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之琉璃坠》 分卷阅读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 ? 书名: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文案: 曲径封荫,高台幽咽,北风一夜黄金缕。鸿雁南归云深处,寒霜尽覆江烟树。帘卷光阴,落红飞遍,庭院潇潇梧桐雨。更深露重云破暮,离人到晓还添瘦。 “答应过你,要带你看看北岳的繁华景象。” “你几时答应过我?” “几时答应的不重要,现在正好有时间。”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锦,南宫恪 ┃ 配角:南宫亿,付念云,卫风 ┃ 其它:魂断西北 ☆、风起 “想活命么?” “想。” “跟我走——” 凤萧宫。 锦文阁。 一名年轻女子身着藕色衣衫,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青色玉萧,步履匆匆。后面尾随着一个浑身泥泞的小女孩,破旧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混着血渍的小脸上,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但仍然隐隐透着一股英气。 “咚咚咚——”年轻女子停在山前,伸手敲了敲山门。片刻功夫,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人拉开,一名灰衣中年男子从门里探出身子看了一眼来人,立马恭恭敬敬地踏出门槛,双手交合在前,躬着身子地向着年轻女子行了一礼,嘴上说道:“宫主可算是回来了,凌云峰的客人已经等候您多日了。”听见管家如是说,年轻女子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一双手悠然地背在身后,身形矫捷地闪进门里,留下一句:“好生照看这小姑娘,晚饭时分干干净净地带到我屋里来。”话音刚落已经不见了人影。 身后的男子应声点头道:“明白。”男子转身看见小女孩正用怯怯的眼神盯着他看,巴掌大的脸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那双眸子倒是清澈地能照见人影儿。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决定还是仔细打探清楚小姑娘的底细再作打算。宫主是他一手带大的,以她的脾性是不大可能会主动带陌生人回到凤萧宫的,自打续位以来,宫主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以前总是独自在流云阁修炼几本心经,除了一日三餐需要丫鬟服侍以外,除非宫内外要紧事,别的时候一律不许别人打扰,就连经常去的园子,平时没有允许也是任何人不得入内。就在一个月前,不知怎么地,突然玩性大起,丢下宫内诸事给统内管家,只留下一封信寥寥几个字告诉所有人,她自个儿下山去看世俗的风景去了,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翟勇看到这封信地时候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禁不住地担心。宫主尚未出过凤萧宫,就是这一片的山头也没越出过半步,万一下山遇到江湖上的流寇落入居心叵测之人的手里该如何是好? 虽然性格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来愈孤僻,不过好在宫主还算听他的话,一直没有闹着要下山。未曾想,他只下山去采办货物,回来就听见下人慌慌张张向他传来宫主下山的消息。 翟勇将信上的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她去吧,女大不中留了啊。”旁边的小丫头玉棠忍不住问道:“管家难道不派人出去找一找宫主么?毕竟宫主是第一次下山,您一点儿也不担心吗?”翟管家转过身慢慢向着夕阳落下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摇着头说道:“一心要离开的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劳。以宫主现如今的功力,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话虽如此,夜过三巡,翟管家还是秘密调了一支精卫向山下去寻人。只是这派出去的精卫还没回来,正主儿倒是这么快就回来了,还顺带着领回来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翟勇又是一头雾水。宫主可是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了。心里这么一番千回百转,不知不觉间翟管家竟忘记刚刚的问题了,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窘色,“咳咳”咳嗽了一声才又重复一句:“天儿有点冷,别在这里站着了,随我进屋吧。”说罢,翟管家转身进了大门。小姑娘迈着轻巧的步伐跟在后面往院子深处走去。 两人所到之处,遍地开满了白色的百合花,是那种开在野外自生自灭的野百合,中间夹杂着些许野草,看着芜乱,却别有一番野趣。转过了几道蜿蜒的羊肠小路,面前出现的依旧是一片野百合盛开的花海,只不过花海中间矗立着几座亭子,彼此之间隔着几池水,碧汪汪的水面上浮着翠滴滴的荷叶,素雅而大方,时时有春燕翩翩而来绕着这满园的春色嬉戏打闹。 良久,翟管家带着小女孩停在了一所院落门前,那高高的院墙上攀满了紫色的藤萝,只是花期未到,新打的花骨朵儿都还坠在娇翠欲滴的嫩叶上一点一点晃在料峭的春风里。翟管家回过头来看见小姑娘呆呆地望着院落,咧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个院子以后就是你自己的寝居了,你看,门首牌匾上的那几个字认识么?” 小女孩收回了痴痴的眼神,转向那块高高悬挂着的牌匾,紧紧皱着眉头盯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不······不认识。”翟管家吃了一惊:“你不识字?”小姑娘将头埋地更深了,迟钝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翟管家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内心的疑惑更加深了,但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小女孩,过了晚饭时分,便来领了人去流云阁见宫主苏锦。 流云阁内。翟管家带着梳洗一新的小女孩站在屏风前面静静地等着。过了许久,屏风那面传来一阵“噗嗤”的笑声,只听暗格的门声轻响,一名黑衣男子自屏风后面走出来,看见翟管家忙忙地作揖:“让翟叔久等了。”翟管家急忙回礼道:“少爷何必行此大礼,倒是折煞在下了。”男子呵呵干笑两声,用眼角的余梢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姑娘,问道:“这小姑娘倒是看着面生。”翟管家忙转身去拉小女孩:“这是——”“这是我刚收的关门弟子。”苏锦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若风兄倒是眼尖,合着我这凤萧宫大大小小的丫头你都记在心里了,只这一个新来的就叫你给瞧了出来。”苏锦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榻上看着杜若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杜若风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只留下一句:“锦儿真是越发地牙尖嘴利了,在凤山上关了这么多年真是长本事了呢。只别忘了正事就行。”说完便驾着轻功从门里飞了出去,一瞬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苏锦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子里的光渐渐地冷了下来。翟管家见势不对,正要开口询问,苏锦便伸手制止了他:“翟叔不用着急,不是什么要紧事,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你先出去吧。”翟管家看着苏锦脸上又挂上了往常的清冷,寻思宫主应该会把握分寸,事情缓急自然分得清,便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 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锦和小女孩二人,空气中凝聚了浓厚的沉默的气息,好久,苏锦开口道:“既然选择来到这里,这就是你的家了。不用觉得拘束,这凤萧宫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规矩,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自由。将来有一天你想下山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随时走。”年仅十九岁的女子侧在榻上,面上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冷淡,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凉薄。 小女孩抬头看着榻上闭目养神的人,动了动嘴唇:“你怎么都不问我的姓名?刚刚那个老头问我,但我想着第一个告诉你,可是你居然不问我!”说完扁起了委屈的嘴角。听着这连珠炮式的“质问”,苏锦差点就被这孩子奶声奶气的童音给吓到了,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盯着看眼前委屈巴巴的小人儿。这么多年以来,不论母亲在世时对她严苛的教导还是母亲离世后自己独立成长,都让她一度以为正常的小孩子都是没有资格要求喜怒哀乐的,十几年来接受的教导都是教她如何在瞬息万变的权谋江湖中立足,刚刚这短暂的“质问”竟让她不知所措,甚至心里感觉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抚摸过一样,荡漾在心头的是说不清的喜欢。这孩子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喜欢。 半晌,苏锦努力克制着想笑的嘴角,看着还在委屈的小人儿说道:“那就说来听听。”小女孩不满地嘟着小嘴巴,顺手从几案上陈列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咔擦”地啃着,一边“扑腾”坐在地上开始娓娓道来。“我叫祁落言,今年五岁,自小没有父母。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混在祁家的下人堆里。” 一个苹果啃完了,小姑娘“嗯——”了一声,接着说:“就这些了,别的我记不清了。”苏锦听完摇摇头说道:“祁落言?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么?你东家倒是会给你起名字!” 祁落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解地问苏锦:“那你有什么好的名字给我吗?”苏锦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说:“暂时没有,你就继续用这个名字吧。倒是,你既姓‘祁’,怎会和祁家的人没有任何瓜葛?我看你这丫头口齿伶俐,可不要欺骗我救你的一片好心。你既然主动开口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便不要对我有所保留。” 落言一听急忙扑到苏锦的榻下,小手紧紧拽着苏锦的裙摆,面色紧张地说:“我没有瞒你,我们府里的人都姓‘祁’,这是太夫人订的规矩,所以像我这样生在府里长在府里的下人自然而然跟着主人姓。况且我连爹娘都不知道,如何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姓。”看着落言眼泪汪汪快要哭了的样子,苏锦心上涌起一阵不忍,暗自责怪自己竟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揣度地如此心机。想到这里,苏锦坐了起来,随意地说:“行了,我知道了,你起来吧。”边说边起身往窗户走去,不料裙摆被人拽着差点一个趔趄,苏锦忍不住低头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落言“嘿嘿”地咧嘴一笑:“我以后如何称呼你呢?”“这个······”苏锦不由得愣住了,救这丫头地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半晌,苏锦觉得脑仁疼,不耐烦地回她:“没听见我给若风说的话么?以后你我就以师徒相称。” “我才不要叫你‘师父’,多生分啊!”落言直接抱住苏锦的双腿,坐在地上又赌气了。苏锦哭笑不得:“既然如此,我便当你是祁家的小辈。按着辈份,你该喊我一声姑姑。”落言“唰”从地上站起来,“扑棱”着向前拉住苏锦的手掌,兴奋地说:“姑姑!姑姑!”苏锦被手心里突如其来的温度包围,感觉一阵奇怪的暖流自心底里蔓延开来,这莫名的肌肤之亲使她迫切地想甩开那只小手,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力量在一点点推着她握紧了手心的温度。“哗——”一阵冷风吹开了窗户,凉意渗进了屋子,苏锦终于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借故去关窗:“天色沉了,去叫玉棠摆饭。”小落言蹦蹦跳跳着出门去了,苏锦对着窗外的一园春色暗自陷入沉思,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懂自己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会救了落言并且带她回到了凤山。她的内心一片茫然。 “翟叔——”苏锦不着声色地到了翟管家所在的屋子,刚刚从账房赶来送账本的一名中年女子正掀起门帘往出走,正好和苏锦撞了个满怀。“哎唷——宫主怎么悄没声儿就过来了,也不着个丫头子伺候着,这一声不吭地可吓坏老身这把老骨头了。”中年女子慌忙向着苏锦行了一礼。苏锦仔细一看才看清是凤梧凤大管家,看着凤管家故作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她:“这么晚了,凤姨还往翟叔房里跑呢?我看啊,是时候挑个日子给你们把这好事办了,我也落个好不是?”凤管家听了这话脸上又羞又窘:“你这丫头下了趟山竟越发没个样子了。连凤姨的笑话都来看。” 正说话间,翟管家闻声从门里出来,看见苏锦和风管家站在门口,连忙对凤管家说:“账本的数目一时半会儿核对不完,过些时候我派人送给你。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当心着凉。”苏锦背着手走进内间,听着翟管家的嘘寒问暖,想着凤管家刚才脸上涌起的红晕,独自忍俊不禁。翟管家随着苏锦进了内间,面色讪讪地,尽量平复心里的尴尬:“宫主这么晚过来,想必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吧。”苏锦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随意地拿起茶几上新砌的茶,也不喝那茶水只将杯子捏在手指尖一圈一圈地转着,眼神紧紧落在茶杯上久久不曾撤回。 半晌,她才微微抬起头,看着翟管家,玉唇轻启:“翟叔,以凤萧宫现如今的能力,若要与凌云峰对抗,胜算几成?”翟管家听到“对抗”两字时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虽然早已预料到凤萧宫迟早要与凌云峰撕破脸皮,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快。翟管家转过身进了里屋的暗室,不一会儿走出暗室,双手捧着三本厚厚的册子呈给苏锦:“这是账簿,里面是宫内近些年的开销和所有的积蓄,以及······所有可调集的暗卫。” 苏锦接过账簿看也不看就撂到一边,定定地看着翟管家:“翟叔,连你也没有赢的把握是么?”气氛里是死一般的寂静,翟管家微微佝偻着身子,额上渗出一层细汗:“据线报的消息,自从杜若风接任了凌云峰,经过一番革新,广积粮草,上下打点,短短三年时间已经在上饶积累了众多人脉,似乎·····和皇室也有牵连,凌云峰此时已大不同往日。我们不可小觑凌云峰的实力。” 苏锦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良久,外面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沉思的人一起被拉回现实。 “下雨了。”苏锦站起来推开窗,迎面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 扑过来一股寒栗的凉气,雨水带着泥土的气味一起钻进了屋子。“该来的躲不过,看来这次只能顺着他们了。将消息放出去吧!”说完苏锦转身就向门口走去,背影又恢复了往日的随意和无所谓。 翟管家拽着衣袖的手越来越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使在那层薄薄的布料上,那团袖衣被拽的皱巴巴地,终于死里逃生没有被扯破。夜色深沉,有的人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而有的人却想要在暗流涌动的夜里谋篇布局,谋这天下的局。 ☆、风起2 第二章 “姑姑,我想学认字。” 在凤山待了半年了,落言早就将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跑遍了,她喜欢这里自在生长的草木和飞禽走兽,只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是,至今在凤山上每遇到一个哥哥姐姐,问起来她住在哪里时,她就一头雾水,只知道乱七八糟地描述一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旁人听得哈哈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落言就在心里暗暗地叫苦:“都怪翟老头,一直都不告诉我院子门首上的那几个字,还吩咐其他的人不准告诉我。真是小气!”终于,在熟悉了凤山上的一切以后,落言决定学别的事情。落言趴在书房的窗户上,一页一页地翻着《会阳经》,漫不经心地等待苏锦的回复。 苏锦仿佛没听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运笔不缓不急地写着手下的信,良久才开口道:“你住的院子叫‘念箴园’。” 落言一听,“腾”地跳到地上,转身跑进书房,倚在苏锦的书桌前,着急地解释:“我不仅是想知道这个,我还想看姑姑的这些书。” 落言指着苏锦背后密密麻麻的几列书墙,眼巴巴地盯着苏锦。听到这儿,苏锦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向那一排排的藏书,站定看了一会儿,伸手向落言招手示意她过去。 “我这些书都是流云阁老阁主一辈子的收藏,你要实在想看,就自己来看,只不要毁坏了这些宝贝。” 落言听到姑姑答应给她看书,整个人兴奋地不知所以。正满心欢喜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姑姑,我还不识字,你不是该先教我识字的么?” 苏锦从书格里抽出一本书理也没理落言,径自走回书桌:“你又不想拜我为师,我为何教你识字?这凤山上随便一个小丫头读的书都比你多,你还愁找不到师父?” 落言听了扭头便走,边走边朝着苏锦做鬼脸:“姑姑真是小气!我去找玉棠姐姐!哼!”看着落言气鼓鼓地朝门外跑去,苏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丫头近来真是脾气见长了。 时值萧瑟之秋,午后的暖阳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落言在“念箴园”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玉棠。正一个人杵在院子门首发呆,玉棠拎着篮子自外面进来看见落言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便打趣道:“小落言,你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落言听见玉棠的声音立马来了精神,跳起来扯住玉棠的衣袖高声叫着:“玉棠姐姐教我识字好不好?落言想学认字,看很多很多书!” 玉棠看着落言期待的眼神,忍不住调笑她:“想学认字?可以呀。不过我有个要求——”玉棠一边拍拍裙角上沾的泥土,一边回头强调,“以后可不许再随随便便爬树遛鸟了,既然要认字,女工茶饭这些可一样都不能落下。你若愿意跟着我学习这些,我便答应你。若不愿意,那就继续逗你的蛐蛐儿吧。”玉棠说完拎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向后花圃走去,她知道以落言的性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姑且等她自个儿慢慢想通了自会来找她。这小姑娘虽然贪玩了些,可是性子执拗地很,只要她自己决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果不其然,晚饭时分,落言当着苏锦的面正式提出要跟着玉棠学习女工,识文断字自然不在话下。苏锦看着落言的样子不像是闹着玩玩,暗中吩咐翟管家盯着点落言。翟管家明白苏锦的意思,这凤山上大大小小的人不说身怀十八般功夫,但至少下了山不至于少了谋生的手段。凤山素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凤山之人,必须掌握至少一门技艺,以备非常之日不时之需。凤山的第一任宫主怜悯凤山上的人,这条规定流传至今从未被逾越。况且落言身份不比寻常人,她需要掌握的本事“多多益善”! 交待完落言的事情,苏锦兀自回了锦文轩。突然,“嗖”一声冷箭破窗而来,苏锦定睛一看,那冷箭上附着根细小的布条。苏锦看了眼窗外确定没人,这才小心翼翼拿下那张纸条。 待展开细看,那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明夜子时,云来客栈,但求一见。钰宁亲笔。”看罢,苏锦的两簇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祁钰宁的亲笔书信来的这么突然,而且看起来似乎事态十分紧急。信上虽没说具体什么事,但是祁家自从半年前经历了灭门惨案,今夕已经大不同往日了。 也算是上天眷顾祁家,事发时祁钰宁因在外查货而幸免于难,祁家现在得以一息尚存。究竟什么事能够这么紧急需要祁钰宁亲自出面?琢磨来琢磨去,苏锦决定还是下山走一趟,这家客栈是凤萧宫和祁家秘密会面的隐私地点,一般没有别人知道,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遂派人找来翟管家将此事一一道明,叮嘱内外事宜。 翟管家一听苏锦又要下山,便着急说道:“宫主,这箭来的莫名其妙,当心有诈!再说,祁少爷一家被杀,“云来客栈”人多耳杂,若是让仇家知道他还活着岂不是弄巧成拙?现在《云泽契书》的消息才放出去没几天,是否有人打听到是凤萧宫放的消息还未可知,眼下各门各派都往上饶而来,山下不定盘踞着什么复杂的人物,宫主又久居凤山涉世未深,倘若遇到三教九流的下三滥招数······后果将不堪设想!下山之事还需谨慎啊!” 翟管家所担忧的事情也不无道理,苏锦早就预料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只是她不能置祁家于不顾,先前祁家遭难凤萧宫没有及时出手相救已经愧对于祁家先祖,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耽搁时机。 想到这儿,苏锦仍然执意要下山,翟管家见拦她不住,只好拿凤萧宫上下几十口人作为请求,请她无论如何多为凤萧宫打算。苏锦眼神渐渐凉了下来,半晌才打破寂静道:“没有当年的祁家,就没有今日的凤萧宫。我们曾经答应祁家老太太,要守护祁家世代平安,这些都曾指天发誓了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即便今日真的是别有用心之人设的圈套,他们能够想到利用祁钰宁,势必钰宁就在他们手上。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祁家最后一点血脉死在他们手里么?”翟管家默然无语,苏锦转身进了内室,她知道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 个时候,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回京 第三章 回京 “殿下,宰执府陈大人求见。”一位黑衣侍者在门外低声请示。 “请他进来。”门内立即响起低沉的嗓音。 一位身着白色便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跟在黑衣侍者的后面往“风雨轩”而来。天色深沉,那雨下得越发地急,水面滚起阵阵旋涡,就像是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里面不停地搅动,深不可测。 风雨轩的门还开着,中年男子听到里面那人的命令以后方才顿了顿脚上沾着的泥水,挺身踏入房间。“微臣陈珂参见睿王殿下。” 背对着陈珂站在几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的年轻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陈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睿王南宫恪一身玄色开衫,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略长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慵懒,冷峭的鼻子更衬托的那张脸愈发劲郎,些微粗糙的皮肤掩不住久居边疆的风土气。陈珂转身落座的当下不经意瞄了一眼南宫恪,只一眼就令他吃惊不已,心下不自觉闪过已故容妃的容貌。南宫恪如今与他的母亲越发相像了。 “想什么呢?不如说来本王听听。离京这么多年了,正好让我见识见识这些年京城里发生的奇闻轶事。”陈珂发怔的当儿,南宫恪就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随意看着他。 “额······”陈珂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忙不迭地起身赔礼道:“微臣失礼,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看着陈珂惊慌失措的样子,南宫恪忍不住抚掌大笑:“本王的玩笑话而已,陈大人不必当真。”陈珂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时猜不透这个年轻人心里所想,便问道:“殿下此次奉诏回京可有长远打算?”陈珂决定还是主动询问悬在心口的疑团。 “没什么打算,无非是吃喝玩乐。这京城的风景可不比边塞那般荒凉,我若是不趁此机会玩乐一番,指不定哪天又被父王派去什么荒芜之地,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陈珂听了南宫恪这番玩世不恭的话,忍不住皱紧眉头:“殿下可还记得容妃娘娘临去时对您的一番叮嘱?时间久远,离娘娘仙逝已经十多年了,殿下您忘了,臣可是字字谨记于心。臣当年答应您母亲要护全殿下,如今终于盼来圣上开恩放您回来,殿下怎能自甘堕落,枉费容妃娘娘的一片苦心!”说到伤心处,陈珂一腔悲愤难以自禁,“殿下难道忘了当年是如何被发配到边关去了么?如今圣上身体欠安,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觊觎皇位不言自明。此番诏您回京,必是事关皇储,此刻必然已经引起诸多皇子的猜忌,您若想全身而退,恐非易事。还望殿下早做筹谋。”说罢陈珂跪伏在地,隐有悲泣之声。 南宫恪见状,慌忙敛起性子,上前去扶陈珂:“大人快请起,是我失态,倒引得大人误会了。”听此一言,陈珂不解地看着南宫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关子。南宫恪脸色渐冷,缓缓开口道:“父皇诏我回京自然不是体恤骨肉亲情这么简单。只是我自幼生活在边关,在朝中无人,唯有陈大人不忘前盟倾心相待。信王、隶王、景王这么多年在朝中经营的人脉远非我所能比及,若是参与夺储,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宫恪所说,陈珂早已在心中有了定夺。现下明白南宫恪并非那般纨绔浪荡子弟,陈珂这才向南宫恪坦露心迹道:“殿下所言极是。如今朝野上下确实多是信王、景王和隶王的耳目,信王深诡,做事向来不漏点滴,尚可观察一段时机。景王擅阴术,专习旁门左道,以此招揽能人异士,然而麾下之人多有勇无谋,投机取巧之人难以成此大事。至于隶王,此人尤其善于结交朝中栋梁,以宽厚和蔼面目示人,深得人心。然则私下勾结权奸,拉党结派,指使心腹撺通地方豪强强取豪夺,搜刮民膏,草菅人命,胡作非为。人间民怨鼎沸,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拜人人敬仰的隶王殿下所为。倘若这三人中任何一人做了这天下的主,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届时国将不国。”陈珂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南宫恪,语重心长地继续说:“殿下不必过于忧心朝中形势,这些年微臣在朝中活络的人脉倒是可以为殿下所用。”说着,陈珂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是所有与臣交好且在朝中持中立态度的人,他们都因不满景王、隶王的做派,而远离朝堂纷争。据微臣观察,这其中不乏治国权谋之人。殿下可趁近来无事之时前去拜访,相信他们终有一日会为殿下所用。” 南宫恪接过名册仔细翻阅一番,那上面的名字由上至下按照官阶大小整整齐齐地排列了足足三页,充满了陌生的气息。看罢,南宫恪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几案,问道:“我听说《云泽契书》重又出现在上爻地方了。隶王已经派人往上爻去寻此书,倘若此书落在隶王手里,到时候只怕是整个天下都要被他收入囊中了,我们拉拢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陈珂此前也已听说《云泽契书》重出江湖的传言。传说《云泽契书》是一幅画册,上面画着的是云泽十八州的地形和地下的所有密道。云泽十八州早在此前本朝和元夏的一战中为风沙所掩埋,据说那里埋藏着直通元夏和扶余国的机关要道,若是占据云泽十八州的地形,则元夏扶余唾手可得。甚至在民间流传着“云泽十八州,天下尽归元”的民谣。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各国不停派出国内高手寻访流落民间的《云泽契书》,只是遍寻未果,最后不了了之。原先不知这个传言是真是假,现在听南宫恪如此说,陈珂心下也相信了七八成。 陈珂一时弄不懂南宫恪的意思:“敢问殿下作何打算?”南宫恪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说:“线报前不久才传回元夏重又整兵来犯边境,此时突然传出‘云泽契书’的消息,大人不觉得可疑么?” 陈珂被南宫恪这一提醒,渐觉事情的严重性。陈珂犹疑了一下,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元夏的和亲书昨日已经到了。” 南宫恪冷笑道:“元夏以大军压境,我朝的兵马未动,他们倒上赶着和亲了?” “并非兵马未动。”陈珂继续道,“战事还未开始时,灵州伯已将此事暗中报给朝廷,陛下命三司宗首将此事秘密压了下来,暗中将西平郡的兵马分五路调往灵州。等元夏挥兵来犯时,灵州一役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如今元夏不仅丢了夏州,定难五州此刻已经去了三州,仅剩宥州、静州。此时若不借着和亲休战,只怕会五州尽失。” “所以,和亲的必是一位元夏公主了?”南宫恪思忖道。 “没错。照如今的形势来看,陛下必会在诸位皇子中挑选合适的人选。”陈珂越说越觉得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 南宫恪像是皇帝叫回来和亲的。 南宫恪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看了一眼陈珂道:“想必父皇如此匆忙叫了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亲的事情。” 陈珂后背一凉,急忙道:“若果真如殿下所说,那明日的朝堂便不能去了。谁不知现在元夏的亲事是个烫手的,且不说本朝自立朝时规定储君不得与外族有姻亲。便是那元夏向来反复不定,如这头许了亲事,将来又在边境骚扰,势必会引起陛下震怒,若是因此迁怒殿下,那殿下的苦心经营必将毁于一旦。” “不妥,我若不去上朝,父皇必定会有所察觉。”南宫恪转身走了两步,“倒不如顺水推舟主动请求接下这桩婚事。” 陈珂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时不明白这位殿下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南宫恪看着陈珂迷茫的神色,笑了笑道:“陈大人,□□皇帝第五任妃子是契丹族人,你难道忘了?”看着陈珂恍然大悟状,南宫恪继续补充道:“开国是有皇储不得联姻外族的规定,可是如今形同虚设,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此事毕竟关系重大,不可大意。□□破制,如今就算是借那些言官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妄议的!更何况其他人?”陈珂还是有些忧心。 南宫恪点了点头道:“大人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但是明日早朝还是得去,此事到时随机应变吧。”陈珂觉着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稍留片刻,天色已深,便起身告辞了。 三更鼓声刚过,南宫恪听着“淅沥”的雨声不停敲打在院子里,一阵阵急促地像拍在心上,顿时涌起难以言说的烦闷。 这么多年了,自从接到返京诏书,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雀跃,以为自己日夜思念的父亲终于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孩子,这十多年里,即便是元夏十万大军压境,也不曾令他如此心思起伏不定。没想到他满心欢喜地回来面对的不是朝思暮想的骨肉亲情,反而是父亲的满腔算计。他的父亲为了江山竟不惜利用儿子的性命冒险试探一切暗中觊觎皇位的人······ 他想起来母妃在世时,经常说的一句话:“恪儿,不要恨你父皇。”他至今不明白父皇和母妃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自从有记忆以来,父皇去母后宫里的日子屈指可数。 每次,父皇只有在深夜醉地不省人事时才会只身一个人跌跌绊绊地去拍母妃寝殿的门,之后重重地跌在母妃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一般,不停地问:“容儿,外面那些人即使千遍万遍地伤害于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连你也要做伤害我的事,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母妃红着眼睛,紧紧地搂着父皇的身子啜泣道:“筠哥哥,容儿该说的都说了,是你不信容儿·····你我——回不去了。”“回不去?”父皇一把推开母妃,像个发狂的狮子怒吼,“那便永远不要回去了。你不是说不喜欢这里么?那朕便囚你在这朝云殿里一生一世,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朕。” 大吵大闹一番后,父皇已经酒醒了大半,恨恨地甩下方才的话,转身冒进了殿外的大雨中,留下殿内早已哭成泪人的母妃。 这样的情景在睿王南宫恪童年的记忆里久久无法挥散,虽然皇帝对他们母子二人冷言冷语,可是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们一丝一毫。当年栗妃在正得宠的日子里去朝云殿里寻衅滋事,被皇帝得知以后,一道圣旨就将栗妃贬入了幽庭。幽园是皇宫里最下等的地方,只有犯错的宗亲、罪臣家属才能去幽园一辈子在那里等死。寻常贬入冷宫的妃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幽院这个地方。 皇帝在此事发生后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宫人们从此便牢牢地记住了朝云殿里住着的不是寻常人。此后宫里无论新人旧人,隔三差五便要去向容妃请安,虽然后位空悬,但是没人敢越过容妃去争风吃醋。若不是那次突如其来的朝堂之争,容妃也不至于以死来自证清白。 他记得,父皇抱着母妃冰冷的身子,在朝云殿里坐了三天三夜。那年冬日异常地寒冷,父皇就像冰天雪地里凝住的冰雕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母妃苍白的脸,喃喃自语:“容儿,你最喜欢冬天了,可是你那么怕冷。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你就嚷嚷着要去玩雪,之后就会生一场严重的风寒。那时候,师父总会三令五申不准你再去外面玩了,每当这个时候你就悄悄地来找我,你知道大师兄最疼你了······你说过,人生一世,光阴易逝,余生想和我一起去看世上的一切美景。你明明那么怕死,可为何要这么做?这一次我听你解释,好不好?容儿——我一直都相信你,我每日坐在上庸殿里等你,可是你怎么这般倔强,竟八年不曾出过朝云殿一步。我回来坐了这皇位,竟至于让你如此嫌恶我么······” 那雪下了三天三夜,元夏违背盟约在边境掳掠作乱,朝堂上乱成一锅粥,朝云殿外的奏折渐渐垒起一人高,朝中大臣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直到三司首辅自作主张请来太后。 太后颤颤巍巍地踏入朝云殿,用尽全身力气甩了皇帝一个耳光,声泪俱下地请求皇帝看在祖宗几百年的基业上,重新振作起来。容妃离开的时候,整个扶余国上下外有敌国为患,内有奸细联合皇亲通敌卖国,正值岌岌可危之际。皇帝可能是被太后一耳光打醒了,也可能意识到扶余面临的危难。容妃离世的第四日,皇帝宣布密不发丧,容妃的灵堂在朝云殿里停了半月之久,直到皇帝平定元夏祸乱,拟旨封皇三子恪为南宫恪,入主豫州管辖那一方紧邻元夏的国土。得知消息的太后曾百般劝阻,然而无济于事。此后他在塞外一待就是十多年。 这时,窗外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谁?”南宫恪警觉地盯着窗子。 “殿下,在下卫风。”听见来人的声音,南宫恪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这么晚了,什么事?” “您要属下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进来说。” 屋内的灯火明灭闪烁,南宫恪披了件外衣,随意地倚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听着来人的汇报。 “属下探知,《云泽契书》的消息果然如殿下所料,是凤萧宫放出去的。”南宫恪似有所想地“唔”了一声,示意卫风接着讲。 “接线报消息,不仅隶王方面有所行动,凌云峰也往上爻增派人手。最近扶余突然涌入一批来路不明的北疆人,看他们的方向是奔上爻而去。另外······隋英阁的人也出动了。”卫风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南宫恪脸上隐隐浮现的一丝玩味的神情。此时凤萧宫已经完全引起了南宫恪的兴趣,他觉得《云泽契书》的事越来越有趣了。只是放出一个消息就能够引起这么多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 门派的注意,凤萧宫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凤萧宫宫主的底细摸清楚了么?”南宫恪觉得凤萧宫的人可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据属下派出去的人说,凤萧宫自十年前前任宫主离世以后在凤山上一直很安分。新任宫主是老宫主的女儿,姓苏单名一个锦字,年方十九,似乎性格格外孤僻,十年来不曾下山。半年前,祁家灭门之时,这位凤萧宫主下山救下祁家的一个小婢女,此事之后至今一直未曾下山。” 半晌,“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元夏国的长公主今年正值十九。”南宫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卫风,你带几个高手,务必五日内将这位凤萧宫主带去豫州交给陆尚夫,非常情况下可紧急调用芜崖门的人。切记,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另外,多派几个人调查祁家和凤萧宫的关系。”卫风领命连夜出去了。 这夜的雨出奇地多,注定看不到星月的清明。 ☆、中计 第四章 “包子——新鲜出笼的包子咯!” 此时上爻的早市已经趁着微明的天色开放了,这里的人一如既往地勤快地张罗着自家生意,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上爻是连通各个关口的要道,各国的商人行旅都集中在这儿进行各种交易,正是借助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爻的集市比起别处地方显得格外繁华热闹。 苏锦第一次来这里着急救人没有注意那么多。第二次来这里,虽也是救人,心境却与以往大有不同。她独自走在人流涌动的街市上,来往的是神色各异的行人,满目都是攒动的异域面孔。这大街上的一切表面上看起来愈是正常,背地里越是涌动着不正常的暗流。路越走越长,苏锦心里的戒备也越来越深。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苏锦好奇地向后面看去,只见四五个身着灰蓝吏服的官差团团围住了一对父女,为首的一个上前扯住那名低声啜泣的年轻女子,粗暴地将她拽起来,边拖边骂:“这臭娘们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杜老太爷看上你是抬举你,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还用得着专门跑这一趟?给爷摆什么臭架子!” 正说着,只见那女子突然扑上去朝拉着她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差吏痛地叫苦不迭,连踹了女子几脚:“臭娘们敢玩阴的!看爷今天打不死你个死婆娘!”说着呼唤那几个差吏就要动手,那为首的扬起的鞭子还不及落下来,忽然就被人凭空夺了去。那差吏恨恨地回头,只见一名妙龄女子着一身天青色素纱衣服,披着黑色锦缎织成的风衣,鹅蛋小脸上微微泛起一圈红晕,栗色的圆眼睛里含着无名的怒火,两簇秀眉紧紧拧在一起,让人看着不怒自威。 奈何这贼差吏色迷了心窍,看着宛若仙人的苏锦,竟然动了邪心。“这位小娘子好风姿啊!比起这臭婆娘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必杜老太爷见着小娘子这番仙姿必然十分欢喜!”说着招呼其他几个差吏作势要绑苏锦。说时迟,只见苏锦甩起刚刚夺下的皮鞭,那鞭子就像一道长蛇一般飞快地闪向为首的差吏,“唰”一声鞭子扎扎实实地抽到了差吏的脸上,那张狰狞的脸瞬间浮现出几道血红的印子。差吏恼羞成怒,拔出佩刀直直地向苏锦砍过来。苏锦一脚从地面踮起,运气腾空,一脚踹掉了那差吏的刀,转身脚不着地稍稍发力又将那尚未落地的刀踹了回去,不等差吏回过神来那把刀已经不偏不倚戳向了他的胸口,血顿时喷涌而出。围观的人群瞬间作鸟兽般乱做一团,有鼓掌鸣贺的,有咒骂差吏的,还有的人不禁发出为苏锦和那对父女担忧的叹息。其余几个差吏见状吓地魂飞魄散,急急忙忙拨开人群向府衙奔去。 那对父女急忙跪倒在苏锦面前,连声道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苏锦被这父女的跪拜大礼吓了一跳,况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里更加觉得过意不去,要知道在凤山上向来没有行跪拜礼的传统。 看父女俩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苏锦便叮嘱他们:“估计他们回去搬救兵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说完苏锦转身继续去寻找客栈。 没想到,那位年轻女子突然抓住了苏锦的风衣,哀求道:“女侠!求求你带我们走吧!我看女侠出身不凡,又是这般侠肝义胆,您带我们回去给您做奴仆也好过在这里等死!杜家和官府互相勾结,这上爻城全是他们的人,我们根本无处可逃!求求您大发慈悲带上我们父女一起走吧。” 旁边围观的人听此一言,纷纷同情起来这对父女。众人看苏锦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有人帮腔:“这位姑娘,俗话说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都出手相救了,何不再给他们一个好去处呢?我看这父女俩心眼老实,人挺敦厚,应该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另外一个卖炊饼的中年妇女也搭腔道:“谁说不是呢!这上爻城一时半会儿也难出去,我们寻常人都凭着官府开的凭证才能出入,我看他们也是可怜人,怕是连个凭证都没有。你要是实在不想带着他们,那便把她爷俩带出城随他们去,这举手之劳也算是给您积了阴德呢!” 苏锦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心情很是烦躁,她没想到自己出手救人倒惹了一个大麻烦。可是按她的性子,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于是便点头应允带他们一起上路。那父女俩忙不迭地叩首称谢,苏锦又是一番惊窘。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总算是可以安定下来专心赶路了。在一个时辰的路途上,苏锦得知年轻女子名叫小茹,年方十四,母亲在她六岁那年上山砍柴时不幸走失,至今未归,只有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前些年参军,在攻打南越的战争中受了腿疾,家中一切生活来源全靠着小茹。幸好小茹打小学戏,得以在上爻城卖艺维生。 前不久杜家老太爷过七十大寿时请了小茹所在的戏班子去家里唱戏,因小茹模样俊俏,杜家老太爷见色起意,便派人向戏班子的老板买人。只因戏班老板同情小茹的身世,便找了个借口将杜家的人打发走了。没想到,杜家买人不成居然勾结官府光天化日之下来抢人。于是,才有了苏锦救人的那一幕。 苏锦听着他们的遭遇内心暗自心酸,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起早贪黑过着蝼蚁一样卑微的生活,累死累活却连温饱都不能解决,到头来还要为那些锦衣玉食的贵族肆意□□践踏。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点憎恶山下的一切。一路无语。天色渐渐黑透了,街市上的摊贩也开始收摊了,苏锦一行三人终于赶在闭市前到了“云来客栈”。 进了客栈,苏锦要了两间上房,安顿好小茹父女,便按着原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 定的计划去找祁钰宁。以往凤萧宫和祁家都是在同一家客栈同一房间会面,刚刚店小二看见苏锦进来便趁着端茶的空隙发出了暗语信号,苏锦微笑着点头示意他,店小二会意地看了一眼苏锦便躬身退下了。小茹父女看见店家也没问苏锦住什么条件的房间就直接带领他们向楼上走去,心想苏锦可能是这家常客,心下也没有任何怀疑,四下里安歇好了,灯火渐次熄了。 苏锦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之际,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只听小茹在门外低声说:“苏姐姐,我刚刚去店家那里要了点银耳羹。特地给姐姐拿过来一些。”苏锦只好开门叫小茹进屋说话。小茹圆圆的脸上挂着一对弯弯的眉眼,笑呵呵地继续说:“苏姐姐为了我们累了一天了,喝点羹汤去去火气,晚上也好睡得安稳一点。” 苏锦看着她那张讨喜的小圆脸,稍稍放下了戒备,遂端过来轻轻地抿了一口,笑着说:“真是难为你这么有心。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上路。”小茹执意要她喝完再走,苏锦拗不过她便仰头一饮而尽。小茹这才满意地端着碗出去了。 夜深人静,苏锦终于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寻祁钰宁。 “叩叩——” 苏锦轻轻敲了几下祁钰宁的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钰宁——” 苏锦摸黑进了房间。里面没人答应她,苏锦一进房间房门便迅速被合上了。苏锦心里莫名涌起危险的直觉,突然腰间被人抵上了尖锐的刀刃,一阵慌乱瞬间涌上心头,只那么一瞬,苏锦就恢复了淡定。隔着单薄的纱衣,苏锦感觉到身后的人用了七成力左右,看来是有人在此地故意设计引诱她前来。 苏锦在心里冷笑道:就凭一把小小的匕首能奈我何?遂运起内力劈手向那人挥去,不料不仅没使出来内力,反而因用力过猛直接摔倒在地。苏锦内心又惊又惧,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那碗银耳羹,难不成是被人下药导致内力尽失? 这时,一阵阴风自身后吹过,房间里瞬间闪起晦暗的灯光,那人运气生起了一盏明灯。 苏锦不悦地问:“阁下何人?” “哈哈哈——”一个身影自身后踱来,“在下见过宫主!” 苏锦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明显地感觉到药效已经开始在体内发力了。 看着苏锦摇摇欲坠的样子,那人慌忙上前搀扶着苏锦坐在一旁的竹椅上。苏锦这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一身黑衣,看不出具体的身份,只是那布料看着很是讲究,料是名门派系的人。 那黑衣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令牌,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烫金的“睿”字,接着自报家门:“在下卫风。奉睿王殿下命令在此恭候宫主。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宫主见谅!” 苏锦冷冷地看着他,问道:“我凤萧宫十几年来不曾和皇室有任何干系,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睿王此举何故?” 卫风回道:“殿下有一事想请宫主出手相助。” 苏锦闻言果断拒绝:“我若不帮呢?” 卫风眼神闪烁,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一字一声地回她:“那殿下就保不齐祁家少主能否活到明日了!” 苏锦从卫风的口里印证了心里的猜测,祁钰宁果然被他们控制了。刚刚有一瞬间她差点就要怀疑是祁钰宁使诈,现在知道真相后,苏锦的心里乱得一团糟。和睿王合作意味着凤山从此会与皇家牵涉,听闻先祖当年以死才换回凤山的安宁,没想到临了却要她重又走上这条老路。若是不合作,只怕钰宁会有生命危险。苏锦不清楚这位久居边境的睿王的为人,但是只要是出自皇家的人,没有不是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他们绝不会罢休!苏锦越想心里越乱,巨大的矛盾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街上敲起了三更鼓声,卫风低声催促:“宫主还是早做决断,祁公子的命可就在这几个时辰里了。” 良久,苏锦缓缓抬起头,问道:“你们王爷要我做什么?” 卫风见状喜不自禁,没想到苏锦这么痛快会答应要求,急忙回复:“此是要紧事,王爷会派专人告诉宫主。您只需随属下走就行了。” 苏锦皱眉道:“离开之前,我要亲自确认祁钰宁安然无恙。” “这是自然。”卫风微笑着又作了一揖。苏锦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卫风脸上那一跃而过的窃喜神情。虽然祁家少主确实在他手里,可是王爷明确要求不准伤害祁家人一丝一毫,他本想用此为诱饵引诱苏锦,没成想居然歪打正着,竟骗得苏锦答应了这事。 次日一早,苏锦和卫风一行人出了门。在苏锦的要求下,卫风答应带小茹父女一同出城。 在马车上,苏锦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低声问小茹:“昨夜的银耳羹是你亲手做的么?” 小茹摇摇头道:“不是我做的,是店家做的。正好被我看见了,我尝着那羹挺好喝的,听店家说那是银耳羹,可以解暑,我就给苏姐姐也要了一碗。” 苏锦吃惊地问她:“你也吃了?你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么?” 小茹瞪圆了眼睛看着苏锦:“难道姐姐吃了身体不适?可是小茹没觉得啊!” 这时车外的卫风低下头来贴着马车的窗帷低声说道:“宫主不必担心。此羹只对习武之人有用,寻常人吃了不碍事的。” 小茹一听便也明白了那羹似有不妥,正要开口再问,被苏锦一个眼神制止了。苏锦气不打一处来,那个睿王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连身边的随从都这么嚣张。 马车转过一道弯突然停了下来,卫风透过窗帷说道:“宫主请看东南角的那间茶铺,是否祁家少主正在喝早茶?”苏锦急忙拉开门帘的一角,通过小小的缝隙,她看见祁钰宁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不曾受到什么伤害。 确认祁钰宁安全以后,苏锦放下帘子冷冷道:“在我回来之前,我不希望祁家再有任何变故。”卫风毕恭毕敬地答应了她。马车继续向前走去,很快就出了上爻城。 出城以后,小茹父女坚决要跟着苏锦。苏锦拿他们没辙,只好顺意带上他们。一路颠簸,晌午时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进城地时候,苏锦特意留意了一眼,才知道他们去的是千叶城,千叶城地处豫州境内,是最接近元夏国的边境地带。苏锦内心逐渐升起一阵惊觉。马车最终停靠在一座府邸门前,门首的牌匾上是几个烫金的大字:奉远大将军府。 苏锦从马车上下来时候,早已有人过来搀扶。门口迎上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灰青色的绸布衫子,笑意盈盈地上前拱手作揖,连连道:“宫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苏锦探究地看向卫风道:“这位是?” 卫风连忙介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8 绍:“这是王爷府邸的管家,陆尚夫。”苏锦这才明白原来“奉远大将军府”就是睿王在边境的府邸,随后陆尚夫颔首请苏锦一行人进了府邸。 陆尚夫早已在府内安排好接待事宜,一应丫鬟婢女极尽齐备。苏锦看府内的装饰还算质朴,一应亭台楼阁都是素色,没有过分地柒染,也没有过多的帷幔,只是年色已久,这里的一花一木、雕梁画栋遍布风霜的痕迹。转了半天,似乎自己的那间屋子看起来是这府中上下最奢华的。傍晚时分,苏锦命人撤去了屋内不必要的装饰,随便摆几个砚台,颇有凤山上的素雅恬淡。 晚饭后,苏锦派人去请陆尚夫,她想问清楚睿王到底想搞什么鬼把戏。面对苏锦的疑问,陆尚夫只得坦诚交待:“三日后,元夏国的和亲队伍将经过千叶城。按王爷的意思,是想请宫主顶替元夏公主和亲······” “你们疯了吗?”苏锦不等陆尚夫说完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劫持皇家姻亲是要诛九族的死罪!何况和亲的是元夏国,倘若不慎必将挑起两国争端,你们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边境的老百姓?” 陆尚夫看着苏锦气愤的样子,心里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凤萧宫的宫主对待此事的反应竟如此强烈,似乎不像传闻中那样冷漠。又想到即将与王爷共事的女子会为了布衣百姓着想,其胸怀之宽广竟超乎寻常男子,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相信有她在王爷身边,日后对王爷夺储之事必会大有裨益! 陆尚夫知道苏锦是误会他的意思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宫主请听在下把话说完。按原定计划,和亲车队会经过洛施街口,洛施街口周围布满了西北特有的灌木丛,届时我们的人会借着西北风在灌木丛里引起大火,造成火势失控的假象劫走元夏公主,事后借口毁容换您代替和亲。我想,皇上决不会因此事毁约,元夏对此只会感激不尽。何来战争之说呢?” 苏锦皱眉问道:“那元夏的公主怎么办?” 陆尚夫淡淡笑道:“这个就不用我们费心了。这位元夏的公主巴不得我们劫了她的婚车呢!”原来,这位元夏的公主名叫夏雨鸢,因是长孙女的缘故,深得太后的宠爱,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脾性,虽然在众姐妹中排行第一,但是素来没有一点长姐的样子。前不久,睿王上书主动请求联姻于元夏国的长公主,没想到这位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这场婚事,闹了足足半个月,连太后都拿她没办法。直到三日前,睿王派人向夏雨鸢暗中传递了一份信件,没曾想,隔日夏雨鸢便答应了和亲。不光如此,公主还要求嫁妆格外丰厚才行。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公主终于开窍了,殊不知,睿王在信上说的事情正与她心里念念不忘的事情不谋而合。那日,夏雨鸢看见信上将如何娶亲,如何助她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和心上人私奔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她虽然不清楚顶替自己出嫁之人,可是善良如她,为了不让那位可怜的女子嫁过去以后替她受苦,她决定嫁妆一定要极尽丰厚。 要知道,一个女人嫁去夫家最重要的门面就是嫁妆,嫁妆是否丰厚直接决定新妇在夫家的境遇和地位。何况皇室联姻更为复杂,因为她已经断送了一名无辜女子的一生,内心的歉疚使她只能在嫁妆上尽可能地弥补这份亏欠。当夏雨鸢大张旗鼓地位他人准备嫁妆时候,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场正在暗地里进行的阴谋。当然,苏锦在之前也并不知道这一切。 听完这位元夏公主的故事,苏锦不满道:“她倒是欢天喜地地跟着心上人私奔了,那我岂不是要一直替她活?你们未免欺人太甚!”陆尚夫见状急忙解释:“宫主不必担忧。等睿王大业可成之后,便不再劳烦您了!” “事成之后?需要多久?”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掉进对方布好的陷阱里,苏锦的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陆尚夫腆笑着回她:“这可说不准——” 苏锦立马怒了:“说不准?那岂不是要我与你们签了卖身契?我凤萧宫虽然在江湖上安安分分十几年,但也不是个软柿子随你们欺负!回去告诉你们殿下,这事儿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告辞!”说着起身就要走。 陆尚夫见情形不对,脸色变了变,高声道:“宫主以为走得了吗?既然入了殿下的府,想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正说着,一声哨响,几个黑衣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将苏锦团团围在中间。 陆尚夫直直走到苏锦面前,谦恭地向苏锦行了一礼:“宫主如今服了化功散,体内功力尽失,不要说想出王府,即便出了王府,没有解药相信您也活不了多久。宫主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凤萧宫内上上下下想一想,何况祁家还需仰仗您的庇护。再说了,您带着这么大的秘密想要出府,恐怕殿下也不答应。事已至此,你我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请宫主三思!” 苏锦看这架势,心里不禁有些发怵。虽然生气被骗,可是陆尚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先顺应他们的意思了。更何况自己中了化功散,据说这化功散只有独门秘制的解药才能够解开药性,自己何不趁着这次机会拿到解药再走。想到这里,苏锦内心终于稍稍放松下来。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依靠武力解决,也不是所有事情能够一蹴而就,当一个人无能为力地时候,或许时间才是解决一切的最好方法。 三日期到,那场大火如期燃烧了起来,殃及元夏的婚队。前去接应的陆尚夫对外宣布公主毁容,惊动了元夏和扶余整个朝堂,但因为事发地在洛施这个三不管地带,所以两国只能静观其变。期间扶余派了皇七子雍王南宫钰亲自前往豫州接应婚队,以防再次生变。婚队修整了半月有余,不得已元夏派使臣前来催促婚队,元夏王的意思是公主的伤若是不要紧,便不要耽搁太久以免误了婚期,婚队才又继续前进。 ☆、大婚 第五章 婚车走走停停又半月有余。 雍王南宫钰走在婚队的最前面,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已然添上了几丝成熟的模样。皇城的街道里人山人海,寻常百姓家的婚礼尚且引人耳目,更何况远道而来的别国公主与皇室联姻,自是更加引得所有人都想去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苏锦透过窗帷看见外面若隐若现的人群,心里的恐慌也与时剧增。说到底,她还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以前从未见过成亲的场面,如今稀里糊涂就上了这个婚车,一路颠簸倒还无谓,只是即将到来的婚礼竟让她有点慌乱,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清楚如何面对洞房花烛,更从未如此忐忑即将和她成亲的那个人,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9 正寻思间,婚车戛然而止,一行人停在了一家名叫“京来酒楼”的客店门口,这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本来是先皇游历民间时在京城里出钱建来落脚的,后来雍王出生先皇甚觉小皇孙可爱,出于一片慈爱之心,便将这座酒楼送给了雍王。这家客栈因是皇家出资筹办,所以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财力进入的,除了个别达观贵族能够进出这里以外,只有在特殊时候接待皇室贵重客人。当然了,苏锦都是在住进客栈以后听身边的喜娘说的。这喜娘虽是元夏国人,却对扶余的风土人情无比清楚。苏锦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心下里对这位喜娘已有几分怀疑,恐怕这是睿王南宫恪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转念一想不觉被南宫恪的手段所惊,南宫恪的人既然都能混进元夏的内宫,只怕换婚倒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了。 苏锦一面细细剖析南宫恪的心思,一面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此人并非她所想的纨绔子弟,照这样来看,这个殿下的城府是极深的,她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按照扶余的婚俗,出嫁的新嫁娘要在娘家先受夫家的九聘媒礼,行过嫁礼再行纳仪,然后方能上轿出门。因这次婚礼涉及两国联姻,要想完成这些礼仪,远道而来的元夏公主只能暂居客栈,一切婚俗仪式才能有序进行。因此在客栈又待了三日,等待一切礼仪都过完以后,苏锦这才坐上去睿王府的轿子。此间一应事宜都是雍王代王兄处理,苏锦一直无缘见一见自己的“夫君”,三日来倒是听下人讲了许多睿王的事迹,这才断断续续知道此人被誉为扶余的战神,性情怪诞,平时深居简出,不知是否受多年的大漠生活影响才有此模样。 一路上唢呐声清脆高亢,喜悦动听,街上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苏锦顶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这几日宫里专门派了个老嬷嬷给她教习皇家礼仪,不仅仅是成婚之礼,后妃之德、礼义廉耻、待人接物等等事无巨细,苏锦为此着实难受了三日,甚至有那么一刻产生了逃婚的想法。可是看外面被围的严严实实,就是一只鸟儿也难飞出去,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大活人。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无比思念凤山上的一切事物,那里的人是真正地为自己而活,仅仅人身自由这一点她就特别佩服先祖的开明。以前在凤山上自由惯了,如今被人拘在这里身不由己之时方才真正明白凤山为天下人所向往的原因,也是在这个时候苏锦才明白翟叔不要自己下山的一片苦心。时日越久,思念便愈演愈烈,她这么久没有音讯,翟叔该着急了吧! 突然,礼乐声戛然而止,一道响亮的女声随即传来:“请新娘子下轿~”。话音刚落,轿帘便被人掀了开来,喜娘恭敬地伸进双臂,等待着新娘子的搀扶。苏锦愣了一瞬,迷迷澄澄地扶着喜娘从轿子里出来。头顶的日光格外地耀眼,一阵晕眩令她脚步生乱,苏锦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手边的喜娘,喜娘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急忙上前来贴身搀扶着她。 阳光明媚,真是个成亲的好日子!在喜娘的引领下,苏锦跨过了脚下的火盆。扶余国的人认为新婚跨火盆是去旧迎新的好兆头,一对新人的美好生活从跨过火盆去除先前的晦气开始。苏锦虽不相信这些说法,但跨过火盆的那一瞬间仍然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能够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如今似乎真是晦不可言了!勉强跨过火盆以后,苏锦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人绑了许多石头一般沉重,整个人不可抑制地瘫软在喜娘的怀里。突然一抹修长的身躯闪入眼帘,迅速地将她拥入怀中,苏锦正被这陌生的气息缠绕得不知所措,整个人便被他腾空抱起,慌乱间苏锦抬起头透过盖头看向来人。那一张冷峻的脸,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沧桑和坚毅。她这一生还不到二字开头,十九年来只下山两次,见过的男人实在屈指可数。以前都因为忙于各种事情匆匆而过,顾不得去看旁人,她只当全天下的男人都如云来客栈外面卖包子的伙计一般亲切,或者是祁玉宁那般的温润儒雅,亦或者像那日街头遇见的无赖差吏憎恶。直到看见南宫恪的那张脸,她才晓得自己的心竟也会为一个人“砰砰”地加快节奏。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是觉得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的五官会那么端正,炯炯双眼嵌在浓密的眉毛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那张脸不似上爻男子那般肤色润白细腻,微微粗糙,胡茬依稀可见,侧面看去平添粗犷野性的健美。苏锦记不清何时完成的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直到坐在婚床上,脑袋里仍然一片空白。 “吱呀——”房门慢慢被人推开,惊地苏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那人进来后屏退了下人,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苏锦心里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活蹦乱跳,越是想平静越是慌乱,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直接开口道:“在下南宫恪,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这婚礼本就不是你情我愿,这一路颠簸想必宫主早已归心似箭了,本王也不废话,只要宫主交出《云泽契书》的下落,本王便放你离开这里!” 苏锦没想到南宫恪这样直接,早就听说《云泽契书》能够引起天下纷争,没想到此书下落未明便已经引得这么多的关注。苏锦当初让翟叔放出《云泽契书》的消息本想引起江湖门派和凌云峰的争执,她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凤山上出去的,没想到竟被南宫恪发现了。《云泽契书》究竟在哪里连她也不知道,当初放出的本就是假消息,如今南宫恪亲自来问她,她若是实话实说了,那么之前的计划和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可若是她不说,南宫恪费尽心思抓她过来指定不会轻易放她走。 苏锦一时陷入两难境地,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计上心来,冷笑道:“原来殿下千里迢迢地绑了本宫过来是为了《云泽契书》,世人都知道《云泽契书》是天下奇书,区区一个凤萧宫何德何能收藏此书?殿下若是打听别的事,本宫或许能解一二,若是《云泽契书》的下落,恕本宫爱莫能助!” 南宫恪睨了一眼大红盖头下的人,悠然地倚靠在藤椅上,淡淡地说:“《云泽契书》的消息是从凤萧宫里出来的,若说宫主不知道《云泽契书》的下落,那恐怕别人更无从知晓了。宫主还是不要考验本王的耐心才好,本王有的是时间!”说着索性运起指尖的一点气力直接掀了苏锦的盖头。 苏锦对这一粗鲁的行为又惊又气,忍不住抬头气愤地瞪着那人:“殿下真是好兴致!敢情我学了三日扶余习俗,竟不知你扶余皇室的新郎官是这样掀盖头的?”南宫恪听着眼前人的嘲讽,抬眼望去,骤然看着她的面孔,心头有如千万只虫蚁爬过,略微征了一征,他的嘴角不自觉勾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0 出一抹笑意。这许多年过去,与她相像的人少说也见过三两个,只属这一个长得最像!他只听卫风说凤萧宫宫主姿色过人,竟不知原来像故人。 “你我可曾见过?”他竭力忍着内心的波澜,还是想多嘴问一句。 苏锦正在气头上,呛道:“我这一生见过的人虽少,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殿下这般无礼傲慢之人,当真是头一回见!” 南宫恪抿了一口细茶,她果然不是那人。 半晌无语,苏锦只觉一阵困意袭来,虽然浑身困乏,但是苏锦的头脑却十分清醒,多年来学习《会阳心经》的经验让她意识到这房间里的香味有异常。旋即,她的身子软绵绵地将要摊倒在地,南宫恪一个健步跨到了床前,长臂一伸便将苏锦接入怀中,苏锦拼尽浑身的力气去推南宫恪,无奈气力微弱更像是在南宫恪的胸前做小动作。南宫恪看着苏锦在他怀里无力地挣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看着苏锦说道:“既然今夜宫主不想谈《云泽契书》,洞房花烛夜,春宵正苦短,想必娘子心思全在为夫身上了。我们不如今夜趁早就寝,这些事明日再谈。”说着南宫恪就要作势去扯苏锦的衣服,却见苏锦胸前的一枚琉璃坠子晃了出来。 南宫恪一时惊住,伸手扯了那坠子,里面赫然一个“锦”字,饰以五色绳,玲珑剔透。 苏锦恼羞成怒,一把拽住南宫恪那只不老实的手,忿忿咒骂道:“卑鄙小人!先是派人下药夺了我一身内功,如今又施迷香趁人之危!南宫恪,今夜你若是敢对我有半分不敬,他日我必叫你百倍偿还!”苏锦越说越气,竟低声呜咽起来。这十几年来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本就对山下世事一知半解,上当受骗栽到寻常人手里好歹自己有一身功夫没什么大碍,如今落在南宫恪这种卑鄙小人手里哪还有她的生路。当初就该听翟叔的劝,不要轻易下山的好。苏锦越想越觉得委屈,哭地便越伤心。 南宫恪没想到苏锦的眼泪说掉就掉,一时慌了手脚,赶紧放开她,讪讪地安抚她:“这迷香三个时辰后便会失效,今夜就让菊香和兰香伺候你吧!”说完南宫恪悻悻地走了出去,门口的两个丫鬟随即进来候着。 “是谁放了迷香?”他低声质问。 兰香怯怯地答:“是······是陆总管的意思——” “胡闹!”不等她说完,南宫恪低低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前院吃喜酒的人已经散地差不多了,南宫恪一路黑着脸向书房走去,府里的下人都在前院忙活,没人发现他新婚之夜是在书房度过的。午夜的风吹了起来,刮起了一阵阵小雨,南宫恪的脑海里全是苏锦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一夜无眠。 ☆、家宴 第六章 次日一早,宫里来人传达太后旨意,睿王和王妃须赶午时之前到宫里参加午宴。南宫恪一早便派人将进宫的消息告诉了苏锦,苏锦静静道:“让你们殿下亲自过来,本宫有话要亲自对他讲。” 不一会儿,南宫恪慢悠悠地进来,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屋内只有苏锦一个人拥着被子卧在床畔,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是耐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南宫恪闲散地倚坐在竹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锦。苏锦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南宫恪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房间。她的眼睛因昨夜痛哭的原因有些微肿起,看着更加楚楚可人。南宫恪不知怎么就被这双眼睛吸引得出神了。 苏锦吃力地坐起来,决定和他交换条件来脱身:“我实在不清楚《云泽契书》的下落,不过我倒是可以将与此有关的信息留给你,你若是真想得到它,不妨亲自去找。如何?” 南宫恪刻意转过头装作倒茶的样子,试探着询问:“你的消息若是可靠,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还你自由。” 苏锦之前在紫剑阁修习地时候,听老阁主说起过关于《云泽契书》的消息,她确实知道《云泽契书》的下落,只是那个地方娘亲找了三十年却没有半点音讯,倒不如透露给南宫恪,他若是有能耐找得到《云泽契书》,便是天意如此。她本无意于江湖纷争,何必为了《云泽契书》搭上自己后半生。凤萧宫与凌云峰的纠葛日后再慢慢清算,若是被人趁了先机,不免丢小失大。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我曾经听紫剑阁的老阁主说起过,《云泽契书》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北岳阴气极重之地,至于具体在哪里连他也不清楚。北岳就在天子脚下,殿下既然人在京城,办此事倒是方便多了。” 南宫恪饶有兴味地盯着苏锦道:“紫剑阁的老阁主已经消失江湖二十年了,就凭你一句话叫本王如何相信?” 苏锦冷眼看着南宫恪说道:“是真是假殿下派人自去寻找不就清楚了?再者说,我人在你这里,何必弄这假消息来自讨苦吃?” 南宫恪“呵呵”笑道:“我看你透露消息是假,借我之手寻书才是真吧!既然你执意认为此书就在北岳,不妨待本王找到此书帮忙辨下真假。”苏锦知道南宫恪曲解了她的意思,见他要走,急忙下床扯住他问道:“这消息信不信由你,我只问你,究竟要困我到几时?” 南宫恪回头笑看着她道:“《云泽契书》一日寻不着,我便困你一日。” “若是永远找不着呢?” “那便困你一辈子!” 苏锦看着南宫恪决然而去的背影,感觉被他迎头一顿棒喝,她不敢想象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从此刻起,她决定自己去找一条出路,她就不信区区一座王府还能困她多久? “倒是你这琉璃坠,”南宫恪又折返了回来,“是从何处得到?” 苏锦不明所以地抓着项上的坠子,道:“自我有记忆以来便在身上戴着,怎么?” 南宫恪摇摇头,眼神凉了下去:“没事。”径自转身离去。 从卧房出来以后,南宫恪甚觉心烦意乱。在边关的这许多年,军队里抓住的细作数不胜数,提审的人多了他便对任何人任何事无法完全信任。军营里多的是以可怜的面目骗取同情的细作。只是苏锦,究竟不比别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图谋,可也不想再次踏入万劫不复。他自以为一颗心已经被荒漠的风吹得粗糙迟钝了,却连着两日为了同一个人动了恻隐之心。 既已嫁作人妇,不论真假,总归做戏要做全套的。苏锦一边任人梳妆,一边纳闷道:“依着宫里的规定,皇族娶亲,新人不是须三日后方能进宫请安么?” 一旁忙着给苏锦梳妆的兰香笑了笑,说道:“王妃有所不知,太后一向疼爱殿下,本来昨日王妃和殿下大婚太后就要来的,只不过身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才作罢。今日啊,太后应该是迫不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1 待地想见王妃呢!”苏锦听着菊香打趣的口吻,猜测太后应该不难对付,心思也轻松了许多。一想到以后在王府的日子还指望着南宫恪过活,当下只能事事依着他。 为了以防万一,苏锦便继续问道:“宫宴上一般都有什么人去呢?”菊香忙答道:“宫宴要分好多种,今儿这宫宴既然是太后要求的,想必是家宴吧。奴婢猜测应该就是像往常一样只有各宫娘娘公主以及殿下和皇亲。” 苏锦点了点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饰过于繁琐,便伸手拿掉了两支颜色艳丽的钗子。兰香见状,不解道:“王妃为何拿掉了这两个钗子?奴婢看着并无不妥之处啊。”苏锦笑道:“我一向不爱佩戴这些首饰,妆容素来随意惯了。留这一个簪子就挺好的,那两个钗子颜色过于艳丽,倒是挺符合你们俩个丫头,你们戴着也新鲜活泼一些。不如就留给你们用吧。” 兰香和菊香慌忙跪倒在地,着急解释道:“奴婢知道王妃心善,好意给奴婢赏赐。只是这钗子是太后前几日里亲自挑选出来送给王妃的,您若是好心赏了奴婢,只怕会辜负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奴婢也万万不敢受啊!” 苏锦听明白了缘由,拿着那两只钗子仔细看了看,心想这俩丫鬟倒是不像她们那个主子,难为她们真心体贴她,便径自拿了一支钗子插在了云髻里,笑道:“难为你们思虑周全,若不是你们提醒,今儿倒叫我差点儿好心办了坏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来人生地不熟缺人照应,二来养在深闺不懂人情世故,我还盼着日后能够多多得你们的帮衬呢。你们若能如今日一般真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两个丫鬟听见王妃如此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又惊又喜,慌忙跪拜谢礼,口口声声道:“奴婢谢王妃厚爱,必将竭心竭力服侍王妃!” 正说话间,门外小厮来催:“小的传殿下话,王妃若是收拾停当了,就请即刻出门吧,殿下在前厅等着您呢。”菊香去回了小厮,苏锦整了整衣服,便随着来到了前厅。南宫恪以为苏锦至少又要闹一番才行,没想到她竟然什么也没有表示,安安静静便答应了入宫,似乎有些出乎南宫恪的意料。 一路无语,马车叮叮当当晃了半个时辰,终于赶在午时前进了宫门。大婚过后,天儿渐渐冷了,苏锦出门时也没带件披风,出了马车,一阵冷风刮过,苏锦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身后的南宫恪见状,随手扯下自己的墨色披风,貌似不经意地搭在了苏锦的肩上,嘴上不满地对旁边的菊香说:“你这丫头连主子的冷热都不晓得,看来还是杂役房的差事更适合你。” 菊香连忙跪下求饶道:“殿下息怒,是奴婢一时疏忽,没有照顾好王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苏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地一愣,她虽然不知道杂役房里有什么苦差事,但是看菊香的脸色也能猜出来一二。菊香仍在求饶,南宫恪仿佛没看见一样径自往前走,苏锦停下脚步,淡淡地对南宫恪说:“是我自己不知冷暖,你又何苦为难她?” 闻言,南宫恪止住步伐,回过头看着苏锦,一字一句地说:“王妃既然如此体贴身边人,往后凡事还请多留个心。出了王府,王妃代表的可是我睿王府的体面,你若是失了体面,旁人还以为我睿王府没个正经伺候主子的人!”说完南宫恪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苏锦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让人叫起菊香,仔细叮嘱了她几句,这才随着南宫恪向太后寝宫走去。 过了第二道宫门,明显感觉到宫内的一派繁荣景象完全不同于宫外的灰颓。这里的砖墙明亮鲜艳,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一点儿也看不出百年岁月的痕迹。转过几道弯,苏锦感觉眼前又是一亮,早就听说宫中的花园不比寻常人家,今日见了果然是万紫千红,竟相煊颜。转了一圈,她还是喜欢凤山上清雅的野百合,那些花儿有自己的一片净土,在那里恣意盛放。皇宫里的花儿虽然千姿百态,却是经人修剪过的模样,美则美矣,美得千篇一律,让人喜爱地快,也让人厌倦地快。皇宫的构造本就有些复杂,苏锦不知道绕了多少个拐角,在她快要晕眩地时候,终于听到宫人通报:“睿王、王妃到!” 抬眼望见殿门首上大大的“英华殿”几个字,苏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随着南宫恪走进了内殿。太后的寝宫里早已经聚满了前来请安的嫔妃和公主。 这些年虽然不怎么出过山,但是山下的消息她可是一清二楚。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进入第一道宫门开始,苏锦就明显感觉到宫内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她的心底里也涌起一阵紧张,紧紧地跟随着南宫恪,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篓子,连累她寻找出路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直到请完安行完礼,苏锦自始至终都看着地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不去抬眼看两边一溜排开的众人。她心里清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正是因为无比清楚,所以她心里的局促不安也与时剧增,毕竟这样的大场面除了大婚那日,今日只算第二次。南宫恪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伸手拉住苏锦冰冷的手,微笑着向太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像安慰苏锦一般对太后说道:“孙儿带媳妇儿过来向皇祖母请安,怎么不见皇祖母有所表示呢?” 太后已年近古稀,看东西不怎么清晰了,连忙向着一对新人招手:“你这个小滑头,都娶了媳妇了,还想着问皇祖母要东西呢!来!带着你媳妇儿到皇祖母这里来!”南宫恪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苏锦,苏锦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双清澈的眸子无比坚定地看着她,或许是这无言的鼓励,苏锦鼓起性子笑着向太后走去。 太后笑呵呵地拉过苏锦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仔细地看了看苏锦,笑着问道:“这一路颠簸,让公主受累了。往后啊,有什么缺的一应吃的喝的用的,尽管和我说,哀家叫人给你备着。”苏锦连忙回道:“我······一切都好,多谢皇祖母惦记。” 太后乐地合不拢嘴,不住地说:“好啊!好啊!我这把老骨头活到这把年纪能看到我恪儿自己娶的媳妇,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靠近太后右侧坐着的打扮地珠光宝气的贵妃张氏登时大笑着说:“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恪儿能够娶得这么一位天姿国色的王妃是托母后您的福气,相信过不了多久,您老人家就要抱上重孙子了!到时候,还有您乐的呢!”其他几位妃嫔也在一旁一起附和着说着恭维太后的话,太后更加笑的合不拢嘴了。苏锦尴尬地坐在旁边陪笑,不知所措地看向南宫恪,南宫恪则揶揄着笑意瞟了一眼苏锦,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拨弄着桌上的茶杯。 这时,御清宫的宫人来禀报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2 :“启禀太后,宫宴事宜已经准备妥当。”太后正和大家说笑,听见宫人回禀,便派了一名宫人去上庸殿请皇帝,随后与众人一起动身往御清宫去了。 ☆、家宴2 第七章 又陆陆续续忙了半晌,众人才在宫宴上坐定。苏锦随着南宫恪入座时,发现身边都是半大的孩子,这些皇子公主都是年幼就失去母亲的孩子,看着苏锦的眼睛里不自觉露出怯怯的目光,让人看着怪心疼的。苏锦之前因为落言的缘故对小孩子也不怎么抵触,此时周围都是小孩,宫人们也都在前面忙活。 苏锦纳闷道:“既是家宴,为何不按长幼顺序列座?” 南宫恪深深地看了苏锦一眼,回她:“扶余以左为尊,所以除了正中间的皇帝和太后以外,各宫娘娘按照位分高低依次坐在右侧,无论分封的亲王还是未分封的皇子,皆按长幼顺序依次排位坐在左侧。但是皇宫中向来‘子凭母贵’,所以往常的宫宴上并不严格按照皇子之间的长幼顺序来布座,因此一些早年失去母亲的皇子和公主便经常坐在末位。” 正说着,苏锦感觉到左边的衣角被人拉扯了一下,转头却看见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正盯着她跟前的一碟桃酥。苏锦不明所以地指着桃酥问道:“你想吃这个?” 小丫头拉着哭腔说道:“嗯。可是嬷嬷不要我吃桃酥。” 苏锦不解地问:“为什么?” 小姑娘低下头说道:“因为桃酥都是留给云姐姐的,只有云姐姐吃剩下的我们才可以吃。” 苏锦不满地问:“云姐姐是谁?” 小姑娘正要开口,许久都未言语的南宫恪突然开口道:“是贵妃膝下的云霜公主。” 苏锦不悦地问道:“既然都是公主,怎么许她随意吃,却要别人吃她剩下的?” 南宫恪听着苏锦的口气似乎较真了,便耐心告诉她:“皇宫里一向‘子凭母贵’,云霜的母亲是贵妃,自然吃用都是最好的。” 苏锦不以为意地冷笑着,顺手拿起一块桃酥递给小姑娘,一边说道:“我偏要给了她吃,看看旁人敢说个不字!” 南宫恪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低声说道:“皇宫里可不比宫外,切不可意气用事。”苏锦难得笑了一下,看着南宫恪问道:“怎么?你怕我会拖累你么?” “倒不是怕你拖累我。只是······”,南宫恪笑了笑,“王妃若是不慎翻到了阴沟里,本王会看在夫妻情面上勉为其难拉你一把!” 苏锦不屑地收回目光,回头发现刚刚递出去的桃酥竟还在手里,小姑娘看着苏锦询问的目光,连连摇头道:“我不能吃,否则云姐姐会打我的。” “月儿,那是三嫂给你的,你放心吃吧。有什么事自有三嫂替你担着。”一旁的南宫恪支着头坏笑着对小姑娘说道。 听见三哥如此说,小姑娘这才接过桃酥放心吃起来。苏锦虽然不满南宫恪说话的口气,但是看小姑娘吃得开心,便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小姑娘边吃边笑着对苏锦说:“前几日听说三哥要娶亲,没想到三嫂人这么好!”说着向南宫恪做个鬼脸,“三哥,我喜欢三嫂!” 南宫恪笑着伸过手摸了摸月儿的头,一脸宠溺的样子。 苏锦第一次见南宫恪脸上这种温暖的笑容,心底里不自觉涌起一阵暖流,心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她摇摇头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奇怪,看她吃地津津有味的样子,便问道:“我听南宫恪叫你‘月儿’?” 小姑娘点点头道:“其实我叫月璃。只是三哥一直叫我‘月儿’。嬷嬷他们叫我月公主。三嫂叫我什么都成。” 苏锦笑笑对月璃说:“我觉得‘月儿’很是亲切,往后我也这样叫你如何?”月璃开心地点了点头,索性靠在了苏锦的身上。 苏锦似乎想起什么,继续问她:“我看别的皇子公主都是坐在娘亲前面,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们的娘亲?” 月璃不明所以地问苏锦:“三嫂是问我的娘亲还是三哥的娘亲呀?” 苏锦惊讶道:“你们不是一母同胎么?” 月璃觑了一眼南宫恪,低声说:“三哥的娘亲是容妃娘娘,听嬷嬷说,我的娘亲生我地时候难产······” “一日之内,娴妃难产,母妃自尽。”南宫恪淡淡的语气接着月璃的话头儿,“她们仿佛约好了似的,生前情同姐妹,走得也那么决绝。我十五岁上没了母亲,而月璃一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若不是郢妃心善收养了她,此时还不知她能不能长这么大。” 月璃听着听着就低声啜泣起来。苏锦急忙拥过月璃,轻声安慰她道:“月儿乖,不哭了。” 南宫恪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淡,仿佛在讲一些与己无关的往事,苏锦不禁悲从心来,想着自己也是很小便没了娘亲,这般滋味她感同身受,她这才明白入座时身边一群小孩子的原因所在。南宫恪默默看着这一切,再也没说一句话。 等众人都坐定了,皇帝和太后才姗姗来迟。太后换了一身家常便服,笑盈盈地由皇帝扶着颤巍巍地入座。皇帝仍然穿着朝服,似乎才处理完公务匆匆赶来。怎么能不匆忙呢?当年皇帝将年幼的南宫恪发配到边疆去,太后曾以死相逼,未果,此后十多年间一直不给皇帝好脸色。虽然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可是自八岁那年太后将他从幽院的那帮歹人手里救下以后,他便将她视若生母。直到他登基,她一直小心地呵护着他,这般深重的恩情即便是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 今日家宴太后亲自派人去请皇帝,蒙在皇帝心上的那层阴抑总算拨云见日了。所以在接到宫人的消息以后,他便立马放下公务赶了过来。众人见皇帝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开朗笑意,心下也明白皇帝和太后之间的芥蒂应当已经解开了,家宴的氛围遂更加轻松自在了许多。 正准备开宴时,突然,太后环顾左右问道:“怎么不见我恪儿和新媳妇儿?” 一旁的贵妃见状,心知不妙,急忙嗔怪道:“都是这些奴才犯糊涂了!竟依着以往的规矩将睿王殿下和王妃安排到后面去了,臣妾这就叫人给换上来!” “什么规矩?”太后拔高了音调大声问,“难道是我老糊涂了?以前家宴不是按长幼顺序列座么?” 一时鸦雀无声,如今这规矩本就是不成文的背后文章,拿不到台面上来,所以没人敢说个所以然来。皇帝连忙赔笑着拉着太后的手回道:“母后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好。规矩还是从前的规矩,叫这帮下人改过来就是了,您又何必动怒。” “呵!规矩那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自然有他的道理,岂是随便更改的?规矩本就是约束人的礼法,若有人想着无视礼法在背地里干一些见不得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3 人的勾当,那就别怪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太后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自然是说给有些人听的,这些年她虽然人在英华殿,可是这宫里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比谁都清楚。 太后的一席话令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众人都不敢多言。 这时,南宫恪站起来说道:“皇祖母说的是,都是孙儿任性惹得皇祖母不高兴。孙儿在边疆待地日子长了,随性惯了,自作主张带着王妃随意落座,一时没想那么多。孙儿自罚一杯,向皇祖母请罪。”南宫恪说着就将一满杯的酒一仰而尽。 太后自知南宫恪此举意在解围,便故作生气道:“还不快带着你媳妇儿坐到皇祖母身边来!”宫人迅速搬了一套桌具安排在太后身边,待南宫恪带着苏锦入座后,宴会这才开始,众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帝见太后脸色和缓,遂开口道:“今日家宴一来为公主接风洗尘,二来恪儿娶亲是件大喜事,朕思忖着钰儿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前几日,户部林烨上书说家中有一侄女德艺双馨,为人恭谨良善,意欲讨一门亲事,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林烨的侄女?可是林烨的哥哥林跃的独生女儿?”太后隐约想起当年容妃被人诬陷勾结奸人一事似乎正是这位户部林大人的哥哥亲自参的启奏。 “正是此人。林跃也算是朝廷栋梁,这些年为朕鞍前马后,是个实在人。朕听人说,林跃的千金可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倒是和钰儿挺般配的。”皇帝补充道。 太后见皇帝一心想促成这桩亲事,便摆摆手道:“你若是觉得可以,那便抓紧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年纪就不掺和了。” “好!”皇帝笑了笑,“那钰儿觉得如何呢?”皇帝想表现地格外亲切些。 雍王南宫钰听了老半天,心里已是一万个不乐意。他心里清楚林家和南宫恪的芥蒂,任是随便哪个女子娶了也便娶了,唯独林家的人,他第一个不愿意的。扭捏半天,忽抬眼看见良妃焦急的眼神,左右没个办法,扫了一眼南宫恪,见他似有暗示地点头,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婚事全凭父皇做主!” “好!那便这么定了!”皇帝向后靠了靠,似乎想坐地舒适些。 一旁的良妃急忙站起来与南宫钰一起称口道谢。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后称身子乏了,先回宫歇着了。临走时,太后特意叫上了南宫恪和苏锦。 英华殿内,苏锦看着太后命人拿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手镯,有些不明所以。苏锦探寻着看向南宫恪,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太后把那只玉手镯拿在手里细细抚摸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伺候了太后二十几年的木薰见此情景,急忙安慰她:“十七年了,太后即便放不下容妃娘娘,也该替娘娘的在天之灵着想。容妃在世时最体贴太后,想必她也不愿意看您为她如此伤神,累坏了身子。”苏锦听见“容妃”,便隐约觉得应该和这玉镯子有关,可是南宫恪不开口,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静静等待着。 “皇祖母请节哀。母妃活着时不痛快,走了或许倒是种解脱。您切莫因为母妃再拖累了身子。”南宫恪极力忍着内心的悲伤,也上前劝慰太后。太 后向苏锦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苏锦有点不知所措,脚仿佛千斤重一般挪不动步伐。还是木薰上前搀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哀家知道,你在元夏的皇宫里什么宝贝没见过?”太后拉过苏锦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镯子虽然看着不贵重,但这是恪儿的母亲,容丫头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容儿当年给哀家留下手镯,想着等恪儿娶亲了,要送给新娘子做见面礼,也算是婆婆给儿媳的一点心意······”说着说着泪珠子又止不住掉了下来。 苏锦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她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紧紧地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哀家知道,容儿给哀家这镯子,是担心自己一走,恪儿没了娘照应,在这宫里受人欺负。容儿走地时候,恪儿才十五岁。哀家这十多年里不但没有照顾到恪儿,还没拦住皇帝将恪儿放到西北那么远的地儿,让他挨冷受冻了这么多年。今日,哀家将这镯子给你保管,恪儿也一并托给你。哀家从见你第一面起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恪儿能够娶了你是恪儿的福气。从今往后,哀家就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恪儿。你可否答应哀家?”苏锦看了一眼南宫恪,迟疑了一下,不忍心拒绝太后,只好连连答应了下来。 “太后,贵妃娘娘携信王爷、云霜公主求见。”正说话间,宫人在殿外低声启禀。 “既如此,那孙儿便改日再来。”南宫恪并不想和贵妃母子见面。 “也罢,”太后猜到南宫恪的心思,再次对苏锦强调,“话已至此,哀家便不强留你们了。你切莫忘记今日答应哀家的事情。” “莫敢忘记。请皇祖母放心。”苏锦忙回应道。 太后摆了摆手,俩人就在木熏的指引下从偏殿的门里出去了。 ☆、情变 第八章 出了“英华殿”,苏锦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这皇宫里规矩繁多,不似凤山上那般轻松,须得尽快出去才好。她的小动作被南宫恪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打趣道:“今日种种,往后得经常面对,王妃似乎过早放松警惕了。” “王爷若想翻云覆雨,自去折腾,只是别拖累旁的无辜之人。”苏锦不满南宫恪幸灾乐祸的态度。说完径自往园子门口走去。 南宫恪笑了笑上前追上她道:“你放宽心,日后这些事我能替你挡的便都挡了,定然不会拖累你半分。”苏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南宫恪,一字一句道:“你我如今绑在一条绳上,我不奢求你的富贵功名,只希望你大业可成之际,能够履诺还我自由。”南宫恪眉头一紧,深深地看了苏锦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 俩人正尴尬间,突见内政堂的小宫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可算找到殿下了。” 南宫恪挑眉道:“何事如此着急?” 那小宫人稳了稳气息道:“陛下请王爷去内政堂一叙。” 南宫恪听了回头对苏锦道:“既然父皇有事找我,我就不陪你了。眼下宫宴应该也散了,你不妨去郢妃娘娘那儿拜访一下。适才还没来得及亲去问安。” 不待苏锦反应,南宫恪想起她这个性子,该是不大喜欢宫里的规矩,索性叫了人打算送她回府:“罢了,我看你不大适应宫里的规矩,拘束得紧,不如先行回府吧。” 苏锦定定看着他安排自己的去向,不满道:“你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我的去向不用你操心。” 南宫恪看她似乎还在为昨晚的事情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4 赌气,有些后悔逼她过紧。只是在府里赌气倒还没什么,可由着她去闹。如今到了宫里,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她涉世未深,心思单纯,不知会遇到什么神魔鬼怪。南宫恪看她冰冷的神情,只得叮嘱一声:“小心。”临走再次叮嘱她天黑之前务必回府。苏锦依然淡淡地不做丝毫回应。 看他走远了,苏锦终于完全地舒了一口气。从昨晚到现在,她紧张的神经从未歇下来。这里的环境于她而言太过陌生。她摸起腕上的镯子,看了半天,想着自己方才对太后的承诺,有些后悔对南宫恪的态度过于冷淡。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他,她如今怎会流落到这里小心度日。想到这里,苏锦内心的愧疚感又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既然来了,不妨顺便找一找《云泽契书》的踪迹,丧殒在皇宫里的人命似乎并不比监狱里少,要论极阴之地,这里绝对不能放过。 刚转过一道门,就见一中年女子迎面走来。看见苏锦,那女子便停住,不再往前一步。苏锦看她的打扮,似乎和月璃的贴身嬷嬷一般无二。 “睿王妃请随我走一趟吧,贵妃娘娘有请!”那女子虽然唇边笑意未减,眼神里却流露出凉透人心的寒。 苏锦止住了脚步,看着她及身后的随从,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兰香远远追上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这是云霜公主的贴身嬷嬷,桂嬷嬷。” 苏锦不为所动道:“怎么?我给月璃吃了点心,你们还真找上来了?” 桂嬷嬷依旧笑着:“王妃误会了。不知又是哪个缺心眼的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区区一块点心,云霜公主不是那么蛮横的孩子。” 苏锦不解道:“那贵妃娘娘无端找我,所为何事?” 桂嬷嬷似乎有些不耐烦:“贵妃娘娘找您自然有事,至于是何事,奴婢们就不得而知了。” 苏锦没法,只得跟着去。 梓巍殿内的装饰比太后的英华殿气派多了。那明黄的帘子绕柱而围,水晶珠子坠在下首隐隐折射出刺眼的光来。殿内的一应器具极尽奢华,就连香炉看着似乎都是纯金打造。苏锦来不及细看,便见贵妃和一应嫔妃坐在内殿谈笑,看着其乐融融。 适才还去了太后那儿,这么快就和众人围在一起谈笑,这皇宫里的女人果真是极品! 桂嬷嬷上前行了礼,苏锦还不太熟悉皇室的礼仪,正慢悠悠地拜了一拜。突听一阵爆笑传了过来:“呵呵!你看她!行个礼都不会。” 说话的女子正是景王的母亲肃淑妃,一双三角吊梢眼嵌在瘦削的长脸上,笑得满头钗翠摇摇欲坠,指着兰香继续笑道:“这丫头倒比主子看着懂得规矩!”兰香吓得伏地不起,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出冒。 苏锦自己也觉着难为情,尴尬了一瞬,看着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泛起两片红窘。她何时当众受过这样的难堪,却也实在理亏,只得咬唇不发一言。看她们终于笑够了,张贵妃这才假意解围道:“行了。人家是元夏的公主,自幼长在元夏,对咱们扶余的皇室礼仪不清不楚也是可以理解的。” 肃妃止住笑,似乎有些得理不饶人道:“我可是听说,郢姐姐在成亲前派人给她教了三日的规矩。只是不知是派去的人低能,还是我们睿王妃领教地慢,三日居然连个行礼的样子也没学来。” 张贵妃笑道:“你哪能把一般人都当朔儿的王妃相提并论呢?那孩子可是难得一见的贤淑有礼,聪明过人,就是亿儿的王妃也不及她十分之一。”闻言,景王妃不无得意地多看了苏锦一眼,眼里甚是轻视。那一身珠光翡翠倒是挺与她匹配。 “只不过柳氏身子越发不好,今日宫宴也没来得。可惜呀,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贵妃说着有些神伤。 肃妃叹口气道:“姐姐别太忧心。我看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再找太医多方照看,定会有个调理的法子。”说着话锋一转,又接着刚才的话头儿,“听说那元夏地处荒凉,民众蛮化不开,心智恐怕也比不上我们扶余。像我们这般繁多的礼仪确实有些难为了元夏的公主。” 苏锦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原来为的是羞辱她。 半晌,郢贤妃悠悠开口道:“我们自小就学习的东西哪能三日便被学了去,我明日便派人再去教她就是了。”说着上前去扶了苏锦到自己身边坐下。南宫恪说要去见的人是她么?苏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她对陌生人的戒备心本就重于常人,这一举动或许出于善意,只是她却不敢轻易相信。郢妃生的一副精致的鹅蛋脸,虽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不减美人的风韵,眉眼处隐隐藏着端庄秀气。 “再派人去教不定教成什么样子呢!”景王妃得意地搭腔道,“没个人在身边盯着,还不知道在哪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不如留在宫里学上十天半月的,若是再没个长进,元夏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嘛!” “睿王和王妃正是新婚燕尔,规矩有的是时间慢慢学,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说话的是隶王的母亲静德妃,生的浓眉大眼,颇有一股慈眉善目的形态。 张贵妃岂能放过这样显摆的好机会,老早就想要在元夏的公主面前摆一摆后宫主母的威严了。 “说不急也急,扶余年节多,眼看着再有两月便是中秋了。届时不仅百姓朝拜,还有列国使臣来朝。身为王妃,若是不会接待贵宾的礼仪,可是会被人耻笑的。耻笑你一人倒是没什么,如今你身上担负的还有睿王的体面、皇家的尊严,一人失仪,皇族遭殃,想想看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睿王和皇室?” 张贵妃这一番话,听着既像是回应静妃对苏锦的回护,又像是对苏锦的开明布公。 听她们说了这半天的功夫,自从清楚她们为着羞辱她,苏锦的难为情已经荡然无存。本想听听就过了,按她的性子,知道多余的话会生争执,说了反倒惹得事端,索性不发一言。直到张贵妃执意要留她在宫里学规矩,苏锦开始觉得没必要再装聋作哑了。 “我不会学的。”苏锦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就要走。 “给我站住!”张贵妃有些恼羞成怒,毕竟这么多年来,还不曾有人在这深宫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不论是宫里的规矩还是宫外的礼法,是个人都要循礼行事。你既已嫁来扶余,便不要将元夏的陋习一并带了来。是谁教你罔顾长辈之言,甩袖就走人的?你这是大不敬!” 苏锦转身看着张贵妃那张因大怒而略有些扭曲的脸,冷冷道:“我并没有对你的话充耳不闻,正因为我听见了,所以才回你,我不学。另外,甩袖和整理衣服应当还是有区别的,贵妃娘娘下回可要看仔细了。若你觉得适才我回答得随意了些,那我重新回答你:回贵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5 娘娘话,臣妾不学!” 这话一出,满室的氛围顿时紧张了起来,即便是嚣张惯了的肃妃,也不得不摒息凝气。后宫的女人习惯了在背后争斗,这样一出摆在明面上的“好戏”当真是不多见了。真正替苏锦紧张的,怕只有伏在地上脸色铁青的兰香了。 苏锦初来乍到,不懂后宫的规矩,兰香不能不知道。主子当面起了争执,除非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否则不会轻易翻脸的。每逢着这个时候,总要牺牲几个下人,彼此才能勉强给个台阶下去。兰香既为着苏锦紧张,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一个下人的死活,在杀人不见血的后宫算不得什么。 张贵妃果然怒不可遏:“这里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放肆!我权且念你初来,不懂规矩,不与你一般见识。只是这个丫头今日须得替你主子受罚!” 看兰香就要被人拖了出去,苏锦心里明白自己拖累了兰香,急道:“放开她!我学就是了!” 张贵妃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真拿不准自己是几斤几两了。 看苏锦服软了,张贵妃也不好闹得面上太难看。毕竟谁都可以不管不顾,太后的情面还是要留的。 “既如此,各位姐姐妹妹替她找个好去处,我好安排了人过去教习。”张贵妃扶了扶发髻,坦然自若地看着众人。 肃妃心思活络,顿生一计,笑道:“朝云殿最好不过了!容妃往世多年,那里一直空着,位置也好。宫里可没有哪一处比朝云殿更合适了。”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各异。 郢妃心急,心知那个地方去不得,可也不能直说,只得隐晦道:“不可,朝云殿久不居人,一应起居物什尚不齐备。倒不如去我那儿小住一阵,正好碧华殿的偏殿空着。” 张贵妃笑道:“不必了!你那间偏殿只怕会委屈了公主。便如肃妃所说,去朝云殿吧!” 苏锦没什么所谓的,但是看众人的神色,心下思忖朝云殿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既然是容妃生前的居所,她倒是有些兴趣想去看看。 带路的宫人到得殿门口便匆匆折回了。 苏锦看着“朝云殿”三个大字,若有所思道:“容妃,便是南宫恪的母亲?” 兰香颤抖着回她:“是的。” 苏锦听出她声音的异常:“你怎么了?” “王妃!”兰香几欲哭泣,“朝云殿是宫中禁地!” 苏锦有些诧异:“禁地?”她一面推开了朝云殿的门,强烈的好奇推着她,想要迫切进去一探究竟。 为何是禁地?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云泽契书》是否就在这里?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美人画像。青山远黛眉横卧在盈盈一汪清眸之上,小巧仰月唇似笑非笑,一侧青丝垂帘而下,偶有几缕绕颈翩跹。她就那样淡淡站在画像里看着苏锦,苏锦只觉那画中人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是她么?容妃。这样的绝色足以让后宫失颜了。 正看得出神,忽听一声怒斥传来:“是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朕滚出去!” 那一声怒吼,苏锦永生难忘。是生气,更是悲愤。 当夜,突发骤雨,连着下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清明方才止住。苏锦在大雨里跪了三四个时辰,接连的惊惧协着委屈与难堪,终于令她心神疲惫、体力不支,倒在了雨幕里。 “殿下怎样了?”是默娘的声音。 苏锦迷糊醒来,浑身发烫,隐约看见屋里站着几个人。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殿下喝了些药,现在没什么大碍了。”苏锦听出来是前院管家杜如晦。 默娘踱了两步,忧心道:“为了王妃,他去陛下那里求情,足足跪了一夜,膝上的毛病可别再犯了。” 杜如晦叹口气:“殿下毕竟带兵打仗惯了,这点小疼小痛应该不碍事的。” “不碍事!不碍事!”默娘憋着哭声,“疼地不是你!你们都当他是铁打的么?” 门外又传来一阵重重的叹息:“你好好照看王妃罢,我再去瞧瞧殿下。” 天色微明,严霜一点点渗了进来,苏锦觉着不怎么热得难受,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晌午。 睁眼时一瞬的慌乱在看到屋内新婚的装饰时慢慢消散了下去。苏锦探手掀被,准备起身时,才意识到头重脚轻,身子发烫地厉害。艰难地转个身,眼帘忽然映入一副疲惫的睡颜。 南宫恪靠着床沿,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怎么在这里?苏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醒了?”觉出她的异动,南宫恪早已醒了。习武之人,稍微一个风吹草动,神经便会被唤醒。 苏锦收回眼神,尴尬点头:“恩。” 南宫恪起身将手边的汤药拿起来试了试温度,递到苏锦面前,沙哑着嗓子道:“默娘新煎的药,趁热喝了,好的快些。” 苏锦浑身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双手颤抖着要去接药碗。 “算了,你坐着吧。我来。”南宫恪上前坐在苏锦身侧靠她更近了一些。他舀了小小的一勺,笑道:“这药我尝着有些苦,让默娘放了几粒糖豆。你试试味道如何?” 苏锦看了他一眼,他就那样笑着喂她喝药,眼神里似有宠溺,似有期待。 她迟疑一下,小心地抿了一口。 “苦么?”苏锦的眉头紧皱,南宫恪以为那药太苦,急忙尝了一口。这比刚才的味道好多了啊! 他正不解,忽见苏锦的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掉了下来,她隐隐地低声抽泣。 南宫恪心里立时明白了。她的委屈,她的难堪在他的眼里看得清楚。南宫恪伸手将苏锦揽入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你替我求情了?”苏锦抬眼望着他。 南宫恪敛目没说话,重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 “你······你没事罢?”她的眼泪不觉又蓄满眼眶。 南宫恪咧着发白的嘴唇,强笑着:“没事。喝一口药吧。” 眼泪顺着她清秀的面庞滚了下去,她乖乖地又喝了一口。那药微微有些甜。 “我还要去学规矩么?” “不学了!” “我看见你娘亲的画像了。”苏锦哽咽着。 南宫恪扭头看着她:“然后呢?” “她真好看。” 南宫恪忍不住笑了,看了苏锦一眼,道:“那当然了!母妃当年的倾慕者可不在少数!” 苏锦止住了哭声道:“朝云殿既是你母妃的寝居,为何如今成了宫中禁地?” 南宫恪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半晌才说:“算不得禁地。不过是父皇下令不准踏入那里而已。” 苏锦不再过问,一阵困意涌来,靠在南宫恪的身上陷入了沉睡。看着她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6 的睡颜,南宫恪柔柔笑道:怎么如今做了凤萧宫的宫主,仍然是那么胆小! ☆、寿宴 第九章 “殿下,信王来了。”南宫恪一出西苑,正碰着杜如晦小跑着上来。 南宫恪看了一眼黯淡的天际,时辰尚早,他有些不解:“他来做什么?” 杜如晦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信王带了一些补品,说是给王妃补身子用。” 南宫恪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进得花厅,信王长身玉立,站在厅内望着一株百合花出神。南宫恪想起小时候被欺负时,每次都是信王站出来护着他,只是许久不见,不知年少的情分还剩下几成。 “大哥!”他依然习惯这样称呼南宫亿。 信王南宫亿微征了一下,转身,笑看着南宫恪,道:“许久不曾听见你叫这一声‘大哥’了!” 南宫恪心里一动,假装不以为意,道:“今日来得这样早,所为何事?” “昨日母妃让弟妹为难了,特此过来找你赔罪。”信王微微笑着,“淋了一夜大雨,她没事吧?” 南宫恪命人温了一盏青凤髓,笑道:“没什么的,宫里规矩多,贵妃娘娘也是好心教她。倒是父皇素来性情不稳,你我心里清楚,这回碰上这等事,实是她自己不小心。” 信王端起茶在鼻尖上细细嗅着,道:“你还记得我好这一口茶呢!” 南宫恪咧嘴笑着没说话。 抿了一口茶,信王才又继续道:“宫里过来过去就是那回事,母妃的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扭转不过来,往后但凡进宫,我会派人护着她,你不必太过担心。想做什么便去做。” 南宫恪微微有些吃惊,看信王有些苍白的面孔,许久才问:“我看你的身子不大好,这么多年了,那病不见好么?” 信王知道此番没有白来,笑道:“不碍事。自你回来,我一直没得空找你絮絮话。今日便算见过你了。”说着他指着桌上的一个包裹,“这是心语连夜做的鸡汤,她懂得药理,里面放了一些祛寒的药材,你拿去给弟妹用着,晚间我再派人送一趟。早晚下来,估计能好的快些。” “大哥!”南宫恪心里涌起一阵温热,他原先只是一味照顾别人,如今久违这被人照顾的温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过几日便是父皇寿宴,大概又要去宫里应付那些繁琐的人事,你先给弟妹做做心理准备罢。”信王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带着些许逗趣的口吻。说完便趁着天未完全放亮,直接去了早朝。 南宫恪笑笑,像对待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拎着那包裹去了西苑。 刚走两步,就见卫风远远地侯在风雨轩门口。 “上爻这几日不太平。”卫风风尘仆仆半月之久,终于在八月十五之前赶了回来。 “说来听听。”南宫恪笔下顿了顿,想了一想,又继续写。 卫风迟疑一下,才又开口:“不知殿下可否记得在下前几日探听的各大江湖门派往上爻而去一事?” 南宫恪疑惑地看了一眼卫风道:“难道不是为的《云泽契书》?” “据在下这段时日观察发现,此事似乎不仅仅关涉《云泽契书》。”卫风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些门派近日不约而同去了上爻最大的钱庄——云来钱庄。” “唔——”南宫恪将写完的信封进一条黑色的小布囊里,“据你所见,这家钱庄可是有什么猫腻?” 卫风用眼角的余梢偷偷瞄了一眼南宫恪,愈加小心谨慎道:“这家钱庄与‘云来客栈’原先都姓‘祁’。” “你查到什么?”南宫恪总觉得这里面包藏着更大的阴谋。 卫风低声道:“此事似乎与祁家一位后辈有关。不巧的是,那孩子半年前已被带到了凤萧宫。” “那么多人奔去上爻只为了找一个孩子?”南宫恪暗自思忖,“这孩子有什么来头?是不是导致祁家灭门的原因?” 卫风点点头道:“我猜此事和这孩子有脱不开的干系。” 南宫恪听至于此,心里不免闪过一丝疑虑:“祁家灭门惨案可有调查结果?” “凶手将此事做的干净,至今府衙对此毫无进展。”卫风感觉南宫恪心里所想似与自己暗合。 南宫恪看出来卫风的心思,便点破道:“你也不必遮掩,有话不妨直说。” 卫风尴尬地笑笑说:“我也是胡乱猜想一通,殿下随意听听,别往心里去。” 南宫恪也笑了:“此事前前后后你一直跟着,没人比你更清楚其间的来龙去脉。但说无妨。” 卫风这才壮起胆子开口道:“祁家灭门一案并非府衙查不着线索,而是有人此前打点了衙门上下,准备将此事晾凉了就此糊弄过去。据小人查探,事发后第三日祁钰宁曾偷偷回过上爻,去的便是府衙。祁钰宁前脚刚出上爻,后脚府衙原任总司长便暴毙身亡。新任总司长对待此案一直含混其辞,拖延至今。” “祁钰宁此番出了上爻往哪里去了?” “在千叶城做些小买卖。” “加派人手,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在下一直记着殿下的嘱咐,暗中派了不少人跟着他。殿下不必担心。”卫风颇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感到洋洋自得。 顿了顿,南宫恪才又开口:“凤萧宫前任宫主的死因调查地如何了?” “似与旧时陈国皇室有干系。”卫风凝神道,“苏曼娘五年前暴毙而亡,现任宫主——也就是王妃,对她的死因好像并不知情。” 南宫恪的眼神落在一旁的月衫上,那朵合欢已然黯淡了颜色。 “她当然不知情了。”南宫恪缓缓道,“她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卫风听地一头雾水。 “《云泽契书》不要再查了。” “为何?”卫风愈加不懂了。 “你查不到的。将外面的人手收回来罢。” 卫风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仍照办不误。 天边泛起微光,隐隐坠着的微星发着冷冷的光,看不真切,远远望着,就仿佛一双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世上的万物。似乎世人眼里天大的秘密在苍穹之上一览无余。 为着皇帝的五十寿宴,宫里宫外一齐都忙活起来。 这日,默娘送来午膳,看苏锦的身子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便好心提醒道:“王妃,过几日便是陛下寿宴,按着以往的规矩,咱们睿王府要准备贺礼。” 苏锦停了筷子,闷闷道:“你说送什么好呢?” 默娘看她心思有些郁闷,便安慰她:“王妃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听听殿下的意见吧。” 苏锦抬首:“他去哪里了?这半天的功夫都没见到人。” 默娘笑道:“殿下从西北一回来就被陛下任命为三军总府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7 ,这会子该是在军营里练兵呢!” 苏锦点点头道:“那便等他回来再说吧。” 草草用完午膳,苏锦觉着在屋里待着有些百无聊赖,便想到处看看找一找《云泽契书》的踪迹。虽然她对这书没抱什么希望,可是又不能一直闲着,总要找点事情来消遣消遣。 她这院子东西北各有一处厢房,正中是个月门,绕过月门,前面是个小池子,蜿蜒着盘踞在门边上,往前走一两步便是两道回廊,直直通向风雨轩和东苑的角门。回廊两处尽是半人高的鸡冠花,间或掺杂着低低矮矮的野性百合,掩在几处假山下,平添几丛野趣。 苏锦看着这景色仿佛回到凤山一般,心里很是欢喜,原来南宫恪也喜欢百合花么?她这样看着转出了花厅,正走着,忽迎面撞进一面结实的胸怀,顶上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怎么如今走路还是不看道儿?” 苏锦惊地弹开,捂着额头看着南宫恪,道:“我几时走路不看道了,好像说的我们以前认识一般。” 南宫恪心里一怔,知是自己说错话,伸手上去摸了摸她被撞的地方,柔声笑道:“撞疼了么?” 苏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与温柔包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忙躲开直是说着没事。 南宫恪也不恼,由着她躲,看她要走,便慢悠悠跟在她的后面。 “默娘说过几日你父皇要过寿,须得准备贺礼。”苏锦才走两步忽又想起贺礼的事,不料转身时又迎到南宫恪跟前。 这一次,南宫恪早有准备,及时用手挡在胸膛,她的眼睛正巧撞在他的掌心。苏锦柔软细腻的肌肤撞在那样粗糙的掌心里,直觉地有些生硬和刺痛。 南宫恪似是看出她微微皱眉,看一眼掌心的老茧,抱歉地笑笑:“本想替你挡着点······” “没事的。”苏锦看出他一脸的歉疚,忙打断他。“我才刚惹你父皇不开心,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样的贺礼才能讨他的欢心。” 南宫恪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丝毫没有新婚那日的尖锐和伶牙厉嘴,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没来由的开心。 “贺礼我来准备,父皇那日只是一时生气,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你不必往心里去。”南宫恪想要抱抱她,她敛眉垂首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惹人怜惜,可他生生将这股冲动忍了下去。来日方长,他不想过于急切地吓跑她。 “倒是——”南宫恪笑看着她,“我的父皇便是你的父皇,嫁给我纵有百般不愿意,既然决定演戏,我们也得演地像一点,不是么?” 苏锦抬首看了南宫恪一眼,只一眼,便慌忙转移了视线。他的眼神里有太多东西,她经不住那样的眼神,总觉得没来由地害羞。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唔,我晓得了。”苏锦埋头转身急忙逃回了西苑。独留南宫恪一人在后面笑望着她的背影。 ☆、寿宴2 第十章 五日后便是寿宴了,苏锦才知睿王府准备的贺礼是龙蟠石枕,那是西北特有的稀罕玩意,特性不比寻常的枕头,冬暖夏凉。原来南宫恪早在回来之前已经为皇帝的寿宴准备好了贺礼。看着儿子这般有心,皇帝一时高兴,便多喝了几杯。 宴会进行到一半,席上歌舞开始了。景王妃起身盈盈一礼,欲要亲自起舞祝贺,便算是儿媳尽的一片孝心。皇帝听着只觉高兴,忙不迭地应了。景王并肃妃也觉得面上沾光,一时无比得意。一支舞罢,景王妃受着众人的美言,含羞道:“听说几位皇嫂也为父皇准备了贺礼,我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呢!” 此言一出,除了信王妃,苏锦连同隶王妃都征在原地。隶王妃倒是个反应快的,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立马站了起来笑道:“前几日正巧家乡来了一批好玉,我看着那玉颜色通透,虽不及皇室用的,倒也算是个稀罕物,原想不为别的,便是当作一块福玉,求它保佑父皇永泰安康才好!” 皇帝笑着命人接过那玉连连夸奖隶王妃懂事体贴。独独苏锦看着景王妃不怀好意的笑脸,半晌不知如何应对。紧张之余,她侧脸看着身旁的南宫恪,不知所措。南宫恪正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费脑筋,一时半会儿身边也没有个称手的可送,他看着苏锦求救的眼神,不觉有些心疼。他暗暗握住苏锦的手,正想起身找个借口圆过去。这时旁边的信王妃却扶桌站了起来,她福了一礼,笑道:“我素来眼拙体笨,不似两位妹妹那般能跳会选的,索性和三妹妹一起做了件锦绣外袍,想着这季节渐渐要入秋了,天儿越发寒凉,父皇平日里处理公务晚了,可随手拿来保暖。” 众人将那袍子拿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龙纹看去惟妙惟肖,刺绣的功力可见一斑,一时纷纷感叹。 苏锦感激地看向信王妃,那张娇小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目极为有神,微塌的鼻子反倒看着小巧玲珑。只是面色微微发白,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她一坐下,信王便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辛苦你了!” 信王眼神的爱意分外惹人羡慕,苏锦怔怔看着旁边恩爱的两人,一时看地呆了。 “看什么呢?”南宫恪靠了过来,“你和大嫂的性子倒是有些像,一会儿散了席,你若想去感谢她便去吧,或许认识了她,往后再来宫里你还能有个伴。” 苏锦不解地回头:“她不是贵妃娘娘的人么?” 南宫恪笑了笑:“人虽是贵妃的人,心是不是可不一定了。万事留个心眼是没错,可皇宫里还是有可以真心以待的人。” 苏锦点点头,心思不知又飘向了哪里,全然没意识到她和南宫恪之间暧昧的距离。倒是南宫恪,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细细看了一遍眼前人那俊俏的面庞,惹得他又是一番心思摇荡。 景王妃眼见风头都被别人抢了去,心里一时嫉妒难平。信王妃背后有贵妃,她倒不敢随便难为信王妃,便对准了苏锦道:“怎么元夏的女子也会刺绣么?” 苏锦颚言。 “二嫂说的哪里话,元夏多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且不要说刺绣,那些女子别的本事样样不差!”南宫恪仰靠在座椅上,眼神里满是戏谑。 景王妃一时气结,恨恨地瞪了一眼苏锦,半晌无言。 皇帝经过一番讨好,本来正高兴。突听南宫恪这一番话,格外不受听,立时敛了笑意。不多时便散了宴席。 席散了以后,南宫兄弟按着惯例去上庸殿议事,女眷们自行在后宫赏玩。苏锦几次三番想上前去和信王妃打招呼,可是她身边总围着许多人,只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旁边等着。 “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信王妃柳心语终于透过人群看见了落单的苏锦,转而来到了苏锦的身边。 苏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8 锦抬首腼腆地笑着:“一直想和大嫂当面说声感谢的话,谢谢你适才宴会间替我解围。” 柳心语笑着拉过苏锦的手,道:“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信王殿下前几日提起过,因你初来,大抵不知宫里女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我才想着顺嘴一说。这点小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着柳心语忽然一口气没顺上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苏锦急问道:“你好像身子不大好?” “没什么,老毛病了。”柳心语笑笑。姐妹二人正说笑间,只见贵妃沉着脸走了过来。 “你随我来。” 柳心语知是叫她,勉强撑出一个笑脸,跟着后面走了。 “三嫂!”月璃忽然从身后跳了出来,惊地苏锦心头一跳,嗔道:“你这丫头,才几日不见,你又这般生龙活虎的?” 月璃“嗤嗤”笑着:“初次见你那日我说不敢吃桃酥是骗你的啦!三嫂上当了!哈哈哈!” 苏锦无奈地看着她:“往后不许这般捉弄人!不过,你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脸色不好么?她适才叫走了大嫂,我看着有些怪异。” 月璃望了一眼柳心语离去的方向,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肯定又是训斥大嫂不能生孩子!基本上,大嫂每次进宫,贵妃娘娘都要关起门来训斥一番,这次大概也不能例外。” 苏锦不可置信道:“怎么还催生?若是迟迟不生孩子,又当如何?” “只能被休了!”月璃补充道,“要不是大哥在前面拦着,大概早就被贵妃娘娘张罗着娶了几房小妾了,哪能让大嫂继续当信王府的当家主母?” 苏锦听得一愣,浑身都起了一层疙瘩。 “所以啊,三嫂要抓紧生孩子哦!”月璃坏笑着,一点不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苏锦看着她,半晌无语。 又等了许久,南宫恪方才从上庸殿里出来。回府的路上,夜色渐渐深了,路过东华街,灯火燃起一片明亮。民间也为这难得的皇帝寿宴举城联欢。苏锦掀开帘脚往外看去,那各色各异的民间物什,她在上爻也没见过几回,一时看地有些痴了。 “停车。”南宫恪叫停了车夫。 苏锦不明所以,回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南宫恪笑笑:“答应过你,要带你看看北岳的繁华景象。” “你几时答应过我?”苏锦更觉奇怪,明明她不记得。 南宫恪跳下车,伸手过来,笑道:“几时答应的不重要,现在正好有时间,我带你看看北岳的风景。” 苏锦没再问,扶着他下了车。 夜市上人头攒动,恰巧前方菜市口燃起烟花,人人都争着挤着往前去。苏锦一下车便被人流冲到了一边,忽脚下打滑就要跌倒,惊地她双手在空中乱抓。匆忙中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紧紧扯进了怀抱,左右的人流挤得汹涌,她静静贴在南宫恪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原来被一个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温暖的么?待人流舒缓了一些,南宫恪放开怀里的人儿,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上下打量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锦摇摇头,心里暖融融地。 “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苏锦内心一动,她似乎想要确认这人的心意,即便答案在新婚时已经得到,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遍。“只是为了《云泽契书》么?” 南宫恪低头认真看着她,道:“没见到你之前只是为了《云泽契书》,见到你以后还图谋了别的。”说着,他温柔一笑,全然没有平日里粗旷的感觉。一缕烟花绽放地恰如其分,正好映在他的身后,格外好看。苏锦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一丝笑容,道:“我还有别的什么能让你图谋的么?” “你的人。”南宫恪拉过她的手,神色格外认真,“你的心!” 苏锦眉心一跳,匆忙抽回手,转身便走。她不知心里隐隐期待的是什么,只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话以后,她觉得心满意足,甚或悄悄地泛起甜蜜的感觉。 走了几步,忽听一声闷哼,人群中发出一阵尖叫,街上的人瞬间炸开了锅。苏锦转身,却见南宫恪捂着腹部一点点倒了下去,血水顺着他的身子直流到地面,化开一滩黑色曼陀罗。 苏锦大脑一片空白,急急扑上去接住他,不住地喊人。他的面色越来越惨白,血怎么也止不住,神识也似乎渐渐不知。她突然特别怕他就此离开,偌大的京城,没了他,叫她一个人怎么办?苏锦不知怎么回到府里的,浑身直是颤抖。 直到唤了太医止住了血,得知南宫恪没什么大碍,苏锦才稍稍放下心。 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天渐渐放亮,兰香不忍,上前再三劝她去歇着。苏锦无力地靠着床畔,看着南宫恪的睡颜,伸手触到他那一手的老茧,低声说道:“兰香,你去帮我摘几株百合花进来。” 兰香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看她执着的样子,只好听命而去。半晌,花已摘来,上面还带着深秋的露水。苏锦将那花碾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倒出一点粉末和在花泥中,一点一点敷在南宫恪的手上。等做完这些,第一缕阳光悄悄爬进了窗户,照在床畔的人身上,一对璧人看着很是般配。 “你在做什么?”南宫恪一醒来,便感觉到手上凉飕飕的。 苏锦本来困的快要阖眼,却被这一声惊地清醒了。兰香看那二人的神态,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苏锦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南宫恪的手,低头道:“这百合花有修复驻颜的功效,正好能浸软你手上磨出的茧子。” “傻瓜,我这辈子双手不离刀枪,这手茧常常磨了又长,我已习惯了。”南宫恪侧着身子有些好笑地看着苏锦。 苏锦本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没想好心做了一件多余的事,看他不怀好意的笑。苏锦不知哪里来的闷气,甩手便走:“是我多此一举了。” 南宫恪看她气呼呼要走,忙伸手去拉她,却不想腹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刀口被扯开了,疼地他低声闷哼。 苏锦听见他的异常,只当他又在装模作样,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正走到门口,忽迎面撞来一个身着翠色衣衫的年轻女子,晃着满头珠翠,急急喊着:“成尧哥哥,成尧哥哥!” 成尧哥哥?苏锦先是不明所以地愣了一瞬,只觉这名字实在熟悉,后看着那女子进屋直奔南宫恪,又是一头雾水,那女子嘴里的“成尧哥哥”竟是他么? “啊!成尧哥哥流血了!快来人啊!”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凉气,苏锦慌忙跑进屋去,果见南宫恪腹间的鲜血已渗出好多。 太医止完血,挂着满头冷汗,看了一眼南宫恪和苏锦,委婉道:“殿下身子未愈,有什么事还是等身子好了再做,否则反反复复总见不得好,也只能干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19 急。” 苏锦明白太医的意思,一时窘地脸色微红。倒是南宫恪惨白着脸,低低笑着看她。 “你这个王妃怎么做的,成尧哥哥都流血了,你也不叫一声太医?” 适才的年轻女子对苏锦格外不满。她肤色微黄,小脸微方,一双大眼锐气逼人,身形不似寻常女子看着柔弱,隐约透着飒爽英姿,看来又是个练武之人。 苏锦自知疏忽,可也不愿由着不认识的人这样给自己难堪,又不知眼前何人,便探询道:“你是何人?” 南宫恪笑着解释道:“这是灵州伯的小女儿,李诚然。”说罢,又敛起笑意,对李诚然严肃道:“这是我睿王府的当家主母,不可对她无礼。” 李诚然看着一向疼她的成尧哥哥居然这样维护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顿时心生醋意,可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忍了忍吞下这口气。 苏锦虽然性子慢热,可也看得出来李诚然的小心思,心里没来由有些烦闷,转身飘飘然又走了:“既如此,便和你的成尧哥哥好好叙一叙吧。” 她连成尧也没听出来,果然忘得一干二净。 南宫恪无力地瘫在床畔,沉下眸子,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衣物不发一言。他原以为此前放过了彼此,可如今心仍然会揪着疼。 才走出风雨轩没几步,苏锦就感觉到身后飞来一阵寒气,略一闪身,一柄长剑直直穿过她鬓间的发梢,“咣”地一声扎进了前面的老树上。 “好一副灵敏的感知力!”身后传来李诚然尖锐的声音。 苏锦冷脸转身看着来人,道:“郡主何意?” “何意?”李诚然抱臂走上前来,嘲讽地笑道,“成尧哥哥娶你实是无奈,万望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妄想取代我在他心里的地位!” 苏锦不觉好笑,道:“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如何我不清楚,亦不稀罕。只是我想着,依你这般强势的性子,该不会给他的月衫上绣一朵合欢出来罢?” 一听到合欢,李诚然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立即恼怒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绣合欢花的人早已死了!现如今成尧哥哥心里只有我,我劝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心思才好!” 苏锦听她又是个痴情人,也不和她计较,索性道:“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便让他尽早休了我,好让我得个自在,也成全了你们一对璧人。郡主好好努力罢,离你嫁进王府还有的距离呢!” 看她施施然又要离开,李诚然上前一把扯住苏锦道:“假若有一日你得宠,希望你记着,一切皆是因为你长得像那画上的人,我得不到的心,你一样得不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也得不到!” 苏锦听地莫名其妙,什么画上的人?李诚然愤愤地走了,留下苏锦一人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南宫恪到底是军人出身,这许多年在边疆经历的刺杀和战伤不计其数,腹间这一点刺痛倒算不得什么,三两日便能下地走动了。这几日逢着皇帝寿宴,灵州伯携小女李诚然进京献礼,多逗留了些时候,李诚然日日都要来一趟睿王府。 “成尧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千叶城?”李诚然几乎每日都要缠着南宫恪问上一遍同样的问题。 问得多了,南宫恪便像以前那般打趣她:“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别整日地舞枪弄棒,再拖地像我这么晚,可没人愿意娶你了。” 李诚然心里酸酸地,撇嘴道:“没人要我,你娶我呀!” 南宫恪冷下脸,严肃道:“以前念着你年纪小胡乱说也没什么,如今你都到了说嫁的年纪,不可再由着性子胡来!” “我是认真的!”李诚然激动地喊起来,“你怎么一回北岳就变了一副样子!” 南宫恪捂着刀伤,慢慢往门口踱去,淡淡道:“我而今已有家室,除了月璃,别的女子,即便是你,也不能再像兄妹那般亲密。” 李诚然眼里噙着泪,继续大叫:“那个异族女人有什么好的?她既不能助你登上皇位,又不能给你权势,你到底图她什么?” 南宫恪脚下顿了顿,扶着门框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图谋的唯有她而已。” 李诚然歇斯底里过后,终于还是决然回了西北。只是一个人在自己心头结了痂,怎就会轻易放过呢?或许多年后,南宫恪为了女儿重踏上那一方熟悉的水土后,方能理解当年在她心里种下的哀伤,蔓延着过了几方时光。 ☆、揭秘 十一章 入夜,苏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李诚然话里有话。翻身下床,她随意披了件外衣,轻手轻脚向书房走去。 南宫恪的伤稍一好转,便去了军中,风雨轩悄无声息。避免被人看到,苏锦并没有燃灯。她清楚地知道南宫恪那副月衫的位置,除了他自己,没人敢碰那件月衫。身手探上去,黑暗中那朵合欢花略有缺处。 “你喜欢那月衫?”暗夜里突然响起南宫恪的声音。 苏锦惊地一个趔趄,猛地回头,月光的余辉洒在他的身上,分外清冷。 “我——我只是······”苏锦动了动唇,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一点也不善于撒谎。 南宫恪摇摇头,转身燃起灯火。 “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南宫恪猜到她定有心事要问。 苏锦犹疑一下,开口道:“李诚然说我长得像画中女子,是什么意思?” 南宫恪征仲了一下,半晌才悠悠看着她道:“你在乎么?” “什么?” “长得像别人,你在乎么?” 苏锦抬首凝望着眼前人,他的眼神里不知怎么看着却有一丝哀伤。她也不知自己在乎的是什么,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我听李诚然叫你成尧哥哥。成尧是你以前的名字么?”苏锦刻意转移了话题。 “恩。慕成尧,是我以前在西北用过的化名。”南宫恪喉头梗动。 “唔。”苏锦垂下头,转身欲走。 “你的伤恢复地好么?”临走,她忍不住回头望他。 南宫恪勉力撑出一抹笑意,道:“好多了。劳你挂心。” 苏锦点点头踏出了门,忽又转身探头道:“你那月衫上的合欢是你的心上人绣的么?” 南宫恪苦涩笑着:“是的。怎么?” “是那画中女子?” 南宫恪没再回她,隔着明灭的灯火,他眼里的情绪苏锦难以看清。苏锦心里没来由涌上一阵酸意。天上的圆月掩进了一片薄云里,月黑风动,俩人各怀心事。 “殿下。”卫风侯在门外。 “案子查的如何了?”南宫恪轻咳一声。 卫风顿首道:“尚无进展。只不过沁芳园的消息查出一些来。” “沁芳园?隶王的手笔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0 ?”南宫恪不觉挺直了腰板。 卫风点头道:“这园子明着是个茶园,实则进行拐卖少女的勾当。据悉韶京失踪的少女是由当地一名姓林的年轻人偷运进京,目的地便是沁芳园。” “姓林?”南宫恪拧眉思考一下,“此人是什么背景?” 卫风迟疑一下,才又说道:“是户部尚书林烨大人的侄子。” “林烨?”南宫恪掀唇咧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听这名字觉得耳熟,略一回想,便记起来了。 “这个林烨不是前几日在父皇那里讨了一门好亲事?” “正是此人。” “好好查一查罢!钰儿的婚事大抵要坏在我手里了!”他说着便笑了起来。想起赐婚那日南宫钰的神情,南宫恪就忍不住地想笑。 卫风领命就要走。 “化功散的解药呢?”南宫恪喊住卫风。 卫风一时愣住了,忙不迭地回道:“易师父好久不曾现身了。他说这解药一两月便自己挥发了,没什么大碍。” 南宫恪沉下眸子,没再说话。 “殿下要这解药作甚?”卫风实在不解。 “你去上爻给人用的药,这么快就忘记了?”南宫恪斜眼瞪着卫风。 卫风只觉心头发凉,怯声道:“不······不是殿下的意思么?” 南宫恪高声道:“我要你给人家用药了?还用的化功散这么烈的药?” 卫风撇撇嘴,不敢再回嘴。他对这位主子的性情有些捉摸不透了。 次日一早,雍王南宫钰就荡来睿王府。 还不曾进得厅内,便听他急火火的声音飘了进来。 “三哥!你快想想办法!林家的八字都送过来了!” 南宫恪起早惯了,这会儿正在风雨轩里整理军务。听到雍王的声音,他抿唇笑道:“婚姻大事,是得好好看一看八字!” 雍王着急忙慌地跳进来喊道:“你知道我不会娶林家的女子为妻的!” 南宫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不娶亲罢?” “那也不能娶林家的人!”雍王气得跺一跺脚,“全天下的女子那么多,难不成还找不到媳妇?” 南宫恪禁不住笑道:“行行行!你也别太着急了。正常的程序该怎么走便怎么走,只是秋试在即,你这婚事怎么也得往后放一放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雍王拧眉道:“可也不能干等着!父皇谕旨都下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过了秋试就好办了!你且好好等着吧!”南宫恪埋首继续运笔写了起来。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雍王试探着问道:“三哥可有什么好法子?” 南宫恪头也没抬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告诉你为之尚早。” “嗨呀!我就知道三哥对我好!”雍王拍掌大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南宫恪笑着摇摇头道:“你一早过来不会只是为了你的婚事罢?” 闻言,雍王止住了笑,沉下声音道:“你遇刺一事父皇还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刺客抓到了么?” 南宫恪抬首望了一眼雍王,道:“人没抓住,估计难有进展了。只是,我觉得那人的目标并不是我。” “那是谁?”雍王挑着眉毛惊呼道,“三嫂?元夏的公主?” 南宫恪顿住了手中的笔,他不能完全确定那人是不是为了《云泽契书》袭击苏锦。若果真如此,他对苏锦的安危便要更加上心了。 “反正我这府里你也少来罢!万一哪天被人拐走,我可没发给良妃娘娘交待!”南宫恪又开始打趣雍王。 “呸呸呸!什么就拐走了!我偏来!”雍王不满地扔给南宫恪一记白眼,转身就出去了。 “我要去找默娘要一副莲花样子,母妃说她宫里总是剪不出合适的样底。” 南宫恪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弟弟永远长不大了。 不同于睿王府的轻松愉快,隶王府却是一派凝重的气氛。 “睿王的人查沁芳园做什么?” 隶王南宫觉陷在宽大的藤椅里,久久不得其解。 “自打睿王一回来,臣就劝过殿下,决不能姑息养奸。你看他这回做的这事,分明就是要给殿下您找篓子!”户部尚书林烨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谏隶王。 隶王扶着额头,闭眼道:“让他查吧,便是翻了天也不可能查出什么花样来!别的可还行,独独沁芳园,若是被他随随便便查出什么来,当真是我无能了!” 林烨皱眉道:“诸事以防万一,殿下这样放任他查下去,只怕会陷于被动地位。” 隶王略一思忖,道:“那便给他找个差事干着吧!定北的蝗灾一时控制不住,你去联系一下,明日早朝参奏睿王去治灾!” 林烨不解道:“蝗灾不是已经派了景王去治了么?” 隶王斜眼看着林烨,摇了摇头道:“林大人真是急糊涂了!昨日晚间才来了消息,定北蝗灾有扩大的趋势,已经蔓延到别的郡县,老二那个草包根本不是治灾的料!看来明日父皇又得发好一顿脾气了!” 林烨点头,便回去准备了。 日头渐高,院内竹影斑驳。隶王正想打个盹儿,忽听门外帘动。 “隶王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来人正是凌云峰的少主杜若风。 隶王心里吃了一惊,呵呵笑道:“稀客啊!若风贤弟乘着什么风来我府上?” 杜若风仍是一身黑衣,笑道:“乘的偷梁换柱的风!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隶王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意思?” 杜若风气定神闲地抿一口茶道:“据我所知,凤萧宫的少宫主消失好几个月了,至今音信全无。我明里暗里派人打听了许久,却不知竟被你南宫家的人做了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 隶王立时来了性子,不解道:“你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殿下不是一直在寻找《云泽契书》?”杜若风望着他,“《云泽契书》的主人就在你们皇室之中,你别费力气到处寻了。” “此人是谁?” “睿王妃!” “夏雨鸢?”隶王惊道,“你如何得知?” 杜若风淡淡笑道:“且不说我见过她,便是你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位远道而来的元夏公主有何漏洞?她的汉文说的丝毫不带元夏的口音,你不觉得奇怪?” 隶王倒抽一口冷气,缓缓道:“我是曾想过这个问题,可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么做?这可是欺君的大罪!睿王难道也不知道?” “你觉得呢?”杜若风冷眸瞧着接连惊喝的隶王,“睿王在西北经历的战役少说也过百了,但他从未领过败仗,你觉得以他的头脑,会不知道自己娶的是何人?” 这次隶王真的觉得自己低估了睿王南宫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1 恪的心思。这个人比他想象地要难对付,他突然觉得自己将沁芳园的事情想地太简单了。 “所以,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何用意?”隶王到底心思活络,立马知道杜若风绝不是这么好心来告诉他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杜若风脸上绽开一抹笑意,道:“我要的是凤山,你要的是《云泽契书》。你若助我拿下凤山,我便替你拿回《云泽契书》,如何?”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你能做到几成?《云泽契书》或许早被睿王拿走也未可知。”一开始谈判,隶王稍稍放松了一下。 杜若风也不着急,缓缓道:“睿王不可能拿到的!我替你引见一个人,关于《云泽契书》的消息,没人比他知道的还多了!另外,要想拿到《云泽契书》,睿王妃这个人不能轻易动她,免得打草惊蛇!” 隶王点头道:“好!只不知你要引见的这个人是谁?” “陈国皇子陈默常!” “陈国?陈国为扶余所灭,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血仇罢?”隶王有些难以置信。 杜若风仍然淡淡地,道:“自然知道。你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隶王眯眼看着他道:“他也要《云泽契书》?” “他都被灭国了,要《云泽契书》有何用?只是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求证而已。”杜若风站了起来。“你若是想好了,便派人去醉银楼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你们见面。” 隶王仍是有些不解:“你说他知道《云泽契书》的消息,凭何以为?” “就凭他的生母是《云泽契书》原来的主人!” 隶王冷下脸道:“你确定他不是为的《云泽契书》?” “信不信随你!隶王殿下这么会利用人心,对区区一个陈默常怎么没有信心?总之,错过了这个人,想拿到《云泽契书》,恐怕难上加难!你好生定夺吧!” 杜若风留下这番话便闪了出去,顷刻间不见人影。隶王转身踱了几步,陷入深深的沉思里。 ☆、定北治灾 第十二章 “不好了——”西苑突然响起尖锐的惊叫声,“快来人呐!王妃昏过去了!”一时间西苑乱作一团,总管杜如晦惊出一身冷汗,立马带人往流芳轩奔去。 “何事如此惊慌?王妃怎么了?”杜如晦跑至流芳轩门口一眼认出了苏锦房里的菊香。 “杜······杜管家!”菊香面色苍白,话已经说不清楚,“王妃······适才突然吐······吐出一口黑血,之后便昏······昏迷过去了。” 杜如晦心头一紧,急切问道:“可传崔太医了?” 菊香总算镇静一点:“兰姐姐派人去传了。” “殿下呢?”杜如晦往园子里望了一眼,“可有通报殿下?” 菊香待要说话,就看见南宫恪匆匆疾步而来。 “王妃如何了?”南宫恪脚下一刻没停地走进园子。 杜如晦立马跟上回道:“已经去传崔太医了。王妃暂时昏迷未醒。” 正说着就到了居室,杜如晦等人自觉侯在门外,南宫恪神情愈发凝重,进屋直奔苏锦的床边。只见她面色苍白地吓人,嘴角不时涌出黑色的血丝。一旁忙着用手帕沾血丝的兰香急地偷偷抹眼泪,丝毫没发现南宫恪的到来。 “哪里来的四季香?”一进屋南宫恪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菊香怯怯道:“今日隶王妃派人送过来一些,我闻着这香挺好,便用了一些,并不知这是什么四季香。这香怎······怎么了?” “快撤掉!”南宫恪低吼道,一颗心瞬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屋里屋外的人被他这一声怒吼俱都吓地一怔。登时便有两个人进来拿走了香炉。 门外传话崔迎太医已到,遂急忙先传了崔太医进屋瞧病。 半晌,崔迎把着脉象看了一会儿,不解道:“王妃这脉象似是急火攻心,若是如此,也不该昏迷至此。”说着问兰香道:“王妃晚膳可是用了什么?”兰香连忙回道:“王妃近日身子不大好,说是没有胃口,今日晚膳还不曾用过。”崔迎更加疑惑了,他看了一眼南宫恪,迟疑道:“殿下,不如微臣暂且开一副方子,待王妃服用后再做定夺。”南宫恪的脸色愈加难看了,沉思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崔迎便起身去开药方。南宫恪看着苏锦愈加苍白的面孔,眉头皱地愈紧了。 片刻功夫,药便煎来了,兰香服侍苏锦服下以后,东边微微透出一抹亮光。众人一齐等到天亮,仍然不见苏锦好转。南宫恪让其他人都散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苏锦的脸色依然苍白,却是比前一晚的气色稍微有点好转,嘴角也不再继续出血了。南宫恪一直从清晨待到午后,连午膳也没传,中间只有兰香带人送药时进出过,府里的下人们见此情势,一时唏嘘不已。 晚膳时分,崔迎又来为苏锦把脉,这次情况似乎有所好转,崔迎脸上隐隐带着一丝得意道:“王妃这病见好了。看来微臣昨夜那副方子见效了,这几日早晚服用,王妃便可醒转过来了。” 南宫恪终于舒展了眉眼,笑道:“为着王妃的病,着实辛苦崔大人了。” “殿下何出此言,这本就是微臣的本分。”崔迎嘴上虽如此说,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喜不自禁。毕竟苏锦这病也算是凶症,他今日治好了睿王妃的病,改日传出去又是一番美谈,他的名气自然更进一步了。 南宫恪自知崔迎假意推辞,也不便多说什么,遂叫杜管家备厚礼将人打发走了。 “殿下,宫里来人了。”送走崔迎以后,杜如晦急匆匆跑进流芳轩低声来禀。南宫恪略略叮嘱几句后,便急忙往前厅走去。 进得厅内,便见雍王南宫钰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南宫恪环视一圈也没见着宫里的什么人,心下便明白过来又是雍王搞的鬼。 眼见着南宫恪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雍王立马放下茶杯,笑呵呵迎上来道::“三哥别一见着我就冷脸呀。” 南宫恪冷哼道:“几日不见,七弟骗人的招数见长了。” 雍王“嘿嘿”陪笑道:“要不假传宫里人,三哥你一个大忙人哪能就来见我呢?” 南宫恪一个白眼立时就飞了过来:“你若是没什么事便自己在府里转转,我还有事在身,便不奉陪了。”说着起身就要走,雍王急忙拦在他面前道:“三哥急什么?适才崔太医出门时可是说了三嫂的病已无大碍了呀?” 南宫恪不耐烦道:“人还未醒,怎见得就好了?你若实在闲得慌,便去宫里陪陪月儿,别老是在我府里晃悠。” 雍王瞥了撇嘴道:“我还不是担心三嫂的病,特意来看三嫂的,谁乐意天天听你碎碎念。不过,说正经的,我可是真的带了宫里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2 的消息出来的。” 南宫恪见状,眯着狭长的眼睛盯着雍王看了看,似信非信地问:“什么消息?” “听说河西水患刚止,定北的蝗灾又发了。父皇为此在朝堂上发了好一顿脾气。”雍王清秀的面庞带上了一丝凝重的神情,只要讲起正事,他便再也不是刚才耍小性子的七皇子了。 “定北蝗灾不是被二哥揽下了么?父皇为何发火?”南宫恪不解地问道。 “哼!二哥哪是去治灾。定北满城的灾民等着救济,他倒好,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道士,说什么定北的蝗灾是南陀庙里的一只蝗虫成精所致,全城上下设了一场法事要捉妖,结果法事做完了,灾民反而越多了。”雍王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南宫恪也觉得好笑,这分明是天灾,南宫朔却在牛鬼蛇神上折腾,岂不叫人贻笑千古。 “这朝堂上的政事和后宫有何干系?”南宫恪隐隐猜出了内里的因果。 雍王冷冷一笑道:“这么大个事儿,贵妃娘娘能不插上一脚?” “敢情是贵妃娘娘给父皇吹什么枕边风了?”南宫恪揶揄道。 雍王斜睨了一眼南宫恪,挑了挑眉道:“三哥别高兴太早了。听母妃说,贵妃可是不光‘吹’了肃妃,连皇子都不放过呢。三哥也不想想,大哥身体抱恙,二哥失宠,后面紧接着的是谁?” 虽说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但连着两日不曾上朝,南宫恪想多打听些消息,遂装糊涂道:“难不成要父皇派我出去治此次蝗灾?” “十有八九逃不掉了。”雍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此事现如今是个烫手的,别人不愿意揽着,只能南宫家出人了,否则皇家威严何存?这事儿今早好几位朝臣参奏了,点名叫你去!” “呵呵,倒不为着刻意躲开此事,毕竟因着这么大的灾害,已经民不聊生,若是身居高位不为百姓谋生死,千百年后恐叫后人耻笑了去。”南宫恪神情渐渐凝重,“只是不该为着此事再牵涉进后宫争斗伤及无辜。” 雍王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脸上绽开一团大大的笑容,抚掌笑道:“好三哥,我果真没看错你!” 南宫恪瞧他这般反应,又一次眯起眸子盯着他看道:“老七——你这该不会又葫芦里卖了别的药吧?” 雍王连忙上前陪笑道:“哪里的话?此事合该是三哥去没跑了。只是和三哥这家长里短比起来,我倒是没牵没挂一身轻,明日我会在上朝时向父皇请命领了这份差事,京城里有三哥在我相信后宫也翻不出大浪来。倒免了我后顾之忧。” “不可。”南宫恪略一深思,便觉出其中的厉害,“你若去了,将良妃娘娘置于何地?她不得整日整夜为你忧心。此次蝗灾来势汹汹,若想完全根治,时日不会太短,若你离京太久,难保宫里不会出什么事情。纵有我在京里,可是毕竟离皇宫隔着几条街,频繁进出后宫倒无端引人非议。你这一去,反给了贵妃一石二鸟的法子,如此一来,岂不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雍王也觉着有道理,可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平心而论,他更不想南宫恪涉险。南宫恪看着他那张皱巴巴的脸,微笑着安慰道:“你就在京里好好帮我照看着府里的人,临走之前,我会把月儿安排进我府里,方便你照应。况且,你三嫂的病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就好,你还需多上点心。” “适才还说不许我惦记你媳妇儿,如今却要我照顾,自己媳妇儿自己照顾,明明身边一个个烂摊子,自己却跑去外面躲清闲,我不干!”雍王故作生气状,他哪里不晓得三哥的良苦用心。这个男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有麻烦就往自己身上揽。 南宫恪看着他的样子,叹息道:“老七,我走了,于你于我,于大家都是有好处的不是么?何况我在边关待了那么久,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应对这样的事情我多少比你有经验一些。这一次你便听三哥一次,如何?” 雍王心知多说无益,遂强笑道:“听说定北的铁匠可是打刀的好手,三哥回来记得给我带一把好刀!”南宫恪笑着点点头,爱抚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兄弟俩人相视而笑。 ☆、月璃进府 十三章 “什么时辰了?”苏锦从混沌中醒来只觉一阵头晕。 “寅时刚过。”兰香顺嘴应道,旋即眉头一跳,匆忙回头,“王妃可是醒了?”看苏锦点点头挣扎着要起,兰香激动地朝外面喊道:“快来人呐!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此时天刚微微揭过一层黑暗的面纱,远山上隐隐透出明灭的灯火。不一会儿,杜管家并崔太医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待崔太医仔细把过脉象,半晌才缓缓笑道:“娘娘这病算是大好了。如今只需好好儿调养着,便无大碍。”杜管家连忙使人备重金酬谢。待亲自送走崔太医以后,杜如晦又派人往雍王府邸去传信。 不一会儿,雍王便急匆匆驱马赶来。等候在睿王府门口的杜如晦见他这般仓皇,便自责道:“本不该在此时去惊扰王爷——” “不碍事!”雍王跃下马背道,“杜总管前面带路吧。” 一路奔至流芳轩门口,只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语。雍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有人进门传了一声,只听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声音过后,菊香便出来传话道:“王爷久等了。请随奴婢进来吧。” 进得居室,只见苏锦身披一件藕色长衫,略微靠在榻上的半扇褥子上,脸色还有些许惨白。 雍王上前行了一礼,道:“三嫂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苏锦微微欠身回礼,道:“好多了。七弟怎么来得这样早?唔,王爷昨夜应该歇在书房里了。杜总管——” “三嫂有所不知,三哥前日奉命去定北治蝗灾了。”雍王解释道。 “定北?”苏锦闻言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道,“我朝是没人了么?全指着他去救治蝗灾?” 雍王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安慰苏锦道:“三嫂莫急,这事说来话长,待三嫂身子完全恢复了,我再慢慢说明个中缘由。你说你这再要急怀了身子,我可怎么向三哥交代?” 苏锦抿了一口兰香递上来的茶水,半晌方才缓过来,继续问道:“此去定北治灾须多少时日?” 雍王为难道:“这个······这也说不准。少则一两月······多了也难说。” 苏锦只觉头隐隐作痛,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想歇着了。” 雍王适时退了出去,临走时不忘提醒苏锦道:“今日我会去宫里接月儿在府里住上一阵子,不知三嫂意下如何?” 苏锦扶着兰香慢慢往寝室走去,头也没回道:“你们都已决定好了的事,还问我做什么?去接吧,正好让月儿出来散散心。”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3 雍王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此时天已大亮。东方渐渐露出月季白,晨曦的微光顺着天际滑向了院里的花草。 午膳时分,月璃一行终于到了王府。一同来的还有贵妃和郢妃。睿王妃生病的消息早先崔太医第一次来瞧病时便已经传到宫里去了,每日都有宫人来王府打听情况。今日听说苏锦醒了,郢妃自不必说,因着南宫恪,她已将苏锦当作自家人了。贵妃也巴巴地跑了来想也不用想是代表皇上和后宫的意思了。苏锦正思索间,只听月璃的欢笑声远远地传了进来。苏锦不禁失笑:看来郢妃说月璃会把王府的房顶掀了的话一点不假。 “三嫂!”月璃笑着冲了进来扑向苏锦的床畔,“三嫂可算是醒了!我前几日便想来看三嫂了,都是三哥不让我来。”说着脸上爬满了笑意,甚是调皮。 一旁的兰香“嗤嗤”笑道:“前几日王妃昏迷时,我们王爷自己守着这屋子,旁的人是一个都进不来的。我们这些下人想要递些茶水都得请示好几遍呢!中间若不是七殿下过来,恐怕王爷还不肯好好吃顿饭。”苏锦一边听地惊讶不已,一边又感觉心里趟过一阵暖流,说不上来的滋味。月璃看着苏锦脸上的起伏不定,坏笑道:“三嫂可是想三哥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苏锦虽嘴上嗔怪着作势要去打月璃,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红晕。俩人正玩闹间,贵妃和郢妃便前呼后拥着进来了。苏锦见状急忙要下床行礼,贵妃笑着上前道:“免了免了。你这身子刚刚见好,不宜下床,别再着凉了。”苏锦略让一让便回床上去了,正要吩咐人招待两位娘娘,只见杜总管早已派人备好了,一应瓜果点心摆得整整齐齐地。 “本来想着老三一走,怕你府里的人照顾不周,想接你去宫里小住一段时间。为此皇上还特意去问了太后的意思。”贵妃笑着扫了一眼杜总管,继续说道,“没想到睿王府里的管家倒是个七窍玲珑心的,这下回去给皇上一说,想必皇上和太后也多少能放宽点心了。” 杜如晦笑了笑没说话。苏锦因着许久之前贵妃逼她学宫规的事情心有芥蒂,本想淡淡置之,却不想再任性惹来是非,遂强笑着回道:“请娘娘替臣妾谢谢皇上和太后的一片好意。杜管家向来稳重实在,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一直都是亲历亲为的,虽不及宫里管事的,但应对王府的林林总总也算是十分周全了。不然臣妾也不好把月璃请过来免得在此委屈了他们。” 贵妃假意笑着点了点头,郢妃拉过月璃笑道:“别的你尽可以不用管他,倒是月儿平日少有个正经样子,怕只怕你把这小冤家叫了过来要不了两日,便要搅地你这王府里不得宁日。” 月璃不等苏锦开口,便嗔道:“我何时便要搅地王府不得安宁了。母妃尽捡着不好的给三嫂说。我平日里不过是贪玩了些,母妃抓着这些日日在我耳边念,今日我出宫了还不放过我!” 月璃气鼓鼓的一番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苏锦掩面笑道:“娘娘放心,便是把我这王府的屋顶掀了,缺的砖少的瓦,便从月璃的嫁妆里扣了。月璃啊,你若想从三哥手里多拿点嫁妆,便不要像宫里那般调皮才好哦!” 一时月璃羞地无以自容,跺脚道:“你们尽欺负我!”说着就跑出去了。众人自又是一番笑谈。一直到用完午膳,贵妃和郢妃等人才起驾回宫,临行时郢妃对月璃又是一番殷殷叮嘱,方才起身离去。 送走了宫里的人,月璃顿觉浑身轻松,拉住菊香非要去爬苏锦园子里的那颗槐树。适时九月刚过,微微凉的风拂过满树的枝叶,树下罩着一片清爽。苏锦在屋子里觉得有点闷,正要出去透会儿气。才扶着兰香走到门口,便听见菊香一个劲儿喊道:“月公主你快下来罢,当心摔了!”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月璃已经麻溜地上了树,惬意地跨坐在树杈上高兴地喊着:“菊香姐姐,你也上来吧!树上可比下面有意思地多了。这树真高呀!我都能看见远处的醉银楼呢!” 苏锦笑盈盈地走过来看着月璃道:“除了醉银楼,月儿还看见了什么?”月璃立即装作眺望的样子往远处瞅了一眼。 “呀!”月璃指着墙外突然喊了一声,“醉银楼里出来几条······几条······蛇?” “蛇?” 众人都吓了一跳,菊香不解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皇城里哪来的蛇?莫不是公主看花眼了。” 苏锦又问道:“你看真切了?” 月璃摇了摇头回道:“又没有了。大概真是我看花眼了。”说完就傻呵呵自顾自笑起来。苏锦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笑道:“你快下来吧,好歹是个公主,你看看京里的哪家小姐像你一样爬树上房的?真是和落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落言?”月璃其他人一齐愣住了。 苏锦也愣了一瞬,笑道:“没什么,以前的一位故人。” 月璃从树上跳了下来,拉住苏锦的手问道:“三嫂想必是想家了吧?”苏锦笑了笑没说话。自从来到这里,每时每刻她都在想凤山上的一切。算算来到这里也有小半年了,落言该长大一些了,不知翟叔会不会着急寻她,其他人不知如何了,凌云峰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月璃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逗苏锦道:“要是三哥在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 苏锦无语笑笑没有应她。几人正玩笑间,只见杜总管笑着进得园子,来向几人请了安。 “杜总管何事如此喜笑颜开的?”苏锦笑着问道。 杜如晦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苏锦,说道:“定北蝗灾控制住了,皇上高兴,刚派人过来打赏。娘娘身子还未大好,我便未往里面通报。这是殿下给娘娘的信,适才打点宫人,还未来得及给娘娘。” 苏锦心上一跳,伸手拿过那封信,只觉脸上一阵温热。杜如晦递了信便给兰香使了一个眼神,兰香会意,遂一起退出了园子。菊香也拉着月璃要走,月璃死死地站在原地一万个不愿意。苏锦看她别扭的样子,便讪讪道:“一封信而已,有什么的?想看便留下看吧。月儿,你读来听听。”苏锦自忖信里没什么要紧的,以南宫恪那严谨的性子,合该不会把什么秘密写在信里层层递进来。月璃得了令便火速拆开来信念道:“ 吾妻亲启: 蝗灾来的凶险,前次走地匆忙,未来得及与你好好告别,本想留下只言片语,可你昏迷不知醒期,索性一个字也未留。昨日听得你已醒转,听老七讲你如今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我的心里有如卸去千斤重担。月儿进得府里,每日方可陪你解解闷儿。若是府里实在闷得慌,待你身子完全好了,便是回去也无妨。你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4 性子我是知道的,素来不愿给旁人带来一点麻烦,你尽管做你自己的事情不必顾着我。本来让你牵扯进皇家之事已是我的不是,余生若我苟活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这是我欠你的。万望珍重。 恪亲笔。” 读完信,月璃不解道:“三哥也着实肉麻了些。什么欠不欠的,三嫂,三哥可是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了?我就觉得你这病来的蹊跷,该不会三哥在外面有人了,你想不开喝了药了?” “你又开始胡诌了!”不知何时雍王出现在了园子里,他敲了一下月璃的脑袋瓜子,“三哥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我觉着三哥应该是因为三嫂病了他没有时间守着三嫂,心里觉得愧对三嫂,所以才说亏欠三嫂。我说的对吧三嫂?” 苏锦将信折好了,心里本来有些气南宫恪将她当作那薄情寡义之人,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气倒慢慢地消散了一些。想了一下,苏锦歪过头回道:“月儿说的没错,你们哥哥就是在外面养女人了,等他回来你们就去问他哦!不过这几日不可到处透露半个字,听见没有?”月璃和雍王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锦,半天只能机械地点点头。雍王南宫钰倒还好,月璃却气鼓鼓地一个人走了。 “马上就要开晚膳了,你去哪儿啊?”苏锦在后面喊道。 “去找大哥!” 雍王一头雾水,苏锦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一句话。 ☆、月璃进府2 十四章 深秋的天儿合地逐渐快了,月璃在街上多晃了一会儿已见天边晚霞初上。 信王府的人对于月公主时不时光顾信王府已经习以为常,月璃从小就爱往信王府跑,这里上了年纪的人与她关系都很亲厚,倒是信王的亲妹妹云霜公主长这么大却没来几回信王府。看着月璃一天天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这府里的人经常在背后打趣,不知哪一个运气好的小伙子能得容貌这么出众脾性又开朗的人结为百年好合。 “大哥!”月璃每回来信王府,顾不得管家去通报,张口便要到处喊一声“大哥”。空旷的院子里一时到处都是“大哥”的回声。 “唔!是月璃的声音。”信王南宫亿正往嘴里送了一片莲花糕,还不及细嚼,便听见月璃的大嗓门了。 信王妃柳心语端了一碟炒菜迈进厅内,笑道:“我们月璃这声儿啊越来越高了!你快去外院接一下罢!”说着就抿唇笑了起来,“人家说,长兄如父,你这真真是比父皇操的心还多呢!” 信王摇摇头,也笑着道:“不知怎么,这丫头自小就与我亲厚!我去看看。” 月璃一看见信王,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还出来?”信王故意扳起了脸,最近各地失踪少女案闹地人心惶惶,北岳虽暂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可是女孩子一个人在晚间独自跑出来总归是让人很担心的。 月璃明白大哥是担心她,便撒娇道:“我好不容易出一趟宫,就想来看看大哥嘛!” “你这个小丫头啊!想来我这里哪个晴朗的日子不能来,非要今日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情怎么办?”一听月璃撒娇,信王口气便软了下来。 月璃装着无辜的样子道:“我知道错了,下次拣个大白天过来。可是京城里有大哥三哥七哥在,我是什么事情都不怕的!”说着又调皮地笑起来。 看她那副傲娇的样子,信王无奈地摇摇头,道:“总之,女孩子要以安全为第一。你今日来地正是时候,赶上你大嫂亲自下厨。用过晚膳了么?” 月璃摇摇头跟着信王往厅内走去,撇嘴道:“还没来及用晚膳。” “怎么?三嫂不给你管饭么?”信王打趣她。 月璃噘嘴道:“哼!是三哥!” 信王顿了顿,纳闷道:“老三不是赈灾还没回来?” 月璃甩一甩头,气道:“三哥在外面养女人,所以三嫂才被他气病了!” 信王又是一愣,强忍着笑道:“这事儿你如何得知?” “什么事儿啊?”进得厅内,信王妃迎了上来,看着丈夫眼里憋不住的笑意和月璃脸上的怒气,有些不明所以。 月璃扑上去挽了信王妃的一只手臂,认真道:“大嫂可要把大哥看紧了,不然就会像三嫂一样生病的!” 信王妃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急道:“你三嫂的病可是不见好么?” “身子上的病是好了,心病难医呀!”月璃兀自坐在桌边儿开吃了。 一时三人都落座了,信王才慢悠悠道:“月儿说老三在外面养女人,弟妹这才气倒了。”他说着便笑了起来。 信王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因着身子旧疾,她连着咳嗽了几声。信王急忙轻拍着她的背,递上半杯温水让她顺了口气。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月儿啊!你若说这事别人做得,我大抵信一些,可你三哥的为人处事,向来刚直硬气,这种事我觉得他无论如何做不得!你是从何处听来这等无稽之谈?” 月璃略一思忖,顿足道:“这样想来,好像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信王闷了一口酒道:“你这个脾气该改一改了。上次说云霜不给你吃点心,害得云霜被母妃好一顿骂,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月璃闷头道:“本来就是云霜姐姐对我说的,我又没有曲说了她。” 信王柔声笑着:“她就是那样一说,也没见她当真便不给你吃了不是?往后这样的话听听就好,没有根据的事情不可到处乱讲哦!” 月璃认真地点点头。从小到大,她就几个哥哥的话听得最认真,尤其长兄的教诲更是字字记在心里。 正说话间,便见雍王南宫钰来了厅内。 信王停了筷子,笑道:“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我府里了。” 雍王仍是那副无赖的样子,一来就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送,边嚼的津津有味,边说道:“大嫂的手艺真是绝了!这菜比我京来酒楼里的厨子做得都好!大嫂!你不考虑来我酒楼里掌勺么?” 信王妃登时被他逗笑了,道:“你可是又来胡说了!”说着命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你怎的过来了?你三嫂的病见好了么?”信王妃添了一碗饭递到他跟前。 “好了好了!”雍王坐下又吃了几筷子才开口道:“我过来带月儿回去。” 信王点头道:“用完晚膳再走罢。你近日都在做什么?” 雍王一听就头大了,心虚道:“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看生意什么的。” 信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一不娶亲,二不参与朝政,就打算这样混日子么?你看看人家十一,这次赈灾主动跟着老三去了灾区视察民情,你不学着点?” 雍王抓紧巴拉了几口,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5 急忙起身道:“好大哥!朝政有你们就行了,我负责做生意往咱们国库里多添税银保证大后方哈!我先走一步了!咱们改日再聊!月儿!走了!” 月璃不满道:“我还没吃好呢!” 信王妃憋笑道:“你先等会儿,把我给你三嫂准备的杏仁羹带上。” 又磨蹭了半晌,终于出了信王府。 “真搞不懂你!这么个压抑的地儿老爱往过来跑啥跑?”雍王钻进马车立时就开怼月璃。 月璃怒目道:“还说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没吃饱就被你拉出来?既然这么嫌大哥唠叨,那你别一天天不学无术呀?你看看十一哥,人家都知道替民分忧,你就知道吃喝玩乐!” 雍王分辨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学无术了?我五年前还打赢过大夏呢!还有,你对兄长这个态度像话么?姑娘家家整日地出来抛头露面,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月璃一时气结,瞪着雍王半晌道:“你等着罢!我听说三哥就要回来了,我让他把你入赘到白杞国去!哼!” “白杞国?”雍王一时哭笑不得,“你又在说什么?” 月璃悠闲道:“听宫里人说白杞国的公主过些时日要来北岳择一位夫婿,我可是听说那位公主性子颇大,倒是与你配地很!” 这回轮到雍王气结了,他一想到自己这个条件,似乎真有可能被选中,一时有些紧张。 月璃在一旁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独自偷偷乐了好一会儿。 定北的蝗灾凶险,本来预计要多耗些时日,不想碰着连日的大雨连带着京里的药对症,竟半个多月便好的差不多了。 因着白杞国来访,皇帝便急急召回了南宫兄弟。 回京的路上,看着些微清爽的街道,南宫恪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看一眼稍显稚嫩的十一皇子南宫阙,道:“此番治灾,你可有什么心得?” 十一皇子越过帘帏远远望一眼密集的人群,灾后的人们脸上尽是灿烂的微笑。 良久,他阖上帘脚,幽幽道:“民心大于天灾!天灾难免,人祸可疏。”南宫恪听了他这一言,暗叹这个弟弟早熟地超乎他的想象。看着面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人,他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似是懵懵懂懂什么都才开始。 “那依你之见,如今的扶余天灾占几分,人祸又是几分呢?”南宫恪有心打探他的心思。这个少年心思略有些深沉。 “人祸时时包藏于扶余内外,天灾却偶尔为之。三哥觉得人祸可怕一些,还是天灾可怕?”他抬首望着南宫恪,一双眼睛无比清澈。 南宫恪笑了笑,知他故意来打探,道:“无论天灾人祸,人道倾向的总归是正义的一方。人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存在。” 是啊,世人总是惧怕于心中的鬼魅,却不曾想,真正教人置于血淋淋现实中的总是人心。人心,总是深不见底,在某个利益相关的时刻,狞笑着跳出来咬一口身边人,教人防不胜防。 回到京中,已是十月底了。天气越发寒凉,人们裹了厚厚的衣物在凉风中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派祥和。 一进府,便听见流芳轩内传来阵阵欢笑声。看来把月璃叫出来没错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得西苑,月璃迎面跑来正和南宫恪撞个满怀。 “三哥!你回来了?”月璃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嗓子。 苏锦等人急忙回头,这才看见他满脸胡茬,眼神尽显疲乏之态。苏锦本想继续和他置气,谁想见到他这样一张憔悴的神态,心里一点也恼不起来了。 “月儿,让他先去歇会儿吧。”苏锦低声对月璃道。 南宫恪笑着上前,道:“不碍事,一会儿还得去见父皇。你的身子恢复地如何了?” 苏锦也笑着回他:“好多了。”不知怎么,一见着他,她心里莫名地开心。 又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南宫恪略梳洗一下,便去了宫里。月璃听说十一也回了,遂也欢欢喜喜地随他回了宫里。 ☆、白杞国公主 第十五章 “王妃!”菊香一大早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正差人上早膳的默娘看她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便轻声斥责道:“这孩子当着王妃的面,一点规矩也没有!” 苏锦倒没说什么,在桌前坐定准备用膳。 菊香稳了稳身子,这才说道:“前几日桂南白杞国的公主不是来扶余比武招亲嘛?她······她·····她竟看上了我们殿下!现下正吵着要入住我们睿王府呢!前厅杜总管已经开始和宫里来的苏公公张罗这事了!” 默娘惊道:“这姑娘家家的怎地这般不识礼数?既没下聘也没定亲,怎地就要住到男方的家里了?” 苏锦只是略微顿了顿,便继续喝着粥,似乎一点不为所动。 菊香着急道:“王妃!你倒是说句话呀!听说那白杞国的诺成公主甚是嚣张跋扈,要是真住了进来,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苏锦停了碗箸,瞄了一眼菊香道:“王爷不是没去参加比武招亲么?怎地无端招了公主的桃花?” 菊香跺一跺脚道:“王爷是没参加比武,可是武场缺个判官,雍王殿下便来求着殿下去了。哪知道比武比到一半,诺成公主耍赖,明明输给了禁军许都尉,硬是赖账不肯承认,还说什么我们扶余没个能打得出手的人。殿下调停不成,反被那公主暗算了一掌。咱们殿下向来不打女人的,只好闪避了两下方才躲过了。哪知这一躲竟被公主看在眼里,引得她动了心!” 默娘在一旁暗暗笑道:“殿下没和人家说自己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菊香气道:“说了说了!一早就说了!可人家一路缠着殿下一直闹到陛下面前去了!” 默娘看了一眼苏锦,苏锦脸上仍然淡淡地看不出什么变化。 “难道白杞国的公主竟愿意屈尊给殿下做小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菊香觑着苏锦的表情,声音不自觉压低道,“做小是不可能做的!这辈子都不会做小的!白杞国的公主扬言要让王妃自己退出正妃之位!正因为如此,她才一定要住进来!我觉着,王妃还是做好准备罢!” 这倒有意思了!苏锦暗暗在心里翻个白眼:南宫恪,我在这里天天没日没夜地为你寻找《云泽契书》,你倒是在外面招蜂引蝶不无快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都来了,咱们便尽一尽地主之谊!”苏锦理了理衣服,起身道,“倒是你们,人还没来,胆先吓破了!你们若是闲得慌,便去把院子里的花修一修,免得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果然,比武结束的第二日,桂南来的诺成公主真的住进了睿王府的蔚云居,离苏锦的流芳轩也就一园之隔。只不过苏锦的流芳轩在花园的西侧,而蔚云居则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6 落在东侧。扶余以左为尊,面向着后花园,苏锦的流芳轩恰好位于左侧。因着这事儿,白诺成在住进来的第一日,便闹了个天翻地覆。 “我们公主向来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凭什么给我们住低人一等的蔚云居?”诺成带来的丫头名叫金珠,也是个泼辣的性子。看见自家主子不高兴,她自然首当其冲。 杜如晦为着房子的事情头疼了半日,没想到还是争执不下。面对着金珠的气势汹汹,杜如晦道:“蔚云居是精挑细选出来给公主住的,公主若是不满意,我再重新安排就是了。” 诺成白了杜如晦一眼道:“别的我也不要,倒是流芳轩我看着还不错,就它了!” 杜如晦明白诺成的意思,便假装为难道:“公主可不是为难我?流芳轩是王妃的住处,那里如今可没有多余的位置安排给公主您了。” “让那女人搬出去!”诺成定定看着杜如晦,“杜总管难道还看不出来,往后这睿王府的后院谁说了算?” 杜如晦瞬时冷下脸来:“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不过现下这府里的女主人是流芳轩那位,您若强要,请恕我无能为力!” 白诺成登时气红了脸,下人公然顶撞主子可怎么行?在桂南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越想越气,她立马发作道:“区区一个下人,就敢这么嚣张!看来睿王府的规矩还得我来教你!”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截细鞭,便要往杜如晦的脸上招呼。还没等她挥出手,只听一道清澈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知公主说的是睿王府的哪门子规矩?”苏锦笑盈盈地看着诺成,她一身素色衣衫,一头青丝随意绾成结,甚是出尘绝神。 诺成收回鞭子,听着周围的丫头们问着王妃安,上下打量了一眼苏锦,道:“是你!” “怎么?公主竟认识我?”苏锦脸上笑意不减,少有的笑容令人感觉甚是舒适。在苏锦看来,诺成公主确实姿色过人,不过是那种娇艳的美,皮肤水嫩,眼神明亮,身姿窈窕,甚是夺人眼目。 “别在这里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白诺成抖了抖鞭子道,“睿王妃只能是我!我劝你趁着我心情好,及早自降身份,别让我逼你退出!”苏锦随意的装扮竟在白诺成看来像个好欺负的! 苏锦转身寻了个舒服一点的椅子,悠然地坐在那里看着诺成道:“中原讲究长幼有序,不论是谁来做这睿王府的妃,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我既你比来得早三个月的光景,又没什么过错,为何就要我让出正妃之位与你?这于情于理可是一点不通啊!” “就凭我的身份比你尊贵!”白诺成傲然俯视着苏锦,脸上绽出一抹嘲讽的笑,“我是桂南的公主!我的父皇和兄长在桂南拥兵百万,若我嫁给睿王,桂南便可与扶余联手。你们大夏区区一个西北蛮族,既不盛产钱粮,又无兵马加持,岂不是轻易毁于朝夕!” 苏锦的眸子黯淡了一瞬,遂又回道:“大夏即便比不上中原富庶,每年牛羊岁贡可是丝毫未曾断过。你冬日里穿的毛皮哪一件不是产自大夏?再者说了,大夏和扶余交好百年有余,公主的这番言论致力于挑拨两国关系,若是这话传到陛下那里,公主以及桂南该当如何自处?” 白诺成冷笑一声道:“自处?你和你的族人们即将难以自保了,你还担心我的处境?陛下若没有这个心思,我又怎会轻轻松松住进来?不知你说的交好,指的是大夏出尔反尔攻打扶余边境最后反被打回原形,只能以和亲的方式求和么?你若是个识相的,趁早到陛下那里请罪,让出不属于你的位置,我还能饶你一命!” 苏锦冷下脸道:“我的命还轮不到你来处置!本来想着,你若在这王府里好好住下去,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看来,你是不想好好待下去了。杜总管,既然公主瞧不上蔚云居,我看后院浣洗居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给公主住吧!” 杜如晦连连点头应着。 白诺成早已气地要跳脚了! “你竟敢这样侮辱我!我已说过了!除了流芳轩,别的居所我一概不会去的!” “随你的意!”苏锦起身要走,“杜总管,派人给我收了她的鞭子!顺带搜了她所有的行李!不要留一件危险物品。叮嘱一下默娘,往后厨房也不许公主及其身边人进去!我看她精神恍惚不太正常,再要误伤了府内的人,殿下又要怪我治家不严了!” 杜如晦并几个丫头只能憋着笑一一应下,全然没注意到白诺成那气到青紫的脸色。 临走之际,苏锦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别忘了给公主叫一位大夫来瞧瞧病!太医院的崔大夫我看着就不错!” 进府第一日便吃了一个闷头亏,白诺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寄人篱下,难免束手束脚,虽然嘴上仍叫嚣着不满,可终归是住在了蔚云居。由于陪着诺成一起来的还有白杞国大皇子白尚轩,诺成受了这样的委屈,自然趁着桂南的人还没离开之前,将此事传递给了自己的亲哥哥白尚轩。幸好白尚轩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亲妹的脾气,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为了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白尚轩亲自去找睿王南宫恪赔罪,拜托他多多照拂自己的妹妹。南宫恪自比武之后,便一直在军营里练兵,倒真是没想到苏锦给白诺成摆了这么一道!那日杜如晦去军中送衣物时,一五一十地将此事陈述了一遍,南宫恪听完只觉好笑。没想到这个女人看着冷冰冰地,以为她一直不关心他府里的事情,居然在这件事情上做地这么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当日晚上,南宫恪练完最后一支军队,便星夜回府了,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锦和白诺成斗智斗勇的样子! 刚一进门,南宫恪便听见东苑传来一阵打骂声,声音甚是刺耳。难不成苏锦这个女人竟在家里动粗么? “怎么回事?”南宫恪在去花厅的路上正巧碰上了行色匆匆的杜如晦。 杜如晦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急忙道:“殿下快去看看吧!诺成公主嫌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这会儿正在那边打骂厨娘!” 南宫恪眸子一冷,道:“你不去阻止反倒是要去哪里?” 杜如晦回道:“我反复拦不下公主,只得去请王妃啊!” “哦?”南宫恪听着东苑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突然戛然而止。 “怎么停了?难不成给打死了?”杜如晦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心口“砰砰”跳个不停,王府在他的手里可还没出过一件人命。这些人都是跟着睿王十几年的老人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去看看!”南宫恪的声音里全是冰冷,杜如晦知道大事不好。 才走到蔚云居门口,守院的丫头正要通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7 被南宫恪伸手阻止了。透过黯淡的灯光,隐约可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灯火旁,字字有声。 “为何打人?”苏锦的口气冷冷的,南宫恪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看不见她脸上逐渐蓄满的怒气。 白诺成还没说话,一旁的金珠抢着开腔道:“厨娘做的饭不合我们公主的胃口,反复讲过几次了仍然不知改正!还敢跟主子回嘴,公主只是教她规矩而已!” “就因为饮食不合你们的口味便要打人?合府上下百十来个人,若是人人都要合自己的口味,默娘的饭该如何做?她回了你主子什么嘴?不妨说来听听!”苏锦眸子越来越冷,金珠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白诺成冷哼了一声道:“明知道我们桂南的饭菜和你们扶余的口味不一样,三番五次强调,不仅丝毫没有长进,居然做地越来越难吃了!你看看,这样的饭菜喂猪还差不多!” 苏锦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口味不似她晚上吃的,看得出来默娘为了满足白诺成的要求费了不少的功夫。 “这菜的味道尝起来还行,默娘为殿下的饮食伺候了十几年,殿下也没说过她做的饭菜只能拿去喂猪。不知你又比猪高贵多少,默娘为你如此费心竭力还讨不着一点好处!” 白诺成一时气结,怒道:“你竟敢说我不如猪!”说着冲上去伸手就要去扇苏锦的脸。看白诺成那架势,南宫恪差点就要闪进去了。哪知她的手刚呼出去,手腕就被苏锦一把拿住了,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动弹不得,只能恼羞成怒地瞪着苏锦。 苏锦嘲讽地看着她道:“怎么?占不到理儿就要动手么?难不成你练过身手,别人就任由着你打骂?”说完这句话,苏锦甩开了白诺成的右手,不去看她那双恨地快要蹦出火花的眼睛。 “今日我便告诉你,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丫鬟,伺候你是心意不是本分。你没有资格对任何人动手,尤其府里上了年龄的老人,你若敢不分青红皂白伤他们分毫,我必定悉数奉还!默娘今日已然挨了你的打,往后她便不再伺候你们东苑的伙食。既然嫌人家做的饭菜不合胃口,那你最好找一个合你胃口的厨子来专程伺候你,不然哪一日饿死在我们睿王府,不知你那父兄会不会带着百万雄兵来讨伐我们扶余呢!” 白诺成的脸色气到发紫,金珠在一旁看不过去,站出来指着苏锦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现在仗着正妃的身份就可以随意欺压我们!等我们公主在殿下面前得宠,有的是法子慢慢收拾你!” 苏锦好笑地看着金珠道:“别的我不好说,以诺成公主的姿色恐怕难入殿下的眼!公主若是真有本事,就给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光凭嘴上功夫,我也能说我是殿下面前正得宠的人呢!” 金珠还要还嘴,只听苏锦眼神一冷道:“来人哪!给我把这个顶撞主子没规矩的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 “你敢!”白诺成急道。 “你看我敢不敢!拖出去!” 几个家丁立即涌了上来,将金珠拖到了院子里,正中摆着的是适才杖打默娘的长凳。几个板子落下去,只听金珠喊地撕心裂肺,似乎格外地疼。白诺成在屋里听着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嘶喊,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只得苦苦哀求苏锦道:“你就饶她这一次吧!我保证她没有下一次了!再这样打下去,她会没命的!” 苏锦看着白诺成,脸上淡淡地丝毫不起波澜,等到数够了十个板子,才叫人停了下来。 “今日看在公主和殿下的面上,我便饶她不死。下次再有这不识规矩的丫头,你若有心无力,我便替你来管教!” 白诺成泛白的脸上隐隐仍能看出愤恨的神情,苏锦看在眼里,转身便走。想和她斗,那她只有奉陪到底。这些年娘亲别的没有教给她,唯独自保和报复的法子倒是给她灌输了不少。她从不主动去侵犯任何人,可是也决不允许别人给她难堪。 苏锦转身带走了默娘,刚出了院门,就瞧见南宫恪笑意盈盈地立在大红灯笼下,远看去,那笑意暖暖地似要融化了她心尖上的那座冰山,她竟不知不觉间同他一起笑了。 “送默娘回去休息吧,请大夫来看一看。”杜如晦小声嘱咐着将其他人支回去了。 南宫恪走上前来,依旧笑着,道:“几日不见,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苏锦收起笑容,冷声道:“我让你心尖上的人难堪,亏你还能笑得出来。”说完苏锦就向着流芳轩的方向走去。 南宫恪跟在她的身后,不解道:“谁和你说的,白诺成是我的心上人?我可没有承认过这回事。” 苏锦冷哼道:“人都住进来了,日日在府里吆五喝六地,若不是仗着你在后面撑腰,她能嚣张跋扈成这样?” 南宫恪失笑道:“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这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她性子向来如此,白尚轩昨日还来亲自致歉,小打小闹地能过去就过去吧!毕竟她在府里也住不长久,等她玩腻了也就自己回去了。” “小打小闹?南宫恪!你自己找的包袱自己去收拾,我不要再继续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我没有那样宽广的气量去容忍她一而再再二三的挑衅和侮辱!你若是看着心疼,休了我便是!她不是要做睿王妃么?你给她就是了!何必给我找这么多的气受!”苏锦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在南宫恪听来却别有一番意思。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南宫恪好笑地拉住她。 暗夜中南宫恪看不见苏锦乍红的脸颊,她迅速甩掉南宫恪的手,没好气地回道:“你有这调笑的功夫,不妨去好好管一管你那桂南的公主!好让我腾出空子仔细找一找《云泽契书》!前几日刚发现的一条线索,因着她来的这几日闹出的大小事,得不到丝毫进展!” 南宫恪宠溺一笑,道:“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你便依着自己的规矩来就是了。《云泽契书》倒也不着急,你慢慢收集线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告诉我,我让卫风替你去办。”苏锦没再说什么,三两步便走到了流芳轩的院门口。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歇息么?”看他还要跟着进院里去,苏锦伸手拦住南宫恪问道。 “你适才不是说正得夫宠么?不能光说不做啊!哪有得宠的妃子独守空闺的?”南宫恪拿开挡在面前的手臂,径自要往里面走去! 苏锦急道:“我也没说要和你睡在一处!这事不用你替我证明!你给我回去!” 南宫恪站定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锦道:“你是认真的么?” 苏锦不敢去看他那双火热的眼睛,低着点了点头,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轻的“嗯”。 “那好吧!”南宫恪仰头看着天上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8 繁星,叹口气道,“既然你这里不收留我,那我去看看诺成。” 苏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究竟是怎么了?竟会涌上失望的感觉。 夜色如墨,苦涩的微风里掺杂着香甜的气息氤氲在西苑的上空。 ☆、争锋吃醋 第十六章 流芳轩内有大量的上古书籍,为了方便苏锦查阅,南宫恪命人专门造了一个小隔间,将那些书籍有序排列出来。所谓的重要线索,便是苏锦在《流芳集》里发现的一条关于《云泽契书》的记载。记载显示,《云泽契书》最玄妙的一点是,自古以来无论如何流荡,每一次出现都与皇室息息相关。这更加确定了苏锦的猜想,《云泽契书》应该还在北岳都城里,除了皇宫,京城里已经分封的皇子有七人,但是府邸却只有五处,除了睿王府邸,另几处分别是信王府、隶王府、景王府和雍王府!只要能够排除这几座王府,皇宫就好查了!那么,最先开始核查的,应该是睿王府了!虽然南宫恪认定府里没有《云泽契书》,可是不排除例外!究竟哪里算得上是府里阴气最重的地方?苏锦毕竟在府里的时日不长,只好喊来兰香和菊香姐妹二人询问。 “府里可有什么地方是大家平日里都不敢去的禁地?” 面对苏锦这有些怪异的问题,兰香姐妹二人面面相觑道:“王妃!我们从小长在府里,还真不晓得哪个地方去不得呀!” 苏锦抚额皱眉道:“难道府里都没死过人么?” 兰香笑道:“王妃可是又说笑了。府里老人居多,都是自进府以来便生活至今的,谁没事儿就要死要活的呀!” “南宫恪那样冷绝的人,死在他手里的人难道没有十个八个的?”苏锦纳闷道。 菊香“扑哧”笑了一声,道:“王妃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殿下是个面冷心热的,虽然征战沙场破敌无数,可是对待身边人一向都是温情有礼的,你看他对府里下人的态度就明白了。我们常常笑着说,这辈子能在殿下身边伺候,能得殿下关怀,终归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苏锦看着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提起南宫恪,满心满眼尽是崇拜和开心,眼睛里的笑意真是遮也遮不住。她竟有些嫉妒她们,怎么她就感受不到南宫恪的温情!这个男人逼婚强娶也就算了,如今又招来白诺成那个丫头给她气受!苏锦越想越气,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 兰香看苏锦脸上竟出现了少有的不耐烦,一时不明白又是哪句话惹她不开心了。想一想,能让王妃喜怒于形的人和事实在屈指可数,看惯了她素日冷淡的面孔,今日这般情形还真是令她有些惊喜!她突然想起来,府里确实有个地方死过人的,遂拍手道:“我想起来,大约七八年前,殿下奉旨讨伐敦煌粟特一族时,曾救回一个粟特族的姑娘。好像她当时就住在西苑后面,人死了以后,巡夜的人经过那里地时候老是能够听到女子的哭泣声。虽然如今好几年都没有出现那种声音了,但是半夜还是没有人敢从那里过去的!” 苏锦眼神一亮,道:“快带我过去看看!” 菊香胆小,怯怯地问道:“真要去吗?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呀?听着怪可怕的!” 苏锦丢了一记白眼给她,道:“我又没逼着你去!”说着就起身往外面走去。兰香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我去吧,你把新被褥换了,顺便去默娘那里看看午饭怎么安排的。今日殿下在府里,可别再出什么漏子。”菊香点头应是。 西苑背后确实有一座小小的院落,被一睹围墙高高地围了起来。院门上落着一把厚重的锁,上面已是锈迹斑斑。从外面看去,那破旧的院落与王府的陈设格格不入。年代久远,它似乎被人遗忘了许久。苏锦上前摇了一下挂在门首的旧锁,扬起一片灰尘。 “这把锁上的钥匙在哪里?” 兰香眨着眼睛想了想,道:“应该在杜总管那里!我这就去找他拿钥匙。” 苏锦点了点头道:“速去速回。” 趁着兰香取钥匙的空档儿,苏锦仔仔细细打量着衰颓的院墙。这面墙着实太高了,假若一时半会儿借不来钥匙,她便是翻墙也不好上去的。原地转了好几圈,兰香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串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 兰香喘着气道:“找这把钥匙可是费力老半天的劲儿!也不知这个时候杜管家出去收什么账,要不是殿下帮着找,王妃今日可算是白跑一趟了!” 苏锦有些惊讶,道:“这钥匙是南宫恪帮着找的?” “对呀!殿下还嘱咐王妃别在里面耽搁太久,毕竟这院子有些年头没住人了,怕里面的浊气会让你的身子吃不消。” 这个人,确实是有一些温情的。苏锦忍不住地内心涌起一阵小雀跃。 主仆二人慢慢打开了旧锁,推开门的瞬间,一阵枯草味儿扑面而来。正是深秋的季节,满院杂草堆积,看着甚是荒颓。进屋以后,到处都是蜘蛛结的网,灰尘扑簌簌直往下掉。兰香被呛地直咳嗽。见状,苏锦连忙挥了挥袖子,帮她挡了一些灰尘。屋内的陈设倒是简单,只有一张小小的短腿方桌置于中央,窗闱并软榻上的颜色素地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窗下整齐地排列开数十个陶制花盆,看那枯死的痕迹,裸露的根部竟有些像百合花的根。看来住在这里的那位粟特姑娘,生性应该也是清寡淡雅的。简单地巡视了一圈,苏锦就着手翻找屋子的角落,希望能找到有关《云泽契书》的蛛丝马迹。翻了半天,兰香突然惊叫一声,苏锦循声奔过去,看到那张软塌下压着一堆凌乱的画像。苏锦拿起上面几张画像仔细端详,不解道:“这画像看着有些眼熟?” 兰香怯怯道:“这画上的人是殿下!” 苏锦恍然大悟道:“确实是他!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你们殿下说不定是人家姑娘的心上人,闲来对画一解相思,有何不可?” 兰香倒吸一口气道:“可是,这下面怎会有王妃的画像?” 苏锦惊得眉心一跳,急忙去看那剩下的画像,果不其然,那画像上的女子,眉眼间真与她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看那衣着,却是异域装扮的风格。莫非,这便是南宫恪的心上人? 一阵凉风自破窗涌了进来,吹得苏锦和兰香脖颈发凉。这屋子仿佛真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兰香小声提醒道:“王妃,这屋里有些寒气逼人,咱们还是出去吧。”苏锦稳了稳心神,鼓励兰香道:“别怕!咱们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再找一找吧!要是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出去!” 兰香快要哭出来了,扯着哭腔道:“这间屋子许久不曾住人了,要是真有什么书,早就受潮发霉了,怎会保留至今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29 呢?” 苏锦随意卷起几副画像,安慰兰香道:“一定有的!你看这些画像不好好地保存下来了么?我们再找找看,找到了立马出去!”兰香只好帮着继续找。终于,在床底的柜子里,一堆旧衣服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泛着黄渍的书。上面的文字不是中原的汉字,应该是粟特文字。苏锦随后翻了翻,从书里掉出一片碎花布头。她拿起那块碎花小布看了一眼,惊觉那上面不是碎花,而是一枚熟悉的印记。她看着手腕处的月形胎记征了征,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恐慌!那块布头上的印记正是三枚交叠的弯月。苏锦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意有所指,一时想不明白,实在又找不到别的书籍。那屋子越来越冷,她只好作罢,在兰香的再三催促下走了出去。 俩人走出院子以后都觉得重重舒了一口气。这院子算得上阴气重了!人啊,还是要多在太阳下晒晒,否则心里一直照不进阳光的黑暗角落,迟早要滋养出罪恶的温床。 俩人才走出两步,好巧不巧地,碰见了白诺成前呼后拥着走了过来。 苏锦正要转身躲避,白诺成尖锐的声音便自身后飘了过来。 “姐姐何时来了东苑?原以为姐姐不想见我呢,怎地这么快就来了东苑?莫不是也想来瞧一瞧殿下送我的这支簪花?”白诺成得意洋洋地扭着脖子,极力想让所有人看见她发髻里明亮的簪花。 苏锦回过头冷冷道:“既然是殿下送你的,那你可得收好了!簪子看着挺不错,不过殿下素来眼神很好的,怎么今日我看你那簪子却和我那支金步摇相差甚远呢!” 白诺成听苏锦的布摇是金的,而她的簪花只是银的,妒意顿生。不待她强行分辨,苏锦又补充道:“我听卫风说,殿下为了那对儿金步摇,可是请工匠费了好些时辰打磨出来的。兴许你的簪子来不及细挑,殿下随意拿了一支来送你。不过不要紧的,一会儿我替你在殿下面前说说情,改日去朱雀大街上替你好好挑一对儿!咱们扶余的姑娘尽是巧手,保管能买到你喜欢的!” 白诺成本来想带着簪子出来给府里的下人摆一摆威风,借此羞辱苏锦。没成想反被苏锦的一番话羞辱了回来。她的心气那样高,怎能受得了这番难堪,心思三两一转,立即回击道:“只要是殿下送的,任是个木头做的,我也喜欢。听姐姐的口气,你嫌弃殿下眼神欠佳,恐怕有些不妥吧!姐姐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讲给殿下听的,相信殿下心中自会有一番定夺,就不劳姐姐多费口舌了。我还要谢谢姐姐好意提醒,若没有你适才的一番话,我还真不知道姐姐这么不把殿下放在眼里!”苏锦挑了挑眉,一时喉头打结,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白诺成为自己扳回一局,心里暗自欣喜。 看着苏锦略有怒意的神色,她火上浇油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免得耽误了午膳的时间,让殿下在我东苑好等!”说完便大摇大摆地从苏锦面前走了过去。 看她们走远以后,兰香忿忿不平道:“这个诺成公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就一支簪子么,用得着这么广而告之,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殿下有多在意她?” 苏锦翻个白眼道:“这算得了什么?往后这般争风吃醋的事儿只怕日日都要上演几回!” 兰香被苏锦翻白眼的小表情逗地直乐。道:“王妃的小表情可是越来越多了,看着尤其可爱!比起往日面无表情,这样看起来生动好看多了!” 苏锦睨了一眼兰香,嗔道:“你是说我以前不好看么?” 兰香吐吐舌头调皮笑道:“奴婢说错话了!王妃怎么都比东苑那位好看得多!不过,王妃那对儿金步摇分明是太后送的,怎地说是殿下送的?王妃可是又记错了。” 苏锦无语地看着兰香道:“你也就是在睿王府这么单纯的环境里才能没头没脑地长这么大,日后可不能嫁到错综复杂的家门里去。” 兰香瞬时红了脸,知道自己把事情又往简单了想去。可她还是想问个清楚,不解道:“王妃这么说是为了气诺成公主么?” 苏锦欣慰地看着兰香,道:“白诺成心气儿这么高,仗着殿下给的好处就想来给我难堪,我若是不这样回她,杀一杀她的威风,反倒要让她上天了!” 兰香偷偷笑道:“我发现啊,自从来了诺成公主,王妃真是越来越让人惊喜了!原来我们还都以为王妃是个性子软的,担心日后被人欺负了。这下看来,竟是我们多虑了!” 苏锦扬着头笑容灿烂地回道:“脾性好而已,不代表没脾性。尤其对待白诺成这样的人,咱们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走!吃饭去!” 刚走了两步,苏锦突然站住,问道:“南宫恪今日来东苑吃饭?白诺成那丫头明儿个又有的说了。不成不成!兰香啊!晚膳叫殿下去西苑吃,往后每一餐都要在西苑!” 兰香在后面只能傻呵呵地笑,她们那个木头一般的王妃吃起醋来真是格外可爱! “我说你听见了没有啊!” “听见啦!听见啦!” ☆、设计 第十七章 气完苏锦,白诺成无比得意,一回到蔚云居,她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呢?”南宫恪踏进门来。 白诺成笑得眼角是泪,道:“你那个小娘子实在有趣!我不过说你送我一支簪子,她便受了刺激一般,一对儿金步摇直是说的我分辨不得半句。” 南宫恪知是她又去招惹苏锦了,便有些不满道:“我何时送你簪子了?我收留你可不是为的给她找难受!” 白诺成止住笑,飞过一记白眼道:“是是是!睿王殿下舍不得送朋友一支簪子,倒是给娘子送的金步摇,还是成双成对的送!真是感人!” 南宫恪勾起嘴角,忍俊不禁道:“她说我送她金步摇了?我就说过,她不似看上去那般好拿捏,寻常的人想要她低头可算是难上加难。你偏不听——” “行行行!”白诺成打断他,“她的厉害我可是领教过了。只不知是不是因为你这厉害娘子,以致师兄至今还没机会圆过房?”她说着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觉得害臊。 南宫恪早就知道这个师妹素来说话不着四六,可是圆房这种事到底说出去不好听,遂拉下脸道:“你明日就回去罢!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倒是张嘴就来!” 白诺成只当他说玩笑话,便不以为意地道:“没事的,我会想办法,师兄不用过分忧心!” 南宫恪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时忘记了来意,起身便走。 白诺成看这个架势,心知南宫恪这回真要她回去了,急道:“你要我打听的消息,不要了么?” 闻言,南宫恪止住脚步,回首挑眉道:“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0 怎么?你别是又想耍什么花样?” 白诺成看他脸色稍稍缓和,便谄笑着上前道:“不就是四季香么!你想得没错,凌云峰确实和隶王有牵连,但是四季香如何而来,却是不得而知。” “好,我知道了!”南宫恪转身要走,“明日我就不送你了。” 吧诺成一听仍要她走,便急地跳了起来,道:“我还没查到四季香,怎么就要我走?再说了,我堂堂的公主,就这样走了,叫我脸面往哪搁?” “哦?你还记得自己的脸面呢?当初死活不听非要住进来的人是你,现在自己想办法出去罢!为了你的脸面,我就勉为其难向父皇请旨,将许都尉还给你!”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白诺成登时又炸了,道:“你还好意思还我!我原以为你当初将我夫君带到西北去应对战事,只是暂时,谁知一去就是三年,回了北岳给他个都尉牢牢套在皇城里,了了了了还要我亲自来将他赢了回去!” 南宫恪欲要解释:“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一直在想法子放他回去与你团聚,哪知父皇一时半会儿不愿意放人······” 白诺成重重地吐出一口闷气,道:“要不是师父遗言,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 南宫恪只好留下软言相劝,一时又逗留到晚间。 苏锦对着画像研究了一个下午,越发觉得画中女子和自己的□□有七八分相像。可是她反复地思来想去,都找不到有关画中女子的半分记忆。若说和她没有丝毫关系,那块碎花小布上面的月形标记分明与她手腕上的月形相差无几。难不成这女子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看来这件事非得找南宫恪问一问才行。 苏锦正要将东西收拾起来,只见兰香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兰香愤愤地道:“卫风说殿下已经去了东苑那边。” 苏锦撇撇嘴道:“没什么,那就改天吧!” 兰香急道:“王妃不是说往后都要殿下在西苑用餐么?万一诺成公主又借题发挥,编排王妃不得宠,咱们这几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苏锦安慰她道:“我中午那会儿说的是气话,诺成若是个聪明的,应该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了。咱们不该这么斤斤计较,失了正室的气度!” 兰香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锦,这才过了多久,王妃就又回到了原来那个与世无争的模样。也罢,正主本人都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半晌功夫,默娘便差人上菜肴。正上到一半,东苑来了两个丫头,说是奉命前来送菜。 苏锦看了一眼默娘,命人将那两个丫头带了进来。 这两个丫头,一个是白诺成自己从桂南带来的,神情倒和她主子一般踞傲。另外一个则是白诺成进府以后,杜总管拨过去专门伺候她的起居丫头。 那个桂南的丫头进门以后略微行了一个小礼,大抵是忌惮那日金珠傲慢无礼挨的板子,虽也是不情不愿,但好歹面子做足了。 “公主听说王妃自成亲之后,殿下从未叫人做过元夏的菜品。今日殿下特意差人做了桂南的菜,公主一时受宠若惊,便想着与王妃一起分享殿下的这份心意。还请王妃笑纳!” 菊香那个急性子,率先就听不惯了。这哪是来送菜,分明是来挑衅的!她正要开口反击,被苏锦一个眼神给拦下了。 苏锦挑眉道:“放着吧!我正好尝一尝你们桂南菜的口味!不知公主最近新找的厨子做的饭菜还可口么?” 桂南的丫头看着苏锦微变的神色,有些心虚地回道:“口味尚可。” 苏锦整了整衣服,不再看她,道:“那就好,退下吧!” “公主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王妃!”桂南那个丫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锦,“殿下今夜要在东苑就寝。” 苏锦抬头冷冷地看着她道:“哦?那又如何?” 那丫头避开苏锦凌厉的眼神,道:“公主劝王妃······还是·······还是不要在殿下身上浪费时间的好!听······听说——”她磕磕巴巴说到一半,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苏锦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问道:“还听说了什么?” “听说王妃和殿下新婚之夜以后,便再未同过房!即便王妃不为自己着想,也合该不能拦着殿下的子嗣因缘才是!” 此话一出,室内其他几人登时吓得跪倒在地。这样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的话竟会出自堂堂公主之口,兰香甚至吓得不敢去看苏锦的脸色。说到底,毕竟殿下和王妃久未同房是事实,不怪白诺成会拿着这件事做文章。只是身为女子,这样的事情究竟是难言之隐,更何况王妃是自尊甚强,受不得半分羞辱的人!平日里她们虽也着急,但看王妃素来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府里也没有其他偏房争宠,便由着她了。万万没想到,一时的疏忽大意,如今便宜反倒让白诺成占了去。 苏锦也是没想到白诺成会用这一招来刺激她。别的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会以牙还牙,只是同房这件事情她不曾想过。毕竟这事不比耍两句嘴皮子和打几下板子那般随意,她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呛回白诺成,唯独这件事情,她做不到!即便被人当众戳穿了短处,她也要强装镇定,不想让人看到心里的脆弱和难堪。 “她还说什么了?”苏锦装着不为所动的样子,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起伏。 那丫头怯怯地回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退下吧!” 桂南的丫头连爬带跑地溜了出去,倒是另一个丫头不急不缓地拜了一拜道:“适才的话王妃莫往心里去,尽早抓住殿下的心才是要紧事。如有什么用得着奴婢的地方,王妃可以随时派人来东苑找奴婢。” 苏锦内心一动,仔细看了她一眼,模样倒是清秀。 “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你如今在公主身边服侍,切不可生了二心。免得被人家抓住了把柄,我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没道理回回都在她手下救人。”苏锦说罢不再看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尽管如此,”那个丫头跪伏在地,“奴婢昔日受王妃恩惠,是王妃出手搭救奴婢,让奴婢在王府谋得一份差事,救命之恩奴婢时时感念于心。即便王妃无心争宠,也该为我们大家着想。他日若是别人来替了王妃的位子,奴婢怕又要回到过去那般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去,死不敢死,活不成活。王妃!奴婢求您,即便不是为了我们,为了您自己,您就去争一争又有何妨?” 合屋的人听着这番肺腑之言,都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这何尝不是她们心中所想。在这样一个权贵横行的世道里,能遇到一个明事理通人情体恤下人的当家主母何其难。白诺成不会是那样的人,往后不管还有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1 没有这样的人,至少当前苏锦是这样的人。人的心都是肉做的,苏锦虽然一向冷冰冰地,但是对下人的好,她们都心有所感,任是石头般坚硬的心也该化了。 苏锦一时觉着有些头疼。她叫人搀起了那个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奴婢名叫简言,简单的简,言语的言。” 苏锦笑道:“简言简言,你倒真是一点也不简单啊!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要在我这里耽搁地太久,否则回去又该挨责罚了。” 简言走了以后,默娘看着冷掉的饭菜,道:“王妃这饭须得热一热才行。” 苏锦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不想吃。” 兰香正想劝阻,默娘连忙使了一个眼神阻止她。待众人都摒退以后,屋内只剩下默娘和苏锦二人。 “默娘有事么?” “王妃是不是还想着方才之事?”默娘在南宫恪没出生前就陪着容妃,自小在宫里活着出去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苏锦自小缺少母亲的温情,默娘在她进府以后时时关照着她的衣食住,时日一长,难免将她视作母亲一般的亲人。 默娘的话刚一问出口,她便喉头禁不住哽咽,道:“现在唯有您能体谅我的心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够应付这一切,我想逃离这儿,离他们远远地。南宫恪娶了我,却让我平白受这种委屈!” 默娘上前拉过苏锦的手,笑着安慰她道:“傻孩子,难为你还能坚持到现在。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他的母亲蒙受不白之冤仓促离世,世人又对他流言相向。可怜他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他的性子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他看着面冷,内心里仍然是善良的。这一点你要相信他!世人都被他的战神身份糊弄了,那孩子的谋算和狠毒只用在敌人的身上,战场上嘛,你也知道这是难免的。你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你们注定要比平常人辛苦一些,我看得出殿下对你的耐心和心意,你须得多给他一些时日,你们只有慢慢走进了彼此的心里,才能一起度过难关。现在的这些小喽罗,不足以说明问题。他的心思一直都在你这儿,你不必担忧,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让他看到你心里也是在意他的。只要他看见了你的真心,他自会寻你的。” 苏锦靠在默娘的怀里,说道:“我们的关系不似你想的那般单纯,我没想过要嫁给他。对这桩婚事,我一开始便是不情愿的。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只是演戏给旁人看的。我不去奢求他的心,我只是想,哪怕是做戏,他也要做得像一点,不该这么糟践我的自尊。若不是他的娇惯,白诺成今日怎么敢打发一个丫头当众羞辱我!” 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锦,叹口气道:“你们这俩个傻孩子,真是倔地要命!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才成亲的,只要成了夫妻,那便说明你们这一世的因缘不浅。换个角度来说,即便你已经打算要长久地离开,可是如今你人尚在府中,难不成你愿意看着别的女人霸占了你的丈夫不说,还日日来你面前羞辱挑衅你么?” 苏锦强撑笑脸道:“随他们吧!往后我再也不掺和他们的纠葛了!” “什么叫掺和?”默娘有些无奈,“女人啊,这辈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和谁相守白头,你的命运终归是绕不开夫妻相处的。男人啊,天生的就爱寻花问柳,你要做的就是在那些莺莺燕燕面前树立你正妻的威风。男人是可以管教的,那些上赶着做小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你不管教自己的男人,反倒让外面那些捷足先登,灭你威风不说,往后你的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古往今来,生出多少宠妾灭妻的腌瓒之事,细细究来,哪一个不是因着原配妻子的一味忍让?放任不管只会把男人推地更远,你把这世上唯一的靠山反手推给别人,让别人决定你的死活,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听到这里,苏锦仍然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只是眼里的困意渐深,她小声地反驳道:“我向来不屑与人争夺,谁说的女子嫁了人就只能依靠丈夫度日?我就不相信一个人有手有脚,挣不来衣食麻钱,一定要靠着别人去养活?” 看她倔强而天真的样子,默娘知道这姑娘对这个世道了解地太少了。她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宁愿受着丈夫的暴力也不愿被一封休书离弃了。女子一旦嫁了人,一生只能恪守着夫纲去仰人鼻息地苟活着。被休弃的女子,素来是没有活路的。曾经依靠的娘家以她为耻,人人都来欺凌她、唾弃她,她的命甚至不如蝼蚁,一边受着千夫所指,一边等着死期来临。什么自尊?什么人格?都是文人笔下的笑谈!算了算了,不想了。默娘又勾起了伤心的记忆,她曾经深入骨髓地痛过,所以她不愿看着眼前人重蹈覆辙。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呢?看着苏锦沉沉的睡颜,她又一次陷入沉思。 ☆、谋生 第十八章 次日一早,苏锦边吃着早膳,边对众人公布了一个消息:她要出去谋生,证明自己是可以脱离男人而生存的! 默娘听了这个消息,惊道:“王妃打算如何做呢?” 苏锦神秘笑道:“昨夜我已想好了,就卖刺绣吧!别的我也不会做,就刺绣尚有一些基本功。” 兰香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刺绣仅有基本功是不够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就学好的。一针一线需要慢工来做。你若想靠着刺绣赚钱,没有学个三五年,恐怕很难卖个好价钱的!” 苏锦撇撇嘴道:“我先学着吧,做一些简单的总还是可以的。你们谁愿意教我呢?” 菊香跳出来指着默娘道:“默娘的针线活可是得了容妃娘娘的真传,王妃若是跟着默娘学刺绣,应该会大有长进的。” 默娘笑笑:“王妃若是不介意,我自会倾囊相授!” 苏锦笑道:“也好,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母妃的手艺。” 说学就学,苏锦生性聪颖,性子又沉稳有耐性,练功时比常人精进地快,学习刺绣也比常人领悟地快。教了几日,默娘笑道:“本以为王妃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没想到学起来竟这般地快,毅力竟比常人还要好些。” 苏锦看着自己渐渐能够绣出简单的花鸟图样,心里自是非常开心。虽然比不得默娘那般出神入化,却也看得出来几丝□□。想来,又有些后悔没在凤山上认真学刺绣。 “这几日没有白诺成那丫头来烦我,我学地自然要快一些。”苏锦有些纳闷,这几日确实听不到白诺成的消息了。 默娘知她几日未曾出门,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日诺成公主遣人送菜到西苑来,晚上殿下便去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2 了军中,隔日诺成公主也一并跟着去了。这几日还未回府,所以你也算是得了几日清闲。”默娘手下的针线一刻也不停地忙活。 苏锦停下手上的活计,略微有些诧异,道:“那晚南宫恪没住在蔚云居么?” 默娘忍俊不禁道:“王妃可是小瞧咱们殿下了。殿下素来是个严谨的人,诺成公主不是明媒正娶,没名没分的,殿下睡在她那里算是怎么回事?” 苏锦忍不住噘嘴道:“那他何必将人安排进来呢?如今就算他没做什么,外面的人指定都认为白诺成和他关系匪浅!他若无意于人家,何必毁人清白?” 默娘笑道:“殿下对外一直说的是接待外宾,对于诺成公主也是恭敬有礼。诺成公主即便再钟意殿下,也不能自毁名节到处宣扬她是如何与你争宠的吧?府中的丫头们也不是那般爱嚼舌根的人,更不会在外面乱讲是非。如此,有几个人会去意淫这段关系?” 苏锦换了一枚针头,头也不抬道:“默娘别忘了,白诺成自己到陛下那里吵着闹着要住进来的!睿王府的正妃之位也是她自己哭着喊着要亲自夺去的!这么大的场面,要说别人不知道她的用心,恐怕连三岁的孩童也不会相信的!” 默娘终究是无法再为南宫恪解释半个字,遂感叹道:“此事毕竟也由不得殿下作主,殿下能做的唯有以礼相待,不让她再生出非分之想。想来桂南的民风应是比扶余开放的,听说那里的女子婚前是可以住在夫家的!” “是么?元夏的女人是可以自主追随心上人的,即便婚约在身,若是婚前遇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男子,也是随时可以在一起的。常常有女子为了躲避不甚满意的婚事,与中意的男子远遁他乡。听说这样的行为在中原是禁止的?中原将它称作私奔?怪难听的!” 默娘心里暗暗吃惊,问道:“逃婚的女子万一被抓回去,岂不是连性命都搭上了?” 苏锦面无波澜地回道:“即便被抓回去,也没什么大碍的。元夏的律法规定女子有权决定自己的婚事,她不仅可以解除自己不甚满意的婚约,旁人还要祝福她和心上人!” 默娘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般神奇的国度,女人竟还可以有权决定自己的婚事。要知道,这在扶余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么·······元夏的女子要是被夫家休弃了,又将如何?” “对婚姻若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去官府请求裁决合离的。此事在元夏不叫‘休弃’,而称之为‘合离’。合离的女子可以再嫁,也可一辈子住在娘家。旁人不会说什么的,不会像扶余这般,将这些女子以流言秽语生生逼死!” 默娘微微征仲了一瞬,苦笑道:“难为你,从那般自由开放的国家远嫁到这压抑的地方,怪不得你常常想着要离开这里呢!” 苏锦侧着头看着默娘,心里涌起一阵心酸。默娘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她听母亲讲的。她自小便知道,元夏虽然地处荒凉,物产匮乏,可是那一方土地上的百姓自由地在黄土大漠里生长,生来就是淳朴热情的模样。母亲向往的自由,都在那神秘的西北远方! “中原人觉得私奔的男女是不合伦理纲常的!大概中原的人认为元夏是西北蛮族,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苏锦收了线,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默娘无奈地笑笑,道:“中原的戒律是束缚人的好法子。制定出那一套的人自然极力鼓吹那些戒律,极力贬斥人的天性。人越是生活在释放天性的地方,越是他们眼中没有教化的蛮子。若是不这样,女子怎会心甘情愿依附于男子上千年?这些戒律给人一些错觉,仿佛女子生来就该如此低下,只能是男人的附着物,只能跪求着男人的恩施。有些事情啊,你眼睁睁看着她往奇怪的方向去了,却无能为力,甚至要深受其害!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差不多收一收东西,是时候准备晚膳了。” 苏锦看着默娘忙碌的身影,心下里暗自吃惊在扶余竟还有这般活得通透的女子。一般的女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了生存,只会活得越来越麻木。默娘反而是异于常人地清醒。 正想得出神,兰香进来看到满桌的绣品,诧异道:“这些都是王妃绣的么?” 苏锦得意道:“当然。” “虽不及默娘的惟妙惟肖,但是也有几分□□在。”兰香拿起默娘的绣品对照着看了一眼,眼神里是抑不住的惊喜。 “如此一来,奴婢明日就打发人将这些绣品卖了换钱!”兰香将绣品一件件收起来,绣地虽然不多,但是也够卖的了。 苏锦一把扯住兰香的袖子道:“这些绣品我要亲自去卖!” 兰香惊道:“万万不可!王妃乃千金之躯,这样出去抛头露面会招人说三道四的!” 苏锦不屑道:“要怎么说随他们吧!难不成我还要怕他们那张嘴不成?” 兰香看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只好作罢。 “可是咱们出去得租摊位,王妃平日里将月供都分给了大家,哪里来的钱呢?”兰香发愁道。 “镜奁里的金银首饰随意挑一副拿去换钱足够用了!”苏锦不以为意道。 兰香急道:“那些首饰都是太后和郢妃娘娘差人精心打造的,世上独此一份,即便你是一番好意,也该考虑到哪个无心的买了去无端招来杀身之祸,岂不倒霉?” 兰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些硬,苏锦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妥当的,倒是默娘送菜进门听了个一清二楚,便低声斥道:“这丫头好大的口气!敢情王妃脾性好,你们一个个成日地要上天了!” 兰香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连忙对苏锦道歉。 苏锦仿佛没听见似的,皱着眉道:“默娘,我得去和杜总管要一点银钱使。” 默娘笑道:“可不巧了!杜总管前日去乡下收地租,如今还没有回来呢!王妃若是缺钱,我这里倒是攒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苏锦笑道:“默娘操持后厨琐事,好不容易攒下一点苦汗钱,我怎好拿你的。杜总管人虽走了,管账的钥匙总留了吧。” 默娘抿嘴一笑,道:“留是留了,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拿了。” 苏锦看着她们二人诡秘的笑容,脑筋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奈道:“该不会在南宫恪那里吧?” 兰香一个劲儿点头,心里笑开了花儿。主子终于要去见殿下了,都以为她要一直闭门不见殿下,她们为此着实愁了好几日。 苏锦思来想去,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南宫恪不是在军营里?”苏锦想起来,这人如今又不在府上。 默娘摆好了碗筷道:“我这就差人去请殿下。军营练兵而已,又不逢着战时,回一趟家总还是抽得出时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3 间的。” 苏锦低着头发出一声“嗯”。她其实有些不想让南宫恪知道她要外出做生意的事情,不知他又要在心里怎样嘲笑自己一番。她越是不想让南宫恪在心里看扁了自己,越是着急要去证明自己。 果不其然,卫风将这个消息带给南宫恪时,他前一阵还因着军纪不严而冲着一队军官们发火,下一瞬连眉梢都爬上了掩不住的笑意,忍俊不禁道:“这个女人又想做什么?” 虽然第二日皇帝要亲临军营阅览三军,当日晚间,南宫恪仍然星夜赶回了府中。 回到西苑,流芳轩的灯还留着。进得院门,默娘率先看见了南宫恪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芰着鞋就跑了出来。 “殿下怎地这么晚回来?还当你要过了明日才能抽得出时间来。吃过饭了么?” 南宫恪笑着回道:“吃过了。默娘怎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剩下一点刺绣的活儿还没做完,收了针脚就差不多了。” “恩,别太晚了。我看王妃的屋里灯还亮着,她也没睡?”这个傻瓜该不会也熬着做那些针线活? 默娘看了一眼主屋,笑道:“咱们王妃越发可爱了,晚膳吃了一点酒麸子,适才醉醺醺地要睡了,非要把灯留着,说殿下答应了今夜要回来的,万一熄了灯,见不到殿下,明儿个的生意可得泡汤了!” 南宫恪吃惊道:“什么食物,居然吃醉了?” 默娘掩嘴笑道:“听说是西北进献的解暑食材,路途遥远来的有些晚,倒不像是这个季节的食物。陛下晌午赏了一些来,王妃尝着好吃,贪嘴多吃了几口,后来酒劲儿上来就醉倒了。” 卫风先在身后笑了一声。 南宫恪睨了一眼卫风,道:“笑什么?往后不准来西苑!默娘赶紧替兰香选一门亲事,早早地嫁出去罢!”卫风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辨不明南宫恪这话的真假,只能无助地看着默娘。 看着南宫恪越走越远的背影,默娘笑得有些直不起腰了。 卫风仍然是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实在不明白笑一下而已,又犯了什么错? 默娘笑道:“你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殿下气的是你笑了王妃!” 卫风继续懵道:“你不是也笑了?我就笑了一声而已,你都笑成这个样子了!” 默娘一时语塞,看着无辜的卫风,安慰他道:“放心啊!我替你看着兰香,绝不会嫁给别人的!倒是你,还不趁早赚钱,没有钱拿什么娶媳妇?还想着空手套白狼么?” 卫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个劲儿傻笑着点头。 “不过,默娘——”卫风突然想到,“你有没有发现殿下变了?他现在笑得多了,也爱说一些玩笑话。” 默娘渐渐收了笑意,并没有回答他。她转身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眼里瞬时涌起了泪花:“十七年了!老天也该心疼心疼这孩子,放过了他罢!娘娘,你在天上看见这一切,大抵也是开心的!” 夜一如既往地寂静,偶尔刮起两片风。深秋了,天气乍暖还寒,唯有这座府邸的温暖仍在延续。 ☆、岁元动情 第十九章 屋里静寂地只听得见灯芯燃烧的“烈烈”声。南宫恪轻轻地推开门,屋内的人睡得太沉,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摇了摇兰香,她似乎也吃得不少酒麸子,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竟没有一丝的反应。 “卫风!”南宫恪喊了一声,不见卫风过来,便去窗前低声吹了一声口哨。卫风正回寝居的半路上,猛地听见这声口哨,还以为主子遇到了什么险情,迅速跑了回去。 “将兰香送回去。” 卫风愣了一瞬,道:“回······回哪里去?” 南宫恪瞪了他一眼,道:“闺房!” “哦!”卫风红着脸抱走了兰香。 南宫恪径直走向了床畔,苏锦睡意冗沉,似是酒意仍然未退,双颊一片绯红,看着甚是可爱。估计是睡热了,三两下蹬掉了被子,睡相不好看是真的。南宫恪无奈的笑笑,上前去拉过被子,帮她盖在身上。苏锦半梦半醒间推开被子道:“不要,我热!” 南宫恪只好哄着她:“盖一些护着点小腹,否则会得风寒的,听话!” 苏锦突然抓住他的手,睁着朦胧的睡眼,咕哝道:“你回来了?” “恩。”南宫恪看了她一眼,她的手猝不及防这样抓住他,他的心不由地跟着跳地快了一些。不想被看出内心的慌乱,南宫恪强装淡定,拉过被子替她盖好。起身放下帘帐,他就要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只听苏锦沙哑着嗓子喊道:“你又要去白诺成那里么?” 南宫恪失笑着回头,见她已经坐了起来,半截身子露出帘帐,一张小脸上似有怒意。 不待他说话。苏锦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嘴里念念有声道:“不许你去!南宫恪你混蛋!伙同白诺成一起欺负我!我再也不替你找书了!” 南宫恪知她糊里糊涂神识不清,可还是因着面前的泪人,心里没来由地生出自责和怜惜之情。他连忙上前,替她拭去眼泪。 “诺成的事是我的错,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和你争了!”南宫恪轻声安慰着她,心里开始怀疑,难不成她受了委屈,府里都瞒着他? 醉酒的苏锦俨然一个小孩子,没有丝毫的戒备和心防,自顾自将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正妃的名分谁爱要便拿去,我从来不稀罕这些。可是你不该纵着她一而再而三地羞辱我。你明知道我们没有夫妻之实,还要同她住在一处,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告诉合府的人,我是如此不受你待见么?你就是个混蛋!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宫恪连忙将苏锦揽进怀里,直是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过我真的没有和诺成发生什么事,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同房一事?”她没再回答,南宫恪看着那张泪颜,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苏锦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似乎又要昏昏欲睡,南宫恪耐心地小声哄着她睡觉。以为她睡熟了,正要起身离开,哪知又被苏锦扯住了衣角。 “不许你走!”她又开始念念有声。 南宫恪笑道:“好好好!不走,那我今夜睡哪儿?” 苏锦往里面挪了挪,拍着空出来的床道:“就睡这儿!” 南宫恪眯起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锦发红的脸,问道:“你是认真的么?” “叫你睡就睡!罗嗦什么?”苏锦上前一把将南宫恪按倒在床上,没想到一个趔趄失去重心直接扑倒在南宫恪的身上。 她似乎被这一举动惊地酒醒了半分,俩人面面相视征仲了半晌。 “你不要忘记了熄灯,蜡烛又涨价了!”苏锦看似又有些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4 糊涂,挣扎着就要躺过去,却被南宫恪伸手自腰间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 南宫恪贴着她的耳朵问道:“你知道躺在身边的人是谁么?” 苏锦睁眼认真地看了一眼南宫恪,笑道:“是夫君!” 这一声“夫君”直撞地南宫恪心旌摇荡,铁汉豪情顿时被怀里小女人的化骨绵掌化作一副柔肠。这许多年的生硬和冰冷,此刻全被这一声“夫君”击碎得七零八落。他竟有些生气,她怎来得这么迟,叫他生生捱了这许多年的孤独和冰冷。转念却又备觉庆幸,幸而她如今又来了他的身边,幸而堪堪来的不算太晚。 他继续笑着问:“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你?” 南宫恪运起掌间气力灭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你可知,男女之间——” “不知!” 两片滚烫的唇覆了上来,南宫恪身子冷不丁僵住了,下一瞬就被卷入这片火热的吻里。 “你当真想清楚了?” “嗯。” 一夜缱绻。满室盈香。 次日苏锦直睡到日上竿头才悠然醒转。 兰香早在一旁做着针线候着苏锦醒来。见她醒了,兰香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卷了帘帐。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苏锦只觉脑袋沉重,身子骨软软地似要瘫了。 “昨儿吃多了酒麸子,头有些疼,身子也难受的紧。”苏锦挣扎着起来,兰香不经意扫了一眼,便被苏锦胸前的大片青紫印记惊呆了。殿下昨夜究竟对王妃做了什么? “你看什么?”苏锦顺着兰香的目光看了一眼胸口,一眼过去惊得她连连尖叫。 “怎么回事?”苏锦的脑中突然闪入南宫恪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们昨夜睡在一处了!她貌似向南宫恪主动索吻了!后来······天呐!苏锦一把扯过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苏锦啊苏锦,你做了这丢脸的事,往后还怎么见人? 兰香看着苏锦一时手足无措,怯怯问道:“王妃!你还好么?” 苏锦捂着脸吼道:“不好不好!你出去!”好什么?脸都被自己丢尽了! 兰香无法,只好出去在外面候着。 “王妃可是醒了?”默娘已经将早膳热了四次,还不见苏锦醒转,只好亲自过来看情况。她刚走到西苑门口的回廊里,便远远地听见苏锦的声音了。 兰香急忙把她拉到一旁如此这般地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番。默娘听着暗暗笑道:“现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殿下昨夜歇在流芳轩了,王妃大抵是害羞。那先别管了,让她缓一缓。一会儿把殿下留下的药膏拿一些进去给王妃抹上,这样好得快些。” 兰香憋着笑连连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殿下一早去哪里了?我晨起进屋怎地没看见殿下的踪影?” 默娘笑着回她:“今儿个陛下亲自审阅三军,殿下昨夜匆忙赶回来,今早天儿还没亮就去了军营。” 兰香眼神里的欣喜顿时又熄了。 默娘安慰她:“卫风昨夜也来了一趟,可惜你呀,睡得太沉了,估计连人家何时送你回屋都不记得了吧?” 兰香惊喜道:“他······他送我回去的么?” 默娘笑道:“不然殿下抱着你成何体统?” “抱?他居然是抱着我回去的?”兰香的心里一时甜蜜一时惊讶,看起来真是傻不可言。 默娘实在看不过眼,便催她:“你该去给王妃送药了!晚了殿下又要拆散一对苦命的鸳鸯了!” 兰香不解道:“什么苦命的鸳鸯?殿下连这些都要管的么?” “你再怠慢会儿王妃,就晓得殿下管不管了!” 兰香似懂非懂,但是至少一点是很明确的,殿下在意王妃,若是惹得王妃不开心,殿下便会不开心,届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刚过晌午,苏锦依然偎着被褥,背朝着床帐,不发一言。兰香渐渐有些着急,只得再去喊默娘讨主意。默娘最是个心细的人,自从白诺成来了以后,她明显感觉到苏锦不同以往的反常表现。素日冷淡的人突然多了喜怒的情绪,说她没有将那些事往心里去,大抵也太不像话。苏锦虽然口口声声不在乎,一举一动却像打翻了醋坛子般酸味漫天。她心里清楚苏锦的脾性,向来不肯轻易低头的。大概她还想为着白诺成的事情和殿下置气,没成想酒后乱性,动了真情。她那样看重自尊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既觉着丢脸,又觉着难为情。若是不用别的事岔开她的注意力,只怕这一天都要在床上躺了过去。 “王妃今日不去卖绣品了么?”默娘笑着推门而进,“再有两日便是岁元节了。花了这许多功夫做的绣品若是不趁着岁元前夕卖出去,只怕过了这个节,天儿一转寒凉,就没有这么好的彩头了。” 闻言,苏锦翻身起床:“哪来的钱租摊位?”说着她脸上又涌起一片红晕。臭男人!欺负她!早上起来就不见人影了,说好给钱的,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默娘笑道:“殿下一早就出门了,钱可是留下不少,足够王妃租一条街了。” 苏锦听了只觉高兴,忽又觉得南宫恪有些贴心,可是他怎么连一句话都不留给她?又想到生意是要紧事,也不作他想,用完午膳,便轻装出门去摆摊了。 ☆、岁元动情2 第二十章 节前的街市热闹非凡,许是岁元节对青年男女的特殊性,连带着节日的氛围也略显暧昧。娇俏的姑娘和精壮的小伙比往日多了眼神的互动,更有甚者,常会接了大胆的邀约,一起去郊外赏花问酒,自是不在话下。待得摊位支起来,苏锦看出默娘浑身的不自在,便借口支她回去了。倒是兰香和菊香,青葱懵懂,眼神里尽是蠢蠢欲动的窥探和好奇。 “别看了!”苏锦拉回二人的状态,神秘道“今日若是早早卖完,我便带你们去夜市!” 菊香一听要去夜市,便信誓旦旦道:“王妃放心,管保天黑开市之前卖完这些绣品。” 苏锦满意地点点头,三人就站在摊前看着往来的行人,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可是街市虽然人流涌动,上前来看货的却几乎没有。半晌,苏锦脸上终于挂不住尴尬的笑意。 “怎么回事?是我做的太难看么?”苏锦皱眉道。 兰香也是生平第一次出来做这种事,一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磕巴着:“不······不知道啊!” “姑娘啊!卖东西可得吆喝呀!不喊几嗓子,可没人会注意你那些东西唷!”隔壁一位扎花伞的老太太看着站得笔直的三人,一如初次出门卖花伞的她,那份尴尬难言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越是怯着场子,越是要硬着头皮撑下去,不然会轻易被人看低了去。 “大娘,怎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5 ·····怎么喊?”苏锦急忙投过一瞥求救的眼神。 “周大娘!我看几个丫头也是初次干这活儿,您今儿的花伞卖得尽够了,何不帮几个孩子喊一喊!”右边一位做荞麦饸饹的中年男子笑着道。 不待周大娘说话,一道嬉笑声自后传来:“瞧王大哥这话说的!周大娘的儿子马上就要考试了,哪里不缺钱打点的?这太阳还半腰上挂着呢,怎么不见你收摊。按说你这荞面可是个稀罕的,成日赚的钱怕是周大娘的花伞还差远着呢!不是我说,王大哥可是看上这哪个丫头了不成?与其你自己干着急,不如亲自上阵呀!” 苏锦回头去看,一红色衣衫的女子倚靠在当铺的门框上,兀自懒洋洋地磕着瓜子,脸上的笑意充满了戏谑的意味。再看那姓王的男子,早已羞得满面通红,两片厚唇动了动,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周大娘站起身啐道:“你呀你!不好好做生意,成日地取笑你王大哥没媳妇儿!当心真被哪个正缘人听着了,日后有你受的!”说着瞄了一眼苏锦三人,解释道:“丫头啊,别往心里去!她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厉害嘴儿,向来说话没个遮拦的。” 那红杉女子讪讪道:“没劲!”转身便进了店里,苏锦注意到那是一间逼仄的当铺,生意倒是兴旺。 周大娘果真过来帮着她们叫卖吆喝了。然而循声而来的人却对那绣品的质量不一而足。 “哎哟,这个莲花坠子好看的紧,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真的一般。” 菊香兴奋解释道:“这是我们默娘做的,默娘的手艺这世上当真挑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的了。” 那女子欣喜道:“敢问你家大娘还收徒儿不?” 菊香为难道:“应该是不收的。默娘的手艺可是连我都不传的,你与她素不相识,恐怕·······很难。” 那女子只好悻悻拿了那个莲花荷包离开了。 苏锦在一旁暗暗感叹,默娘的手艺是跟着容妃学的,难以想象容妃的手艺该是多么出神入化!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兰香和默娘做的那些儿绣品都被卖完了,唯独苏锦做的那些针线略显蹩脚的绣品仍然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过来一个人,拿起其中一个团扇看了看,摇摇头道:“这扇子上的兰花儿针脚都没收好,看着有些粗糙。姑娘啊,你这手艺还是不要出来了,回家再好好学个几年吧。” 苏锦窘地面色微红,菊香一把夺回那柄团扇,回道:“你不喜欢自有人喜欢,何必在这里埋汰别人活儿不好!” 那人看着菊香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骂骂咧咧就走了。 周大娘笑着道:“别灰心,刺绣功夫须得静水流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今日能卖多少便算多少吧。” “我看那个翠色竹子的荷包倒挺不错的,不妨卖给我吧?”王大哥此时闲了下来,一眼瞅中了那只翠色荷包。 菊香抓起荷包看了一眼,欣喜道:“你当真觉得它好看么?这上面的线头都乱跑了。” 王大哥害羞笑笑:“我一个粗人,看不懂针线,我只觉得那竹子看着有生气。” 菊香急忙递上荷包,笑嘻嘻道:“送给你了!你可是第一个夸我荷包做的好呢!” 王大哥不好意思道:“这不好,哪能随便空手拿你的东西呢?好歹也是你费了功夫做的。” 菊香拍了他手臂一巴掌,乐道:“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便请我们吃一顿荞面饸饹呗!” 不知何时,那红杉女子又出现了,调笑道:“贵生啊,你就听这姑娘的吧,吃你一顿饸饹又不亏你那几个生意钱!” 王贵生急道:“杨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好好!”红衣杨老板终于不再打趣他了,“眼见着日头就要落山了,你要请人家吃面,可得抓紧呐!” 王贵生连连点头,就开始忙活了。 苏锦几人看他忙活,笑笑不再说话。 正准备收了摊子,却见几个人上前来问了绣品的价格,要全部都买了去。苏锦看得呆了,纳闷道:“你们可看仔细了,这些绣品良莠不齐,你们俱都买了去做什么?” 一名青年笑道:“姑娘放心,我家主子就好你这样的绣品,今儿正好遇上了,便一齐买了回去讨个欢心。” 看他躲闪的眼神,苏锦心里起疑道:“敢问你家主子贵姓?” “这就不能告诉姑娘了。”那男子卷了剩下的绣品转身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兰香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的有钱人可真会变着花样花钱呢!” 倒是菊香不为所动,边收拾摊位,边乐呵呵道:“管他呢!只要有人买我们的东西,卖给他就是了。上门来的生意你不做?好了好了,收拾一下要吃面了!” 苏锦笑着弹了下菊香的脑门,这傻丫头就知道吃,怪不得默娘独给兰香传了刺绣的手艺,遂她自己一天天地舞枪弄棒去。 收拾完毕,周大娘也要准备回家去了。 “大娘,吃碗面再走吧!”王贵生掂着勺满头大汗地探头喊道。 “不了不了,我得回去给平儿做饭去。晚了他又光顾着看书耽误吃饭的时辰了。”周大娘推辞道。 菊香上前拦着周大娘道:“你回去做饭的功夫也快赶上在王大哥这儿吃碗面了,一会儿回去给那书呆子带一份不是省事?王大哥要是心疼这一碗面钱,我就帮大娘出了啊!” “什么书呆子?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个分寸了。”苏锦急忙呵斥道。 菊香撇撇嘴没再说话。王贵生端出热腾腾的一碗面,笑道:“姑娘这话说的见外了。周大娘平日里帮了我不少忙,就是天天吃我做的面也没什么的。别说带一份,带十份都成。毕竟咱们这里可是藏着个状元郎啊!” 周大娘一听到别人对儿子的夸奖,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再看王贵生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应了下来。 苏锦笑道:“大娘这么辛苦,可就盼着儿子高中呢!他今年首考么?乡试已经过了么?” 周大娘谦虚笑道:“过是过了,眼下正准备京试。” “是姓周么?”菊香探头问道。 兰香轻轻掐了她一把:“你倒是会问,周大娘的儿子不姓周姓甚?” 菊香委屈巴巴道:“我是想问他名字,说的急了。” 周大娘看着菊香憨憨的样子,笑着回她:“我儿名叫周载平。” 半晌几人吃完了面,便各自告别。 苏锦本想早早回去歇着,站了一天,实在累得紧。无奈一早答应了菊香去夜市,拗不过她,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去逛夜市。 此时将近黄昏,夜市已慢慢拉开了帷幕。集市上人来人往,灯火逐渐染上了晚霞的风华,一片富足熙攘。这样富派祥和的闹市,便是上饶也稍逊几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6 分。两人东瞅瞅西看看,糖人、肉饼、梅花包、冰糖梨以及当地人最喜爱的胡辣汤等一应俱全,看得苏锦眼花缭乱。 “百闻不如一见,这北岳城果真是个人间天堂!怪不得那些南国北疆人来一遍北岳便乐不思蜀了。”苏锦抓着一个肉饼乐津津地嚼着。 菊香三两口就吞进一个梅花包,口齿不清地说:“可不是吗?北岳毕竟是皇城,在天子脚下自然能人异士都聚集在这里。这可是龙脉所在,自然比起别的地儿兴旺一些。王妃自元夏远道而来,这样的景象以后逢年过节可是有的热闹看了!”菊香言语中满是掩不住的自豪和开心。 “王妃何不讲讲元夏的风景,街市也是这般热闹么?” 苏锦一时哑言,匆忙摇头道:“宫规森严,未曾有机会去观赏宫外的风景。”随即在心里苦笑:我这个元夏的“公主”确是当真没见过元夏的风景呢! 兰香毕竟是个心思透明的,心下不禁起了一团疑问:听说元夏一向民风彪悍,女子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怎地堂堂皇室公主却恁多戒规在身?大抵又是哪个扯闲话的故意捏造出来诳骗本朝子民,说不定那元夏也是诗书礼学治下之国。 三人正逛地起劲,忽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好风姿啊!”为首的一个生得油光满面,一双小眼因满脸的横肉堆挤地只剩一条严密的缝隙,浑身的珍贵稠子也遮不住散发的猥琐气息。 苏锦将兰香姐妹护在身后,冷眼环视几个围上来的人:“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为首的笑得愈发猥琐,看着很是恶心。“爷今日缺个陪酒的,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开这几人,不愿意去招惹是非。 苏锦后退了一步,眼角留意到身后的糖人摊子靠得近些,便奋力推了一把为首的人,拉着兰香姐妹直奔糖人摊子,趁他们扑上来时顺势掀翻了滚烫的糖水,一时吓得路人尖叫,那几人被热汤溅了满身,嚎叫着四散奔跑。苏锦三人一路光顾着奔逃,连着撞倒了三四个摊子,才回到府里,一时惊魂未定。 “怎么回来这么晚?”一进西苑,默娘就急忙迎了上来。 菊香似乎吓坏了,结巴道:“我们······差点就被人抓走了!” 默娘吃了一惊,忙上前查看:“王妃可有受伤?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的。”苏锦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他回来了么?” 默娘见她不想多说,便不再多问,回道:“陛下今日在军中设宴犒劳将士,殿下兴许晚些回来。” 苏锦点点头,晚膳也没用,便歇下了。默娘叫了菊香过去仔仔细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菊香说的满头大汗,默娘听得心惊肉跳。若不是她们跑得快,只怕此时王府便要闹得人心惶惶了。 “按照殿下的吩咐,剩下的绣品全都买过来了。”宴席一散,卫风急忙带着一包绣品邀功去了。 南宫恪随意翻开那包绣品,拿出一个荷花袋子,笑道:“母妃要是看到儿媳手艺这么差,不知会作何感想?这个我留下,其余的分给各兄弟吧。” 卫风迟疑道:“真要分给他们么?军中已婚将士的妻子恐怕做得比这还好一些——” “怎么?你嫌弃王妃做的不好么?”南宫恪挑眉看着卫风,极为不满,“算了算了!不要给成婚的人,怎么说也是她辛苦做的,卖给未婚的将士,算他们便宜一点,每个三文钱吧!” 卫风愕然,没想到南宫恪还来这么一出强买的手段。想着那些未婚的将士,不知他们心里会作何感想? “对了,今日她们还顺利么?有没有遇着什么事?”南宫恪换下铜甲,准备换身干净的便衣。 卫风愣了一下,道:“一件好的,一件不好,殿下想先听哪一个?” 南宫恪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一眼卫风:“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地?先讲好的吧!” “王妃今日出去卖绣品遇着几个一同摆摊的人,这几人着实帮了王妃的大忙。”卫风边说边观察主子的神色。 “哦?都是一些什么人?” “主要是卖荞面的中年男子和扎花的老太太。” 南宫恪嘴角抿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两位家里是什么情况?” 卫风暗自庆幸趁早留了个心眼,早去调查清楚了两人的背景。 “那扎花的大娘家里仅有一年岁二十五的儿子,过几日便要参加考试了。” “报的哪个部?”南宫恪仰头思索一下,今年秋试报名的人似乎比往年要多了将近一倍。 “据说是刑部!” “为人怎样?” “此人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乡邻对他评价颇为满意。” 南宫恪点点头,叮嘱道:“留意一下,若是笔试合格,到时替他打点一下。” 卫风颔首继续道:“那中年男子与老母相依为命,日常卖荞面为生,至今未婚——” “未婚?”南宫恪停下动作看着卫风,眼神骤凉,“一个未婚的男人帮年轻貌美的女子,你不觉得危险么?” 卫风被南宫恪这奇怪的切入点问地一愣,他动了动嗓子,才又解释道:“其实他与菊香说的多一些,几乎没有与王妃直接讲过话。何况,我看他为人挺憨厚老实,绝不是那般登徒浪荡子!”说到登徒浪子,卫风抻了抻脖子,试探道:“今日晚间,王妃差点被人······”卫风实在说不出来“调戏”这两个字。 南宫恪停下束腰的手,看他躲闪的眼神,问道:“被人怎么了?” “就······就是被几个人围堵在东华街,不过后来幸亏王妃机敏,顺利躲开了。” 卫风说的磕磕巴巴,舌头直是打结。 看他那副模样,南宫恪猜到发生了何事。 “事发时你看着她被人追地满街跑?”南宫恪冷下眸子,转起了手上的荷包。 卫风急道:“事发时我并不在场,这些全都是听在场的人所说。” 南宫恪挥拳在卫风的胸前锤了他两下,道:“小伙子!今日被追着跑的可还有你喜欢的姑娘!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追不上,你想要我养你一辈子么?” 卫风脸颊一红,埋首道:“若不是为了拿这些绣品——”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卫风急忙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都是些什么人,查清楚了么?”玩笑归玩笑,南宫恪严肃起来,很是令人心生畏惧。 卫风敛色道:“是户部尚书林烨的侄儿,今日进京来赶考。” 南宫恪笑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道:“想必赶考的这个报的是户部了。行了,去找一下前年韶京少女失踪案的父母,多给些盘缠,准备进京来打官司吧!刑部那边也透些风过去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7 ,相信付大人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卫风不解:“殿下不是说这案子要等关键时候才揭发么?”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两年,那些为人父母的,不知经受着怎样的煎熬!你这次务必多派人手保护好他们。这案子只要到了付大人手里,谅他户部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搞动作!” 卫风点头领命。 ☆、初见 第二十一章 回到府中,西苑的灯还亮着,南宫恪脚步生风,不着声色地推门而入。这许多时日过去,苏锦身体里的化功散已经挥发了多半,这点异动已经能够感应得到,她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南宫恪自然知道她没有入睡,探手掀开帘帐,长臂撑在她的身侧,柔声道:“听默娘说,晚膳你还没用过?” 苏锦本想装睡,转念一想,他一个习武之人,怎会不知她是否清醒,遂闷闷地发出一声“嗯”,便算是回应他的询问。 南宫恪看她卷着被子,不露面庞,一时不知她究竟是因为晚间被追而害怕,还是因昨晚之事而羞窘。他只好继续探问道:“今日出去受到惊吓了么?” 苏锦动了动,仍是不肯露脸出来,她胆子一向很小,第一次被人追着满街跑,自然吓得不轻。即便如此,她原不喜欢随意向别人袒露脆弱,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背对着那个人,轻轻点头道:“恩。”她突然意识到,适才紧紧揪着的心,因着这个人的到来而慢慢舒缓了下来。 “没事儿了,往后你若想出去地时候,我便让卫风跟着你!”南宫恪伸手抚过胡乱挂在她耳畔的一缕发丝,沙哑而有磁性的声音听来是那么稳重,让人倍感安定。 苏锦却诧异地回头道:“卫风跟着我,那你怎么办?” 南宫恪笑着:“你倒会关心我了!你放心,我这一身功夫保护自己的安危足够了!倒是你身子里的化功散,慢慢地效力应该挥发地会快一些,你不要太过于心急。这段时间,切不可以内力逼之,否则药性会反噬,容易伤到心脾。” 苏锦坐了起来,静静听着他的嘱咐。半晌,听他说完了,苏锦埋首才又道:“你给的那些钱,今日都被我花完了!本来还剩下一些,卖绣品也赚得不少,谁知后来遇到那些人······我们跑地太急,撞翻了好几个摊子,赔了不少钱······” 南宫恪看着眼前人委屈的神情,被她逗得不由“哈哈”大笑。 “不碍事的,以后我让杜总管专门给你一份账房的钥匙,你需要用钱地时候可直接去取。” 苏锦抬首看了他一眼,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着,若是嫁了这样的人,做个寻常夫妻,便是这样温馨的感觉罢。以前她不晓得为何那么多人将婚姻列为头等大事,现在总算能够明白一些。一辈子那么长,能得个爱护自己的人,举案齐眉,相亲相爱,未为不可。只是,她心里究竟还是因着那幅画像有个心结。 “我找到了那幅画像。”苏锦炯炯地盯着南宫恪,生怕漏掉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南宫恪俊眉微挑,明显有些吃惊,忽又重新放松一些,道:“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苏锦望着他道:“若不是我长得这般像她,你会这样对我么?我听兰香他们说,你这许多年不曾对哪个女子这样温情过。” 闻言,南宫恪深吸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丝苦涩的笑,她竟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良久,他抬眼对视着苏锦道:“若我说,以前是因为你们想像,如今只是因为你,你肯信我么?” “我不知道。”苏锦又一次陷入不知所措,她一时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 冷夜无声,偶有寒鸦的凄叫传来,烛火明灭间,帘叶飞动。 岁元节一过,天气立马杀入一片孤寒。寒风骤起,卷起几片落叶满目飞扬,下一个新年已经在不远处摇摇招手。 “不知母妃急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信王南宫亿晌午接到贵妃的密旨,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梓巍殿。 贵妃张氏命人将殿门掩了,方才开口道:“北疆毒蛊的逆犯重又被抓了,此事你知道么?”信王点点头道:“儿臣昨日已有所耳闻,似乎不久便要处斩。” “我看肃妃近日神态恍惚,听说此事与景王有关?”贵妃不安地看着儿子。 信王凝神道:“唔,此人是从醉银楼里搜捕到的,醉银楼的主人是老二没错。虽说老二平日里爱琢磨旁门左道之术,可他一向胆小本分,不该这个时候将毒蛊旧犯藏匿于醉银楼,那里人多眼杂,绝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倒是举报到刑部的那个人,其意图让人匪夷所思!” 贵妃理了理衣襟,正襟危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此事不是景王所为,合该他倒霉,人是在他的场子里抓到的,这下想洗也洗不干净了!这个蠢货,旁人根本不用费什么心力,他把自己都能葬送了!” 信王颚言:“母妃这是在心疼他?” 贵妃顿了顿,才又叹口气道:“你也知道,他毕竟在我这里养过几年,虽说如今人在肃妃那里,可这孩子仍然三五不时地来我这里请安问好,有时比你还上心些!” “是我怠慢了母妃。”信王垂眼,心里涌起一阵歉意。 贵妃笑笑,按着儿子的手臂道:“当然了,你和柳氏也是孝顺的好孩子。我希望你和他能够如亲兄弟一般,如今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依你父皇的性子,估计会大发雷霆。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望着你在朝堂上替他说一句好话。我知道,你的话,在你父皇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分量的,只要留得他的性命在,哪怕是守祖庙也是好的。”听到这里,信王心里一阵苦涩,这么多年过去,只要是景王的事情,每次都能牵动母妃的神经,反倒他的身子病情愈重了,她却闭口不问。求情自然是可以的,动动嘴皮子而已。只是毒蛊本是旧案,皇帝对于歪门邪道引起的民心动向一直痛恨至极,这样大的事情摊在任何人身上,别人求情只会惹火上身。张贵妃,他的母亲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仍然要他去求情。呵,或许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他竟已经习惯了。 半晌,他强装笑意道:“我会的。” “不如叫你舅舅进宫来再详细商议一下对策,如何?”贵妃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他只得笑着点头。派遣了宫人,信王正自遐想。不料抬首便看见贵妃若有若无的视线游走在他身上。信王笑了笑道:“母妃可是又有心事了?” 贵妃闻言不自觉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儿子道:“话说回来,你也该再添一房了不是?”信王一口茶水卡在喉咙里登时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儿臣已娶一室,柳氏虽居侧妃,但是平日里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8 素俭恭亲,打理府内事务无不周到细致,儿臣觉得娶妻如此足矣,何故又添房?”信王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连忙阻止贵妃的想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柳氏再贤惠宽厚,不曾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便是罪过。嫁进王府四年无所出,身居妃位已是对她的最大恩德了。寻常百姓家尚且以子嗣为大,更何况皇室,这关系皇家颜面,更关系你的储君大计!”贵妃咄咄逼人,丝毫不肯让步。 信王抚额叹道:“柳氏是母妃亲自挑选的儿媳,自嫁给我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母妃你是看在眼里的,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生育之事错不在她,大抵是我子女缘薄,何必强求。” 贵妃再要争辩,出宫传话的宫人此时匆匆回来,却不见张谨言的身影。贵妃不禁气从中来,失望地问道:“国舅可是又拒见了?”宫人埋首道:“张大人吩咐奴才传话给娘娘,并非国舅爷不愿到宫里来,实是宫第森严,多有不便,还请信王殿下亲自前往府上小叙,国舅略备薄酒以待。” “哼!什么宫第森严?信王的事为何要背着我这个亲娘去商量?”贵妃虽嘴上忿忿不平,可是心里却是感觉暖意融融,毕竟作为弟弟和舅舅,张谨言还是关心着她们母子的,大事当前,她总算觉着有个依靠了。信王适时上前安抚道:“舅舅向来忠直,此事也并非完全不管,母妃何必多心,待儿臣去与舅舅面谈过后再来禀报母妃。如何?” 贵妃虽然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放他走了。 出了宫门,信王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躲开了母妃要他强娶的念头,不知此次她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想了想不觉摇摇头,不管是谁,他都能够拦下来,这样的事情隔几日便要发生一次,他早已习以为常。 马车出了丹凤门,突然右坊间惊起一阵骚动,有妇人大呼道:“蛇!哪里来的蛇?”片刻间人群哗然,信王的马受到惊吓,带着马车一阵狂奔!马夫一个趔趄,没拉住缰绳,被甩出老远,受惊的马四下乱跑,眼看着就要踩向街前一位年轻的红衣女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信王飞身上马,急忙拉住缰绳,这才有惊无险的绕过了那位女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另一边飞快地跑出一个丫鬟,信王循着那道略微稚嫩的声音却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这丫鬟似有古怪。 只见那年轻女子摇摇头道:“小碧,我没事。”说着走上前来向信王施施然行礼道:“多谢公子方才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家门何处,日后必当登门厚礼答谢。” “小姐客气了。方才是南某的马惊了小姐,合该我给小姐陪不是。是在下唐突了。”那女子莞尔一笑,黛眉微挑,环视一周信王的随从,沉吟一下道:“既然两下无伤,何必计较太多。公子似有要事在身,我便不妨碍你们了。”说着转身就向着兴国寺方向走去。 信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低声对身边的南都道:“去查一查这是谁家小姐,我怎么觉得她身边这丫鬟大有来头。另外,去查一查蛇从哪里出来的。”南都领命离去以后,信王叫人换了一辆马车继续往张府而去。 “小姐怎的轻易放过了这等登徒浪荡子!”丫鬟小碧忿忿不平道。 “适才慌乱成什么样子,你不是没有看见,何必得理不饶人?再说了,我看那位公子衣着考究,那衣料是上等的簪花绸,除了皇亲就只有皇城里的几个公侯府才有的用,况且他身边人个个身手不凡,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那女子边说边谨慎地回头,似乎对不远处的跟踪有所察觉。 “不过,皇城里突然出现蛇,你不觉得奇怪么?”那女子突然转过头问道。丫鬟小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敛了眼神,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归月山就在皇城百里之外,可能山上跑下来几条蛇混了进来而已。” “小碧,现在是年底了,你见过蛇在寒冬烈烈的日子里出来专往人多的地方乱跑的?” 小碧心里一沉,急忙辩道:“此事与我们何干?小姐快些赶路吧,晚了兴国寺可要关门了。”俩人一路说说笑笑,远远看上去倒不像是小姐丫鬟,反而是一对儿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案发 第二十二章 皇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蛇,不仅信王觉得不可思议,枢密副使张谨言也是百般不解。 “到年下了,有的人便不安分了。刑部近日来是忙得脚不沾地。前有韶京少女失踪案,近日,又在醉银楼抓到一名要犯,似乎还是个北疆人。” 张谨言拎起精致的青花瓷壶为信王斟上新调的双井茶,“新上来的宜兴双井茶,今日你赶巧了,正好拿出来尝尝鲜。” 信王轻轻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怎么?比不上你那青凤髓?” “舅舅莫要激动,茶有百味,各有各的妙处。不过比起青凤髓,自然是差那么一点儿意思。” 张谨言不满道:“好啊!那殿下回头可要派人送一些过来,我正好尝尝有什么不同。”明知信王一向宝贝他那青凤髓,张谨言便故意借此给他不痛快。 信王笑道:“张大人好歹是枢密副使,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正说笑间,只见南都步履匆忙,进得厅门,匆匆行礼后,开口道:“殿下猜得没错,适才那位女子是刑部侍郎付咏之女付念云,她身旁的丫鬟名叫小碧,半月前从北疆来到京城,曾在兴国寺门口乞讨,付家小姐前去烧香时见她可怜,便带回去做了贴身丫鬟。” 张谨言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问道:“什么小姐?怎么还和老付扯上了?你们刚才过来除了见着一回蛇,还遇着什么人了?” 信王笑着解释道:“刚刚坐马车过来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位小姐,没想到居然是付大人千金。” 张谨言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拍腿大笑道:“贵妃娘娘这下要从梦里笑醒了,这日日催你再娶,老说你不动。这下巧了,没成想今日出门赶上蛇做媒,倒成就了一番美姻缘啊!”信王知他又想多了,忙抬手制止,哪知张谨言以为是信王拉不下脸,难以启齿,遂补充道:“没什么的!此事老舅替你去和付大人说道说道,你啊,就专心回府等你的美娇娘啊!”信王见他越说越没谱,急忙制止道:“此事不是你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看付小姐身边的丫头有古怪,所以叫南都调查此人而已。”听到这里,张谨言这才收起了那副嬉笑的嘴脸,一本正经地问道:“可调查出结果了?” 南都这才继续回道:“据隋英阁的消息,这个小碧和北疆婆娑门出走的大司恭颇有几分神似。所以,在下怀疑,此人远道而来,必是在京城有事密谋。” “密谋?”信王渐渐握紧了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39 掌,拇指一下一下地转动着食指上的翡翠扳指,突然,脑中闪过一阵电光。他连忙问道:“舅舅可曾听说过一种失传已久的北疆秘术?” “什么北疆秘术?”张谨言心头一跳。 “七毒蛊!” 此言一出,张谨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据传,七毒蛊是将世间毒性最强的七种毒物至於一处,在每月十五日,借着月光的阴气,念动咒语就可驱使毒物直取被下咒之人的魂魄,阴阳交会之际,杀人于无形。张谨言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算,道:“七毒蛊,那也得要聚齐七种毒物才行。现在年关将近,寒冬凛冽,要找齐七种毒物,实非易事。” 信王摇摇头道:“七种毒物可取人性命,一种毒物便可使人罹患重病,关键是施咒之人的手段。今日京城里既然出现了蛇,明日指不定哪一位高官就卧榻不起了。此事须得谨慎。” “看来这些蛇不得不查了!”张谨言神情严肃,终于意识到自身职责所在了。 “舅舅不必着急。想必此刻有人比你更着急!”信王气定神闲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张谨言。 张谨言愣了一瞬,方才回过神来,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差一点又把京兆府尹的差事挑过来了。” 信王南宫亿料的没错,此时此刻北岳府尹顾森然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地焦头烂额。年底临近祭祀,京城里闹出蛇惊扰民众,闹地人心惶惶,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北岳府尹的乌纱帽就此丢了也不一定。早在事情刚出现时,顾森然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刑部侍郎付咏的府邸里。 “付大人!付大人快想想办法救救老朋友!”顾森然不等下人通报就闯进了前院。付府的下人对这位张大人慌慌张张的言行早就见怪不怪了,哪次遇着事了张府尹不是这般惶惶地跑了来找自家老爷?遂都窃笑着各忙各的了。付咏生的很有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在做刑部尚书的十年来,手底下不曾出过一件冤假错案,确是个难得的刚正不阿的清官。正是凭着这股正气,十年来倒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结好,顾森然便是其中一个。 “叔父怎的如此着急?”付念云刚从兴国寺回府,就碰巧在在前院见着了顾森然。 张府尹见是付念云,忙喘了一口气道:“摊上大事了,快去叫你父亲出来。” 见状,念云也不敢耽搁,急忙使小碧去叫人。一边将张府尹请进了前厅,派人仔细斟茶,好生安抚了一番。不一会儿,付咏大步流星地进了前厅。念云支退了下人,自己也从偏门退了出去,暗自思忖京城里可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张府尹一见到付咏,便如见到救星一般,上前一把挽住付咏的臂膀,急切说道:“老哥,这次无论如何救救老弟!” 付咏揶揄道:“你这话说了有十年了罢。今日又是所为何事?” “今日晌午,皇城里出现了蛇!”张府尹气地直跺脚道,“你说这大年下的,这不是添乱么?” 付咏不解道:“年关已近,刚交三九,此时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怎么会有蛇?” “说的是啊!此事一出,我也不相信啊,但是不光有人看见了蛇,还捉住好几条,现在还在京兆衙门里关着呐!据说当时还跑掉不少,现下衙门的人都出去抓蛇去了!” 听到这里,付咏敏感的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要说归月山上跑下来一条蛇,倒还能理解,这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要说没有预谋,可是难以说的过去了。 “查出来蛇的源头没有?” “据目击者称,蛇跑出来的方向是醉银楼。” “又是醉银楼?”付咏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醉银楼怎么了?”顾森然吃了一惊。 “张大人难道忘了,前几日醉银楼里出了一件命案,刑部刚刚抓获此案的要犯。这才没几天又出现此事。” 顾森然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拍腿惊起道:“经你这一提醒,我倒有点明白了。保不齐前前后后都是有人预谋,要不怎么这么凑巧,一桩桩一件件都赶着年前来。如此一来,这醉银楼非查不可了!” “醉银楼确实要查,可是怎么查?”付咏这时有些气定神闲地看着顾森然。 顾森然大手一挥道:“这蛇明显就是从醉银楼跑出来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只这一条就够我京兆府尹上门查人了!” “是吗?”付咏笑了笑道,“谁看见了?能否指证?即便有人指证,你京兆府尹有权上门查人,若是查无结果该当如何?” “若你我的推断没错,醉银楼闹出这么多事,只要去查,必会有结果,怎会查无结果?”顾森然对此信心满满,恨不得立马去查封了醉银楼。 付咏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晌午发生的事情,距今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即便有什么蛛丝马迹,只怕早已被收拾干净了。你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查封现场,已经丢失了最佳时机,此时赶去只怕会掉进别人布好的陷阱里面去,到时落得个栽赃陷害,便是有千张嘴也难以辩得清个中干系。” 顾森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还想要再分辩几句,却被付咏打断了。 “此其一。其二,醉银楼是景王的场子,就算出了天大的事,若不是手里握有实打实的证据,刑部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去醉银楼提人,更何况京兆衙门?不论是否能从醉银楼里查出什么猫腻,景王总归是惹着了,依他的性子,你若不能保证在此案中扳倒他,前吏部尚书邓光的下场你我是清楚的。” 顾森然也是个血性汉子,素来服软不服硬,登时怒气涌了上来,怒拍桌子,愤愤不平道:“此案办了得罪景王,不办没法给陛下交代。但我顾森然向来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既然做了这北岳府尹,就得为百姓作主!我辈绝不是为了求生而媚上求荣,给祖上蒙羞之人!” 付咏听得心里一热,不愧是十几年的至交好友,半生官场沉浮,仍然能够保留赤子之心的人值得他倾心以待。想到这里,付咏上前轻轻按着老友的肩膀,缓缓安慰道:“我自然是了解你的。关键时候,你心中的大义总还是难以割舍的。只是,朝中如你一般刚正的人已经不多,陛下年事已高,当务之急在于择明君而事,不该再有无谓的牺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顾森然稳了稳情绪,方才继续说道:“立储事关朝局,怎么也得年后再议,只是眼下醉银楼这事着实令人焦虑,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不急。”付咏露出一抹不耐人察觉的笑,显得十分悠闲。 顾森然又有些摸不着头尾了,惊愕地看着付咏问道:“怎么个不急法?” 付咏抿了口茶道:“此时谁最想拉景王下马,便应该最着急才是!” “可是,不管是谁想拉景王下马,我无论如何都是个垫背的。”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0 顾森然对于自己的处境又多了一层更加危险的认识。 付咏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你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你需要找一个愿意保你的王牌。” “王牌?”顾森然感觉自己有点儿上道了,“隶王和景王向来面和心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隶王若是想借此机会一举扳倒景王,那必然是不择手段也要将此事捅破了天去,不必说顾念我这个北岳府尹了,只怕隶王心里已经有了更合适的府尹人选,所以他断断不会保我的。” “没错!”付咏补充道,“不仅不会保你,隶王还会火上浇油,此案牵扯的人越是多,隶王越是游刃有余。指不定连我这个刑部尚书也要被参一本。” “怎么又牵扯上刑部了?”顾森然原本逐渐明晰的心思又被裹上了一层面纱,半天没跟上老友的节奏,心下有些着急。 付咏笑了笑,道:“你忘了?刑部前几日抓的北疆人,是前年一件巫蛊旧案的要犯。陛下极为反感巫蛊之术,当时对涉案之人几乎是赶尽杀绝。这一次,在醉银楼里查到的北疆人证实是当年旧案的主谋,是主谋,而不是从犯。临近年关,陛下仁德之至,早早下令不想大开杀戒;二来旧案过去已久,不该再牵涉更多无辜之人;三则看顾景王殿下的薄面,刑部便将此人草草处理,择定明日午时候斩。若没有今日之事,北疆要犯之事或许就此放过。北疆有一种秘术,以蛇为引,北疆人与此案只怕难逃干系。你想不到,一般人大抵也是想不到的。只是隶王身边应该不少心思缜密之人,案子一旦调查到醉银楼里抓的北疆人身上,刑部完全有理由被治个玩忽职守。” 顾森然征了征,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我岂不是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说完心里不免飘过一丝小窃喜。 付咏早就看穿了他那副小心思,故意叹道:“是啊,所以你我还须早做准备才是。” “那你说的‘王牌’究竟是什么?” “韶京少女失踪案!” ☆、案发2 第二十三章 韶京少女失踪案起先被北岳府尹接了过去,顾森然命人连夜去取韶京府尹的卷宗,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是案件久远,卷宗已于一年前毁于一场大火。 顾森然也不是吃素的,冷笑着:“这火烧地倒是及时!将案子卷给刑部,我北岳府尹干不来这活!” “这个老顾!倒是会图清闲!”付咏见了北岳府尹来的人,无奈地笑笑。俩人的交情已经好到顾森然每逢燃眉之急,便马不停蹄赶来与付咏商量对策,此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也不商量,顾森然直接卷给了刑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案非刑部不可。付咏自然知道顾森然实在拿这案子没主意,所以才撇给他。碰巧赶着近日秋试一事,北岳府尹的事情也是一堆,这样高难度的案子更难兼顾地过来。 接见了几个受害者家属,付咏渐渐明白此案的眉目。十三个少女五日内接连失踪,韶京府尹接案却按下不查,想来这案子的主谋与官府勾结其中。 “大人!”一吏小跑着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掌心大的黑色匣子。“有人适才留下一个盒子。” “人呢?” “他走得快,没有追上!” 付咏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是几封信,上面完完整整写着何时何地何人的交易信息。付咏按着信上提到的名字去与受害者家属一一核实,确实是一部分受害少女的名字。 付咏似乎有些明白这件案子此时被翻出来的目的所在了。 “既然有人亲自送证据,看来这事不简单呢!”初试过后,顾森然得闲专程跑了付府一趟。毕竟是他将案子甩给刑部的,不来看看情况,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付咏凝神道:“今日派去的人查看了几个姑娘遇害的地点,确实发现了几处尸骨。这信是写给韶京府尹的,现下他拒不承认。我看这落款是韶京的一家歌妓馆,现在就等出去的人能带回切实的证据。若是真的证实此事有官府勾结,还需直接上报陛下。” 顾森然当初接到这案子便知这定是一件大案,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证据倒是很好找。 “既然有人给你提供证据,你按着线索倒还好查了!”顾森然无比气定神闲。 付咏摇摇头道:“我看这案子应该会牵涉朝中权贵,只不知将来查到底会触了谁的霉头!” 顾森然倒是毫不放在心上,道:“你在刑部这么多年,陛下对你是十分信任的!该怎么查便怎么查,反正你在朝中得罪人不是一两回了!” “倒不是怕得罪人!”付咏越来越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怕只怕有人借我之手打击对手。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被迫站队了?” 顾森然坐直了身子,仔细一想,确实像是这么回事。 “那这案子你还查不查下去?” 付咏看着老友,掷地有声道:“查!必须查!别的且不说,若是为了自己苟活,便将百姓的冤屈置于不顾,这官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森然笑着拍了拍付咏,这个人依然是十年前初识那般耿直。 天色未明,一人急匆匆敲开了隶王府的大门。 “殿下!微臣实在没法,只得请您想个法子啊!”来人正是户部尚书林烨。 隶王正睡着兴头上,被人这一搅扰,甚是不悦。 “究竟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林大人不待天亮便这般焦急!” 林烨急道:“殿下还记得前年韶京少女失踪一事么?当年虽已立案,但由于证据不足不了了之。没成想,如今却被人重新翻了出来,那些家属联合起来,进京来直奔刑部。听说付咏已经接下这案子了!” 隶王不以为然道:“这案子已经搁了两年之久,刑部能翻出什么浪来?再说,即便旧案重翻,与你什么相干?你好歹在官场里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就吓得脚不着地了?” “殿下有所不知,近日小侄进京考试,这个当头可不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当年韶京的事情全凭他在做,若是一不小心被刑部翻出什么牵扯出来,只怕复审便过不了付咏那一关!”林烨此时越想越觉得自己极有可能会被牵扯进去,搞不好连身家都要搭进去。毕竟这案子事关十三条人命。 隶王不耐道:“你也太疑神疑鬼了!令侄好歹是替我办过事的人,此番考取功名我自会照应他!” 林烨苦着脸解释道:“殿下也知道,凡是刑部接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如今那些家属看着像是有备而来,付咏究竟不必别人,他的手腕,殿下应该是十分清楚的!怕只怕,我们一不留神,便要被人抓住了漏子!” 隶王一想,此事确实没有想象地那么简单,他拧眉思索半天,道:“依你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案子?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1 ” 林烨上前小声道:“据观察,睿王身边有个年轻人,这几日倒是往刑部跑了两三回!” “卫风?”隶王神情渐渐冷峻。 林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隶王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手指,想了一会儿,道:“睿王才回来多久?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烨凑上前去:“若果真是睿王掺和,殿下还需早做决定!不能被人斩了后路!” 隶王突然干笑一声,眼神尽是冷漠:“我就知道父皇这会儿叫他回来准没好事!本来还想暂时不动他,既然他上赶着来了,我便不能这么放过他了!” 林烨听着直是点头。 “先把沁芳园关了,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那睿王呢?” 隶王仰着头眼珠子一转,道:“京城闹蛇一事最近扰地人心惶惶,我本来想着老二这回逃不掉了。没想到老三上赶着要来,正好给了我一箭双雕的机会,不——一箭四雕!” 林烨不解道:“四雕?我只知此事与醉银楼脱不开干系,却不知其中还牵涉什么?” 隶王斜眼看着林烨,摇了摇头道:“林大人真是急糊涂了!听说前几日刑部刚抓住前年巫蛊旧案的主谋,按父皇的性子指定是要严加审问、连根拔起,刑部却打算草草处死。付大人只怕要被治个执法不当!如今闹蛇,北岳府尹还不知怎么个处理的法子,何况这案子也不好查,再拖下去,赶到年下,只怕下场比付大人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若是在韶京一案之前将睿王并这查案的两个大人除掉,岂不省事?我在朝堂上又能安插两员得力助手,岂不美哉?” 林烨顿悟,直是拍手称快道:“此事甚好!只是不知巫蛊旧案与闹蛇一事怎么牵扯到睿王身上?” 隶王仰靠着藤椅,悠悠道:“这个简单!他在西北多年,北疆距离西北又不远,到时串通此案逆犯改一下供词,只说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主使,届时他肯定没有证据证明清者自清,拉他下水,何其简单!” 林烨忧心道:“这逆犯明日便要问斩了,我们恐怕来不及串通他。再说,我们如何保证此人一定会与我们合作?” “闹蛇一事一经发生,刑部断然不能明日就处斩了此人,不然北岳府尹的案子更加难断了。以付咏的头脑,此时应该也明白此人留着比杀了有用得多,至少可保他官路不断。至于买通逆犯,此事不用我们操心,有的是人要老三的性命!要怪就怪他娶了个好娘子!呵呵!” 林烨不清楚苏锦的身份,自然是听不懂的。而隶王心里无比清楚,要想从苏锦那里拿到《云泽契书》,睿王非除不可!人都说人算不如天算。隶王并林烨却都没有预料到刑部的手腕和速度是如此快,还没有等他们将巫蛊旧案的牵扯捋顺交给皇帝,韶京少女失踪案已经告破! 在卫风的暗中护卫下,去韶京取证的人连日带着证据加急赶回了北岳。付咏怎么也没想到,这案子查着查着竟查到了户部侍郎林烨的身上。 “最近是不是有个姓林的小伙子即将参加复审?”付咏想起昨日早朝时听人谈起有个姓林的年轻人,笔试成绩似乎格外好。 “是有这么一个人。” “查一查这个人和林烨林大人的关系。” 半晌,那人跑了进来,道:“此人是林大人的侄子。” “原籍何地?” “韶京!” 付咏心里顿时明了。 次日早朝,付咏带着所有证据,在朝堂指证户部林烨滥用职权,以公谋私,害人性命,勾结韶京府尹干拐卖少女的勾当!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皇帝静静看着林烨,林烨惊地跪倒在地,忙不迭地喊着:“陛下,微臣冤枉!” 信王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惊慌地失了方寸的林烨,眼神扫过隶王,隶王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来多余的情绪。 “林大人莫要惊慌!”信王笑着,“大人若是觉得冤枉,不妨解释一下付大人手上的信件往来。本王正好也想知道,两年了,这么私密的物件,怎会流落到付大人手上?” 林烨抬首指着付咏道:“这是诬陷!臣从未与韶京府尹有过什么往来,这些信件纯粹是无中生有!” “陛下!”付咏也不和他较真,“是真是假,陛下只要传来韶京府尹一问便知!” 出于保险起见,韶京府尹早已被人绑了来侯在大殿外。虽然于扶余律法来说,公然绑架国家公职人员属于违法,但是特殊时期须行特殊之事,付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出事至今,韶京府尹早都被隶王和林烨派去的人串通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在皇威面前,在那么多的证据面前,他一个地方小官哪里能承受得住这么大的场面,登时就有些腿软。 “府尹大人,你要知道,在陛下面前做伪证,一经发现可是要屠九族的!”信王踱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韶京府尹。想也知道,自这案子进京至今,涉案几人必定已经通过几处气了。“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家中老父老母妻子孩儿想想不是?” 信王冷淡的语气终于摧毁了地上人的心理防线,立时涕泗横流着承认了所有罪行。 隶王惊地转身欲要说话,却被信王拦在了前面:“老四这么激动做什么?让人家把话说完!” 韶京府尹只知林烨要他联合侄儿绑架容貌姣好的女子卖去歌妓馆,却不知上面还有什么人,自然没有将隶王交代出去。这下轮到林烨再次惊慌了,他明白皇帝的性子,犯下这样的罪行,及时认罪或许尚能留有一丝缓解的余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他竭力抵赖,也无济于事。反而一味推脱倒会引得皇帝心生不满。他歉疚地看了一眼隶王,隶王的脸色早已急地青白交加。 他跟着隶王这么久,知道隶王对于替死鬼的家属尚算不错。以他一人之力认下这些罪行,换得家人的平安不失为一种保全的法子。他朝着皇帝拜了几拜,又像是拜的隶王,低首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皇帝气地几度说不出话来,连连喊着:“拖出去!给朕拖出去!” 拖走了林烨,顾森然站出来,道:“陛下,此次秋试复审的人中有林烨的侄子,经臣查明,此人便是暗通韶京府尹的接线人!” 皇帝抚着额头,叹口气道:“将此人除名,死刑!往后在笔试之前加一道道德审查,这等品性败坏之人做了官只会颠覆我朝根基!” 众人高呼“吾皇万岁”。唯独隶王仍是神色不定,信王看着他微微颤抖,心里只觉好笑。看来这个狠角儿,还需老三亲自来收拾。 付咏和顾森然相视一眼,心思却是有些难解。他们原以为林烨定会牵扯出隶王,只要此案拉下隶王,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只是任谁也没想到,隶王接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2 来却直接将巫蛊旧案及京城闹蛇的事情抖落了出去。 “父皇!巫蛊旧案的逆犯前几日已收押在狱,刑部按下不表,私自定罪,实属欺君的大罪!今日醉银楼闹蛇一事扰地京城人心惶惶,顾府尹不去查封案发地,却始终左右摇摆,不干实事!请父皇明察!”隶王仿佛受了林烨一事的刺激,此时已顾不得在这个敏感的当口亲自下场开撕的危险。毕竟他一旦亲自开口弹劾朝中重臣,便意味着党争的大旗明晃晃地挥在了皇帝的面前。这是大忌! 皇帝正在气头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登时火上浇油,一口气呛在胸口,他死死看着付顾二人,那两人已经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隶王上来就给他们扣上了“欺君”的罪名!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皇帝的语气近乎平静。满室的人俱都知道,他每逢着大怒之时,总会表现地异常平静。 付顾二人半晌无言,只得跪地道:“微臣有罪!” “查!给朕查!”皇帝终于爆发了所有的情绪,他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嘶吼着,满室的人瑟瑟发抖。 ☆、身陷危局 第二十四章 彻查的消息传地飞快,刑部尚书和北岳府尹均因失职罪入狱,虽前有韶京少女失踪一案的功劳,可到底林烨是皇帝面前的得力之人,本自在气头上,轮番的变故让他不得不寻个由头出一口心里的恶气。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亲自提审的巫蛊旧犯,居然供出了睿王主谋。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以致于信王反复问了三遍:“你确定么?”那人面上平静,连着磕头道:“句句无误!” 皇帝早已被气昏了头脑,加之隶王在一旁煽风点火,京城闹蛇出自醉银楼,景王也百口莫辩。震怒之下,一道指令即将睿王景王关押于大内天监。宰执陈珂本已抱病休养,因着这个消息冒死进宫为睿王求情,大抵人老了,想事情也欠缺,直直撞在皇帝的伤口上,愣是被皇帝呛回去闭门思过。连他都吃了闷亏,朝里更无人敢轻易求情。 付咏才被皇帝关了进去,付家的族人便乌泱泱来了一群,要求分割家产。 付念云这才知道父亲出事了。 “我父亲如今尚在人世,你们这样鸡飞狗跳地找了来,实在欺人太甚!”付念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母亲因病用药过度伤了身子,自她以后便不能生养。父亲怜惜她们母子,没再续娶。这些人就是瞅准了父亲没有儿子,所以才火急火燎地来争家产。 族里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冷笑着:“就算今日不分,那也没有你的份!你爹就这几日好活了,你们娘俩早做打算罢!”说完便率头走人了,一时众人作鸟兽散。付夫人因着这一闹,旧疾重犯,终是倒了下去。 家里乱成一团糟,付念云一边要照顾母亲,一边寻思想法子营救父亲。她总觉得京城闹蛇一事有古怪。想来想去,唯今能帮父亲的人似乎只有枢密副使张谨言。 付念云赶到张府时,张府正闹个鸡飞狗跳。原来,张谨言原本只有一房夫人,是当朝丞相陈珂的亲妹妹。当年张谨言还只是一介寒衣书生,在清明踏青时节逢上外出采春的相府小姐陈氏。那时张谨言生地俊俏,那日引得不少女子为他含羞待笑。若不是因他家境贫寒,只怕说亲的人早已将张家的门槛踏破了。都说男子容易见色起意,谁说女子不是呢?只是女子究竟很难鼓足勇气将终身托付给一无所有的男子,在夫权当道的人世里她们只能与丈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能想到,相府小姐竟能放下尊贵的身段跟着一个前途渺茫的穷小子吃糠咽菜?陈氏执意嫁给张谨言时,曾经一时间名动京城并被传为一段佳话。只是时过境迁,张谨言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近,想要攀附他的女人叉着指头也难数得清。尽管陈氏使尽手段将外面的牛鬼蛇神以一己之力挡在了门外,千般手段使尽了,没成想竟被“身边人”钻了空子。那件事发生后在下人堆里被传成了好几个版本,当然了,大家最认可的还是陈氏最得意的丫鬟故意将老爷灌醉趁势上了老爷的床,自此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从丫鬟晋升成府里二把手自然是荣宠加身,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寻常女子一辈子最大的恩惠了。陈氏虽恨地咬牙切齿,但却拿她毫无办法,因为小妾周氏不到半年便怀了身孕,不久产下一名男婴,母凭子贵,陈氏只能忍了心中的那口恶气。这口气虽然憋下了,但是小周氏却不是个省油的,平日里仗着张谨言宠爱出尽了风头,若不是陈氏早早地为张家添了两儿一女,只怕此时张家后院已经易主了。 今日付念云来地实在不是时候,这不,隔着大老远就听见小周氏尖利的声音穿破庭中花树,平添几分聒噪。 “真真奇怪,”念云对小碧说道,“今日可是我们来得不巧了,前院竟没个家丁看守?” 小碧笑道:“后院女人声音甚是尖锐,可别是张家老爷动了家法?”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直往门口奔来。付念云急忙喊住那人问道:“府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小哥怎跑地如此慌张?” 那人急忙止步,定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付念云和小碧,见二人衣着不俗,忙不迭地回道:“小人眼拙,不知小姐是哪家千金?” “我爹是付咏。” 那小厮忙行礼道:“小人失礼!付小姐若是有事不妨改日再来,今日那周姨娘又发了疯一般直要闹的合府不得安宁,眼下老爷刚出府,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夫人实在没法,这才差小人往兴国寺去请老夫人。” 念云尴尬地觑了一眼小碧,连忙说道:“既如此,我没什么要紧事,你速速去请老夫人罢,别耽误正事了。” 此时后院又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小厮忙回一礼,转身便奔出了大门。念云只好和小碧一起悄悄地打道回府了。 “那张副使官做得那么大,怎么家里由着这等泼妇姨娘胡闹!”在车上回想起刚刚那一阵声音,小碧不禁咂舌。 念云长舒一口气道:“万幸我爹这么多年没有纳小,实在是明智至极。不过话说回来,张府的当年家主母也忒懦弱了些,竟没个家法惩治这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如今敢这般蹬鼻子上脸的妾室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来二去,恐怕张大老爷早已成为街坊巷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正说话间,马车似是撞到什么剧烈摇晃了几下,震地车内主仆二人一阵头晕。小碧稳住心神后立马掀帘喝道:“毛手毛脚地,怎么驾车的?” 车夫慌地连连回道:“小人失职,适才冲出一七八岁幼童,小人情急之下调转马头,这才惊着马儿乱跑,吓到了小姐。” “不碍事的。”付念云在马车里听地一清二楚,深为车夫的善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3 所感动,本来心里憋着闷气此时竟也挥发地散了几成。 “你叫什么名字?” “莫景寻。” 付念云没再说什么,回头却见“醉银楼”几个大字。 “停车!快停车!”付念云急忙喊住莫景寻。 小碧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付念云顾不得体面,急忙翻身跃下马车道:“既然京城的蛇是从醉银楼里出来的,我们不妨去去里面打听打听当日的情况!” 小碧眸色一沉,道:“真的要去么?” 不待回她,付念云却已经动身往醉银楼走去。 付念云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切全被苏锦看在了眼里。得知南宫恪被关起来时,她便想来醉银楼一探究竟了。 “睿王妃好雅兴!”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惊得兰香一个趔趄。 苏锦循声回头看向来人,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束着一簇简单利落的高髻,腰身一圈墨色腰带紧紧环起,更显身材高挑、玲珑有致。那女子清瘦的面庞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乍一看似有些意味深长。 苏锦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眼,问道:“好一副眼力见,敢问阁下何人?” “大漠以北,苍狼之巅。”那女子说完转身就走。 苏锦心头一紧,疾步追上问道:“天阴一脉!” 那女子脚底生风,片刻已飘出几丈远,隔空传话道:“师父派我带话给你,下月初三切勿出门,否则大事将至,终身难逃圄囹!”苏锦追了几步只恨自己一身内功被化功散锁了,只能看着那抹红色愈来愈远。 兰香惊魂未定,疑惑道:“此人可是王妃的旧相识?她这话是何意?” 苏锦摇摇头道:“我们回去吧,不可再对别人提及此事。” 兰香用力点着头,竭力想表示自己的一片忠心。 红衣女子的突然来访令苏锦内心升起一阵不安。天阴山的人识破了她的身份不说,下月初三京城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惊天的大事,天阴氏族掌门人和她无亲无故,为何会专程派人传话给她?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百般不解。 主仆二人正要折回来路,只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醉银楼前。定睛看时,一名身着素白衣衫的年轻女子掀帘翻身跳下马车,浓密的黑发随意地绾在脑后,两簇柳叶眉嵌在略显忧伤的眸子里,格外惹人怜爱。那女子身旁立着一名蓝衣女子,虽是一副丫鬟装扮,周身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分毫没有婢女的模样。 两人不顾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径直走进了醉银楼的大门。 “兰香,我们随她们进去!”苏锦禁不住好奇心的怂恿,拽着兰香尾随而去。 那醉银楼果真不是一般勾栏瓦舍所能比及的。虽外面看着没什么特别,里面却别有一番景致。雕花的柱子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笔直矗立在四方。那楼有三层高,每一层都分列出不同的包厢,门首上以各季名花饰之,分别题上前朝名家的诗词歌赋,反倒别具一番书香气。这里的女子个个面目妖娆,那眼神一般人要是看上一眼,真真是要把人的魂儿勾走了!苏锦看得呆了,一并前面主仆二人站在原地恍如隔世般盯着醉银楼里的一切发呆。 醉银楼里的管事妈妈摇着细腰笑盈盈就贴了上来:“今日是什么风,竟连着吹来了几位绝色美人儿!我这醉银楼恐怕容不下姑娘这娇贵的身子!”妈妈嘴上虽带着笑意,但那双眸子却略显凌厉,她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圈苏锦二人,最终落在了前面主仆身上。 那素衣女子动了动唇道:“小女此来有一事不明,还望妈妈能够指点一二。” 那管事的叉腰大笑道:“我看姑娘的派头不像是能来我们这种地方的人,虽然我孙梅娘是个怜香惜玉的,姑娘这般样貌在我们楼里那绝对是上等,可是妈妈也要劝你想清楚了,这醉银楼可不是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一旦进来了,想要再出去,可就难了!” “妈妈误会了,只因我爹因京城闹蛇一事牵连入狱,小女有一些不明之处,特此前来请妈妈明示。” “姑娘贵姓?” “小女付念云,我爹是刑部尚书付咏。”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付大人千金!你爹坐牢和我醉银楼有什么干系?姑娘别是病急乱投医,找错人了吧!”说着转身就走。 付念云急忙上前拦道:“那日醉银楼里闹蛇众人可是有目共睹的,小女左右没法子,只能前来打扰,恳请妈妈念在我爹的薄面上,详细讲一讲当日事情发生的细节!” 管事的立马收起了嬉笑的神情,正色道:“姑娘莫要血口喷人!醉银楼虽然地方小了点,但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得来的。京城闹蛇,是谁看见出自我们醉银楼了,无凭无据之事岂能由着你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 那蓝衣丫鬟冷笑道:“是否出自你们的手笔你心里清楚,那日醉银楼里被蛇惊吓到的人不少,我家小姐不过前来询问一些情况而已,你若心里没鬼何至于这么紧张?” “想不到你一个下贱丫头竟这般伶牙俐嘴,不知付大老爷是怎么□□出这般抛头露面没教养的主子丫鬟,风尘之地岂是你们说来就能来的地方?”那管事的见主仆二人不依不饶,便要趁机转移话题。 “谁说风尘之所女子就去不得?”苏锦不满地上前插话。 那管事的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苏锦道:“以姑娘的姿色自然是去得,姑娘若是愿意委身我这醉银楼,妈妈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出半月定将姑娘打造成京城第一头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放肆!再敢胡说信不信我叫人拔了你的舌头!你可知——”兰香气地面色红胀。 “兰香!”苏锦打断了兰香的话,对兰香使了一个眼神继续道,“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实在对这位姐姐适才所问之事好奇地紧,妈妈若是不能帮忙解疑,今日醉银楼这张活招牌怕是要砸在妈妈手里了!” “小浪蹄子!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醉银楼的身价,妈妈我也算是风里浪里走过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要如何砸了醉银楼的招牌!” “小浪蹄子说谁呢!信不信我们王爷拆了你这破地方!”兰香虽是丫鬟出身,自小接受的却是寻常人家小姐一般的教育,哪里经得起这番言语的侮辱,当下便气得眼泪夺眶而出,也顾不得苏锦的叮嘱,三言两语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 此言一出,几人同时惊在原地。 那孙梅娘果真是个胆大心细的,闻言立即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苏锦,有些难以置信道,“哪位王爷?” 苏锦愣了一瞬急忙拽着哭哭啼啼的兰香喊道:“快走!” “来人哪!给我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4 拦住他们!”孙梅娘此话一出,登时从四面涌出七八个壮汉,将四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苏锦见此情形,立马笑着回头道:“妈妈误会了,我们可不认识什么王爷!今日醉银楼我们该看的也看了,时候不早了,就不叨扰妈妈您做生意了!”说着就要走,无奈挡在前面的壮汉纹丝不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孙梅娘冷笑道:“是不是认识哪位王爷我自会调查清楚,只是既然来了,我也要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几位不是?何况付小姐的疑惑还没解,何必急着就要走呢!” 付念云立马回道:“看这情形倒不像是要招待客人,妈妈今日若有不方便的,改日我再来拜访!”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走得出去了!”孙梅娘冲左右喝道,“给我绑了!” 那几个壮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腕粗的绳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便冲了上来。付念云慌忙喊道:“小碧!”任谁也没想到小碧居然是个会功夫的,轻展拳脚,虽不能几招放倒几个壮汉,但是也使他们近不得身。苏锦见状,急忙拉着兰香躲到了小碧的身后。小碧到底是女人,力气和身量哪里能和那些壮汉相比,几个回合下来,她已渐渐体力不支。若是寻常时候,对付区区几个莽汉她随便就应付得了,只是今天身后护着三个人,她实在有些分身乏术。几人正在混战之际,只听孙梅娘大喊道:“往后撤!” 四人正不明所以,只闻一阵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几人随即有些神情恍惚,似有摇摇欲坠之感。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苏锦终于想起来,这香名叫:瑰凝阙! ☆、身陷危局 第二十五章 瑰凝阙,北疆奇香,传为早年一名下嫁北疆的皇室公主所制,此香有奇效,闻之可使人神思不清。但是这香只对中原人有此效用,北疆人自小食用上百种香料,体内早已产生对抗此香的迷神效用,反而结合此香更能达到养颜的效用。但是因为制香原料稀有且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用作不法之事,所以此香在研制出不久便被永久禁用了。传说那位研制瑰凝阙的公主在禁香事件之后郁郁寡欢,不久便带发修行佛法,算是半个出家人了。 苏锦最先苏醒过来,睁眼便是黑漆漆一片。她想翻身爬起来,却发现身子虚弱的紧,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黑暗中有几缕光线透了进来,苏锦追着光线爬过去发现那是两扇门,伸手触了一下,似有一层厚重的灰尘扑簌簌落了一地,她甩了甩手,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透过缝隙往外面看去,无奈此时天也是一片漆黑,外面的街灯隐隐透进来几束光线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形。 “你是谁?”付念云睁眼便被一面漆黑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我。”苏锦早已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反而借着屋外的光影能够看清屋内的一点事物。她轻轻推了推门,听见一阵沉重的锁链碰撞的声音传过来,便知这门被人从外面锁了。她这人向来不做无用功,心知一时半会儿无法出去,便回原地待着了。 付念云似乎被苏锦带去的一阵灰尘呛到了,忍不住咳嗽几声。苏锦见状立马捂住付念云的嘴,提醒道:“忍一忍,切不可被人发现我们已经醒转。” 付念云只得忍着轻轻点了点头。 “王妃,为何不能让人发现我们醒了?”兰香刚醒便听到苏锦那句话,急切问道。 苏锦转头看了兰香一眼,伸手替她捏了把脉,确认兰香没有大碍,这才淡淡地回道:“你若想半夜三更被人抓去上刑,便尽管让外面的人听见你的声音。” 兰香知道又说错了话,便低头不语了。 “小姐果真是哪位王爷的家眷?” 付念云听到兰香喊苏锦“王妃”时,心里顿生一阵疑问。虽说在昏迷前兰香一句“王爷”惊到她,但她只当是这丫头护主心切才慌不择言。 苏锦看了一眼兰香,兰香此时把头埋地更低了,心里一个劲儿恨自己心直口快,一再暴露身份,要不是她说出了那句“王爷”,想必也不会连累王妃被关在此地。 苏锦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兰香的脸,若是看见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此时早已布满泪痕,应当多少会安慰她一两句。顿了半晌,苏锦才回道:“夫君乃是睿王殿下。” 付念云连忙起身行礼道:“方才是念云失礼了,请王妃莫要怪罪。” “此刻你我皆是笼中之囚,姑娘无需多礼。” 付念云到底是个聪明的,心思两转三转,便明白晨间父亲被捕入狱所听传言大概属实了,但她还是想再求证一些具体情形,便开口道:“臣女有一事未明,还望王妃能够解疑一二。” 苏锦早已猜到她想问什么,便回道:“姑娘可是想打听你父亲的消息?” 付念云急忙点头道:“今晨父亲出事时,小女听说睿王殿下也被牵连其中,不知究竟是何情形?” “殿下应当无碍,毕竟这等栽赃诬陷之事须拿证据说话,过不了多久,陛下自会看到真相。只是,你父亲因失职被革职入狱,此番人证物证俱全,刑部尚书这顶官衔应当被撤销无疑了。” 念云欣喜道:“王妃的意思是家父应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了?” “这就要看付大人自己了。”苏锦微微向后仰着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闭目养神。 念云的心“咯噔”一下,她预感到唯一能救父亲的那根稻草就在眼前,可是她明白苏锦话里的意思,即便有这样一线生机,依父亲的性子,宁愿牺牲前程甚至性命也不会为了求生而违背本心和原则。 “也没什么的,现在人人都想着往后的事情。常言道:未雨绸缪。或许你可以劝一劝付大人略作妥协,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锦感受到付念云的异样,黑暗中抬眸扫视了她一眼,隐约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妥协?”付念云有些疑惑。 苏锦知道她心里终于做出了选择,遂继续道:“当今朝中暗流涌动,明面上一派和谐,实则一直都面和心不和,几头势力暗中打压对方从没有消停过。此前北疆毒蛊一事是令尊大人亲自督办,结果扫清了几乎京城所有的北疆卧底。去年六月中旬,京兆府尹顾森然在城外一家地下钱庄偶然抓到一位南国巨贾,此人后来被查出每年往扶余贩运大量私盐,陛下震怒,下令将此人处以极刑。以前还顾忌陛下的威严,至少没有人敢在朝堂上直接弹劾朝廷大臣。如今,你也看到了,堂堂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居然因结案不清而引起言官的当众弹劾,更何况在是否失职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的情况下直接藐视朝廷命官也就罢了,他们居然顺势将此事推波助澜上升到党争、夺嫡,并借机诬陷亲王,你不想想,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5 ?” 苏锦说得轻松,似乎一点不在乎这事情的严重性,“亲王”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像是讨论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她就事论事,看起来分外冷漠。 付念云饶是再愚笨,也听出了其中利害关系。可是她明白父亲一向不屑卷入党争是非中,这些年也不乏游说之人,若是他有那个心思,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到这里,她叹口气道:“王妃说的在理。只是父亲他向来忠直,不会轻易参与党争的。” 苏锦笑了笑,道:“如今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他了。有人想扳倒他,就有人想扶持他,你且看着吧,明日就有人替你父亲求情的。” 念云欣喜地看着苏锦道:“王妃此话当真?” “信不信随你!”苏锦没再理她。 念云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只要能保父亲无性命之忧,也不枉她白跑这一趟。她真想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一想到母亲,念云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忍不住念道:“一夜未归,母亲该着急地四处寻我了吧。真不知要在这个鬼地方关多久!” “不要紧的,明日我们见机行事。毕竟你是朝廷大员的女儿,料他们也不敢对你怎样。”苏锦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比自己经历还要浅薄的女孩儿,内心一时涌起万般怜惜的滋味。 苏锦的话确实给了念云一个镇定剂,心思也不怎么慌乱了。 “哎?小碧哪儿去了?”念云这才想起好半天没听见小碧的声音,黑暗中就地摸了几把,丝毫揣不着人影。 “别找了,她不在这儿。”苏锦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念云心里“腾”地升起了一阵不安,急忙问道:“他们抓走小碧做什么?遭了!小碧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苏锦睁眼看了一下付念云道:“现在处于险境的是我们,至于你那个丫鬟,我猜她才是这出大戏的主谋吧!” 此言一出,兰香吃惊道:“王妃此言何意?” 付念云迟疑道:“王妃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她看着苏锦,这个女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苏锦知道付念云对她起了疑心,但她对这份怀疑丝毫不放在心上。转头看了一眼念云,她回道:“难怪你们看不穿,那丫头使的拳脚是北疆婆娑门一派的无影手,看她那身功夫使得如此干脆利落,必定不是个无名小卒。” 付念云的疑心愈发重了:“你又如何识得北疆的功夫?” “早前曾在师父的《武林混编》中略略看过一些婆娑门的招式,所以大致记得一些。”苏锦边说边仔细观察付念云的情绪。 果然,付念云还是疑心未散,继续追问道:“想不到,远在西北边陲的元夏国,也对中原武林感兴趣?” 苏锦冷眼看着付念云道:“元夏素来对外包容性强,加之民风开放,元夏子民又善于学习,所以常常会有善于习武之人将中原武林的功夫带回去钻研一番,甚至开班授学,将之发扬光大也是常有之事。不知付小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奇怪的?” 付念云意识到苏锦的不满,遂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可你适才说小碧是北疆人,光凭她会使北疆的功夫就断定她是北疆人未免有些专断。她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倒是未曾发现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有的人展现在人前的一面未必就是真实的一面,或许那只是人家愿意给你看到的样子,至于本来模样究竟如何,不到紧急关头,你如何看的清楚?”苏锦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付念云心里泛起一阵冷雾。 “总之,今儿我把话留在这儿,信不信就随你了。”苏锦闭起了眼睛不再说话,付念云看她不想继续说话,虽然心头还有一堆事情未解,但始终没再开口,有些事情不能光听别人的说法,对于小碧的身份,她始终半信半疑,毕竟她遇到的小碧是逃难来的孤儿,却无人能够证实她便是孤儿。 夜继续向深处蔓延,三人似醒非醒,为着即将到来的明日,各自心怀别事。 ☆、脱身 第二十六章 静云殿内的香炉里燃起袅袅青烟,殿内的陈设看来甚是素朴,静妃端坐在榻上,盯着面前的一方流云团扇出神。半晌,帘影微动,来人正是隶王。 “母妃。”隶王躬着身子拜了一拜。 静妃抬眼望着他:“我也不和你绕弯子。睿王,你是否真的打算要置他于死地?” 隶王瞅着地面,也不抬首,更不发一言。 “你可知,当年是他的母亲救了我们母子一命?”静妃一反往常端庄的模样,激动地站了起来。 隶王终于抬首,眸子里满是冰冷,道:“正因为记念着过去容妃的恩德,所以他回来领了兵权,我才什么也没说!如今是他要查我,是他逼我,我不得不自保!我有什么错?” 静妃摒息泪目道:“无论如何,你不该让他牵涉进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你父皇的脾气,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你若是寻个旁的事,只要保的他一条命在,我也断然不会说你一句!可你如今这样狠绝,叫我百年之后如何去面见容妃?” 看着母亲的悲痛之声,隶王冷笑着:“母妃别是想多了!睿王和我们这些人究竟是不一样的!父皇让朝云殿空着这么多年,明着放逐睿王,实则让他领了兵权。若说他没有私心,我是不会相信的。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的情分在国法面前还剩几成?” “你又何苦逼他?”静妃已泣不成声。 隶王仿佛被人戳中痛处一般,冷眼怒道:“是他们逼我!母妃难道还看不明白,父皇的心里没有你,更没有我,他眼里只容得下容妃和睿王!既然我想要的他不愿意给我,那我只能从他手里抢过来了!” 他说完这些话掀衣而去,满室空荡荡的回音不绝于耳。静妃活得比谁都明白,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糊涂的。只是为着好好活下去,常常自欺欺人而已。隶王要做的事情,她拦不下,往后也不必拦了。 天空阴云布阵,不久便扬扬洒洒地飘起了旧年的最后一场雪。还有十日便要翻开新年的扉页,民间丝毫未受皇室风波的影响,热热闹闹地准备着过年。一清早,就听见稚儿在街上玩爆竹,那声音清脆响亮,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进入新年了。 “是炮仗的声音。”付念云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苏锦看了一眼沉睡的兰香,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兰香睡得像个孩子。不知道南宫恪现在是什么情况?从他出事至今,她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人,她似乎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心意。 “有人来了!”付念云惊恐的声音骤然打断了苏锦的思绪。 苏锦连忙摇醒兰香,仔细叮嘱道:“兰香醒一醒!记住,一会儿无论别人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所有事情全推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6 到我的身上,知道了吗?” 兰香睡眼朦胧中被吓得半死,一个劲儿地点头。 “咔嚓”几声,门锁就被打开了,昨日那几名壮汉率先踹门而进,一阵灰尘扑簌簌落了一片,冷气嗖嗖地涌了进来。 一名身着蓝色夹袄、素色襦裙的中年女子进得门来,扬起尖细的嗓音道:“委屈几位姑娘了,既然都醒了,便随我走一趟吧!” 付念云急问道:“去哪里?” 那女人回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付念云不安地看向苏锦,苏锦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给了付念云和兰香一剂安定的眼神,笑道:“在这冷冰冰的鬼地方待了一宿,当真让人有点想迫不及待换个取暖的地方了。姐姐该不会连取暖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吧?” 那中年女人不禁仔细看了一眼苏锦,“呵呵”笑道:“何止取暖,吃喝玩乐管够!”说着,那女人就前面带路继续走了。 苏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眼角余梢仔细将这所院子的边边角角暗暗记在了心里。 几人左拐右拐,穿过一道扇门,进得一面厢房,面前又是一道长廊,长廊两边林立着五六间厢房,迎面扑来一阵暖意,但这股暖意并没有缓解几人紧张的神经。沿着长廊走了几步,带路的中年女人停在一扇厢房门口道:“人带到了。” 厢房里飘出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 随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中年女人后退几步,始终低着头,无比恭敬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锦率先走进了房间,付念云和兰香紧随其后。 进得房间,苏锦立即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凤圭香!她暗叫不妙。正对着包厢门的深棕色茶案旁坐着一名青年男子,粗眉深目,鼻梁高挺,看着不像中原男子的模样,眉眼间倒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男子身着一件黑色夹袍,领口低至腹部,亮堂堂的胸脯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三位年轻姑娘眼前,付念云和兰香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连忙用袖子遮住了眼睛,一时羞窘不堪。苏锦虽心里也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但仍然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冷冷道:“阁下衣衫不整,未免有些吓人。” 男子抿了一口茶道:“常某失礼了,几位请坐下说话。”说着拢了拢衣服,束紧到锁骨下。苏锦也不客气,径自坐了下来,付念云和兰香也随着落座。 “昨夜怠慢了几位,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常姓男子抬头看着几人,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 付念云情绪已有所缓和,直接道:“有事不妨直说,何必这么多弯弯绕绕。” 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想必姑娘便是睿王妃了?” 付念云看了一眼苏锦道:“是便怎样?不是又如何?” 男子见状看着苏锦道:“常某想借王妃的身份一用,不知王妃借是不借?” “我们如今连人都被你困在这里了,借与不借也由不得我。”苏锦眼神冷冷地看着男子。 男子笑了笑道:“只是请王妃在此小住几日,过了这几日,常某便会送几位回去。”说着,男子敲了敲茶案,帘后走出来两名年轻女子。男子道:“我要和王妃单独谈一谈,带两位小姐去东厢房小憩一会。”不待付念云和兰香反应,两名女子便上前说道:“请姑娘随我们来吧。” 付念云惊恐地看向苏锦,苏锦点点头暗示她们放下心。 俩人走出厢房以后 ,苏锦冷眼看着常姓男子道:“你是何人?听口音倒不像是中原人。” “王妃说笑了,在常墨听来,王妃的口音倒也不像元夏人。”名叫常墨的男子脸上又挂上了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锦眉头一跳,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此人来意不善。 “我不明白常公子在说什么,还请公子有话直说。”苏锦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主动出击,看看这个姓常的究竟是何来意。 常墨甩了甩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青色垫枕上,望着不远处的香炉道:“这屋内燃的香,名叫凤圭香,有助人开通经络的奇效。此香产自凤山,向来只供凤萧宫使用,哪怕是皇帝也不知世间有此奇香。”苏锦的拳心逐渐握了起来。 常墨似乎并未觉察到苏锦的异常,继续说道:“江湖上流传说,凤圭香流落山下之日便是凤萧宫易主之时。小可不才,难辨真假,不知王妃作何感想?” 苏锦感觉心“突突”跳得越来越快,拳心也握地越来越紧。得凤圭香者夺凤萧宫,此言不假。她离开凤山已久,这几月来南宫恪告诉她凤山上一切安好,她竟不知如今凤圭香已经流落到了北岳城里,凤山恐怕早已被人夷为平地也未可知。南宫恪!你骗了我!苏锦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她是个高傲惯了的人,即便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仍然要把表面功夫做绝了。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苏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凤圭香在此,公子仍然存此疑问,难道还没有拿下凤萧宫?” 常墨突然有点琢磨不定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事,他有些怀疑到手消息的真假性了,遂继续试探道:“拿下凤山倒没什么难的,只是凤萧宫宫主却不翼而飞了,此事倒真真让我头疼地紧。” 听到这里,苏锦只觉口舌发干,一口热血梗在喉咙硬生生被她厄住了。她难以想象凤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翟叔和落言是生是死,凤山上的一切牵动着她的心脉,她生平第一次觉得犹如冷箭射穿了心口,气息游离在最后一抹神识里,终于陷入无尽的痛苦里。撑着最后一口气,苏锦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么说,凤萧宫上下确实在公子手里了?” 常墨终于在苏锦的脸上看出了异常,他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明白苏锦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道:“宫主让我一番好找!” 苏锦终是没忍住心口的热血,吐了一地。登时只觉眼前一黑,四肢乏力,摇摇欲坠,整个人失去身体的中心歪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竭力保持头脑的清醒。 “啧啧!真禁不起打击!”常墨跟换了个人似的,看着苏锦摇头叹道。 “没想到啊!睿王府大肆搜寻的王妃竟是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凤萧宫的宫主!这下可有的好戏看了。”一名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突然从墙里的暗格出来,着一身青缎绣花修身长袍,外加一条圆领厚绒袄,腰间扎着蛇纹黑丝腰带,足登黑色绒靴。他脸型瘦削,一双吊梢眼隐隐透着一丝阴狠,两片薄唇更显淡漠寡义。 常墨看见来人,立马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四爷来了!” 苏锦撑着力气抬头去看那人,他不是别人,正是皇四子隶王南宫觉。 苏锦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又惊又怒,道: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7 “居然是你!” 南宫觉看了一眼苏锦,道:“是我!我还当三嫂认不出我了。” 苏锦嘲讽道:“外人都道醉银楼是景王的招牌,却原来你也在里面分食。我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隶王南宫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分食。醉银楼从昨儿个夜里就归我了!三嫂不想听一听昨夜发生了何事?” 苏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有些后怕。她的身份除了南宫恪,便只有卫风和陆尚夫知道。她宁愿相信卫风和陆尚夫不会背信弃主,也不愿相信南宫恪会保护她!这个男人,自始至终就在骗她!但她还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确认,她不知道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却又惶恐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女人啊,一旦动情,便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苏锦强装镇定地说:“醉银楼发生了什么与我何干?我倒是好奇,你们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隶王看了一眼常墨,常墨接到示意,笑着回她:“这样的惊天秘密,旁人自然是无从知道的。至于我们如何得知,这你就要问睿王殿下了。” 苏锦心里虽然难受,但看常墨眼神闪烁,突然心生一计道:“常公子说慌也不怕闪着舌头,我的身份睿王并不知情,你就算要嫁祸也讲究一点儿技巧!” 常墨一听心里吃了一惊,苏锦的身份是隶王透露给他的,难道隶王也捏造了假消息骗他?他看着隶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如果这个人当真欺骗他,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又是忍受不了欺骗,常墨倒是和苏锦这一点像。 常墨的神色被苏锦尽收眼底,她扫了一眼隶王,意识到适才的离间起了作用,预感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即将爆发。 隶王倒是没想到苏锦会来这么一招。对于睿王妃的身份他也只是猜测,不管有没有猜中,他都要嫁祸睿王以借此挑拨两人关系,再趁机要挟苏锦做他在睿王府里的棋子。 看着常墨渐冷的眼神,隶王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消息的来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苏大宫主该不会想趁机否认事实吧?”隶王想转移话题。 苏锦冰雪聪明,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反击机会。只要眼前这两个人对峙起来,她就有机会逃脱。 “今日算我倒霉,被你识破了身份,我没什么好否认的。你们费尽心机抓了我想必是有所求的。在保证凤萧宫上下毫发无虞的前提下,隶王殿下和这位常公子,我只能择一而事。二位选吧!”苏锦终于觉得能好好缓一口气了,这个局面似乎被她一点点扳过来了。 常墨也是个思维敏捷的,稍一思索便看出了苏锦的意图。看来这个女人能坐上凤萧宫宫主的位子确实是有能耐的!他索性慵懒地靠在垫背上,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隶王,看看他还要编出什么花样来。 隶王似乎有些尴尬,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听命于常公子自然就是听命于本王,我和常公子早就同根同源不分你我·······” “谁和你同根同源?”常墨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打断了隶王的话。“你是扶余的四皇子,德懿亲王!我是惨被灭国的陈国太子,你们扶余皇帝口里的逆犯陈默常!你我生来不共戴天!亏我拿你当兄弟,当你好意拉拢,却原来和你那个出尔反尔的爹一个德行!” 苏锦饶是再淡漠,也被眼前这戏剧化的一幕惊呆了。怪不得她看见常墨第一眼便觉得他一身贵气逼人,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一度令她怀疑这是南宫恪哪个未曾谋面的兄弟。 室内温度一降再降,外面大雪纷飞,冷风刮起墙角的风铃传来“叮铃铃”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苏锦感觉像是置身于寒冷的塞外,纵是炭盆里愈烧愈旺的火苗也缓和不了屋内持续降低的气氛。 打吧!打吧!打起来吧! 隶王也不废话,一个响指,几个黑衣人便破门而入。 常墨丝毫不为所动,冷眼看着隶王道:“怎么?殿下这是狗急要跳墙?” 隶王看着常墨笑道:“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今日凤萧宫主本王要定了!” 苏锦忍不住要翻一记白眼给他:老娘早就在南宫恪那里长记性了,岂能在你们兄弟手里一个跟头栽两次! 正当苏锦在一边准备见机行事以逃生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阵人影,混乱的打斗霎时挡住了她的视线。常墨趁乱拉住苏锦推开窗户向外一跃,瞬间消失在大雪中。 ☆、身份 第二十七章 陈默常一路带着苏锦直奔城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苏锦看着面前的一座小小的院落,心里纳闷不已。 陈默常笑道:“苏锦,你是真的忘记了《云泽契书》的存在,还是存心装聋作哑?” 又是《云泽契书》! 苏锦冷眼看着他,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以为我和《云泽契书》有关系?看你这样子,分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还要在隶王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保不齐我的身份都是你泄漏给隶王的?” 陈默常敛了笑意道:“宫主真是聪明!这点把戏还是被你瞧了出来!我若不演这一出戏,宫主也不会跟着我走了!依你的功力,化功散一退,我可就没机会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云泽契书》别人不知,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说着他径直拉扯着苏锦进了屋内,那里面陈设着香坛,雾气缭绕。苏锦一嗅到那股气味便觉腕间一阵奇痒。这香,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苏锦心里一惊,南宫恪去定北治灾之前,她好像就是因着这香而晕倒了,那时腕间也是这般奇痒! 陈默常拽过她的手腕,看着那枚月形印记,眼里突现阴森的笑意。 “果然如此!” “你要做什么?”苏锦看他状若癫狂,立时有些惊慌。 陈默常不知从哪里拿的一根银针,他捏着那根针,凑到苏锦面前,道:“很快你就知道《云泽契书》了!” “你真是个疯子!”看那针就要飞了过来,苏锦奋力挣扎着,借着仅恢复的一点内力终于挣开他的钳制,才跑了两步,冷不丁被尾随而来的银针扎进了左边的天会穴! 她顿了顿,脑海闪过一瞬的画面,人影交织,甚是杂乱。这时,屋内的香味愈浓了,腕间的痒变为痛楚,携带着头痛一齐涌来。苏锦只觉心里紧紧地揪成一团,冷汗直是往出渗。 “你究竟要做什么?”她痛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颤抖个不停,面色惨白地吓人。 陈默常冷冷看着她道:“南宫恪留你在身边那么久,都没有告诉你的真实身份。他到底还是在怕!今日,我便帮你恢复了你的身份,一会儿会更痛的!为了我的大计,你就忍忍罢!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8 ” 苏锦开始听不清他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她逐渐丧失了意识。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在梦中一般,她居然看见了南宫恪。他的刀上滴着血,带着身后的人直直冲向了一座城池。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看着那些死去的人,她会心痛,会流泪,她究竟是谁? 恍惚间梦又醒了,睁眼便见陈默常悠闲地坐在一旁喝着茶。 “醒了?”陈默常看她一眼,她适才哭地那样动情,想是这番功夫没白费,“都想起来了么?” 苏锦瘫在地上,气若游丝道:“我和他早已相识么?他杀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何我会这么心痛?” 陈默常一听,便知那香和那针的效用只挥发了一半。那个老匹夫,不知用什么办法封住了苏锦的记忆,他研究了这么久,仍是不能完全仿制出来。不过看苏锦这个样子,他的目的也算达成。 “你是粟特一族的人,南宫恪杀的可都是你的族人!”陈默常挑眉看着她,“他想要《云泽契书》,是你引他进城,才致使灭族之灾!” 苏锦的心抽搐了下,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的泥土里,溅起一阵灰尘。 “为何我没死?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拿到《云泽契书》!”苏锦渐渐攥紧了拳头。 陈默常惊道:“你没想起《云泽契书》么?” 苏锦抬首,眼神里骤然浮上了一层冷霜:“《云泽契书》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什么?”陈默常被苏锦这一反常的行为惊到了。 “你肯定有寻找《云泽契书》的法子,我可以助你拿到那书,只不知你可否帮我取了他的性命?”苏锦喘了一口气,重重说出取他性命时,眼泪再次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她早就应该和他同归于尽才是!可是她到底又在伤心什么? 陈默常虽知《云泽契书》需要她的记忆完全恢复才能拿得到手,平白去找只能白费力气。但是能利用苏锦替他办事,倒是挺不错的。她的记忆总有恢复的一日。 “成交!”陈默常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终于还是决定要利用她。 “在我帮你做事之前,你须得替我救出与我一同进去醉银楼的那两个姑娘。” “没问题!” “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进宫!” 苏锦一夜未归,睿王府邸上上下下一片心惊胆颤。 天色灰蒙,暗沉沉的黑云越发生地多了,北风乍起,似有寒雪将落。寻了一夜仍然未果,管家杜如晦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王府最近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有一件事情是让人顺心的。如今睿王被困在大内天监里,王妃又不知所踪,空荡荡的一座王府无端地引人胆寒,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即将扑簌簌落下来将他们一并网罗了进去,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人心越深不见底了。 “杜总管!门外有一中年男子请见!”门口的守卫急忙进来通传了一声。 杜如晦只当是寻常书生,就想随便打发了那人:“可有仔细盘问是哪家门生?” “呵呵!杜总管别来无恙!”不待守卫回话,那人已然大踏步笑盈盈走了进来。 杜如晦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惊喜道:“原来是陆大人!快请进!”来人正是西北镇远大将军府的总管陆尚夫。陆尚夫一来,杜如晦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在他的记忆里,陆尚夫的神机妙算总能令陷入死局的事情浮现一丝转机。 “听说殿下被关进了大内天监?”刚一坐定,陆尚夫就征询昨日坊间听来的传闻。 杜如晦眉头一皱,面色苦巴巴地回道:“可不是!还有更糟心的!殿下才被陛下关进了大内天监没多久,昨儿个午后王妃就不见了踪影,眼见卯时将至,天将大亮,至今还没寻着下落!你说王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有十颗脑袋也担不起啊!” “杜总管不必担忧,大内天监没有陛下的手喻也不能把人怎样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妃,怕只怕有人趁机在王妃身上大作文章,到时殿下只怕百口莫辩!”陆尚夫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杜如晦叹气道:“谈何容易啊!从昨夜找到现在,派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三四波了,始终没有王妃的下落!” 陆尚夫心里对苏锦有些起疑,他看人一向很准,不该会在这件事情上出漏子。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便继续问道:“只是王妃不见了?” “王妃的贴身婢女兰香也不知所踪。”杜如晦道。 “这丫鬟是什么来头?” 杜如晦看了一眼陆尚夫,略有些惊道:“兰香和菊香六岁起就养在府上,身家绝对干净,这两个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陆尚夫尴尬笑笑,忙解释道:“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卫风此时在哪里?” 杜如晦看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便也不作他想,道:“卫风昨夜出去至今还未回来。” “派人叫他回来问问情况,这样没有头绪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动静这么大,只怕于事不利。”陆尚夫心头突生一计,但只能是知晓王妃真实身份的人来办,没人比卫风更合适了。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卫风便一身寒气飞奔而来。一进花厅,不等陆尚夫开口,卫风便压低声音道:“陆大人怎地此时入京来?莫不是西北出事了?” 陆尚夫神秘一笑,道:“西北确实有事,但如今看来倒是一桩不可多得的好事!” 卫风不明所以。 陆尚夫继续说道:“两日前,我接到消息,夏国公不治身亡了。” 卫风惊呼:“不治身亡?何曾听说夏国公身患重疾?”看着陆尚夫脸上的笑意渐深,卫风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念一想,不禁脱口而出:“是宫变?” 陆尚夫脸色逐渐凝重道:“若是一场小小的宫廷政变倒是简单了,昨日太子夏舒詹未经请示便发诏继位,甚至宣称恢复‘李姓’,不日国丧一过便要迎娶代国兴平公主。新王继位,既不上书奏表,也不称臣纳贡,你觉得此人意欲何为?” “拥兵自立?”卫风心里的惊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尚夫看了一眼厅外的梅花,迎着凛冬的寒风,那花开得愈加娇艳了。这个新年注定不得太平。 “昨日发诏,想必消息还未进京?”卫风脑子转的飞快。 陆尚夫收回思绪,点了点头看着卫风。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厉害,没想到睿王的眼光比他还要毒辣。十三岁那年去西北的路上途径岷县遭水灾淹没,全县人口所剩无几,睿王一眼便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卫风,那时小卫风才七岁。此后卫风便贴身跟着睿王至今。以往陆尚夫和卫风交集甚少,还不觉的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今日不到半日功夫,陆尚夫终于领教到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49 这个一向言寡的年轻人头脑的厉害了。 卫风低头思忖片刻,沉吟道:“今日早朝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此时距离上朝时间尚早,若是这个消息传到陛下那里,北疆巫蛊一事便算不得什么。何况殿下牵涉巫蛊一事纯属构陷,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殿下确实勾结其中。一旦元夏举兵来犯,西北边陲防守甚微,满朝上下没人比殿下更适合去镇压反贼。孰轻孰重,相信陛下自会有个决断。” 陆尚夫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元夏这些年在西北虽然小打小闹,但一直是俯首称臣,还算规矩。光凭这一小道消息,恐怕难以引起陛下的注意。” 卫风不解道:“大人有何妙计?” 陆尚夫道:“近日盐铁司似乎也不好过,你派人去盐铁司给冯元季大人透个消息,算作还他当年在朝堂上冒死替殿下说情的一份恩情。”说着,陆尚夫从怀里拿出一条细捐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号。这些奇怪的符号别人或许不认得,但是卫风在西北待了那么久,又常年和元夏人打交道,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元夏文字。绢带上明明白白写着交易地点、时间、货物,仔细一看,卫风发现双方交易的内容是青盐!青盐是朝廷三令五申禁止私自交易的货物之一,如今年关愈近,盐铁司却因青盐的巨额缺口忙地焦头烂额,缺额原因至今没有查明。 卫风领会了陆尚夫的意思,微微笑道:“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一事,卫风急忙问道:“若元夏真地起兵造反,王妃救还是不救?” 陆尚夫顿了顿,严肃道:“先找人,等殿下脱离险境以后亲自定夺吧。” 卫风没再说什么,转身跃进寒风中,倏忽消失在天际。 ☆、出逃 第二十八章 隶王南宫觉不惜得罪刑部,调了一批江湖杀手“暗风”潜入北岳,一夜将醉银楼易主。虽则刑部时不时要来取证调查,但是醉银楼到底是个“会客”的好地方,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夺来了醉银楼,然而,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云泽十八州”的活地图却在关键时刻被陈默常掳走,隶王怎能不气急跳脚!他在包厢里足足摔了一个时辰的古董,醉银楼的新管家秋燕儿看他气消地差不多了,便叩门而进道:“四爷还是少生气为好,身子要紧,眼下还有两个人的去处还需要爷下个定夺。” 秋燕儿正是清晨领着苏锦三人去见陈默常的中年女子。 隶王放下手上的一件臧花蓝瓶,侧着头看了一眼秋燕儿,终于回过神来:“刑部尚书的千金倒是有点意思,那个丫鬟相貌也不错,一俱卖到沁芳园去。” 秋燕儿虽然预料到最坏的结果,但是没想到隶王竟要将付念云和兰香卖到沁芳园去。沁芳园是个有命进没命出的地儿,那里的女子身份多半尊贵,落魄官家或贬谪王侯的女儿被拐到这里往往都是坐地起价,身份越是尊贵,价格便越是昂贵。到这里□□的都是各国权贵,为的是猎奇,体验扶余上层女子的风韵。他们虽在人前人模人样,在沁芳园里却是丑态尽显,心理极度扭曲,专以折磨这些年幼娇弱的貌美女子为乐。 秋燕儿到底心里尚存一丝不忍,便试探着问道:“沁芳园毕竟不比别处,眼下付大人还未定罪,若是贸然将付念云卖去沁芳园,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隶王挑眉看着秋燕儿道:“秋娘可是心软了?” 秋燕儿忙垂下眼回他:“倒不是心软,只是为了四爷大计,不免思虑多了一些。” 隶王冷冷道:“跟着我做事,便要习惯不择手段。付咏眼看着就要日薄西山了,哪有时间顾及妻女,我没有将付夫人一并卖了算是给他留足了情面。再者,将此消息传给各位大人,让他们为人办事时心里也有个掂量!” 秋燕儿自知此事已是死局,难有转机,便不再说什么。出了包厢,秋燕儿匆匆走向关押付念云的厢房,命随从远远地留在门外,不得近前。 “怎么你一个人?”付念云以为是苏锦回来了,不想却是清晨有过一面之缘的秋燕儿。 秋燕儿看着这张清秀的面庞,那双眼睛里是不经世事的一汪泉水,清澈地能映出人影。正是说嫁的年纪里不知偷偷幻想过多少次伴着如意郎君白头偕老,如今却要承受那般非人的折磨。秋燕儿内心一叹,能不能逃出生天,便要看你的运气了。 想到这里,秋燕儿俯身刻意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门口,边上有一辆马车,你只管坐着马车去便是了。绕过南华巷尾,会有一帮身穿紫色鎏金纹衣的人上前抢车,你不必惊慌,只管随着这些人离开。切记,跑地越远越好,短期内不要再回北岳!” 付念云听地心惊胆颤,疑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逃生?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真假,难保你不会在别处给我下套。” 秋燕儿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道:“我是何人,与你无关,你若是想逃命,就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想你应该晓得沁芳园是个什么地方!” 付念云登时头皮发麻,惊恐道:“你们竟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王妃和兰香呢?他们人在哪里?” “睿王妃本就不是简单角色,她早就跳窗逃走了,不然你以为隶王怎么会这么急着把你们卖到沁芳园去泄愤?至于兰香那个丫头,一个下贱胚子,生来就是下贱命,救与不救没什么大碍。我救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要强行折腾,后果自负吧!”说着,门外有人传话车已备好。秋燕儿便故意高声道:“别磨磨蹭蹭地了,车都到门口了。浪费四爷的时间有你好受的!” 片刻功夫,付念云被人拿了一道布蒙着眼睛推了出去。直到上车,付念云才被解开眼上的束缚。环顾一圈,和她同乘的还有两名中年女子,脸上却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付念云不安地挪了下身子,却感觉到一柄利刃正抵着腰间,遂只好静静地不动身。半晌,她警觉道:“兰香呢?为何不与我一起?” 一名女子冷冰冰道:“小小一个丫头子哪有小姐这般的待遇。我劝你少在这里大惊小怪的!” 付念云逐渐觉得心里的不安开始汹涌而来,她不知即将到来的营救行动能不能展开,难道因为兰香出身低劣,就连选择活着的权利也被剥夺么?她知道爹娘一向对下人算是很体贴的,却不知出了付府那道门,下人就是下人,小姐就是小姐,这些身份允许别人营救她,却将兰香的生死放任不管。是啊,一个下人的死活谁管得着,她若是没了爹娘,恐怕此刻早已沦落万丈地狱。难道,秋燕儿竟是爹爹的人? 正想着,微风掠过,帘影飞扬,付念云眼角扫到街边的布置,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去南华巷的路! “这是要去哪里?”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0 为了不牵连秋燕儿,付念云强忍着心中的惊恐,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地问道。 又是那名女子,回道:“不该你问的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付念云伸手就要去掀帘脚,另一名女子挥起一掌直击付念云的心口,付念云本不是习武之人,娇弱的身子哪里禁得起这一击,那一瞬间她直痛地一阵泪花儿翻滚。 “哼!不要自不量力,逼我动手!”那女子隐隐吐出一口怒气。 付念云强忍着泪水,身子痛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的心一点点跌到谷底,这世上有什么人是能够一直相信的呢?没有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营救她的人是真的存在,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存着秋燕儿想要救她的心思。 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街面突然多了一队府衙的人往醉银楼奔去,一时挡住了去路。 “看见没有?南华巷果然多了一群紫衣剑客!”一名女子边小心翼翼向外看边开口对同伴道。 闻言,付念云心下一喜,看来秋燕儿的确没有骗她。只听另一女子回道:“哼!这些人还真是有天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公然穿紫镶金!” “紫剑阁在本朝建国之始便已林立江湖有三百年之久,陛下招安不成,只能由着他们的规矩来。按说,朝廷和江湖一向两不相扰的,怎地最近紫剑阁的人却凭空出现在京城?” “听说殿下已经派人在调查了,那帮疯子素喜行侠仗义,我们今日没走南华巷那段路程,为的就是避开这些人,免得耽误了正经事。” 听了半天,付念云清楚了其中状况,觉得机会来了,突然起身向马车车厢外扑去,大喊一声:“救命啊!”那两个女子见状几乎是不约而同一掌劈晕了付念云。失去意识的付念云软趴趴地伏在车厢里,末了还不免被人照脸踢了一脚,那女子啐道:“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老娘差点就要被你害死!” 付念云那声“救命”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低,至少围在马车周围的人都开始絮絮不绝。那队衙役的领头人见状也想在群众面前摆一摆官爷的威风,便上前拦着要扬鞭的车夫问道:“车内何人?” 一女子迅速掀帘笑对领头的道:“回禀官爷,隶王妃命我姐妹二人去东华街张记裁缝铺拿点碎花布料,这大年下的,王妃想着给小殿下添件儿新衣裳!还请官爷行行好!”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印有隶王府邸花纹的通行令牌示意。 那领头的一听说是隶王府的人,而且那通行令牌看着也不像是假的,也不好说什么,便点头哈腰地放行了。 马车刚走两步,车里便传出一声不屑:“哼!狗娘养的竟敢拦殿下的好事,回头殿下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紫剑阁少阁主洛栖白问道:“小黑,你说我们要救的人会不会就在这辆马车里?” 小黑从屋檐上落下来,稳稳地停在洛栖白的肩上,发出“啾啾”的叫声。似是在回应他。 洛栖白转头宠溺地看着小黑,唇角一勾道:“我也觉得是呢!” 付念云醒转时,听得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那些人操着不同的口音,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她只觉头晕乎乎地难受得紧,正使劲想要爬起来,突然人群中的声音消失了,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付念云逆着光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摇一摆地向自己走来,那道身影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面前,她挣扎半天抬头才看清来人的脸。小碧!她的心“突突”地不由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这不是小碧么?她在这里做什么?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想要去拉小碧的手,一伸手只听得一阵锁链的声音“哧啦啦”传来,听着格外刺耳。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脚被人用铜链锁住了!而她此刻身上仅披着一件透明的纱裙,灯光下一眼看去,春光骤泄,玲珑身材一览无余!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终于看清了台下围着她看的那一副副泛着油光的贪婪的笑脸,看着无比的恶心。想到自己以这样一种姿态被人观看了这么久,一种羞愤难言的耻辱感瞬间自脚底升起遍布全身,她恨不能立刻就去死!难道这里就是沁芳园?她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罗盘,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已经万念俱灰。 “诸位!”那女子上台站定以后向台下喊道,“台上这位美人儿的绝色想必诸位都有目共睹了!现在由我来介绍一下!此人是刑部尚书千金付念云,付大人虽然人现在身陷囹圄,但到底是正二品朝廷命官,所以付小姐的身价自然不能低于五千金!有属意的人可就地喊价!五千金第一遍!”台下顿时乱成一团,那些列国权贵纷纷在台下哄价,一直将价钱抬高到一万金!最终喊到一万金的是一位元夏商人,据说此人在元夏拥有十多个铜矿,由于和皇室牵扯,整个元夏的铜铁生意几乎被这人垄断了。价钱定好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按这里的规矩,当天晚上就要“验货”的!付念云直到最后被人关进小厢房,脑子才一点点清楚了即将要面临的事情。看着屋内的装饰,一点不像扶余的风格,她起初以为被转移到了异地,后来才明白那是按照元夏的风格装饰,以讨好元夏的客人。正想得出神,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付念云惊地一把扯过被子,紧紧地抱着自己,试图遮住不着寸缕的身体。 “你来做什么?”付念云清楚自己就是被最信任的小碧卖给元夏的商人的,心里早就没有一丝波澜。 小碧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命人关上了门。 “忘了介绍,我本是北疆婆娑门的大司恭,奈何触犯门规被师父逐出了师门,不得已转投中原。”小碧说的云淡风轻。 付念云听来却是如火中烧,她怒道:“所以这是你欺骗我的理由么?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你的良知是喂狗了吗?” “良知?”小碧嗤笑道,“从我被逐出师门那刻起,我便没有良知了!良知算个什么东西?你合该去问一问你父亲,良知这两个字怎么写!” “父亲?”付念云一怔,“爹娘对你视若己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不明白父亲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对他这般恼恨!” 小碧“呵呵”笑道:“还记得前年北岳城外被你爹和顾府尹一举毁掉的地下钱庄么?不妨告诉你,那钱庄是师姐的相好开的,行刑那日,师姐发下毒誓,定以七毒蛊要你爹和张府尹付出代价!可是师姐作法缺一个人手,我于心不忍,便帮了她施法。所以,这就是你爹有一阵心口绞痛的原因所在!只不过,好景不长,师父发现我们私自用蛊,便一点情面不留地将我们逐出了师门!” 付念云冷冷道:“你违反门规干我爹何事?你未免有些胡搅蛮缠!”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1 “若不是你爹查地下钱庄,杜先生怎么会被施以死刑!更何况,按扶余律法私自筹办地下钱庄罪不至死,你爹居然在陛下面前求判死刑!可怜杜先生被你爹这样枉送了性命!”小碧越说越激动,简直恨不能手撕了付念云。 付念云一点不为所动,眸子越来越冷,道:“若仅仅是地下钱庄,按扶余律法确实罪不至死。可是他借着地下钱庄干着拐卖幼童、淫□□女的无耻勾当!你知道当时行刑时北岳城里的盛况么?即便不判死刑,北岳城里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这是民意!陛下向来爱民如子,甚是重视民意,即便律法没有判他死刑,陛下也会为了平息民愤格外加刑!我爹只不过传达了民意,做了众望所归的事情,他何错之有?” “那照你这么说,我也得判死刑才行?”小碧盛怒之下已经冲昏了头脑。 付念云冷眼看着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便现在有人罩着你,你还能继续法外逍遥。但我相信死在这里的亡灵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夜路不好走,当心遇到鬼!” “哈哈哈!”小碧俨然疯魔一般,“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你大概不知道你这位元夏的客人有多么奇特的怪癖!据说,凡是上了他的床,没一个是活着到后半夜的!好自为之吧!”小碧的眼神覆上了一丝阴狠,或许那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 目送着小碧出去,门被人从外面挂上了沉重的锁。付念云心里也做好了寻死的准备。从被人锁在台上任人观赏开始,她的名节已经被毁了。即便活着出去,世人都知道她在这么肮脏的地方待过,往后的日子她会被多少人在背地里指摘?她承受不来那些流言蜚语,爹和娘更加承受不了,便是她也会按着族规被逐出家门的!从她进了这个地方开始,她便没有了退路!与其活着出去任人耻笑,倒不如死在这里干净!呵!本来也没有活着出去的生路,难道她要在这里任人□□,含恨而终么?她不愿意连死都不痛快。环顾一圈,屋内没有任何钝器可以用来自杀。最后,付念云的目光锁定在门口的柱子上,不如就撞她个头破血流,横竖只有这一条死路痛快一点!正当她卯足了劲往柱子上冲地时候,却被脚腕的铜链扯了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臂肘的痛疼地她冷汗涔涔。寻死不成,满腔的无助感终于摧毁了她最后一抹意念,她像个小孩子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正哭地动情,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付念云慌忙扑到床上拉过被子遮住身子,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来人正是那个商人!肥头大耳,两眼放光,肤色黑紫,络腮胡子,体型略显宽胖。一进门,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盯着付念云的身子不放。付念云紧紧地裹着被子,心里的绝望和悲愤随着那人逐渐逼近的脚步愈来愈强。 “你不要过来!”付念云缩到床脚,哆嗦着嗓子拼命喝道。 那人猥琐笑道:“小美人,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一万金够老子在外面买几百上千的女人了!付大人的女儿果真绝色啊,就冲你这身价,我那死去的兄弟也值了!” 付念云一惊:“你兄弟的生死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少废话!折在你爹手上的人多了去了!怪就怪我那弟弟运气太浅,被你爹抓了现行!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父债子还!今晚,我兄弟的命债就你来替你父亲还!”说着他上前一把掀掉了付念云身上的被子。顿时,付念云不着寸缕的身子被一览无余。那人色心顿生,伸手就去扯付念云的双脚,试图拽到身下,那力道生生将付念云的脚腕扯出两三条红印。付念云吓得尖叫着去打他咬他,可她毕竟是女人,还是不沾武学的弱女子,力量自然和体型壮硕的男人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三两下就被人扯掉了身上最后一件透明纱裙。付念云知道挣扎不过,万念俱灰,情急之下正要咬舌自尽,那人突然软下身子,倒在了一旁。付念云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只听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换上衣服,速速跟我离开这里!”说着转身躲进了柱子上的帘子后面,付念云仔细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白衣之下看着甚是儒雅。来不及多想,她略一思索,与其在这里遭人□□,不如先跟这人出去再说。 三两下换完衣服,她沙哑着嗓子道:“我换好了!” 那人自帘后出来,相貌看着很是俊俏。他上前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洛栖白,受人之托前来搭救姑娘,路上出了点麻烦来得晚了,让姑娘受了些许惊吓,实在过意不去!” 付念云看着他歉意的微笑,心里居然一点点踏实下来。她也笑着回道:“不碍事的,劳先生亲自跑一趟,救命之恩莫敢相忘!敢问先生是受秋燕儿之托么?” 洛栖白微微有些吃惊道:“不是。暂时不说这些,我们先出去再说。”随着他一声口哨,小黑扑棱着翅膀便飞了进来。 “小黑!叫你打探的路怎样了?” 小黑“啾啾”叫了两声,突然发出清晰的“好!好!”的声音。 洛栖白欣喜道:“小黑真棒!才三个月就能说话了!看来那块榆木疙瘩还是很有眼光的嘛!”付念云在一旁看着这对奇特的组合,身心也放松不少。随后两人便在小黑的指引下一路逃出了沁芳园。 ☆、出狱 第二十九章 还有五日就要过年了。大红街灯远远地挂了起来,皑皑白雪下了三日,屋棱瓦檐上的一方白雪嵌着大片喜庆的红色,分外好看。南宫恪靠在大内天监的地牢里,等待着下一个牢役送饭。这地牢是封闭的,没有天窗,他在这里终日面对着黑夜和点点烛光,唯有到了送饭的时间,他才能准确知道,这一天算是过完了。今日,已经整整第十天了。这十天里朝中没有一个人来过地牢,他知道父皇此次必定是十分震怒,朝堂上应该也已经过几番唇舌之战了。那些言官平日里不做什么正经事,巴不得天天在皇室纷争里插一脚。因着他们的一张嘴,常常能顺着皇帝的口风往一个方向吹,自然分外受宠。他们也是极聪明的人,那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皇储的动向,早早为自己择定下一个侍奉的主子。像南宫恪这样不受待见的皇子,自然是放不进他们眼里的,恨不得有个风吹草动,利利索索地将这样的挡路石拔掉。他在狱中这些天,不用猜都能知道那些言官为了他的事弹劾了多少次。地牢里没有暖炉,仅有的一床棉被还是郢妃托人送过来的。饶是他在西北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待了十年,还是禁不起寒冬的酷冷,双手并着脚上都冻出来一大片疮口。一开始还觉得痛,后来便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他毕竟是军人出身,这样的伤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只是近日接连想起已故的母亲容妃,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2 使他夜夜不能安眠,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母亲含泪对他一遍遍说着:“孩子,原谅你父皇!”时间仿佛倒退了十年,母妃过世第四天,他便被父皇调往西北驻守。那段时间里他的梦里总是会出现母妃那张哭泣的脸和原谅父皇的话语。大概只有母妃知道他心里对父皇的怨,所以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安抚他满目疮痍的一颗心。他认得的第一个字是母妃教的,他第一天去学堂是母妃带他去的,他的武学师父也是母妃托人找的。母妃的生活围着他转,没事的时候常常会对着窗外的梅树发呆。直到后来娴妃进宫,那是个明媚如画的女子,会唱会跳,还会讲小故事逗母妃开心。那时候,他常常希望母妃和娴妃住在一起,这样她们就能日日在一起,母妃也能一直开心下去。想一想,月儿爱玩闹的性子似乎完全随了娴妃,果然一个人的脾性是会随了爹娘的。只是他如今这怪异的性子似乎和父皇相差甚远,他自认不似父皇那般冷酷无情,可是和母妃温柔善良的性子却也沾不上边。想到这里,他不由内心苦笑,看来自己真是个怪人无疑了。正想地出神,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南宫恪收回思绪凝神静听,仔细辨别这声音的来源。 这一次来的不是送饭的牢役,而是皇帝的贴身总管苏子乔。虽然在皇帝身边办事儿,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红人,可是苏总管向来待人有礼有节,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宫里的老人时常感叹,苏公公能在多疑的陛下身边伺候那么久还圣宠不衰,不是没有原因的。南宫恪记得,当年母妃含辱自尽时,父皇一度迁怒至年幼的他,在一众拼死御前求情的大臣里面,苏子乔首当其冲,因此诏令才由终身囚禁改为流放西北。不然,这十年囚禁下来,他如今该和疯子没什么两样了。 “老奴见过睿王殿下!”苏公公愈发慈眉善目了。 南宫恪笑道:“免礼吧。许久不见公公了,不知此番为着何事劳烦公公亲自来这森寒之地?” 苏公公笑道:“这几日委屈殿下了,老奴奉陛下口谕,前来请殿下去内政堂一叙。” 军人敏锐的察觉力使南宫恪意识到巫蛊一事似乎出现了转机,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仍然笑着说:“公公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往后这等传话的跑腿活儿就别亲自跑了,有时间多晒晒太阳对身子也是很好的。” 苏子乔眼眶一热,微微佝偻着身子道:“老奴这把老骨头也就殿下还惦记着,殿下放心,老奴骨头硬着的,还能替陛下跑上几年。上次宫宴没来的及和殿下说上话,宫宴过后,殿下就去定北治蝗灾足足两个多月,回来便遇上这等窝心的事。容老奴多一句嘴,殿下这十年在西北可还好?” 南宫恪的心里顿觉一热,笑道:“劳公公挂心了,一切都好。我们走吧,否则父皇该着急了。” 苏子乔点了点头,笑着往后让了让,略一回头,眼角余光扫到狱中那床绒花被子,他征了征道:“这被子看着倒不像是狱中的?” 旁边一个新来的牢役不知深浅地立马回道:“这是郢妃娘娘派人送过来的,那日适逢小的当差,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苏子乔感到牢中寒气逼人,无法想象若没了这床被子,南宫恪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冗冬。他急忙去看南宫恪的手,那双纤细的手指上已是横疮遍布。南宫恪意识到苏子乔的眼睛正盯着他的手看,便不自觉将手缩进了衣袖里遮住了冻疮。 苏子乔见状,忙道歉:“老奴失仪,殿下见谅。” “走吧。”南宫恪没再说什么,抬脚向外走去。 进得内政堂,南宫恪一眼便看见信王南宫亿、三司总使陈珂和枢密副使张谨言等都在,除了这三人以外,其他人并皇帝的神情甚是凝重。南宫恪上前一步拜道:“儿臣参见父皇!” 其他诸位大臣一俱起身向睿王行礼。一时各人都行完礼,皇帝招了招手示意南宫恪坐在紧挨着信王南宫亿身侧的空位上。 “儿臣——”南宫恪略有些难为情,道“儿臣连日来未曾梳洗,身有异味,怕冲撞了父皇,还是站着吧。” 皇帝神色稍微缓和一点了,微微笑道:“不碍事的,天底下哪有为父的嫌弃儿子的。过来吧,上父皇这儿来和你大哥坐在一起。朕近日来眼神越发不好了,你们兄弟坐地离我近一点,我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南宫恪听着心里也有些动容,便也不再说什么,走过去坐在了信王旁边。兄弟俩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恪儿,算起来,你今年该三十有二了吧。”皇帝神情不再凝重,换了轻松的语气拉起了家常。 南宫恪看了一眼皇帝,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如实回道:“回父皇,再有五日儿臣马上便要三十有三了。” “呵呵呵!”皇帝失笑,神情里透着一丝无奈,“朕竟忘记了,你母亲生你那日,正是新年的第一个晚上。” 提到故去的容妃,室内各人都不自觉捏了把冷汗。天知道,这些年里但凡有人提起容妃,皇帝的性情便会极度暴躁。容妃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剔不下。 当然了,这些事情南宫恪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一提起母妃,他的心里便升起一阵失落,但他感觉到众人的紧张,便顺口转移话题道:“父皇近日来身子可好?” 皇帝也不想在这个伤感的话头儿继续说下去,便顺着台阶下去了。他苦笑道:“西北战事紧张,朕寝食难安呐!” 南宫恪惊道:“西北何时又起战事了?” 皇帝看着儿子的反应,继续说道:“我那个好亲家前脚刚走,夏舒詹便起兵造反,连日来河外五镇已经悉数沦陷!” “以怀远镇的兵力,不该这么容易沦陷!”南宫恪到底是个军事家,脑子立马就转了起来。 皇帝脸色一变,道:“一说起怀远镇,朕就气不打一处来!范之明亲自请命,领了朝廷十万兵马,却连一个怀远镇都守不住!” 枢密副使张谨言连忙道:“陛下切莫气着身子。范大人本来是一介文人,对打仗作战不熟悉,况且元夏人素来狡猾,范大人久居朝廷,对敌人了解不够,未免会首战吃亏!” 皇帝更加来气,怒道:“不会打仗就不要逞能!朕的那些将士难道是供他练手的么?” 南宫恪见状,也安抚道:“父皇有所不知。怀远西北有贺兰山之固,黄河经其东南,西平灵州为其屏障。所以其他四镇一旦丢失,怀远镇也难免遭难!” “是啊是啊!范大人也是替父皇着急,想着为父皇分忧。父皇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儿臣以为,若是西北能去一名得力上将,必能拿回我扶余国土!”信王也在一旁补充。 南宫恪回头看了一眼信王,信王回以一笑。看着信王神秘的笑容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3 ,南宫恪隐约感觉到,此事似乎非他莫属了。 皇帝仰头叹道:“谈何容易!连老七都对付不了夏舒詹,还有谁能够担起这份责任!” 众人的眼睛一齐都聚焦在南宫恪身上。可是他知道,此时他仍然是戴罪之身,若是提出去西北,说不定会引起皇帝的猜忌。思来想去,便无话可说。 半晌,三司总使陈珂忍不住站起来道:“陛下!臣以为睿王殿下可以担此重任!” “哦?”皇帝瞄了一眼南宫恪,说道:“恪儿镇守西北十年未曾出事。朝中更无人比恪儿更加熟悉元夏的军事作战和西北环境,确实是领军的不二人选。只是,如今北疆巫蛊一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眼下此事尚未调查清楚,恪儿身上嫌疑未除,只怕会惹得百姓议论纷纷。” “这个好办!”兵部尚书沈恭如挪了挪身子,道“睿王殿下可不用带兵,只消隐在军队里随着雍王殿下作战即可。这样一来,既能打赢元夏,外人也看不出睿王殿下在军中。”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信王率先问道:“如此一来,打了胜仗,这军功该如何算呢?总不能老三出了点子,一番出生入死下来连个名头都没有?” 沈恭如也是个看皇帝眼色下饭的人,见群臣激动,皇帝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便解释道:“信王殿下此言差矣。雍王殿下和睿王殿下都是陛下的骨肉至亲,无论将来谁平了元夏兵乱,说到底都是陛下的功劳,都是皇家的威严!睿王殿下本来是戴罪之身,按说也没有资格带兵打仗,陛下如今给了殿下这个特权,想是陛下器重殿下,以国事为先。国难当前,这点小名小利,相信睿王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番话下来,皇帝脸上隐有得意之色,似是很满意沈恭如这一番话。是啊,这江山说到底是皇帝的江山。 信王南宫亿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似是看不出来是怒是喜,谁能知道他此刻心里早已涌出翻江倒海的怒气。沈恭如这个老狐狸,若不是他一早清楚沈恭如是景王的人,听了这番话只怕就要当他是雍王的人了。 皇帝沉思一下,看着南宫恪道:“老三,你自己觉得呢?” 南宫恪知道北疆巫蛊的脏水已然泼到自己身上,嫌疑已经难以洗清。唯有借这个机会立功赎罪才能脱身,略一思索,便起身回道:“承蒙父皇看重,便如沈大人所说,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南宫恪字字掷地有声,想努力表现地诚恳一些。他心里清楚,皇帝因着北疆巫蛊一事对他疑虑颇深,但凡此时他的态度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都会引得皇帝反感,难保又将他提回地牢。届时,恐将再无出头之路。 皇帝终于如释重负,满意地点着头道:“起来吧。难得你一片孝心。今日连夜就去吧。晚了只怕老七又要吃败仗了!再有五日就要过年了,朕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否则,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南宫恪伏地领命。众臣也都松一口气,目送着皇帝走出了内政堂。 ☆、分别 第三十章 青雀台上。 “你可听说过民间的一个说法,叫‘云泽十八州,天下尽归元’。” 苏子乔有些吃惊,迟疑道:“老奴未曾听说。” 皇帝瞪了一眼苏子乔道:“你这个老滑头!朕可是听说元夏也在找这部《云泽契书》。老三这回带兵出去,朕真有些不放心老三媳妇!” 苏子乔反笑道:“陛下兴许多虑了。元夏的公主再怎么着也是在扶余的地界,陛下您的眼皮子底下。何况如今是战时,元夏和扶余正是敏感时期,她若是个聪明的,自会知道如何自处。” 皇帝在龙座上久了,便会有诸多疑虑。虽然知道苏子乔的话语不是没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半晌功夫,他已在心里下了决断。 “拟旨,睿王出城以后,传睿王妃进宫陪侍太后。” 苏子乔只得领命。 青雀台上忽而闪过一阵寒风,吹起一片白雪飘飘洒洒而下。皇帝裹紧了身上的绒衣,顿了顿僵硬的脚,转身向朝云殿走去。苏子乔知道,每年的腊月二十五这一天皇帝都要去朝云殿坐一夜,这是他自己与容妃的独处时间,仿佛去了那里,容妃依旧还在。 苏子乔去睿王府传圣旨时,睿王南宫恪正因为王妃失踪而雷霆震怒。全府接旨时,唯独不见王妃,南宫恪只得讪笑着扯谎道:“王妃身子不大舒服,未能亲自前来迎接圣旨,还请公公见谅。”苏子乔见状,也不好说破,便也不以为意,稍微逗留了小半会,便起身告辞了。目送着苏子乔一行人出了前门,却见卫风翻墙而入。 “王妃那日确实进了醉银楼,我明里暗里派人查了几趟,可就是找不到人。”卫风无比懊恼。像这样连他都觉得束手无策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 陆尚夫看南宫恪的脸色越来越差,便上前安抚道:“殿下不妨缓一缓,兴许王妃偷偷去了别的地方,过几日自己便回来了呢。” 南宫恪对陆尚夫素来恭敬有加,总算口气软了一些:“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她现在内功全无,进了醉银楼那样的地方,万一遭遇不测,只怕难以脱身。” “劳殿下挂心了!”苏锦那熟悉的声音突然自外传进几人的耳里,惊地厅内几人几乎不约而同回头去看来人。 南宫恪还没说话,卫风已先自顾自上前道:“王妃可算是回来了!叫我们一番好找!”他顿了一下往后张望了一眼道:“怎么不见兰香呢?” “她跟着我一路累坏了,我让她先回屋歇着了。” 苏锦脸上仍然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径直走到南宫恪面前站定,看着他那张略显沧桑的脸,道:“许久不见,你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看来大内天监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南宫恪一时气结,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好歹!他为了她的安危着急上火,哪知她竟有心思开玩笑。 “哟!睿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不知何时,陈默常突然出现。 南宫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几分眼熟。看那眉眼,竟是十年前在扶余做质子的陈国太子陈默常! “默常?”南宫恪有些难以置信。谁都知道陈国是被扶余灭掉的,如今再次相见,中间隔着那么久远的时光和往事,终究觉得不似以往那般亲密了。 陈默常笑了笑,道:“不愧是好兄弟,时隔这么久,也就只有你能认出我了!” “你怎么在这里?”初见故人,南宫恪惊讶之余,还是觉得疑惑不已。 “是他送我回来的。”苏锦回头对陈默常笑了笑。陈默常也笑着点了点头。俩人默契的互动看起来甚是亲密无间。这一举动在南宫恪看来却甚觉刺眼。 “这几日——”出于军人的素养和直觉,南宫恪觉得很有必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4 要问清楚俩人的关系,不想妄自猜测招引不必要的误会。毕竟苏锦是女子,名节大于一切,即便他不在乎,传到世人那里,难以想象又是怎样一番口角。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让她承受这一切不必要的流言和非议。 “给默常安排一下食宿。”南宫恪顿了下,看着苏锦道,“你跟我来!”他还是认为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对苏锦发问,遂忍了忍,决定到书房去当面谈。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些天苏锦去了哪些地方,是否受到什么伤害。他太清楚这个社会对于手无寸功的弱女子的恶意。虽然她的眉眼淡淡的一如往前,可是南宫恪知道苏锦向来习惯将心事掩在心底。若是他不追问,只怕她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倒是苏锦,越发看不懂南宫恪的心思了。她只当南宫恪的生气都是因为担心她临时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或者是担心她向外透露了他们之间的秘密?想到这里,她眸子的星光更加暗淡了,这个人果然自始至终不仅欺骗她,更是从未相信过她!是啊,若是信任她,便不会在凤萧宫已经被人夷为平地时仍然欺骗自己!一股怒火已先自心底灼烧了起来,她恨不得就要一掌劈了过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个人。陆尚夫有些不明所以。杜如晦在府里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两位主子的相处方式,便讪讪对陈默常道:“公子请随我这边来!”说着对卫风和陆尚夫使个眼神便走了。 陆尚夫疑惑道:“殿下在西北时,虽说对女子的态度不比男子,可也没见过这般隐忍的!” 卫风似有一些得意,道:“陆大人这就不清楚了吧!自从娶了王妃,殿下的脾气比以往确实好得多了,对王妃更是好的没话说。尤其是王妃一病不起那几日,殿下可是日日守着,寸步不离。若不是定北蝗灾,殿下还不知道守多久呢!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府里进个人杜管家都是先去拿王妃的主意。” 听到这里,陆尚夫忍不住失笑。看来这个铁血一般的汉子,真要为情所困了。但愿他没看错苏锦,别辜负了这个人的一片心意。毕竟,一个心肠硬到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还能够为另外一个人放低姿态,这个过程有多艰难,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书房的摆设一应如旧,只不过窗下新添了几盆吊兰,已经尾尾如新。这屋里虽然南宫恪很久没有进来,可是却不觉得有久不居人的生冷。默娘捧了两盏新茶走了进来,将暖炉的炭火烧的更旺了些。 “不是没人知道我回府的消息么?怎么这屋子看着倒像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南宫恪纳闷道。 默娘连忙回道:“王爷自从去定北以后,王妃就命人天天洒扫这屋子。王妃说——” “默娘!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苏锦见她就要说出下一句,急忙打断默娘。 “还说什么?”南宫恪突然来了兴致,“一五一十地说完再走!” 默娘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苏锦,心下暗自思忖,惹得王妃不快倒没什么的。苏锦心软,在下人堆里早就成了共识。只要下人认错,一般都会得到原谅。可是南宫恪就不一样了。在她的记忆中,但凡惹得南宫恪不满,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的。这些规矩府里的新人不懂,可她是跟着南宫恪从西北回来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来二去,默娘还是开口说道:“王妃说,无论王爷在不在府里,这终归是王爷的家,不能让王爷回家后觉得没有一点儿烟火气。若有懈怠,罚半月的月钱!” 南宫恪看了一眼苏锦,她只当作没听见似的,转身过去坐在桌前的交椅上,随手翻起了《资治通鉴》。 南宫恪挥挥手,笑道:“默娘费心了,这个月去杜管家那里多领一个月的月钱。”默娘看了眼苏锦,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家果然还是要有个女主人才像个家!” 南宫恪心里的怒气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看着苏锦那副淡漠的面庞,突然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他的性子不是生来就冷冰冰的,若是母妃还在,他当不至于成为现在似乎冷绝到不近人情。他突然想起来,卫风曾经说过,凤萧宫宫主年幼丧母。或许她也是内心极度需要温情的人,奈何却碰上了他这样冷酷的冰块人。若是他尝试去温暖她的内心,是不是她也会对他卸下心防?可是他已经竭力去温暖她,她明明已经能够欢畅地笑着闹着,他能够感受到她的转变。怎么到如今,她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冷冰冰的模样。自从听了默娘那番话,南宫恪的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他的心思弯弯绕了好几回。她明明已经张开怀抱要接纳他了,却怎么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些天苏锦的去向成谜,在满城搜索线索全无时却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且和陈默常在一处。这些现在都是疑团,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苏锦的动机。南宫恪一时又陷入了难以信任的纠结里。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苏锦被他盯着看了半晌,略有些觉得尴尬。 南宫恪抽回神思,想了一想,道:“为何去醉银楼?” “好玩!”苏锦并不打算告诉南宫恪她是为了他去的醉银楼。 南宫恪耐着性子道:“陈默常又是怎么回事?” “陈默常?”苏锦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哦,陈默常。醉银楼里认识的。” 南宫恪不知怎么,内心的酸劲儿瞬时就涌了上来:“府里找你这么多天,你知道么?” “知道。”苏锦仍然是那副冷淡的口吻。 “知道?”南宫恪实在有些受不了苏锦的语气,尽管内心的火气越来越大,但他竭力忍着,生怕吓着苏锦。稍一缓和,他好声好气地道:“既然知道,那为何这几日不回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恪!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假惺惺地装好人了!”苏锦忍无可忍,倒是先爆发了。 南宫恪不解道:“装好人?” 苏锦站了起来,嘲讽道:“凤萧宫早已被人毁地七零八落,你为何要骗我?” 南宫恪心下一惊:“你是如何得知?陈默常告诉你的?怎么他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一句也不相信?” “凤圭香都流落到醉银楼了!你叫我拿什么相信你?”苏锦只觉心口一痛,不知怎么,她好像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容易情绪激动,忍不住地委屈,忍不住地掉眼泪。 “凤圭香?”南宫恪本来已是一肚子闷火,可是一见苏锦掉眼泪,他竟有些不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神思瞬间飞转。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凤圭香的传言,只是凤萧宫的消息一直是卫风传给他的。他相信卫风不会背叛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安插在凤萧宫里的探子有问题。一想到骗了苏锦这么久,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给我把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5 卫风叫过来!” 苏锦看了一眼南宫恪,他紧张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凤萧宫出事的消息。这个男人一直高高在在上无所不能,竟然也会上当受骗么?苏锦有些看不透他究竟在紧张她,还是紧张失去《云泽契书》的线索?可是想到落言和翟叔他们,苏锦的心就一阵揪着疼,对南宫恪的恨意也越来越深。他一手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她倒要看看他和卫风之间要如何继续当着她的面演戏? 半晌,卫风风一阵地跑了进来。 “凤萧宫如今是怎么回事?”不等卫风喘口气,南宫恪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卫风瞄了一眼苏锦的神情,淡漠又隐有悲戚之色。他抬头看着南宫恪森冷的眸子道:“殿下在狱中这些时日,凤萧宫的消息也断了。昨日派出的探子,途中被人暗杀。死因还在调查。” 南宫恪眸子一暗,道:“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待我走后,结果直接汇报给王妃。” 看来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凤萧宫的消息。毕竟凤萧宫出事就是这几日。她似乎真的误会这个人了。听见南宫恪又要走,苏锦征了征,数次张口想问他这次又要去哪里,可是内心的倔强让她始终没能张口。此时此刻,纵然她对这个男人有恨,可是这恨竟然对这个人没有产生丝毫的厌恶。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心理,只能任凭倔强折磨着自己矛盾的心。 卫风走了以后。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静。 南宫恪知道在府中的时日不多了,可是他想问的话梗在喉头,几次三番终究因为满怀的歉意而难以开口。 许久,默娘叩门传膳。 “既已知道真相,为何不趁机就走,为何仍要回来?”苏锦能忍,南宫恪终是忍不了。他若不主动,只会让误会越来越深,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走了,岂不是给了你追杀凤萧宫的理由?”苏锦冷冷道。 “追杀?”南宫恪脸上绽开一抹凄楚的笑,“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不择手段?” “别装了!你杀了我的族人!反倒装作不认识我!为了《云泽契书》,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苏锦不知何时翻出了许久之前在东苑寻到的画像。“这画里的人分明就是我!” 南宫恪又惊又喜,急道:“你都想起来了?你的族人——” “你还要狡辩么?”苏锦打断了他,气愤地将那画像撕碎了。 “既然这么想得到《云泽契书》,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南宫恪,我会让你后悔当初留我性命!”苏锦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天知道她心里忍着怎样的深悲剧痛。她与他本该是仇人,可她却动了情,是她该万劫不复,是她! 南宫恪皱着眉,俯身一片一片地捡起了画像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他低头看着那堆残影,似在极力压抑什么,颤抖着道:“那时,你不听我的解释。如今,依然不听我的解释。” 宫里来人催他了。 南宫恪平复了心情,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格暗匣,从里面拿出一个玉哨。 “从现在起,我不留你。去你喜欢去的地方吧。紧要时分,这个玉哨可保你平安。”说着,南宫恪将玉哨放在了苏锦面前。“出了这道门,所有让你痛苦的前尘往事,便忘了吧。凤萧宫的事情我会让卫风调查清楚,欠你的,我会悉数奉还。” “想用一个玉哨打发我?”苏锦推开那个玉哨,“南宫恪!你欠我的,不到还清的那一天,我是不会走的!” 南宫恪此时愈加看不懂苏锦的心思了。看她阴一阵晴一阵,南宫恪竟不知是悲是喜。 但是听她亲口说不走,虽然带着赌气的成分,南宫恪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开心。他强忍着难过的心情,假意打趣道:“走不走随你!想等我还债,那你可有的空闺守了!”宫人又来催,南宫恪只好随意抽了几本书,简单包扎起来,打算随身带着看。看如今的战况,和元夏的纠缠没有一两个月是难以解决的。 ☆、入宫 第三十一章 南宫恪前脚刚走,宫人就来催苏锦了。真是半刻功夫都不停留。 苏锦简单梳洗了一把,收拾了一些行李,便坐上了去宫里的轿子。本来兰香未醒,默娘坚决要跟她去的,可是苏锦转念一想,兰香身子未见好转,后院女婢们不能没人管理,遂强行留下默娘照应。 临走之际,苏锦叫来杜管家道:“陈默常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在京城没个去处,可能会暂居府中一段时日。这段日子就劳烦杜管家多多照看了。” “王妃放心,我会照顾好陈先生的。” 夜色如漆,注定又是个难以安眠的晚上。 苏锦到宫里时已是深夜,太后知道她要来,殿内的灯火一直未熄。直等到苏锦到得英华殿,太后和苏锦略叙几句,便各自安歇了。 此时南宫恪正在马车上颠簸。他毕竟在疆场上经过十年的历练,虽也会一时意乱情迷,可是想事情到底更加通透。她明明已经回忆起来了,可是分毫不提他们之间的过往,一心要为族人寻仇。可见,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只是苏锦究竟为何会留下来,他不认为仅是她自己想留下来要他“还债”这么简单。她本就对于感情不善于表达,今日这般动哭更是委实罕见。陈默常冒着生死之危回到京城,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他在临走之前反复叮嘱杜如晦要盯紧陈默常,但是仍然不能对这个人放心。毕竟灭国之恨和屠亲之仇不可磨灭,他担心陈默常会利用苏锦,进而伤害到她。本来接到苏锦进宫的旨意,他是略有些不满的。后来看见陈默常,他反倒觉得将苏锦送进宫去,或许不失为一种保全的选择。他不知道一个向来不愿意妥协的人是受到什么威胁才会答应陈默常的要求。想到他胁迫苏锦嫁给自己那时,是拿凤萧宫和祁钰宁做要挟的。难道······ “卫风!”临行卫风执意要将他送出凤翔关,幸好这时能派上用场了。 陆尚夫不明所以地看着南宫恪。 “卫风!速去找祁钰宁是否还在千叶城?另外,凤萧宫上下的下落尽快去调查清楚。听说醉银楼当家的换人了,你务必去查清楚王妃去醉银楼那日发生了何事。多花几个钱,去隋英阁打听一下陈默常近半年在哪里和哪些人接触过。”南宫恪思维转的飞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瞬间布置了这么多的任务。不过卫风早已习惯了,当下便记住了这些吩咐。 陆尚夫见状,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其实从王府出发,他就想对南宫恪讲苏锦和陈默常的事情,只是看南宫恪一路闭眼不说话,实在看不清他的情绪,索性等到了千叶城再说也不迟。没想到这半会儿的功夫,南宫恪竟自己想透了这许多的事。陆尚夫看着他运筹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6 帷幄的样子,感到无比欣慰。睿王如今越发像个王者了,他又有些得意,毕竟这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儿,青出于蓝,他倒乐得自在。 南宫恪是没有功夫注意陆尚夫的微表情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苏锦,她联合陈默常究竟要做什么事情?这件事和睿王府有什么干系?南宫恪左右不得其解。 “该交办的事情都交给卫风去办了,殿下还在为何事思索?”陆尚夫看着南宫恪陷入沉思,脸上隐有焦虑浮现。 “有一件事实在有些想不通,”南宫恪回道,“苏锦和陈默常联手,为的究竟是什么?” 陆尚夫笑一笑,这个傻徒儿,显然已经忘记当初娶苏锦的目的所在了。 南宫恪不解道:“你笑什么?” 陆尚夫道:“我笑殿下是个痴情人啊!你娶她的目的难道不是为的《云泽契书》?陈默常是陈国太子,他唯今要做的第一要紧事当是复国大计。一面想要复国,一面手上没有兵力。唯有找到《云泽契书》,他才有算计的筹码。” “这样一来,他以凤萧宫上下要挟苏锦便说的通了。所以,这也是他不揭发苏锦身份的原因所在了。”南宫恪开始推理整件事的始末。 陆尚夫补充道:“不仅仅为着《云泽契书》,我想他不在王妃身份上做文章,大抵是殿下对他还有利用的余地。他这是顺水送殿下一个大人情。至于,收与不收,就看殿下进一步的打算了。” 陆尚夫的话说的比较隐晦,他明白,拿主意的人是南宫恪。南宫恪是个主意很大的人,他的想法别人轻易扭转不下,陆尚夫能做的便是给他薅尽前路上的沙棘,让他不至于一个人走地太难受。 南宫恪知道自己心里想要什么,只是在那之前,他要确保苏锦不被伤害。他越来越觉得有些事情力不从心,苏锦似乎成了掣肘他的软肋。可是这软肋他不愿意拔除。多少年了,他从没有这般渴望一个人的感觉。他珍惜这段感情,更珍惜那个被贸然拉扯进生命里的人。 陆尚夫看着南宫恪脸上隐隐露出的笑意,知他又是想起了苏锦。这个傻小子,这下彻底掉进甜蜜罐里了。只是不知这是他的劫难还是他的正缘。记得,南宫恪初到西北那一年,曾经遇到一个算命的先生,说他的正缘稍晚才会到。如今南宫恪堪堪三十有二了,这年纪算不上早了,只是苏锦究竟是不是他的正缘,不得而知。他透过窗帘向外望了一眼天际,似乎又有雪花飞舞着飘零。容妃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这孩子别再受情爱的折磨罢。冰冻了这么久的心,是时候寻一片温暖的港湾融化了。 本以为陈默常要在府中久住,杜如晦把该收拾的地方全都收拾了一遍,该封的房间也俱都封了。哪知,次日一早,陈默常发现苏锦和南宫恪都不在府里,索性径自离开了。 “杜总管还真以为你睿王府藏着什么宝藏?几个王爷的府邸就你们睿王府最寒酸,一穷二白的家当还要封起来,谁稀罕!”陈默常临走留下这一句话,真是呛得杜如晦有口难言。陈默常说的确实没错,就连雍王一个赤条条没有娶妻的府邸都比自己睿王府看着气派。可是有什么办法?南宫恪向来喜欢素俭,王府如今这样还算不错了。不过陈默常的离开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这块烫手的芋头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地接着了。 次日一早,木熏带了两个梳洗丫头过来给苏锦问了安。 “这两个丫头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服侍王妃的,都是咱们信得过的人。娘娘可放心使唤。若是用着顺手,娘娘在宫里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便由这两个丫头操心了。您意下如何?”木熏虽伺候太后多年,但身上那副恭谨的态度却是一直没变。 苏锦忙回道:“一切都依姑姑的安排,劳姑姑费心了。” 木熏点点头道:“梅园的花新开了,太后晨起过去赏花,娘娘若是也有赏花的兴致,一会儿用完早膳,奴婢带您过去。” “好。”苏锦脸上淡淡的,旁人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喜怒哀乐,实在是一桩难事。 梅园的花是各种品类的梅花聚在一起盛放。往年都是年后盛放,只有今年赶在年前相继绽放,实为一桩怪事。 凛冬时节,年节愈近,天气也愈冷了。太后裹了厚厚的绒衣站在一株梅花树前发呆。 “祖母常来这园子看花么?”苏锦上前问了安。 太后见是苏锦,笑道:“每年花开地时候,总是要来看上一回的。这宫里还记得这个园子的人不多了。”太后的口吻略显惆怅,话语之间满怀着对故人的思念。 “怪不得这园子的花开得比别处娇艳更甚,想必为了让祖母一睹芳华,她们可都使了浑身解数吧。倒也不失皇祖母此番惜花怜花之心!”苏锦看着满园的风景,抑郁的心情也稍见好转。 太后笑道:“难为恪儿那个闷葫芦修了几世的福分才娶了你这心思活络的丫头做媳妇!” 苏锦登时脸上起了一片绯红。一想到南宫恪,她的内心五味杂合。 “你不知道,这园子可是大有来头的。”太后语重心长道,“算起来,自打容妃开了这梅园至今,该有二十几个年头了。这里可是恪儿和小容儿冬日里躲闲的好去处。” 苏锦听了觉得心思有些沉重,不知何时起,她和容妃未曾谋面,却在蓦然提起她的时候心气有些郁结。那个活在南宫恪记忆深处的母亲,大抵生来是明媚如斯的,即便离开了人世这么久,仍然被一些人怀念着。 “所以,殿下自去西北以后,再也没来这梅园看过了吧。”苏锦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 太后又湿了眼眶,道:“恪儿命苦!别的皇子花天酒地的快活,恪儿这么多年不是戍边就是赈灾,皇帝对他未免过于苛刻。可是转念一想啊,我扶余的栋梁之才,必得经历一番磨练,才得挑起肩上的重担。虽然他如今不招你父皇待见,但是我相信你父皇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你是他的贤内助,男人出去打天下时,你必得帮衬着他免受后顾之忧。” 苏锦沉默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没想过贤内助的角色该怎样扮演,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想过要做他的贤内助。反而在他的羽翼下,她竟不如以往那般坚韧独立,有些依赖着他。 ☆、囚禁 第三十一章 “三嫂!”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静寂的空气。 苏锦听出来是月璃的声音。一转身,月璃就结结实实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月璃!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快给皇祖母请安!”同来的郢妃在后面不满地提醒月璃。 月璃连忙对着太后笑道:“月璃给皇祖母请安!” 一时苏锦郢妃等人互相行完礼才作罢。 太后笑道:“这丫头可是越来越调皮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7 !” 月璃笑了笑,拉着苏锦的手臂不撒手。 郢妃嗔道:“可不是!别人家的姑娘都是越长大越稳重越招人爱,咱们月璃可是个头见长,那神智和心思真真不及七岁幼童!” 月璃气鼓鼓道:“母妃又埋汰我!今夜我不回碧华殿睡了!” 郢妃故意呛她道:“不回甚好!免得做了噩梦还要我半夜去哄你!” 太后看着月璃涨红的小脸,忍俊不禁道:“你不回碧华殿睡,那你要上哪儿去?” 月璃甜甜一笑,上前抱着太后道:“月儿去皇祖母的英华殿睡。” “哎呦可不赶巧了!睿王妃昨儿个正好搬了进来住了偏殿,英华殿可是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公主住了!”木熏趁机在一旁逗她。 月璃神秘一笑,道:“三嫂一个人住偏殿未免有些孤单,不如我正好去陪三嫂!行不行嘛!三嫂!” 几人一齐被月璃逗笑了。 苏锦拗不过她撒娇,只好连连应好。 太后笑道:“真是个破皮无赖的冤家!待你三哥回来若是知晓你去挤占了三嫂的屋子,可有你好受的了!” “三哥最疼月儿了!他才不会训斥月儿!” 众人都见惯了月璃和太后素日回嘴的模样,便也笑笑不语。 半晌,太后站的时辰久了,便要起驾回宫歇息。 目送着太后一行人走远以后,郢妃脸上的笑意渐淡。 “月儿,你去御膳房帮我看看除夕的晚宴备地如何了。”郢妃看了一眼月璃道。月璃心里百般不乐意,可是看着母妃略有些严肃的神情,便也不说什么,点点头便去了。 苏锦知道郢妃特意支开月璃,定是有要事要和她说,便静静等着,不发一言。 果然,月璃前脚刚走,郢妃便开口道:“恪儿昨日连夜去了千叶城,你也被传召入宫,你可知这是为何?” 苏锦望着满园的梅花道:“两国交兵,陛下对我的身份起疑,在常理之中。” 郢妃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国家大事向来没有我们女人插手的份儿,可是即便这些事情与我们不相干,但凡有一丝牵连,免不了要受世俗的评断。太后之所以带你看这梅园,便是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能够做恪儿的贤内助,所以叫你安心在宫里住下来,别做他想。你明白吗?” 苏锦淡淡笑了下,回头看着郢妃道:“多谢娘娘指点,我记在心里了。太后和娘娘的苦心我能理解,定当不会辜负您和太后的一番心意。” 郢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站在梅园的树下静静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灿烂地绽放。忽而天上又飘起了一阵细碎的雪花儿,看来这冬雪要带着厚重的寒意直要奔向新年的怀抱了。 半晌,皇帝派人来请苏锦去上庸殿一叙。 郢妃脸色变了变,看着苏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苏锦,脸上仍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她看了一眼郢妃道:“合该是我的不是,来了这么久竟忘记要给父皇请安。”说着便拜了拜,随着宫人去了。 一行人渐渐走远,郢妃后知后觉地想,这孩子和恪儿的脾性既看着像一处,又看着一处也不像,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心里清楚一点,皇帝素来不喜欢淡漠到骨子里的人,好在这孩子说话做事是个有分寸的,大抵不会招来太多嫌恶。 苏锦随着宫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上庸殿。皇帝的脸色看着稍显疲态,他裹着加厚的绒毯靠在榻上翻阅着公文,时不时的咳嗽声听起来似乎身子也大不如前。苏子乔站在一旁亲自侍弄着茶水,主仆二人在空旷的殿内看着更像一幅静态的工笔画。 “来了!”皇帝听见宫人的呈报,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苏锦道,“赐座。” 苏子乔赶忙上前递上茶水,抽回手的那一瞬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几乎要惊叫出声。 感觉到苏子乔的失态,苏锦关切道:“苏公公怎么了?” 闻言,皇帝的御笔顿了顿,他停下来看着苏子乔。 苏子乔连忙回道:“这茶水有些烫,娘娘小心些饮用。” 皇帝才又继续批起了折子,看似无意道:“你呀!劝了多少回,身子不行就不要硬撑着,朕给你寻个好去处,总比在这里熬着强百倍!偏偏不听!” 苏子乔笑着回道:“那些个小年轻一时半会儿难上手,奴才担心皇上用着不称手,这才多逗留了一些时日。趁着奴才身子可还行,想着多多服侍皇上,以后老了便没有机会了。”这一番主仆情深,徒添难言的感伤,苏锦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便也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皇帝终于批完了公文。苏子乔伺候着他下了榻,披了一件厚披风。他转身对着苏锦道:“批了这么久的折子,屋里实在闷得慌,你陪朕出去转一转罢。” 苏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跟着去了。 走了一会儿,皇帝才开口道:“元夏既已派了你来和亲,此番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哥哥却急着反悔起兵,此事你怎么看?” 苏锦明白皇帝要借元夏的出尔反尔刺探她的态度。她想起郢妃在梅园的那番话,便回道:“家国大事,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能够妄议的。” “女流之辈?”皇帝大笑一声道,“朕看你虽是女儿身,却是长着一副男儿心啊!朕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对你元夏帮扶的不算少,至少每年河套洪灾时扶余的物资可是一件没少地运往你们元夏。如今夏舒詹竟然趁着扶余年节将至上下松懈之际,大举来犯,朕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你们是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扶余应该没人比你更加了解你哥哥的心思了。朕叫你来,便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听说你们元夏民俗开放,女子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想来对于政治应该也有独到的见解。” 苏锦渐觉身子冰冷,不知是寒气所致还是由于这步步紧逼的责问。她没去过元夏,没见过夏舒詹,自然也无法回答这这样的问题。很明显,皇帝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年节将至,本应是个其乐融融的日子,却因为元夏的侵犯而举国惶惶。民心,向来是想要有所作为的统治者的心结和底线。任谁动了这根底线,居高位的那个人都会怒不可遏,必将使劲一切手段将之置于死地。是啊,能够让一向忌惮巫蛊之术的皇帝放下忌讳,释放南宫恪去西北领兵,看来此事他必定是抱了决绝的态度。夏舒詹若是兵败,下场必定是惨烈的。可若是南宫恪兵败呢?苏锦一时郁结。这个男人还真是命途多舛。 “娘娘~”苏公公看苏锦正出神,连忙提醒道,“陛下等您回话呢!” 苏锦恍了一恍,抽回思绪道:“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离开元夏的那一刻起,我便和元夏再无瓜葛。元夏起兵和儿臣绝无半点干系,如今我生是扶余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8 人,死是扶余的鬼。现下夫君冒着生死之危去边关领军,父皇若是不相信儿臣,儿臣即刻一死以证清白!”说着便跪伏在地。寒冬腊月,那冰冷的地面传来沁骨的寒冷。苏锦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刺骨之寒凉令她难以支撑,双肩微微抖动,从旁人看去,仿佛隐隐恫哭之态。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始终没再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苏公公连忙上前扶起苏锦道:“娘娘快起来吧,别被寒气伤了身子。”苏锦站起来看着苏公公道:“父皇还在生气么?” “不碍事的。”苏公公安慰她道,“皇上过一会儿就消气了。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锦点头道了谢便准备回去了。 看着苏锦就要走,苏公公欲言又止道:“娘娘请留步!” 苏锦不解地回头道:“公公还有何事?” 苏公公上前看了一眼苏锦的手腕道:“奴才适才发现娘娘手腕处似有一月形记号?” 苏锦抬手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处的月形胎记,道:“这个胎记自我出生就有了。怎么了?” 苏子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竭力忍着情绪,笑着道:“听说这个胎记向来传女不传男,奴才只是听人说起过,但从未见过,如今可算是开了眼了。” 苏锦有些吃惊道:“哦?竟还有这样的说法?仔细想来,我母亲的手腕上确实也有这样的一枚胎记!真是有趣!” “苏公公对这胎记感兴趣么?”苏锦有些纳闷,难道只是为了证实一个毫无根据的留言才特意询问她的胎记?皇宫里的人都这么奇怪么? 苏子乔自觉失礼,便躬身道歉,连忙退下了。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苏锦越发觉得难以捉摸。那雪下得越发急了,苏锦也不再多逗留,索性径自回宫去了。 ☆、怀孕 第三十三章 当晚,月璃便住进了英华殿。苏锦喜她欢快的性子,乐得有人作伴。 “三嫂,你说三哥去西北能不能打胜仗啊!”月璃躲在被窝里听苏锦讲着书,刚听到冠军侯霍去病追击匈奴封狼居胥山。 苏锦停了下来,他已离开第七日了,前朝对于战场的消息丝毫没有放进后宫,她也只能在提起这个人地时候,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掀起一片波澜。 “我也不知道。”良久,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既像回应月璃的疑惑,又像回答自己心中矛盾的心情。是啊,这个人和自己有着不世之仇,隔着那样的血海深仇,她有什么替他担心的呢?该是巴不得他一死以泄她心头之愤! 正出神间,月璃轻轻叹息道:“三哥可是我们扶余的战神呢!七哥吃了败仗地时候,父皇发了好一通脾气!这几日父皇精神倒是很好,相必三哥去了稳住局势了吧!你说呢,三嫂?”苏锦愣了一下。他这么快就打赢大夏了么?大夏的铁蹄不是号称“沙漠之狼”,所到之处无人能克么?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不行,他若果真迅速解决了西北战事,她在宫里也待不长久了,需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找到《云泽契书》! “月儿。”苏锦决定先从月璃开始打听,“你可知道这宫里除了朝云殿以外,有什么地方是平日里大家都不敢去的?” 月璃仰起头看了苏锦一眼,纳闷道:“三嫂问这个做什么?” 苏锦干笑道:“这不是要在宫里住一段时日么?我得打听打听皇宫的禁地不是?万一哪天走错地儿,惹出什么祸事来就不好了。” 月璃听了笑道:“没事儿,三嫂往后和我在一处,管保你不会出事。”说着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样子困得就要睡着了。 苏锦也不好继续再问,只得再作打算。 正要熄灯之际,忽听得窗外想起一阵“啁啾”声,那声音细小的一般人察觉不到。但是苏锦却无比清楚这是常墨与她之间的暗号。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苏锦淡定地看着常墨翻窗而入。 常墨仍是那副嬉笑模样:“别的也没什么,倒是宫主此番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似乎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苏锦冷冷道:“我不会忘记的!只是如今还没找到至阴之地,不好下手去找。” “是没找到还是不想找?”常墨敛起了笑意。 “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苏锦看他不安分的眼神左右巡视,急忙运气放下了帘帐遮挡住月璃。苏锦严肃起来周身不自然就散发出来冷冽的气息,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容不得旁人不去注意这股危险的气息。 常墨收回目光,正色道:“不论你此前的想法如何,我想你该不会忘了谁血刃了你的族人?《云泽契书》这么要紧的东西,你可不要耽误了时间。听说南宫恪在西北打了大胜仗,皇帝对他似乎颇有些满意。再不动手,只怕你就要将这江山亲手送给他了!” “我心里清楚该如何做,不用你来提醒我!”苏锦仍然淡漠。 常墨临走之际不忘告诉她:“至阴之地,不妨去幽园看看。死在那儿的人可是比乱坟岗多。” 常墨一声不响消失在天际,一阵冷风自窗外涌入,冻得苏锦一个激灵。她这就要和南宫恪掀牌了么?她不自觉摸上手腕的镯子,怔仲着呢喃:“是他对不住我在先,让我粟特那么多的族人枉死!冤有仇,债有主!这是他欠下的血债,必须由他来偿还!”苏锦使劲想拿下镯子,却无论使了多大劲就是取不下来,只好无奈放弃这个念头。算了,就当是留给他的念想,下一次见到他时,由他亲自取了去吧。 次日一早,推门看去,皑皑白雪盖了一片。阶上的厚雪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听来甚是清脆。看来西北战事真有好转了,宫里的年味儿越发地浓了。苏锦兀自往幽园走去。 幽园,常年闭门,听闻关着的都是弃妃罪奴,好好的人进了幽园,不出半个月准要发疯的。 这是苏锦从兰香那里听来的,只是不知真假。至于为什么发疯,宫里人都认为是那里的冤魂经久不散,常要找活人来索了命方才愿意离开。鬼神的说法在苏锦看来可信可不信。毕竟她是粟特女子,既信着佛教的转世轮回,又信着袄教的此生一世。这样的鬼神之说在别人听来或许多少心存顾忌,在苏锦看来却无非是一种摄人心智的无稽之谈。 在厚雪中艰难地走了好久,苏锦终于看见了幽园的大字,隐在低檐白雪中看着分外压抑。大抵宫里的人都去欢欢喜喜筹备过年了,幽园的大门只上了一把旧锁,并无人看守。苏锦上前摇了摇那锁,锈迹斑斑,似乎很久也没打开过了。绕着围墙转了一圈,苏锦寻着一处低矮的墙壁,稍一提气驾了轻功便翻过了院墙。 院里确实比外面冷的多,不似隆冬的寒冷,这里的冷带着穿透人心的阴森和说不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59 出来的怪异。满园杂草横生,尽都枯了,便是四季常青的白皮松也落了一地的黄针叶。苏锦心里渐渐有些发毛,难不成这里真有什么古怪?若《云泽契书》果真藏在这里,那藏书的人也算是费尽心机。刚一推开中间的门,里面就弥漫来一阵四季香,苏锦被这香气呛了一口,顿觉腕上的胎记隐隐发痒!突然一阵冷风吹得身后两扇门紧紧地关了起来,苏锦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片白绫拦腰扯起,重重地甩向了房间中央的香坛! “终于让我等到你了!”那声音带着凄厉的嘶吼。 苏锦抬头看去,那人面容狰狞,满是脓疮,看不清本来面目。 “你是谁?”苏锦强忍着腕间的奇痒,用力凝聚起真气,努力回想《会阳心经》的四字护心要诀,方才稳住了心神。 那人怪笑一声:“我是谁?我是要你命的人!还我儿命来!”喊叫间直冲苏锦扑来。 苏锦急忙运气掀起香坛洒了那人一身灰,趁他双眼迷离之际匆忙夺门而逃。直到远远地看不见幽园,苏锦才终于觉着自己腿软,瘫在了白雪中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腕间越来越痒,苏锦看着那月形印记越来越清晰,逐渐发红,她也随着那片红色越来越觉得呼吸紧蹙。忽然,适才闻到的四季香气又在周身弥漫开来,苏锦惊地不明所以。这香气从何而来?半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两只红色萤虫,在苏锦的身边盘旋了几圈便轻轻地落在了腕间的月形印记上,那阵奇痒居然不似刚才那般发作地厉害了。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红色萤虫飞来落了下来。手腕的胎记恢复如常,苏锦被这连续发生的一幕幕接连惊厥,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正月初三日的黄昏。苏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殿内比平日多了两倍的人。 “醒了醒了!”是月璃欢快的声音。 瞬时涌上来几个人,为首的太后在贵妃和郢妃的搀扶下,俱都带着满面的笑容。 “可算是醒了!”太后颤巍巍地上前来握住苏锦的手,“这大冷天的,你这丫头怎么跑得那么远,差一点就要连孩子都保不住了!” 孩子?苏锦下意识看向小腹。 郢妃笑道:“恭喜你了!适才崔太医来过了,说你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就要做母亲的人了,你往后可要多加小心!” 苏锦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崔太医来了,快再瞧一瞧可还有什么大碍?”贵妃笑容满面,仿佛怀孕的是自己一般。 崔太医静静地诊完脉,又吩咐了几处药方,这才回道:“睿王妃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按照微臣开的方子好生调养即可。另外,臣看这脉似有不稳之相,王妃近日情绪不可过于波动,以防滑胎!” “呸呸呸!什么滑胎!”月璃听了老半天,冷不丁被崔太医惹得不痛快,这老头会不会说话! 郢妃急忙制止道:“月儿不可无礼!”月璃不满地看了一眼崔太医。 崔太医笑笑,不以为意:“是微臣失口了。只是王妃确实该多加注意,身子本来就虚,不可再大惊大怒。” 苏锦终于能够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劳您费心了,我会注意的。” 太后笑道:“好孩子,好好调养身子,为我南宫家再添香火!改明儿叫了人给我恪儿传封信,为我朝奔波了半辈子,终于算是有了自己的骨肉!” 一时殿内的人又是一番恭喜之语,苏锦只是勉强笑着,不再多说一言。许久,还是郢妃劝解道:“太后,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这孩子才醒来,精神看着不大好,要不改日再来吧。”贵妃径自扶着太后先走一步,余人都不是真心要来恭贺她,便都作鸟兽散。看得人都走尽了,郢妃寻个借口支走月璃。 “你怎么去了那么偏的地方?”郢妃一边替苏锦掖了被角,一边低声问道。 苏锦以为郢妃知道自己去了幽园,正想寻个借口躲一躲。 却听郢妃又继续说道:“我听月璃说你想出去散散心。皇宫里这么多的园子,哪个不能供你散心的。下一次可不要去那偏远之地,免得出了事,一时半会儿叫不上人,岂不是闹着玩的。” 苏锦听月璃替自己遮掩了,心里暗自欣慰,平日里真是没白疼这丫头。听着郢妃继续絮絮叨叨了半晌,苏锦笑道:“我记住了,难为娘娘为我费这么多的心。” 郢妃看了苏锦一眼,无比疼惜道:“恪儿放不下你,连着来了三封信托我照看你!若不是为着恪儿,你和月璃这对儿冤家我原本一个都不会管的!” 苏锦怔了一下:“他来信了吗?” 郢妃才知说漏了嘴,南宫恪信里几次叮嘱不要告诉她的。看这两人的状态,似乎隔着什么误会没说开。 “反正你现如今是有身孕的人,千事万事想不开的,也别拿孩子做计较。恪儿若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等他回来自会有人替你收拾他。孩子是你的,也是他的。恪儿打小喜欢小孩子,你该明白给他留一道底线不是?”郢妃又苦口婆心劝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他还好吗? 苏锦终是没有问出口。 她忍不住掩被抽泣。 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留下来?娘亲,您在天之灵,能不能告诉女儿该如何做?她真的好累。明明心里那么放不下他,却还要背负灭族之仇。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不知何时,苏锦又睡了过去。梦里,他笑着说:“锦儿,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来看你了。”苏锦看不清那孩子的脸,只看见南宫恪笑得那样开心。这个孩子就这样令他开心吗?若是没了这个孩子,他该会如何痛苦?他也会痛苦么?为着这个孩子,还是为着她自己? ☆、预谋 第三十四章 首战告捷。南宫钰当即摆了几十桌酒菜,和军中将领们一起欢庆这来之不易的战果。 “将士们!今日邀大家一起聚在这里,一来感谢诸位将士同心协力,迎着苦寒,一举拿下了庆州城!接下来,希望大家一鼓作气,直驱丽子园,捣毁夏舒詹的粮草供给,争取早日与家人团聚,大家过个好年!”说着举杯共饮,众人具都一仰而尽。 饮完了第一杯酒,南宫钰重又举起酒杯对着南宫恪道“二来,多亏三哥来的及时,否则这一役不知又得折损多少我扶余将士!往后,战场上的事情,三哥说一我绝不说二,只要三哥在这里,元夏的铁骑又能耐我何?” 军中的将士都是跟随南宫恪出生入死过的人,如今重新得以在昔日的将军带领下征战沙场,自然欣喜异常。前几战的败退带来的灰颓之气也随着昔日战神的到来一并消退到九霄云外。那个人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平常生活中,总是能够给人难以言传的信任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0 感和安全感。军中的将士们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拼命,他的存在便是人心聚散所在。 可是这一切看在副帅范之明的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酒席散了以后,范之明的副官蔡襄不满道:“今日这酒席上,雍王将功劳全揽给了睿王,半点没有提范大人您。谁不知道庆州一战没有范大人您率兵阻断了元夏的退路,哪能这么快就能取得胜利?现如今军中上下只当此战都是他兄弟二人的功劳,人心都靠向他们了,不日大人班师回朝只怕在陛下那里讨不着好!” 范之明心里的怒火早就烧了好一阵,暗忖南宫钰的做法于他确实无益。虽然围攻庆州的主意是南宫恪出的,他不过带兵守在元夏退兵必经之路而已。便是这把守的必经之路也是南宫恪一早就算好的,他实实在在没出什么力。可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偏偏范之明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只是这灾殃之火熊熊燃烧着奔向了南宫兄弟。 “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范之明见蔡襄似成竹在胸。 蔡襄神秘一笑,摒退了其他人,暗道:“如今朝堂的形势,大人想必是清楚的。信王身有残疾,景王被关禁闭,睿王和雍王征战元夏,唯有隶王还在京城。大人想想,如今隶王在陛下面前风头正盛,何不及早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范之明道,“如今扶余和元夏的战事吃紧,风头盛的难道不是睿王和雍王?” 蔡襄冷笑道:“睿王镇守西北十多年,陛下一纸诏令便削了他的兵权,倒没见给他什么好处。若不是实在没人抵挡元夏,睿王现在不定在哪儿关着。赚得军功就能得到陛下的青睐么?睿王就是大人活生生的例子!” 听他这么一分析,范之明沉思一下,道:“即便我投靠了隶王殿下,他又能许我什么好处?” 蔡襄知道范之明终于动心了,便解释道:“只要隶王殿下一继位,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不是唾手就来?” “呵呵!”范之明虽然是一介文人,不懂军事战术,但是对于官场规矩还是清楚的。“如此一来,要想得到我想要的富贵,隶王殿下要我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此事对大人而言是举手之劳,可谓一石二鸟。事成之后,于大人,于殿下都是好事。三个人的功劳和一个人的功劳比起来,哪一个分量更大,相信大人心里自会有个较量。”说着蔡襄自怀里拿出一封信,上面落款隶王名讳。范之明迟疑着接过那封信,里面完完整整写着要他完成的事。那是他这辈子未曾想过的事情,为了两条人命以万千无辜的生命作陪葬。他在良心和虚荣中挣扎许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只要独占了胜利的果实,死一两个皇子算什么?只要他们活着,他就永无出头之日,皇帝只会对世人宣扬皇家的威严,而不会在意一介布衣之臣的功名。 战场风云,瞬息万变。便是想要谋杀一个人,没有比在战场上更加合适的。 “做什么呢?”南宫钰心情甚好,进帐却见南宫恪对着一个百合花样的香囊出神。 “哦?三嫂做的?哈哈哈哈!这手艺也······”还没说完南宫恪一拳就挥了过来:“敢嘲笑你三嫂的手艺!下次该让你出去被元夏的铁骑围起来打才对!” 南宫钰连忙赔笑:“我错了!再也不取笑三嫂了!不过——你这才来了几日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略略一算也有七八日了,你小子越来越没良心了!若不是你把这仗打成了烂摊子,我至于到这儿来给你收拾场子?”南宫恪睨了一眼南宫钰,分外无语。 南宫钰翻个白眼回击道:“若不是我这烂摊子恐怕你如今还在大内天监吃牢饭呢!你就是在监狱里也一样见不着三嫂!” 南宫恪踢了他一脚骂道:“敢顶撞兄长了啊!” 南宫钰尖叫着跳起来躲开了。外面的驻守士兵听见大帐里传来的爽朗笑声,俱都唏嘘不已,毕竟南宫钰自来西北还从未如此大笑过。 闹过一阵以后,南宫钰躺在毡地上感慨道:“上一次这样与三哥自在谈笑还是六年前被父皇贬来西北地时候。还是在外面好啊,比起京城,可一点也不拘束。” 南宫恪细细看着地图,头也没抬道:“六年前······原来是那一次。你来的正是时候。” “对呀!我也觉得正是时候。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你带兵踏平了粟特一族的寨子!你说你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就被一个女人差点害死?”一谈到当年的事情,南宫钰显得特别兴奋。“不过,你当时为何要去打粟特一族?我听说粟特与扶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南宫恪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碎石:“他们可不是粟特人,至少我动兵地时候已经不是了。” 南宫钰有些不明所以:“那他们是谁?” “元夏人!”南宫恪将手中的碎石摆在了浸凉城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元夏人暗中夺了粟特浸凉城?”南宫钰顿觉背后一阵寒气传遍全身。元夏人的厉害,即便是前面几场交战中他还不曾完全领教。他原以为元夏倚靠的不过是“沙漠之狼”的铁骑,没想到使起战术来也是这般厉害。 “现在觉出元夏的厉害了?可想而知,你前面几次战役根本不是战术的问题,是你太轻敌了!”南宫恪又将一枚碎石放在了虎威镇的据点。 南宫钰知他又开始布阵了,上前一探道:“浸凉城在东,虎威镇在西,我们的位置在虎威镇以南。夏舒詹如今躲到了虎威镇。我们若想直捣丽子园,势必要取道虎威镇。可是夏舒詹不出城,我们也没辙。” 南宫恪将最后一枚碎石放在了西川口,解释道:“虎威镇如今是一座空镇,前后绵延不过三座城防大小。据我所知,这个镇子里没有活井,去年秋旱严重,黄河断流,没有水源,人早都跑光了。我们只要截断镇外的水源,夏舒詹不会在虎威镇久留的!到时候,只需少量精兵引他一路奔向西川口就好办了。” “如何就好办了?西川口有何不同?”南宫钰有些着急。 南宫恪继续道:“西川口地貌形同葫芦嘴,易进难出,有险可守,是最省力的伏击之处。只要引得他进了西川口,就有把握杀他片甲不留。不过夏舒詹比较诡诈,保不住他会在此提前设防,毕竟我们不清楚他是否还有其他主力部队埋伏在别处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会在浸凉城百里之外再布军队,届时一旦被先行埋伏,我们可用第二支兵力围剿他的全部主力!” 南宫钰听得两眼放光,直呼过瘾。立马派人去传了范之明等人一齐探讨了出兵的方案,两下里一拍即合,遂商定了出兵日期,只待三日后万军齐发。 商议完军务,夜色更深了。西北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1 的寒冬较之北岳更加冰冷,那冷常使人觉得要渗透骨髓。 出帐之前,南宫钰还是忍不住问道:“此番若是真的剿杀了夏舒詹,三嫂怎么办?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灯火明灭间,南宫恪伸手摸到怀里的香囊,尚有体温的余热。 “无论如何,尚有我在。” 三日后,军队整装待发。连日的大雪也停了,暖阳扒开厚重的云层,竭力温暖着这一方战士。 按照既定的方案,兵分三路,南宫钰往虎威镇去,范之明率部据守西川口,而南宫恪则领着剩余的部队守在浸凉城。一声令下,万马齐谙。南宫恪看着弟弟渐远的背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临行前的那一挥手的道别,竟成了此生的永别。 ☆、相认 第三十五章 去浸凉城的路程没有半日便到了。 久违了。南宫恪看着这座城,心里涌上说不出来的痛楚。这里是他的故地,也是苏锦的。他们曾经在这里有过最美好的过往,也留下了最撕心裂肺的伤。说到底,他是不愿意再来的。 进了城,城内依旧熙熙攘攘,今日似乎正巧赶在了集市。浸凉城的集市逢一三五七九日开市,如此算来,今日已是初七了。这里是从不过年的,所以京城的年节气派,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他看得出神,忽然一辆失控的马车急驰而过,直直奔向路边一五六岁小孩。南宫恪急忙飞身下马从马蹄下救回那孩子。一阵惊呼过后,孩子安然无恙地挂在南宫恪怀里,关键时刻车夫总算扯回了发疯的马。 “真是对不住了官爷!这畜生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惊吓到您了!”那车夫一看南宫恪那身戎装,自知碰到了厉害角儿,急急忙忙下车跑来请罪。 南宫恪只顾着看怀里的小人儿是否受伤,随意说道:“不碍事的。倒是这孩子是哪家的?”说着就要把她放了下来。 “你吃馕饼么?”那孩子举着半个饼瞪着两双圆眼睛炯炯地看着南宫恪。 这双眼睛,实在眼熟。南宫恪顺着她晃动的小手看过去,不经意的一眼,惊得他心里一凛。 月形印记!她怎会有月形印记? 这双眼睛,他想起来了,和苏锦的眸子如出一辙。那枚淡淡的印记初现形迹,细细看去,却和苏锦腕上的一模一样! “你这里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南宫恪急问道。 “这是最近才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说这是胎记,以后越长越大会越清晰的。” 南宫恪强忍着内心的波澜,等了半晌不见这孩子的家人,便给周围人留话,让其家人去将军府认领。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恪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问,紧张地手心里冒出了一层细汗。 “祁落言!不过姑姑说我的名字不好听。”这孩子正是当日凤山遭遇劫难时跟随翟勇等人一起避难至此的祁落言。 落言仍旧嚼那馕饼嚼地起劲儿。却不知南宫恪此刻内心犹如巨浪翻过,不停拍打着他的心防。 落言,落言,下落成言。日后我们的孩儿便取名叫落言如何?落言落言,下落成言,便如她生来能说会道一般,千万别像她的爹爹一样,吵架都吵不过。 “大叔,你怎么了?”落言脸上冷不丁落了一滴清泪,“你是怪我不给你馕饼吃么?给你给你!全都给你!”落言将啃得剩下的最后一点馕饼举到南宫恪的嘴边儿,一只小手抚了上来替他擦泪水。 “唔——大叔脸上的胡子扎手!”落言甩了甩手,假装很疼的样子。 南宫恪被她这副机灵鬼的模样逗乐了。 “殿下!到了!” 经人提醒,南宫恪抱起落言翻身下马。 见她爱吃馕饼,南宫恪一进府便叫人去将集市上能见的小吃各买了一些来,满满摆放了一桌,让她慢慢儿吃。 落言自来浸凉城,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零食。因着玉棠怕她吃多了零嘴,不好好吃五谷,一直严格限制着她的零食。 “大叔!这些零食都是你送我的么?”落言兴奋地眼里直发光。 南宫恪宠溺笑笑:“恩。都是你的!” 闻言,落言立马抓了一颗糖豆直往嘴里送:“爷爷说,吃人的嘴短!好象是这样说的吧?大叔,你送我这么多吃的,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南宫恪忍俊不禁道:“你多大了?” “六岁半。” “小小年纪,怎么一肚子的鬼主意?你平日里就是这样骗吃骗喝的么?”南宫恪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一般的孩子六岁多还正是玩泥巴的年纪,这孩子怎么看着这般老成。 落言继续往嘴里喂着吃个不停,含糊不清地说道:“爷爷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落言!”一路寻来的翟勇着急地喊了一声。 南宫恪顺着这道熟悉的声音看向来人,微微笑道:“好久不见了!木斋先生。” 翟勇猝不及防看到南宫恪,立时征在原地。 “你······你怎么会回来?”翟勇原来的名字,木斋,如今这世上可没几个人会记得了。 南宫恪命人抱走了落言,身上的戎装来不及卸下,看上去英姿勃勃。 “怎么回来了?”南宫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命人赐座。 “若我不回来,岂不是错过了血亲骨肉?”南宫恪眼里的光渐渐熄了,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冷漠与愤怒。 翟勇默默收紧了拳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今日我是来带落言回去的。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孩子无辜,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 “当啷!”一声,南宫恪甩手摔出去一块铃铛!那上面的颜色已经被磨得全然看不清了。翟勇认得那铃铛,落言出生之前,南宫恪特意托人从元夏的一个商人那里花重金打造的。原本欢欢喜喜等着这个孩子的降临,谁能想到······他竟将那铃铛一直戴在身上。 “孩子自然是无辜的!我本不想计较,可你们不该欺骗我!看锦儿的样子,似乎也被你们蒙在鼓里吧?”南宫恪从未如此恨绝了一个人,这不是一个人,是一群疯魔。 “什么凤萧宫的宫主?你们骗了她五年!这五年的光阴,叫我拿什么来弥补?”南宫恪握拳拼命地砸着桌子,额上青筋暴起,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锦儿,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寻到落言。以她的性子,如若知道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在人世流离,她该如何承受这一切? 虽看他这般失常,翟勇仍要执意带走落言:“当初,是你做了那样惨绝的事,是你逼走的她,是你亲手做的了断!” 南宫恪掀桌而起,一个健步上前扯住翟勇的衣领,忽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冷冷地看着他:“是我起的兵!你不是最清楚我为何起兵么?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2 元夏的人是如何混进粟特族人中,将粟特一脉几近杀绝,你不是应当比谁都清楚的么?” 南宫恪看着翟勇渐渐发白的脸,挥手放开了他,道:“过去的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唯有这个孩子,我绝不可能让你带了回去!滚!” 翟勇面色惨白地看了一眼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怯懦着站了起来:“落言认生,那孩子虽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胆儿很小。我回去叫玉棠来替你照看一段时日,她和你熟了以后也好相处一些。” 南宫恪没再回他,只见得双肩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忍着内心的悲痛。翟勇动了动嗓子,终于还是问他:“锦儿可好?”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没人回答他。 南宫恪自己也想知道苏锦的近况,他走时,她哭地那样伤心。连日的梦里皆是她含泪的双眼在心头来去恍恍。酷寒的天气和冰冷的环境于他早已习惯,唯有思念发疯一般在心底啃噬着他的定力和边防,让他不得不想办法速战速决了这战事。 “当啷当啷!”耳边传来铃铛的声音。不知何时,落言跑出来捡了地上那枚铃铛,放在耳边摇得“丁呤桄榔”地响。 “喜欢吗?”南宫恪回过神来,发现翟勇已经离开。落言拿着那枚铃铛玩的不亦乐乎。 “喜欢!”落言笑着跑到南宫恪跟前,“爷爷呢?他不带我回去吗?” 南宫恪征了征,回她:“不回去了。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落言瞪大了眼睛:“为何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去!” 她眼神里的不安引得南宫恪一阵心疼。这孩子若是一出生便在爹娘身边,何至于父女相见,生分成这个样子。 他虽急于相认,却也不愿意逼她,怕她太过于排斥自己,起了反作用。想到这里,南宫恪叫人直接去请了玉棠过来。 见了玉棠,落言哽咽着:“玉棠姐姐!我想回家!你快带我回家!” 玉棠对南宫恪微微施了一礼,来时早已听翟叔讲过南宫恪与落言的关系了。 “小落言!”玉棠拉过落言,抚着她的背安慰她,“落言,他是你的爹爹!你不是平日里一直喊着要找爹娘吗?如今见到了爹爹,可不能使小性子。” 落言哭着推开了玉棠:“你骗人!祁奶奶说我的爹娘早死了,落言没有爹爹和娘亲!” 她指着南宫恪继续哭诉:“你若是我爹爹,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将我丢掉!” “落言!”泪水在南宫恪的眼眶里打转,他的嗓子因着刚才的嘶吼,已经沙哑地发不出多一句的声音。他又该说什么呢?是他丢弃了她们母子,是他放弃了寻找她们的下落。如今落得这个地步,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玉棠强忍着眼泪,拉过落言:“这几日爷爷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们暂时先住在这里好不好?不论你愿不愿意认他,我们总归先要找个住的地方不是?” 落言依旧哭着,却不怎么闹腾了。这般倔强的性子,真是和苏锦一模一样。 晚膳过后,前去接线的士兵回来汇报,确定南宫钰和范之明的部队已先后抵达据点,稍加修整,此战即将一触即发。 夏舒詹不同于他的父亲,性情多端,诡诈异常。战前的夜里,南宫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遂连夜召集将领再次强调机要地点严加防范。落言偷偷躲在窗户下,顺着小小的缝隙偷看着南宫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这个胡子拉碴面色疲惫的人当真是她的爹爹么?他的臂膀是那样有力,似乎功夫也不错,随便伸手一捞,她就被稳稳地护在了怀里。她喜欢那样坚实的怀抱,在他的怀里,落言觉得无论怎么折腾,她都不会担心受伤。可是这个人怎么这般迟钝,难道她说不认,他也不来哄一哄她么?哼! 落言径自靠墙坐着,气鼓鼓地揪了一把枯萎的石柱花茎,一根一根地扔向窗户。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众人散了以后,南宫恪就注意到窗外的小人儿了,嘴里似乎还念念有声,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落言“嚯”地起身气鼓鼓就跑开了。 南宫恪知她心里并不是完全执拗于他,这一点似乎随他?呵呵。他在心里止不住地笑,锦儿,真想让你看一眼我们的孩子!她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可你仍不肯原谅我么? ☆、云契的秘密 第三十六章 今日正是正月初三日,苏锦瞧着腕上的印记,若说这是普通胎记,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想起去醉银楼那日,那红衣女子留下的下月初三不得外出的话语,心里竟然有些惊慌。永陷圄囹是何意?她虽被困皇宫,但是只要她愿意,以她的功力逃一趟宫巍丝毫不在话下。苏公公说这胎记只传女不传男,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关于这枚印记,苏锦越发觉得诡异。 黄昏一过,天色即刻蒙蒙成灰。苏锦决意趁着白日最后微茫的光亮,再去一趟幽园。她想知道那香究竟是何物制成,和腕上的印记又有何关联?可是真正到了幽园门口,白日那张恐怖的面目清晰可见,她有些犹豫。 “娘娘快些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锦心里一惊,转身看去,是苏子乔。 “苏公公也对这园子感兴趣么?”苏锦心里的戒备又升了起来,这个苏子乔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苏子乔笑着,看了一眼幽园,道:“世人都说,得《云泽契书》者得天下!你可知,这天下二字,承的是什么?” 苏锦不知他是何意。 “是民心!”苏子乔收回目光,看向苏锦,“天下从不会因为一幅密图而落入谁的手里,也没有人会一直身居高位。居高位者不懂收服民心,纵是拿了《云泽契书》也无何用。” 苏锦不解:“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子乔笑道:“自然不是说与你听的。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云泽契书》,信则有,不信则无。百年间,为着它丧命的人不在少数。” 苏锦抬眼扫视一圈,并未发现有别人在此。 “回去吧,他们的规则,让他们自去闹腾。你不要再牵扯进去了。”苏子乔仍在劝告。 苏锦敛神看了一眼腕上的月形印记,道:“万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已知道我在寻找《云泽契书》,也听说过这枚印记的说法,想必应该也知道那园子里焚的是何香料吧?” 苏子乔看着面前这张冷淡的脸,知她心意不可轻易改变。他望着这孩子,心里一时百般滋味。若她执意为此,最后的结局,他最清楚不过了。十年前,曼娘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而行时,他内心的无力和彷徨便如今日这般隐隐重现。可是这一次,她是为着谁呢?南宫恪么?看那孩子对她的情意,不该如此利用她。更何况,知道曼娘那件事的人并不多。能想到利用苏锦身份的人,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3 绝对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曼娘的死因,其余知道的人俱都不在这世上了。那又是谁呢? “你为了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寻这书?”苏子乔决定问一问她。 “风险?”苏锦一惊,“什么风险?”陈默常可从没对她说过寻找《云泽契书》有什么风险。 苏子乔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人,是啊,别的人都死了。唯有他怕死,惜命如金。他冷嘲道:“真是和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一模一样!” 苏锦心急道:“苏公公可否说的明白一些?” 苏子乔叹口气,道:“你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锦随他进了幽园。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似乎常来。推门时,里面 的“怪物”闻着生味儿又扑了上来。这一次不是白日看见的那一个,而是三四个一齐拥了上来。 苏锦正要运气,却见苏子乔挥了挥手道:“回去吧!是自己人。” 那些面目狰狞的人忽然收了戾气,看了一眼苏锦,便乖乖散开了,一晃眼不见了踪影。 苏锦不可思议道:“这些人怎会听苏公公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子乔径自往前走着,回她:“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需记住,世间的人,都有可能置你于死地,而我不会。我不仅不会伤害你,还要想着法子救你。于你而言,我便是这样的人。” 他说这番话地时候,眼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她不会知道,她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年没能救下曼娘的性命,他暗自痛责了这许多年。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苏锦送命。曼娘当年被爱蒙蔽了眼睛,宁愿被欺骗,也要执意牺牲自己。可是苏锦这个傻孩子,既不为着情爱,却被人无端骗得团团转。 这些话在苏锦听来却觉得更加莫名其妙。看他佝偻的背影,不知在这深宫里沉浮了多少年才有了今日这样的荣宠和地位。只是这样的人,与她未曾谋面,更无血缘关系,说什么救与不救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幽园里原来有一条隐蔽的秘道。那路很长,走了许久,他们终于停在了秘道的一角。苏子乔轻轻叩了一下墙面,似是暗号一般,那面墙自己转动了一条缝隙。推开那扇墙,里面黑漆漆一片。苏子乔燃起来壁灯。灯火明灭间,苏锦逐渐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屋内的装饰竟与锦文阁暗室一模一样。 苏锦心里的惊讶和疑惑越来越重,可还是逼着自己忍住强烈的情绪。她看着苏子乔问:“你带我看这个做什么?”没有探清楚苏子乔的身份之前,她不想过多暴露凤山的消息。 苏子乔转身拿了一个木质盒子,里面是一枚银针。 “你母亲应该至死都没想到,你之所以想不起来关于《云泽契书》的信息,都是因为你的天会穴被封。”苏子乔拿出那枚银针,“这银针上淬了四季香,你白日进来闻到的香味便是四季香。” 苏锦看着他,眼里的光越来越淡,道:“又是天会穴?我知道天会穴封了我以前的一些记忆。不过现如今有人已经帮我恢复了记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母亲也并非是我的亲生母亲。你莫要再拿这件事来装神弄鬼!” 苏子乔看她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无奈笑道:“天会穴分为左右两穴,看来你只解了其中之一,竟连你母亲也要质疑了。这个帮你解穴的人当真没怀好心,” 苏锦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只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是的。你恢复的只是别人可以用来当作棋子的记忆,他让你回想起来的尽是给你带来痛苦和仇恨的事情,为的是利用你找出《云泽契书》。名义上你与他一举两得,你用《云泽契书》报睿王杀你族人之恨,他以《云泽契书》实现复国大计!不知,你们之间的契约,我猜对了没有?” 苏锦颚言,提气箭步上前,一把掐住苏子乔的脖颈,冷冷道:“你知道的这么多,若说你不知道《云泽契书》的消息,我倒是无法相信呢!” 苏子乔觉得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苏锦看他脸色逐渐发青,却丝毫不做挣扎。 “为何不动手?你明明是有功力在身的!为何不动手?”苏锦气急放手。她想要逼他出手,逼他使出招数,他若使了凤萧宫的招式,她便能断定苏子乔的身份。可是她用了那样的力道,苏子乔仍然无动于衷,他看破了苏锦的心思。凤萧宫的招式,他宁愿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用了。 他看着苏锦,欣慰道:“你的气脉练得不错,这身功力足够保你安生无虞。只是如今你仍在宫里,知道我的身份于你百害而无一利。你只需记着,我是保护你的人便可。” 他重又拿起那根银针,道:“天会穴要紧的是右穴。你适才说已经有人替你开了穴位。可惜他缺了四季香和这枚银针。他一开始想要的实际上并没有得到,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叫你替他寻书。” “他要的是《云泽契书》,除此之外还要什么?”苏锦不解。 “你以为《云泽契书》果真可以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得到么?”苏子乔摇摇头,这丫头有些傻乎乎的。 “《云泽契书》就在你的天会穴里!” 苏锦被他这一句话惊得愣在原地。原来陈默常早就知道《云泽契书》的秘密,所以才叫她来幽园找书。他知道只有幽园才有真正的四季香,一般的人即便进来了也拿不到这香,只有她亲自来了才会吸入体内。 “可是我的体内如今有了四季香,天会穴并无什么异常!”苏锦看了一眼手腕,“倒是这枚印记。你第一次见它,说这只传女不传男。今日不知是不是受到四季香的刺激,竟奇痒无比!” 苏子乔看她一眼,解释道:“这才是《云泽契书》的原因所在。你自生下时,便流淌的是粟特族人的血液。浸凉城,大抵你记不得是什么地方了。浸凉城夹在元夏与扶余之间,时不时就会有逃亡的士兵到城内抢劫一通。那里有一家大姓氏族,姓苏。大约是百年前,这家人的先祖曾在外出做生意时,遇到元夏和扶余交战,不小心中了流弹,就此身亡。时值家族无人主持诸事,交战两国逃亡的军队又来抢劫。族人躲避不及,家财被夺,女眷受辱被虏者数以百计。那次劫难侥幸存亡下来的女子,怀着巨大的悲恨,找人将浸凉城地下关脉打通,做出了通往元夏和扶余的数条通路,因此处沼泽较多,寻常看不出来地下的异常,故称‘云泽十八州’!《云泽契书》上画着的,便是‘云泽十八州’的地形图。” 苏子乔走到室内正中的石板床,示意苏锦过去坐下。 苏锦正听地仔细,叹道:“能做出‘云泽十八州’的人,该是怎样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4 一个奇女子!” 苏子乔笑着:“苏氏一族的奇女子不在少数。可惜《云泽契书》出来没多久,作书的人却抑郁成疾。为了让这书传下去,又不至于落在旁人手里,想后世族人借此报仇雪恨,那作书的人便将这书编成丝竹之音,音律以四季香味熏半月之久,用石柱花茎裹挟作月形蛊虫,以腕间血肉养之。因女子血阴,擅养月形蛊,故只传女不传男。今日四季香入了你体内,想是封在你腕间的月形蛊受到了刺激。” 苏锦迟疑道:“是不是只有唤醒了它,《云泽契书》才会出现。” “没错。”苏子乔继续道,“只有香味入体,还不能唤醒它。唯有将这香味渗进血肉,让它得以滋养方能唤醒了它。如此,你会慢慢忆起‘云泽十八州’的地形。只是我将它困在天会穴,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提前唤醒。《云泽契书》,自始至终就在你的体内。上一个保留这书的人,是你的母亲。只是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苏锦只觉浑身瘫软地要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她想不到身上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天下人熙熙而来,为它争得头破血流,却没想到这样一件奇物竟在一平凡女子身上。可是她要这《云泽契书》能做什么?复仇么?该让陈默常拿着它去攻破元夏和扶余的边防么?她突然一阵头痛。不知何时开始,她只要一想复仇的事情,就开始头痛,没来由的头痛。 “我母亲究竟为何而死?因为唤醒了蛊虫么?”苏锦稳了稳心神,想要弄清楚自己最后的结局。 苏子乔看她那么痛苦,知道蛊虫又在隐隐发作了。 “你母亲的死不完全因为蛊虫。蛊虫一旦醒转,会以石柱花蕊化作粒状隐入你的血液,除了让你永远记着《云泽契书》,不会有别的害处。”苏子乔知她心里害怕,不慌不忙地将《云泽契书》的隐秘讲出来。“她的死是因为用了北疆奇香,瑰凝阙。” “瑰凝阙?”苏锦惊道。她在醉银楼时已感受过瑰凝阙的厉害。 “我想你自小学习《武林混编》,应该对北疆的瑰凝阙有所耳闻。”苏子乔看着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便不再详细普及瑰凝阙。“四季香的克星,便是瑰凝阙。寻常人吸入瑰凝阙不会致死,最多只是失去意识。若是你将体内的蛊虫唤醒,瑰凝阙却会令你痛苦异常。你母亲用了瑰凝阙而不自知,等到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 苏子乔讲完这一切,便不再多说了,他静静等苏锦将思绪缕清,等她自己做出决断。 这个决断,必定是带给她痛苦的。若不是劝不下她,若不是她执意要以身犯险去寻《云泽契书》,苏子乔断然不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他是想点醒她,《云泽契书》的代价必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让她知难而退。 半晌,苏锦恢复了冷静,只是气力不支,伸手撑在石板床上,微微喘着粗气道:“先祖做这书的目的不就是要复仇之用么?南宫恪杀我那么多的族人,这些人命须得血债血偿!” “复仇还能比你的命重要么?”苏子乔气道。 苏锦抬头看他道:“只要我避着瑰凝阙,便没什么大碍!” 苏子乔突然“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你以为你母亲是怎样用了瑰凝阙?是她不小心么?太天真了!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亲手放瑰凝阙在她的药里,她傻傻地画出《云泽契书》,可那个男人却要了她的命!瑰凝阙,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只要开了天会穴,就会有人知道《云泽契书》的消息,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性命,只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置你于死地!” “只要能够报仇,这条命随便谁来处置了!”苏锦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仇恨,她和南宫恪之间的种种情分此时半点都想不起来。她只要《云泽契书》,只有拥有了它,才不至于让那么多族人枉死! 苏子乔也觉得她疯了。 “你不也姓苏么?”苏锦看着他,“这些年在皇帝身边低声下气地苟活着,却不为死去的族人申冤,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 苏子乔被她呛地无言以对,许久,他凄楚笑道:“初元八年,皇三子南宫恪率部踏平浸凉城,粟特一族永疫。你当真以为是南宫恪灭了粟特族?你不是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怎么记得他杀了人,却忘了他杀的是什么人?” 苏锦瘫坐在地上,心里似乎燃起了什么期盼,怔怔地望着他:“我亲眼看见他杀人了,我看着他带兵入城,他的锦袍上有我亲手绣的合欢花,我不会看错的!” “可你是否看清他杀的也是你的族人?”苏子乔感到有些无力。 苏锦阖上了双眼,许久才说:“我不知。”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她忍不住垂下头低声啜泣。她是最不想将罪过推给南宫恪的人,可是她分明看见了他。 “是不是没了这仇恨,你便不会想着《云泽契书》了?” 苏锦惊地坐了起来:“你是何意?” 苏子乔起身寻回那支木盒,从木盒底层重新拿出另一枚银针,低声道:“好孩子。只要你不执着于《云泽契书》,我便帮你恢复了剩下的那一半记忆。你想知道的过去里,绝没有这些令你痛苦的事情。” 苏锦看了银针一眼:“这与刚才那针有何不同?” 苏子乔解释道:“这一支没有淬香。不会唤醒月形蛊。只是恢复你的记忆而已。” 苏锦戒备道:“你怎知我想起过去就不会再有仇恨?” 苏子乔看着她:“因为你误会了睿王。这世上你可以误会所有人,决不能误会他。容妃也教不出那般断义绝情的孩子。” 略一思忖,苏锦选择了相信苏子乔。她只知道他们许久以前便相识,可是那相识的记忆里满是恨意。若真的因此错过了关于他的真相,苏锦觉得自己永生都不会安宁。 事实上,恢复记忆的那个晚上,她再次濒临神经失常的边缘。 ☆、恢复记忆 第三十七章 夜半风重,苏锦不知如何走回去的,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终于伏地痛哭。 她错了,是她错了。 她想起那日拿起旧时的画像跑去质问他究竟隐瞒的什么,他眼里的落寞和悲戚,如今令她的心生生揪着疼。 十九岁那年遇见他,如今她该有二十五了。 “强盗又来抢城了!大家快躲起来呀!” 那年新秋,被扶余打得溃散败逃的元夏军队,一路抢劫至浸凉城。全城百姓均都躲在自家的窑洞里避难。苏锦那日随四叔出城采药,急忙赶回时城门已经落了锁。 那些散兵将他们团团围住,调戏苏锦,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将这姑娘带走!”她听的懂夏文。 四叔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一只长戟刺穿了胸口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5 。她看着那样的惨象,魂都丢了一半。等反应过来要挣扎时,早已看不见浸凉城的高门。 那时她绝望地想,这一生就命绝于此吧。苏家女子,无论如何不能受辱于蛮虏之人。万念俱灰之际,突然一阵黄土飞扬,本就疲累的军队立时惊地人仰马翻。慌乱中似乎又是一阵兵戈铁马的战斗,她挂在那匹发疯的马背上,惊得连连尖叫。 这样惊慌失措了许久,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她身下的马儿也安安静静地在地上转着圈。苏锦小心翼翼地睁眼,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近在咫尺。她在马上望着他,一如他站在地上瞧着她。 四目相对,两心遥顾。 “我姓苏,单名一个锦字!锦绣荣光的锦!你呢?” 他顿了顿,略一思索,干裂的唇角抻开一抹淡淡的笑:“慕成尧。” 苏锦笑得很开心:“我住浸凉城,你呢?” “我——我也住那里。” 从他救了她开始,便注定了彼此的命运纠缠。 “尧哥哥!这次回去你要帮锦儿带的东西,我列了个单子给你!”不到半月,苏锦已和慕成尧混得很熟了。粟特的女子和元夏的女子一般,热爱自由,生性浪漫,没有那么多的戒律约束,喜欢便是喜欢,绝不遮掩。 他谎称自小生在扶余,近日才得返回浸凉,粟特语言一窍不通。反而苏锦由于经常在外地跑药材生意,对中原语言倒说得很好。于是教他粟特习语,变成了她的日常。 “我喜欢你!”这是苏锦教他的第一句粟特语。其实他懂得一些粟特语,只是为了多与她亲近一些,便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去见她。 日子久了,他知道这座城里的人经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惊吓,也有那些受不住奔逃的人,常常过不了多久,由于语言习俗不同而仓皇回来。人们宁愿在这片熟悉的乡土上担惊受怕,也不愿出去被异族人排挤耻笑。 他也曾问:为何不离开这里? 苏锦吃着他从扶余带来的果子,认真地回他:苏氏一族在这里有要守护的东西。男子尚可离开,女子决不能。 他伸手揽她入怀:放心,以后我会保护这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守护你! 他确实那样做了。 他进城第五个月,新年初至,元夏秋旱无以过冬。逢着塞外的寒冷,西川水冻结之时,元夏的军队再次渡河而来。 那一次,他挥师北上,横扫元夏,打得元夏一个措手不及。却只对她说自己是出去搬救兵的人。过了许久,她才知他不是去搬救兵,他就是她的救兵,他已经竭力挽救她的族人免遭劫难,却还是被人屠戮至尽。 此后一年元夏的军队再没南下浸凉。苏氏在当地也算是望族,族长亲自出面请了他来,自言与他今后亲如一家。那时她躲在筵席的一角,看着自己的英雄得到那么多人认可,被自己的族人赏识,心里很是欢喜。 她已经成年,月形蛊在身体里开始发散。 那一日她心血来潮,带着他去一睹“云泽十八州”的风采。他站在那样旷世的机关隧道里征仲了许久。 五日后,她跟着车队去扶余边境采买礼品。一年一度的“溯月节”就要到了,这既是粟特人的盛大节日,也是少女们表白心意的大好机会。“溯月节”那日,所有人要拜月,为着这一年的收成和平安。他们不知道那月亮上有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仙子。在所有少女的心里,那里系着自己的因缘,为着求一个好姻缘,姑娘们会早早准备好自己的礼品。苏锦挑了许久,没有一个合适的物什能代表她的心意。最后,在一家还算上品的绸布庄里买了九尺玉色锦缎。锦缎价钱颇贵,可是她全然顾不得这些,满心欢喜地抱了回去,想要在“溯月节”到来那日为他裁制一身锦袍。他魁梧的身子,穿那锦袍该是如何好看?她在锦袍的一端绣了一朵鲜红色合欢花,如同她的情意绽放在那一抹锦绣之上。 “尧哥哥!过几日便是‘溯月节’了,你一定要来!”她缠着闹着笑着,他亦笑着点头,那宠溺的眼神此生再也不会给了第二个人。 “溯月节”那日,看着别的姑娘陆陆续续等到了情郎,而她的“尧哥哥”却始终没有出现。 天边泛起霞光,她仍坚决地等着那个人出现。她的“尧哥哥”答应她的事情,从没有失信过。终于,在天边翻开第一道霞光时,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了,面上依旧胡子拉碴,风尘之下,遮不住他眉眼的俊逸和坚定。 她含笑扑进他的怀抱。她知道,她就知道只要她等,无论多远,他都会来见她。这个男人总是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心安。 他依旧不多话,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枚别致的琉璃坠子,里面以五色绳串成了她的名字。看着“锦”字在那琉璃坠子里荡来荡去,她欢喜地不得了。 “这线是怎么穿进去的呢?好神奇!”她本是随口一问。 他却认真地回她:“事先以五色绳做好,置于液状琉璃,以火烘之,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可成。你的这个琉璃材料比较难找,所以多费了些时日。” 她有些疑惑:“你怎知晓地这么清楚?” 他动了动唇,定定看着她,没再说话。 她那样聪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 “是你亲手做的么?”她拉过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上面星星点点全是烫的血泡。 他微窘着抽回了手:“第一次做······不太好看。你若是不喜欢——” “喜欢!” 她含泪吻上他,这个人笨拙地有些可爱。只要是他送的,不论是什么,她心里都欢喜。她在乎的只是他的心意而已。 从那时,她决意将此生托付于他,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只愿与他在一起度过余下的岁月。若没有后面那样的惨故,他们该会按着自己的心意过好这一生吧。人都说世事无常,可是无常的世事总要留一些念想,一个人总要存着些希望继续在艰难中前行。 而她,却像是遗落在沧海的一粟。难道因为她生来乐观,承诺好的情爱来的过于容易,老天总要想着法子教她认清惨淡的现实么? 他手执铁戟破城而入时,那冷峻的盔甲下,一株血色合欢花迎风飞舞。那时她才明白,那双为她做了琉璃坠的手,原是执戟号令一方兵马。她亲眼看着他入了城,而后族人惨死,她将这一切的错归结于自己,若没有她,他怎会有机会看得到“云泽十八州”!他的靠近原是带着冰刃的锋芒,她将完完整整的一颗心送在那般凌厉的锋芒之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是悲,是痛,是怒,是恨。她崩溃推倒了机关的保护门,任黄沙陷落掩埋了“云泽十八州”,先祖的心血,覆于一夕。 她站在战火摧毁的街道,拦住他的兵马,哭着问他: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6 “你我之间,那些情意还算数么?” 他慌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欲要拥她入怀,她的眼泪于他是不能承受之重,宛如利刃一下一下直击心房。 “锦儿!你听我解释!” 突然,一柄利刃直直刺入他的胸口。 她手执匕首,站在风中,看他慢慢倒在她的脚下。那匕首淬了离花碎,足够要他的性命了。 一时所有士兵手执长戟,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放她走!”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下达的命令仍是要她活。 她安然走出了浸凉。倒在那片黄沙之中,任由那片热土掩埋了自己,此生不要再活着经受这般苦痛。她亦无颜苟活于世。 再次醒来,已是上饶凤山。 母亲在消失的第十四个年头,带她来了凤山,说寻个好去处,慢慢将养身子。她才知已有了他的孩子。这孩子,她坚决不要,今生今世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干系。 母亲苦苦劝她,苏氏一族不能后继无人。无论如何,孩子总归是没有任何错的。 她竟不知,连母亲也骗了她。 孩子生下来第二日,翟叔匆忙从西北赶回。他风尘仆仆一回来便与母亲在书房窃窃私语。她以为翟叔早已在那场战役中陨命,此番再次相见,她格外欣喜。不顾产后身子虚弱,她拖着疲痛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了书房,却无意听见他们窃语的事情。 “为何会在苏宅发现夏人的勾戟?”她推门而入,眼神冰冷。 翟叔额上冷汗直下,母亲见瞒不住她,原原本本讲了那场杀戮的真实情况。 翟叔接了元夏的一笔盐铁生意,夏人要求进城谈判。翟叔不想失去这么大的财源,便带了这些乔装打扮的夏人入城。到得苏氏大宅,那些夏人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拿着兵器威逼族长交出《云泽契书》,否则屠族。 翟叔匆忙之间托人去求救于慕成尧。她看见的是他带兵救她的族人,而她却以为族人死于他之手,一柄淬毒的匕首直要取了他的性命。 “上山来这许多日子,为何不告诉我真相?”得知自己亲手害死了他。苏锦崩溃哭倒在地。 母亲几乎是嘶吼着喊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他是扶余的三皇子!是他们的战神!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 苏锦愕然:“他没有带兵攻打过哪怕一次浸凉城池,你为何要如此待他?” “若是他在,你哥哥永远复国无望!”母亲狠辣的眼神让她的后背泛起一阵寒凉。她才知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哥哥,自小生在陈国皇室。母亲这些年偷偷培养的凤山精卫,原来为的是助他复国! “那我呢?”她哭着问母亲,“我算什么?” 母亲那冰冷的话语,她永生难忘。 “你只需好好养着身子,替你哥哥打开《云泽契书》!” 她心痛地难以呼吸。母亲有关《云泽契书》的记忆因误用瑰凝阙,已经不复存在,为此身体也受到重创。所以《云泽契书》的所有希望,俱都押在了她的身上。原来母亲消失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为的居然只是《云泽契书》。到头来,真正给她温暖的人唯有他一人,而她却一手推开了他! “反正如今你生了个女儿,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再等个十年八年,等着孩子长大了,一样可以拿到《云泽契书》!” 苏锦不可置信的望着这母亲那张扭曲的脸,她曾经也那般明媚动人。如今却被爱恨熬成了那副丑恶的模样。 “你不要打那孩子的主意!你想要的我给你就是了,你若是敢碰她,我便与你鱼死网破!”她可怜的孩子,不能再继续这悲惨的命运。 忘了吧,忘记这一切便不会这般痛苦地活着。母亲请了舅舅来封存她的天会穴,这人便是苏子乔。 自从十岁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舅舅一面。再次见面,她已是伤痕累累,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幼时单纯的笑。 “锦儿!”他心疼地看着她,这还是小时候绕膝撒娇的小女孩么?她时刻哭着,嗓子接连哑了十多日。 “舅舅帮你忘记那些痛苦的事,往后开开心心地活着,好么?”为此,他和妹妹大吵一架。为着自己的私心,将女儿逼到了绝路的人,实在难为母亲。 “他还活着么?”关于慕成尧,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告诉她。 “我来时,他仍在昏迷。不过已经回京治疗,皇宫里的大夫医术高超,他会好的。”苏子乔没有告诉她,曾经的扶余战神,已经命悬一线,能不能活到进京那日还未可知。 听他只是昏迷,她也愿意相信那些大夫可以救活他。毕竟她放的只是三分毒,若是那一刀没有触及心房,不至于毒发。可是她已记不清是否伤他要害。但愿没有,但愿没有。她在心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即便忘了他,这坠子也不要替我摘了。”苏锦紧紧握着那枚琉璃坠子,泪如泉涌。 她要带着这坠子,下一世去找他还了这一世欠他的那些罪孽。 可是孩子的去处还没落定,她决不能让母亲插手孩子的生死。她连夜去寻了舅舅想法子抚养那个孩子。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苏子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孩子藏在故旧好友祁家。祁家欠着他一个大人情,必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落言!就叫落言吧!”苏锦想起这个名字是一早就和慕成尧商量好的。落言,落言,下落成言。愿她生来能说会道,别像她的爹爹那样,被人误会了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作为回报,往后祁家若有难处,我必定会拼死相救。待我醒了,舅舅不要忘记叮嘱我这件事。”苏锦抱着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流。 “那个人那样对你,你仍要帮他的儿子复国么?”封锁记忆前夕,苏锦问母亲,“他以瑰凝阙伤了你,你仍要为他出生入死么?” 母亲久久没有回她。恐怕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到底是因着爱还是恨,让她歇斯底里奔波在江湖激流里。 “若屠族的人是他,你会像我一般手刃了他么?”苏锦接连的发问,犹如在母亲的心上剜了个血窟窿。 母亲终于崩溃大哭。 原来,你也会痛。 谁也没想到,苏子乔封天会穴时,连带着封了《云泽契书》的月形蛊。即便是四季香,也唤不醒这蛊虫。 苏曼娘得知哥哥决心要断她希望,气急逼得瑰凝阙毒发,在榻上游离不到半月,便与世长辞。 从此,苏锦的记忆只停留在凤山。 苏子乔以为只要封了月形蛊,腕间的印记也会消失,谁知那痕迹却随着时间的增长,仍是蔓延着显现了出来。他在苏锦的面前执意伪装地互不相识,却还是因着那月形印记而失态了。 哭地久了,苏锦腹部突然传来阵痛。她有些惊慌地抚着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7 腹里的孩子,哽咽道:“落言!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战死 第三十八章 天微微亮,今冬的酷寒比往年来得猛烈,呵出一口热气立时便会失去了温热。决战就要拉开大幕。南宫恪一夜未睡,或许是这一役七弟领头,有这样一个亲人走在生死防线,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临行时,落言躲得远远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落言!过来!”明知她会拒绝,他还是伸手唤了一声落言。 落言迟疑一下,仍是没有动。 南宫恪勉强笑笑,翻身上马。 “你会回来吗?”落言突然跑出来喊道。 南宫恪回头看着她:“会。” “玉棠姐姐说打仗会死人!”落言哽咽着。 南宫恪心里一软,下马抱起她:“我不会死,为了你,为了你娘亲,我不会死!” 时间不多了,他重又翻身上马,勒缰离去。 “爹爹!” 南宫恪走出老远,听见这一声清脆的“爹爹”穿透云霄。转身,那一抹小小的身影站在远处努力冲着他挥手。南宫恪的热泪顿时涌了上来,他笑着挥了挥手回应她。落言,等爹爹回来。 日光穿透云层送进来第一抹温暖时,前线传来捷报,雍王南宫钰已经将夏舒詹引入西川口。南宫恪登上城楼极目远眺,西川口在浸凉城看去只有小小的一个黑点。他久经战场,想也知道此刻的厮杀该有多么惨烈。半个时辰过去了,他预计范之明的埋伏该动身了。可是前线的人却没一个回来传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仍是没有线报传回。凭着敏锐的军事直觉,南宫恪意识到西川口已经生变。 这时,远处急急跑回一匹战马,马上的人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快去救雍王殿下,元夏有埋伏。” 南宫恪惊道:“范之明呢?” “截······截杀线报!”报信的人咽尽最后一口气。 南宫恪已经明白发生了何事,恨道:“范之明!畜生!”他急忙跨马出城,只留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将士守城。 钰儿,坚持住!三哥来救你! 当他率兵赶到时,扶余将士已经所剩无几,隐隐看见南宫钰仍在拼死抵抗。元夏果然在这里有埋伏。 “给我杀!”他率先挥戟冲进阵中,一片厮杀过后,元夏的人马越来越多,唯独不见范之明的人。 在这殊死一刻,南宫恪想到一条退路:“老七!往后撤!后面有条河!” 南宫钰立即带人去寻那条河,然而本已冻结的河面此时却被人凿破。西川河不同黄河,泥沙深陷,一旦掉入河中便会陷入其中无法脱身。南宫钰不知其中深浅,只当是寻常河流,带人冲到河面,一时人马脱陷,死的死伤的伤。 “三哥!”南宫钰凭着功夫好一跃而上到达对岸。 “三哥快撤——”他一面后退,一面探路,因记挂着南宫恪而分心,却不防一支冷箭隔空直射入他的心口。 “钰儿!”南宫恪赶上来时已来不及替他挡了那箭。 “范······之明已叛变!快逃!”他那张略显青葱的面庞混着血水,终是无力垂了下去。他这短暂的一生,还来不及体味人世百态,便撒手人寰。 “钰儿!”南宫恪绝望地抱着弟弟的尸首。他在这世上的亲人又去了一个,一阵悲愤涌来充斥了他的胸膛。 看着所剩无几的人,他抱着弟弟越来越冷的身体,心里的恐惧与无助与时俱增。这是此生他打得最无力的战争,也是唯一令他心生恐惧的战役。他怕这一役以后,他再也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浸凉城里有落言,皇城里有苏锦。他还没给她们寻着安生,却要命丧于此么? “南宫恪!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范之明突然从河对面走了出来。“只要你乖乖做个自我了断,睿王府的人隶王殿下定会好生对待!” 南宫恪冷嘲道:“范之明!你想的什么,本王心里清楚!但是想要本王伏死,你做梦吧!” “敬酒不吃!自取灭亡!”随着范之明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团团上来,余下的人均被杀个干净。 此役一绝,扶余连失两个皇子! 消息传回京城,昔日战神死于元夏铁蹄之下,民间哀茔,朝堂震动。一日之内,太后惊厥晕倒,良妃失足跌下台阶。皇帝一个人坐在上庸殿,一连两日滴水未进。 苏子乔百般劝解:“陛下,太后和良妃娘娘至今昏迷未醒,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皇帝沙哑着嗓子问他:“子乔,你说这么多年,朕是不是错了?朕是不是不该让他们去西北?” 子乔,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心了。苏子乔泪水盈眶,伏地跪倒:“陛下节哀!” 太后晕倒,苏锦终日关在偏殿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木熏一人操着两个人的心,既要守着太后,又要时时探听苏锦的情绪。她自怀孕,连着几日不曾好好吃饭。以往还会出门散步,如今日日把自己关在偏殿里,似是有什么心事。 “娘娘又没吃么?”看着完完整整端回的饭菜,木熏心里一沉,决定再去看一眼苏锦的情况。她总觉得不太好。 进得门里,见苏锦病恹恹地偎在床侧,木熏强撑笑颜道:“娘娘似乎看着不大好,这几日连着退膳食,可是宫里的饮食不合胃口么?” 苏锦见是木熏,起身让了让,道:“饭菜都很好。只是近日来没什么胃口。算算日子,殿下也该回来了吧。” 木熏心头一动,忍着泪意,道:“应该快了!殿下回来之前,娘娘总得先把身子养好。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 苏锦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很是触动。是啊,要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养着这孩子。 看苏锦被说动了,木熏重又唤人传膳。 “娘娘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罢,天儿越冷了,万一吹了风寒,对孩子也不好。”木熏虽然早已里里外外叮嘱了不许透露睿王的半个字给王妃,可是仍然担心会有人不怀好意。毕竟皇宫里的深水,稍一有人搅动,便会起那许多涟漪。 苏锦倒没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是轻轻点着头答应。如今没什么事比这个孩子更重要了。 夜半时分,有人叩门。 “是谁?”她胆小,即便拥有强硬的功夫,她对黑夜,对人心,仍然惧怕。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苏锦有些惊讶:“陈默常?”她开门放进来人,面色如常道:“你胆子越大了,居然敢直接敲门。” “怎么不敢?”陈默常看着很是开心,“这皇宫马上就要变天了!” 苏锦不解:“你是何意?”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8 陈默常笑道:“本来想着弄死一个南宫恪就罢了,没想到皇帝上赶着送一个陪葬的南宫钰!正好一箭双雕!聪明!往后可就是隶王的天下了!不,马上就是我陈氏的天下了!哈哈哈!” 苏锦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惊慌:“你在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难道你不知道?”陈默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南宫兄弟战死了!全扶余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看来你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受人器重啊!” “死了?怎么会死?”苏锦倒吸一口冷气,抓住他问着,“他从没有吃过败仗的!怎会战死?” 陈默常冷了脸,一把推开苏锦,道:“你该不会忘了灭族之仇了吧?你不是巴不得他赶紧死掉么?他自然不会轻易战死,这一次能让范之明得逞,全是我的计谋用得好。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帮你报仇雪恨?” “灭族之仇?”苏锦冷笑,“多亏了有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有那么多的往事被遗忘了。当初若不是你勾结木斋出卖苏氏一族,我那么多的族人怎会枉死!” 陈默常惊道:“你恢复记忆了?” 苏锦站起来,看着他道:“为了你的复国大计,母亲为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如今还要我帮着你一起作恶么?我不会帮你的!你再也不要妄想我会帮你做任何事情!” 这一次换陈默常惊慌了,可也只是一瞬的惊慌,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对付苏锦,一如对付她的母亲一般,只需用情,便能骗得她团团转。 “妹妹!”他决定以情动之,“既然你已经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你应该不会忘了你也是陈国的公主,是陈国的一份子。你忍心看陈国的子民受扶余的统辖,生活得那么悲惨,却无人解救他们么?复国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哥哥!我们一脉相承,流的是一样的血,你不帮我帮谁?” 苏锦嗤笑一声,冷声道:“妹妹?你何曾把我当作亲人?你的心里眼里只有仇恨,哪里还容得下骨肉亲情?陈国与我没有丝毫瓜葛,我生来这世上不曾踏入陈国半步,它的存亡与我何干?再者说,陈国是被你们的子民们推倒的!他们在陈国时无一日不在反抗,如今并入扶余反倒相安无事。你不觉得陈国灭亡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默常自然清楚陈国灭亡前民间此起彼伏的反抗暴动。可是他早已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他本该是王,至高无上,如今却四下里逃亡无家可归!他越想越气,苏氏算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嚣张。当年苏曼娘在父皇面前那般低声下气,苏锦也该和她下贱的母亲一样俯首称命!在他的心里,母亲只有皇后一人,苏曼娘那样下贱的蛮族之人,不配为他的母亲!他恨自己身上流淌的粟特血液,若不是因为生母出身下贱,他怎会在那样幼小的年纪被派往扶余做质子!陈默常看着苏锦那双冷漠的眸子,心里恨意促使他箭步上前一把掐住苏锦的喉咙:“你和你那下贱的娘生来只能做陈家的一条狗!若敢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下贱?她给了你生命,助你复国,只要是你想要的她哪怕付出了性命也要取了给你!你说她下贱?”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的面目,苏锦替母亲委屈和不值。她为了这个人不惜搭上性命,到头来只落得一个“下贱”! 陈默常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要复国,他一定要拿到“云泽十八州”!这样想着,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想必《云泽契书》也不外乎!快把《云泽契书》给我!” 苏锦只觉颈间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仍倔强笑着:“你别妄想了!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给你!” 陈默常见她这般执拗,忽然放开了手,神色阴郁道:“你不给?没事,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叫你给我!我们权且慢慢耗着!等南宫兄弟的尸骨进京,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我要你来求着我给你生路!” 他转身翻窗而走。苏锦瘫软在地,极力稳住呼吸。 忽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苏锦登时疼地难以自持。孩子!孩子决不能有事! “来人呐!”她拼尽全力爬到门口大声喊人。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她紧张地不知所措,用手紧紧护着小腹,极力想要稳住情绪。 木熏率先跑了进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正好崔太医为着太后的病,一直在英华殿未曾离开。 “万幸万幸!孩子没什么大碍!”崔太医擦着汗。 “娘娘适才可是受到了惊吓?”崔太医从脉象隐隐探出苏锦心神不宁,看她情绪实在不稳定。 木熏疑心顿起:“可有人来见过娘娘?” 苏锦闭眼,泪水渗透了浓密的睫毛。 “他······是不是出事了?”她颤抖着嗓音问。 木熏同着崔太医征在原地。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娘娘跟前烂嚼舌根?”木熏眼神一冷,转身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所有宫人。 满室的人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谁都知道木熏的手段,英华殿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人少清净,因着木熏的厉害手段,没人敢在背后无事生非。 证实了陈默常的消息,苏锦哭地更加厉害:“与她们无关。因着这孩子,外面的人有许多手段叫我知道这事。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人静一静。” 崔太医看她哭地厉害,忙劝道:“娘娘再要这样哭下去,吃多少补药也无济于事。” 苏锦将脸掩进被子里放声大哭:“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我对他的亏欠也没有还清,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怎么活?” 木熏心疼她,擦了一把眼泪,道:“无论如何,娘娘毕竟留下了殿下的骨血,您要节哀。殿下只有这一个遗腹子,您千万不能想不开!” 苏锦只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连日的哭泣,已经让她有些头晕目眩。连日的梦里都是南宫恪的笑脸,她在梦里笑着喊他“尧哥哥”! “你们出去吧!我知道轻重!”她强忍着哭泣,紧紧揪着被角,瑟瑟着蜷缩起来。琉璃坠硌在胸前,硬生生地疼。 笑不得欢畅,哭也不得痛快。她只觉头疼的厉害,这漫漫长夜,该如何熬过去? ☆、阶下之囚 第三十九章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若不是睿王通敌,雍王殿下绝不会腹背受敌,受此重创,被害致死啊!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上庸殿里死一般的静寂。范之明带了满身的灰尘,进殿直呼“明察”。明察什么?皇帝本想牺牲两个儿子,自己虽然难受,可是在万民心中树立了皇室的威严也不失一种体面。如今范之明一进京便控告睿王谋反,在他的心上又狠狠扎了一刀。 良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69 久,皇帝开口:“你为何指控睿王谋反?有何证据?” 范之明伏地哭诉:“陛下,当日出兵作战的计划是睿王出的。按计划,他本该守在浸凉城应援臣与雍王殿下。可是战争一打响,雍王在西川口被元夏埋伏,臣救之不急,便见睿王带了大队人马围截西川口唯一的退路!陛下!若不是臣及时赶到,一举歼灭乱臣贼子,恐怕浸凉早已被破,元夏若夺了浸凉,便可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依你的意思,睿王死于你手?”信王南宫亿胸中忽涌上一口恶气,连喘了几声,再抬眼,那眼里的寒光足以令人凉彻心头。 范之明心里一沉,半天不敢去看信王。 “说话!”皇帝气地浑身发抖。 “臣······臣是为了惩奸除恶,为了陛下着想,才出此下策。实在是当时情况紧急,臣只有先斩后奏!” 皇帝一把掀翻了案上的折子,怒吼道:“好一个先斩后奏!朝中处置一个九品职官尚且上报于朕,由朕亲来提审!朕的亲儿,朕亲封的一品亲王,居然不待定罪便被你诛杀于战场之上!你告诉朕,你们那么多人,难道拿不下一个大活人?你说他叛逆,证据在哪儿?证据呢?”皇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两鬓偶有几缕白发无声地落了下来,耷拉在他的耳际,稍显老态。仿佛一夜之间,他苍老得越发快了。 范之明没想到皇帝对于睿王的死居然这么大动干戈,原以为皇帝一向不喜皇三子南宫恪,却没想到,偏偏外人眼里最不被喜欢的那一个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如同容妃一般,由不得旁人伤他分毫。 他本想借南宫恪之死为自己增官添爵,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碰到了皇帝心里的那根刺。正暗自着急,忽一抬眼,瞧见隶王南宫觉正看着他。范之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心头一动。 “陛下!臣自然是有证据的!”范之明把头磕地震响。 “讲!”皇帝多疑,他现在开始认真审视范之明身上的每一处小动作。 范之明抬头,竭力表现地忠心耿耿,斩钉截铁地说:“微臣从睿王与元夏的通信中发现,睿王妃并不是真的元夏公主!这等偷梁换柱的把戏属实玩弄陛下和扶余子民的感情!” 此言一出,除了信王和隶王,其余诸人都炸开了锅。 范之明看着皇帝脸上阴晴不定,虽然一时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但显然看得出皇帝此时内心必然是震惊,无比震惊。听着众大臣不绝于耳的议论声,范之明终于觉得自己要翻盘了。 过了许久,皇帝才又开口:“那信在何处?” 范之明早有准备,连忙递了上去。 皇帝打开那信,也只是略微扫视一眼。他只想断定是不是南宫恪的笔迹。可是看了又如何?他亲自鉴定那是睿王的笔迹,内心的怒、悲、苦、痛一齐席卷而来。 “光凭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恐怕不能断定谋逆罪名!”信王此时直想一刀要了范之明的命。南宫恪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他有那么多谋反的机会,为何偏偏在这一次?以他的的性子,只会死死保护南宫钰绝不会设计陷害他。这个范之明,有很大的问题。 闻言,隶王站了起来:“一封信自然不足为证。若要证明睿王妃的真假,只需叫来一问便知。” 信王看着隶王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始有些明白其中的眉目了。 皇帝自然比谁都想知道睿王妃的真实身份。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他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这些人要一个交待。 派去传苏锦的人小跑着回来了。不久,苏锦扶门而进。她的眼睛因着连夜流泪已经红肿了起来,苍白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身形消瘦,走路一步三摇,看着甚是憔悴。 “朕问你,范之明说你不是元夏的公主?是也不是?”皇帝看苏锦这副模样,突然有些不忍。 听了这一发问,苏锦虽然吃惊,却也只是慌神而过。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么?她就知道,这巍巍皇室,离了他,她只有死路一条。和他的死讯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本来就不是元夏的公主,长久地处于这个名头下,她遭人多少白眼不再言说。她只是恨自己不该错过那么多与他好好相处的日子。 “陛下问你话呢!”范之明在一旁得意忘形。 苏锦垂下眼帘,无力地吐出一个“是”。 一时大殿内的议论声重又喧嚣而来。 皇帝被她这样和顺认罪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连连吼着:“好一个偷梁换柱!” 隶王趁机发问:“你偷换身份嫁给睿王,是不是睿王的主意?他是不是一早便和元夏有来往?” 苏锦抬头看着隶王,心里逐渐清晰了这场质问的目的所在。她看着隶王那迫切等待的眼神,冷笑一声:“隶王殿下何必这么着急就要给睿王冠以通敌的罪名?” 隶王不安地看了一眼皇帝,强行解释道:“睿王是否通敌不由你一人说了算!你只需如实道来偷换身份这件事的头尾!” “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睿王无关!”苏锦决意揽下所有的罪名。“是我串通元夏偷换公主身份嫁给他。” 皇帝扔下那封信,怒道:“那这信如何解释?” 苏锦捡起信来看了一眼,南宫恪的笔迹她是认得的。这信乍看是睿王的笔迹,细究下去,模仿的痕迹却十分明显。南宫恪那么谨慎的人,怎会将这样机密的东西留下来? “这信是假的!”苏锦一言,惊得众人齐齐看向她,都竖起了耳朵听她如何辩白。 “这信上的字迹是模仿睿王的笔迹而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专门仿字的人来鉴定一番。到时真假自知。”苏锦逐渐摆脱了悲痛的笼罩,这样逼她非要泼得南宫恪一身脏水的场合,她不得不更加清醒。 “这么说来,此事与睿王无关?”皇帝虽对苏锦气愤不已,可是见睿王有一丝转机,心里也有些轻松。 眼见皇帝似乎有心放过睿王。范之明直是磕头道:“陛下决不能听她一人之言!” “陛下!元夏受降书已到,夏舒詹并使者已在殿外等候!”一宫人突然进来打断了范之明的呐喊。 “传!”元夏早在这一战结束后便声称要降,只是没想到夏舒詹竟亲自来了,还来得这么快。皇帝阴郁的心情一转愉悦。 唯有苏锦,听到这一消息,内心开始惊慌起来。 夏舒詹年方二十有五。生得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身材板直,走起路来呼呼带风。他生来自带狂傲与不驯,能入他眼的人至今只有南宫恪一人。可惜那人如今已仓促离世。想来倒是有些惋惜。 进得殿来,夏舒詹也不下跪,只是依元夏的规矩对皇帝行了一礼。 一番寒暄赐座之后,皇帝看着苏锦问道:“夏侯远道而来本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0 应按礼相迎,只是如今一事未明,朕还请夏侯当面一解悬疑。” 夏舒詹何等机敏之人,自进殿看到诸人的神情,便知不是专门迎接他的。迎接什么?现在皇帝自以为是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不要他索命已实属忍耐。只是跪在地上的女子看着格外清瘦,脸上隐有悲戚之色,这又是哪一出? “陛下言重了,为陛下效劳自是我的本分。” 皇帝冷眼道:“地上的这个女人是睿王妃,是此役死于你手的睿王的妻子!夏侯可认得?” 一说是睿王妃,夏舒詹心下立马就明白了。他之所以夺了皇位,便是因为父亲的软弱无能。那日父亲发现姐姐逃婚,将她抓回以后担心被人发觉,索性秘密处死以绝后患。他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正因为此,他才暗暗发誓,必将元夏发展壮大,不能再继续牺牲元夏的女子换取一时的相安无事。 只是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女人便是那日替姐姐代嫁之人。看着甚是可怜。他明白皇帝的意思,却明知故问道:“陛下此言何意?” 一来二去,皇帝便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与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最忌讳弯弯绕,索性直接点明:“范之明指证她不是你们元夏的公主。朕特此请夏侯仔细看看,此人可是你们皇室中人?” 自然不是!夏舒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是承认了这人不是元夏的公主,这便是欺君,那他此行倒真是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可是看这个情形,此人的身份必然已无法遮掩。心思转动间,夏舒詹心生一计:“是,也不是。毕竟婚事不是由我亲自操办,是否皇族公主我一时也记不清。不过关于此事,我已在受降书里陈明一二,请陛下一阅!” 宫人承上受降书,皇帝看了片刻,忽见他眉头紧皱,指着苏锦,怒吼道:“将这个大逆不道的罪人给朕押起来!” 众人都被皇帝失常的行为惊得心神惶惶。苏锦没有为自己解释半句,南宫恪已死,生死于她不过尔尔。 夏舒詹看她淡定不为所动的模样,有些惊奇,此人当真是个奇女子。转身,苏锦回头看了一眼夏舒詹,神色俱是冰冷。 “我只问你一句,我的夫君是否真的为你所杀?” 夏舒詹不觉收紧心神,他没有回答苏锦。 苏锦惨笑着略过他身旁:“这笔帐,我记下了!”声音小的只有彼此听的见。 夏舒詹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年来,想和他算账的人多了去。只是面对着昔日的对手,睿王南宫恪的遗孀,他有些心虚,低眉扫过,却见苏锦小腹微微隆起。 她怀孕了?一阵惊愕袭遍全身,夏舒詹回过头看了一眼隶王南宫觉,眼神渐冷。 夏舒詹虽然性子蛮野,性情低沉,但是他有一条原则,便是不杀幼孺,不略妇女,更不消说怀孕的女子。往常他羽翼未满,对于黑林部的烧杀抢掠无能为力,可如今大不一样了。他对于南宫恪的死已然心有愧疚,一代战神毕竟不是战场上光明正大地决战,而是隶王与范之明陷害致死。苏锦如今有了南宫恪的骨肉,他自己于心更加不忍。 “往常对南宫觉倒没有什么印象,如今看他为了剪除异己,竟连兄弟的骨血都不放过,看来此人是个狠角色!”夏舒詹回到驿馆,内心因着大殿上苏锦的那记眼神,久久不能平静。 一旁的追云淡然笑着:“自古皇室争权夺位,势必要血洒宫闱。不过,您此时提起南宫觉,想是计划有变?” 追云是夏舒詹的智囊,这几年专门研究南宫恪的作战方式,足足两年也就堪堪能破他表面功夫,若是没有追云献计,只怕这次葬身西川口的便是他夏舒詹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南宫觉竟会一击杀死南宫兄弟。本来对于南宫恪,他是非常惜才的,这一死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追云在夏舒詹身边这么久,自然能够感受到他心之所想。 追云不动声色的问话,在夏舒詹听来甚是清楚其中之意。 他呵呵一笑:“南宫恪枉死,妻儿也要葬送的话,恐怕有些过头了。再说,当年这个女人替姐姐出嫁,我们夏氏反而欠她一份人情。再要帮着南宫觉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这不是我夏舒詹的作风!” 追云急劝道:“大王可不能在此时意气用事!若不斩草除根,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后患?”夏舒詹敛了嬉笑的神情,“追云先生还没看清,我们真正的后患是南宫觉!若是扶持他做了皇帝,依他这般毒辣的性子,只怕会对元夏赶尽杀绝!南宫兄弟的下场便是元夏的下场!我断然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作威作福!” 追云正要再劝,忽见一人进来汇报:“大王果然没有猜错,隶王与陈默常开始对苏姑娘用四季香了!” 追云惊呼:“难道她真有《云泽契书》?” 夏舒詹伸个懒腰:“不管她有没有,南宫觉这般猴急地要拿《云泽契书》,你若说他对元夏没有虎视眈眈,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追云脸色青白不明。 “走吧!去看看隶王殿下的手段!” 大内天监。 上庸殿来人了。只是那人看着面生,并不是苏公公。苏锦斜靠在冰冷的墙壁,冻地直是发抖,手脚全都没处安放。她明显感受到腹里的孩子一下一下地动着,一阵热泪立即涌了上来。她无助地摸着肚子,心里暗暗绝望。孩子,娘亲对不住你,这一次,娘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恐难带你来这世上走一遭。 她一人正暗自垂泪,忽听隶王的声音出现:“真是感人至深!三嫂到如今都不愿意交出《云泽契书》?就算是给孩子一条生路,未为不可?” 苏锦抹了泪水,神色如常道:“若我不在这世上,何必让这孩子来世上白遭罪?《云泽契书》我不会给你的!” “是你不想给?还是你根本没有回想起?”隶王收起了假模假样的笑。 苏锦一愣,旋即恢复镇定,看着他道:“即便想起又如何?只要我不愿意,无论如何不会给你的!” 隶王冷哼一声,伸手招来两人,燃了一支香料。嗅着香味,苏锦腕间的月形蛊开始蠢蠢欲动。 “四季香!你怎会有四季香?”苏锦紧张地捏紧拳头,手心里直是渗出层层冷汗。 “这都要感谢苏子乔,苏大总管!”隶王抱臂看苏锦在月形蛊的折磨下一点点抽搐。“你们凤萧宫当真是出人才的地儿!居然能以四季香入血肉唤醒月形蛊!” 苏锦看着腕间越来越明显的蛊形,心口宛如虫蚁嗜咬,异常难受。舅舅说四季香入血肉这蛊虫才能唤醒,否则只能持续忍受这般嗜心之痛。 “舅舅在哪?”苏锦想也知道,暴露身份对苏子乔来说,只有死路一条。可她还是在内心存着一丝希望,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1 她希望皇帝能念着往日的情分,望着眼前这人尚存一丝良心。可是看着隶王脸上嘲讽的笑,她知道这希望只是一种奢望。 “父皇一向不能容忍江湖干扰朝廷!苏子乔隐瞒身份这么多年是欺君罔上,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看在他年迈的份上,父皇倒是留了他一条全尸!” 苏锦紧咬下唇,脸色惨白地吓人,有气无力道:“他的身份那般隐秘,你们怎会得知?” 隶王抚掌笑道:“我竟忘了,你和陈默常是亲兄妹!这宫里除了你,只有他认识苏子乔了!” “可你们为何一早没有揭发他的身份?”苏锦开始觉得心神衰竭。 “《云泽契书》的命门没有解开,怎好轻易打草惊蛇?一早便听说这《云泽契书》只有苏子乔能解,果然没叫我白等!”隶王不无得意。 苏锦想起初三那日去幽园,舅舅有意无意说的那番话。她当时没听明白,却原来那些话根本不是说给她听的。原来那时,他已经知道隶王派了人跟踪她,恐怕自那天他已经料想到了今日的结局。 初三?下月初三,大事将至?苏锦恍如当头棒喝。这一日的事情天阴派怎会计算地恰恰好?舅舅是否与天阴派有什么干系?这些疑团统统涌上心头,苏锦只觉心口犹如重石在上,沉沉喘不过气来。可是舅舅尚有功力,怎会由着别人决定他的生死?这太不像他的作风! “你适才说苏总管死了,我如何相信你?”苏锦想要试探一下真假。 隶王也不遮掩:“人已经收押在监,离死不远了!你相不相信的,今日《云泽契书》我要定了!” 苏锦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太冷了。这冷嗜骨,这蛊嗜心! “你做梦吧!我便是死了,也不会给你的!”她吃力地吐出这些话时,身上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 隶王眼神一冷,恶狠狠道:“不知好歹!本王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他呵出一口冷气,对身后两人道:“明日的四季香加两倍的量!” 狭小的天窗外飞进一阵冷风,四季香味渐淡,苏锦蜷缩着身子,一点一点呵着热气暖和冻僵的双手。 孩子与《云泽契书》,究竟该如何选择,她陷入痛苦的纠结中。 ☆、峰回 第四十章 夏舒詹一行走到一半,便接到御清宫摆宴的旨意。正巧,隶王远远走了过来,几人一时凑在一处。 夏舒詹看隶王面上不快,暗忖他在苏锦那里挨了冷钉子,如此,苏锦该当是暂时无虞。 这样想着,夏舒詹故意笑着给隶王难堪:“隶王殿下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想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隶王看着夏舒詹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反感。他一出大内天监便发现了夏舒詹的人,想也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特来安慰他。可是毕竟夏舒詹人还在扶余,自己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不能就此撕破脸皮,遂只好假意笑道:“没什么。父皇在御清宫摆宴替大王接风,请一同前去吧。” 夏舒詹没再说什么。一行人各怀心事,往御清宫而去。 宴席上歌舞缭绕,杯盏交叠,表面看去一派风光。人人都为着难得的和平与共生而满面春风。为了表示对此次和解的重视,后宫女眷也一并出席了宴席,虽远远地摆在男人们座席的下首,可夏舒詹还是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发现一张凄楚的小脸,掩在言笑晏晏的众人之中,看去格格不入,分外惹人垂目。 夏舒詹一时好奇,低声问身边伺候的宫人。 得到的回答是“皇六女,月璃公主。” “可否婚配?” “尚无。” 夏舒詹抬首遥遥望着远处那抹些微模糊的面容,那样清秀的姑娘,为着何事满面愁容?可即便是愁容满面,那芙蓉花容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夏舒詹对面的信王南宫亿眼里。回望一眼月璃,南宫亿心上生出一计。 梓巍殿。 宴席一散,张贵妃便叫了云霜急急回了宫。 云霜本就不耐这些宴会,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日。这几日听宫人说那夏舒詹如何才俊过人,今日特意寻了夏舒詹看去,只一眼,云霜便心思萌动了。那少年眉眼凌厉,不过于瘦削也并无多余的横肉,一切都恰恰好。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骄傲的气场,在人群中径自飞扬。他不惧于父皇的威严,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虽不知他是否才气过人,只是那俊逸的形态正中她的心意。 “听说你父皇决意在皇室挑选一位公主和亲!”张贵妃神情紧张,“待你哥哥退了席,我们须得好好合计一番!” 云霜惊喜道:“和亲?是嫁给那个元夏王么?” 张贵妃看着女儿过于喜悦的神情,道:“是他。你如何这般开心?” 云霜被问及小心思,敛眸垂首,一脸娇羞,道:“若按着长幼顺序,和亲的首选该是我。母妃不必忧心,女儿绝不闹婚,必定安安分分去和亲!” 张贵妃吃惊不已,旋即怒道:“简直不知廉耻!你可知那元夏是什么苦寒之地?我绝不会让你嫁到那里受那般委屈!” 云霜一听不让她嫁给夏舒詹,急眉瞪眼道:“若是父皇执意定下我去和亲,便是母妃也断然拦不下这婚事!我非要嫁他不可!” 张贵妃一时气结,看着女儿,又惊又怒,半天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元夏你不能去!”信王咳嗽着进得殿来,沉声说道。 云霜几乎要委屈地哭了:“为什么你们偏偏要这样拦着我?我再说一遍,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我都受得了。” “你听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贵妃火气难消,寻常女子对于和亲这样冒风险的事情往往避之不及,反而云霜上赶着要去。她对于女儿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看云霜又开始使小性子,信王面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道:“夏舒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即便你想去,他也不一定愿意接受你!” 云霜不以为然道:“哥哥别是想多了。我可是扶余的长公主!他该上赶着巴结我才对!” 贵妃抚着胸口长吸一口气,道:“你太天真了!睿王还是扶余的战神,不一样被夏舒詹杀了?你一介女辈,手无缚鸡之力,将来嫁过去万一被人家欺负了,自己没法申冤不说,这山高水远地,便是你父皇也拿他没辙!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待她争辩,信王补充道:“总之和亲一事未定之前,你决不能由着性子胡闹!” “可是我不去,总要有人去。” “自然有人去!” 云霜一时气结。这时一宫人小跑着进殿,低声道:“殿下,月璃公主已到梅园,看样子似是往碧华殿而去。” 信王点点头,站起身道:“知道了。派人引夏舒詹去梅园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2 。” 云霜虽然性子娇蛮,但到底是个聪明的,立即猜到了信王的打算。 “你要夏舒詹见月璃做什么?他瞧不上我,难道就能瞧上月璃么?” 信王幽幽看了一眼妹妹,道:“即便瞧不上月璃,我也不会让你去。你这几日就乖乖在梓巍殿,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想着法子去见夏舒詹,或者给月璃难堪。这一次,你若敢闯出祸端坏了大事,不要说你的性命堪忧,便是母妃和我,恐怕都不得好活!你明白了么?” 信王这一番话里是少有的严肃和认真,云霜看着哥哥生平第一次对自己这般严厉,只能怯着声连连应是。 宴席一散,一宫人便上前传达皇帝邀夏舒詹前往上庸殿相谈的旨意。按说从御清宫到上庸殿也就些许功夫,只是那带路的宫人却绕了一个大弯子,直直绕道梅园而去。夏舒詹对于皇宫的路线也不清楚,只好随着宫人到处乱走。 “月璃!”信王急匆匆赶到梅园,已见月璃似要离去,便急忙唤住了她。 月璃驻足回首,苍白的面色毫无往昔的生气和活泼。 “天色不早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信王上前关切地问。他知道月璃来这园子自是睹物思人。苏锦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时常要来梅园看花,月璃跟着她一起来了几次,也常被满园的梅花引的跑了来。可惜,如今看花的人只剩她一个。 “大哥!三哥真的不能回来了么?”得知睿王南宫恪命丧西北尸骨无存时,月璃一度哭的晕厥过去,这世上疼她爱她的人本就不多,上天却要一次带走她两个至亲,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难以承受。 信王看着那张憔悴的面庞,喉头哽咽,不发一言。 “七哥明日出殡,三哥连尸首都没找回。”月璃抽泣着,“父皇只是去看了七哥,却对三哥不闻不问。三嫂怀着三哥的骨肉,父皇不想着保全三哥的唯一骨血,却在这个关头听信范之明一面之词,以通敌罪将三嫂关了起来。他活着时得不到父皇的认可,死了也不能蒙圣恩垂怜。他究竟做错了什么,父皇要对他这样绝情?” 月璃说着情绪便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在碧华殿每日哭地气力衰竭,今日出宴,她在席上没见苏锦,这才知道苏锦以通敌罪被押入狱。悲痛与震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番隐忍,直至退出席间,方才觉着能够解脱,一时又放纵自己大哭起来。 信王看她伤心的模样,心里顿觉沉重,连日的压抑令他心口难平。上前轻轻将月璃拥进怀里,他一下一下抚着月璃的后背,安慰她:“傻孩子,前朝的事情远没有后宫想的那么简单。万事沾上皇权,便再也没有纯粹的情与爱。” 月璃依旧哭着:“父皇真的不打算放过三嫂么?她对三哥的情意那样深,绝不会通敌陷害他的!” “你已知通敌罪大恶极,何况元夏来降时上书夏国黑林部落与皇室暗中勾结,虽未直接挑明,可她替婚为实,夏雨鸢无故失踪毫无对证。这所有的矛头俱都指向了她一个人,旁人有心替她开解也是无处使力。”信王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慢慢将心中的打算剖开在月璃面前。“除非——” 听得事有转机,月璃止住眼泪道:“除非什么?” 信王观察着月璃的神情,慢慢道:“若苏锦真不是奸细,除非夏舒詹拿出黑林部落与皇室勾结的证据,只要能够找出这个人,老三和老七枉死的原因便可得知,苏锦和腹中的孩子也能得救!” “如何能让他拿出证据?”月璃盯着信王,“三哥死于他手,恐怕他此时恨不能斩草除根!” 信王摇摇头:“我现今唯一能确定的是老三与老七并非死于他手。你若有心救苏锦和老三的骨肉,不妨去找一找夏舒詹。此事成与不成,你一试便知!” 月璃听得不清不楚,可若真的只有夏舒詹能救三嫂和孩子,她便去会一会这个人又有何妨? 信王见她已有去意,不再多做逗留,只告知夏舒詹的居处,便借口离开了。 正值寒冬,满园梅花开得正是繁盛地时候。夏舒詹在西北从未见过凌寒盛放的梅花,那一朵朵孤傲的芬芳,恰像是宴会上的那少女一般惹得人禁不住地流连忘返。绕到梅园门口时,迎面碰巧遇到步履匆忙的月璃。 “公主安好!”夏舒詹见她眉眼未抬,擦肩而过时急忙拦住了月璃的去路。 月璃本想随意颔首,却一眼扫到夏舒詹那独具异域风格的装扮。 “你不像是宫里的人?”月璃还当这人穿这一身是为着适才的表演。 夏舒詹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月璃,心里高兴。元夏人从不吝于表达喜爱之情,可夏舒詹不想太过唐突吓到礼仪之国成长起来的月璃,便笑嘻嘻打拱道:“鄙人夏舒詹,敢问公主芳名?”虽已知道月璃的名字,可夏舒詹觉得不如亲自问来的庄重。 月璃心头一跳,不由有些紧张,这人便是夏舒詹么?果然是西北来的,肤色略有些粗糙,微微黝黑的脸上蓄着薄薄的一层胡须。那双眼睛甚是明亮,似乎透着些微狡黠的光。月璃看着他,若没有两位哥哥的血仇,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可结交到人。信王南宫亿虽说他们的死与元夏无关,可是没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月璃选择谁也不愿相信。 “南宫月璃。”半晌,心思转了好几圈,她才不急不缓地回他。 看她悲戚的神色,夏舒詹不解:“公主似乎有心事?” 月璃没想到他竟先开口问了,如此,便不用她费心弯弯绕了。 她凝眸望着夏舒詹,这个人生的高大伟岸,月璃不得不微微仰首看他。月璃正色道:“我的哥哥前不久死于你们元夏的兵马,眼下尸骨未寒,三嫂被人诬陷下狱,腹中孩儿能不能平安生下尚且未知。” 看夏舒詹脸上逐渐消失了笑容,月璃继续道:“听说是你向父皇递的折子,暗示三嫂暗中勾结你元夏的部落,引得父皇对三嫂动了杀心?” “人不是我杀的,勾结黑林部落的人也不是我暗示的。”夏舒詹虽一开始做好了背黑锅的准备,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谁都可以误会他,唯独眼前这人,他不愿意在她心里留下这般不堪的模样。 夏舒詹正想委婉地解释一番,却见月璃扑腾跪地,满眼泪花:“不论如何,我求求你放过三嫂和腹中孩儿!” “求我?”夏舒詹看着那哭的悲痛欲绝的脸,突然换了主意。 “你求我也无济于事,我也没办法。” 月璃并不愚笨,见他装模作样地为难,略一思忖,便试探道:“朝廷的事我不懂。不论用什么方法,若你能救三嫂和孩子,你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月璃的声音越来越小,万一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岂不是挖坑将自己埋了?可是这个关键的时候,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3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夏舒詹笑笑:“不如你嫁给我吧!” 月璃心里顿时接连升起一阵惊慌,直感觉双手无处安放。他看着月璃的反应,心里有些堵得慌。她的脸上是难以言明的恐惧与胆怯。 嫁给他,这么吓人么? “玩笑话而已!”夏舒詹咧嘴一笑,漫不经心的态度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气氛。“不用你说,人我会救的!回去等我好消息,别再哭了,年纪轻轻,哭得多了,容易伤身。” 月璃看他转身要走,一时分不清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急忙喊道:“若你履诺,我便嫁你!” 夏舒詹止步回首,看着月璃:“当真?” 月璃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她此时一半愤恨,一半羞窘。 夏舒詹收了笑,道:“你哥哥的死,你不记恨我?” 月璃抿着嘴角,脸上不喜不怒,看着他:“恨!大哥说你没有杀他们,可是不到真相出来的那一天,我会将这恨一直记在你身上!” 夏舒詹苦笑:“难为你,要嫁给自己痛恨的人。等着吧,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恩赦(大结局) 第四十一章 初九日的凌晨,黑漆漆的天际划过一丝流星。夜星陨落,命数枯枉。守星台敲响了丧钟。 苏锦烧的迷迷糊糊,被这一阵钟声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站起身试图扒上天窗,看一看这丧钟所击为谁。一阵一阵的钟声敲打在苏锦的心上,她越来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天微微亮了一些,有人来了。来人一身素缟,淡定宣完旨意,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宫里的人,日复一日地熬在世故的温油里,俱都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将心事悄悄掩在心底。又或者他们已无情绪。 “罪人苏锦,妄自替婚,实乃欺君,罪无可恕。因太后薨,举国哀丧,特大赦之。命削除妃衔,贬为庶人,流放西南,永生不得入中原!” 苏锦静静听完,早已泪流满面。她最担心的人还是走了。那个疼爱儿孙的慈祥老人,辞世以后仍救她一命。她的头磕出血来,自己却浑然不觉,眼泪不绝而下,她不知是悲是喜。 “可否让我送太后最后一程?”出了大内天监,满目均是素色飘摇,苏锦恍了恍神,期待能再去看太后一眼。 带路的人不耐烦道:“那位岂是尔等浑浊之人看得!快走快走!晚了宫门落锁,今日你出不去,我可担待不起!” 苏锦望了一眼英华殿,不再说话。 出了宫门,早有人等候着带她去西南流放之地。苏锦转身望着巍巍宫阙,心里涌上一阵苦涩。这片伤心地,今生便算是永别了! 后宫的人没有一个来送别苏锦,圣旨于不经意间传下,宫里人都忙着太后的祭奠,没有几人注意到苏锦的存亡。郢妃自接到月璃和亲的旨意,已连日哭成个泪人。倒是月璃,仿佛一夜之间由一个烂漫活泼的人转变地稳重持成。她安静地接旨,安排人替自己做嫁衣。趁着没人时,便去灵堂烧一把纸钱,与祖母叙一叙旧时的开心事。那时,哥哥们都在,她自在地笑闹,活得最是洒脱和热闹。可是如今,那些人一个个散了,她也寻不着心之所向。夏舒詹最终允诺救了苏锦,她知道那日苏锦要去西南,按捺着一遍又一遍冲动的心情,决意不去送一程。她怕自己的内心不够坚定,对着那样敬重的人,会心生了无穷尽的牵念,引得她在心里动摇和亲。 “娘娘,请上车吧。”一名妇人站在一辆灰颓的马车前,恭敬地立在那儿,看着很是和善。 苏锦有些吃惊道:“而今我是戴罪之人,如何坐得马车?” 那妇人微微一笑,也不抬头,道:“信王殿下心疼睿王的遗腹子,特为王妃准备了马车。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只好准备了这辆不打眼的,还望王妃不要介怀。此去路程遥远,就由我来照顾您的一应起居。” 苏锦笑了笑,觉得心里涌过一趟暖流。都说皇家的人为了权谋不择手段,手足亲情都是妄谈。她原来也是深信不疑的,如今却不这样想了。寻常人家也有撕破脸皮的兄弟姐妹,只是皇族高高在上,备受瞩目,更为人们饭后笑谈的话题。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南宫亿忽被迎面一阵寒风吹的直是咳嗽。 “你果真要送她去西南么?”付念云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背。 南宫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喘了一口气,笑道:“自然不会。出了关中,自会有人接她去该去的地方。” “替婚究竟是欺君,没想到陛下竟会放过她!”付念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抵,他的心里还是念着老三的孩子!他曾对容妃那般绝情,一个人过了大半生,想是后悔了。” 宫墙上落了几只小雀,啁啾着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付念云依偎进他的怀里:“你当真救了睿王?” “是无崖门。”南宫亿眼眶忽然发红,“隋英阁的消息再快些,老七便不会枉死了!” 付念云知道雍王的死已经在他心里结成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她的脸紧紧贴在南宫亿的颈窝,安慰他:“不能怪你。谁也想不到千钧一发时,凌云峰会横插一脚。你已尽力了。” 南宫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拥着她。漫天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了下来,落地那一瞬顷刻间便化作一滴小小的水珠。又是一瓣落下,忽又化为水珠。宫内哀乐沉沉,哭丧声高一下低一下,隔着高阔的宫墙,有一声没一声。 “和亲的人为何是月璃?”付念云搀了南宫亿往回走。 他征了征,道:“她素爱自由,元夏是个不错的去处。” “嫁给寻常人家便可,为何一定要嫁给夏舒詹?” 南宫亿回头看着付念云,她的急脾气看着有些可爱。他笑道:“就凭战时不略妇孺,夏舒詹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虽然月璃心里未必就能接受他,我看他倒是中意月璃,这样一来,我们月璃嫁了他,也算有个人宠着,不至于像如今,在宫里压抑地活着。” 付念云笑着看他:“你这个大哥真是为每个人都满打满算地筹划好了以后的日子。倒是你,别太思虑过重,熬的身子上的这点病,总不见好。” 南宫亿的身子能撑下去的时日已经不多,付念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也曾百般劝阻他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是为着他珍惜的弟弟妹妹,那些病痛丝毫不入他的眼里去。实在劝不下,索性由着他去了。这个人啊,默默做了这许多事,却不发一言。 “明日便是心语姐姐的头七了。” “唔。明日正好去和她说一说近日的事情。” 雪越下越大,马车碾过的痕迹越来越深。路过隶王府,遥遥看去,那朱红的大门紧闭,上面竟落了锁。 “隶王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故人西之琉璃坠 作者:栖月归宁 分卷阅读74 府是怎么了?”苏锦面上虽淡淡地,心里却已掀起一股熊熊的烈火。她因着这孩子,生生忍下心头的恨意,为着迟早有一天回来取他性命。 “隶王······被陛下关了终身禁闭。”妇人脸色平常,似是说着临街小巷的一件小事。 苏锦眉心忽跳,急问道:“为何?” “北疆毒蛊一案告破,景王主谋,交接的证据也牵连出隶王。刑部查封沁芳园,搜出了大量隶王与北疆密切往来的信物。这些本不足以引得陛下龙颜大怒。真正让陛下震怒的是,元夏王指证隶王勾结元夏黑林部落构陷睿王和雍王,致使两位王爷无辜惨死。更有盐铁司调查发现隶王与黑林部落进行青盐交易,致使盐铁司损失大半。陛下恼怒至极,因逢着太后国丧,举国大赦,便削其亲王之位,贬去皇陵,终身不得复出。” 苏锦听地一愣。她就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放了通敌罪人,若她真的被证实通敌,只怕此时早已去了黄泉路上。只是夏舒詹为何口风忽变,交代了隶王的罪行? “夏舒詹何等精明的人,怎会轻易转换态度?定是向陛下讨得了什么好处罢?” 那妇人低声道:“元夏王向陛下讨了月璃公主!” 月璃?苏锦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事连月璃也被牵扯了进去。她惊地一颗心突突加快跳了起来。 “停车!快停车!我要去找月璃!”苏锦急得眼泪就要掉下来,不顾拦阻,直是要返回去。西北苦寒,她决不能让月璃去。 “王妃合该清醒一些!”那妇人使劲将苏锦按了回去,“是月璃公主亲去请命要陛下赐婚的!如今诏书已下,皇命难违,便是王妃回去了也无济于事。” 苏锦征住,只剩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在皇权面前,她终归毫无反抗之力。只是月璃怎么那么傻,她那样单纯的人怎会想到主动去接受和亲? 那妇人生怕苏锦再要闹,索性直接点明道:“为着王妃和腹中的孩子,前前后后多少人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如今王妃切不可再由着性子胡闹,好好儿将养着身子,顺利生下孩子才行。” 果然是为着她和孩子!苏锦蜷缩了身子,闭眼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她还能说什么呢?他们本可以不管她的死活,这又是何苦?她捂着小腹,依靠在角落里随车摇晃,余下的路程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此去西南,她不知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唯知这一生亏欠的终是还不清了。 分卷阅读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