命,它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类,隐约也觉得他是个舒服的人。动物的直觉总是很敏锐,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也不觉得它难看,甚至是在真心说要对它好……强大的神识像一池温水覆盖住了它,它想要抵抗,又不忍心抵抗这从未有过的体验,简直如同着了魔般一步步试探着走近,等它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窝在了晏重灿的手里,被他像珍宝般轻柔地托着,特有的清香令它昏昏欲睡。 虬虫害羞般将头埋入翅膀里,腿脚一软,竟当真在他手心里呼呼大睡了。 陈湖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望着这个携笑站起来的少年,像看见夏日的云,淡红的晚霞,他窗前的明月,就连他时常也觉得丑极的虬虫在这人的存在下也变得憨态可掬了起来。 愣了许久,他发狂般站起,一脚踩在凳子上,大手一挥:“就是你了!起轿,我们立即回府,禀报父亲!” 他本想让晏重灿与他同乘,但看着身边更为漂亮的柳姜,还是轻叹了一声,抱起他上了自己的轿子。晏重灿因此也松了口气,与其他三位一起上了后面的车架。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从司民府启程前往城主府,路上行人都在好奇地观望着,想知道这次又是谁得了少爷的青睐。陈湖抱得美人归,心情大好,抛洒了一路钱币,只听得街头巷尾皆是山呼万岁。 还未到达城主府,便有一队护卫模样的男人快马疾驰而来,高声喊道:“急报!急报!少爷,裁决者首领已决意作客我府,城主令您尽快回府,切莫耽误了贵客!” 陈湖一惊,随即大喜:“什么?首领来了?!快,快马加鞭赶回去!” 车夫们立马挥起了鞭子,但听得声声呼喝,顷刻间车队便抵达宽广无边的府邸。 晏重灿下车时,眼角又瞥到了那抹熟悉的黑色。 他遥遥一望,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纵马而来,利落的身段被黑袍勾出满身煞气,他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正如他背脊般挺直。 他的眉眼间含着无人能及的狠厉,漆黑的眸子沉得一丝光都没有,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杀神,还未靠近便令人冷彻骨髓。 “司决……” 晏重灿与他目光相遇,喃喃自语地呆立在原地,他眼底一酸,拼尽了全身气力才没飞跑过去拥他入怀。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司首领!来得正巧, 我们一同进去吧。我爹等您多时了。”陈湖乍一见到他, 立马一改病恹恹的神态,兴奋地朝他挥手,司决却只是冷冷颔首, 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 门边的侍卫战战兢兢为他打开门, 他调转马头便进去了,竟是完全没有理会陈湖“一同进去”的邀请。而众人对他纵马入府也毫无怨念,仿佛都认可了他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 晏重灿想起听谢璘说过的,裁决者是独立于四大城的势力, 而司决作为他们的首领,受到如此款待的确不奇怪。 只是……为何司决连眼神都如此平常,竟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他一般? 怀揣着激动与失望, 晏重灿惴惴不安地跟着他们入了府,此时再非同一般的景色也令他没了欣赏的欲望,他追逐着司决的背影,手指被自己绞得毫无血色。 “你这是怎得了?脸色这样难看?”与他同乘的少年好奇道。 晏重灿勉强牵起唇角:“有些不安罢了。” “这倒是……我听说少爷后宫三千人, 我们以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还是把握好许愿的机会吧。” “你到时想许什么愿?” “哈哈,这个嘛……”他摸摸鼻子, 凑到晏重灿耳边小声道“我要城主赠给我家两条极品灵脉。我族世代经商,如今极品灵石一矿难求,若有了灵脉,便如枯井逢春,再不怕矣。” 晏重灿认可地点点头:“极品灵脉珍稀无比, 是好主意。” “你呢?你又想许什么愿?” “不知道,我尚还没想好。” “那你可得快些想了,等到了主殿,城主过问时不说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83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83 后紧跟着的两人也是仙姿玉貌,世间难寻。怎么看,这行人也不该是到他们府中做客的人。 谢璘缓缓步近,看着这名老人,在他惊慌失措前镇定揣测道:“谢三远的后人?” “您……您认识我爹?”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老者又是一阵颤抖,害怕自己忘却贵人,招来祸端。 谢璘点点头,心想谢府的人倒是没怎么变,又见他害怕,便也不再多说,直接自己推门而入:“你不用通传,我只是回家罢了。” 回家? 老者一头雾水地坐在门前,猛然间混沌的记忆穿插进一个男人的名字,那时他才刚出襁褓,还是听自家做门房的父亲提起过的,“是,是谢大郎……” 谢大郎没死,还回了府的消息很快就扩散至了整个谢府,当今的家主惶惶不安,领着一众妻妾、叔伯前去迎接,连商讨都没来得及。 “果真是您回来了?”三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额头滑落下豆大的汗珠,双手拱起,还未走近就行了个礼。 看着眼前人依稀有些熟悉的相貌,谢璘垂下眼帘,呼吸平稳了才再度看向他:“你是谢卿魁的孙子?他可还好?” “爷爷去世二十年有余了……侄孙谢璞拜见大爷爷。” 他脸色苍白,携着身后家眷再度行礼。 “起来吧,我带了两位贵客回来,把东南的院子安排妥当。”他说着一顿,眼神霎时凌厉起来“那院子还在么?” 谢璞连连点头:“一直未动,爷爷在世时便一直为您留存着,临终前也嘱咐我们务必保存下来,所以一直为您空着,日日清扫打理。” “……他相信我没死?” “是,爷爷常和我们说,您与拥华城的人不一样,不会平白受人□□,总有一天会回来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 谢璘冷笑一声,并未就这句话多言,而是回头道:“你们先去歇息吧,我与他们说说话。” “好。”晏重灿本就这样打算,当即点头,跟着看眼色过来领路的仆人迅速离开,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叙旧。 看他们走远了,谢璘皱眉道:“你如何确定我就是谢璘?” 这是想敲打敲打他们,从他进门起就没有人试图探究过他的身份,实在令人惊奇。 谢璞苦着脸回道:“也不怕大爷爷知道。现如今,谢府无权无势,日子也不过堪堪温饱,连寻常百姓都不如,是骗子也不乐意上门的。况且爷爷平日总将您的画像指给我们看,对您描述得仔仔细细,我们这些后人虽然未见过您,却是仿佛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怅然长叹,谢璘默默迈进大堂,那香桌上的牌位满满当当,他一列列看过去,停在了尾端的“谢堇”前,久未有涟漪的心猛然掀起波浪,干涸双目终是落下泪来,“堇儿,哥哥为你报仇了……这一天,已让你等了太久,是不是……”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仆从毕恭毕敬地带着晏重灿和司决到了院子, 因为每日有人清扫, 厢房十分整洁,院中栽的花也开得很好,看上去倒总算有了几分大户人家的模样。 “正好三间房, 二位请自行挑选吧。”仆从弯着腰给他们开门。 司决一把揽住晏重灿, “我们住一间。” “既如此,”他却也不惊讶,从善如流地接着道“就这间吧,宽敞, 床也大,您二位一同住最合适。” 晏重灿红着脸颊悄悄瞥了男人一眼,见他唇边竟还携着丝笑, 不禁有些震惊,这人果然是变了。 让仆从自行退下,晏重灿从房中找了一套茶具出来,两人对坐在院中, 凉风徐徐, 颇为怡人。 行云流水地泡好一壶茶,司决轻抿一口, 醇香的液体淌入胃中,夹杂的苦味在舌尖渲染开来,一点点平定了心神。他喉头动了动,目光贪恋地看着与自己咫尺之近的人。 晏重灿被他盯得心里发热,手摩挲着茶杯, 许久才先开口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界过上百年,换作是他,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司决沉吟片刻,并不隐瞒,从头开始细细讲来。 原来自虚无中抵达此地后,他先是落在了大桑天城中,让魔修给捡了回去——他们本是想绑了司决,以他的金丹入药,却被他抵死反抗,十个魔修三死七伤,让他拖着伤躯生生逃了出去。他本就身怀无边力量,被魔修一激,整个人就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在围猎秘境大杀特杀的疯子。于是刚到大桑天城的第一天,就凶名远扬。 他急着找寻晏重灿,但初来乍到,又心知自己能力有限,便只好顺势答应了一个世家的请求,当他们的弟子。 那个世家看中司决的天赋与悟性,只想诱他堕魔,大力培养,好早日成为他们的的助力。司决便以疯性遮掩,一面修炼,一面假装自己已然堕魔。在那些魔修看来,他不近人情的程度和邪性比真正的魔修更胜一筹,自然不会多加怀疑。 在他成功突破到大乘境界后,恰逢裁决者途经主城,司决看准时机,以决斗的方式投效,一个人连杀十名高级裁决者,再扬凶名,兼之世家的推荐,终于以大桑天城的名义成功推举他成为了裁决者。 成为裁决者也不过是十年前的事,当上首领更只是一年前的事。 百年来他浑浑噩噩地杀戮,几乎没有过清醒的时候。 他如同回到了孩童时代,活在黑暗之中,受着痛苦与仇恨的磨砺。每夜梦回,总是从寒冷中惊醒,只有割伤自己才能从堕魔的诱惑中逃出。他知道自己在杀戮中疯了,比任何时候都疯,因为不疯等待他的就只有死。 “清醒的时候想起你便会痛苦,怕再也找不到你,更怕找到后,你会畏惧我,厌恶我。然而我又如何能不想你?若是没有你,司决早已成了魔。” “有一段时间我每日都在杀人,我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但我知道我的手脏了。我恨我无法脱离控制,恨我居然想不起你的模样。我以为我终于失去了神智,终于忘了你,便想干脆一死了之。” 晏重灿嗓子一紧,满面的泪水落在手背上,他倾身抱住司决,这才发觉他的身体冷得吓人。 “死前,我终于又看见了你,清晰得像是真正的你站在我面前。那一刻是我来此地后最清醒的时刻,我想起了一切。” 被救回来的当夜,他便明悟了大道,压制住了疯性,突破至大乘境界。 满身不属于他的力量终于为他所用,由他驱使,再也奈何不了他。 司决抬手回抱,将人搂得死紧,嗓音沙哑,“你不要怕我。” “师兄,”晏重灿捧着他的脸,双目对视,他的眼中燎起烈焰,烫得司决心中一颤“你于我,从来都只是司决,这与你是不是魔修无关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84 ,手上有多少鲜血无关。即便你堕了魔,我也能追随你一同入地狱。师兄……世人如何道你都不过云烟,你心之善胜过任何人,我从未怀疑过这点。” 泪水又洒了下来,晏重灿的唇被自己咬出数道血痕,“所以你恨自己作甚?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从来不是你。该恨的人是我……” 为什么,每次你遭受折磨的时候,我都不在。 晏重灿抱着他的手几乎要抠进血肉。 把所有话说完了,两人紧紧拥抱着,最后一丝心魔也在耳鬓厮磨间消失殆尽。 “咳……忙着呢?” 谢璘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他目光游移开,难得有些慌张。 匆忙分开,司决眼刀子飞了过去,谢璘打个寒颤,当做没感受到他的不满,展颜笑道:“重灿,正巧司首领也在,今日便帮你把魂种去除了罢。” 晏重灿一愣,喜道:“当真可以?” “自然。当初在十丑村,你修为不行,我们亦没有灵力,无法为你除去魂种。如今有司首领帮忙,自是水到渠成。” 司决闻言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抬步往房中走去,一副事不宜迟马上开始的模样。 谢璘又是一笑,施施然跟了进去。他本来还在揣测这两人的关系,怕司决不配合,现在看来,他们关系只怕比他想象得更好。 “司首领……” “司决。” 因为能够帮晏重灿,所以关系瞬间好了,能直呼他的名字了?谢璘心下又是一震,点点头道:“司小友,此魂种非比寻常,必是大能所下。在我拔除的一瞬间,你须得以灵力护住他的全身,同时配合我将魂种消灭。我先将它的漏洞一一说来,你记住了,不然稍有不察便会反噬,届时你我二人都将有性命之危。” 司决肃然颔首,听他仔细讲解步骤过程,再在脑中演练,直至千百回合后每个细节都已熟练,两人才缓缓开始。 为了防止痛苦,谢璘早已为晏重灿施针,让他陷入沉睡。 此时他安稳地趴伏在床上,平静的睡颜可爱得紧,司决俯首在他额上轻吻一口,随即坐起,以极度虔诚的姿态用灵力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两百种药材在桌上依次铺开,金针精准刺入穴位,谢璘十指快如幻影,抬手间便有药材凌空而来,在他手中化为液体顺着金针渗入。 他像是在玩一场紧张的围捕游戏,以药为兵,潜伏在血脉中,从四面八方朝着魂种围去,有一个步骤出错,一个力道不稳,便可能全盘皆输。 “哈……” 极度的紧张感压弯了他的背脊,他的手依然稳得惊人,只是汗如雨下,连嘴唇都发了白。 长叹一口气,所有药材用完,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司决亦是不好过,整整两百药材,每一种都要靠他的神识牵引,确保它们能够互相融入,他的神识如同数不清的丝线,在他的筋脉中搭桥作梁,没有极度的控制力谁也无法做得这样完美。 “要开始了……”谢璘闭目冷静片刻,骤然睁眼,却是精光大盛。他手中乍现一根粗长的金针,若要刺进去,必会将晏重灿的胸膛贯穿,司决瞳孔一缩,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问出来。晏重灿相信他,这就够了。现在不是猜忌的时候。 金针刺入皮肤,没入血肉,晏重灿眉头一皱,痛吟在昏睡中也生生忍在了喉间。 携着特殊力量的金针果断贯穿了魂种,谢璘大喝一声,针尖冒起黑烟,魂种遭受攻击霎时暴动,几乎要将晏重灿全身筋脉血肉尽皆粉碎。 电光火石间司决已用灵力催动所有药材,身体每伤一寸,救命之药便愈合一寸,生气每失一分,补气之药便补上一分,在体内震动的灵力亦被他全盘压下,直接碾为虚无。谢璘则趁机猛然将魂种借金针拔除,但见那筷子粗的针上穿着一个似虚似实的种子,在离开躯体的瞬间化为实质,暴涨至人头大小,眼看就要夺去三人性命,司决一手按住晏重灿的腕子,为他继续平复灵力,一手举剑,照谢璘此前传授的方法,铺天盖地的剑气从漏洞中一同钻入,在它的发作的同时将它反噬。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转瞬即逝,余波回荡在卧房中,谢璘力竭,颓坐在地,望着地上剩下的一滩污血,满足地笑了笑。 司决微微喘着气,长剑自手中滑落,他轻轻抚上晏重灿的面颊,感受了一下他的情况,直到确认毫发无损,这才松懈下来,搂着他的腰倒在床上。 一时间只余寂静。 “唔……” 安静中,晏重灿突然翻了个身,轻吟了一声,竟是全身莫名其妙发起烫来。 司决立即胆战心惊地看向谢璘。 “这……大抵是最后一次发作了,就交给你了,熬过去就再也没有问题。”谢璘也是一愣,再看晏重灿这情况,唇角一扬,摆摆手就走了出去。 房门被贴心地关上,司决疑惑地垂目,就见晏重灿已经醒了,忙贴着他的额头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热。”床上的人两颊绯红,声音软糯,还有一丝委屈。 司决心跳立时加快,手忙脚乱地要为他扇风,就被晏重灿一把扯住了袖子。 “我热。”顿了顿,又道“不舒服。” 怕眼前的男人还不懂,他本就迷迷糊糊的神智在升温间更加昏沉,竟是直接捉住司决的手,探入被子之中,“这里不舒服。” 司决只觉得全身轰然间都红了,什么理智,什么修行,尽皆抛于脑后。 他受了蛊惑般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舌头扫过他的齿列,上颚,再纠缠住他的软舌,凶狠而激烈,像要把人吞吃入腹。 床帐落下,喘息声闷在沉沉的空气中,升起炽热的温度。 月辉皎洁,群星璀璨,满院花瓣在清风中回旋,再落入水面,轻柔地荡起不尽涟漪。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空气依旧沉闷, 不知是禁制的原因还是魂种消失时的震荡的原因, 一夜过去,厢房中的温度只高不下,像一团火钻入人的心口, 堵得人连呼吸都炽热起来。晏重灿一夜无梦, 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爽,只是稍稍动弹才惊觉自己腰背酸痛,特别是双腿就如没了骨头,让他险些以为失去了知觉。 “嘶……”挣扎着支起一臂, 他撩起汗湿的长发,锦被滑落,他目光往下扫, 便见自己未着寸缕,腰际与大腿内侧布满掐痕,而胸口更是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他一眼便知都是亲吻留下的痕迹。因为太热, 他全身都有些黏腻, 细汗将皮肤沾染得愈加光滑,若他是一朵花, 此时此景简直就是一副被好好滋润灌溉过的模样。 呆愣了片刻,他才发现床侧一片空荡,连余温都没有,显然男人早就起床了。 似是听到了这边些微的动静,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85 门不多时就被打开, 一个人急急走进来,大手撩开帷帐,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司决已然穿戴整齐,还是那副裁决者的装扮,冷肃得很,高高的衣领将一身七情六欲都锁在衣裳内,令人格外想撕破他身上的俗物,逼他露出别的神态来。 这样定定看着他,半晌,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晏重灿尴尬地轻咳一声,眸光不自觉游移开来:“你……” “身子不舒服?”司决有了丝轻笑,没等他说完便俯身下来帮他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抱歉,我昨夜太过火了。” “你也知道?” 眉梢轻挑,眼角的红痕还未褪去,一副想凶巴巴又只能软绵绵的神色。 司决探了探他的体温,发觉没有异常也微微松了口气,赔罪般从桌上拿来一些吃食:“我忍不住……以后不会如此孟浪。” 想起昨夜自己的行径,晏重灿也不好说他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己先开的头,司决本还欲温柔相待,是自己…… 头疼地揉揉眉心,晏重灿偷偷瞥了一眼正殷勤为自己舀粥的司决,一口羞赧带来的郁气终于随着心口那团火尽皆散去,倏然坦然了,冲着他撒娇道:“我腿疼,腰也疼。” “先喝些粥,里头放了灵丹粉,能舒服些。”司决小心翼翼地把小碗递给他“待喝完了我帮你按按。” 捧着小碗喝了一口,温润的灵气便顺着喉道流入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是师兄熬的?” 司决看他喝得开心也是舒缓了眉眼,坐在床头笑着亲了亲他柔软的唇角:“是。” 轻吻不自觉就缠绵了起来,甜味染上舌尖,司决呼吸陡然重了一分,忙坐远几寸,安安分分地看着他喝粥了。 晏重灿好笑,也不好多打趣他,慢吞吞把粥喝完,再吃了几样爽口的小菜,胃部暖融融的,总算疏解了不少难受之感。 司决这会儿也正经得很,一点都不像刚开过荤的人,当真给他认真按着摩,还配以灵力,把人按得直哼哼。 “还可以重点的……”双腿的知觉这时又回来了,酸酸涨涨的在司决温热的手下一阵阵发麻,紧接着又变成了一股顺着脊椎攀爬而上的舒爽,晏重灿忍不住呻吟,还有些昏昏欲睡,刚要睡过去,司决却是突然停了手。 晏重灿懵然看他:“怎么了?” “进来。”司决安抚地继续按起来,嘴上却不知在向谁吩咐。 便见一道黑影闻声自门外飘入,稳稳地跪在床边,连头也不曾抬过:“属下见过首领。” 有外人来,晏重灿立马就全身僵硬,司决便加重了力道,立时又让他酥软下来。 晏重灿忙瞪过去,想让他赶紧停手,司决却只是再次把帷帐拉下,遮去满床风光,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镇定:“有消息?” “回首领,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陈延顷已向三城发文,要求一同商议,撤除您的职位。” “狼霄城如何?” “城主痛失爱子,大为震怒,已下令全城戒严。好在随您前往狼霄城的兄弟已连夜撤退,目前刚抵达鲻曜城。要将他们唤过来么?” “不必。”司决眉头轻锁,随即舒展“令他们留在三城,若有异样立刻回报。” “是。” 说完,黑影却是跪着没动,半晌有些怯生生地问道:“可是首领……若是那三城同意了陈延顷的要求,将您……撤除了怎么办?” 司决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晏重灿的腰,一丝停顿都没有:“我说过,但凡不识时务者,便教他们懂事。你忘了?” “不敢!属下不敢忘!”黑影抖动一瞬,忙匆匆告退了。 晏重灿这会儿已经全然没了睡意,好奇地抬头看他神情,见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不禁戳了戳他:“司首领?” “是师兄。”捉住他的手指,司决眸光深沉“还难受么?” “好受多了。” “可还要再睡会?” 晏重灿瞧他这关怀备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摇摇头道:“睡够了,把衣服给我,我们做正事去。” 帮着他穿好衣裳,谢璘也踩着时机敲门而入,手上不知从哪顺了把折扇,一个人扇得格外温润儒雅:“身体可无碍?” 晏重灿忙对他拜了一拜:“无碍,多谢谢爷爷。” “对我不必这么多虚礼。”折扇一托他的手臂,将人托起站直,谢璘又扇了扇“你们今日有何打算?” 晏重灿与司决对视一眼,肃然道:“您可知当初的遗民如今还在么?” “你说的是开荒者?”谢璘静思片刻,颔首道“在倒还是在的,最初那一批有一个升凡之人,一直镇守在皇宫之内。你们若想去见他,我也能帮上一些忙。” 闻言两人自是惊喜,晏重灿忙道:“那便有劳了。” 司决此时也有些恍然,他近日一直想起惊雷天鹰当初的话。他因为种种原因,百年来始终无法到拥华城一探,而遇到晏重灿后一切便顺理成章。天道果然操纵着命运,只有他两人同在,才能开启真正的道路。 几人行至大堂,谢璞早已侯在此地,见到谢璘来了忙恭顺地凑了过去:“见过大爷爷,可要与侄孙一同用早膳?” “不用。我准备进宫一趟,你令人递个折子去。” 谢璞一愣,面露为难之色:“大爷爷,我们……与宫中关系早已淡了许多,这折子……” “再如何,也是宗亲,我姐姐既然得过太上皇的承诺,恩泽便不会消失,你尽管递去。” “是……” 当初谢璘的姐姐也是盛宠一时,将本就如日中天的谢府更衬得光彩夺目,只可惜帝王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头来,她也只为府中争取到了皇帝的一句承诺:“无论何时,你的家人都能入宫求见,得我庇护。” 然而谢堇被捉去时没人庇护,谢璘被凌辱时依旧没人庇护。 现下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恩泽不会消失”这种话,谢璘自己也觉得颇为荒唐。 谢璞不敢违逆长辈的意思,让管家拟好折子快马送去了宫中,一家人坐在堂中直等到下午,才有个尖嘴猴腮的仆从过来传话,说是圣上召见。 朱墙碧瓦,檐牙高啄,他们从正门顺着白玉石阶悠悠穿过数座宫殿,行到了御花园才看见一个穿着明黄长袍的男人,园中宫女如云,漫天飘香,就是谢璘也没忍住摸了摸鼻子。 晏重灿心下也很是感慨。无论是鲻曜城,大桑天城,还是狼霄城,都只是主城掌控小城的形式,最多唤统治者一声城主,只有这拥华城……以凡人为主的地盘,却还沿袭着故土的作风,封王拜相,令人屈膝。 “赐坐。”不等他们行礼,皇帝便沉声先行吩咐。 几个仆人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本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91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91 分怀疑他们在滥竽充数,想说检查检查又不敢,那捏着瓷瓶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方才看自己一眼就差点让自己吓破胆了。 思来想去,总算还是不敢出言阻止,便眼睁睁地看着司决打开瓶口,一手卡住皇帝的下巴,直接将那神血喂了进去。 殿内一群想阻拦的人愣是没来得及让他再等等,只能自己默默祈祷他说的话是真的。 晏重灿看着他这样还有些心疼。这可是惊雷天鹰赠给他们的遗物啊…… 不过心疼也就只有一瞬,他不是贪图外物的人,更明白如果惊雷天鹰在此,也会同意用他的血来救自己的后人。 “只是……如果是用的我那滴就好了……”他暗暗摇了摇头,平日里司决的危险远胜自己,他更需要这保命的血。 寂静中,众人都忐忑不安地垂头等待着讯息,几个内侍几乎已然呼吸不过来,生怕听见那折磨他们已久的坏消息。 皇帝现在也是十分不好受,他的身体里有两股气流正疯狂地交错流窜着。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咽下了一滴液体,随即便浑身滚烫,本已远去的意识在剧烈的刺激下尽数回笼,那液体像是什么地狱之火,凶猛地燃尽在他体内。这本是痛苦异常的,但热流过去后,却又遍体舒畅起来。干涸的气海在神血的滋润下迅速填补,伤口愈合了大半,灵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引诱,自发涌向他体内。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一具枯竭衰败的身体充盈得生机勃勃,皇帝甚至吃力地睁开了双眼,试探着握了握拳。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还有些茫然,“咳……咳,我……还活着?” “陛下?陛下!”跪在床头的宫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扑了过去,再次洒下泪来“您醒了!我就知道您吉人有天象,一定不会有事的。” 被他这一嚎,大家都醒了,一个个冲了过去,皆是又哭又笑。 场面混乱了许久,皇帝气力也恢复了些,在御医的服侍下吃了一副药,精神了一点,这才缓缓起身,对着司决感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吧。” 司决自是不客气,当即道:“我需要万神鼎。” “不行!”大臣们听到这三个字就面色大变,纷纷反对,宛如一群护食的母鸡。 “有什么不行?” 一个声音自殿外传来,大臣们怒目转身,看到来人的刹那就立即又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希望他没看到自己方才大逆不道的表情。 “国师?!快赐坐!”皇帝倒是很高兴,忙让他走近些“还要多亏你向我举荐这位天尊,如今陈延顷已除,我心中这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陛下,正是因陈延顷死了,您才……” 皇帝扯起嘴角打断他:“哦?这么说,这是我咎由自取了?” 大臣闻言一抖,两股战战,不敢再说话了。 “杀陈延顷是我的主意,他完成了便是大功一件,如今又救我一命,更是恩重如山。你们还有什么异议?” “可是,万神鼎毕竟是国宝……” “我的命不值?”皇帝始终温和地笑着,只是这笑却冷得惊人,使得寝宫气氛严肃异常。 “若再加上我的守城之功呢?”谢璘适时地插话进来“三件功劳,兼之国师的承诺,不知够不够一尊万神鼎?” 话音落下,国师轻哼一声,不再给那些臣子说话的机会,轻飘飘道:“正好众位都在,现下当着陛下的面,便由我做主,将万神鼎赐予司决,还有不从者,都当挑衅君权处置。” 一时殿内寂静无声,无论什么身份都不敢再出言反对。 “好得很,你们随我去取鼎。”国师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对皇帝行了一礼“陛下重伤刚愈合,还请多歇息,一些杂务就由我来代理罢。” “有劳国师。”皇帝忙回了一礼,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能让国师帮自己做事,实在是千载难逢。 晏重灿晕晕乎乎地跟着国师出了门,三人行走在蜿蜒的回廊中,天色已然转晴,因皇帝命危而设下的阵法也已去除,晴光潋滟,照耀在宫墙飞檐之上,漂亮至极的景致一点点抚平了他们的心神。 “拿了鼎,你们就要回去了?”国师负手走在前面,轻声问道。 晏重灿点点头:“是,我们已出来太久,无法再耽搁了。” “通道要如何开启,你们可明白?” “晚辈自有打算。”晏重灿哂道。 他步履轻快,整个人愈显得神采飞扬,国师看着他也不禁失笑,眺目远望,喃喃道:“回家好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万神鼎乍一看就是一尊普通的小鼎, 也就司决的巴掌大小, 遍体灰青,花纹质朴,若摆在路边只怕也会无人问津。国师只道是这方世界压制了它的力量, 又或许是时机未到, 才使它泯然于众鼎。 “唉……”晏重灿趴在桌上,看着万神鼎叹出了今晨的第十声气。 司决靠在窗边擦剑,一把剑被他用灵力温养得锃亮,剑刃削铁如泥, 在透亮的晨光下反射着漂亮的银辉。 听到那接连不断的唉声叹气他动作不停,只是弯了弯唇角。 “师兄……”晏重灿不甘寂寞地拖长了音唤他。 “嗯?” “……”然而得到回应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拿到万神鼎后他们便一直在找寻开启通道的方法, 只是毫无头绪,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国师也来帮过忙,折腾了好几天, 最终只能背着手长叹:“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只是这个“东风”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于是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忙碌了一段时间, 直闹得晏重灿心力交瘁。 司决看他的确失落,终于放下剑,摸了摸他的长发:“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 “走吧。”司决没有回答,自然至极地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力道不轻不重, 却让他无法挣脱。 说走也是真的走,也没有带谢璘分给他们的仆役,两人穿花过柳从侧门直接出了谢府,日头洒下满城金粉,照得晏重灿瞳仁发亮。 战后歇息的这几日城中又恢复了平静,就如角落里的杂草一般被春风一吹便再次蓬勃起来,拧着一股劲儿抽着个子。且皇帝发令后,大臣们都往下发了不少东西,吃穿住一应俱全,抚慰了绝大部分的民心,是以街市虽不如往日繁华,倒也还算熙攘。 合流入人群中,司决依然牵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他的声音透过所有杂音,温柔地流进晏重灿耳中:“待一切事了,我便与你周游诸天。通道罢了,往后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会为你开路。” “司决……” “我在。” “嗯。”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92 奇异地,晏重灿焦躁了数日的心,就在这一刻彻底平静。 他们一路行至湖边,司决向船夫租了一艘小船,微风轻拂,灵力推着扁舟缓缓飘向湖心。晏重灿眼巴巴地看着水下摆尾的鱼,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还盼望过与司决泛舟湖上,只是因各种事一直未有实现。难道……司决一直都知道? 思及至此他颊上有些微发红,难得不坦率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司决不知从哪变出一根钓竿,正静静垂钓,他的长袍层层叠叠,如一片流云落在船上。湖波荡着金色的碎光,几尾红鱼追随着他的饵食,在水面上跃起,鳞片映得他冷峻的面容骤然温柔。 他将一条鱼解下,送回湖中,沉优雅静的模样像极了画本里的仙君。 晏重灿呆呆地看着他——如此悠闲模样的司决他竟是真的从未看到过。 他钓了许久,久到晏重灿以为他没听见自己问他的话,正要放过这无足轻重的疑问,就见一道金光自司决的剑上跃出,自他们的小舟圈圈荡开,整个湖泊瞬时如一湾溶解的金水,让他好似乘船登上了天穹。下一瞬他眼睛一花,金色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碎光如星河般沉在湖底,鱼群披着光,游动间清晰可见。 渐渐的,天色不再是白昼,迷幻的暗色弥漫开来,银月高悬,无数朵白玉般剔透的玉莲如汲取了月辉,在湖面上骤然盛开。 无边无际的玉莲宛若月色的化物,又衬着湖底的星光,如虚如幻。 “明月冷亭亭玉莲,荡轻香散满湖船。人已如仙,花正堪怜,酒满金樽,诗满鸾笺……” 晏重灿已然在景中醉倒。 司决搂住他,贪婪地看着他眸中幽深而璀璨的碎光,唇角微扬:“泛舟湖上,赏花与月,喜欢么?” “你怎么知道我想……” “离开梓城时,你看了许久河边的船。” “你一直在准备?” “只是在此地学会了一些阵法。” 闻言,晏重灿定睛一看,果然,司决的剑已然成为了阵眼,正稳稳地漂浮在上空,支撑住整个不像凡间的幻境。 “我很喜欢。”晏重灿窝在他怀里欣赏着这场盛景,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再想起司决说的以后带他周游诸天,更是心境开阔,愉悦得前所未有,连日来的憋闷消散无影,还颇兴奋地搂着司决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偷了个吻。 温热一触即离,司决抿抿唇,把人压在身下再度吻了上去。 他像品尝着什么美味,先仔细地描摹了一遍身下人优美的唇线,沾湿了唇后舌尖巧妙地顶入,扫过齿列,舔过颊边,再勾起他的软舌纠缠。呼吸沉重,携着冷香一股脑钻入晏重灿的五感中,他的识海一片混乱,好像全身上下都只感受得到司决的唇舌。温柔又不容拒绝,汲取着他的一切。 依偎亲吻着赏了许久景,直到晏重灿觉得外界当真要天黑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推了推司决的胸膛:“起来,回去吧。” “嗯。” 蹭了蹭他的鼻尖,司决抬手收剑,幻境轰然瓦解,光晕在空中被霞色晕染,消失得没有丝毫痕迹。 晏重灿定定地看着回归正常的世界,刚要觉得遗憾,又听闻船夫呼号,杂声纷扰,夕照下众生百态皆变得可爱,便蓦地笑了:“人间亦是极好。” 两人再度携手而归,此回晏重灿已经再无心事,看上去就是一对出来游玩的神仙眷侣,倒是收到不少旁人艳羡的目光。 还未到谢府,晏重灿步子蓦地一停,不敢置信地往后看去,还没看见人,就先听见了谢璘清亮的声音:“你们在这啊,正好,重灿,你快看谁来了?” 晏重灿眯着眼看,半晌,才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像猴子一样钻了出来,朝着他挥了挥手。 “崔爷爷?!果真是您?”晏重灿惊了。 崔老头咧开没有门牙的嘴,嘿嘿直笑:“怎么,想我了?” “您怎么来拥华城了?” “老夫三日前夜观天象,看出你们缺我一卦,便连夜赶来了。” 晏重灿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东风”就是他! 他不禁想起初到黄沙之域时听谢璘神神在在说的话—— “一卦卜万象,一言逆生死。” “你被天道送来……” “他以天道为卦。” 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眼前一晃,又被一头庞然大物“嗷”得一声扑进了怀里,好在司决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腰,不然他铁定要被撞到地上去。 谢璘摇着折扇悠哉地步过来,瞧见这幕也忍不住笑:“它倒是想你。” 晏重灿盯着这头长了三个角的巨兽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在黄沙之域老人们抓住的狂沙异兽么?当时谢璘说送给他,他也没在意,反正这异兽自己也活得挺好,后来再经过这么多事,他早把它忘到脑后了。 “它吃得太多了,听说我要来找你,那黄老太婆都急得跳起来了,说你不把它带走,她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麻烦她老人家了。”晏重灿抽抽嘴角,摸了摸异兽的头,它还挺乖地顺势蹭他的掌心,直蹭得他发痒。看着异兽庞大威武的身躯,再看看它湿漉漉的双眼,晏重灿摇头失笑“我会好好养着的。” 似是知道自己有饲主了,它立马摇了摇大尾巴,毫无自己是黄沙之域恶魔之称的自觉。 “得了,闲话少叙,灿小子,你们进府收拾好东西,我马上带你们去应运之地。” 晏重灿讶然:“这么急?” “你当我拼了命赶过来是为什么!”崔老头吹胡子瞪眼“今晚戌时便是百年来最接近天道气运的时辰,你不抓紧时间,就再等一百年吧!老头子还活不了那么久呢。” “对不起,我们这就去。” 晏重灿虚心认错安抚住崔老头,一扯司决的袖子,两人步下生风,直往谢府跑去。 迅速收拾好东西,晏重灿还有些恍惚,让他忧虑了这么久的难题突然就要解决了?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总觉得像假的。 然而现实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匆匆赶到崔老头那,国师居然也到了,真不知他从哪听来的消息,但见他和崔老头一见如故的样子,晏重灿也不好打扰。 他们好生交流了一番卜算的心得,崔老头猛然清醒过来,掐指一算,用力一拍大腿:“时间要到了,快跟我走。” 一行人带着异兽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到了所谓“承接气运”的宝地。 空荡荡的平地,什么都没有,连众城都看不见影子,只有一望无际的空地,像要延伸到世界尽头。而他们面前的,便是围绕这方世界的混沌。 “这里……”国师呆立。 崔老头一笑:“是你来时的地方?” “是,我们来此的通道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93 便是由此打开。”他的眼神不无怀恋“多少年过去了……” “又是一次轮回。”崔老头豁然道“放开些吧。” “我知道。”国师随即便云淡风轻地颔首“你可以开始布阵,我会为你护法。” 崔老头松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了。”他本来还担心没人帮他,毕竟他没有修为,很可能出事。 “对了,”国师动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腰间扯下一个个储物袋抛给晏重灿“你此前说想解化灵水,却一直未找到相克的法宝,我恰巧有一样,你拿去吧。” 晏重灿立时大为感动,迟迟不敢接受:“前辈,我们已经受您良多恩惠,这……” “就当是我为鲲鹏尽一份力罢,终归也算是众神的后代。” 他都这样说了,晏重灿也不好拒绝,感激地收起储物袋,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 国师欣慰地扬唇一笑,转过身专心为崔老头护法了。 但见崔老头身法玄妙,一面卜算一面照着卦象设下繁复的阵法,他行云流水般在这无际的空地上动作,本就绝妙的腿法更是又快了一个层次,以司决的修为和眼力都只能看见他的一丝残影。 很快,一个巨大的阵法就显现在他们脚下,晏重灿一眼就看出这阵法的强大,它竟能直接沟通天道,可谓是上承天道,下接九幽,正应了他们来时天道的指示。 “司小友,你的剑如何?” 阵法设完,崔老头蓦地问。 司决抽剑:“可。” “好!”崔老头肃然伸展双臂“我会开启此阵,承接天意,你以剑支撑,势必在一息之内将天道之力引入其中。若错失良辰,便只能再候百年。” 司决自是应下。 安排好了,国师率先双足站在阵眼之上,以全身力量稳固阵法,崔老头则大喝一声,打开阵法。霎时,天地震动,仿若山川湖海尽皆瓦解,逼人崩溃的威压从天穹直直压下,众人皆闷哼一声,崔老头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却毫不动摇。司决亦是面色发青,顶着痛楚,以剑相对,剑气四溢,他凭着一己之力生生扛起了所有威压。 异兽本还不知怎么回事,但威压却是实打实地感受到的,整头兽委屈巴巴地瑟缩在司决脚边,不敢妄动。 “来!” 时间紧迫,司决逼出一道剑意,携着剑气直上九天,长剑以开天辟地之势极其蛮横地斩落下深藏在威压中的力量,再如蛟龙入海般灌入阵法。 国师见状立即足尖一点,提着崔老头的领子,迅速离开这巨大的阵法。 时至此时,阵法终于完全启动了。 天道产生了缺口,混沌中心如漩涡般出现一团杂乱,那是离开的出口。 狂风大作,沙石飞扬,晏重灿和司决的身影已渐渐模糊。 不知何时也赶到的谢璘深深看着他们,大喊道:“若有机缘,再回来看看罢!” 也不知他们听到没,没有人回应。 国师把力竭的崔老头小心放到地上,同着谢璘一动不动地望着阵法缓缓通向混沌,情不自禁地挥了挥手。 也许,他们还会再有见时。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因为经历过一遍, 所以回去的路途简单了许多, 几乎是睡了一觉般,睁开眼就到了地方。 晏重灿先吐纳了几息,待神思清明了才一轱辘爬起来。环顾四周, 他应是又回到了夜魄狱山。值得庆幸的是, 这次他和司决未走散,不用他再凄凄惨惨地寻找。至于司决,则不像是刚醒,正持着剑凶神恶煞地拷问着一个不知哪来的修士。 “师兄?这是?” 晏重灿疑问地走到他身边, 看着这个有些微面熟的可疑男人。 “前辈!前辈我终于等到你们了呜呜呜呜呜!”听到他的声音,这修士不顾剑还抵在自己脖子上,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差往晏重灿身上扑了。司决眸光一冷,把他生生又逼远了一点。 方才他刚醒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要靠近晏重灿,吓得他险些一道剑气将其斩除,若不是这人急智地大喊“我是天倪派来的!”让他停了手, 不然, 怕是连哭的命都没有了。 “……你认识我?”晏重灿摸摸鼻子,依旧想不起来他是谁。 “前辈, ”男人也冷静下来,恭顺地交握着双手,苦笑一声道“你没看出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么?” 听到这话,晏重灿也反应过来了。因为隔的时间太久, 他一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现下听到提醒,立时就看出夜魄狱山几乎是面目全非了。原本广阔的山脉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座荒山,往日丰茂的草木稀稀落落,这么久了,就连一声鸟鸣都没听见过。 晏重灿背脊倏然一寒:“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说来话长,前辈且听我解释罢。”他苦着脸指了指还放在脖子上的剑。 晏重灿看了司决一眼,司决便利落地收起剑,只是目光依旧不善。 少了夺命的威胁,这修士也松了口气,从头开始细细讲起。 “您二位可能是忘了,我是役灵宗的弟子,在银台城曾与你们见过的……” 说着他羞愧地讲了一通他们当时的经历,晏重灿恍然大悟,这是那个当初想害司决的金丹修士,被他们捉了还给他们当过车夫的董鼎啊。因为司决拿回了他的魂魄,董鼎还承诺过以后要替他们办事,只是后来再没找过他而已,晏重灿还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断了。 董鼎见他想起来了,擦擦额上的冷汗,面色又凝重起来,连语气都沉了几分,精简又迅速的把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 …… “……这段时间的事便是如此了。因为我有因果在你们手上,不会害你们,而我于此战也没什么大用,所以天倪仙子便命我在此等候你们,以免延误时机,发生意外。” 语毕,董鼎垂着头长叹一声。 从头到尾也不过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晏重灿却是嘴唇发白。 原来于此地来说,他们不过刚走了两年时间。两年前,宗门大比这天,众宗门云集泓玄宗,里里外外人山人海,堪称五年一次的天下最大盛会。 这本是一场喜事。 谁知风云突变,明明早已被拔除,贬入地狱不得超生的生鬼再次复出,趁着修士凡人云集,竟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修士不提,凡人瞬息之间就已是尸山血海。银台城的势力更是倾巢而出,炼心君处心积虑两百年,终于在这天撕开了他的真面目,胁迫着早已与他共存亡的修士们大开杀戒,开始了他的蓄谋已久的血腥狂欢。 数年来,他靠着银台城网罗财宝,收集修士,如今修真界大半势力都被其掌握手中。而宗门大比正是众宗门防备空虚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100 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作者:鹤隐楼 分卷阅读100 这一路却是把他的脸都走红了。 自从坦诚了道侣一事后,可谓是整个修士界都得知了这件事,导致吕赓雅还叫嚣着这人抢了自己徒弟,非要和他决斗,结果却被打得满山乱跑,只得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拱手把自己的峰头让了出去。 晏重灿还挺愧疚,说不必如此,就见吕赓雅极其猥琐地摸着下巴笑:“好徒弟,我本来就不打算住这了,我已经和你的莫清姐姐重修旧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当晚他就又被领命的司决打了一顿。 至于峰头,司决只道他们既是道侣,便没有分居两山的道理,于是提议把两山合作一山,改名玉决峰,此事得到了宗主的鼎力支持。 到了地方,晏重灿抬目看去,果然,两山间的吊桥已然不在,原先分作两边的翠峰此时已然合成一座高山,且没有一丝外力造就的痕迹,仿佛它们天生就是如此相融和谐。 司决搂住身边人的腰,袍袖飞扬,两人飘然飞至山顶。 山顶修整得很美,司决特意做了一个山尖亭,两人并肩坐在其间,身下云雾环绕,山河秀美,正是人间。 远远的隐约还能听见金乌和获月在吵架,狼崽子的小肉垫踏在草上沙沙沙的响,听得晏重灿止不住轻笑。 倒了两杯酒,两人相互依偎着挽过对方的手臂,一饮而尽。 他们忙了太久,终于能清闲下来共饮一杯。 美酒荡起满腔热烈,司决的喉结动了动,他摸了摸晏重灿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摸了摸他饱满鲜红的唇,他们抱得太紧,寂静中就连动如擂鼓的心跳声,也好像透过胸膛传递给了对方。 呼吸交缠,晏重灿乖顺地靠在他肩上,抬起脸来,任他细细抚摸自己。 那双手温暖干燥,捧住他脸颊时令他眷恋地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像一只讨人抚摸的猫。 “重灿……” 叹息般的一声低唤,锋锐的唇温柔地贴了上去,带去男人满怀生死与共的爱,将一切倾注于这个吻中。 含着他的唇,感受到这个吻的轻柔与爱意,晏重灿眼睫颤了颤,手顺着他的脊背拍了几拍,温声道:“我在。你答应过我的,绝不会惧怕岁月长。” 司决低低地笑,更深地亲了他一口,然后贴着他耳边郑重道:“有剑,有道,有苍天为证。” 他们的人生还很长,长得不可计量。晏重灿回想起司决的话,轻轻一笑。 只醉此间,便已足够。 天道为证。 分卷阅读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