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珍玩》 正文 第1章 债主上门 刚进7月,山海省的省城山州,就反常地迎来了38度的高温。 下午,炽热的阳光烘出了一股股的热浪,长长的古玩街上,几无人影,从东口能望到西口,街边杨树的叶子依然葱绿,却无力抬头,蝉鸣声仿佛也带着几分干渴和嘶哑。 古玩街东口第三间铺面是一个好位置,不仅比两侧的铺面大,而且避开了街边杨树的遮挡,一进街口便能看到。门楣之上的牌匾,“多宝阁”三个大字遒劲而又写意。 唐易就站在这块牌匾下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点上了一支烟,看着热浪蒸腾的街面,兀自骂道:“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来?” 他在等人,确切地说,是在等前来收账的王八蛋徐宽! 老爸唐中峰拿出全部积蓄,还跟徐宽借了50万拿下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结果卖的时候竟被买家带来的专家用最冒险却最直接的方法戳穿是件赝品!老爸当场气得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从抢救室里出来后,徐宽就猴急地堵在病床前催着还钱。 老爸的住院费是家里剩下的最后积蓄了,哪里还得起徐宽的50万?老爸好说歹说,可徐宽就是不答应,抖着借条,指着还款日期,不依不饶让老爸今天还清欠他的钱。 无奈之下,老爸只得答应以货抵债! 老妈要留在医院看护老爸,所以,只能唐易一个人来多宝阁等着徐宽上门取货。 本以为捡了漏,却不想打了眼!小富之家,转眼间一贫如洗,眼看要负债累累,连带着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多宝阁这块招牌,也因老爸头脑一时发热想博一把,也赔了进去。 一系列的剧变,人情的冷暖,让唐易打心眼儿里难以接受,面对徐宽这种人,一种冰冷的陌生感油然而生,让他平时颇懂礼数的他开始出言不逊起来。 但,事已至此,不管徐宽的嘴脸有多难看,说话再怎么阴损刻薄,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没地儿说理,也没理可说! 唐易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抬头间,唐易瞥到从雅玩斋店铺里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面黄发稀,浓眉下一对鼠眼,端得不搭,让人心生厌恶,而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伙计。 雅玩斋离多宝阁十来步远,店主正是徐宽! 唐易仰头把手中的半瓶可乐咕咚咚一口喝光,突然扬手将空瓶扔向了店铺的玻璃门,发出“嘭”的一声。 “哟,唐易,你这是摔给谁看呢?”徐宽走上前来,对唐易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就想自己听个响儿。不行么?”唐易十分烦躁,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结果发现只剩了个空皮儿,只得揉巴揉巴甩到了地上。 “抽我的吧。”徐宽不屑地一笑,“你说你,大学毕业也没找到工作,你爸又要强好面子跟人专家较真打赌,结果打眼不说,钱和招牌都赔了进去,这买烟的钱以后还是省省吧。”徐宽说着,拿出一盒硬中华,自己先点上一根,然后才抽出一根递给唐易。 如果徐宽是先把烟递给唐易,唐易可能就不会接了,但是他自己先抽上了,吞云吐雾地勾引着,唐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过来。 进了店门,唐易指了指玻璃柜台,让徐宽先从玉器开始挑。 “唐易,这五块就是你说的和田玉牌子吧?不过都是俄料,值不了几个钱。”略略查验之后,徐宽便指着几件货说了起来。 唐易看着这五块玉牌说道,“我爸说了,这五块和田玉牌虽然是俄料,但是都是上好的料,白度高,油性足,而且又是一流的工。这一块牌子最少能卖3万块。” “3万块,那你去卖啊,抵债的话,最多只能按一块一万五的价儿。”徐宽吐了一口烟,翻了翻眼皮。 唐易没说话,但拳头里却攥出了一把汗。老爸进这五块俄料玉牌,是老朋友的友情价,即便这样,进了五块牌子也花了八万,也就是折合一万六一块,这徐宽居然压价压到了一万五,着实黑得可以。 “徐叔,压价没这么压的吧?一万五你能进到货吗?”唐易家教极好,虽然心里十分厌恶,还是叫了一声徐叔。 “呵呵。就冲你这一声叔,我一块再加一千块钱。唐易,你得搞清楚,这是以货抵债,不是现金,一天卖不出去,我这店里的房租水电都是费用,你看,这还有俩伙计,也得开工钱。” “好,那你继续看其他的。”唐易咬着牙点了点头。 旁边的一个伙计的眼里,放出羡慕的光,他侧过头对另一个伙计小声道:“来来来,快看看,这俄料可不错啊,做工不说,单一块料最少得一万二吧。前几天我见老板三万八卖的那块,料子还不如这个呢。这几块要卖出来,嘶······” “要不怎么人家是老板,咱们是打工的呢。别说了,赶紧点吧。”另一个伙计有些酸溜溜地说道,语气里更是羡慕嫉妒恨。 两个伙计声音很低,但是唐易看他俩的表情也大体能猜到一些内容,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盯着徐宽左挑右拣的身影,心里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一副小人嘴脸!” 指挥着两个伙计搬来搬去,徐宽最后终于拿出计算器开始噼里啪啦,“唐易,我都挑好了,按照咱们谈好的价儿,但是只有四十九万,还差一万块钱。” “那你再挑两件!”唐易胸口起伏,看向徐宽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心下暗骂:“王八蛋,迟早有一天,老子让你个龟孙连本带利吐出来。” “没有什么看上眼的了,而且你这大热天都不舍得开空调,眨眼一身白毛汗。”徐宽盯着唐易,见唐易没有作声,他笑了笑,转身打量了一圈店面,继续说道: “这多宝阁的招牌,你爸跟人专家赌的时候说要是赝品就摘牌子,我看这店啊,估计也很难再开下去。不如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爸说说,店我接手盘过来。租金呢,让你爸说个数,回头我给你拿过去,怎么样?” 唐易被气笑了,这狐狸尾巴露得未免也太骚气了,你落井下石,急着要账,就是想把多宝阁一口吞掉吧?多宝阁凝聚着老爸的心血,但有一丝生机,他也不会放手! “不就差一万块钱嘛?钱我这刚好有,借条拿来!”唐易居然从挎包里拿出扎得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扔给了徐宽。 徐宽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表情,但是随即又变成了不屑,掏出唐中峰打的借条递给唐易:“那行吧,现在两清了。不过唐易,临走我得劝你一句,有一样千万别跟你爸学: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万块钱是要续交你爸的住院费吧?” 唐易没有说话,不耐烦地朝门口的方向甩了甩手。 看两个伙计将东西搬出了多宝阁,徐宽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掂着手里的钱,得意洋洋地走了。 徐宽走后,多宝阁里已是凌乱不堪,玻璃柜的底板抽了出来,地上杂乱堆着一些线装本和木器,原来放置瓷器的架子空了大半,剩下的七歪八扭随意放置着,两张木椅也被搬到了货架旁边,上面还留下了大脚印子。 唐易站在原地,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顺势揪住了头发。想起老爸的后续的住院费还没有着落,眼眶红了。 “嘭!”唐易一拳打在了一处货架的一侧,这一拳用力很猛。 货架摇晃了一下,一个物件从高高的货架顶部掉了下来。 “哗啦”一声,物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摔碎的,是一件青花瓷臂搁。 臂搁,也叫腕枕,是文房用品,古人用毛笔书写绘画时用来搁放手臂,防止墨迹沾染衣袖,也会使腕部感到非常舒服。制作臂搁的材料很多,竹、木、象牙、瓷器都有。不过,瓷器的臂搁出现在清康熙以后。 毕竟有个开古玩店的老爸,唐易也看出,这件臂搁显然不是清代的,青花的发色生硬而黯淡,釉面凹凸不平。简单来说,是一件质量一般的现代工艺品。不过从碎片上来看,臂搁上绘制的青花图案却很少见,竟然是环抱的太极鱼。 “碎碎平安。”唐易拿起扫帚簸萁,归拢碎了一地的瓷片。“咦?”碎瓷片中间,居然有一片褐黄色的东西尤为醒目,似乎是原先被封存在臂搁中。唐易蹲下身来,拨拉开碎瓷片,用两根手指捏了起来。 这一片褐黄色的东西,竟然是一片龟甲! 龟甲不大,只有普通扑克牌大小。但是显然经过无比精细的磨制,处理得异常干净,外围圆滑,形制优美。 龟甲之上,刻着九宫格。最中间的一格空着,其他八格,分别有一个字,字体有些像金文,却又不同。 “甲骨文?”唐易大学的专业是历史,思忖了一会儿便认定,这龟甲上的图案,很像是九宫八卦,八个字就该对应:乾坤震巽坎艮离兑。 ps:新书上传了,老九本身是个玩家,新老朋友都来捧场啊。嗯,古玩鉴宝类,2015全新力作,花花票票章章都来吧!鞠躬! !! 正文 第2章 宝上生光 如果是甲骨文,那该不会是商代的东西吧?唐易虽如此想着,但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现代瓷器,商代龟甲,越想越离谱。 这时候,唐易突然感觉手指上有点儿疼。抬手一看,却见指肚上扎了一小片薄薄的碎瓷片,他顺势拿着龟甲就把瓷片刮掉了。 一丝鲜血沾到了龟甲的九宫之上。 唐易正打算将龟甲收起,却突然听到一阵 “咝咝”的轻响,沾了血的龟甲,突然间有光闪动,紧接着,又爆出了一道匹练似的光芒,亮度极高,唐易的眼睛立马受到了刺激,一片白色光团,瞬间失明。 唐易大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龟甲竟在光芒中化作飞灰。 闭上眼睛之后,唐易眼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比清凉的感觉,就如大热天里抹了清凉油一般,这股凉意有如滑刃,直切入脑。唐易觉得自己的脑仁似乎变成了豆腐,被薄薄的刀片切割的七零八落,虽无痛感,却很明显。而后,竟又有了重塑的感觉,如同旋转的魔方,要拼出一个个完整的立面。 足足过了一刻钟,唐易才觉得平静下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千万别瞎了! 睁眼之后,唐易近看眼前,又远看门外,担心被那道光照坏了眼…… 他意外发现,不管看眼前的东西,还是街道对面的店铺,都格外得清晰。 不对劲,很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自己可是近视二三百度,平时看近处还好,看远处绝不可能这么清晰。 卧槽,不会真把眼睛照出事了吧? 唐易心里咯噔了一下,闭上眼揉了揉,然后再度睁开看向街道对面的店铺,清楚,真的很清楚! “近视眼怎么突然就好了?”唐易既感到纳闷儿,又惊疑未定,扭过头,眼睛愣愣地盯着一处货架的格子上,心下琢磨着,会不会是龟甲上爆出的那道光的原因? “嗯?什么东西?” 唐易聚精会神,却发现正盯着的格子上,有一片深黄色的光,这片光,还有一定的厚度。透过光,依旧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格子里摆着的一尊木质圆雕弥勒佛。 “卧槽!还真把眼给照坏了?”唐易一惊,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心里咚咚咚跳得厉害。 唐易急忙闭上眼,心里暗暗祈祷:这是幻觉,一定是看错了。 过了一小会儿,等到唐易调整好心绪,再睁开眼看的时候,发现光没了,心下不由一喜,看来刚才是出现幻觉了。 为了充分验证这个想法,唐易又瞪大了眼,盯着货架格子一通猛看。 但是,当他集中精神的时候,格子上的弥勒佛突然又生出了一片深黄色的光。 尼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易几欲抓狂。 莫名其妙看到东西发出诡异的光,这谁受的了? “艹!”唐易骂了一声,壮胆大步走到货架旁,又盯着弥勒佛看了一会儿,而后咬了咬牙,一把将弥勒佛拿在了手中。 没了弥勒佛,货架格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光源!低头一看,深黄色的光还浮动在那弥勒佛的上面。 唐易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差点甩手把弥勒佛扔出去,左右认真扫视了几遍,发现店里没有任何东西发光,只有这个弥勒佛。 定定神,细细琢磨了一下,唐易暗自猜测,这应该是自己的眼睛被龟甲上爆出的那道光照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他中午进店的时候没有看过光?徐宽来敛货的时候也没发现异常? 一个人不做准,但徐宽当时还带了两个伙计呢? 如此想着,唐易纵然不愿相信,但心里已基本承认应该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再试试!唐易先控制着自己,不去集中精神,漫不经心地在店里左瞄右瞧一阵儿,而后目光又落到弥勒佛上。 果然,弥勒佛上没了光。 他立即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弥勒佛瞧了瞧,那片深黄色的光赫然再现。 唐易倒抽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明知道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是,既琢磨不透原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不过,这个问题有些特殊。首先,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上都能看见光,只有这弥勒佛上有;其次,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光,只有集中精神才能看到。 “看来这个问题不是很严重。”唐毅生性乐观,体虽不胖但却心宽,不知道该咋办也懒得细究,便带着好奇重点研究起手中的弥勒佛来。 这件圆雕弥勒是乌木质地。乌木,又称为阴沉木,不同的木质,价格差异很大,比如金丝楠乌木,价格相对就高一些,还会有一些闪动的金丝。 看这件高不过10厘米的圆雕弥勒,是普通的红椿乌木,而且工艺一般,估摸着价格不会过千。 虽然唐易平时不玩古玩,但生在古玩商之家,于古玩之道,也算略懂。金丝楠乌木所谓的金丝,也只是在木质表面闪动,不会形成笼罩一般的光芒,而红椿乌木更不用说了,压根儿不会有光。 这确实有点儿违和。 如此想着,唐易又把这件圆雕弥勒掉转过来,底朝天。紧接着,那片光又浮动在了弥勒佛的底部之上。 这一幕又把唐易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儿把弥勒佛掉地上,额头上更是唰地冒了一层汗。 这种情况出现,就不是弥勒佛本身在发光了,不然,光不会如此移动! 唐易咬了咬牙,右手抓着弥勒佛贴近耳朵,然后跟摇可乐似的用力上下一阵晃荡。令他失望的是,他没有听到弥勒佛里面传出任何的声响。 “难道这里面没东西?真是邪门了!”唐易停下来,又反复仔细打量起了弥勒佛。弥勒佛笑容可掬,大头圆肚,但是姿势有些怪异,一手指向大肚子,一手指天。 看着弥勒佛指着大肚子的一只手,唐易突然恍然大悟! 这是肚憋油啊! 所谓肚憋油,是指物件内部另有乾坤,藏有宝物,往往外物有一些暗示,比如这弥勒的一只手指向肚子。 翻看弥勒的底部,唐易终于发现了两处很隐蔽的小突起,同时用手指按下,弥勒的底儿掉了下来,里面严丝合缝地嵌了一个小木盒。 难怪怎么摇也没有声响,小木盒嵌得非常牢固,唐易用了不小的劲儿才抽出来。而随着木盒的抽出,那片深黄色的光也随之移动。 木盒做工做精致,侧边还一条细缝,显然里面装了东西。 有了弥勒佛“发光”的经验,唐易猜测,木盒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发光”的正主儿。 想到这里,唐易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有一件长方形的小玉件,玉质为白色,微微泛青,长两厘米多,底边长一厘米多,上下打了通天孔,四个竖面上都有刻字,唐易从未见过这种字体,而且细若游丝,还有断笔,很难认出什么字。 将玉件儿拿出来后,木盒上立即就没了深黄色的光,这片光转而浮动在了小玉件上。 这是什么东西? 唐易正全神贯注地查看着玉件,忽然,那玉件上深黄色的光之中,嗖地飘出了一缕,进入了唐易的眼睛。 速度迅捷无比,唐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连躲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觉双眼一阵清凉舒适,仿佛是滴了滴珍视明似的爽。 唐易急忙揉了揉眼,睁开后四处打量了打量,发现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还和刚才一样,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那玉件儿上深黄色的光,似乎比原先薄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唐易摇了摇头,更是琢磨不透。 好在,刚经历了眼睛能看到一层光的事儿,当下玉件儿上的光入眼的事儿并没让唐易过于担惊受怕。仔细推敲了一番,唐易还是只得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异象,都归结于龟甲那道莫名其妙的光芒上。 虽然不知道眼睛的异变是好还是坏,有没有副作用,但生性乐观的他隐隐觉得,应该不是坏事。最起码有光入眼时非但不难受,还很舒服。 唐易心里别扭了一会儿,算是暂时接受了眼睛异变的结果,转而低头研究起了手上的玉件儿,想搞明白为什么只能看到这个小东西“发光”。 唐易反复查看这个小玉件,觉得形制有点儿面熟,包浆很是酥润,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这到底是什么。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在柜台边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本翻印的《古玉图谱》,最终,在其中的“压胜部”找出了关于这个小玉件的图谱和介绍。 这个小小的玉件,是汉代佩饰中的宠儿,材质各种各样,王侯将相佩戴的是白玉的,地主富商戴象牙犀角的,老百姓戴木头的。而每个竖面上的8个字,共32个字,为殳书字体,正是其典型特征。 仔细对照了七八遍,唐易不得不相信,这玩意儿确实是刚卯。 “分毫不差!”唐易震惊了,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如果这件刚卯真是汉代的话,那岂不是件宝贝? “老爸常说珠光宝气,宝上生光。这件刚卯上的深黄色的光就是宝光?” “我能看到宝光?” 唐易揉了揉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刚卯。 刚卯上的深黄色的宝光仍在,颜色鲜明,光芒稳定,如同一小片诱人的年糕,浮动在小玉件上面。 随后,唐易故意放松精神,懒散不在意地左瞧右看,时而扫一眼刚卯。果不其然,精神松懈后就看不到刚卯上面的宝光了。 “嘶……果然集中精力就能看到宝贝上的宝光,精力分散就看不到。”一念至此,唐易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汉代刚卯有宝光,那其他朝代的宝贝是不是也有宝光? 琢磨了一会儿,唐易发现,除了手上这件应该是汉代的刚卯以外,店里再也没有有价值的宝贝供他验证猜测,只得暂时作罢。 “老爸说宝上生光,回医院问问他去,万一这是刚卯发的光呢。”唐易嘀咕了一句,他一时之间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句话,显然是很凌乱的自我安慰。 不过,唐易毕竟是得了一件宝贝,眼睛这个异变,也不算太大的毛病,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他把玉刚卯重新装进小盒,揣起来之后,转身出了多宝阁。 唐易匆匆到了医院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老爸唐中峰上半身靠着被子,脸色已有些许红润,正在和老妈易素梅说话。虽然隔着房门,但唐易却是听得真切。 “素梅,是我太自负了,这下子家当全砸进去了。” “中峰,你人没事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唉,我都当着那么多人说了,如果玉壶春瓶是假货,多宝阁的牌子就得摘下来。现在连货底子都被拿去抵债了,想翻身,难啊……” “哼,提起这件事儿我就怀疑那姓徐的没安好心,买那个破瓶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顶价,结果你报了高价之后,他立马就不争了。还有,你刚买回来才几天,就有买家直接上门要这瓶子?买家怎么知道咱们有?我看八成也是徐宽透的风儿。” “还有,那个买家带了专家来,你和专家顶牛的时候,徐宽就那么巧带了一帮人来店里找你吃饭?接着又怂勇你砸瓶子打赌。我看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关系。哎呀!没准儿,就是这个王八蛋做的局,故意坑咱们家!”说到后面,唐易的老妈易素梅,恍然大悟般发出了一声惊呼。 !! 正文 第3章 又见宝光 唐中峰皱着眉头,阴着脸不说话,但他心里却是有些相信了老婆的猜测。当时一群人吵吵地他心烦意乱,脑子也不灵光,没细想这事,可现在这一琢磨,发现没准儿真是徐宽做的局! “素梅,这事儿你和唐易说过吗?” “没有啊,唐易问我的那会儿,我正担心你手术有事呢,光大体告诉了他这个过程,倒是没细说刚才猜测的这些。”易素梅想了想说道。 唐中峰点了点头,“那就好,先别告诉唐易了,省得这孩子胡思乱想,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等咱们家缓过劲儿来再说!” 易素梅也觉得唐中峰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正要应声时,病房门打开了。 唐易一脸愤怒地走了进来,“我都听到了,爸,真是徐宽做的局坑的咱家?” 唐中峰见儿子都听到了,知道瞒不住,叹了口气道:“就算不是徐宽的主意,他和这事儿也脱不了关系。唐易,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爸,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还算小孩子?徐宽和人联手做局,一起坑咱们,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如果是以前,唐中峰懒得多解释,但经历了这么一出,心态多少有些颓然,他阴着脸叹道:“这事儿,别说没证据,就是有,也没用!古玩一行,捡漏那是本事,要是打了眼,带血的门牙也得往肚里咽。” “那就这么算了?”唐易脖子一梗,语声陡然提高,肚里一阵憋屈,脸上写满了血气方刚。 “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个教训吧。等我身体好了,再琢磨个活计……” 不等老爸说完,唐易就接口问道:“难道就没办法把钱要回来?” “要回来?古玩这行,全凭眼力,基本没有包真包退的事儿。而且瓶子都砸了,能退也没得退。除非,做局让他钻进套子,把钱再套回来。”唐中峰虽然自认倒霉,但也是心有不甘。 做局让徐宽入套?唐易咧了咧嘴,这法儿不错,但难度太大了,徐宽那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又精又滑,给他做局设套,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而且即便是做局,哪那么容易找合适的东西啊!唐易不由一阵气馁,但心头的憋屈感却是少了几分,最起码,还有捞回来的可能不是? “行了,你知道这事儿就知道了吧,以后见了徐宽小心着点。跟我说说,他都拿咱们店里什么抵债了?抵了多少钱?”唐中峰问道。 提到这件事,唐易刚刚下去了些的火气又蹭地冒了起来,连忙把情况大体说了一遍。 唐中峰听完,眉头紧蹙,喘息加剧,一只手紧紧把住了床沿,显然是气得不行。 “中峰,别动气,身体要紧!”易素梅见状,忙在一旁劝道。 “徐宽这王八蛋,太他妈黑了!”唐中峰史无前例地爆了粗口。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杂碎。”唐易骂着掏出借条,当唐中峰的面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篓。 易素梅见儿子和老公都火气腾腾的,急忙劝道:“你们爷俩都别窝火了,咱以后不干这个了,干点儿其他的,也就和徐宽这种人打不着交道了,眼不见心不烦,都别生气了。” 唐易喘了几口粗气,见老爸也气得不行,急忙劝道:“爸,没事儿,咱迟早都能讨回来。给你看件东西,你肯定就不气了。”说话间,唐易从包里掏出了小盒子,递给唐中峰。 “什么东西?”唐中峰仍是气乎乎的,问了一句后打开盒子。 当看到里面放着的玉件时,唐中峰的眼睛顿时亮了,心头的怒气立即抛到了脑后,一把拿起玉件,翻来覆去看过几遍,带着兴奋地朝唐易说道:“这是一件汉代的刚卯啊!和田白玉质地,32个字,跳刀游丝,绝对是一件真品!你从哪得来的?” “我在咱们店的一处货架上看到了一件阴沉木的圆雕弥勒,姿势有些怪异,手指向大肚子,经常听您说肚憋油,感觉分量也不太对,所以就想看看,结果底儿能打开,然后就掏出来的这个东西。”唐易解释了一遍后,又小声地说道:“爸,你凝神看看,这刚卯上是不是浮动着宝光?肯定价值不菲吧?” 唐中峰有些纳闷儿,低头看了看,“哪有什么宝光?” “爸,你不常说宝上生光吗。这刚卯是汉代的吧,也算是宝贝了,难道你聚精会神也看不到刚卯上的宝光?”听到老爸的话,仿佛在自己骗自己的唐易猛地咯噔了一下,却惯性般心有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傻小子,宝上生光就是这么个说法。玉件瓷器,表面细滑,倒是能微微泛光,那也是反光的原因,书画上你能见到光?你上了十几年学,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件刚卯没入过土,包浆确实有润泽的光感,但这又不是夜明珠,怎么可能发光?更别说什么宝光了,那都没影的事儿!” “原来,真的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听了这番话,唐易心里彻底接受了能看到宝光的事实。不过,他没有辩解,这种事儿说出来估计老爸老妈也不信,而且还会担心,所以,他默默地将自己眼生异变的事儿放进了心底。 就在这时,一名小护士走了进来,“36床,不是给你说了吗,已经欠费8000了,怎么还没去交费?” “马上去,马上去。”说着,易素梅对唐易说道,“唐易,那一万块取了吗?赶紧先去交了吧。” “护士,能晚点儿交吗?我的银行卡丢了!”唐易却对护士说道。 “最晚明天上午10点!我们每天上午结算,交不了只能让出床位。”护士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丢了银行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着你爸,我抓紧去补办吧。”易素梅有些着急了,银行卡是她的户名,必须她去补办。“妈,先别着急,刚才骗她的,您听我说。” 听唐易说完过程,得知一万块给了徐宽之后,愁云立即上了易素梅的脸。 “有了这件刚卯,一万块钱算什么!”唐中峰突然笑着说道。 “这指肚大小的玉,能值一万块钱?”易素梅瞪大了双眼。 “你太小看这件刚卯了,你看这上面一共刻了32个字,一万连一个字也买不来!”唐中峰道,“现在家里急等用钱,这样,唐易你拿着这件刚卯,再跑一趟古玩街,到五德斋去找张老板,你喊他叔就成,他一准儿会收!” “好,爸,卖多少钱?”唐易问道。 “这件微微泛青,白度达不到一级,玉质也略有棉纹,但是胜在保存完好。这样吧,张老板曾经帮衬过我,先让他看着给,咱们保底50万。”龙少峰原本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红光涌上了脸庞,有了这笔钱,慢慢倒腾几年也许还能东山再起。易素梅也高兴起来,立即催促唐易快点儿走。 “好!”唐易把刚卯装进盒子,又返回了古玩街。 当天不是周末,加上天儿太热,古玩街上的大部分铺子,这时候已经关门了,所幸,五德斋还开着。玉有五德,五德斋是专门经营玉器的店铺,老板张七星在古玉鉴赏方面也算是一个专家了。 “你好,想看点儿什么?”五德斋里开着空调,凉爽得很,一个年轻的伙计走上前来问道。柜台后面靠里位置,一名身着宝蓝色t恤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茶桌前泡茶,留着精神的板寸,衬得国字脸更显方正,剑眉星目,面色红润,可算是仪表堂堂。 “我找张老板。”唐易对伙计说道。 “噢?我就是,小兄弟有何见教?”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了柜台边。 “张叔好。我叫唐易,是我爸唐中峰让我来的。”唐易微微一笑。 “你就是唐易啊,经常听你爸提起你,小伙子挺帅!”张七星立即把唐易让到了里面,拿出一只茶杯,“来,尝尝我刚沏的观音王。” 唐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气直沁心脾,不由精神一振。放下茶杯,唐易从包里拿出了小盒。 “看来,你爸是让你给我送宝来了?”张七星爽朗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张叔,您先看看吧。”唐易把小盒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打开盒子,唐易就注意到张七星的眼神起了变化。拿起这件小小的刚卯,张七星仔细审视起来。屋里的光线一般,张七星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强光手电,对着刚卯竖面上的文字照了起来。 “跳刀游丝,妙啊。”张七星问道:“唐易,这样少见的传世品,你爸从哪里得来的?” “呃,我爸收藏很久了,要不是缺钱,也不让我拿出来了。”唐易回答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爸说让您开价。” 古玩街上,传言极快,唐中峰的事儿,张七星自然是知道了。古玩一行,打眼,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正常,吃亏上当者,往往是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但唐中峰这事,想捂也捂不住,张七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唐中峰的人品,断然是不会故意卖假货的。 “好东西啊!”张七星叹道。 按说,喝彩是闲人,褒贬真买家。但是,一来,这件刚卯确实不错,二来,唐易在张七星眼里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唐中峰现在这个境况,所以张七星就没有掩饰。 “既然你爸让我开价,我也不能太寒碜不是。这样吧,如果白度够了,又没有棉,这件开价一百万也不为过,但是玉器就是这样,品质差一点儿,价格差很多,我出个吉利数,60万,你看行不行?”张七星说道。 “张叔,我爸说了,让您开价儿,您开多少就是多少。”唐易心想,既然开过了保底数,那就干脆点儿。 “小滑头,我出这个数,肯定高过你爸说的底价了吧?这东西行情价,也就是50几个数。”说到这里,张七星顿了顿,呷了口茶,道:“你爸的事我也听说了,大家都在这条街上刨食,所以我也不压你价,多出的几个数,也是为了等你爸东山再起的时候,也好多点儿本钱。” 唐易听得一阵心暖,急忙感谢道:“多谢张叔。” “这东西我就收下了,告诉我卡号,我这就给你转账。”张七星哈哈一笑,将刚卯收进小盒,小心放了起来。 唐易告诉了张七星卡号,张七星在店里的电脑上操作着转了账。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五德斋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小伙子,白色的短袖衬衣,略显短的西裤,黑红的脸膛,看起来很是憨厚,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 伙计上前,还没开口,就听年轻男子问道:“老板,你们这里收古董吗?” “可以,先看看东西吧。”张七星刚拿下刚卯,心情显然十分之好,丝毫没有在意小伙子土里土气的打扮,直接说道。 小伙子把书包放到柜台上,拿出被厚厚的报纸包着的一件东西。小心地扒开报纸,一件黄绿色的瓷壶出现在唐易眼前。 “咦?”唐易集中精神盯着那瓷壶看了看,发现壶的上方,居然也飘出了一片宝光,不过和刚卯上飘动的深黄色宝光不同,这片宝光是深红色的,厚度倒是差不多。 ps:首日三更上万字,求收藏! !! 正文 第4章 陌生青瓷 “唐易,你也懂瓷器?”张七星见唐易发出了惊奇声,不由问道。 “我不懂,就是觉得挺好看的。”唐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此时,一丝深红色的宝光又飘进了他的眼睛,瓷壶上方的宝光却薄了一分。 “噢。”张七星点点头,他本来也觉得唐易这么年轻,应该不会在瓷器方面有什么研究,唐易这一说,他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瓷壶上。 这件黄绿色的瓷壶体积不大,高20厘米左右,壶口却开得很大,倒像是一个盘口。壶肩有俩半耳环,釉色自然就是看到的黄绿色。不过,这釉,和平常看到的瓷器有所不同,显得非常薄,而且给人感觉是刷上去的,有些地方不太均匀,而且细细看去,釉面下还能找出气泡和杂质。 “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张七星看了一会儿之后,问小伙子。 买卖古玩的时候,其实经常听到这句话,买家问,卖家答,即便卖家随口说一个,买家也无从考证。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来路不正的东西不收。所以在回答时,听到最多的一句,也往往是“祖传的”。 这小伙子显然不通此道,犹豫着问道,“买东西还得问这么详细吗?” 张七星看了看小伙子,耐心解释道:“要是来路不正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啊。做生意总得守法不是?” “那不会,这是我奶奶陪嫁带过来的,现在老家要盖房,缺钱,我带过来了,老板你给看看能值多少钱?”小伙子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之后连忙回答道。 “你去过其他店里吗?”张七星又问道。 “今天开门的店太少了,好几个挂着瓷瓶大广告牌子的店都关着门,要不我就不到你这个店来了。”小伙子倒也实诚。 “我给你说实话,你看这釉这么薄,而且很不均匀,还有气泡和杂质,虽然外形很漂亮,但是这个形制,据我所知,在宋代以来的有名窑口中应该是没出现过。虽然是个老东西,但是应该是民窑的普品,值不了几个钱。”张七星解释道。 其实,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张七星所擅长的是玉器,瓷器虽然也不能算是外行,但是在真正的行家面前断然是不会说这么多的,因为看小伙子比较憨厚,加上收了刚卯心情很好,所以说了这么多。 “那老板你能说个数吗?”小伙子不甘心地问道。 “这种瓷器,让我开价,也就是两三千块吧。”张七星说道。 “这哪成?德叔说了,少了一万块不卖。”说罢,小伙子用报纸开始包裹瓷壶,显然是准备要离去了。张七星有些无奈,心说你这个“德叔”是哪路神仙啊? 唐易一看,正要开口要求上手看看,不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妈打来的。 “唐易!你还在张老板店里吗?收到了收到了,一共60万!”虽然现在银行卡还在唐易手上,但是易素梅收到了短信提示。 “嗯,妈,你告诉爸,是张叔开的价儿,我这就回去。”唐易应道。 “好好谢谢你张叔啊,对了,回来的时候给你爸买个西瓜,记得挑。”易素梅带着兴奋劲儿喋喋不休,唐易却看到小伙子已经把包好的瓷器装进了书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了妈,我知道了。”唐易急忙挂了电话。“张叔,我妈催我了,我得赶紧走了,谢谢您!”唐易向张七星告辞道。 “好,我不留你了。好好照顾你爸,改天我去看他。”张七星点点头。 “张叔再见。”说罢,张扬匆匆向外走去,他看到小伙子已经向东走了。 唐易出了店门,往东一看,小伙子已经走出了二三十米,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老兄,等一等。”唐易直接绕到小伙子身前,这才出声叫道。 “你干嘛?”小伙子吓了一跳,猛地抱紧了黑色书包,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哎?你不是那店里的伙计吗?你们老板又想加价了?”小伙子认出了唐易,他把唐易当成了店里伙计,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别紧张,我刚才也是去店里卖东西的,而且我对你手里的东西挺感兴趣。”唐易笑着说道。 “你都去卖东西了,还有闲钱买古董吗?”这会儿,小伙子的脑袋瓜儿转得倒是不慢。 “刚卖了东西,正好有钱!你先等等。”唐易看了看小伙子流汗的脸,转身走进路边的冷饮店,买了两瓶冰镇可乐出来,顺手递给了小伙子一瓶。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大热天的,拿着。”唐易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然后自顾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一阵凉意顺喉而下,“真爽啊。” 小伙子拿着可乐,舔了舔嘴唇,但是仍旧没有开盖。“我想买,也能买得起,但是你得让我上手看看吧?”唐易说道,“放心,可乐是我请你的,和买卖没关系。” “行,给你看看!”小伙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过却没有立即打开书包,而是先打开可乐,灌了一大口。 “那边有个小凉棚,咱们过去看怎么样?”唐易顺手一指。古玩街上,有不少小凉棚,平时都是卖家摆摊的地方,现在没人摆摊,自然空着。 小伙子打了个嗝,点点头,走向一处小凉棚。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瓷壶从包里拿出来,然后把包着瓷壶的报纸取下,铺在了地上,这才把瓷壶放到了报纸上,他一只手似乎是在扶着壶的一只“耳朵”,但是手指却用力勾住了。 唐易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没有把壶拿起来看。 宝光依旧。看这瓷壶的器型,倒有些像战汉年代的陶器,但这只壶明明是个瓷器。唐易隐约记得,瓷器应该是宋代开始大规模出现的,毕竟,鼎鼎大名的唐三彩,还只是陶器呢。 如此一来,唐易便有点儿发懵,确实是拿不准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多看些古瓷器书籍了,哪怕平时多跟老爸学点儿也行啊!” “老兄,你能把手拿开,让我拿着看看吗?”唐易看了小伙子一眼,决定上手仔细看看。 小伙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拿开了,不过目光却仍旧紧紧盯着唐易的手。 唐易双手拿起瓷壶,看釉面,应该属于青瓷,宋代越窑的青瓷基本就是这样,只不过工艺更精细。他又把瓷壶倒过来,看了看底部,上面刻了“王尊”两个字,基本上算是隶书的字体。 “你打算卖多少钱?”犹疑中,唐易先放下了瓷壶。小伙子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把手放到了瓷壶上,然后才嗫嚅着说道:“德叔说了,少了一万不卖。” “你说的德叔到底是干什么的?”唐易喝了一口可乐。 “德叔是俺们村长。”小伙子脸上,显现出一副尊敬的表情。 “噗!”唐易一个没忍住,口里的可乐喷了出来,饶是他反应快,迅速把头扭向了一边,才没喷到壶上。 等唐易扭过头来,却发现小伙子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边用报纸开始包裹瓷壶,准备收起来。 “别,一万就一万,旁边就有取款机,我这就取钱!”唐易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小伙子的手说道。 厚厚的一沓红票子拿在手里,啪啦啪啦数完,小伙子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你是个讲究人。”小伙子拿着包裹报纸的瓷壶,递到了唐易手里。 “你走吧,拿好钱。”唐易点点头,把瓷壶拿起来,将包裹瓷瓶的脏兮兮的报纸取下,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他正准备把瓷壶放进书包,一辆黑色加长林肯驶过,刚经过数米,倏然又停了下来。 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从驾驶位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一根深紫色的实木拐杖先从车里探出来,接着一只穿着精致的圆口布鞋的脚落地,然后才是浅黄色丝绸短袖衫,一个老人探出了车门。 满头银发,却面色红润,所谓鹤发童颜,也不过如此。老人慈眉善目,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透出来。 “小伙子,我能看看你手上的东西吗?”老人踱步走到唐易面前,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 正文 第5章 东汉越窑 “这瓷壶我已经买下来了。”唐易说着,顺势把瓷壶装进了包里,又瞥了一眼离去的小伙子的背影。 “我只是想看看,别无他意,可否?”老人双手拄在了拐杖的龙头上,微微一笑。 看了看豪华的加长林肯,唐易将瓷壶拿了出来,然后轻轻放到了地上,伸手向老人示意。 这个让一般人看似不敬的举动,却让老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古玩瓷器一类,在交接的时候,内行人是没有手递手的,因为只要手递手交接,就可能有闪失,东西砸了,谁的责任说不清楚。毕竟有个古玩商老爸,这点儿规矩唐易还是懂的,只不过这是在街边,只能暂时放到地上。 中年司机竟然从车里拿出了一个马扎,扶着老人坐了上去。拿起瓷壶,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叹了一口气:“三十年了。” 这口气让唐易有些不爽,听这意思,好像是他家三十年前丢的东西一样,正待开口想把瓷壶要回手中,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外公,怎么还不走啊!” 伴随着一阵香气,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女孩,把唐易的眼睛又差点儿亮瞎。 足有1米70的个头,身上穿了一条牛仔短裤,两条大长腿就这么白生生地露在外面,脚上蹬着一双爱马仕帆布鞋,上身则是一件紧身粉色t恤,胸前简直是呼之欲出。 身材差点儿让唐易流口水,看到脸蛋他更是差点儿叫出声来,精神的短发之下,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眉毛细长黑亮,一双大眼睛如两泓秋潭,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那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如同熟透洗净的水蜜桃。 “咳咳。”老人的咳嗽声唤醒了唐易。 “外公,你看得这么入迷,这是什么东西啊?”女孩双手轻轻搭在老人的肩头,把脸凑到老人一侧问道。 “这是东汉青瓷,最早的严格意义上的瓷器。”老人笑着解释道。 “我听我爸说,最早的瓷器不是商代出现的吗?”女孩瞪大了眼睛。听了女孩的问话,唐易一阵汗颜,自己还以为瓷器最早是宋代出现的呢,亏自己还是学历史的,这古玩知识,真该恶补了。 “你爸的古玩水平,要是有他做生意水平的一半,那就好喽。商代出现的是原始瓷,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瓷器。东汉的青瓷与之前所谓的瓷器相比,有质的飞跃。你看这表面,虽然还是用了刷釉法,釉很薄,不足一毫米,但是已经明显有透明的光泽,烧成的温度,应该超过了1200度。”老人向女孩介绍道。 “那市场价值也很大了?”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继续问道。 “说到市场价值,其实还不如很多明清的官窑器,更不用说元青花和宋五窑了。市场,永远是世俗化的,历史文物价值,是最后才会考虑的。”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瓶子,放到拍卖会上,未必能拍出好价钱。” “外公,那你叹什么气啊?”女孩的问题接着又来了。 “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在市场上见过东汉青瓷了。见多了过于精美的瓷器,这种返璞归真反而别有一番韵味。而且,当时的刷釉法与后来的浸釉法相比,釉薄,很容易脱釉,但这一只瓷壶却是顶级工艺,没有脱釉,只有囿于历史条件,有些杂质和气泡而已。” 听了老人的一番介绍,唐易受益匪浅,这下子,这只瓷壶的全部特点他都掌握了。 “小伙子,这只壶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回答完女孩的话,老人抬头问向唐易。 “这是东汉越窑的青瓷,一万块绝对是捡漏。”唐易答道。刚才老人几乎已经把瓷壶的特点说透了,唯独“越窑”没有提,而这,又是一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唐易故意把价钱放到后面,前面强调了“越窑”。 “后生可畏啊!这样的漏儿可不好捡。”果然,老人的语气中带着赞赏,“打算出手吗?” “暂时还没有。”唐易看了一眼女孩。说没有,其实倒是有一多半原因是怕女孩把他看扁了。 “不出手最好,出手的话,市场价顶天不会超过几十万。还不如留着当成标本研究。”老人点点头,回头看向女孩,又笑了起来,“我说的也不对,要是碰到老夫子,恐怕上百万他也舍得出,哈哈哈哈。” “谢谢你小伙子,老朽今天没白从从古玩街走一趟。”说罢,老人起身,在女孩的陪伴下上车了。临走前,女孩瞥了唐易一眼。 “您客气了,慢走。”唐易将瓷壶装进包里,告别时略有些失望,看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心想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样的惊艳大美女。 带着瓷壶,唐易回到了医院,直接去交费处先去交上了一万块钱,走到老爸病房的门口,他突然想起,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居然忘了买老妈交代的西瓜了。 好在医院就有小卖部,咱现在有钱了,贵点儿就贵点儿吧,于是又跑去了小卖部,买了一个大西瓜才进了病房。 这时候,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很欢快了,老爸老妈都是喜笑颜开。唐易从书包里拿出了这只瓷壶,递给了老爸。 看着唐易笑而不语的样子,唐中峰拿起瓷壶看了起来。“这件东西哪里来的?”看着看着,他面带惊奇地问了唐易一句。 唐易把买壶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易素梅一听又花了一万块,直接喊了出来:“你这孩子,刚有点儿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唐中峰却突然摆摆手,打断了易素梅,转而问道:“唐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易胸有成竹,把老人说的话又照搬了一遍。 “这是你的看法?”唐中峰大吃一惊,但知子莫若父,马上就变了口气,“快说,到底听谁说的?” 唐易只得老老实实把碰到老人的经过说了。 “听你说的样子和派头,这个人该不会是秦老吧?”唐中峰这次是真的吃惊了,转而沉吟起来。 “秦老是谁?” “秦伯毓,山海省收藏家协会名誉会长,全国闻名的收藏大家,山州最大的典当行和拍卖行,都是他名下的。在古玩城,还有整整一层的铺面,名叫泛古堂。” “行了,爷俩别念叨了,这样的大人物,咱认识他,他不认识咱,吃瓜吃瓜。”这时候,易素梅已经把西瓜洗了切好端了过来。 “嗯,这瓜甜,唐易还挺会挑的。”易素梅咬了一口瓜说道,其实,唐易根本就没挑,随便选了个大的就买了下来,只不过易素梅心情特别好,心甜嘴才甜。 “对了,唐易,你们什么时候发毕业证啊,供你上了四年大学,妈也见识见识这大学文凭。”吃着瓜,易素梅乐呵呵地问道。 “坏了!忙乎一天把这事儿给忘了!”唐易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他接到老妈电话,说老爸突发心脏病被送到医院抢救,他本来马上就要上台进行毕业论文的答辩,结果却急匆匆从答辩现场跑了出来,这尼玛也算“旷辩”,估计毕业证和学位证悬了! !! 正文 第6章 投壶问路 “啊?该死该死,这可怎么办?”易素梅接着急了起来,忽然又觉得在病房里不该说这个“死”字,忙又呸呸呸了几口。 唐中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半晌才开口道:“唐易,你这种情况,也算是事发突然,来不及请假,能否找老师说说,看能不能事后补假,争取重新答辩?” “嗯,也只能这样了。对了,爸,这次历史系论文答辩委员会的主任是方教授,我听说他很喜欢古玩,要不我登门拜访一次,把这只瓷壶送给他,看看能不能通融?”唐易计上心来。 “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歪门邪道?”唐中峰似乎有些不满。 “不能这么说啊爸,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吧?方教授是学界泰斗,送别的东西或许很俗,送一只文物价值很大的瓷壶,也算是宝刀送英雄了吧?”唐易解释道。 “我看行,你不是也说了吗?这只瓷壶放到市场上就糟蹋了,送给教授搞研究,蛮好蛮好。”易素梅连忙拉了拉唐中峰的胳膊,“你就不要老脑筋了,唐易要是毕不了业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下不为例!”唐中峰终于点了点头,毕竟孩子的前途要紧,而且唐易这次缺席答辩,也是因他而起。 “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方教授就住在学校后面的专家宿舍楼。”唐易这才拿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 晚饭,一家三口是在病房里吃的。吃完饭,唐易又陪爸妈聊了会儿,瞅瞅时间到了7点,这才拿起瓷壶,去往方教授家。路过学校门口的礼品店,唐易买了一个大小合适的锦盒,把瓷壶装了进去。 穿过山海大学的校园,在一处人工湖之畔,就是一栋30多层的住宅楼,这栋住宅楼之所以叫专家楼,是因为能有资格分到这栋楼的房子的,都是在各个专业里有一定声望的专家。 专家楼一楼大厅一侧,还设有条桌,有保安负责来客登记。 “大哥,历史系的方承恪教授住在哪里?”提着锦盒,唐易来到条桌前问道。 “噢,方所长啊,你是他什么人?”保安30多岁,一脸严肃。他之所以称方承恪为方所长,是因为方承恪兼任华夏古代史研究所所长。 “我是历史系的学生,有问题想请教。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不过挂得匆忙,忘了问房间号了。”唐易彬彬有礼,怕保安起疑,又多扯了一句。 “学生证带了吗?” “噢,带了。”说着,唐易掏出了学生证。 “上去吧,2105。” 唐易道了声谢,走向了电梯。专家楼是四梯八户的结构,2105,就是在21楼。到了门前,唐易长呼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来啦。”门打开,唐易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是下午在古玩街见到那个的女孩吗?超级大美女!她怎么在方教授家? “咦?是你?你找方爷爷?”女孩也认出了唐易,不由得问了一句。 “呃,我是方教授的学生。怎么,不方便吗?”唐易见女孩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娉婷,谁来了?”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女孩背后传来,一位面容清癯,身材高瘦的老人走上前来,正是方承恪。 “方教授您好,我叫唐易,是历史系大四毕业生。”唐易立即说道。 “唐易?”方承恪轻敲着额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似的,“你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方教授,今天本来是我论文答辩,结果家里出了点事儿······” “噢,我想起来了,你的论文我看了,进来坐吧。”方承恪好像终于想了起来,招手示意唐易进屋。 女孩见状,立即让开了一条道。 换了拖鞋,进了客厅,唐易和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哎”了一声,原来正是老爸怀疑是秦老的那位老人。 “小伙子,想不到一天之内,竟然能见面两次。”老人笑了起来。 “老秦,你见过他?”方承恪略显示惊讶,转而对唐易说道,“随便坐。” 唐易在沙发一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一声“老秦”,让唐易断定,在方承恪家中的老人,定然是秦伯毓无疑了。 “何止见了他,还见了你梦寐以求的宝贝。”秦伯毓笑得更得意了。 “您说的是这只瓷壶吗。”唐易反应倒快,顺势抓住了秦伯毓的话头儿,打开了锦盒,拿出了瓷壶。 “怎么,信不过我的眼力,还得让老夫子再看看?”看到瓷壶,秦伯毓的脸上虽然仍旧挂着笑容,但眼神微微一变。 “不是,其实······”唐易正待解释,却被方承恪打断:“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说论文的事儿,也罢,我先看看这件瓷壶。” 拿起瓷壶略一端详,方承恪立即戴上了老花镜,认真审视起来,翻过壶底,看着刻着的“王尊”两字,方承恪突然说道:“就这两个字,够写一篇论文了。” “方教授,这两个字有什么讲究?”唐易接口问道,当时,秦伯毓因为时间匆忙,并未提及这两个字,而老爸更断不出这两个字的来历,对这只瓷壶,唐易最大的疑问就这两个字了。 “东汉青瓷底部刻字,是一个关键的特征,一般都是两三个字。但是学界并没有统一的说法,有人说是工匠的名字,有人说是定制者的名字,但是,奇就奇在,刻在器物底部的字,一般都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比如‘王尊’这两个字,哪像个普通人的名字?”一谈及专业,方承恪立即滔滔不绝起来。 “会不会是器物的级别?比如这件越窑青瓷,如此顶级的工艺,这在当年,一般人哪能用这么好的东西?”唐易就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方承恪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双眼向上越过老花镜片,盯着唐易说道:“你和老朽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目前能收集到的器物太少,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这只瓷壶我就是来送给您的,在我手里糟蹋了。”唐易心想,今天说话间出现了这么多顺坡,自己之前费劲想了许多搭话的方式,居然全没用上。 “送给我?”方承恪一把摘下了眼镜,如同盯着一个外星人。而秦伯毓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只壶虽说不是什么顶级的珍玩宝器,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唐易,你知道这壶价值几何?”方承恪轻轻放下瓷壶,正色问道。 “市场价值,能有几十万吧。”唐易小心答道。 “市场价值!市场价值!”方承恪突然一按沙发,站起身来,回头严肃地对秦伯毓说道,“文物界这潭水都被你们这些古玩商给搅混了!” “哎,老夫子,你别借机打击报复啊,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也偷偷卖过一块玉佩吗?”秦伯毓并不气恼,反而提起陈年旧事,直戳要害。 “我当时穷得快没饭吃了。再说了,那是块普通的民间佩玉,和这种文物能相提并论吗?”方承恪突然转过身来,正色对唐易说道:“唐易,这只壶我不能收,如果你真想给文物研究做点儿贡献,我建议你捐给古代史研究所。” 唐易也慌忙站起身来,“方教授,这事儿我听您的,捐给研究所我当然没意见。我今天来主要不是因为这只壶,确实是因为毕业论文的事儿,壶只是附带的。” “嗯。”方承恪脸色缓和了一些,坐下身来,“你能有此举动,让我很欣慰。哦,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秦伯毓秦老,这是他外孙女林娉婷。” “秦老好,林妹妹好。”唐易连忙打起了招呼。 林娉婷咯咯笑了起来,“方爷爷,您的学生挺有意思的。” 唐易这才意识到,林妹妹这个称呼确实有些不合适,不过,林娉婷最初给他的惊艳感觉,确实有点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意思。 “他的论文也有点儿意思。”方承恪随即看着唐易说道,“当时是一位老师拿着你的论文给我看,说你接了个电话就跑了,连论文都忘了拿,落在了答辩现场的桌子上。说实话,我看了之后,根本不相信这篇论文是一个本科生写的。” !! 正文 第7章 画中有画 “呃······”唐易有些惶恐不安了。因为这句话有歧义啊,一个意思是,以本科生的水平,写不出这么好的论文,应该是研究生写的;但另一个意思是,这论文水平太差了,根本达不到一个本科生的基本水平。 “《试析清宫珍玩流出的社会意义》,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论点:加速了民国高仿品的泛滥。这个论点不好阐述,取巧的话会多用些事例性的论据,但你却很有逻辑地提出了很多观点性论据,还是很能站得住脚的。”方承恪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凭你认出这把壶的眼力,就能确定十之**确实是你写的了。” “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方承恪说着,走到了唐易的身边。 唐易急忙站起身来,调整角度,正对方承恪,“方教授,当时我都准备上台了,但是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我爸突发急病。” 说到这里,唐易的心头又浮现出了今天所经历的一系列的事情,不由略略有些走神,目光定格在了墙上挂的一幅画上面,不知不觉集中了精神。这一看不要紧,他突然愣住了。 方承恪一听,以为触及了唐易的伤心事,心里也知道了大概,连忙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令尊现在没事了吧?” 其实,唐易愣住,完全是因为他调整了角度之后,目光集中到墙上挂的一幅画上面,这幅画上,浮起了一片青绿色的宝光!如果说先前出现的深黄色,深红色都是偏深的颜色,这片绿色宝光却是相对正常的青绿色,但是却明显要比前两次出现的宝光要厚得多,简直就是一块方块! “突发心脏病,经过抢救没事了,晚上已经能下床了,我在医院病房吃的饭。”唐易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你这也算是特殊情况,而且本科生的毕业论文答辩,本来就是抽答,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参加,这样吧,你对研究所捐宝有功,论文就算通过了吧,明天我给系主任说说,85分入档,你看怎么样?”方承恪大手一挥,竟然一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论文答辩通过有三个等级,60分到70为及格,70分到85分为良好,85分以上为优秀。唐易没有参加答辩,能及格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不仅不用补答,而且直接拿了优秀,脸上登时笑开了花,连连向方承恪道谢。 他知道,方承恪所言绝非诳语,现在的历史系主任,就是方承恪当年带的第一个博士生。 不过,高兴之余,唐易仍旧忍不住瞟了那幅画好几眼。 “喜欢这幅画就过来看。”方承恪为古代史研究所争取到了一件珍贵文物,心情大好,也看出了唐易的眼神所向,拉着唐易就走到了这幅画跟前。 “外公,这幅画很珍贵吗?”林聘婷坐在秦伯毓身边,悄悄问道。 “这幅画在客厅了挂了十几年了,设色山水,大开门的东西,一眼就是清末民初的一般画工,你看,画面太满,而且无名无款,这怎么能算得上珍贵?”秦伯毓不以为意。 “不珍贵,方爷爷怎么会挂在客厅,而且那个唐易怎么这么感兴趣?”经历瓷壶一事,林娉婷似乎对唐易的鉴宝能力很肯定。 “这幅画,我听说是你方爷爷也是无意中得到的,画的是你方奶奶老家蜀地的山水,所以挂在客厅。至于唐易,虽然看起来懂瓷器,但却未必懂字画。”秦伯毓最疼爱这个外孙女,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看他看画,多半是想讨好老夫子。” 说完,秦伯毓走上前去,林娉婷见状,也跟了上去。 “我能摸摸看吗?”此时,唐易问了一句方承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唐易用手指轻轻摩挲画纸和装裱的绫子,不过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刚卯上出现了深黄色宝光,东汉越窑上出现了深红色宝光,都是一等一的古玩文物,这幅画也有宝光,但是,感觉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啊,也太普通了!” “不对,前两次出现的宝光,见到实物后,总会有一丝光进入眼睛,微微发凉,这幅画的青绿色宝光,为什么没有一丝光进入我的眼睛?难道······” 唐易苦思冥想,倒把一旁的方承恪和秦伯毓看得有些郁闷了,这幅画虽然有点儿年头,但是不过是一幅普品,这小伙子这是要闹哪一出? “这幅画有问题。”唐易突然说道。这句话,完全是他在思考中无意识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两位大家面前,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犯忌讳的。 “嗯?”秦伯毓此时竟然也发出了惊讶声,因为,细瞅之下,他也发现了问题。他一生鉴宝无数,但却偏偏应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老话,这幅画一眼望去,开门的民国普品,所以他从未细看过,直到唐易说出有问题,他又凑到了近前,这才细究起来。 “这装裱用的是顶级的好绫子,裱工是大师级的,用在这么一幅普通的画儿上,确实有问题。”细看之后,秦伯毓眼中突然闪出着惊奇的光。 唐易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竟然得到了秦伯毓的肯定。其实他只是根据前两次宝光入眼的经验,猜测并没有直接看到发出青绿色宝光的本源,所以猜测这幅画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 听了秦老的话之后,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幅画里面,很可能夹藏了另一幅画! “画中有画!”唐易语声铿锵。 听唐易说出此话,秦伯毓眼睛一亮,随即看了一眼方承恪,方承恪点点头,秦伯毓便把这幅画从墙上摘了下来,开始摸索画的背面。 “装裱用的是加厚的云鹤丝绫,果真是名不虚传,里面多出一层,画面居然还如此平整!”秦伯毓说话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他中气十足,听得唐易耳中一震! “走走走,到书房来!”方承恪也很激动,把众人拉进了书房。 硕大的书画桌上,这幅画被平铺开来,方承恪拿起了裁纸刀。 “老夫子,我看还是找一个专业的装裱师傅来吧,原画虽说不济,但好歹也是一幅民国的画作。”此时,秦伯毓反而比方承恪要冷静几分。 “等不及了,没事,我从边上开!”方承恪比量着,就要下刀。 “几十年了,你这臭脾气总是改不了。也罢,大不了再补。”秦伯毓其实也很着急想看看内中乾坤,但是与方承恪相比,他的心性要沉稳一些。 方承恪按住画,用裁纸刀轻轻划开了画的侧边,果然,此画是用两幅绫子衬底,划开结合处,绫子中出现了一个夹层。方承恪继续下刀,将画的侧边完全划开了。 !! 正文 第8章 中正是谁 方承恪将划开的侧边撑开,发现里面果然藏有一张古画! 秦伯毓搭了把手,方承恪从里面慢慢将这张古画抽了出来。 厚重的青绿色的宝光浮动在古画上方,又有一丝飘进了唐易的眼睛。唐易心跳加速,胸腔内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幅古画,是宋代常用的绢本,微微泛黄。画面是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雪山,孤亭,山下有河,水面上,有三两小舟横卧,河边一渡口,有三五人求渡。 入眼此画,唐易觉得如同进入了画中,仿佛一阵寒意袭来,差点儿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而后,又忽然想起现在正是大夏天,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正在欣赏古画的方承恪和秦伯毓一愣,随即竟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误解了唐易笑的原因,还以为是面对宝物的无尽欢喜。 “后生可畏啊!”方承恪笑道,这显然是在夸赞唐易。 “老夫子,你这算是拾人牙慧。”秦伯毓摇了摇手。 “这怎么算是拾人牙慧?” “在看到东汉越窑瓷壶的时候,我已经对唐易小友说过了。哈哈哈哈。”秦伯毓又笑了起来。两人相交数十年,却总是少不了拌嘴斗气。 “看在这幅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方承恪又把目光投向了古画,这幅画没有笔墨落款,只有两个朱红的印章,都是小篆,倒是好认。一长方形朱印为“中正毫巅”,另一印章只印了一半,勉强能认出是“纪察司”。 “印有纪察司的半印,说明此画曾被明代内府收藏,断然真品无疑,这‘中正毫巅’,那就应该是作者的印章了,毫巅二字,那真是自负到了极点,但放到这幅宋画上,一点儿都不为过!”秦伯毓看着古画,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雪山孤亭图,大师之作!”在美女面前,唐易不甘示弱,也恰到好处地抛出了这句话。 “然也!”方承恪笑出了一脸皱纹。 之前,林娉婷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不过,看着中正二字,她倒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中正是谁?这名字好熟悉。” “唐易,你来介绍下?”方承恪显然已是胸有成竹,把机会给了唐易,而秦伯毓也是笑着看向唐易。 唐易心里一阵叫苦,“早知道不在美女面前装逼了,秦老只说了句‘这幅宋画’,宋代画家很多,我哪能一下子看出是谁的作品?中正,我知道的只有老蒋,但显然不是他啊。哪位宋代画家的名字里带有中正呢?” “一般人看到中正,往往会想到老蒋,你说的熟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巧了,宋代一位书画大家,名讳里也有中正两字。”唐易犹豫了几秒钟,先是说出了这句话拖延时间。 “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林娉婷着急之下,竟一只手抓住了唐易的胳膊。唐易的胳膊上一阵温软滑腻,差点儿就醉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恰在此时,唐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此时,林娉婷的脸色也起了变化,仿佛有些奇怪。 “我先接个电话!”唐易也发现了林娉婷表情的变化,但此时如蒙大赦,哪顾得了这些,立即从书房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妈,我还在方教授家里,嗯,没事了,论文通过了,好,这边有事,回头打给你。” 挂了电话,唐易立即在手机上点开度娘页面,输入宋、画家、中正几个字。看到弹出来的页面,唐易放下心来,“原来是他!居然是又名中正!怪不得我想不来。” “不好意思啊。这时候来电话。”唐易笑着走回书房,林娉婷则是瞪着他,等待下文。 “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幅画是范宽的巅峰之作。而且并不用笔墨落款,只是盖了一方朱印,更是罕见,稀世珍品啊。”唐易接着笑道。 所谓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指的是北宋年间山水画的四个宗师级的人物,南有董源、巨然,北有李成、范宽。 范宽,又名中正,字中立,性情疏野,嗜酒好道。因用笔强健有力,皴多雨点、豆丁,故而雪景画乃是一绝。存世作品极少,均为博物馆收藏。 “虽然没有笔墨落款,但这确实是范宽的手笔,而且印章中的‘毫巅’二字,足以表明了这是他自己都非常满意的作品。”方承恪突获至宝,语声中竟然带了几分颤抖。 “李成之笔,近视如千里之远;范宽之笔,远望似不离座外。欣赏这幅雪山孤亭图,如入画中,寒意顿生,正是应了这句评价。”秦伯毓本是沉稳之人,但此时手指轻抚画作,竟是一时不能自已,另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发出了夸张的呼吸声。 秦伯毓也是见惯了宝物之人,但是面对着这幅画,竟然也是难以自抑! 这也难怪。目前流传在世的古画,公认最早的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而唐画宋画,也是十分稀少。况且北宋以后,无数画家对范宽推崇备至,但是一直以来,除了博物馆中的少数几幅珍品,民间从未有过他的画流传出来的消息。 “这宝物在我家中雪藏十数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方承恪兴冲冲走出了书房,“我去拿酒,咱们今天好好喝几盅!” “秦老,这幅画的市场价值······”见方承恪走了出去,唐易这次悄声向秦伯毓请教道。 “市场价值?”秦伯毓听到这个词儿,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定夺的表情。 “市场价值恐怕我估不出来!这幅画如果上拍,最终成交价儿将会是多少,只能看现场的具体情况了,恐怕会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么跟你说吧,九年前,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拍了两个多亿,开创了当时华夏古瓷器的拍卖记录。如果这幅宋画上拍,恐怕,要创下华夏古代字画的拍卖纪录!” “如果非要我估价,不是我卖乖,我看用‘无价之宝’这个词儿更合适。还有,这件事儿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对向任何人泄漏。”秦伯毓一连串地说道。 !! 正文 第9章 何去何从 “我滴乖乖!”唐易一阵咋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怪不得两位大佬都这么激动!我这就是所谓的撞大运吧!要知道,即便靠着“眼光”发现了这宝贝,但是,如此宝物,平时哪里有碰上的机会?恐怕比中彩票大奖的几率还低! “要不是老太婆去燕京看孙子去了,真得让她好好整几个菜!”唐易还在思索间,方承恪一手端着一盘花生米,一手端着一盘拍黄瓜,胳肢窝夹着一瓶茅台,走进了书房。 “你难道不能亲自下厨?这样的千年奇珍,一辈子能见几回?好事都让你碰上了!”秦伯毓目光里的艳羡味儿,迅速在房间里弥漫,连唐易都能轻易嗅到。 “哈哈。”方承恪毫不在意,在书房的另一张小桌上摆下了酒盅。“方爷爷,我不喝酒。”林娉婷见方承恪摆了四个酒盅,急忙说道。 “方教授,我也不喝酒,再说我也该告辞了。”唐易站起身来。 “你不能走!这宝贝要不是你,怎么能重见天日!”方承恪放下酒盅,一把拉住了唐易,把他摁到了座位上。 “男子汉,不喝酒哪能成。”秦伯毓打开茅台,先给唐易倒了一杯,然后深嗅了一下酒气,“老夫子,这酒,你最起码得藏了20年了吧?” 唐易看着眼前的酒盅,“好,我听秦老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他一天之中遭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大片还刺激,突然豪气顿生。 “咳咳”一股辛辣顺喉而下,呛得唐易咳嗽起来。平时同学聚会,唐易倒是喝一些啤酒,但是从未喝过白酒,没想到味道如此之冲,他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笑了起来,“你这喝酒的本事可比鉴宝的本事差远了!”秦伯毓说道。 “给!”此时,林娉婷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递给了唐易。 唐易接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碰了林聘婷的手指一下,纤纤玉手,葱白凝脂,不由心里一甜,脸顿时红了。 “不用不好意思,酒量是练出来的。”秦伯毓见唐易脸红了,还以为是被笑得不好意思了,开口安慰道。 喝了一口牛奶,唐易这才觉得嗓子里舒服多了,感激地看了林娉婷一眼,而林娉婷也是微微一笑。 “唐易,你这都毕业了,找到工作没有?”抿了一口酒,秦伯毓突然问道。 唐易心里正甜着呢,突然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唉!人家可是豪门千金!随即低声说道:“还没有。” “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泛古堂来帮忙?”秦伯毓嚼了一颗花生米,笑意盈盈。 “我能行?”唐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老爸说过,秦老的泛古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个品牌之下,有古玩城、拍卖行、典当行,涵盖了艺术品和珠宝的各个门类,在整个华夏,都享有极高的知名度。 “你怎么不行?捡漏买了东汉越窑,一眼识破画中玄机,在我泛古堂,机会多的是,假以时日,你的前途无可限量!”秦伯毓一边说,一边心想,如果这个小伙子品性能靠的住,倒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不行!”还没等唐易说话,方承恪突然反对道,“年纪轻轻投身商海,好好的人也会学坏了!” “唐易,你在历史和文物的研究上有很高的天赋,我建议你继续攻读研究生,本来我精力有限,去年开始已经不带硕士生,只带博士生了,但是为了你,可以破例增加一个硕士生名额!而且可以硕博连读!”方承恪转头又对唐易说道。 好嘛,上午还是一个找不到工作又从答辩现场赶向医院的倒霉小子,晚上就成了香饽饽,两份带着巨大的诱惑性的前途从天而降,摆在了眼前! “哎,你说你,怎么老不知足啊,东汉越窑你弄到研究所了,范宽真迹你收在家里了,我好容易发现一个人才,你还要来当当拦路虎!”秦伯毓看着方承恪,手指轻扣了几下桌子。 “我恰恰是为了保护人才!商界面临的诱惑太多了,而且俗话说,无奸不商,唐易太年轻了,面对诱惑,如果不懂得拒绝,很容易掉进泥潭而不能自拔!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反对他走你这条路子,但是最起码也得等研究生毕业了再说!”方承恪朗声应道。 “无奸不商!我奸吗?我光是文物回流就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了!老夫子,你这纯粹是强词夺理!”秦伯毓似乎有些激动了,声音猛然抬高了。 “这怎么能是强词夺理?我又没说你奸!”方承恪的声音也跟着抬高起来。 唐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坐在一边的林娉婷,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越笑越觉得可笑,一会儿工夫,便捂住了肚子,有些笑岔了气的感觉。 方承恪和秦伯毓的争辩自然被打断了,两个老人看着林娉婷,都有些疑惑,这丫头这是怎么了? “外公,方爷爷,你们俩刚才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我和表哥抢蛋糕吃。”林娉婷终于止住了笑声,缓了缓说道,“更可笑的是,人家唐易就坐在这儿,你们也不问问人家自己的决定,就这么抢了起来。” “我也不是蛋糕啊。”唐易一脸尴尬地说道。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放声大笑起来,火气瞬间都降了下来。 “鬼丫头!”秦伯毓笑着点了点林娉婷,而后又对唐易说道,“唐易,你的意思呢?有没有决定?” 唐易看了看秦伯毓,又看了看方承恪,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换做旁人,这两个机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是收藏界巨擘抛来橄榄枝,一个是学界泰斗破格录取重点栽培,无论走哪条路子,都可能成为业界翘楚。 唐易低头冷静了一会儿,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林娉婷,最终坚定地说道:“秦老,方教授,我确实已经决定了,研究生我不能读,泛古堂我也不能去。” !! 正文 第10章 决不摘牌 这下子,不仅秦伯毓和方承恪吃惊,连林娉婷都跟着吃惊了,“难道是他自尊心太强,想自己找工作?” “唐易,不要逞一时的意气。”秦伯毓劝道。 方承恪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接着问道,“唐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这件事儿如果出现在昨天,随便哪一个机会,都能把我幸福地砸晕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让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唐易缓缓说出了老爸被设局陷害的经过。 “我老爸在古玩街经营了一家名叫多宝阁的店铺,一周前有人送来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老爸觉得是真品,就收了,这毕竟是个大件儿,除了拿出了所有积蓄,还跟当时正在现场的雅玩斋老板徐宽借了50万。” “但今天上午,买家来提货时,却不知道从哪找来个专家,鉴定是赝品。老爸和专家起了争执,专家竟要砸瓶一赌——要是真的,他们高价收走残片,要是假的,一分钱不给,多宝阁关门摘牌。” “结果瓶子砸开,里面竟然发现了一处高仿品的内印。这事儿,徐宽从头到尾都跟着搀乎,而且这个打赌本身就很玄乎,他还在一旁拱火。老爸现在也明白了是徐宽做的局,但是明白了也晚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老爸才会气得心脏病突发,我才会从答辩现场临阵脱逃,跑到了医院。所以,我要把多宝阁撑下去,哪里都不能去!”说完,唐易的胸口开始起伏起来,眼睛里已闪动起了泪光。 两位老人相顾默然,林娉婷也低下了头。 “你看吧,我早就说了,古玩一行,如果完全商业化,必是尔虞我诈,做局设计,坑蒙拐骗,害人不浅啊!”方承恪叹息道。 秦伯毓这次没有针锋相对地反对方承恪,而是缓缓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无宝缘,金睛火眼。” 唐易点了点头,心想,此言确实不虚,吃亏上当者,归根结蒂,还是由于自己的眼力不够,眼力够了,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不过,你说的这个雅玩斋的老板,手段也太龌龊了些,远亲不如近邻,兔子不吃窝边草,看来确实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秦伯毓接着说道。 “我觉得,有时候真小人要胜过伪君子。”唐易说道,“如果他再多有一些耐心,多加一些表演,恐怕最后就能彻底把多宝阁给吞掉了!”这刻骨铭心的经历,让唐易陡然间加深了对人性的洞察。 听闻了如此经历,又见唐易心意已决,秦伯毓和方承恪也不便再多勉强。听到唐易随后的这番话,秦伯毓突然问道:“唐易,你准备换个什么店名?” “多宝阁的牌子我坚决不摘。”唐易回答道。 “这······”方承恪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是小人做局,但是既然当众说要关门大吉,那意思就是这块招牌不能留了,即便是你子承父业,也算换了老板,但是仍旧保留这块招牌,恐怕会留下口食,招人非议啊。” “古玩一行,往往把声誉看得极重,这件事,唐易你要三思。”秦伯毓也是赞同方承恪的观点。 唐易看着两位老人,微微一笑,“虽然招牌还是那一块,但是已经不是多宝阁,而是阁宝多!” “阁宝多?”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发出了疑问。 “嗯,我准备去工商部门注册更改店名。原先的多宝阁是从左至右读的,但古人行文,却是从右至左,这样,牌子不摘,店名却换了,而且更有意味!”唐易笑着解释道: “人过多宝阁,阁宝多过人,这阁宝多,听起来也很是顺畅。” “好,好,好!”秦伯毓听后,一脸说出了三个好字,这个小伙子,一天之中给了他太多惊喜,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了。 “据说,乾隆皇帝当年在一家名为‘天然居’的酒楼,想出了一副上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他让身边的纪晓岚对出下联,纪晓岚对出的是: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你这个阁宝多,倒是更有一番风味。”方承恪赞道。 “其实我也是被逼急了,有些投机取巧了,在方老秦老面前,真是贻笑大方了。”听了两位老人的夸赞,唐易一时也有些飘飘然,但这样的情况他哪敢托大?却仍是一副谦逊的样子。 “难得,难得。”听了这句话,方老和秦老相视一笑。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吧。”借着这个话茬,唐易起身告辞。 “好,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方承恪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多了,也就不再挽留。 “我也走了,顺道捎你一程吧。”秦伯毓也跟着站起身来。 “老秦,我告诉你啊,可别再打他的主意。”方承恪正色说道。 “你看看你,老是瞎琢磨什么?我还能暗度陈仓不成?走,唐易,让这老夫子自己在家里守着这张画偷着乐吧。”秦伯毓笑道。 见此,唐易也不好拒绝,辞别了方承恪之后,下楼跟着秦老上了那辆加长林肯。 “唐易啊,开店,尤其是开古玩店,千头万绪,也极容易有麻烦上身。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事儿,可以联系我。”车上,秦伯毓说着,一摸口袋,“哎,我的手机没带?这样吧,娉婷,你把唐易的号码存下来。” “我给你打过去吧。”唐易心中一喜,连忙掏出了手机,问询林娉婷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林娉婷的手机铃声,居然和唐易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我来电话时,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我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唐易心里一阵舒坦,立即将林娉婷的号码存了起来。晚上车辆不多,车子很快开到了医院门口。“唐易,今天事出匆忙,我就不去看望令尊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多保重。”停车后,秦伯毓说道。 唐易自然不会把客气话当真,“秦老,让您绕路送我回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谢谢您!”说完,又看了一眼林娉婷,发现林娉婷的一双大眼睛也在看向自己。 “呃,林妹妹,再见!” “再见!”林娉婷笑着摆了摆手。 刚下了车,车窗突然落了下来,“对了,唐易,明天晚上有一场拍卖会,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秦伯毓说着,从车窗里递出一张请柬来,“想去的话,自己填上名字就行了,章印已经盖好了,时间地点上面都有。” 唐易双手接过请柬,连忙说道:“我一定去学习一下!” “要是拍卖会上你还能捡漏,你真得大摆一桌了,呵呵。”秦伯毓开了句玩笑,车窗玻璃缓缓上升,车子从医院门口驶离。 “娉婷,你觉得这个唐易是真有本事还是运气好?”驶离的车内,秦伯毓突然问道。毕竟是驰骋古玩界数十年的老人,兴奋劲儿一过,稍加回味,便觉得唐易还有一些稚嫩之处。 此时,林娉婷正在摆弄手机,要给唐易的手机号码加个备注,听到外公的这句话,她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略加思索后说道:“不管是真本事还是运气好,能够得宝,才是王道!” “哈哈哈哈,说得好,得宝才是王道。” 林娉婷重新低头摆弄手机,却发现已经输入了一个“宝”字,不由抿嘴一笑,在“宝”字后面加上了“哥哥”两字。 “林妹妹······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宝哥哥。”此时,走在医院甬路上的唐易,突然幽幽感叹了一句。 !! 正文 第11章 我要捡漏 唐易回到病房,老爸和老妈正在商量怎么处理多宝阁的事儿。 “这么晚了,明天再商量吧,妈,你回去睡吧,今晚我陪床。”唐易说道。 “教授把瓷壶收了?”易素梅却直接问道。 “他不收。”唐易笑了笑。 “不收?不收你怎么说论文通过了?再说你也空着手啊。” “他让我捐给古代史研究所了。妈,你太小看方教授了,他让我论文通过,是因为论文质量高,而且我确实是有特殊情况。”唐易解释着,脸上露出了兴奋,转而对唐中峰说道:“爸,你猜我碰到谁了?” “碰到谁了?”唐中峰还在琢磨店面的事儿,接口应了一句。 “秦伯毓秦老!”唐易拉过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原来秦老和方老是大学同学,两人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对,就是下午给看瓷壶的那个老人。” “这么巧?“唐中峰也来了精神,又看了看唐易,接着说道到:“臭小子,光是碰到秦老,不会这么兴奋吧?” “我靠!爸,你这也能看出来?还有一张宋······”唐易刚想说宋画,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医院里,而且秦老也交代过他,对此要守口如瓶,还是找机会再告诉老爸吧。 “秦老还送我一张请柬。”唐易切换得倒也平整,从兜里掏出了那张请柬。 “这个拍卖会档次不低啊,一定要去看看!”唐中峰接过请柬认真看了看,指着请柬上的“拍卖交流会”几个字说道,“拍卖后面还有交流二字,估计参加的都是山州古玩的圈儿里人,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嗯,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学习!对了爸,关于多宝阁的事儿,我也征求了方老和秦老的意见,我决定不找工作了,继续经营咱家的店铺!” “什么?”闻听此言,易素梅先是惊叫起来,“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去当二道贩子?” “素梅,怎么说话呢?”唐中峰皱起了眉头。 “妈,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我这个专业工作又不好找,你说我干什么好?再说了,这怎么能是二道贩子呢?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而且还能和我的专业结合。”唐易按住了老爸的手,转头对老妈说道。 “唐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等易素梅搭腔,唐中峰先开了口,“只不过我当众说过要关了多宝阁,另起炉灶会很麻烦。” “放心吧,爸,这店不用关,招牌也不用换!”唐易接着把在方老家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唐中峰的眉头舒展开来,最后,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好,就这么干!” “干什么干!不行,我不同意!”易素梅被唐中峰的拍巴掌声吓了一跳,直接冷着脸说道。 “妈!”唐易上前,拉起了易素梅的胳膊,“现在找工作很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工作,再说了,多宝阁是老爸半辈子的心血,你就忍心看着这么毁了?我向你保证,如果经营店铺赚不到钱,我立即把店盘出去,重新找工作!” 说着,唐易将一只手在背后朝老爸做了个手势。“嗯,要是在经营店铺的同时,有好的工作机会,也可以把店盘出去!”唐中峰立即打起了配合。正说着,唐中峰发现,唐易的背上,有着一块块的白渍,这是t恤湿透又干了形成的汗印子,唐易整整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孩子长大了!”唐中峰突然长出一口气。 “好,你们爷俩可别合起来诓我!”听到唐中峰这句话,易素梅也是一愣,终于松了口。 “老妈万岁!”唐易一把抱住了易素梅,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孩子,弄了我一脸口水!”易素梅擦了下脸,嗔怪道。 “妈你回去吧,今晚我陪床。” “那好,明天早上我买了早点来替你。” 易素梅走后,唐中峰说道,夏天是古玩市场的旺季,应该尽快开张,开张时大张旗鼓说明“阁宝多”新店开张,趁机消除误解。根据医生的说法,唐中峰情况不是很严重,大约一周左右就能出院,爷俩暂时商定,就在唐中峰出院后,立即着手准备。 一夜无话。第二天易素梅来到病房,唐易吃了早餐之后,先回家休息了一上午。临近中午,唐易刚睁开眼,“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一看来电显示,唐易立即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滑动了接听键:“林妹妹你好!” “未来之星,我外公让我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的拍卖会,大多是圈子里的人,拿到请柬的,一般都会带着东西上台参拍,有点儿私下交流的意思,也有点儿斗宝的性质,你要是感兴趣,最好也带件东西过去。”林娉婷银铃般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更加悦耳,她给唐易起了个未来之星的名号。 “啊?怎么昨天没听秦老说?”唐易问道。心想就这一下午的时间,让我去哪里找东西?还未来之星,是今晚发懵吧? “是这样的,外公本来没想让你带东西,但是又怕你有东西但是因为不知情没带去,刚才突然想起来,才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另外还想告诉你,这个拍卖会是一个古玩商主办的,他手里正式的拍品主要是铜器。” “哦,那你去吗?” “吼吼,我今天晚上同学聚会,就不过去了,祝你拣到宝哦!”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林妹妹,玩得愉快。”挂了电话,唐易沉思起来,按说他一个新人,带不带东西无所谓,摆明了抱着学习的态度去,也没什么,但是很显然,秦老对他是抱了希望的,不然也不会让林娉婷再打个电话。 这该如何是好? 唐易起身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这么短的时间要找到好东西,不是不可能,但除非出大价钱直接去买大开门的东西。但唐易手里,只有一张几十万块钱的银行卡,而且这可是一家人全部的家当,哪能随便动! 那剩下的办法,只能靠捡漏了,而且要在半天的时间内在捡漏!他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古玩市场。 “我要捡漏!”唐易双手撑住洗脸池,突然一字一顿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他从来都信奉一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而且现在还有“宝光”相助,机会应该更大一些。 山州的古玩市场,一共有三处,一处就是多宝阁所在的古玩街,经营各种古玩文玩,玉器翡翠,高中低档都有;一处是位于商业区的山海古玩城,档次较高,除了古玩,集中了不少大型的红木家具店,有老的,也有仿的。 剩下的一处,名叫山州文化市场,里面的物品相对驳杂,除了古玩文玩,还有各种工艺品、图书、笔墨纸砚、花鸟虫鱼,简直是包罗万象。 唐易决定,去文化市场转一转,因为文化市场相对较大,品种也杂,捡漏的机会说不定大一些。 !! 正文 第12章 重剑无锋 文化市场向来比古玩城和古玩街热闹,可能是因为多了几分平民气息。今天赶上周六,气温又不似昨天那般炎热,故而市场里摩肩接踵,就连卖糖葫芦和卖烤地瓜的生意都很红火。 唐易边走边看,连看了几十个地摊,一堆堆的东西锃明瓦亮,五光十色,看着丰富极了,一个地摊就恨不能囊括华夏五千年的文明,不过,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走到市场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块绿铜锈色的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招牌作长方形,上面是三个颇具金石味道的篆隶:万选斋。 “万选斋?”唐易突然想起,林娉婷告诉他,庄家今晚主要拍卖铜器。 这是一家主营古钱币的店铺,店名是应了“青钱万选”之意,同时店里还有一些青铜器。唐易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宝光出现。看来,摆在外面的,都是大路货。 看了一圈,唐易发现了一枚品相不错的崇宁通宝大钱。崇宁,是宋徽宗的年号之一,而铜钱上的“崇宁通宝”四个字,正是宋徽宗手书的瘦金体,铁钩银划,风采华丽。这崇宁通宝,是广大泉友热衷的一种古钱币,根据字形的大小、笔画的差异、穿口的不同,分出了至少数十种类别。 这一枚崇宁通宝,是东北的干坑,薄薄的一层绿锈,整体无瑕疵,秀美得很。唐易示意店主拿出来看看。 “老弟,有眼力啊,我这里的崇宁,就这一枚最好。”店主是一个中年男子,头顶微秃,脸型较长,一脸的精明相。 “什么价儿?”唐易并不啰嗦。 “少了五百不卖。没缺,没流铜,小字隔轮,这样的美品可不多见啊。你是行家,我就不多说了。”店主笑着说道。行家一词,做不得真,你就是个棒槌,他也照常夸你是行家。至于小字隔轮,是指铜钱上的字体偏小,同时没有与铜边相连,看起来更为疏朗精致,广受热捧。 “那您留着吧。”唐易拔腿就走。 “哎?小伙子还挺着急的,我这还有一枚好品相‘当十’咸丰重宝,你再看看啊。”店主本来以为唐易会开口讲价,不料他想都没想就要走人。 “我对古币不是很感兴趣,本来就是进来随便看看。”唐易稍一驻足说道。 “得,你也不用来这手敲空盒了,看来是想看好宝贝,古剑感兴趣吗?”老板瞅了瞅唐易说道。 所谓“敲空盒”,是一句行话,是指进了店铺扫一眼没好东西,便随便选一样问价,不论开价几何,概不还价,拔脚走人。若店主有好东西,便会从里面拿出来。这一手比直接问店主还有没有好东西要要显得周到,毕竟,直接问,对摆出来的东西含有鄙视的意味。 这一手,唐易听老爸说起过,只不过他第一次用,并不是十分圆熟。 古玩店里,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大部分都是看个热闹,店主喜欢的是两种人,一种人是有钱的人,另一种人是懂规矩的人,当然有钱又懂规矩更好。唐易有钱没钱,店主看不出来,但玩了一手敲空盒,最起码是懂规矩的人。 “哦?”唐易没想到,店主还真有东西在里面,“有好东西当然得看看了,里屋?” “好嘞。”长脸老板把唐易让进了柜台后面的里屋,外面则由在擦柜台的小伙子应付。 里屋空间不大,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排大柜子倚墙而立。 长脸老板从柜子底部拿出了一只木质剑匣。集中精神盯着这剑匣看了一会儿,唐易的眼睛就亮了。因为剑匣上方,飘动着一片白色宝光!这白色,是那种很深的白色,有些接近乳黄色了,而且很厚! 打开剑匣,长脸老板拿出了一把青铜剑。白色宝光在剑上飘动,又有一丝进入了唐易的眼睛。 不过,这剑的品相着实不咋地。 整体来看,剑体硕大,剑长约70厘米,柄长约15厘米,剑宽约9厘米,剑柄尾端呈圆箍形,剑柄上依稀有些花纹,剑有中脊,两刃看起来阴沉沉的,并无锋芒。 因为形体过大,所以此剑显得笨拙,同时,剑身布满一层绿色的铜锈,更是有碍观瞻。最要命的是,靠近剑格的剑身上,似乎有一处方块状的修补痕迹,仿佛又贴上了一块青铜片一般,四周也布满了锈迹。 “这把青铜剑,开门的春秋古剑。”长脸老板见唐易一直在审视此剑,开始压低声音讲故事了:“这是中原省的土夫子送来的,说是开了一个大墓,他们还损了一个人,来送货的时候,少了三十块死活不干,最后我好不容易压了十块,最后二十块收上来的。” 块,也是行话,就是万的意思,有时候一块也指一百元。不过这里,长脸老板的意思显然是“万”。古玩交易,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或有人下套,才衍生出了这种行话。当然,长脸店主也是看唐易懂行才这么说,对普通客人当然不能,人家要是较真那还不麻烦了? “就这品相?还二十块?”唐易露出不满的表情,但是手却握住了剑柄,拿了起来。好重! “老弟,你也别跟我玩儿虚的,这都是开门的东西,你看这把剑,比一般的春秋古剑都要大,绝对是件宝贝。”长脸老板看着唐易脸上犹疑不决的表情,连忙说道。 “大就好吗?拿我买把铡刀岂不是更值钱?春秋古剑讲究的是形制优美,这把剑确实太大太笨拙了,而且锈得太厉害。”唐易松开了手,“算了,你收起来吧。” 说着,唐易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当然,他不是真的想走的。欲擒故纵,他懂,长脸老板也懂,就看谁先绷不住。 “老弟真是个急性子,如果真想买,价钱可以再商量。你觉得多少钱能照顾这个生意?”长脸老板看唐易快速地走了三四步,这才说道。 “算了吧。”唐易稍加停顿,接着走出了里屋,走到了店铺前厅。 “老弟是个识货之人。古玩这东西,不怕卖便宜了,就怕卖给不识货不懂规矩的。这样吧,今天我还没开张,我图个吉利,交个朋友,一口价十八块。”长脸店主跟着走到了前厅,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时候才是真正谈价的开始,一开始长脸老板说二十块收的,唐易也根本没当回事儿。 “八块!”唐易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根据市场行情,档次一般的春秋青铜剑,也就是十万以内,唐易听到长脸老板的开价,已经确定他不知道这把剑的底细。有宝光浮动,应该不止是十万二十万的东西。 而且从表面来看,这把剑品相差,形制笨拙,若不是因为这厚厚的浓白色的宝光,唐易断然是不会开出这个价格的。 “老弟,这个价儿我真卖不了。”长脸老板摆了摆手。 “那你忙着,我去别处转转。”唐易抬脚向外走去。 “哎,老弟,你要成心要,十二块,我再搭你这枚崇宁通宝,你看怎么样?真的不能再低了!”长脸老板在唐易身后喊道。长脸老板真是会做生意,一枚几百块的大钱,竟然也拿来当搭头。 “这个品相,八万是个高彩头价儿,一分钱也不能加了。”唐易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一只脚已经跨出了万选斋。 “好了好了,我真服了你了老弟,八块就八块吧,我这个剑匣也送给你,行了吧?”长脸老板小跑上前,拉住了唐易。 “呵呵。”唐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剑匣是榆木制成,后配的,值不了仨瓜俩枣的。 “好吧。交个朋友。成交。”唐易答应了。店里设有pos机,直接就可以刷卡。 这一次,虽然一下子花了八万,但是唐易并没有太多心惊肉跳的感觉。一来,白色宝光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二来,接二连三出现的宝物,对他的神经也确实有一定的麻木作用。 重剑无锋。只是唐易还没完全搞明白,这把古剑到底珍奇在什么地方? !! 正文 第13章 错金古篆 唐易让老板用编织绳将榆木盒扎了几圈扎牢,提着便走出了万选斋。 山州文化市场门外是一条小街,街道不宽,双向两车道,加上是周末,所以显得比较拥堵。喇叭声四起,一辆车接着一辆车排队似的慢吞吞前行。唐易提着榆木盒,眼见车辆行进如此之慢,打算直接插空过马路,于是,便加快脚步,从一辆中型货车后面走了过去。 “哎呀!”刚走过货车的车尾,他突然叫了一声。因为,从两排车流的空隙中突然穿过来一辆电动车,眨眼就到了唐易面前! 可不要小看这电动车,没牌没照,时速四五十公里没问题,最关键的是,目标小,不易躲避。 好在唐易本来就是从车流中穿过,所以也算加了小心,立即将身体往后一缩,但是手拎着的榆木盒子的一头却碰在了货车车尾的一角。电动车唰的开了过来,唐易不由自主地手往上一提,一个把持不住,榆木盒子飞了出去。 “没长眼啊!”骑电动车的是个小伙子,撞了人不但不道歉,反而扭头骂了一句,而且车子并未减速,一溜烟跑了。 唐易没空去搭理这个骑电动车的,急忙去看榆木盒子。榆木盒子飞了起来,不偏不倚飞向了货车的后车斗。后车斗里有几只白色的塑料桶,盒子飞起,落下时一角磕到了一处桶盖上。 也不知道是桶盖盖得不紧还是这一下磕得太厉害,居然将桶盖磕开了,咕咚一声,榆木盒子掉进了桶里。 唐易清晰地看到,木桶里溅起了液体。 “尼玛,这么巧?”唐易嘀咕了一句。幸亏路上堵,货车停在车流中止步不前。唐易快步上前,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师傅,我有东西掉到你车后斗里了!”唐易见司机摇下车窗,立即说道。 “你上去拿就行!”司机是个魁梧汉子,下巴上满是胡茬,他毫不在乎地扬扬手,示意唐易直接爬上去拿。 “掉你车上的塑料桶里了,我看见好像里面装的是液体。你要不要也看看?”唐易心很细,心想还是说明白的好,万一是酒之类的喝的东西,别让人说出什么不是,这件事儿毕竟和货车司机没关系。 “啊?塑料桶都有盖子,怎么会掉进去?你是什么东西?”果然,货车司机似乎有些担心。 “是个长条木盒,把一个桶的盖子砸开了······”唐易还未说完,前方的信号已经变成绿灯,打头的车辆已经开始启动,货车司机见状,立即对唐易喊道,“你先上车,没事,东西丢不了!” 唐易见状,也由不得多想,立即跑到车头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刚坐稳,货车前的那辆车就启动了,货车司机立即跟了上去。 “刚才没来得及说,那塑料桶里是氨水,要是掉进桶里,你也没法儿直接下手拿!”货车司机倒是好心,建议道,“反正是木盒,在氨水里也没事儿,我是要去送货,估摸着十几分钟就到了,到地方之后我帮你借一副胶皮手套,你再拿吧。” 唐易想了想,这似乎是最为可行的办法了,便点头应允。 货车开到了一处洗衣店门前停下。唐易心想,怪不得说能借到胶皮手套,原来是洗衣店。氨水能去除污渍,是洗衣店要的货。 “不好!”刚想到这里,唐易突然意识到,氨水是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木盒里的青铜剑在里面泡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被腐蚀了? 唐易几乎是跳下了车,接着三下两下爬到了车上,“师傅,麻烦您赶紧帮我从店里要一副胶皮手套!” “小伙子挺着急的,你等着。”货车司机常来送货,和老板熟得很,立即走到了店里,不多会儿便拿出了一副黄色的胶皮手套递给唐易。 唐易从塑料桶里拿出木盒,发现木盒早已被泡得湿透了,提起来之后,里面哗哗向外流出了氨水,显然木盒里面已经被水灌满了。 刺鼻的气味弥漫,唐易屏住呼吸下了车,将木盒放在洗衣店门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着就把青铜剑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而货车司机也立即上车,盖上了塑料桶的盖子。 好处是在洗衣店门口,货车司机很热心,又帮忙从里面接了一根自来水管子出来,对准木盒和青铜剑冲洗起来。 刺鼻的味道逐渐消散,最终闻不到了。木盒被冲刷后显得很干净,青铜剑······ “卧槽!”唐易看着被冲洗干净的青铜剑,不禁叫出声来,铜锈竟然全都剥落下来,想不到氨水竟然有去除铜锈的功效! 绿色的铜锈去除,整把剑却没有受损,反倒是露出了黑亮的青铜底色,一种逼人的寒气在剑身缭绕。而且,去除了锈迹,古剑的形制仿佛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光气的笼罩之下,硕大的剑身看上去,竟然没有半分笨拙的感觉。 唐易急忙掏出手帕,将整把剑细心擦拭了一下。这一擦不要紧,原本覆盖在剑格上侧剑身上的青铜片,竟一下子被擦了下来!这青铜片不知用什么方法贴合在上面,生出一层锈迹后,锈与铜片边缘齐平,更为牢固,没想到被氨水浸泡后,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掉了下来。 掉落之后,原先被青铜片覆盖的地方,竟有丝丝金光闪动! 唐易一惊,手里把持不稳,青铜重剑的一侧剑刃斜着向下荡了过去。 “咔嚓!” 黑黝黝的看似无锋的剑刃恰好切到了榆木盒子上,这榆木盒子竟然如豆腐般被切为两段! 榆木的弹性很好,一般用柴刀砍起来颇为费劲儿,而且这榆木相当于泡了水,应该更加坚韧,没想到竟然在毫不用力的情况下轻松被切割,断口光滑平整,如同打磨过一般! “这宝光真不是白给的!”唐易心里惊叹一声。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又回到原先被青铜片覆盖的地方,这里之所以发出丝丝金光,是因为上面有两个错金铭文! 对于青铜剑也好,青铜器物也好,铭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样的东西,铭文越多,价值越大。铭文有错金,错银,铸刻等种种分别;错金,无疑是最为贵重的。 所谓错金,就是用纯金丝将铭文镶嵌到青铜里,这种技术,春秋时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直到今天也不禁令人拍案叫绝,不得不赞叹古人的手段。 剑身上这两个错金铭文,丝毫看不出镶嵌的痕迹,仿佛自成一体,熠熠生光。反观当下大量的仿制品,一般是先在表面刻好字,然后涂上金泥,冷却后再加以修整,终究有失呆板。 很多青铜器上的铭文,都是金文,金文这个称谓也大抵是因为出现在金属器上,如此得来。唐易毕竟是个历史专业的大学生,稍加辨认便得出结论,这把青铜重剑上的两字错金铭文,应该是一种古篆,似乎和金文有些许相通,但终究不是金文。 !! 正文 第14章 涂锈奇方 这两个字,唐易不仅认不出来,而且端详了半天,连是哪种字体都不得而知。 “小伙子,没事吧?”此时,货车司机已经卸下了塑料桶,准备离去。 “没事,没事,歪打正着,把剑上的锈迹给去除了。对了,您车上有编织袋什么的么,我的盒子被砍断了,我包一包带走。”唐易抬头看了看司机,立即说道。 “这是个古董吧?值钱吗?”司机从车上找出两个编织袋,又拿出一小捆细绳,递给了唐易。唐易从古玩街上出来,这把剑又是古剑样式,司机自然而然有此一问。 “什么古董啊,就是个工艺品,我家老爷子好这口儿,买着玩的。”唐易迅速用编织袋和细绳将青铜剑捆扎好,然后掏出一张50元的票子递给了司机,“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你这不是骂人么?”司机摆摆手,立即倒退了两步,扭头就要上车。 唐易快步跟上,“买两包烟抽!”便把钱塞到了司机的裤兜里。 “你这小伙子!”司机嗔怪了一声,却没有再把钱掏出来,“这样吧,你去哪里?我再送你一程!” 唐易想了想,没有推辞,“好,去山海大学吧。” 唐易隐隐有一种预感,想辨识这样古奥的文字,恐怕放眼整个山海省,方承恪教授是最具权威的专家了。 货车司机发动车子,离开了洗衣店。许是刚得了五十块钱,他心情不错,伸手按了下车上的cd按钮。 “你一十五岁登帝位,少年天子不知愁······”车内传出了越剧《梅龙镇》的唱腔,货车司机竟然跟着哼唱起来,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汉子居然学着吴侬软语哼唱,让唐易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越剧?越······”不自在的同时,唐易却蓦然想起,在上春秋历史课的时候,越王勾践是个不可不提的人物,而“越王勾践自作用剑”更是声名赫赫,唐易自然见过这把剑的图片资料,剑身上这八个字的铭文也是错金而成。 那上面的字体好像和我这把青铜剑上的字体相同! 难道这两个字是鸟虫篆?! 鸟虫篆,又称鸟虫书,笔画如虫,画首饰以鸟状,由此得名。鸟虫篆是春秋中后期至战国时代盛行于吴、越、楚等南方诸国的一种特殊文字。这种书体常以错金形式出现,高贵而华丽,富有装饰效果。 当年,越王勾践剑出土,为了辨识这八个字的错金鸟虫篆,就连郭沫若这样的专家也和其他专家产生过争议,可见当时鸟虫篆极难辨识。不过,经过数十年的研究,当下对鸟虫篆辨识度已经有极大提高,想必,对于方承恪这样的专家来说,认出这两个字,应该不会那么困难了。 想到这里,唐易突然兴奋起来,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如果这两个错金古篆是鸟虫篆,这把剑很有可能是春秋时的王侯用剑,加上浓厚的宝光,那就肯定是一件宝物,错不了! 到了山海大学门口,唐易谢过货车司机下车,接着给方承恪打了一个电话,方承恪正在古代史研究所,听说唐易又入手了东西,直接让他带着到研究所来。 “来来来,今天周末,研究所没人,我是因为老婆子不在家,自己没事干,所以来看看。”唐易来到方承恪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门前,还没敲门,方承恪就拉开了门,可能是早听到了唐易的脚步声。 唐易三下五除二将编织袋拆下,小心将这把青铜重剑放到了方承恪的桌上。 “嗯?”方承恪见到这把硕大的古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他立即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拿起剑仔细端详起来。 看着方承恪的认真劲儿,唐易一阵汗颜,事出匆忙,他就用编织袋子包着把剑拿过来了,确实是太不讲究了!以后坚决不能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方承恪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两个字的错金铭文上。 “鸟虫篆!真乃神器也!”方承恪终于小心放下古剑,盯着唐易说道,“唐易啊,我真是怀疑,你和宝物的缘分是不是天生的,这样的奇珍,居然也到了你的手里!” “方教授,我确实是无意中在文化市场淘到的,这应该是把春秋时的王侯用剑,只是我不认识这两个错金古篆······”唐易挠了挠头,认真说道。 不等唐易说完,方承恪就打断了他:“无意中淘到?这宝剑虽说不是大开门,但是光这两个错金铭文就会让很多人心动了,这样也能让你在文化市场捡漏?这岂止是把王侯用剑这么简单!” “方教授,是这样的,刚开始时,这把剑布满绿色的铜锈,错金古篆的部分也被一块青铜片遮挡,结果我不小心把剑掉进氨水桶里的,阴差阳错,居然铜锈尽去,而且青铜片也掉下来了。”唐易连忙解释道。 “氨水?暴殄天物啊······”方承恪不由立即重新端详这把古剑,突然间眉毛一挑,“不对啊,氨水虽然有络合铜锈的作用,但又怎么会清除得如此彻底,难道是······” 看着方承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唐易也没敢出声,静等下文。 “看来,真的有‘涂锈方’!”方承恪沉吟道:“这传说中的‘涂锈方’早已失传,而且只存在于极少的野史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知者甚少。主要是古人在战乱时为了保护一些珍贵的金属器,使用奇特的方法在器物表面造就一层锈迹,遮挡本来面目,以使携带时不易被关注。” 方承恪接着介绍道:“你说的青铜片覆盖错金铭文,也印证了这一点,错金部位是没法涂锈的,所以贴合上了一块铜片,看起来似乎是修补的痕迹,十分巧妙。不过,就这把剑来说,确实是值得大动心思来保护。” “也就是说,这层锈是涂覆上去的,其实并不是剑体自身的锈迹,相反还起到了保护古剑,避免生锈的作用?这正因为这样,才能被氨水一次性去除?”唐易陡然明白了,不由接口问道。 “是啊,古人哪里会制造10%的氨水这种化学制剂,涂锈方肯定有自己的一套除锈方法。只是你的运气也太好了,碰巧去了锈。而且,如果你碰上的氨水浓度过高,或者泡的时间再长一点儿,恐怕剑体表面可能要受损了,现在,竟然是恰到好处!”方承恪面带欣喜,手指指向了那两个错金古篆。 “方教授,这两个鸟虫篆难道就是这把剑的名字?”唐易忍不住立即问道。 !! 正文 第15章 大师欧冶 “巧了,这把剑上的铭文还真是剑的名字。唐易,你应该知道春秋时的五大名剑吧?”方承恪一边问,一边在在办公室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 唐易自然也不好去问方承恪在找什么,略加思索便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相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允常所铸的五把名剑。允常为勾践之父,还有人认为,其中的纯钧剑就是越王勾践剑,不过这个有待商榷。” “不错,知道的不少。好了,我直接告诉你,经过我辨认,这两个错金鸟虫篆,就是‘巨阙’!”方承恪终于从一个柜子底部拿出了一个紫褐色交杂的的长方形木匣,放到了古剑旁边,笑着对唐易说道。 “啊?方教授您的意思是,这把剑是失传已久的名剑巨阙?!”虽然早有准备,但唐易的下巴仍旧差点儿掉到地上。 怪不得,方承恪说不是王侯用剑这么简单! 方承恪随手拿起一张白纸,在古剑的剑刃处轻轻滑过,“嗤!”一声细微的声音,白纸的一边被划下了一条窄边,切口无比平整。整个过程如春风拂面,不着痕迹。 这看似黑黝黝的剑刃居然如此锋利,如此反差确实撼人心魄! 方承恪拿着白纸说道,“巨阙刚炼成之时,越王持剑端坐露坛,有人驾马车驰过,因为太快,所以惊扰了他饲养的白鹿,越王生气抽剑一挥,马车居然飞了出去,越王又用剑砍向铜锅,如切米糕一般砍出了缺口,所以称之为巨阙。” “也就是说,这错金铭文,是命名之后才有的?”唐易在一旁问道。 “这只是个传说,无从考证,而且,错金本来也得在剑身成型之后施为。”方承恪笑着解释道。 “如果确定是是巨阙剑,那就果真是欧冶子所铸?”唐易继续追问道。 “根据《越绝书》的记载,欧冶,也就是欧冶子,是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越国人,欧冶子出生,正值东周列国纷争,越国当时成为楚国的属国。少年时代,欧冶子从娘舅那里学会冶金技术,开始冶铸青铜剑。此人智慧非凡,被称为中国古代铸剑鼻祖。《吕氏春秋》有云:得十良剑,不若得一欧冶 。”方承恪先大体介绍了欧冶子的生平。 而后又接着说道:“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出土时完好如新,锋刃锐利,剑身满布菱形花纹,是用相当纯粹的高锡青铜铸成的,黑色花纹处含有锡、铜、铁、铅、硫等成分,铸造工艺非常高超。这一考古发现,其实就可以为欧冶子铸剑的记载提供一个实物佐证,这完全可以说明,包括巨阙在内的五大名剑并非只是传说。” “但是这把巨阙并没有菱形花纹。”唐易一边听,一边沉吟道。 “这把剑通体黑黝黝的,相比青铜底色更深一些,很可能有一层薄薄的类似勾践剑黑色花纹的东西,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剑体过于硕大,所以没用花纹装饰,因为目前这样会显得更为刚猛。欧冶子毕竟是一代大师,这些方面他也会考虑到。”方承恪解释起来。 “那这把剑比起勾践剑如何?”唐易又立即接口问道。 “当然,这把剑无论从历史文物层面,还是实际价值上,肯定都比不上勾践剑,但是,也算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宝物了。”方承恪用手轻抚剑身,瘦削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啧啧赞道。 唐易心里一沉,心想方承恪又提到了“历史文物”,莫非又是在暗示自己应该捐献出去?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起了些许变化。 “你小子!”方承恪见前面不断追问的唐易没有吭气,而是陷入了沉默,表情也有些变化,不由笑道:“你是怕好容易到手如此宝物,结果我又建议你捐献出去,是吧?” 唐易听后,嘿嘿笑了一声,“不瞒您说,这东西我本来想带着参加一场拍卖会呢,如果能有卖家出个好价钱,也算是我阁宝多的启动资金。” “拍卖会的事儿我自然知道。这把巨阙宝剑显然从未入土,而且经过涂锈保存,说明是在民间一直流传的,虽然说不上是传承有序,但也算是长期为私人所有,所以如果买卖的话,应该是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的。”方承恪笑着对唐易说道。 “我懂了。谢谢方教授。”唐易喜笑颜开,不由对方承恪鞠了个躬。 “呵呵。上次你捐给研究所一件瓷壶,也算价值不菲。对你个人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了。其实我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补偿你,现在有了这把巨阙,我就不用太担心了。你说巧不巧,我手头正好有个木匣!”方承恪说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紫褐色木匣。 唐易审视木匣,木质细腻,花纹美观,颜色浅的地方是褐黄色,深的地方却是紫黑色的感觉。凑近一闻,有幽幽的降香。入手感觉很扎实,而且从大小上来看,恰好比巨阙剑大不了太多,果真十分合适! “这木匣的用料是海黄吧?太贵重了!”唐易审视之后,抬头连连摆手,海黄的名头如雷贯耳,这盒子确实是太贵重了! 人分三六九等,木有花梨紫檀。在红木大家族之中,海南黄花梨和印度小叶紫檀无疑最为名贵。海南黄花梨简称海黄,市面上还流行另一种黄花梨——越南黄花梨,简称越黄。而前者的价格,不知要比后者高出多少倍。 海黄又有油梨和糠梨之分,油梨也被称作油格,颜色多为深褐色,紫色。油梨的特点就是比重大,油性足,多产于海南西部。而糠梨也被称为黄梨,颜色多为黄色和淡褐色,相对油梨来说,糠梨密度稍差,油性不足,但却胜在纹理漂亮,产地主要是海南东部。 这两种海黄各有千秋,所以都有爱好者。不过,油梨因为油性足,所以更不容易开裂,一般制作大件更为稳定,而糠梨因为花纹漂亮,所以用来制作佛珠、手串比较多。 方承恪拿出的这个木匣,是紫油梨老料。就目前的行价来说,一吨如此顶级的海黄木料,已经飙到了两三千万,这个盒子块头不小,重量肯定超过了10斤,那就是十几万的木料钱。 但是,木匣的价值,不能机械地用重量这么算,板材规整,做工精致,内衬上好的皮料,着实是一件精品,所以,这个盒子的价值,应该在几十万上下。 !! 正文 第16章 又遇徐宽 看唐易不太好意思,方承恪笑着说道:“你别把它想得太贵,这个木匣在我这里放了小十年了,那时候海黄的行价顶多也就是现在的十分之一,而且是别人送我的。” 唐易听了方老的话,心想那也不便宜啊,仍想拒绝,但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好,不由沉吟起来。 “我给你说实话,当时人家送我这件木匣时,里面装的是一把定制的龙泉宝剑。后来,这把宝剑被我一个老朋友看上了,从我这里顺走了。结果,他不喜欢木匣,配做了鲨鱼皮的剑鞘,说要挂在家里。所以,我这盒子也没用啦!”方承恪踱步上前,拍了拍唐易的肩膀,再一次劝说道:“再说了,你帮我发现了范宽真迹,连个让我谢你的机会都不给?” “好吧,方教授,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唐易听方老这么说,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刚才您说拍卖会您知道,您去吗?” “我是要去捧场的。主办人算是一个老相识。”方承恪一边介绍,一边拿起巨阙古剑,放进了海黄木匣之中。 唐易看到方承恪一副认真的样子,便没有上前帮忙。 合上盖子,方承恪接着说道:“这个人名叫余鸿光,原先是山州园林局的副局长,我们是在一次保护古建筑研讨会上认识的。后来,他居然下海做起了园艺公司,这两年又搞起了房地产开发,现在也算是知名企业家了。他在青铜器上面的造诣很深,不夸张的说,比起一些所谓的专家来,毫不逊色。” “看来,带着这把名剑去,真是太合适了。”唐易笑道。 “他有主场优势,如果你真的想出手,除了老秦,我看没人能和他抢喽。不过老秦痴迷瓷器,对青铜器主要喜欢鼎啊簋啊之类的大件,对兵器不是很感冒。”方承恪分析道。 “感冒?”唐易略有惊讶,没想到老爷子还能用上这么新鲜的词汇。 “怎么?是不是要给我点个赞?”方承恪哈哈大笑起来,“令尊如果已无大碍,晚上不妨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顿饭吧,然后一起去拍卖会如何?” “我问问情况。”唐易点点头,给老妈易素梅打了个电话,得知老爸确实已经好多了,不过,发现巨阙的事儿,唐易没有提及,他打算拍卖之后,再给老爸一个惊喜。 当听说唐易打算和方教授吃饭,易素梅捂住话筒,和唐中峰说了一句。 “应该的,方教授是学界泰斗,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唐中峰忙不迭说道。“你爸没事了,晚上还吵着要吃红烧肉呢,你吃完了直接去拍卖会就行了,你爸现在晚上也不用陪床了。”李素梅嘱咐道。 “好,妈,你也多注意休息。”唐易挂了电话,心里一动,对方承恪说道,“方教授,你喜欢吃红烧肉么?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湘菜馆?” “好啊,我喜欢吃辣,那家湘菜馆的毛家红烧肉确实不错。”方承恪点头应允。 吃饭的时候,唐易得知,方承恪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国外,儿子在燕京发展,平时家里就老两口。因为老伴儿想孙子了,所以去燕京住一段时间。方承恪虽然平时不主动涉足古玩圈,但是在历史文物方面名气太大,所以经常有人慕名前来求教,总有拗不过的时候。像这次拍卖会,就是因为主办人余鸿光三番五次的邀请,才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饭毕,两人一起前往拍卖会现场。 举行拍卖会的山海会馆,是位于山州市南郊的一处园林式酒店,宛若一座小公园,绿树成荫,花草铺展。夏日天长,将近晚上7点还是大亮,但已有些许凉意,漫步在甬路上,鸟语花香,唐易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沿着林间道路,唐易和方承恪一老一少来到了一栋白楼门前。大门两侧,站立着两个保安,迎接客人,检查请柬。 两个保安身材挺拔,眉清目秀,唐易心想,这余鸿光为了这场拍卖会倒是费了心思,连保安都经过挑选。 方承恪正要递上请柬,突然一阵笑声从门内传来,一个身材高大,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的中年男子走出门来。 “方老光临,蓬荜生辉,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中年男子一步趋前,握住了方承恪的手。 “鸿光老弟客气了。”方承恪微微颔首,面露笑容。 “方老您这是折煞我啊,我是晚辈,怎能担得起‘老弟’这两个字!快请!”余鸿光说完,伸手示意礼让方承恪先请。而后,伸手就要拿唐易手中的盒子,“小伙子,我来!” 唐易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余鸿光以为东西是方老带来的,还以为他是方老的司机,拿过东西的意思,自然是不想让他进入会场。 方承恪驻步,微微抬手,对余鸿光道:“这位小友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是老秦给的请柬!” “秦老给的?”余鸿光的脸色微微一变,又重新打量起唐易来,这小伙子除了长得帅气点儿,哪里也看不出和古玩沾边,而且太年轻了,山州古玩圈里有点儿头脸的人,余鸿光大多也都认识,年纪怎么也都在40岁以上。 不过,能让秦老送出请柬,又和方老一起前来,实力和背景自然不容小觑,余鸿光反应很快,哈哈一笑,“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啊,小兄弟怎么称呼?” “余总过奖了,我叫唐易,初涉古玩圈,还望多多指教。”唐易主动伸出了手。 “唐易?”此时,恰好有一人走到了门口,唐易话音刚落,他就发出了声音。 唐易定睛一看,竟然是徐宽! 唐易松开了和余鸿光握住的手,怒火突然中烧,他胸口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强压自己的怒火,而后,才盯着徐宽说道:“徐老板,又见面了!”这一声“徐老板”,一字一顿,语声间仿佛带着一股铁骑突出刀枪鸣的气息。 “你来干什么?你认识余总?”徐宽没当回事儿,虽然是和唐易说话,但是目光却朝向余鸿光,微笑示意。 “看来,你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失陪!”唐易前行两步,远离了徐宽,而后突然又觉得不妥,回头示意方老,让他先进。 “他一个小屁孩儿,也能来参加拍卖会?”徐宽的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他转头问向余鸿光。 “咳咳,是啊,唐易小友今天也带了宝贝,哈哈哈。”余鸿光看了一眼方老,这时候自然没法多说,不由打了个哈哈。 一听“徐老板”,又看到唐易这个样子,方承恪心里明白了几分,他径直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莫欺少年穷······” !! 正文 第17章 徐宽登台 听了方老的话,徐宽一愣。他没有见过方老,只是和余鸿光相熟,待唐易和方老走进去,这才小声问向余鸿光:“他是?” 余鸿光看了看徐宽,“他就是方承恪方老!” “啊?那你刚才怎么不介绍一下?”徐宽连忙道。 “唐易是和方老一起来的,你这个态度,我怎么介绍?还有,唐易的请柬是秦老给的。”余鸿光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其实,余鸿光和徐宽并不是很熟,只是都是圈子里的人,平时免不了打交道。时间快到了,余鸿光不再多说,接着对徐宽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下,徐宽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唐家本来差点儿垮了,这才一天工夫,怎么唐易就拽起来了?竟然有两位大佬保驾护航,这是什么节奏?回过神来,却见余鸿光已经等不及走了进去,不由也立即快步进去了。 唐易和方老一道,进入门口,接着又按照指示进入了一个大厅。大厅非常大,平时应该是一个宴会厅,但是现在被布置成了拍卖厅。和一般拍卖厅不同的是,座位并不是一排排的,而是在四周布置了沙发,沙发面前还有方桌,上面摆放着烟灰缸和茶杯。两名穿旗袍的服务员,正在穿梭忙碌,添茶倒水。 而在大厅前侧中央,则摆放了一个展示台,作为拍卖时展示物品之用。 看到方老进入,相识的人立即上前打起了招呼。当然,没人认识唐易,所以他不知不觉便被隔在了一边。 “秦老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少人的目光顿时调转过来。 秦伯毓微笑着走进了大厅。显然,认识秦老的人要比认识方老的人多,秦老一进入,顿时成了焦点,大多数人都起身上前,和秦老寒暄握手。 “秦老,您可真准时啊!”余鸿光笑着迎向秦老,此时,距离拍卖会开始还剩5分钟。 “鸿光,你的排场搞得够大啊!连方教授都请来了!”秦老笑道。其实,这时候他还没看到方承恪,但他早知道方承恪要来,所以直接说了一句。 这一句,让刚才没和方老打招呼的人都有些悔意,他就是方老啊!方老平时参加圈子里的活动不多,事先没想到方老也会来,早知道上前认识一下,递张名片也好啊。现在秦老说出来了,再上前就有些不合适了。 “哎?唐易也早到了?”秦老说完,发现了方承恪,唐易就在方承恪身边不远处,他自然也看到了。 “秦老!”唐易上前几步,笑着上前,双手握住了秦老的手。这时,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一时有些安静。 “今天带什么宝贝来啊?”秦老笑着,眉毛弯了下来,显得尤为和蔼可亲。 “刚淘到的物件儿,方老还送了个海黄木匣,到时候还得请您来掌掌眼啊。”唐易笑着答道。 “好!到时候等你亮相了!”秦老点点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唐易没有细说,秦老也不会细究,反正今晚要亮相,所以都是无所谓的事儿。 此时,人群中已经传来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这小伙子是谁啊,秦老对他这么客气?” “方老送的木匣?还是海黄的?” “两位大佬都如此看重,他带来的东西有看头喽······” 而最惊讶的自然还是徐宽,刚才只是余鸿光介绍,现在却是他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天之中,唐易居然从草地飞上枝头,一个连工作都没找到的毕业生,现在本应是家徒四壁,从哪里找来的宝贝参加这种档次的拍卖会? “哼,别看你现在有人撑腰,我倒要看看,你带来什么东西,要是赝品,我连你老爹买卖赝品的事儿一并抖出来,看你怎么收场!”徐宽喝了一口茶水,眼神中似有凶光。 唐易坐在距离展示台较远的位置。而靠近展示台一侧,有三个位置特殊的沙发,方承恪和秦伯毓占了两席,还有一个,坐了一个打扮时尚,气质华贵的中年女性。唐易从旁边的人议论中得知,这个中年女子是山海省珠宝玉石鉴定中心的主任欧阳云烟。 显然,这三个人有点儿拍卖会专家团的意思,主要是鉴定点评。所以,秦伯毓虽然不是主办人,手里却有一定数量的请柬。 拍卖开始了。 “诸位都是咱们圈子里的人,我这个人又抠门,所以就没有请主持人,我自己来主持,很省钱啊。”余鸿光拿起无线话筒,走到展示台一侧,笑着说道。这自嘲式的开场白,显然是想先幽他一默。 周围发出了会意的笑声。 “闲话少叙,我也就是对青铜器略懂,那就霸道一次啊,今天哪位带青铜器来了,我请他第一个上场!”余鸿光环视大厅,朗声说道。其实,但凡古玩圈的人,虽然一般是只精通一种,但是对各种古玩基本都有些了解,余鸿光说自己对青铜器“略懂”,那是谦虚到家的话。客随主便,他要求青铜器第一个上台,倒也不算过分。 唐易不知道都有谁带了青铜器,他虽带了青铜剑,但是作为一个新人,是不打算第一个上场的,不由得四下看了起来。实际上,带青铜器来的人还真不多,一来,有一定档次的青铜器,多是商周的东西,确实不好寻摸,二来,余鸿光是青铜器专家,带件普品来,未免自己跌份儿。 “我来吧!”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易定睛一看,竟然是徐宽站了起来。 “好啊,那就有请雅玩斋的徐老板上台!”余鸿光点头示意,待提着锦盒的徐宽走上前来,将话筒递给了他。 徐宽微微一笑,将话筒和锦盒都放在了展示台上,然后从锦盒里掏出了一只青铜壶,摆到了展示台上。展示台中央,有一个能旋转的坚固托盘,一放上去之后,这只青铜壶就开始转动起来。 徐宽拿起话筒,却并不说话,伸手示意,意思是让大家先看看,目光中充满了自信。 这只青铜壶高大端庄,十分秀美。高50多厘米,口径大约15厘米,腹径大约30厘米,圈足应该在25厘米左右,有盖。整个器型上修长下丰满,有双耳,为兽首衔环。通体有三层花纹,地儿为雷纹,两组弦纹将一把壶分成上中下三段,三段都装饰有波曲纹,而盖子顶部则是团凤纹。 “西周波曲纹双耳盖壶,是熟坑的东西,包浆真不错。”余鸿光看了几眼,心里便基本有谱了。所谓熟坑,指传世的或者出土很久的东西,由于经常被盘摸,所以器物表面会出现光润亮熟的包浆,故而被称为熟坑。与熟坑相对的,是生坑,顾名思义,是刚出土的东西。 徐宽不是傻子,买卖这种水准的东西,如果是生坑,是涉嫌违反文物法的,当着这么多人,自然要带熟坑的东西亮骚。 唐易的目光自然也盯紧了这只波曲纹双耳盖壶,让他不愿意接受的是,青铜壶之上,居然浮动着一片深白色的宝光,而且达到了一定的厚度。 !! 正文 第18章 宝光缺口 “今天我带来的是西周青铜波曲纹双耳盖壶。诸位自然知道,波曲纹,旧称环带纹,宽阔的带状大幅度弯曲,中间饰以龙纹,鸟纹,可谓美不胜收啊。这是一件熟坑的东西,锈色薄匀漂亮,包浆堪称完美。”徐宽见展示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得意洋洋的介绍起来。 “诸位再请看,此壶除了铸造精良,整体无比优美,这一对衔环兽耳也是匠心独运,实在是画龙点睛啊······” 徐宽在台上说到衔环兽耳的时候,唐易盯着浮动的宝光,突然心头一动,他突然发现,这一层白色的宝光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因为这一次的宝光又是白色的,而徐宽恰好穿了件黑色t恤,相当于有底做衬,所以这个缺口就如同黑色的一般。 唐易细细看这个缺口,审视良久,终于发现了缺口的特别之处! 这片宝光,像是一个有一定厚度的薄方块,很立体,而这个缺口,竟然像是嵌入宝光一般,居然是一个衔环兽耳的大致形状! 此前见到的宝光,上面都没有缺口。巨阙古剑上也是白色宝光,而且宝光的颜色深浅和厚度与这只青铜壶差不了多少,但是也没有缺口。 唐易放松了精神,先间隔了一小会儿,然后再度凝神看向青铜壶,缺口仍在,并没有消失。 “难道······”唐易心下有些意动,“常听老爸说,古玩作假,有时候并不是全假······” 作假,其实是一个比鉴定更为高深的技术。全假的东西自然更容易被识破,随着公众鉴赏水平的提升,作假的手段也水涨船高,比如瓷器,底款很重要,赝品就可能用老底拼接,底儿是真的,上半身却是假的。而青铜器的造假手段,也包括重新铸造、拼接、假锈伪装、伪造增加铭文等等。 唐易在沉思的时候,现场已经传出了一些赞叹声。从外观上看,这只青铜壶确实几无瑕疵,而且基本看真。 “既然都是自家人,底价我报个偏低的吉利数,388万!有意的可以上前来细看了!”徐宽恰到好处地报出了底价。 余鸿光早就盯准了这只青铜壶,心下生喜,但是他并没有立即上前,而且等着其他人上前先看。作为主办者,这点儿风度还是要有的。有几个人上前,开始细细观摩起来。 “器型,年代,纹饰,特征都很清晰······”一人一边仔细审视,一边沉吟道。 “重量也没问题。”一人带着白手套,拿起了掂了掂。 “锈色和包浆堪称经典啊。”一位老者摘下了老花镜,啧啧赞道。 待众人基本散去,余鸿光也走上前来。“余总,这样的精品如今可不多了!”徐宽在一旁说了一句。 “嗯。”余鸿光应了一声,仔细看了起来。这时候,唐易也走上前来。 看到唐易上前,徐宽脸色一变,但毕竟是公开场合,他并没有说话,仍旧站在一边。 唐易先是仔细看了这件青铜壶一遍,然后再度集中注意力审视宝光,他发现,缺口出现在青铜壶上方左侧的的位置,没了黑色的底衬,这宝光中的缺口变成了无色,恍若空气一般,但还是能辨识出来。 随即,唐易便盯着青铜壶的左耳看了起来。 自从有宝光入眼之后,唐易对器物的观察深入了许多,也犀利了许多,一番审视之后,他发现,左耳纹饰之间的铜锈颜色,似乎和右耳以及壶身微微有一丁点儿的色差,而左耳的包浆,润度上好像也欠了一点点儿。 当然,这些都是十分细微的,唐易要不是“眼力”猛然提升,即便再仔细看,也是不会看出这些差别的。 “看来,这只壶的左耳确实有问题······”唐易心下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余鸿光就在唐易身边,自然也注意到了唐易的目光所向,不由也盯着青铜壶的左耳看了起来。 看着两人都在盯着左耳,徐宽心里一抽,“难道有问题?不可能啊,我不仅找好几个人看了,而且还做了最高科技的年份检测,绝对是西周的青铜器无疑!” 这两人不回到座位上,竞拍就没法开始,徐宽有些着急了,张了张嘴,准备开口提醒一下。 正在此时,审视良久的余鸿光却起身走到了秦老身边,在其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秦老虽然坐着,但其实也一直在看这只青铜壶,一番观看之后,他觉得基本是件开门的东西,所以并没有上前细看。而方承恪远观的重点,自然是纹饰和年代特征,这些更没有问题。 但是,听了余鸿光的耳语之后,秦老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居然立即起身,走到了青铜壶的旁边。而余鸿光又对方老点头示意。这意思很明白,秦老如果拿不定主意,到时候可能还得两人再碰头商议。 唐易一见秦老上台,立即让开了位置。而下面的人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少人站起身来,有人已经开始凑上前去。 这一个举动让徐宽有些惊诧了。秦老并不认识徐宽,但是徐宽自然是认识秦老的。这竞拍还没开始,余鸿光居然把秦老请上来······徐宽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兆。 最要命的是,秦老居然也对着青铜壶的左耳审视起来,而且还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老花镜! “你是怎么注意到的?”秦老一边看,一边向余鸿光问道。 “唐易看这只衔环兽耳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没动弹,我就也凑近看了看。”余鸿光道,“不过我这眼睛现在就有点儿花了,还真是看得不是很明白。” “嗯。”点了点头,秦老接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只放大镜,又仔细看了出来。 唐易站在一边,暗暗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可能是对的。 而徐宽则趁着秦老查看的时候,悄悄扯了扯余鸿光,余鸿光看了徐宽一眼,还是和他走到了一边。 “余总,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和我说说。”徐宽低语道。 “左耳的感觉有点儿不对。不是我不和你说,下不了定论的事儿我能乱说吗?这才让秦老看看。”余鸿光回应道。 “我找了好几个人看过,还做了断代的高科技检测,不会有问题。”徐宽一听“感觉不对”,十分紧张,忙不迭地解释道。 “嗯,不一定有问题。再说了,就是有问题,在咱们圈里,不是很正常嘛。”余鸿光轻轻拍了拍徐宽的上臂,转头又回到了青铜壶旁边。徐宽心里一声叫苦,“你说得倒是轻巧,要是有问题,今天圈里的人来了个七七八八,我这名声可就臭了!” !! 正文 第19章 老胎移植 “呼······”审视之后,秦老长呼了一口气,摘下了老花镜,转头对唐易说道,“你为什么盯着这只左耳看呢?” 此时,很多人已经围了上来。处在最靠近铜壶位置的,是唐易、秦老、余鸿光、徐宽。听到秦老向唐易问出了这句话,余鸿光和徐宽立即紧紧盯住了唐易。 “我个人感觉,左耳的锈色和包浆和壶身整体好像有细微差别。”虽然巴不得这是件假货,但是当着这么多专业人士的面儿,唐易说话仍十分小心和讲究。先强调了个人感觉,判断的内容又加上了“好像”,而且并没有直接说左耳有问题,只是说有差别。 这么说已经比较有艺术性了,真品因为各种原因,也可能会有差别。但其中的含义,无疑是在暗指左耳有假。 “你懂什么!别说你了,就是你爸也未必懂青铜器!”徐宽一直压着,唐易这么一说,有些气急败坏,声音陡然提高起来。 “徐老板,这本来就是个拍卖交流会,有拍卖,也有交流。既然是交流,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说的对也罢,不对也罢,都是很正常的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事实。再说了,你扯出我爸来干什么?这事儿和他有关系吗?”见徐宽有些气急败坏,唐易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而且句句在理,滴水不漏。 “你······”徐宽被唐易抢白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起手指着唐易,忽然又觉得不妥,又将手放下了。 周围已有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此时,秦伯毓突然抬起了一只手,面色沉凝。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唐易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出。 “徐老板,我能说说我的个人看法嘛?”秦老问道。 “秦老,一定要说啊,难不成让我们拍到假货?”人群中不知是哪一个快嘴,不待徐宽回答,就冒出了这一句。 “胡说八道什么!”徐宽突然暴喝一声。不过,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随后只得又冠冕堂皇地说道,“秦老,既然是交流会,但说无妨。” “老胎老料老锈,移植拼接,工艺可谓登峰造极,半真半假。”秦伯毓缓缓说道。 “哗!” 周围如同炸了锅,登时从一片安静变成了一片喧闹,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句话其实已经给这件青铜壶定了性。壶本身就是真的,但是左耳却是移植拼接上去的,而且制造新左耳的材料,也是同年代的青铜器上的铜料,就连左耳上的锈迹,也是使用了老锈移植上去的。 徐宽的脑子顿时“嗡”的一下子,差点儿没站住,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展示台的桌沿儿。 秦老说的话并不难理解。这只青铜壶很可能本来是一只残了左耳的壶,却被“修复”了。这种“修复”,其实就是一种造假。造假者完全可以找来同时期青铜器的残片,然后做成壶耳的样式,再经过添加纹饰、铸造、打磨,接着用老的铜锈移植,最后再做上包浆。 这种造假需要极高的工艺,但是一旦做成,欺骗性也极高。试想,如果不是唐易通过宝光发现了问题,即便是顶级专家,看到壶身没有问题,右耳没有问题,而且左耳的铜料和锈迹又是老的,谁还会如此仔细地专门盯着左耳鉴定呢? 古玩之道,有时候就是一层窗户纸,秦老这么一说,余鸿光立即豁然开朗,而现场精研过青铜器的人,也不由频频点头。 徐宽在秦老说过之后,也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他心烦意乱,但最终也看出了端倪,不由不相信,自己这次真是打了眼了。 这件西周青铜波曲纹双耳盖壶,是他花了近百万从郊区一处老宅子里淘来的。要不是一周多之前,把那件假的元青花玉壶春瓶卖给唐易的老爸唐中峰,狠狠赚了一大笔,他也不会轻易拿出这笔钱来。 在参加拍卖会之前,徐宽可谓春风得意,他除了通过赝品玉壶春瓶赚了一笔,还让唐中峰当众答应关了多宝阁,这相当于挤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且随后又淘到了一件熟坑的西周青铜波曲纹双耳盖壶,这成色的行价绝对在300万以上,又能赚上一大笔,还能在拍卖会上出尽风头。 可是没想到,首先,唐易在以货抵债、家徒四壁的情况下,仍旧不答应把多宝阁盘给他;接着,竟然在拍卖会现场揭穿了青铜壶的作假,这样一来,青铜壶不仅没人会买,而且让他颜面尽失! 什么是现世报,这就是现世报! 徐宽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也抖动起来,“这件西周的,这个青铜波曲纹双耳盖壶······”徐宽竭力想让自己说得平稳一些,但仍旧有些磕磕绊绊。 “西周的,上周的吧?”徐宽还没说完,唐易突然冷冷说道!唐易所说的“上周”,除了揶揄,自然也暗含着徐宽坑唐中峰的事儿。 “唐易。”秦老突然朝唐易使了个眼色,转而对徐宽说道,“徐老板,这青铜壶的上的活儿确实太过高明,老朽今天也跟着上了一堂课。你也不必过于激动,古玩一行,活到老,学到老,谁也不是神仙。” “多谢秦老,受教了!”徐宽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虽然已是气得心肝乱颤,但是仍旧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接着便一言不发,要将青铜壶重新装进锦盒。 “慢!”此时,余鸿光却突然说道,“徐老板,残器都能上拍,你这件修补过的为何要收起来?我有入手的打算的。” 听话听音,徐宽稍加琢磨便明白,余鸿光这番话,那是在尽地主之谊。说“修补”不说作假,也是给自己召集的拍卖会打圆场,意思是拍卖会上没出假货,只是修补过的残器。再者,说有入手的打算,那是要把徐宽掉在地上的颜面捧起来,说明这东西并非一无是处。 说白了,这一句话只是客套,这样的东西,余鸿光断然是不会入手的,他也算准了徐宽不傻,不会真的卖给他。退一万步讲,就算徐宽接话茬同意出手,他也可以表示拍卖会之后私聊,私聊了,找个毛病还不容易么,“哎呀,这里还有毛病,我当时没看到啊。”一句话就解决问题。 徐宽不仅不傻,而且精得要命。 “余总客气了。这是徐某生平打眼的第一件东西,虽然造假手段登峰造极,足可乱真,加上当时徐某是捡漏得来的,没有细看,但毕竟是一次败笔。有此教训,我也相信,这也将是徐某打眼的最后一件。所以,我准备把这件青铜壶放在家中陈设,时时警醒自己!”徐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漂亮! 虽然唐易烦透了徐宽,但是心里仍旧忍不住叹了一句。徐宽的这番话说的确实有水平,承认了打眼,但不否定自己的水平,拒绝了卖壶,却又说要放在自己家中。放在自己家中,那就是私人物品,以后谁也见不到,风平浪静之后,他偷偷卖了大家也未可知。要真的想警醒自己,那应该放到自己的店铺雅玩斋里! “好!大家稍事休息,喝口茶,我们马上拍卖下一件!”余鸿光恰到好处地挥挥手,对聚集到台前的人说道。 稍事休息之后,拍卖会继续。唐易心想,徐宽刚刚打眼,闹出了假货,颜面扫地,自己不如趁此机会亮剑! 想到这里,唐易提起木匣,站了起来! !! 正文 第20章 一剑倾心 “哦?唐易小友今天带了什么宝贝。长江后浪推前浪,让我们一起开开眼?”余鸿光看到唐易站了起来,心想方老和秦老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不由得立即说道。不过他也留了后手,最后一句,显然是问在座的各位。 本来,大家看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儿能受到方老和秦老的青睐,就有几分惊讶,现在看他居然主动要求上台,更是充满了期待,所以也没人和唐易来抢这第二拍的机会。 见大家没有异议,余鸿光便让唐易走上前来。 方承恪已经知道了里面的东西,端坐颔首微笑,而秦伯毓看着方承恪气定神闲的劲儿,心想开始唐易说老夫子送他木匣,想必是已经提前看过了。而且唐易敢接着在这时候上台,手里的东西也必定不差,于是也带着几分好奇。 徐宽喝了几口茶水,一边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下来,一边想着,一定要把唐易的东西好好看看,若是他带来的是一件赝品,那自己这事儿的关注度自然而然就降低了。 所谓各有所思,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唐易将海黄木匣稳稳放到了展示台上,然后把台上提前预备好的可拆卸架子装到了旋转托盘上。这时候,下面的轻微议论声又起来了。 “哎,看,海黄紫油梨的木匣,这木匣子怎么也得几十万啊。” “看样子,好像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兵器,不会再来一件青铜的吧?” “这么好的木匣子,里面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那可不好说,搞不好是绣花枕头,到时候,我直接来个买椟还珠。” “你以为就你自己相中了那个盒子啊······” 议论声中,唐易打开了木匣,放到了一侧,然后小心托起重剑巨阙。展示台中的旋转托盘上的架子,可以让这把剑侧面对着众人,唐易自然把有错金铭文的一面朝外。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气氤氲开来,同时,黑亮的剑身散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芒,两个错金鸟虫篆也熠熠生光。 两千多年前的腥风血雨,代代相传的人世历练,让这把巨阙上涌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慑之气!硕大的剑身,黑亮的色泽,金光闪闪的鸟虫篆,仿佛将现场所有人都带入了萧萧马鸣的冷兵器时代,一时间现场寂静无比,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我的底价,也是388万!”一片寂静中,唐易朗声说道。 徐宽的脸上狠狠抽搐了一下,但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显然是迫不及待要上去仔细诊查诊查了。 余鸿光速度更快,已经直接奔上前去,一边往手上戴白手套,一边反复审视起来。 方老呷了一口茶,依然稳坐钓鱼台。 秦老看了一眼方老,心想这老夫子果然看过了,也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不少人跟着围上前去,有些对青铜器和兵器不感兴趣的,也被巨阙上流转而出的这种气息吸引住了。 余鸿光看了唐易一眼,唐易知道,这是想上手,看着他已经戴上了白手套,唐易点了点头。 余鸿光拿起古剑,目光流转,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一种痴迷。审视良久,他忍不住一手持剑,一手用中指轻弹了一下剑身。 “铮!” 剑做龙吟! “春秋神兵!”余鸿光断然说道。 这一次,他没有征询方老和秦老,便直接做出了结论!秦老虽然没有上手,但却盯着那两个鸟虫篆审视良久,眼神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光。 “余总,你看完了,也该我们上手了。”旁边一位老者见余鸿光久久不愿离手,不由得出言劝道。 “噢,呵呵。”余鸿光也觉得自己略有失态,不由将古剑放到了木架上,老者便立即上手了。 不过,余鸿光对两个字的铭文,却没有太过关注,一来他对鸟虫篆这种古奥的文字并不精通,二来,错金铭文在名贵的古剑上出现,并不是什么太过特殊的事情,有时候即便辨认出来,也很难从中推断出来历。 而且,他把精力集中到了古剑的品相和制式上,已经被深深吸引,也很难分散出太多注意力去研究铭文。“如此成色的春秋青铜剑太少见了!”余鸿光打定主意,准备拿下这把古剑。 趁着其他人观摩的时候,余鸿光退到一边,开始暗中琢磨最高出多少钱。 从近年来的拍卖纪录来看,上好的带铭文的春秋战国青铜剑的拍卖价格一般在二三百万。不过,其中最具传奇性的一把,却拍出了580万的高价,这把剑号称是失传的名剑——湛卢。 但是,那场拍卖会是在海外举行的,余鸿光没有眼见实物,更别说亲自过手了。湛卢,是欧冶子所铸造的五大名剑之一,如果真是湛卢,580万的价格是物有所值的。不过,因为没有亲眼目睹,余鸿光也曾经怀疑过,传说中被拍出的这把剑到底是不是湛卢? 这两年青铜器的价格明显上扬,尤其是青铜剑,品相好制式独特的,拍卖价出现飙升也是很有可能的。 盘算来盘算去,余鸿光打算,将最高出价暂时控制在500万左右,唐易的底价报到了388万,本身也不低了,这就意味着他的加价幅度要掌握好技巧。 打定了主意,余鸿光这才开始注意周围,他发现,方老居然坐在位置上悠闲地喝茶,他不禁有些诧异,为何方老如此不感兴趣?难道······是假货? 不会!不会!这么开门的东西,我怎么会看错? 余鸿光上前来到方老身边,低声说道:“方老,这把剑······” “认出鸟虫篆铭文来了么?”方老微微一笑。 “还没有。不过从品相和制式来说,确实是一件极品。”余鸿光回答道。 “前两年拍出湛卢的时候,上面可没有如此特殊的铭文。”方老颇有深意地看了余鸿光一眼。 余鸿光心里一颤:什么?方老居然将这把剑和湛卢相比?难道······ 青铜剑上的铭文自然是越多越好,勾践剑上多达八个铭文,这把剑只有两个铭文,方老为什么说是“特殊”? 如此品相和制式已经很难得了,如果再是大有来头的名剑,388万倒真是一个不高起步价,500万那就有可能抢不到。看来,关键就在这两个字的鸟虫篆铭文上! 余鸿光正在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老夫子,你不太地道啊!”此时,秦老突然走到了他俩身边。 !! 正文 第21章 角逐竞价 看到秦老有些着急的样子,方老哈哈一笑,“你不是对青铜器感觉一般么?” “感觉一般”是秦老的口头语,对于看到不喜欢的东西,他一般都这么说,当然,见到赝品假货,他也这么说,模棱两可,不伤人。 “这我能感觉一般吗?”秦老靠近方老,突然压低了声音,“千古神兵啊,唐易是怎么弄到的?” “完事了你自己问他吧。现在鸿光还在犹豫不决呢。”方承恪笑道。 “嗯?”秦老回头看了余鸿光一眼,“鸿光啊,你对青铜器的眼力早就声名在外,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连我这个糟老头子都不如了呢?” “哎呦秦老,您可别埋汰我了,您要是不想拍这把剑,给我提点提点?”余鸿光满脸堆笑,小声说道。 “知道前两年在欧洲拍的湛卢吗?”秦伯毓看了看周围,也压低了声音。 “知道,580万,开出了史上高价。”余鸿光心里隐隐感觉,两位大佬都提及湛卢,那眼前这把剑应该和湛卢是一个档次的。 “你怎么确定那把剑是湛卢?”秦老接着问道。 “我没过眼没上手,没法确定啊。”余鸿光说道。 “没过眼没上手,拍卖年鉴上的图片看了吧,你能从图片看出来是湛卢吗?” “好像也不能,它不跟勾践剑似的,上面直接写明了‘越王勾践自作用剑’。” “也就是说,判断它是湛卢,全凭所谓专家的眼力和经验,其实剑上面一点儿可以佐证的东西都没有!这实际上已经降低了所谓湛卢的拍卖价格。你这下明白了吧?”秦老直接给余鸿光使了个眼色。 余鸿光不笨,秦老这一说,他立即明白了,这把剑不仅是和湛卢剑是同样档次的剑,而且比湛卢更容易被确定,而剑身的铭文很可能就是个明证!同时,秦老也暗示他,出价580万以上拍下这把剑,也并不亏。 “秦老,您让我怎么谢您呢?”余鸿光笑了笑,双手拱了一下。 这本来是一句带点儿玩笑意味的话,没想到秦老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还不简单,把你撞大运收的那件郎窑红观音尊让给我,我也不占你便宜,出行价,行了吧?” “呵呵,秦老您什么没见过,怎么就盯上我这件观音尊了呢?”余鸿光没有正面回答,绕了个圈子反问道。 郎窑红,是名贵的传统红釉瓷器,因为始产于清代督陶官郎廷极所督烧的郎窑而得名。而观音尊,又称为观音瓶,是清代康雍乾时期流行的瓶式,短颈丰肩,瓶体纤长,线条流畅。郎窑红和观音尊相结合,可谓代表了清代官窑瓷器的一个典型高峰。 清代的官窑瓷器,有两种经常被一些圈里人挂在嘴边,一种就是郎窑红观音尊,另一种则是珐琅彩花鸟瓶。而且,这倒不是完全从价值上来考量的,重点还是因为这两种瓷器的典型性和艺术性。当然了,郎窑红观音尊和珐琅彩花鸟瓶的市场价值,也都十分之高,尤其是珐琅彩花鸟瓶这种皇家极品,已近天价。 一般的东西,秦老当然是看不上眼的。 秦老听了余鸿光的话,微微一笑,附耳对余鸿光悄声说道:“巨阙。” 余鸿光身体猛地一震!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那两个错金铭文······”余鸿光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可以了吧?值得让你出手那件观音尊吧?”秦老看了一眼方老。余鸿光随即看向方老,方老也含笑点了点头。 居然是巨阙!两位大佬不会跟自己看玩笑的,既然他们如此肯定,那终究是没错了。 “谢谢秦老方老!观音尊,秦老您随时来取。”余鸿光拱了拱手,便立即重新来到展示台前。观音尊虽然名贵,但是却不是唯一的,而且秦老是按照行价买,余鸿光还能比买入时小赚一笔,而巨阙的分量,就不用多说了,孰轻孰重,他岂能分不清? “各位,看好了吧?”余鸿光向观摩的众人问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 “我也看好了这把青铜剑,看来我这个主持人要让贤了,就让唐易小友自己主持吧?哈哈哈哈。”余鸿光爽朗地说道。 唐易早有心理准备,跟着点点头,“那我在各位前辈面前就托大了,这把春秋青铜剑,拍卖底价388万,我看也不用设定出价固定数了,各位直接报数吧?” 这场拍卖会,其实本质上还是一场交流会,所谓竞拍,不过是大家商量着来,没有那么严格的程序,否则余鸿光哪能当主持人?所以,唐易说完,大家立即同意了。 “我出488万!”余鸿光先声夺人,直接报价道。直接加价一百万,自然是一个策略,最主要的功效,是先震退犹豫不决的人。 打算出价的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余总看来今天是志在必得啊,上来就加价一百万。说实话,如果看不出这把剑的真实身份,只是当成一把极品春秋青铜剑来拍,388万的起价已经不低了。 “500万!”正当众人错愕的时候,先前提醒余鸿光让其他人看剑的那位老者,突然接着报出了价格。 “看来老冯也看上了。”人群中有人议论道。老者名为冯青山,在古玩街上开有一家名为朗润轩的店铺,主要经营字画和钱币。 一看冯青山出价,余鸿光暗叫一声不好,这倒不是朗润轩有多么财大气粗,是因为冯青山的儿子,是山海省一家身家不菲的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而且极为孝顺,要是真顶起来,还不知道冯青山能出多高的价儿呢。 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知道冯青山“看出来”没有。 “550万!”余鸿光略加思忖,便接着报出了价格。 对于一把春秋青铜剑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价格。原本想搀乎的人,眼见这把剑三下两下就被飙到了这么高的价格,于是纷纷罢手,都把目光看向了冯青山。 “余总好眼力啊。”冯青山笑了笑,“600万!” “难道,他真的看出来了?”余鸿光心里一紧,心想,以自己对青铜器多年的功力,尚且没有断定出这把古剑就是失传已久的巨阙,难道冯青山就敢如此确定,而且,这鸟虫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出来的! 但是,600万,已经超过了近年来青铜剑拍卖的最高价,如果不是认出是一把千古名剑,怎么会出这么高的价格?这一场角逐竞价,看来真不知到底是鹿死谁手了。 唐易看了一眼冯青山。冯青山穿一件灰色短袖衬衣,头发已有些花白,站姿稳健,神情坚毅。 余鸿光眼珠转了转,心想,还是再稳一稳,进而谨慎地又报出了一个价格:610万。 而这一次,冯青山居然毫不犹豫,直接又大幅度加价:700万! !! 正文 第22章 贪得无厌 谁都没有想到,冯青山居然会一下子飙升到这样一个价格,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徐宽心里一阵烦躁。这把剑他上去看了,大开门的春秋古剑,形体硕大但是不显笨拙,确实是一把罕见的极品。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报出了700万的高价,在近年来的青铜剑拍卖中,还从未出过如此高价,在这种圈内的拍卖会上,居然如此出价,这冯青山是疯了吗? “尼玛,这小子有这样的重器,居然还跟我装穷,怪不得最后轻松甩给我一万块,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老唐一家子!”转而,徐宽又心里恨恨地想到了这一点。 他哪里能想到,唐易之所以得宝,还是拜他所赐,要是知道这详细过程,估计能把肠子给气断喽。 余鸿光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冯青山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余鸿光除了知道冯青山的儿子富甲一方,对冯青山可以说了解不多。但是,秦伯毓秦老却是对冯青山十分了解。冯青山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燕京的一家装裱店里当学徒,练就了一身看字画、识古文的好本事,偏偏这装裱店的老板还痴迷于古币,所以冯青山对古钱币的鉴赏力也不低。 无论是字画,还是古钱币,都离不开对古文字的研究。所以,秦老断定,这冯青山想是识破了“巨阙”二字的鸟虫篆,看穿了这把古剑的玄机。 冯青山报出700万的价格后,余鸿光小停了一会儿,没有接口。此时,唐易轻轻提醒了一声:“余总不再出价了?” 还不待余鸿光答话,冯青山却突然眉头一皱,低低说了一句:“贪得无厌!” 其实,唐易眼见拍到了这个价格,已经是觉得到了顶点了,毕竟,700万已经稳稳创造了青铜剑的最高拍卖纪录。他的意思,就是尽一个主持人的义务,而且方老说过,和余鸿光有交情,所以才出声提醒了一下。但是在冯青山眼中,却成了唐易还想多赚点儿,是怂恿余鸿光继续出价较劲。 “贪得无厌”这四个字,靠近展示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秦伯毓和方承恪都听到了,都有些愕然。秦伯毓心想,就算是唐易想多拍点儿钱,这本来就是拍卖会,也无可厚非,冯青山这句话确实是有些重了,没想到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有些火爆。 唐易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冷冷盯着冯青山,并没有说话。 “余总,看来这小伙子对这种高价还是不满意呢?你要不要接着出?老朽还能奉陪两轮!”冯青山虽然是对余鸿光说话,但是眼睛却迎向唐易,针锋相对。 唐易的鼻子里嗤了一声,犟脾气脾气登时窜了上来,他从架子上取下古剑,放到了海黄木匣之中。“啪”地一声扣上了匣盖! “这把剑610万我让给余总了!”唐易大声说道。 “啊?”余鸿光愣住了。本来他沉默之时,是在盘算下一步出价的最高临界点,正在犹豫要不要一步步撑到800万,却没想到,因为冯青山的一句“贪得无厌”,居然让唐易直接停止了竞拍,将这把巨阙要卖给他。 “你······”冯青山一指唐易,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这样不妥吧?”此时,一个声音从台下传来,徐宽竟然走了上来,“这本来是竞拍,价高者得,唐易你既然带着剑上台,就应该知道规矩!”徐宽这一手出得很是时机,既拉拢了冯青山,又暗指唐易不守规矩。 “这有什么不妥?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流会,并没有竞拍合同,也没有保证金,610万也是余总曾经出过的价格,我认为这个价格比较合适。过高的价格,我承受不起!”唐易看着徐宽,一字一句说道。 其实唐易说的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样的拍卖没有类似拍卖公司这样的“中介”,也就是没有约定固定的条款,他的东西,就算愿意一块钱卖出去,谁又能管得着呢? 只不过,作为一个新人,这样一来,确实是明着得罪了冯青山。 “笑话,照你的意思,既然可以低价卖给余总,那么,不管有人出多高的价儿,你最后也可以不卖了?这岂不是成了戏耍大家?”徐宽反应很快,步步紧逼。这个说法乍一听很有道理,其实是偷换了概念,“不卖了”是剑最终还在自己手中,目的只是炒作而不出手;而“低价”卖出,却是易主,自己甚至吃了亏,这两者自然明显不同。 “偷换概念,巧舌如簧。你妈贵姓啊?关你屁事啊!”唐易之前的隐忍,终于被徐宽拱到了一个临界点,这次不再啰嗦些虚情假意的表面文章,剑眉倒竖,直接张口喷道。 还不待徐宽答话,冯青山此时居然哈哈一笑,“余总,你搞这个拍卖会,不会就是为了给这把剑造势吧?”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冯青山自然没想到是自己说的这“贪得无厌”这四个字触怒了唐易,他也不会相信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儿会有钱不赚,稍加琢磨,便认为,这是不是余鸿光导演的一场戏?如果是,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了炒作巨阙,以期日后卖出更高的价钱。 “冯老板,你这句话真是有失水准,我没法接。”余鸿光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无法详加解释,作为主办者,也不能轻易发火,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这句话也算绵里藏针。 “看来这位唐易小朋友是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冯青山不再理会余鸿光,转而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唐易。 “冯老先生,可以继续竞拍,但因为‘贪得无厌’这四个字,不管你出多高的价钱,我也不会卖给你!”唐易斩钉截铁地说道。 冯青山一时有些错愕,他又仔细回味了一下,看来,真的很可能是这四个字把局面搞僵了。 “唐易,你也不要意气用事,谁还会跟钱结仇呢?”余鸿光对唐易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好感,不由在一旁劝道。 “竞拍可以继续,但是我绝不会改变主意。”唐易看了看余鸿光,坚决说道。 “方老,秦老,欧阳老师······”余鸿光想了想,只得向“裁判团”三人求助。 “我的专长是宝玉石鉴定,而且我一介女流,这行里的规矩,还是得方老和秦老定夺啊。”欧阳云烟微微一笑,显然不想多搀乎,一句话撇清了关系。 ps:看书的时候,顺手点一下收藏,加入书架吧! !! 正文 第23章 宝光规律 方承恪和秦伯毓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随后,方承恪站起身来。 “老冯,我比你年长几岁,叫老冯可以吧?”方老对冯青山说道,他与冯青山并不相熟,是而先客气了一下。 “方老严重了,您说。”冯青山应道。 “唐易确实有不妥的地方,既然是在公开场合竞拍,不管有没有合同和保证金,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方承恪一边说,一边笑着看了看唐易,而后接着说道:“但是老冯啊,导致唐易如此决定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说的‘贪得无厌’这四个字啊。所以追根溯源,你也不能说没有责任,不知我说的恰当不恰当?“ 但凡脾气火爆的人,其实往往是比较耿直的人,冯青山的火儿来的快,去的也快,此时他已隐隐有些悔意,觉得可能真的是误会了唐易,接口道,“适才未经深思,确实有失言之处。” “以我对唐易的了解,他虽然年轻,但断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诸位可能不知道,唐易刚刚捐献了一件东汉越窑的瓷壶给古代史研究所。”方老接着说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传出了一片惊讶声。 一来,如此年纪,居然手里有东汉越窑这样的瓷器,二来,到场的大多是古玩商,“捐献”二字意味着放弃一笔不菲的钱财,又有几人能做到? 冯青山听了,眼神中立即有了明显的变化,随即低头沉思一会儿,心想这小伙子真不是一般的年轻人,既然如此,他说出的话估计也不会更改,我再纠缠下去恐也无用,不如借坡下驴,送给余鸿光一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他复又抬头道:“罢了,我就尊重唐易小友的意思。” “谢谢冯老板抬举。”唐易眼见冯青山服软,也就此收场,“还有出价的吗?如果没有,青铜剑就是余总的了!” 眼见没有人再应,唐易将木匣托在手中,“我这把青铜剑,就让给余总了!”余鸿光眼中充满欣喜,他看了一眼冯青山,“多谢冯老板成全!。” “倒是我对唐易小友走眼了,小伙子有个性。恭喜余总拍得重剑巨阙!”冯青山摆摆手,黯然说道。 巨阙?! 人群中的惊讶声比方才更甚一筹! “原来是巨阙!怪不得两人争夺得如此激烈!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倏然间生出如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草泥马啊!这小子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徐宽的眼中闪烁不定,又羡又恨,又恼又羞。 “既然老冯表态了,古剑巨阙的拍卖就告一段落吧,鸿光啊,你是不是该接着主持了?”秦老见状,也站起身来,呵呵笑着说道。 而余鸿光又对冯青山拱了拱手,接着面向众人,“诸位,那我们继续?” 人群中逐渐安静下来,拍卖会随即恢复正常,继续进行。冯青山坐下前,不自觉地又看了唐易一眼。而唐易的而精力则放到了随后而上的拍品上。 康熙官窑青花笔筒,战国出廓璧,董其昌书法条幅,甚至还有一对个头不小的明代紫檀圈椅······接下来的拍品,精品也算不少。唐易借此机会,一一集中精神,查看这些拍品上的宝光,暗自认真总结规律。 他发现,瓷器上的宝光和越窑瓷壶一样,是红色的;而玉器则和刚卯一致,是黄色的;书法条幅和家具,与范宽《雪山孤亭图》一般,是青绿色;而铜器金属器,则和巨阙一样,是白色的。 同时,似乎年代越久远,颜色就越深,比如《雪山孤亭图》上的浮动的青绿色宝光,就要比董其昌书法条幅上的绿色深得多;越窑瓷壶上的宝光,为深红色,而康熙官窑青花笔筒上的浮动的宝光则是浅红色。而同是玉器,西汉刚卯和战国出廓璧年代相距不是很久,黄色宝光上的颜色深浅只是微有差别,战国出廓璧略深点儿。 在现场的拍卖中,唐易并未发现其他颜色类别的宝光。而细细思量这四种颜色,红白青黄,似乎也没有什么固有的内在联系。思索间,他倒是联想到了《倚天屠龙记》中的紫白青金四王,是啊,如果将红色和紫色同类,黄色和金色同类,可不是紫白青金么?紫衫龙王,白眉鹰王,青翼蝠王,金毛狮王······ 想到这里,唐易自己也忍不住哑然失笑,这宝光浮动在上下五千年的物件上,怎么可能与金庸武侠中的情节暗合? 唐易又想到了“红白喜丧”、“青黄不接”,这更是不通······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唐易索性不再深究,转而研究起宝光的厚度来。 这古玩珍宝上浮动的宝光,并不是散射的光芒,而是成片成块,是规矩的形状,而且很明显,有厚有薄。厚薄显然和年代没有关系,比如范宽《雪山孤亭图》上的宝光最厚,但是年代却不是最久远的。况且,经过唐易前面的思索,年代久远与否,是和宝光的颜色深浅有关系。 唐易略加琢磨便厘清了厚薄的特点,宝光越厚,价值越大,根据已有的这些宝物,很容易排出个高低顺序来。 太神奇了! 唐易心潮澎湃,双手握拳,暗暗用力,刚刚吸收了一些宝光的眼睛更显得神采奕奕。 他心下暗道,虽然还有很多规律有待总结,但是总算有了一条大致的线索,只要以后接触宝物多了,他自信总能完整地总结出其中的规律。 不过,在研究宝光规律的同时,对唐易触动更大的是,方老和秦老对各种古玩珍宝的点评。 自己眼生异变,能看到宝光,所以才会断定古玩的真假,甚至揪出被隐藏、被伪装的珍宝。不过,虽然鉴定结果是一样的,但他却不能说出识宝的过程,这怎么能让所有人信服?而方老和秦老,不仅眼力过人,而且点评时摆出的是扎扎实实的依据和丝丝入扣的道理,这才是他们真正让大家敬佩的原因! 震撼之中,一个念头在唐易心中牢牢扎了根,那就是要不断学习积累,持续进步提升,最终真正成为古玩鉴定的一代宗师! 正在唐易沉思的时候,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余鸿光在大厅二楼预备了茶水宵夜,邀请大家一起上楼稍事休息。 马克吐温说过,悲伤可以自行料理,喜悦还得有人分享才行。得宝的,心情好的,自然留了下来。拍卖会结束,这些人仍兴致不减,需要和大家继续聊聊,分享下喜悦的心情。 而徐宽,在进行最后一件拍品的竞价的时候,已经提着锦盒悄悄离去。而冯青山和徐宽相差了不多的时间,也早就走了。 方老和秦老是众人簇拥的重点,想走也走不了。大家渐次有说有笑地上楼去了。 这样圈里人聚会的机会,唐易自然也不会错过,毕竟,阁宝多就要开张了,这人脉还是很重要的。正在唐易要往楼上走的时候,余鸿光却悄悄拉住了他。 !! 正文 第24章 一命二运 “唐易,你是要支票还是直接转账?”显然,余鸿光拉住唐易,是因为两人虽然已经说好了古剑易手的事儿,但是毕竟还没有货款两清,余鸿光想彻底搞定。免得夜长梦多。 “随便。余总,我答应的事儿,不会更改。”唐易笑着说道。 “那好。”余鸿光直接掏出了支票本,唰唰唰填写签字完毕,“这是现金支票,你一定收好了,直接去提现就可以。” “这木匣也送给您了。”唐易直接把木匣递给了余鸿光,顺势接过支票,却突然说道:“余总,这上面的数目不对啊!” 唐易虽然没见过支票,但上面的数目总不会不清楚,这张现金支票上,清清楚楚写了“6880000”的数字。 “我主要是图个吉利,而且你送了我一个这么贵重的木匣。”余鸿光笑道。 图个吉利的说法自然很是牵强,为了图吉利多花七八十万,这财破得有些大;至于木匣,是余鸿光先开了支票,唐易才说送的木匣,根本就是前后矛盾。余鸿光是个老江湖,这么做除了感谢唐易刚才的举动,还有结交的意思,毕竟,能亮出如此宝物,又深得方老和秦老欣赏的年轻人,是值这个价钱的。 唐易自然知道多出的钱,带着这些个心意,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稀里糊涂可不能要,不由立即说道:“余总,我虽然初涉古玩圈,但是也懂得诚信二字的分量,你这是要陷我于不诚不信啊。” “这样吧,巨阙还是咱们说好的价格,610万,剩下的钱,就是我买这个木匣了,现如今,这么好的海黄料,可不好找了啊!”余鸿光略略一愣,便迅速笑道。 这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一回事儿,都是给唐易688万,但是说法变了,含义可就大不一样了。如果是说明是688万买,那就是余鸿光慷慨,唐易占了便宜;如果还是原价610万,又添钱买了木匣,一共花了688万,那就是双方在公平守信的基础上,多买东西多加钱,名正言顺。 支票也开了,说法也有了,唐易也不好再坚持推辞,“好吧余总,就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来吧。”说罢,将支票放进了口袋。 “走,到楼上休息一下!”见此,余鸿光哈哈一笑,抬手引着唐易上楼。 楼上摆好了一些古香古色的方桌,方桌上有茶壶茶杯,以及各色点心。服务员见众人上楼,立即穿梭忙碌起来,开始泡茶,上饮料,上小笼汤包一类的热食。 毕竟都是吃过晚饭来的,而且这宵夜只是个形式,交流才是重点。稍微坐了一会儿之后,不少人以茶代酒,开始“串联”起来。 欧阳云烟开席后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大家敬茶的重点,自然是方老和秦老,认识的人加深感情,不认识的人趁机结交。而余鸿光和唐易,也成了被串联的两个小中心。 余鸿光自不必说,是拍卖会的主办者,又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唐易,则是一剑成名,虽然年轻,但是潜力无穷。而且,年轻本身也是一种资本,年纪轻轻就能亮剑巨阙,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比肩秦老这样的大腕? 而且,出手巨阙之后,很多人也开始探听唐易的口风,询问还有没有其他重量级的宝物要出手。总之,几个来回下来,唐易手中,已经多了一沓名片。 其中有一部分名片,就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这种名片,有着实实在在的价值。首先,主人都是有一定地位和能量的人,其次,这属于私人交流名片,不会轻易发出,和到处散发的带着公司名或者斋号的广告式名片大相径庭。 几轮寒暄之后,唐易终于脱开了身,端着杯子走到秦老和方老面前敬茶。秦老笑了起来,“唐易,今日一战,你已经成功迈进了这个圈子,下一步阁宝多就看你的了。” “刚刚起步,还得请您多多指教。”唐易这句话并非只是客套,今晚见识了不少古玩珍品,抛却“宝光”的元素,他知道自己的水平确实还需要进一步提升,路还很长。 “起步。”秦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个步起得确实有点儿大。我让娉婷给你打电话只是提个醒儿,没想到你直接带了一件重器过来,听老夫子说,又是你捡的漏!” “是啊,主要是运气好,做不得数,眼力方面还得多学多练。”唐易答道。 “此言差异,你知不知道,古玩一行,最重要的恰恰是运气。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句话用在古玩行里更恰当;一命二运,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运气就是和宝物的缘分,而读书学习包括实践性学习,虽然必不可少,但终究是辅助的。说句托大的话,要论眼力,我比你强,但是我就遇不上这名剑巨阙。”秦老一口气说了很多。 唐易认真听着,心里泛起了涟漪,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再深思一下,运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眼力却是实实在在的本事,提升眼力还是绝不能懈怠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眼力这个东西,也受到很多东西的干扰,就和做人一样。唐易,你的路还很长啊,切莫少年得志,得意忘形。”此时,方承恪呷了一口茶,郑重说道。 “方教授,我记下了。”唐易恭敬道。 ······ 宾主尽欢,散席已是深夜,余鸿光在山海会馆内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包括方老、秦老在内的不少人就此留下休息。唐易已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也留下了。而且,他没有告诉爸妈偶得巨阙的事儿。唐中峰认为,多和圈里人聊聊,自然是好的,所以也就没有催他,而是早早休息了。 这两天“热闹”得很,唐易真是得好好消化一下。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唐易躺在床上,静静地梳理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可以说,这一连串的经历虽然起伏跌宕,但总算有惊无险。秦老说的“一命二运”虽然是旧时形容人生的俗语,但是用在古玩行里确实很有契合度,他的命运,的的确确被一块龟甲改变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此时,唐易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眼屏幕,他伸手接了起来。 “唐易同学,你这是跑路的节奏啊,怎么就再也找不着你了呢······” !! 正文 第25章 毛遂自荐 来电话的,是唐易的大学同宿舍的同学,名叫毛逐。名字和毛遂相似,关系一般的,都顺口叫他毛遂,而唐易,平时都叫他二遂。 唐易从答辩会上“逃脱”,同学们也再也没见过他,而且唐易的手机有一阵关机了,电话也打不通。唐易的宿舍本来住了六个人,除了唐易和毛逐,其他四人都已经离校,毛逐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租到房子,暂时住在学校里。 毛逐晚上就喝了一桶方便面,这时候突然有点儿饿了,想找个人撸串儿也找不到,突然间又想起了唐易,不由又打了一个电话。 哎,这一次打通了。 “二遂啊,我这两天家里有点儿事儿。”唐易答道。 “啊?现在咋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毛逐虽然和他的外号一样,有点儿二,但倒是个热心人。 “没事了。你怎么样?“ “我更没事,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呢。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山海会馆。” “我擦,够高级的啊,美人在侧?” “拉倒吧,一个人在房间里。” “出来吧,撸个串儿,我饿了。” “今天太累了。哎?要不这样吧,你过来吧,反正是标准间,俩床,就我一个人住,这里还能点餐,让服务员送房间里来,我请你。” “真的?好嘞!我打车去。你路费一块儿报了啊。” 毛逐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半夜12点了,唐易已经提前给他点好了几样小吃,还叫了几听啤酒。 “我说,你论文答辩都跑了,毕业怎么办?”毛逐大大咧咧进了房间,拿起一只凤爪就啃了起来。 唐易开了一听啤酒,“当时我爸突发急病,现在没事了。我给方教授说了,算通过了。” “工作的事儿有着落了么?”毛逐接着问道。 “我准备自己干,接手老爸的铺子!”唐易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毛逐实话。 “卧槽,你这是要变成唐老鸭,不,唐老板了啊。”毛逐有些惊讶。 “你呢?”唐易递给毛逐一罐啤酒。 “别提了。你知道,我选择历史专业,就是觉得和考古专业差不多,嘿嘿,挖出一件宝贝就够我吃了!没想到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学了四年历史,结果一点儿都不沾边!”毛逐的脸上带着一副掀起盖头才知道媳妇丑的郁闷表情。 “你就是去考古,挖出宝贝也是国家的,你哪能独吞?想通过宝贝赚钱,就得靠捡漏!”唐易似笑非笑地看着毛逐。 “捡漏?别吹了,谁不知道谁啊,别看你老爸是开古玩店的,你这古玩水平,和我差不多!”说到这里,毛逐像突然想起什么,“哎,你说要接手老爸的铺子,你的意思是你来当古玩店的老板?” “不行么?”唐易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毛逐道。 “行倒是行。”毛逐停止了吃喝,擦了擦手,点上了一支烟,眼珠转悠了几下,“不过,唐老板,所谓独木难撑,你就不考虑找个帮手?” “老爸店里原来倒是有两个伙计,现在全走了,找个机灵又懂行的伙计,难啊。”唐易道。 “看来我只能毛遂自荐喽!”毛逐吐了一口烟,看似悠闲自得的表情,但眼神里写满期待。 “你是毛逐,不是毛遂。毛竹,你是从井冈山来的。”唐易也慢悠悠点了一支烟,打趣道。 “怎么,不相信我的眼力?明天我就捡漏去。”毛逐掐灭了烟,身子前探,高声说道。 “拉倒吧,大学四年也没见你捡过漏。哦,对了,你花80块钱买过一个玉扳指,自己号称羊脂白玉,结果摔了,一看断茬儿,毛玻璃做的。”唐易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时候我储备不足,这两年我可是看了不少书,赵汝珍的《古玩指南》我至少看了三遍,什么寻宝鉴宝一锤定音华豫之门,节目期期不落,这水平涨得那是噌噌地!”毛逐一拍桌子,嚷嚷起来。 “要是看书看电视就能学会鉴宝,那这古玩街上的漏儿早就被捡光了······哎,玩笑归玩笑,你要是真想来,我确实缺人手,水平不够可以学,最起码我觉得你人品还凑合。”唐易终于点明了正题。 “那是相当凑合啊!说好了啊,明天我就到古玩街附近租房子!”毛逐一拍大腿,煞是兴奋。 “这样,我爸也会去店里,不过他身体不好,只能坐阵,端茶倒水扫地搬大件的杂活儿只能你来干。空余的时间主要是学习,有什么不明白的,多向我爸请教。除了基本工资,你要是收了东西或者卖出好价钱,再加提成,你看怎么样?”唐易认真说道。 “没问题。唐总,你就请好吧!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毛逐瞪大了小眼睛,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易和毛逐在山海会馆吃过早餐,就向余鸿光告辞了。方老和秦老正好也要一道回去,秦老提出捎着唐易,唐易则以和朋友毛逐有事婉拒了。 离开山海会馆。唐易和毛逐兵分两路,唐易让毛逐找个家政公司,去阁宝多打扫清理一下,登记下所有的货品;而唐易自己,则去了医院。 唐中峰的身体已无大碍,唐易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老妈易素梅正陪着他在医院的小公园里散步。 “怎么样?收获不小吧?”唐中峰见唐易来了,便在一处条椅上坐了下来,乐呵呵地问道。易素梅也在一旁坐下了。 “先看看这个!”唐易一扬手,把支票递给了唐中峰。 “688······4个0······”易素梅伸过头去,还没说完,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瞪大了眼睛盯着唐易,都不知该问什么好了! “这么多钱!怎么回事?”唐中峰也十分惊讶,不过还算能hold住。 “一把青铜剑,千军万马来相见!”唐易确实比较得意,忍不住拽了一句。 “千军万马!”易素梅在唐易脑袋上拍了一下,“咱家再缺钱,你也不能干犯法的事儿!” “妈,说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青铜剑!我昨天收了一把青铜剑,这是在拍卖会上拍出来的钱!”唐易连忙解释道。 唐中峰的神色却突然凝重起来,“青铜剑?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 正文 第26章 女神来了 唐易一听,心说老爸肯定是怕这是生坑的东西,土夫子手里来的,来路不正,涉嫌违法,于是连忙解释道:“爸,这把剑方老、秦老都看了,应该没入过土,熟坑的东西,一直传世的,你就放心吧!” “噢,那行······不对啊,就算是春秋时期上好的有来头的青铜剑,拍卖价格一般也就是二三百万,你这把是什么剑?怎么拍了这么高的价儿?”唐中峰一个疑惑解除,另一个疑惑接着起来了。 “爸,你看。”唐易掏出手机,把录了一段巨阙的视频给老爸看了看。 “很特殊的形制,硕大但不笨拙,的确是大师的手笔啊,这两个鸟虫篆······”唐中峰也没有认出这两个鸟虫篆。 “巨阙!八万块钱收的!”唐易介绍着,脸上又涌现出了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 “嘶······怪不得!”唐中峰叹道,但是转而神色又发生了变化,“还是不对啊,就算大部分人认不出这两个错金铭文,这把剑也是开门的春秋精品,你怎么会捡漏?” 唐易又把“奇遇”过程说了一遍,顺便把拍卖会上余鸿光和冯青山相争的事儿也说了。 唐中峰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你做得对!我们老唐家的人,不能让人看扁了,尤其是在徐宽面前!” 先后斩获玉刚卯和古剑巨阙,一下子给唐家带来了700多万的财富,不仅弥补了玉壶春瓶的损失,而且还结结实实赚了一笔。在低谷困顿之中,出现如此柳暗花明的转机,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但是,唐中峰的注意力,却仍旧集中在“正道”上,这让唐易禁不住感慨良多。老爸的人品的的确确是没得说,他忍不住为刚才的得意略感羞赧,财富固然重要,但是人生却不仅仅是财富! 此时,易素梅却好似刚刚反应过来,紧紧抓住唐中峰的胳膊道:“这是老唐家上辈子行了多少善事啊!” “别信迷信那一套,这一方面是唐易的专业没白学,再加上运气好。所谓否极泰来,让他赶上了!”唐中峰虽然如此说着,但是眉宇间十分舒展,笑意荡漾在嘴角,显然已经彻彻底底走出了打眼带来的阴霾。 “爸,我有一个同学叫毛逐,毕业没找到工作,他痴迷古玩,也算知道些行情,想到咱们店里打工,我一时觉得还行,就答应了。我是觉得吧,阁宝多虽然还有你坐阵,但是有些重活儿和跑腿的活儿,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多个知根知底的人手,确实更方便。”唐易接着又把“招聘”毛逐的事儿告诉了老爸。 “古玩水平倒是其次,毕竟可以学。关键是人品靠得住么?”唐中峰问道。 “大学四年都和我一个宿舍,我感觉虽然人有时候大大咧咧,但是人品正直,很可靠!”唐易说道。 “嗯。人品可靠就行。咱店里原先那两个伙计,平时看着挺机灵,但店里出了事儿,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人呢?” “我让他先去打扫一下阁宝多,清点一下物品去了。” “唐易,阁宝多要开张,剩下的这些货肯定不行。现在古玩街上,经营的品种已经多样化,玉器、文玩、佛珠都是热销品,回头我联系下老关系,先进些这样的货。至于古玩类的东西,不宜集中进货,你没事也多去文化市场转悠转悠,那里的东西杂,能淘到三件两件的先试试。” 唐易应了一声,心想,我这接连得宝,老爸开始对我放心了! “别乱买啊,有钱也不能乱花!”听唐中峰说完,易素梅立即在旁边叮嘱了一句。 “素梅啊,唐易这孩子,眼力虽然现在还需要磨练,但是性子豁达而又沉稳,应该放手让他试试了!”唐中峰转而对易素梅说道。 “沉稳什么呀,爷俩一个犟脾气!稍微忍一忍,这把古剑不是又能多拍不少钱吗?”易素梅白了唐中峰一眼。 “呵呵。”唐中峰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生气,“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孩子脾气是犟一点儿。唐易啊,你好运连连,可千万别得意忘形,古玩行里的水深着呢,不少好手都被淹死了,何况你初出茅庐。” “我知道了,爸。阁宝多还是靠您坐镇,我出来就是撑撑场面,堵堵有些人的嘴。”唐易点点头。因为唐中峰曾当众说要关了多宝阁,现在通过“阁宝多”解决了不摘牌子的问题,但是如果唐中峰继续当“老板”,恐怕还是会招来非议,所以唐易说“堵堵有些人的嘴”,其实就是他明着接手阁宝多,实际唐中峰仍在坐镇。 本来唐易想陪老爸老妈吃完午饭再去店里,但是又想到毛逐一个人在卖力干活儿,撇下他心里真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便和老爸老妈解释了下,从医院去找毛逐吃饭去了。 唐易赶到店里的时候,家政工已经打扫清理完了店面,毛逐正在本子上对店里的物品逐一登记。一看唐易来了,立即放下了笔,嚷道,“唐老板,你这阁宝多,宝一点儿都不多啊,瓷器基本上都是民国的普品,玉器也没什么大件儿,还有,你看,这几串小叶紫檀的佛珠,都是些棕眼特别大的新料······” “哟,二遂,看不出你懂得还真不少啊。”唐易笑道,“本来就是被人扫荡了一通的货底子,我爸正在联系进货。再说了,你不老嚷着捡漏吗?吃完了饭,咱们去市场转转!” “哦也!”毛逐竖起食指,“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吗?” “你们要排话剧吗?”此时,突然有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唐易扭头一看,居然是林娉婷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衬衫,露出了白嫩的双臂,搭配一条湖水蓝长裙,一双露脚的半高跟凉鞋衬得足踝更加带感。 “女神!”毛逐突然哆嗦了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快请进,小店刚开张,您要看点儿什么?” 唐易见状,连忙从背后轻轻掐了毛逐一下。“哎呦!”毛逐疼得叫了一声,转头道:“老板,你先忙你的,我来招呼客人!” 林娉婷看着毛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差点儿把毛逐的骨头给笑酥了。正待继续开口,林娉婷却说道: “我是来找唐易的。” !! 正文 第27章 前任女友 “找我?”唐易暗暗抑制住心跳,“有急事?” 女神来了,唐易自然心生欢喜,但是他也确实想不到林娉婷会有什么事情找他,所以才会如此问道。 “这话说的,没有急事就不能找你吗?”林娉婷接口道,“我是恰好路过,但突然想起来了,有件事儿你能否帮一个忙?” 林娉婷比唐易小一岁,却比他大学毕业早一年。林娉婷毕业于英国皇家珠宝学院,专攻设计,毕业后回到父亲林楚生的林氏珠宝公司。因为太年轻,也没安排什么职位。都是自家公司,其实都无所谓,即便是设计总监的位置,那也不过是林楚生一句话的事儿。 林娉婷毕业时,本打算留在英国,但是外公秦老却让她先回来试试,若是真适应不了,再出国不迟。进入林氏珠宝公司之前,林娉婷和父亲林楚生有个约定,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都是唐易后来才知道的,现在,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帮忙?自己能帮她什么忙? 想是这么想,但是林娉婷既然提出来了,唐易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说吧,只要我能帮的肯定帮。” “你就让我这么站着说啊!”林娉婷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儿撒娇。 “哎呀,不好意思,我光再想你让我帮什么忙了。这样吧,都到饭点儿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俩吃饭,边吃边说。”唐易心里一阵**,呵呵笑着说道。 “好,我看行。”不待林娉婷答话,毛逐便抢先应道。 “行,我开车来的。”林娉婷笑着点点头,转身就朝店外走去。 “卧槽,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比你原来的女朋友强多了······”毛逐一脸猥琐的样子,在唐易耳边低语道。 “别提这茬!锁门!”唐易说完,也走出了店门。唐易原来的女朋友宋蕊,是山海大学中文系的系花,唐易好容易才追上,结果毕业前几个月,宋蕊却突然提出了分手。原来是傍上了一个同系的富二代,据说那哥们家里开了一家建筑公司,而唐易这种“古玩贩子”家庭,自然就入不了她的眼了。 这事儿过去几个月了,唐易基本算是走出来了,但毛逐冷不伶仃提起这茬,还真让他有些郁闷。 “卧槽,卡宴啊。”毛逐走出店门,发现了林聘婷已经上了车,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唐易笑了笑,直接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毛逐只能灰溜溜坐到了后排。 “去哪里吃啊?”林娉婷发动了车子,转而问道。 “女士优先。”毛逐在后面跟了一句。 “真要我说啊?”林娉婷看了一眼唐易。 “南山路有家西餐厅不错,吃牛扒怎么样?”唐易说道。本来,他打算请毛逐吃烤鸭的,但是林娉婷这种欧罗巴范儿,让他不由得改变了主意。呃,话说上次吃牛扒,还是和前任女友宋蕊一起去的。吃喝逛街购物,宋蕊倒是个行家。 “ok。”林娉婷痛快说道,卡宴随即便驶入了车流中,唐易扭头问道,“林妹妹,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啊?” “别担心,对你来说小菜一碟。我昨天高中同学聚会,都好几年不见了,高中班主任罗老师也去了,罗老师当年对我帮助不小,现在已经退休了。我听说过几天是他的生日,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个瓷器,你不是专家嘛,想让你帮着一起去买一件。”林娉婷说道。 “别,有秦老在,我算哪门子专家?你随便挑一件秦老看不上眼的,估计就够那个罗老师欢喜半天了。”唐易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有点儿窃喜:“这是不是她故意找借口接近我啊,嘿嘿。” “我外公的东西,他拿着跟宝贝似的,看一眼都很难,哪有送人的道理。再说了,我确实也想逛逛,大热天的,我总不能让外公陪着我逛市场吧。你是未来之星,又会捡漏,最合适了,咯咯。”林娉婷说着,兀自笑了起来,“罗老师比较耿直,我说从古玩市场捡漏来的,花不了几个钱,他更容易接受。” 唐易心想,也是,秦老手里哪有一般的东西。反正下午本来就要和毛逐一起逛逛,那就一起呗,于是点头答应,末了还加上一句:“我给你说啊林妹妹,打了眼可别怨我啊!”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林娉婷说着,一加油门,车子飞驰起来。“艾玛,看着这么个大美女,开车可真够猛的。”毛逐在后排暗自嘀咕了一句。 车子停在了南山路的一家西餐店,三人倒也简单,各要了一份牛扒,又点了些搭配的沙拉和小吃,唐易还很豪爽地点了一瓶红酒。 “重色轻友,从来没请我吃过这么贵的!”毛逐合上菜单,又暗自嘀咕了一句。 “我说,你一直都在嘀咕些什么呢?”唐易白了毛逐一眼。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林小姐在哪里高就。”毛逐立即笑道。林娉婷抿嘴微笑了一下,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工作情况。 “哎呀,同行,同行啊。”毛逐趁势伸出了手,一副打算握手状。 “珠宝设计和古玩商,同行你个头啊!”唐易一把打回了毛逐的手。 年轻人在一起,融合得总是很快,欢声笑语中,饭吃完了。 “唐老板,买单!走!捡漏去!”毛逐像模像样地用餐巾点了点嘴,很豪迈地挥了挥手! 侍者走上前来,唐易刚掏出钱包,却见林娉婷掏出一张卡递给了侍者,转而对唐易笑道,“前几天刚办了一张这里的会员卡,而且我找你帮忙,怎么能让你请客呢?”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女士买单!”唐易连忙掏出钱来,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 林娉婷轻轻一挡唐易递上前的钱,“看不出你还挺 大男子主义的嘛······” 就在此时,桌边有一男一女走来,接着传来了一个公鸭嗓的男声:“哎呀,这不是历史系的学富五车的唐教授吗?怎么,听说论文答辩溜号了,这毕业证拿到了吗?让美女买单,真好意思,不对,真有面子啊!” 唐易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正是前女友宋蕊!而在一旁聒噪的公鸭嗓,是她新交的富二代男友,长得倒也不错,就是油头粉面让人有些发腻。 !! 正文 第28章 唐总女秘 唐易根本不想多说话,站起身来,看都没看那个富二代,朝宋蕊点点头就往外走去。这时候能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要和这个无聊的二代解释下? 不过,二代可不这么想,尼玛,老子抢了你的女朋友,你一个屁都不敢崩,我不捏捏你这软柿子,怎么能过瘾? “小蕊,你看看,你以前都是什么眼光啊。拿不到毕业证,找不到工作,还让女士买单。唉,多亏你后来回头是岸啊,不然跟了他,你得打工养活他。我听说,他老爸开得那个旧货店卖假货,也要关门了!”二代拉着宋蕊,站在唐易身后,接着说道。 因为宋蕊长得漂亮,所以二代还是很警惕的,常常打听唐易家的情况。唐易本是小富之家,现在听说出事了,二代更放心了。 唐易稍作停顿,心里一阵怒火翻腾,回头狠狠扫了一眼二代,但终究还是压住了,转而对毛逐和林娉婷说道,“咱们走吧,太闹腾。”,继续向外走去。 毛逐自然认识宋蕊,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但是此时也利索地站起身来,对宋蕊说道,“这样就没意思了,和你男朋友赶紧走吧。”说完,还不忘了绅士风度,对林娉婷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走。 女孩儿心细,林娉婷看着唐易的表情和宋蕊尴尬的神色,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不由眉头一皱,快步跟上了唐易。 “这算什么男人,连点儿血性都没有!且不说我家开着几百万的公司,就是我现在白手创业,他也不是个儿!”二代看着三人的背影,又是大声嚷嚷了一句。 宋蕊在一旁,其实也觉得二代有些过头了,但是这毕竟是自己选的男朋友,而且,财大气粗总比窝窝囊囊强吧?而且更不能当众驳他面子,于是挽住了二代的胳膊,笑着说,“别生气啦,走吧,还要陪我逛街呢!” 二代和宋蕊走出门口的时候,唐易、林娉婷、毛逐已经上了车。林娉婷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递给唐易一瓶矿泉水。 “让你见笑了。”唐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前女友眼光真差!”林娉婷突然冒出一句。 “嗯?”唐易愣了一下,心想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候,二代和宋蕊已经走到了卡宴旁边,“今天开了老爸的奥迪a6,拉你去逛街,够面子吧?”二代走到了停在卡宴旁边的一辆黑色奥迪a6车门前。 这辆奥迪a6是2.4排量豪华型的,他老爸花了50多万刚买下的。说是家里开了建筑公司的富二代,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包工头,公司资产只有几百万。而买一辆50多万的车,就算很下本了,不过这都是场面上的事情,咬牙也得坚持,不然客户看不起,生意自然不好做。 “卡宴!我最喜欢白色的了!”二代刚才光顾上炫耀,没注意自己车边停着一辆白色卡宴。唐易来得比他们晚,所以二代来的时候旁边自然没这辆车。 看着白色卡宴流线优美的车型,二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二代平时没别的爱好,无非喝酒泡妞开车。林娉婷这辆卡宴,是4.8排量的新款,价值200多万,他自然无力企及,别说开了,见都很少见。 当二代贴到车窗想看看驾驶位具体情况时,这才发现车里有人,不仅一惊,立即后撤了一步。 车玻璃缓缓落了下来,林娉婷的美人脸露了出来,二代同时看到,副驾驶上,居然坐着唐易! 林娉婷没有搭理二代,却向站在一旁的宋蕊说道:“这位女士,我们唐总,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劳驾,看好了你男朋友,别没事贴在我们唐总的车上乱看,弄坏了他赔得起吗?” 说罢,不等宋蕊和二代回答,车窗合上,倒车后驶了出去。 二代的表情,好像刚刚生吞了一个大鸭蛋,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他怎么能买得起卡宴?这款车200多万啊!唐总?那是他的女秘书吗?怪不得让她付钱······”二代结结巴巴自言自语起来。 宋蕊哭丧着脸,表情更加怪异。她暗自想着,怪不得唐易一直不说话,这压根儿就不是窝囊没血性,而是根本懒得搭理她了,200多万的车,美艳的女秘书,居高临下的口气,唉······ 而坐在卡宴上的毛逐,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我说唐总女秘,真有你的!”接着,毛逐又模仿林娉婷的语气说道:“弄坏了他赔得起吗?” 唐易笑着摇摇头,轻轻说了句,“谢谢。其实我确实没有太在乎他们说什么。刚才林妹妹说宋蕊眼光差找了这么个二代,其实我的眼光又怎样呢?找了这么个势利的女朋友。” 林娉婷却得意地按了下车喇叭,岔开了话题:“唐总,去哪家古玩店?” “文化市场!几百个摊位,先看看毛逐怎么捡漏!”唐易向上半握拳伸出拇指,向后指了指毛逐。 唐易拿下巨阙,就是在文化市场,只不过是在店铺里。其实,文化市场和古玩街最大的差别就是,古玩街店铺多,文化市场地摊多。一个接一个的地摊,密密麻麻,形形**,五花八门。地摊上,高档货少,但这也意味着捡漏的概率更大。当然了,这年头想捡漏,尤其是像唐易这样捡漏,一般人只能呵呵了。 进入市场,毛逐立即兴奋起来,甚至还有一两个老摊主和他打起了招呼。看来,平时是没少来。 林娉婷是第一次到文化市场,看到这么多的古玩品种,一下子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其实,摊位上主要是些现代工艺品和仿品、赝品。一般是哪一类品种火了,结果出现一大溜。林娉婷平时主要是听外公和父亲说古玩,听到的很多都是高大上的东西,眼见这一个个地摊,顿时感到有些花眼。 因为林娉婷想找瓷器,所以他们的目光也多集中在瓷器上。逛了半个小时,唐易集中精神盯了几十件瓷器,也没发现什么好玩意儿。林娉婷似乎有点儿着急了,“你确定这里能淘到宝贝?似乎没有上档次的东西啊!” “别着急,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几百个地摊呢!”毛逐不待唐易回答,便接口道。 唐易笑了笑,正要说话,毛逐却突然小声说道:“说着说着,就来了。”突然一指前面两三米处一个摊位上的一只花纹繁复的瓷碗。 !! 正文 第29章 怪异漆器 三人走上前去。毛逐率先蹲了下来。 这只碗比平时吃饭的碗稍大,碗内外都有纹饰。内口有两圈青花圈线,碗心有一丛菊花纹,碗的外壁有六组菊花纹饰,其间点缀勾连纹和贯套纹。碗的纹饰基本是青花打底,再填之以色彩。 见毛逐拿起了这只碗,摊主的精神头儿起来了,“好眼力啊老板,这可是官窑!” 毛逐抬头看了一眼摊主,没有搭腔,而是翻过来看了看碗底,上面有六个青花篆字:大清道光年制。 “撇口,弧壁,圈足,斗彩菊纹碗。”毛逐放下碗,这才开腔道。 “老板是行家啊!”摊主递上来一支烟。毛逐笑着推开了,自顾自掏出一支烟点上,喷了一口烟雾才问道,“什么价儿?” 林娉婷看着毛逐这幅架势,不由在一旁对唐易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这个伙计也不简单啊!” 唐易忍住笑,心想,常见的饭碗,哪个不是撇口,弧壁,圈足?要是收口,直壁,方足,那就成了带棱的瓶子了!至于斗彩菊纹,那也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唐易已经集中精神看了一下,这只碗,要是真品,怎么也得三四十万,但是却一点儿宝光也没有,心中早已断定是仿品。 “看摊主怎么说吧。”唐易笑着回了林娉婷一句。 “斗彩啊,老板。你肯定知道,成化斗彩鸡缸杯,那么小一个酒杯,拍了两亿八!这碗虽说不是明朝的,是清朝道光的,但也是官窑,你看,色泽淡雅,釉面温润,老实跟你说,这可是我家祖传的,要不是最近手头紧,肯定不会拿出来卖!你要诚心要,你开个价!”摊主的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这只碗上了。 斗彩,又称逗彩,确实是瓷器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品种,创烧于明代成化年间,是预先在高温烧成的青花瓷器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窑,经过低温烘烤而成。 所谓的“斗”,也暗含色彩相映成趣的意思。至于成化斗彩鸡缸杯,名气大破天,稍微有点儿古玩常识的人都知道。早在明代文献中就有记载,“成杯一双,值钱十万”。本朝本代就是如此高价,何况到了今天。 见摊主让自己出价,毛逐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娉婷。这可不能乱出,要是林娉婷不要,难道自己掏钱买下来? 唐易看了看毛逐,笑着对摊主说道,“我们一起的,您开价吧。” “感情这才是老板。”摊主心里扑棱了一下,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终于对唐易说道,“一口价三万!” 不要惊奇,别看一个小小的地摊,不要说三五万,十几万的价儿照样开的出来。不过,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就是还价几十块钱,他也不会生气。这就是古玩圈里的买卖,生意有时候做得不像生意,但仍有人乐此不疲。 “走吧。”唐易扭头对林娉婷说道。摊主一愣,“哎,好歹您还一口价儿啊?” 唐易太过干脆,摊主有些着急,身子半起,脚往前蹭了一下,把脚边一个物件踢倒了。 听到声响,唐易不由得看了一眼踢倒的物件。这物件是一个红色的杯子,高约20厘米,但是上宽下窄,口部的宽度得有20厘米,底部却只有5厘米左右,貌似一个漏斗,只不过底部是封住的。 如此怪异的杯子,让唐易忍不住集中精神看了一番。 这一看不要紧,这杯子之上居然浮起了一片淡黑色的宝光! 宝光的黑色倒不是很深,但是厚度却十分可观,粗略估计,比巨阙古剑的厚度只多不少! “呵呵,你这只碗要得确实太贵了,火光这么重,还烫手呢!”唐易压抑住心跳,却和摊主继续谈起了这只碗。 所谓火光,就是瓷器表面的闪亮的浮光。说白了,新仿瓷器刚出窑不久,这浮光闪亮,自然没有老瓷器那种柔和的光感。现在,很多瓷器作伪,去除火光是一个必要步骤。唐易说的“烫手”,自然是夸张的说法,形容火光太明显。 “遇上懂行的了。”摊主一笑,呵呵着将这只碗摆回了原位。瓷器这东西,新仿的和老的价格差异太大,唐易既然点明了这只碗是新仿的,那就肯定不会入手,也就没有继续墨迹的必要了。 此时,唐易却蹲下身来,“老兄,你这个摊儿,东西很杂啊。” 摊主一愣,心想这是看上别的了?立即接口道,“这碗看不上不要紧,别的东西随便看。” “你脚边那个红色的杯子挺喜庆的,漆器?”唐易指着摊主脚边的杯子问道。 “要不我说你有眼力,这可是正宗的剔红漆器!”摊主说着,把杯子递了上来。 漆器,顾名思义,就是用漆涂在各种材料的表面上所制成的器具。漆,有耐潮、耐高温、耐腐蚀等特殊功能,又可以配制出不同颜色,使用历史十分久远。漆器的种类也很多,有木胎,有金属胎,也有麻布胎。摊主所说的剔红,就是在胎上涂上几十层甚至上百层红漆,然后雕刻的技法。 这只漆杯上,确实也浅浮雕了一些东西,都是些蝙蝠、寿桃之类的喜庆图案,倒也不算难看。 这个杯子的口如此之大,底儿如此之小,说是像漏斗吧,底下还封住了。 而且,唐易是第一次见到黑色宝光,但是他实在看不出这个杯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太奇怪了!”拿起杯子仔细端详,唐易轻轻摇了摇头。 “不奇怪,工艺品嘛,造型就得奇特一点儿,这件漆器不贵,想要还可以给你便宜点儿!”摊主连忙说道。 “这杯子您从哪里收来的?”唐易问道。 “不瞒您说,这东西是我收旧书的时候收来的,当时那户人家说,这漆器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家里一直用它当筷子笼。别说,还真挺适合。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个老东西······”摊主说起来就刹不住,手也跟着比划起来。 “筷子笼······里面是筷子······唐易却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一阵暗喜,打断了摊主的话,问道,“最低多少能出?” !! 正文 第30章 搭个小盘 唐易想起来的,不是这漆器的问题。而是,前几次看到宝光,都有宝光入眼,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包括上次在方老家里发现古画,也是这么个情况。 “里面”是筷子,唐易想到了里面!能看到宝光,却没有入眼,那就是没有直接看到东西,这宝贝,被漆包裹,在漆器的里面! “老板您这么懂行,我也不能乱开价不是,这么大个的剔红漆器,又是老东西,我要您两千不为过吧?”摊主笑道。 唐易倒是记得,老爸曾经卖过一个清末民初的剔红漆器大盘,当时卖了3000多,摊主开这个价儿,虽不能说低,但也确实不算很高。 不过,这古玩市场里,没有什么价格标准,因为进货价不同,价值上万的东西,几十块收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不管摊主开的价格你觉得多合适,也不能一口答应,否则让他觉得叫少了,总会变着法儿再加上去。 比如,唐易如果说“好,给你两千”,摊主可能就会接口:“老板您开玩笑呢?这么好的东西,我说的那是美金。”然后又得展开一轮讲价。 唐易笑了笑,“我说,这杯子工太粗了,剔红贵就贵在工艺上,我也就是看你这杯子够大够厚实,这样吧,我也不多砍,两百,怎么样?” 尼玛,这还叫不多砍?你砍到两块才叫多砍?那我送你得了!摊主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了,收起了笑容说道:“老板,我倒是开了一个实在价格,你这砍得也太狠了,本儿都不够呢!这样吧,我再让两百块钱,图个吉利,一千八,行就行,不行我不能再降了。” 说唐易砍得狠,其实这漆杯,是他是一百块钱收上来的,就是卖两百块,都是百分之百的利。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进价,而且张口就是两千,一般人确实不会砍这么狠。从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就是这个道理。 唐易毕竟出身古玩商之家,深知第一次还价的重要性,不要怕有多低,再低也是谈价,低了可以再加,但是开高了,那就亏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最后,唐易终于八百块钱拿下了这件剔红漆杯,其实这已经低于市场价了,何况还看到了宝光,唐易的心里完全能接受。不过,也不要觉得摊主一百块钱进货,一下子就赚了七百块挺爽,他很可能好几天下来就只卖这一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虽说是个夸张的说法,但古玩行里,极易压货,这种利也是很正常的。 摊主找了个盒子和塑料袋,给唐易装了起来。唐易心满意足地拎起袋子,要不是林娉婷的瓷器还没有着落,他都要迫不及待回去破开这件剔红漆杯看看了。 林娉婷和毛逐都很好奇,这个杯子不伦不类,唐易买这个干什么?但是,当着摊主的面,自然也不好多问,又向前走了十几米远,毛逐这才开口问道:“我说,你买这个红杯,不会真为了喜庆吧?” “就是看着顺眼,红色就是喜庆啊,说不定能招来宝贝,林大设计师的瓷器还没着落呢!”唐易一边左右看着,一边笑道。 “切!”毛逐甩了甩手,正要反驳几句,突然看到前方有个专卖瓷器的摊点,立即说道,“走,去看看!” 这个摊点不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一些瓶瓶罐罐盘盘碗碗,一部分是一些碎瓷片。林娉婷一走到摊前,就被一只青花笔筒给吸引住了。 这件笔筒保存完整,青花人物,画的是“松下问童子”,画工倒也不错。唐易集中精神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出现了一片若有若无的寡淡的红色光影,而后拿起笔筒,翻看了下底足,是四字楷书款:同治年制。 无论从釉面,画工,底款,唐易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而且宝光虽然寡淡,也毕竟出现了。除去漆杯隐含的未知物件,这算是他们逛了半天碰上的唯一一件老东西。虽然是清末的东西,但是总算是件真品。 “不对啊,当时在阁宝多,店里也有清末的东西,怎么看不出光影?”此时,唐易突然想到,“难道,是因为不断吸收宝光,对光更敏感了?只要稍具价值,就能看到宝光?” 唐易还在想着,毛逐却已经把笔筒拿过来了,反复看了一下说道:“民窑的东西。” “颜色清丽,挺漂亮的。”林娉婷也上手看了一下。 看林娉婷表态了,毛逐又拿过笔筒问摊主道:“这笔筒多少钱啊?” “老板,看您你也是懂行的人,我给你说,这可是个好东西。虽然是民窑,但同治年间比较特殊,官窑器除了慈禧太后专用的‘体和殿制’,都很一般,民窑中的精品反而要更好。再说了,这个市场里根本也见不到官窑,像这样的民窑精品也不多见了。”摊主是个精明的小伙子,“刚才有人出8000,我没卖,货卖与识家,你想要,7800给你了!” “谁说没有官窑,你这堆碎瓷片里肯定有!”唐易冷不伶仃插了一句。 “您真会开玩笑,残片和完整器能一样吗?不要说残片了,您看,这小盘我看也是清三代的东西,结果圈足残了,就没人要了,您要是买了笔筒,我搭你这个小盘!”摊主说着,从摊上拿起了一只直径只有十几厘米的小盘子。 毛逐仍旧在看那只笔筒,并没有着急还价。而唐易则接过小盘看了起来。 小盘为白色,盘内纹饰为两条釉里红的游鱼,十分活灵活现。翻看圈足,果然是残了,圈足上至少有五六处缺口,虽然最大的也只有米粒大小,但毕竟很明显,算是个残器了。 盘底圈足中,有两个隶书字体,颜色和盘中游鱼一样,为红色:蜗寄。这倒像是对两条游鱼的注解。 唐易本来也没把这小盘当回事儿,不料,集中精神之时,一层淡红色的宝光赫然出现,而且厚度远远超过了东汉越窑瓷壶上的宝光! 唐易心里大吃一惊,“这个小盘就算是个完整器,从下面的款也能看出,应该是民窑的东西,而且就像摊主所说,这应该是清三代的东西,一件清朝的民窑小盘,即便是精品,难道市场价值还能超过东汉越窑的瓷壶?” !! 正文 第31章 相当靠谱 “难道,这‘蜗寄’二字,不是闲趣章?而是某个窑口的别号?这可真没听说······” 唐易完全沉浸在对这个小盘的研究中。丝毫没有注意毛逐和摊主正在热火朝天地对着笔筒谈价儿。 林娉婷其实对价格本就无所谓,只要是真品就行,况且她也挺喜欢这个笔筒。笔筒送老师,正好也合适,在市场里逛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有些累了,见毛逐正在谈价的兴头儿上,林娉婷只能伸手先拉了一下唐易。 唐易这才回过神儿来,看了一眼林聘婷,林娉婷点点头。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是真的,价钱差不多就行。 “2800,多一分我也不加了!”此时,谈价已到白热化,毛逐放下笔筒站起身来。而摊主,还咬住3800的价儿不松口。 “六六大顺,这样吧,3600我们要了,你不是说了吗?还搭我这个盘子!”唐易拿着盘子说道。 “那不行,我说的是7800搭你这个盘子,3600可以给你,那盘子你得再加一千块钱!”摊主眼珠子骨碌一转,接口说道。 “行!”还没等唐易和毛逐说话,林娉婷点头道,“3600,这笔筒我买了!”说完笑嘻嘻地看着唐易。 唐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得,我一千块钱买这个小盘!不过说好了啊,你得找个漂亮点儿的包装盒给我们装起来,这笔筒是要送人的!” “没问题!我这里大大小小的锦盒你随便挑,你这个盘子我也给你找一个锦盒!”摊主脸上喜笑颜开,嘴上却说道,“我给你说,这小盘绝对是民窑中的极品,不比那个笔筒差,而且年份更老,要不是残了,那是上万的价儿!” 别看这个摊主年轻,有一点他还真说对了,就瓷器来说,残器的价格往往只有完整器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除非是一些罕见的名瓷珍品。 “你俩呀!”毛逐站起身来看着唐易和林娉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儿,看那意思是自己还能砍下不少价儿来。 大热的天儿,三个人逛了半天,也确实是累了。交了钱,收好了东西,三人便到了附近一处冷饮店。唐易和毛遂点了冰镇可乐,林娉婷点了冰奶茶。冷饮店的空调吹着,冰镇的饮料入肚,三人一阵清爽。 “不对啊,说是帮我买东西,我就买了一件笔筒,你倒是入手了两件!”林娉婷好似突然反应过来,瞪了唐易一眼说道。 唐易哈哈一笑,“赶巧了么这不是。” “别说,你这笔筒倒是很开门。他那两件,一件漆器不知道是啥东西,还有个盘子是个残器,让我说什么好呢,唉!”毛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道:“唐老板,我说你能不能靠点儿谱啊!” 唐易知道毛逐这张嘴没有把门的,也喜欢开玩笑,他有宝光打底,信心满满,看了看毛逐说道,“我觉得相当靠谱!” “靠不靠谱的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是老板呢?”毛逐喝着可乐,又对林娉婷说道:“林大设计师,以后再买古玩,就到我们阁宝多,给你升级个vip会员!” 林娉婷抿嘴笑了笑,“行,肯定去照顾你们生意!” 三人休息了一阵儿,唐易打算趁机买些古玩类的书籍。林娉婷确实有些累了,表示自己先回去了,唐易也没有挽留。 林娉婷走后,在冷饮店里,毛逐就指着唐易就说了起来,“你呀,这么好的机会,非要现在买书,你应该和美女一起回去啊,一点儿都不会泡妞!” “细水长流嘛。再说了,人家为什么来找我?要没点儿真本事,再粘糊也没用。”唐易笑着回了一句。 “不说你了。你现在是我的老板,总得有点儿尊卑不是?”毛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儿,实在看不出尊卑来。 “哎,我说,我看你经常来啊,一些行话说得挺溜,真的没有捡过漏?”唐易接着问道。 毛逐又摆出了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捡漏,主要还是靠运气,不在于来的次数多少,也不在于买多少,我除了买过一个假扳指,其实很少买东西,主要是来看,来学习!” “路子挺正啊,但是不买,永远也捡不着漏!” “买也不能乱买,比如你花一千块钱买了这个圈足残了的盘子,纯粹是打水漂,你还相当靠谱呢你!” “你没发现,这盘子的釉色和画工都十分到位么?对了,我得查查,‘蜗寄’这两个字,到底有没有来头!” “拉倒吧,清三代康雍乾,瓷器进入无比繁荣的时期。别看这盘子精美,说不定只是一个老窑工做得东西,蜗寄,听着就气短,官窑不会用,有名的民窑也不会用,怎么也得有点儿气势吧!比如中和堂、百一山房这样的!”毛逐喋喋不休起来。 “卧槽!”唐易突然看着手机屏幕叫了一声! “嗯?”毛逐拿过唐易的手机,发现了唐易在上搜出了一段话:唐英,能文善画,1728年奉命兼任景德镇督陶官,在职将近30年,先后为雍正和乾隆两朝皇帝烧制瓷器,由他主持烧制的瓷器无不精美,因此,乾隆年间的官窑也被人们称为“唐窑”。他的字号很多,如:隽公、叔子、蜗寄、陶成居士、沐斋居士······ 蜗寄?唐英?! 毛逐连忙又拿起那个小盘查看起来,温润的釉面,仿佛要一跃而出的双鱼,古朴苍劲的隶书底款······ 唐英的名头他们自然知道,唐英手底下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官窑这么简单。唐易暗暗心想,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没想到唐英的字号这么多,他所知道的,只有唐英字俊公,再就是和陶瓷有关的陶成居士。看来,处处留心皆学问,稍不留意就可能漏掉重大发现。 这个小盘很可能是唐英自制自用的物品,器型虽小,却一点儿都不含糊。 不过,唐易转而又想到,即便是知道“蜗寄”二字是唐英的字号,一般人也可能会觉得,这是个仿品。毕竟,唐英的名头太大,随便一个小碗小盘可能就是几百万的价儿。即便是这么个残器小盘,也能值上个几十万。 自己若非能看到宝光,又岂会有这样的漏儿可捡?想到这里,唐易越发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学习了,总不能光靠宝光不是? “釉里红双鱼小盘······唐老板,你可能真的捡漏了!”毛逐倒抽一口冷气,啧啧叹道。 ps:周末两天出差,特别忙,所以只有一更。如果今晚能回家,凌晨补上一更。 !! 正文 第32章 洞天福地 “你不是说我花一千块钱买了个残器,是打水漂么?清三代一个老窑工也能做这么精美的盘子么?即便是民窑,也不会用这么气短的字号么?”唐易笑着一连串揶揄道。 “要不怎么说,捡漏主要靠运气呢。你的水平虽然比我差了一点点,但是运气也太好了!”毛逐撇撇嘴,并不脸红,“这小盘很精美,随便一个棒槌,就算不知道‘蜗寄’,觉得漂亮一千块钱也能买啊。再说了,如果那个摊主稍微勤快点儿细心点儿,查查这两个字,也未必会当搭头给了你······” “觉得精美就买?查到这两个字就信?”唐易反问之后,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也别下结论太早,或许是高仿品也未可知。” 其实,既然有宝光出现,唐易已经断定这个小盘是真品无疑,只是在毛逐面前,话还是不能说太满。 “看不出你还挺谦虚。”毛逐接口道,“找谁鉴定?” “走吧,买了书,我带你去见见林娉婷的外公!”唐易笑道。 “你是说秦老?”毛逐搓了搓手,“快走快走。” “别着急,我们先去买了书,再给秦老打电话,如果他有时间让我们去,我们再买点儿礼品,空着手去像什么样子?”唐易看了一眼毛逐,“再说了,说不定秦老不见生人呢?” “我靠!”毛逐叫了起来,“没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我只是把事情都提前考虑下而已。” 两人挑了一些书,唐易给秦老拨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噢?又淘到好东西了?来吧,我在家。”秦老在电话中告诉了唐易地址。如果说唐易捡漏越窑瓷壶、看穿画中玄机,只是让秦老刮目相看,那么,识破造假西周青铜壶、拍出名剑巨阙,却已经让唐易在秦老心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对于毛逐,唐易的描述是一个热衷古玩的同学,想一同拜访、学习。对此,秦老也没有排斥,毕竟,现在好学的年轻人也不多了,而且既然是唐易的同学,也算得上是方老的门生,最起码来路没有问题。 唐易又买了两盒高档礼品,按照秦老提供的地址,两人打了辆车,直奔而去。 秦老的家,是位于南郊的一片高档别墅区。这片别墅区,对于生长在山州的唐易来说,自然是听说过的,能在这里住的人,不仅要富,还要贵,说白了,光有钱不行,社会地位还得跟得上。 什么叫档次,这就叫档次!开发商算是把这种道道给看透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前。透过大铁门,唐易看到,院内树木苍翠,花团锦簇,可谓鸟语花香。面对如此环境,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顿时感到一阵清凉,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唐易上前,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院子里走出了一个精明干练、目光炯炯的中年人,唐易认出,这就是初遇秦老时那个开车的司机。 “唐易来了?”中年人打开了门,显然也认出了唐易,而秦老肯定也交代过了,唐易要来。 “没打扰秦老休息吧?”唐易进门之后问道。 “没有,等着你呢!”中年人说罢,走在了前面带路。 进入院落,唐易这才发现,院子里不仅是树木苍翠,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简直就是一处园林式庭院!一条纯白色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最终延伸到一栋二层小楼前,而路中间,还被一条人造的小溪隔断,上面架着竹制的小桥。 小溪的尽头,是一处荷塘。而荷塘旁边,顺势建造了一段古香古色的回廊,回廊尽头的空间面积偏大,更像是一处亭子,正对着一处假山,假山错落有致,太湖石上培育花土,花草生机盎然,有蝴蝶翩迁起舞。 整个庭院周围,种植着高大的杉木,仿佛是庭院的保护伞一般。 “真是洞天福地啊!”唐易心中禁不住感叹道。这是他第一次到秦老家里,心想,此地空气清新,景象别致,要是长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想不长寿都难啊! 回廊尽头,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在茶桌上烹茶。缕缕茶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 “秦老!”唐易立即上前,恭敬说道。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坐!”秦老摆摆手,让中年人接下唐易手中的两盒礼品。中年人也就此离去。 “秦老,我叫毛逐,冒昧打扰,还望您见谅!”毛逐站在唐易身边,也恭敬说道。别说,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真到关键时刻,还有模有样的。 “你也不用客气。”秦老点点头,又对唐易说道,“你的运气看来是挡都挡不住了,又捡漏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娉婷,我们一起逛古玩市场,她买了一件青花笔筒,我买了一个釉里红小盘。”唐易点头。 “这孩子!”秦老笑道,“看着你捡漏,她也手痒了。” “那是件同治民窑的精品青花人物笔筒,也不错呢。”毛逐接口道。 “嗯?小伙子张口就来,也很不简单啊!”秦老看了看毛逐,“在哪里高就啊?” “跟着唐老板混呗,现在学历史不好找工作。还请秦老多多指教。”毛逐笑道。 “哈哈哈哈。”秦老也笑了起来,“年轻人只要好学,我们这些老头子又岂有不教的道理?古玩文化,博大精深,不要只看到风光的一面,关键是先要能吃得苦。” 唐易和毛逐不由得一起点头。 接着,秦老又对唐易说道:“拿出来看看吧。” 唐易打开锦盒,取出了釉里红双鱼小盘。 “好东西!”秦老还未上手,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说道。真正的大家,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过手的东西不计其数,对于东西的好坏,往往有一种惊人的直觉,这种直觉绝不是纯主观的东西,反而应该是一种高深的眼力的瞬间体现。 但是,对于刚入门的人来说,却切记不要相信直觉,那不仅不是眼力,而且是一种武断和鲁莽。 “釉里红,乾隆官窑的精品······”秦老拿起小盘,然后又看了一眼唐易。对于秦老这种大师级人物来说,根本就不需要看底款,断代上手而知。 他之所以看了唐易一眼,是因为他感觉到,如果只是一件精美的乾隆官窑小盘,恐怕唐易不会这么着急来让他掌眼。 ps:算是赶回来了。新的一周开始了,继续厚颜求花求收藏求票票! !! 正文 第33章 百万残器 唐易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热烈的目光回应秦老。 秦老想了想,终于翻转手腕,看起了底部。 “残了······”秦老眉头一皱,似乎有点儿觉得可惜,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底款上时,表情中突然又露出了惊喜。 “蜗寄!居然是蜗寄······” 说罢,秦老拿起小碗,走到阳光照射的明亮之处,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温润莹白的釉色愈加显得肥美,而红色双鱼的发色也更加艳丽,光影流转,仿佛是在盘中游动一样。 “可惜了!要不是底足圈口残了几小块,这个小盘真称得上是极品。唐英五十多岁才开始学习制瓷,短短时间就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真乃神人也!不过,好在只是伤在底足,还算不影响观瞻。”秦老将小盘翻转,手指轻轻抚动“蜗寄”两字,若有所思。 “多少钱捡的漏?”秦老复又问道。 “呃,其实,本来是娉婷买那个青花笔筒的搭头,后来我又加了一千块钱。”唐易说道。 “什么?!”秦老惊声道,“唐英自制的极品,居然让你这样拿下来了?!” “毕竟是一件残器······”唐易虽然不愿意面对,但终究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这可不是普通的残器,一来,只是底足微小的缺口,二来,近年来,根本就没出现过唐英自制并特意留出如此底款的东西,这个小盘,上拍的话,如果让我定起拍价,不会低于百万,如果竞争激烈,拍出几百万也不是没有可能。”秦老说道。 唐英,的确是陶瓷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他任督陶官的三十年,正是清代瓷器的巅峰,而他去世之后,清代瓷器便走向了下坡路。唐窑,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加上的称谓。清三代,一个唐窑,一个郎窑,都是官窑器精品中的精品。 乾隆官窑有很多都是唐英主持烧造的,而且市面上并非难得一见。但是,唐英自制并留有特殊底款的器物,那就真是太少见了! 就以此物为例,直径不过十几厘米的小盘子,还是有残缺,起拍价居然就能定在百万! 毛逐嘶嘶倒抽着气,转而看了唐易一眼,心中对这个同学,也不禁暗暗有了佩服的感觉。 “怪不得你这么兴奋来找我,原来是你老本家的东西!”秦老呵呵笑道。这自然是开了一个玩笑,唐英与唐易都姓唐,但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唐易没有接腔,心想,秦老如此开玩笑,想必还有下文。 果然,秦老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泛古堂今年的秋季拍卖会已进入准备阶段,这一次主要是清三代精品专场,你如果想出手这件小盘,不妨一试。” “如此,再好不过,那就多谢秦老了。”唐易略微思索便应道。这釉里红双鱼小盘,如果放在阁宝多店铺出售,定然是没有上拍利润大的,而且既然秦老开口了,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唐易没有道理不答应。 而且,秦老已经说了百万的起拍价,那就必然不会低于这个数。 “好,回头我让人去找你,填写单据,收走小盘。”秦老微笑道。 “秦老您太客气了,现在留在您这里,单据回头找人补给我就行。”唐易连忙摆手,“我这里还带着别的东西呢,挺重的,要是带回去,路上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 秦老看了一眼唐易。唐易表情坚决,脸上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秦老却突然笑了:“别的东西?莫非你不止淘了一件宝贝?” “主要是买了些书,还有个剔红漆器。” “嗯,书还是要多读的,开卷有益。剔红漆器?什么年代的?” “我看是民国的普品,就是买着玩玩。”唐易并非不想告诉秦老实话,只是这一件漆器是一个完整器,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说看到黑色宝光推断里面有宝贝才买的吧? “既然带来了,一起看看吧。”秦老一边将小盘放入锦盒,一边说道。 装着书和剔红漆杯的袋子就在毛逐旁边,毛逐伸手将装着漆杯的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秦老。 秦老打开盒子,拿起了漆杯。 “这个漆杯有点儿奇怪。”唐易没想到,秦老一上手,就如此说道。而且他能看出来,秦老说的奇怪,肯定不是因为漆杯上宽下窄的漏斗式造型。 果然,秦老接口道:“剔红雕法,成熟于宋元时期,发展于明清两代。这个漆杯从漆的老旧程度和雕工来看,的确是民国的产物。怪就怪在,这件漆杯上漆成型的工艺水平很高,但是雕刻技法却相对粗陋。” 秦老这么一说,唐易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推断。当年,此人为了保护漆器里面的宝贝,想必是费了思量,上漆的水平高,是因为要小心护宝,而雕刻的工艺一般,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你为什么要入手这个漆杯?”唐易还在沉思,秦老却又问道。秦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单从表面上看,这漆杯没有入手的价值。 “嗯?”唐易突然回转过神来,不由得顺口说道,“上漆的水平如此之高,会不会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而雕刻的工艺一把,会不会是为了掩人耳目,让雪藏的东西不易被发觉?” 唐易说的这些,纯粹是秦老说出奇怪之处后他思考的内容。他正在思索之间,秦老又突然发问,所以真是顺口就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不料,秦老却认真点了点头,“比重是有些问题,不知用的什么胎,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头。我对漆器也只是略知皮毛,不敢妄言。” 唐易和毛逐听了此话,均是心中一震,以秦老今时今日的地位,居然说自己“略知皮毛,不敢妄言”,如此的谦虚谨慎! “或许是木胎?”唐易沉吟道,“不妨就在今日破开看看,本来买来此物,就是玩玩,这件漆器本身,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漆雕的工艺,是江南一带的手法,此地能工巧匠颇多,而且漆器不容易处理,可不能草率。这样,我店里有一个木雕师傅,也是从江南来的,找他试试。”此时,秦老也对这个透着古怪的漆杯起了兴趣,站起身来,要和唐易一起去泛古堂找木雕师傅。 !! 正文 第34章 大巧若拙 山州是一处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人文之风浓郁,古玩行当兴盛。同时,山州经济发达,交通也极为便利,所以,除了古玩集聚,也集聚了天南海北的手工艺人。秦老说的来自江南的木雕师傅,就是他聘来专门制作高档红木家具的。 既然是制作家具的木雕师傅,对漆的运用自然不会陌生,让他来破开这件剔红漆杯,想必应该是合适的。 唐易和毛逐都有些兴奋。毛逐这才明白了,唐易买这两样东西,不是随便买的,心中也暗暗高兴起来,看来,跟着唐易混,前途是光明的。 秦老所住的院里,纯粹是一处园林建筑,车是不能开进开出的,就在院子的大门一侧,还有个地下车库入口。秦老和唐易毛逐走出大门,中年司机已经把车开出来了。 这一次,是毛逐坐在副驾驶位置,唐易和秦老坐在后排。 “美女开车你就坐在副驾驶,现在大叔开车,你又跑后面舒服去了。”毛逐这句话并不是暗自嘀咕的,而是直接开玩笑对唐易说的。唐易笑了笑,没有做声,秦老倒是说了一句:“要不怎么他是老板,你是打工的呢?” 毛逐搔搔头,嘿嘿笑了两声便转过头去。车子离开别墅,驶向山州古玩城。 山州古玩城只有六层高,但是占地面积很大。一楼主要是珠宝翡翠金银首饰,二楼则为红木家具和木器珠串,三楼主要是瓷器,四楼则是竹木牙角类的杂项,五楼整整一层,则都是泛古堂的店铺,六楼是办公室以及入驻的银行、快递公司等服务机构。 秦老带着唐易和毛逐从电梯上了五楼,门口早有一个女子在迎接。 此女子看上去30多岁,身材偏瘦,但仍不失风韵。头上挽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脸型偏长,但是五官极为清秀,笑意盈盈,“秦老,周师傅马上就到,您是到办公室还是到他的工作室等?” “到工作室吧。噢,对了,唐易,这是泛古堂在古玩城的运营总监小吕。”秦老介绍道。 “请多多指教。”女子递上了一张古香古色的名片。“吕疏桐”——唐易看了一下名片,随后说道,“不好意思吕总,我没带名片,不过我也开了一家小店,名叫阁宝多,在古玩街上,有机会还望多多指教。” 吕疏桐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惊奇。古玩街上店铺很多,但大部分真的都是小店,少有的几个财力雄厚的老板她也都认识,这个年轻的小伙儿名叫唐易,她闻所未闻,秦老何等身份,今天怎么亲自陪着他来了? 其实,此时唐易也有些惊讶,虽说运营总监主要干的是市场的推广和销售,但是古玩一行博大精深,一个30多岁的女子也能担此重任,想必水平不低。 而毛竹的目光,则主要盯在吕疏桐的脸蛋和身材上,“稍微平了一点,但是脸蛋清秀,腿又直又长,也算不错了。” “请!”唐易和毛逐琢磨的时候,吕疏桐已经回过神来,伸手示意。此时,秦老已经走到了工作室的门口。 这个工作室,分为两部分,一进门是个小型工作间,有办公桌,电脑,画桌,还有一个小型操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而工作间里侧,打开门之后,就是一个百余平米的大房间,里面则摆放着木料切割和打磨的工具。 唐易看到,这个大房间还做了隔音处理。 “哎呀秦老,有事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就行了,还用您亲自过来嘛?”唐易和毛逐正在大房间打量,旁边的小工作间里传来了一阵声音。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结实的中年男子正在和秦老打招呼,男子长发,脑后还扎了个小马尾。 正是泛古堂的木雕师傅周云帆。 “小周,你这里不是有工具嘛,主要是想让你拆个东西。”秦老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后说道。 接着,唐易就把那个漆杯拿了出来。 “漆器?”周云帆将杯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这里面的胎的材质不好判断,比木料重一点儿,但是,又比金属轻得多。” “这都能掂出来?”毛逐瞪大了眼。 “无他,唯手熟尔。”周云帆淡淡一笑,“我感觉这漆器的胎应该不是木料。” “那会不会是密度大的木料,比如小叶紫檀?”唐易问道。 “不会,小叶紫檀要比漆器贵重多了,怎么会充当漆器的胎?”周云帆答道。 “那要是为了保护里面的紫檀器物呢?”唐易继续追问。 “那也不会,紫檀哪会制成如此形状的器物?用上漆的办法保护器物,只能顺型而为。”周云帆解释道。 几问几答之后,唐易暗道,这周云帆绝对不是“唯手熟尔”这么简单,这是个头脑极为聪明的人,思维缜密且善于思考,看来,找他真是找对了。 “我试试!”周云帆坐到了操作台前。这就是聪明人,无需多言,就知道唐易的意思是要取出里面包裹的东西,而且不能损伤。 唐易本想着,周云帆会手如巧蝶,拿着工具上下翻飞,在他眼花缭乱之时将这个漆杯庖丁解牛一般拆卸完毕。 不料,周云帆竟然拿起了一把厚背薄刃的刮刀,从上圈口开始,转着圈开始一点点刮了起来。 “我去,这得刮到什么年月?”毛逐心中暗叫一声。秦老倒是饶有兴致地站在一米外,看着周云帆刮漆。 看了一会儿,唐易慢慢看出了点儿门道。周云帆手指稳定,刮削时虽然不快,下手的频率居然出奇地一致,就这么一下一下,沿着上圈口刮削。再看看掉在桌子上的小碎片,所有的小碎片的长度和厚度几乎也是一致的! 漆器相对坚韧,不比干燥的木料,想用刀打开,显然不可能如先前所想那样快意为之。而如此刮削,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刮削,还得掌握速度和力度,不能太厚,太厚容易伤着胎,也不能太薄,太薄了速度跟不上,秦老在等着呢。而从哪里下手,也很讲究,杯壁太滑,而且侧放不稳;底部圈口太小,不容易观察露出的部分,上圈口才是最好的位置。 确定目的,找位置、工具、选择破开方法,周云帆只用了几句话的时间。下手之时,这看似笨拙的方法,其实暗藏技巧和节奏! “大巧若拙。这周师傅的确是个人才。”唐易心中暗想,阁宝多要想做大,单纯靠买进卖出是不行的。吸引手工艺人才虽然现在来看为时尚早,但必是将来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 正文 第35章 五色光圈 “里面不是胎,用麻布包裹着,想必是珍贵的器物。”正在唐毅思索的当口,周云帆放下刮刀,而后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刀片,沿着圈口切割起来。这一次,速度明显加快了。 不一会儿,所有的漆皮都被剥落下来。里面,是用麻布包裹的物件,解开麻布,还有一层油纸。周云帆又小心取下油纸,一件红褐色布满雕工的杯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犀角杯! 唐易盯着这件犀角杯。杯体高约18厘米,根据犀角的自然形状,雕刻出了上宽下窄的杯型,外壁是山水场景,还刻有几十个字。 正当唐易盯着此杯的时候,杯上浮动的黑色宝光,有一缕又飘进了唐易的眼中,又是一阵清凉。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就此完事儿。 黑色宝光仿佛在唐易脑海中游走,最终定格成一团黑色光影,光影之中,又以圆弧状延伸出一缕光芒,这缕光芒在不远处形成了一团青色光影! 随后,青色光影“如法炮制”,不远处又形成了红色光影,红色光影之后,又形成了黄色光影,接着是白色光影。 此时,最初的黑色光影似乎已经耗尽,逐渐暗淡,但是,环绕而来的白色光影中,又延伸出一缕白色光芒,补充到了黑色光影之中,黑色光影又闪动起来。 黑、青、红、黄、白五色光影形成了一个圆圈,循环补充光芒,渐渐稳定起来。 这五种颜色的宝光,唐易都曾吸收过,只不过黑色宝光是刚刚吸收的,其他几种颜色早就有之,但此前毫无动静。吸收了黑色宝光之后,五色光影循环往复,形成了一个仿佛带着五色光源的闪亮光圈。 五色光圈稳定之后,唐易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明亮,随即在五色光圈之下,又出现了九宫格的影像,五色光圈缓缓落进九宫格的中宫之中,落定后,九宫格也高速旋转起来······ 唐易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站不住了。 “没事吧!”毛逐在旁一把扶住了唐易。 “有点儿头晕。”唐易在毛逐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秦老见状,也暂时把犀角杯放在桌子上,走上前来。 “没事儿,我自己有数,你们先看,我闭眼先休息下。”唐易顾不得多说,将身体和脑袋靠在椅背上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们先喝点儿水,等会儿看看他没事儿再研究犀角杯,不差这一会儿!”周云帆开始为大家倒水。 唐易闭上眼睛之后,九宫格旋转渐缓,但是上面的八卦符号也开始亮了起来,接着,竟与五色光圈上的光芒逐渐融合,然后又化成了太极鱼的形状。 太极鱼上的阴阳两点,仿佛两只眼睛,眨眼之间,光芒大盛,一片闪亮。 唐易大骇,身体不由自主微微抖动了一下。一片闪亮之后,太极鱼又化作了一团光影,逐渐微弱,最后消失了。 “呼······”唐易等到脑海中再无异象出现,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其间,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连他自己都听到了。 黑、青、红、黄、白,五色,唐易暗暗思忖之后,恍然大悟:这是五行五色啊! 黑为水,青为木,红为火,黄为土,白为金,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竟然成为古玩珍宝上的宝光颜色! 最初的刚卯为玉质,玉为土性,所以为黄色宝光;而越窑瓷壶为瓷器,经过高温火烧,所以是火性红色宝光;书画木器为木性,所以为青色宝光;而青铜器自然是金性,所以为白色宝光。只是,这犀角,为何是水性的黑色宝光? 犀角,水性······ 难道? 唐易细思之后终于找到了线索,犀角本来是犀牛身上生长之物,是有过生命的东西,水是生命之源,想必像人一般有过生命的东西,显现的宝光就对应的是水性的黑色······ 两仪,五行,八卦,九宫。原来,这宝光,因循了万物的本源规律。但凡宝物, 必经岁月积淀或因质地特异,所以才会有此宝光,只不过常人看不到这宝光,我却因为这块神秘莫测的龟甲上的光芒入眼入脑,产生了这神奇的异能。如今五色宝光齐全,所以脑海中又出现了如此异象。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异能对我的身体并没有不良的影响······ 慢慢厘清之后,唐易终于逐渐放松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却突然发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正要往他鼻子上套氧气罩。 “噌!” 唐易猛然站起身来,把白大褂吓了一跳。 “你醒了?没事吧?”秦老走上前来,“你这闭目养神都半个小时了,我们都不是大夫,怕出问题,毛逐打了120急救电话。” “原来是大夫,对不起啊,我没事了。”唐易点头对女大夫道歉道。 “没事就好。你别紧张,我给你简单检查一下。”女大夫并未生气,态度和蔼。简单检查之后,唐易确实没什么事儿,大夫随后便离开了。 唐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儿,不由又说道,“不好意思啊,影响你们赏宝了。” “这是什么话,这宝贝本来就是你的,来来来,一起看看。”秦老笑道。 这时,唐易又把目光定格在这件犀角杯上,审视一番之后,一种强烈的感觉猛冲而来,他不由脱口说道: “斑犀硕材,色如琥珀,明末清初,江南之大师良工!” 话一出口,连唐易自己都愣住了,这些,的确就是他刚才审视犀角杯的时候的直观的感觉,只是直觉来的太猛太快,他一时竟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嘴,这才不由得脱口而出。 而在此前,他对犀角器物和雕工,并不是十分了解。这种直觉,纯粹自发在脑海中形成,既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所据为何,但是却相当强烈。 难道,这和刚才脑海中出现的异象有关?之前能看到宝光,这次五色齐聚,九宫八卦轮转,两仪生光,让我在眼观宝光之外,又多了具体的感受? 不过,秦老对唐易说出这样的话却没有感到意外,他毕竟不知道唐易能看到宝光的事儿,唐易之前接二连三拿下宝物,怎会没有这样的眼力? “你再看看底款。”秦老笑道。刚才,他已经看过了底款。 思虑中,唐易慢慢拿起了这件犀角杯,翻看了一下底款。 杯底上,刻着两字篆书方章:直生。 !! 正文 第36章 治犀第一 不过,对于这两个字,唐易却感到有些陌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唐易也明白,明清两代,著名的犀角雕刻大师多世居江南,这既然是江南大师的良工,那么“直生”肯定是某位大师的名号,只是他的确不知有这号人物。 “这是一件亚洲犀的犀角制品,明末清初的顶级工艺。存世稀少,年代久远,还落了大师的款识,怪不得会被人费尽心思,用这个办法保存。”秦老说道,“这种个头、这种年头、这种派头的犀角杯,可真不多见了!” 犀角,大多数人都不陌生,没玩过犀角,还没见过犀牛么?鼻子上的角,自然就是犀角。古时,人们视犀角为物珍甚至国宝,古人认为,犀牛可以辟邪、镇凶,所以,有把犀牛形象作为崇尚物的习俗,如青铜器、瓷器上都有犀牛的形象。 不过,犀角珍贵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有解毒、凉血、镇惊、滋补的作用,是极不易得的名贵药材。犀角杯盛酒,药用成分可溶于酒中,妙用非凡。犀角又很稀少,所以犀角杯广受推崇。尤其是明中期以后,巨贾富商之家,竞相求购犀角制杯,显富装逼。 而在各种文献甚至文学题材中,对犀角的描述也比比皆是,《战国策》有云:鸡骇之犀,夜光之璧。就连《笑傲江湖》中,祖千秋也对犀角杯饮酒做了一番评价,听得令狐冲也是醉了。 不过,就如秦老所说,犀角也是分产地的。主要可以分成两类:亚洲犀和非洲犀。这两种犀角,价格差异很大。犀角的价格都以克记,非洲犀角大约1000元一克,而亚洲犀角的价格,却是非洲犀角的八倍甚至十倍。不过,犀牛是野生保护动物,目前犀角原材料是禁止买卖的。但若是传承有序的私人物件,那又得另作讨论。 听了秦老的话,唐易又重新细细查看起杯身的雕工来。 此杯为爵式杯,个头儿算大的,阔口外侈,束腰平底。掂量一下,重量恐怕得有400多克。但就本身的材质而言,这件犀角杯就价值400万上下,何况还是明末大师工艺的古董。“怪不得宝光如此之厚。”唐易一边看,一边心中暗道。 杯口内外,都浅雕了卷云纹,连绵不绝,内外过墙,连为一体。 而整个杯外壁的图案,为“赤壁怀古”。悬崖峭壁之上,古松怪石,流岚浮烟,下方大江穿过,惊涛汹涌,小舟之上,人物立于船头。景物繁而不乱,画面层次丰富,山上古木森森,水纹细如丝毫,靠岸的山石错落雅致,刀法精准,构图精妙。 秦老站在一旁,随着唐易目光的移动,指着杯身说道:“此杯最精妙的地方有两点,其一,利用山间一棵古松,立体雕刻,树体与悬崖之间是镂空的,不仅不影响整体构图,而且还能当做杯柄之用;其二,借用一部分光滑的绝壁,浮雕了东坡先生的半阕《念奴娇·赤壁怀古》,以刀代笔,平添无限人文雅趣。”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毛逐居然跟着吟诵起来,不过,吟诵了几句之后,却又沉吟道:“落款直生······” 直生到底是谁?这也是唐易想问秦老的问题。 “你们所知道的明清犀角雕刻名家,都有谁呢?”秦老笑着问道。 “明清两代,关于治犀,有‘南鲍北方’的说法,苏州鲍天成,京城方弘斋。尤其是鲍天成,名气最大,号称治犀第一人,其他的,我还真不知道了。”毛逐在秦老面前,满是谦恭地认真说道。 “嗯,有这个说法。鲍天成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是专注治犀的大师,很少雕刻其他物件。至于方弘斋,一方面他是北方唯一的治犀大师,另一方面因为是个僧人,身份有特殊性。所以这两人名气最大。”秦老赞许地点点头,毕竟犀角类古玩的认知度相对不高,毛逐能说出这两人来,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就明末清初的治犀技艺而言,江南一带的多名大师,水平不相伯仲,除了苏州的鲍天成,还有南京周文枢,常州蒋烈卿,无锡尤直生······”秦老接着说道。 “那这个落款的‘直生’,就是您刚才说的尤直生?”唐易立即问道。 “没错。尤侃,字直生,明末清初犀角象牙玉石雕刻名家。要说谁是治犀第一,我觉得他也算是一个候选人。为什么呢?第一,他有开创性举动,犀角雕染色的工艺就是他发明的;第二,在拍卖会上,他的得意之作往往拍出高价。”发现了这么一件宝贝,秦老显然兴致很高,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尤侃的犀角作品,被当时的人称为尤犀杯。但是尤侃之所以不如‘南鲍北方’出名,是因为流传下来的关于他的文献太少了,仅有寥寥数语。但他在这种情况下又能被称为大师,纯粹是因为传世的艺术精品打动了世人!” “而关于鲍天成,流传下来的文献相对多一些,比如明人张岱《陶庵梦忆》中有云:吴中绝技,陆子冈治玉,鲍天成治犀······俱上下百年,保无敌手。这直接给鲍天成定了性。但是,这只是张岱自己的看法。当然了,鲍天成的治犀水准是极高的,但是我觉得,最起码尤侃不输于他。谁是治犀第一?恐怕答案莫衷一是,见仁见智。” 秦老的这一番话,说得唐易和毛逐频频点头。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些经过实践和思考之后浓缩的精华性论断,又结合实物讲解,让两人对犀角艺术品的认知,不知不觉提升了一个档次。 “啊!”毛逐仿佛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喊了一声,又看着唐易说道,“你这下空手套白狼,赚大发了!”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件工料俱佳的顶级艺术品,不过你这个‘空手套白狼’也太难听了,我还花了800块钱呢!”唐易皱了皱眉说道。 “800块?”秦老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 !! 正文 第37章 翡翠公盘 “你竟然用了连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价格捡漏,在今时今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秦老叹道。他一生痴迷古玩,应该说捡过的漏也算不少了,但是很多是因为时代原因造就,比如上个世纪80年代,有时候道光的官窑都只是个搭头而已,而现在全民收藏的热潮涌动,这样入手一件古代艺术珍品,简直就不叫捡漏,而是天上掉漏! “犀角杯的行情,一是看作者,二是看题材,风雅意境的题材,好彩头的题材,就容易拍出高价。比如同样是尤侃,一件普通题材的犀角杯,可能只有三五百万的价儿;但是,在江南的一场大型拍卖会上,尤侃的一件寓意登科夺魁的犀角杯精品,拍出了1200多万。你这件要是上拍,恐怕超过千万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秦老看着唐易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了。” “嘿嘿,我就是运气好。不过现在阁宝多资金还算充足,我短时间内不打算出手这件尤犀杯了,还是放在店里镇店比较好。”唐易挠了挠头。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急功近利本来也是行里的大忌。”秦老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我看你今天不舒服,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让司机送送你。” “不用了秦老,我现在没事了,我和毛逐自己回去就行。”唐易连忙道。 “别客气,我留下还有点儿事儿,他回头再来接我就行。”秦老摆摆手。 唐易也就没有再推辞,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分谦让反而会有些做作。而毛逐这一天如坐过山车一般,显然没有以前那么活跃了。两人向秦老和周云帆告辞之后,就让司机送回了阁宝多。 唐易先把赤壁怀古尤犀杯放进了保险箱,刚锁上,就听毛逐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聘一个美女导购啊?” “你是看上泛古堂店里的运营总监吕疏桐了吧?”唐易坐下,扔给毛逐一根烟。他没有想到,跑了一趟文化市场,居然连续捡了俩漏,尤其是这件赤壁怀古尤犀杯,还真得抽支烟稍微平复下。 毛逐干笑了两声,接过烟点上,袅袅烟雾中说道:“年纪是大点儿,但是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么?而且收入高,基本勉强算得上白富美了。” “艾玛,还真是蠢蠢欲动啊,你知道人家结婚没有?”唐易的思绪本来也有些凌乱,看着毛逐一副闷骚的样子,禁不住又提起了精神。 “让你女朋友帮着打听下啊。”毛逐好似真的看上吕疏桐一般。 “我女朋友?”唐易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别扯了,林娉婷是什么家庭背景?门不当户不对,鸿沟深不见底,猴年马月才能填上。” “就你这捡漏速度,这都不是事儿。再说了,后年就是猴年,农历七月就是马月,还有两年,白驹过隙,指日可待。”毛逐笑嘻嘻说道。 其实,唐易是有点儿喜欢林娉婷。这丫头虽出身豪门,但一点儿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不仅知书达理,性子纯善,而且机灵聪敏,善解人意。只是在他眼中,林娉婷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他有一种即视的自卑感,所以才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着,林娉婷的电话打来了。 “我听说你那个小盘是唐英自制的精品?漆器里还藏着尤犀杯?好啊,我买了个同治的民窑,你却捡了大漏!”电话接通后,林娉婷直奔主题。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我外公说的,我就在古玩城呢!” “啊?我和毛逐刚走啊!你去古玩城干什么?” “我们公司在一楼有专柜啊,我本来是去看看新款的销量,结果碰上外公了。哎?说这个干什么?说正事儿,你陪我走了一趟文化市场,捡了两个大漏,其中还有一个是我买东西的搭头,这事儿是不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唐易心想,这丫头,请她吃饭她都抢着付账,这会儿又来劲儿了,随后便说道:“我要请你吃饭,结果你抢先把账付了,这不怪我啊!罢了罢了,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陪我参加翡翠公盘!”林娉婷迅速接口。看来,是早就想好了,不过,说的时候显得有些急促。 “翡翠公盘?我也不是很懂翡翠啊!”唐易一听,心想,这可是个短板,不由急急说道。 “骗人!连我外公都说你是不世出的奇才,古玩和玉石都是相通的,你会不懂?”林娉婷压根儿不信。 “好吧。”话一出口,唐易自己都有些吃惊,还没搞明白什么事儿,怎么就答应了呢?而且心里甜丝丝的。这是因为听到秦老的溢美之辞,还是因为林娉婷主动欺身而上? “哼哼,算你有良心。”林娉婷的语气放松了许多。 “不对啊,你不是设计师吗?我听说翡翠公盘都是拍卖原石,而且在缅甸,怎么会让你去?”唐易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问道。 “这不是公司的业务,是一个朋友邀请我去的。而且这次不是缅甸的公盘,是在国内。”林娉婷解释说。这次邀请林娉婷去参加公盘的,是她在英国读书时的女同学,也是华夏人,家里就是做翡翠生意的。当然了,赶上公盘是一方面,找同学玩玩聚聚也是一方面。 翡翠的产地缅甸,早已把矿产权收归国有,想要在缅甸购买翡翠原石,只能到境内参加公盘。所谓公盘,就是原石拍卖会。只有参加公盘才能交易出境,否则就是走私。缅甸的一年之中一般有三次大的公盘,每期一般在10天左右。 而在华夏国内,与缅甸相近的城市瑞州,也有公盘,开盘却不定期,卖家多是从缅甸公盘购进原石的翡翠商,当然,也有一部分缅甸的翡翠商来华夏出手原石。 林娉婷要参加的,就是瑞州翡翠公盘,也就是她的女同学的所在地。其实,林娉婷学的是珠宝设计,专业课程里是有珠宝鉴定的。只不过在欧洲,翡翠没有那么盛行,多是以钻石宝石为主,所以林娉婷对翡翠了解程度不深。 既然去参加公盘,那怎么也得买上一两块吧,如果切垮了,面子上还是会有些挂不住的。 此时,林娉婷一下子就想起了唐易。 !! 正文 第38章 来看解石 “什么时候出发?”既然已经答应了林娉婷,唐易只得继续问道。 “一周后。说好了啊,可不许耍赖。”林娉婷说道。 “好吧。你给我把机票定了,回头给你钱。”唐易想着,老爸的身体已无大碍,一周后应该已经出院了,参加翡翠公盘,对阁宝多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翡翠制品毕竟是一个市场大热门。 “对了,我们公司明天上午要解几块原石,你要没事来看看,也算热热身。”林娉婷好似突然想了起来,又接着说道。 “你们公司解石,我去合适么?”唐易想了想之后问道。 “不仅可以去,而且解石之后,可以现场定制首饰。也有其他客户要去,你是外公的朋友,谁敢拦着你啊!”林娉婷打趣起来。 “别,我可是晚辈。你能带我进去就行,那就明天联系吧。” 挂了电话,唐易正要喝口水,突然看到毛逐正一脸**地看着他,“正饿着呢,就有人送来一份大餐,我说你这都是什么运气啊!” “别扯没用的,一起去?”唐易急忙岔开话题。 “拉倒吧,我可不去当电灯泡。唐老板,明天我看店,把一些边缘的货品整理一下,等到正式开张时,看看搞个低价促销。”毛逐摆摆手。 “艾玛,你这个干法儿,阁宝多本年度最佳员工非你莫属啊!”唐易站起身来,“走吧,帮你去收拾下新租的房子,我这个老板够体恤员工了吧?” 毛逐在请家政打扫阁宝多的时候,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在古玩街附近租了一处一室一厅的房子。本来就带全套家具,倒也好收拾,两人忙乎完,毛逐自己开灶,唐易则去医院陪老爸老妈去了。 没想到一进病房,却听到了老爸老妈的辩论声。 原来,唐中峰觉得自己已无大碍,想明天就出院,而易素梅却坚持让他多住几天。 “爸,还是听医生的吧。我知道你担心店里的事儿,现在咱们资金充足,不急在这几天,你不是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唐易进门后,给老爸倒了一杯水。 “我只是在医院里憋得慌。”唐中峰喝了一口水,闷声说道。 “爸,给你说件事儿,你保准就不闷啦。”唐易坐下,把捡漏拿下釉里红双鱼小盘和赤壁怀古尤犀杯的过程告诉了唐中峰。 “什么?!”唐中峰听完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釉里红双鱼小盘要参加泛古堂的秋拍,到时候我陪您一起去。赤壁怀古尤犀杯就在咱店里的保险箱里!”唐易笑道。 “我说我这么想出院呢,这是有宝贝看!”唐中峰这才相信了唐易的话,呵呵笑了起来,“臭小子!行啊!” “宝贝什么时候都能看,还是妈说的对,不能着急出院,听医生的,出院之后,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天下那么多珍玩古董,还怕没得看?”唐易说着,一抹得意之色涌上脸庞。 “我给你说,别把尾巴翘上天去了,古玩行里,有捡漏就有打眼!”唐中峰自然看出了唐易的得意,立即严肃起来,“不管什么行当,要做事,先做人!谦虚谨慎是颠扑不破的守则!” “嗯,我知道了,爸。”唐易点头道。 “就知道板着脸熊人!我看唐易比你强,起码懂得变通。”易素梅一边数落唐中峰,一边却递上了一个削好的苹果。 “我现在行动自如,不用陪床了,白天来送饭就行了。”唐中峰口气和缓了一些。 “对了爸,下周瑞州有个翡翠公盘,有个朋友约我一起去,您看我要不要去探探路?”唐易接口说道。 “翡翠确实是个热门,你去开开眼界倒是好事儿,不过不要太投入。原石不比成品,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去了多掌握信息,别乱拍就行······”唐中峰说道。 “好了好了,唐易咱回家吧,最不爱听你爸上政治课。”唐中峰还没说完,易素梅就打断了他,拉了一下唐易说道。 “那······”唐易站起身来。 “走吧。”唐中峰也不再多说,抬手说道。 “哎,这小子哪来的朋友,还要去参加翡翠公盘?回头得好好问问他!”唐易和老妈都出门几分钟了,唐中峰却突然想起来似的,自言自语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唐易联系了林娉婷,直接打车就到了林氏珠宝公司。 林氏珠宝公司的大楼并不高,只有九层,但却全部是林氏的产业,楼后还附带院子和一个小型仓库。 到了之后唐易发现,林娉婷已经在大楼门口等候。一进入一楼大厅,就只见当中摆放着一件大型玉雕,高近两米,直径也不细,雕的是赵公明。 赵公明,在民间传说中是主管财源的神明。其实就分类而言,财神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道教赐封,二是民间信仰。在《封神演义》中,姜子牙并没有封赵公明为财神,只封赵公明为“玄坛真君”;后来,民间根据赵公明手下所掌管四名与财富有关的小神: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因而奉其成为财神。 林氏珠宝公司将财神摆在大厅,一来寄托了大吉大利发大财的愿望,二来也是一种财力的显示,这么大块头的玉雕,虽然只是一般普通的玉石,但吨位在那里摆着,恐怕光玉料就得几十万。 唐易跟着林娉婷来到了后院,不由暗暗咋舌。这后院不仅围墙颇高,而且居然上面还装了铁丝,一溜仓库都是铁门把守,随便望去,就能发现不少的摄像头。 “防守够严密的啊。”唐易笑着对林娉婷说道。 “这仓库里都是珠宝玉石原料,非同小可。要不是我跟老爸多要了一张请柬,我自己也很难把你带进来。”林娉婷低声说道。正说着,就有一名安保人员上前,要求查看唐易的请柬。而在进入后院之前,已经由大厅的保安查验过了,想不到进院之后,还要查验一遍。 此时,院子里已经摆放了两台带着砂轮锯齿的解石机。而其中一间仓库的大铁门已经打开,从外面望去,里面是一排排的大铁架子,上面摆放了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些石头,从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山石并无太大差别。 !! 正文 第39章 宝光投影 貌似普通的石块,里面却可能蕴藏着价值不菲的翡翠,赌石之所以叫赌石,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所隐藏的巨额暴利,让人趋之若鹜。但是,暴利的另一面,却是血本无归。有赚就有亏,赌石的背后,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一切就绪。只见两名年轻的小伙子,从仓库之中抬着一块长方体的青黑色原石放到了其中一台解石机的台面之上。随后,一名年纪稍长的方脸师傅,走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子面前,小声说道:“崔总监,开始吧?” 被称为“崔总监”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冒头,一张脸棱角分明,神情极为倨傲,他看了看原石,“这块表现不错,宽头三分之一划线,直切!” “这人名叫崔玉珏,是公司的工艺总监,也是赌石的行家。别看他只有30来岁,但是出身理南省的翡翠世家,是我老爸高薪聘来的,年薪三百万,这还不算赌石赌涨了的提成。”林娉婷在唐易旁边小声介绍道。 “神仙难断寸玉。这人就这么神?”看林娉婷这么夸崔玉珏,唐易莫名生出了一阵抵触感。 正说着,解石机上的电锯发出了巨大而又刺耳的切割声,方才抬玉石的两名小伙子则手持水管,向切割处喷水。 按照崔玉珏的要求,三分之一处的石头已经切掉了,水管冲掉石浆之后,露出了和青黑色表面不同的干白色内里,而且干白色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有绿意透出。 崔玉珏上前,看了看切面,而后又拿起笔,在石头上斜着划了一条线,距离切口不过10厘米左右。方脸师傅重新检查了固定情况,随后又开始按照这条线切了起来。 “切涨了!!!”方脸师傅在冲水之后,突然一声惊呼。 只见切面上,有一块足球大小的绿色,鲜嫩如春日刚刚冒出的绿叶。 “冰种黄杨绿,种水不错,另一端再切掉四分之一!”崔玉珏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喜,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一般,接着说道。 此时,唐易却突然心中一动,古玩上有宝光,如果集中精神审视这这天然的翡翠原石,会不会有宝光出现? 想到这里,唐易全身贯注,盯住了这块原石。 盯了一会儿,原石上并没有浮动宝光。 唐易不甘心地摇了摇头,集中精神继续凝视。就在这时,青黑色的原石表面,突然闪动起了点点星光般的宝光,这宝光越来越亮,最后在原石中投射出了一处立体的光影,这光影如同一个圆柱体,只是一头如足球大小,一头如拳头大小,长度大约两尺。 这光影的颜色,就如露出切面的颜色一般,而且相对通透,就如冰种的质地。 光影之中,并无杂色,唐易心中暗喜,“看来,这宝光的投影,就是原石之中翡翠的状态了!” 大约40分钟后,师傅连切带擦,终于将这块原石中的翡翠全部取出,果然就如唐易看到的宝光投影一般,是一块不规则圆柱体的冰种黄杨绿料子。 这料子通体均匀,从形状来看,很适合做镯子,出上30多个镯子是没问题的,而且镯芯和剩料还能出上一批挂件、把件、吊坠和戒面,粗略估算,做成首饰后的市场价格,应该不会低于千万。 崔玉珏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块料子是他三月份从缅甸公盘上拍下来的,公司出资390万,如此算来,光是赌石的提成又能赚上一笔了。而几个解石的师傅也很兴奋,第一块石头就开得大涨,按照惯例,崔玉珏是要给他们派发利市红包的。 但是,他们都不如唐易兴奋。虽然唐易表面上还在绷着,心里却已经炸开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这翡翠又广为国人所热捧,但是市面上b货c货泛滥,自己能通过宝光的投影,看穿原石内部的翡翠情况,这就为购买a货原料上了一道保险。如果赌石的时候价格偏低,那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想到这里,唐易已经开始憧憬着瑞州的翡翠公盘之行。 林娉婷看唐易默不作声,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晕,还以为他本来就是个高手,已经忍不住想赌一块了,便在一旁说道:“今天公司要开三块从缅甸公盘上拍下的原石,客户可以根据开出的翡翠订制首饰。还有十几块,是公司批量购进,崔总监挑选剩下的原石,客户也可以买,可以现买现开,你想试试?不过,他挑剩下的,恐怕没有什么好成色了·····” “看看再说!”此时,唐易已经盯上了抬上来的第二块原石。这是一块篮球大小的原石,唐易审视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块长条形的翡翠,星光投影为菠菜绿,不过不是很通透,算是冰糯种。 看着崔玉珏开始指挥解石,唐易也不禁暗暗佩服起来,崔玉珏这次是四面切割,然后再擦石,和原石里面的翡翠结构基本吻合。这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要知道,解石其实是赌石当中尤为重要的一环,即便是眼力毒辣,赌中冰种玻璃种的阳绿帝王绿之类的毛料,但是如果解石不到位,很有可能对里面的翡翠产生破坏。对于极品翡翠来说,一寸之差,价值可就海了去了,而且如果切出问题,很可能最后做不了成品,暴跌不止。 唐易之所以佩服崔玉珏,是因为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日积月累的功力,他凭借宝光投影,才能知道内部的构造,崔玉珏如此年轻,竟然大差不差,这天赋确实不是一般的高。 果然,一块长方体一般的冰糯种翡翠被取了出来,这形态配合菠菜绿的颜色,是做牌子的好材料。 第三块原石,块头很大,有一米多长,半米多宽。张扬凝神看了一下,这块原石里面,是很大一块白色糯种的翡翠,约有原石体积的三分之一,微微有几条绿色纹带穿梭其间。种水虽差,却是制作摆件的好原料。 三块原石解完,崔玉珏点了点头。第一块切得大涨,第二块利润丰厚,第三块也算有微利,总体而言,是一场大胜仗。 这时候,身心放松的崔玉珏的目光开始打量起四周来,目光所及,发现了林娉婷的身影,冷峻的脸上漾起了别样的笑意。 !! 正文 第40章 针锋相对 三块原石取出翡翠之后,已经有不少客户上前,开始讨论要订制的成品,公司也有两名工作人员摆开了桌子,开始登记。不过,并不是客户想订制什么就订制什么的,公司还要根据原有的型材,进行斟酌,再与客户进行沟通。 实际上,翡翠原料如今涨得噌噌噌,假货又遍地横行,很多客户所谓的订制,其实就是为了亲眼所见从原石里解出的实打实的东西。毕竟,不怕买贵了,就怕买假了,买贵了,过两年就涨上去了,买假了,那是彻底栽进去了。而且,林氏珠宝公司的设计和工艺都是业界出名的,交给他们设计制作确实也放心。 “快中午了,请我吃饭吧,下午才出卖原石。”众人忙着上前的时候,林娉婷腾出空来,笑着对唐易说道。 唐易正待答应,突然看到崔玉珏向这边走来,一改冷峻的表情,满面笑容,向林娉婷打起了招呼,“林小姐,你也来了?还没吃饭吧?” 林娉婷看崔玉珏过来了,不由微笑应道,“崔总监你好,我陪一个朋友过来,正要一起去吃饭。” 崔玉珏这才看了一眼唐易,唐易穿的相对随意,牛仔裤搭配明黄色横条纹t恤,脚上还是露脚的沙滩鞋。崔玉珏的脸上随即恢复了倨傲之色,朝唐易点点头,又对林娉婷说道:“对面海鲜楼刚进了一批石斑和膏蟹,林小姐可否赏脸让我做东?”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明明说了我俩要去吃饭,你这横插一杠子不说,还来了个反客为主,这意思是想把我踢开,这也太没节操了吧? 唐易心里一阵烦躁,张口说道,“崔总监,现在是我们本来打算去吃饭。” “嗤。”崔玉珏口中挤出一口气,“和谁吃饭,去哪里吃,恐怕得听林小姐的意思!” 林娉婷向来与人为善,不由有点儿作难,她心里是不愿意和崔玉珏一起去的,但是要是说只和唐易一起,驳了崔玉珏的面子也不好。要是说三人一起,那就目前的态势看,这顿饭肯定吃得不爽。一时间秀眉紧蹙,没了主意。 唐易看到林娉婷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有些软了,但也不想就此退出,纠结之际,急中生智,突然说道:“对了,刚才秦老给我打电话,说打你电话没打通,好像有急事。” 林娉婷一愣,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哎呀,怎么关机了,借你电话用一下。” 唐易把电话递了过去,若有若无地看了崔玉珏一眼。林娉婷拿起电话,“外公······” “不好意思啊,外公找我有急事,我得去他家一趟,要不你俩吃吧,下午见!”林娉婷把电话还给唐易,而后和崔玉珏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我也有点事儿,再见。”崔玉珏脸色微变,看都没看唐易,兀自转身走了。 “神气个鬼啊!”唐易低低嘟囔了一句,也向外走去。走到大厅,就收到了林娉婷的短信,“请我到对面吃石斑和膏蟹。” 唐易微微一笑,出了门直奔人行道而去。 这顿饭花了唐易1000多块,要在以前,还是会肉疼的,可是现在,且不说有钱了,关键是心理上有说不出的爽,要是在饭店里碰上崔玉珏,恐怕就更爽了。不过,确实没碰上。 下午,唐易和林娉婷重新来到后院,只见院内已经摆上了一长溜的架子,上面摆放了大大小小一溜原石,唐易看了看,一共17块,个头都不大,最大的有一箱瓶装啤酒大小,最小的只有一只手掌大小。而前来选购原石的人,只有十三四个人,比原石的数量还少。 崔玉珏的水平不低,从他手上过一遍的东西,恐怕真的没啥好东西了,所以来买这些原石的人,要么是十分自负,想漏中捡漏,要么贪图便宜,想赌赌运气。 唐易集中精神,挨块石头看了一下,发现只有三块原石里面有明显的翡翠;其他的,基本是表里如一,就是一整块石头。 三块有翡翠的原石中,一块里面是糯种白色,约有易拉罐大小,质地一般。还有一块,里面是烟盒大小的油青种,色泽不佳。 最后一块带翡翠的原石,是最小的一块,却让唐易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太好,而是因为太奇怪。 审视之后,唐易又拿起这块原石仔细看了起来。原石表面是铁砂皮,石皮表面还有零散的“癣”,而且,还有一块褐色的石斑。简单来说,可以用“丑陋”两个字来形容这块原石。 “嗤——”正看着,唐易耳边又传来熟悉而又令人生厌的气声发音。 “这块如果你想要,送给你了。”果然是崔玉珏,他看着唐易拿在手里的这块原石,冷冷说道,“要不是这批原石是成批进的,无法细查,否则谁进的这块原石让我知道,必定开除他!这是一块连赌都不用赌的料!” “噢?”唐易抬起头来,盯着崔玉珏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开出翡翠来呢?” “哈哈哈哈。”崔玉珏仰头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是,不要挑战我的专业!” 此时,有一位中年人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唐易手中巴掌大小的原石,不禁连连摇头,“小伙子,这块表现太差了,听崔总监的,算了吧。” “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开出翡翠来呢?”唐易点头朝中年人笑了笑,而后继续盯着崔玉珏问道。 “要是开出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开不出来呢?”崔玉珏感受到了唐易目光中的犀利,也较起真来,开始针锋相对。 “要是开出来,崔总监当场承认唐易水平很高;要是开不出来,唐易当场承认崔总监水平很高,这样行了吧?两位大师?”此时,林娉婷笑着在两人旁边打起了圆场。 “我同意。”唐易看了一眼林娉婷,点了点头。 “好!”崔玉珏也看了林娉婷一眼,接着说道。 “不过,这块原石不能你送我,我得买下来,省的万一开出来,说不清楚!”唐易接着说道。 “小市民!”崔玉珏又是冷哼一声,转而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给他开**,这块原石打一折。” !! 正文 第41章 血色红翡 这些原石,本来都已标好了价格。如果只有一个人买,那就按照标价,如果是两个人或者更多人看上了,那就竞价。而唐易看上的这块。是最便宜的,标价只有888元,这要是打了一折,那真是石头价了。 唐易掏出一张百元票子递给工作人员,“不用找了!” “小伙子,你太固执了,这样的石头,怎么会开出绿来?好在不贵,也算学习了,以后不要这么意气用事了!”方才劝说唐易的中年人是个好心人,在现场解石之前,又对唐易说道。 “谁说一定能开出绿来呢?”唐易面带微笑。 “啊?你知道开不出绿来,还赌气?”中年人面露惊讶。 “我说的是开出翡翠来,没说开出绿来。”唐易解释着。 “哎呀,你这小伙子,开出绿来,不就是开出翡翠来吗?这不就是个代称吗?”中年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了。 “差别大了,翡翠翡翠,红翡绿翠,我要是开出红来,也是开出翡翠!”唐易突然提高了声音。 “嗯?”中年人似乎有些明白了,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唐易,心想这小伙子是干嘛的?倒是有几分精气神。 其实,刚才唐易审视这块巴掌大小的原石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宝光的投影,竟然是两盒火柴般大小的血色光影!血红色十分鲜艳,而且通透度十分之高,玻璃种可能算不上,但是高冰肯定是达到了。 血色光影,红郁郁十分诱人。一开始,唐易觉得奇怪,因为他思维定势的牵引下,光想着翠,而忽略了翡,但是,翡翠翡翠,有翡有翠,既有绿色的翠,也有红色和黄色的翡。 而被崔玉珏鄙视之后,唐易一下子转过弯来,这才明白,这原石里面,应该是一块血色红翡,虽然不大,但是颜色艳丽,又达到了高冰种,也算十分难得了。 崔玉珏听了唐易对中年人的解释,也是微微一怔,但是转而又露出鄙视的表情,这小子又不是透视眼,怎么可能断得这么细,不过是装逼罢了。 唐易根据看到的宝光投影,在这块丑陋的原石上划出了几条线,让切料师傅照此切割。 这块原石不过两三斤重,切料师傅拿着就摆到了解石机上,按照唐易的划好的线,直接切下。对于表现如此之差的一块毛料,关注的人不多,而林娉婷饶有兴趣地盯着,崔玉珏则是冷眼旁观。 但是,唐易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这是他第一次赌石,也是解的第一块石头。林娉婷看着唐易地认真劲儿,心里禁不住喊了一声:真帅!这一声,虽是在心里,但把她自己的脸都叫红了。 认真的男人最帅。唔,有这说法吧? 解开这块毛料,花费时间不长,冲洗干净之后,切料师傅盯着其中一个切面,眼中闪出不可思议的光,禁不住喃喃自语:“居然开出来了,居然开出来了······” 唐易走上前去,发现其中一个切面上,已经出现了透明的血红之色,而其他切面上,模模糊糊还有一些白雾。“麻烦你,这里再切一下,然后整体擦出来。”唐易对切料师傅说道。 最后,一块长宽高大约都是五六厘米的血红色翡翠展现在众人面前。 确切地说,这是一块高冰的血色红翡,透明度高,水头很足,颜色如同鲜血,十分浓艳。 从生成的过程来看,红翡的颜色是硬玉晶体生成后遭到赤铁矿侵染所致,所以是次生的颜色,一般分布于玉石的表皮局部。 这也是巧了,唐易选的这块原石,可能本来就是一块翡翠矿石的表皮局部,看起来就是块糟糕的石料,表现很差,谁也不会想到,里面会有如此一块血色红翡。但是,恰恰就是因为隐藏在表皮局部,才有可能被侵染,形成如此艳丽的颜色。 这块血色红翡,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中低档红翡。中低档红翡,一般是暗红色,给人一种“幽幽暗暗”的感觉,欠通透,玉质粗,且多带杂质,市场价值不高。 这种鲜血一般的亮红色,加上细腻通透的玉质,绝对是红翡中难得一见的极品。而且,红翡因为质地原因,不存在玻璃种,高冰种已经是极致,这块红翡就是高冰种! 唐易将这块红翡托在手中,光彩夺目,登时吸引了不少人上前。多嘴的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极品红翡啊,我记得去年,拍卖会上有一件红翡雕件,也是极品质地,拍了300多万!” “那雕件比这块料子大多了,不过这块料子也得有两百克了吧,几十万还是值得。” “标价888,一折买的。” “什么?我买的这块怎么没打折,卧槽,什么都没开着!” “没看出来么?这小伙儿和那个姓崔的较劲儿呢!” 在众人嘁嘁喳喳的时候,唐易突然将手中的红翡举高,大喊一声:“崔总监!” 崔玉珏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一块次生矿料上,这块料的迷惑性太强了,任水平再高的人来看,都是一块剥落的厚重石皮碎块,没想到居然开出了红翡。 这谁能断出来?除非有透视眼! 他当然想不到,自己的的确确是败给了“透视眼”,直到唐易喊他,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小伙儿,居然能如此笃定能开出翡翠,而且还断定是红翡而非绿翠! 妖孽啊! 崔玉珏虽然高傲自负,但却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事到临头,他硬着头皮走到唐易面前。 “唐易,你鉴定翡翠的水平很高。”崔玉珏是盯着唐易的裤脚说完这句话的。 “谢谢。比你如何?”唐易却看着崔玉珏的眼睛,硬生生说道。 “根据之前的约定,我说了我该说的,失陪!”崔玉珏脸色铁青,并未正面回答,直接拂袖而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林娉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唐易身边,轻轻开口。 “我是不是太张狂了?”唐易也感觉有些过了,随即问道。 “也不是,要不是他太张狂激怒了你,你也不会反应这么大,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赌石的水平竟然比崔总监还要高出一筹。”林娉婷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下周的翡翠公盘,我真是找对人了!” !! 正文 第42章 费解款印 “我陪你去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唐易突然对着林娉婷笑了笑。 “说好了不耍赖,你又额外提条件!”林娉婷瞪大了眼睛,指着唐易说道。 唐易没有说话,而是把这块血色红翡托在掌心,送到了林娉婷眼前。 “本设计师的设计费是很贵的!”林娉婷明白了唐易的意思,小嘴微噘,秀眉一挑。 “没问题。只要你肯设计就行。不过我要做成对的东西。”唐易道,“这算是答应了?” 林娉婷一把从唐易手中拿过红翡,表情突然有些不太自然,“好,我还要上班,你先走吧。”说着便匆匆而去。 其实,唐易之所以想把这块血色红翡做成成对的东西,主要是因为形状的缘故。这块红翡几乎就是一块正方体,要是单纯做成一个小把件,一来会浪费材料较多,二来,血红的颜色做手把件,他感觉有些别扭;如果一剖为二,做成一对挂件,那厚薄大小正合适,贴身佩戴,颜色也没问题。 但是他一看林娉婷的脸色,顿时也明白了,林娉婷是误会他有暗示喜欢的意思,但是林聘婷并未拒绝设计这块红翡,说明她也是有点儿喜欢自己的。 回想林娉婷刚才微红的脸色,唐易心里流过一溪甜蜜······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电话在此时响起,一看是毛逐:“唐老板,完事了没?完事了赶紧来阁宝多,有好东西看!” 阁宝多虽然没正式开张,但是打扫干净之后,但唐易和毛边只要在,就会开着门,虽然没什么顾客,但热热身找找感觉总是不错的。 毛逐很急切,唐易恰好这边事儿已了,打了个车就直奔阁宝多而去。 进得店来,却看见毛逐正和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喝茶聊天,此男子脸型瘦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口津门口音,依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谁了。 “老板来了,您的东西得让我们老板看看。”毛逐一看唐易来了,立即向此男子介绍道。 “不对啊,这多宝阁的唐老板我认识,没这么年轻啊,这是换东家了?”男子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您好。现在已经不是多宝阁了,改名阁宝多,您说的唐老板,想必是家父。”唐易微微一笑。 男子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当是出嘛事了,原来是子承父业啊,失敬失敬,鄙人老董,凭着包袱斋山州行里走动,今天有一立轴想让小唐老板掌掌眼。” 包袱斋,自然不是店名。旧时古玩行里,有开店的,有摆摊的,有拉纤提成的,有夹包袱窜货的。这拉纤提成的,纯粹是无本买卖,为买卖双方牵线;而这夹包袱窜货的,一般是单枪匹马,也没多少本钱,收来东西立即带着到店里或找玩家卖出,衍生出“包袱斋”这么个名号。 挂“包袱斋”名号的人,多有几分江湖气息,同时货源较广,善于跑动。 男子这么一说,唐易倒是想起来了,这个老董,似乎以前在老爸店里见过一面,而且也听老爸说过,是个极为精明的主儿,喜欢下乡收货。本是津门人氏,但娶了个山州老婆,就此在山州安了家。 “原来是董老师,失敬失敬,董老师鼎鼎大名,早有耳闻,幸会幸会啊。”老董既然没说见过面,唐易自然也不会再提,寒暄之后,随即又说道,“咱们言归正传,看看画吧。” “小唐老板是个爽快人哪!那咱们看看?”老董笑着从一个长条形黄绸面纸盒里拿出了一张立轴。 立轴长一米多,宽约半米,是一幅设色山水,纸本,装裱倒也考究。 仔细看去,画的是疏林暮雨,上方烟云缭绕,下部稀疏的树林在细雨的氤氲下若隐若现,林边还有一精巧的茅屋,整体画面意境幽雅,但似有愁绪弥漫。 唐易又看了看题字,上面题了一首短诗:茅檐何日霁,溜响漫沉沉,气郁惟添睡,愁多亦怕吟。 而当唐易看到落款和印章时,精神一下子被提起来了。 行楷落款:沈周!两字篆书朱印:启南! 沈周是谁?赫赫有名的明四家之一啊!沈周,字启南,号白石翁、有竹居主人等,在元明以来的文人画领域有承前启后的作用,以山水和花鸟成就最为突出,自成一家。作为明四家之一,沈周的作品向来被收藏界看好,得意之作曾拍出千万高价。 不过,沈周的作品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流传很广,仿品横行,既有明清时仿制的,也有当代仿制的,不说泛滥成灾,却也气势汹汹。 唐易凝神审视之时,本来此画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一层淡青色的宝光,让他心中猛然一喜。但是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对,若是沈周真迹,宝光不会如此稀薄,但若要是赝品,又怎么会有宝光? 唐易微微摇了摇头,又仔细将整个画作详细看了一遍。此时,又有一种直接的感觉出现在脑海中:落款“沈周”和“启南”朱印为真,而画作和题字为明人仿作!也就是说款印是真的,画却是假的!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本人还会在一幅仿作上题款留印?! 这次的直觉,出现得比“赤壁怀古”尤犀杯要晚。唐易暗暗思忖,兴许是因为尤犀杯是真品,而这件立轴半真半假,故而直觉在详细查看整幅画之后才出现。 但是,这直觉似乎令人费解。 倒不是唐易在怀疑这直觉,而是这太奇怪了。如果说画是真的,款印是假的倒还能理解,可能是作者练笔之作被人取走,为卖个好价钱伪添款印。但是,画是仿作,反而款和印是真的,这怎么理解? 难道是亲朋好友仿作,沈周乘兴而为?不对,不对,既是沈周的亲朋好友,绘画水准又不低,那必是有一定心气儿之人,而且,这款章岂是能拿来随便开玩笑的东西?怎会找到沈周让其题款落印? 沈周在明代就已声名鹊起,明人仿作也很正常,仿作一般是为了赚钱,向来都是仿全套,这幅画却出了真款印,这······ 唐易心思细密,却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一时沉默了起来。 !! 正文 第43章 买个人气 “小唐老板,这可是好东西啊,压了我不少本,您看出个合适的价钱?”老董见唐易久不表态,不由出声问道。 “不要着急嘛,这沈周的作品岂是儿戏,市面上仿品横行,你这幅画虽然有一眼,但我们老板也得仔细瞅瞅不是?”毛逐给老董的茶杯续上了水。毛逐看了画之后,感觉是件老东西,但确实也拿不定主意,他亲见唐易接二连三捡漏,心中早有了几分期许,就等着唐易定夺了。 唐易却卷起了立轴,重新放到了盒子里。老董一看,心里一沉,心想这是连价儿都不想谈了? “董老师,您是行家,我本不该妄言。不过,既然送来这幅画让我开眼,那么谈价之前,我可否浅薄两句?”唐易放好立轴之后,对老董说道。 “客气了,但说无妨。”老董一听有门,心下略略放宽了些,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这壶金骏眉够味儿,喝得我汗都下来了。” “说得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唐易学着老爸做买卖时的样子,也拿起了架儿,“这一幅不是沈周原作,是一幅仿品,虽说是明代的仿品,但并不是名家仿的,恐怕叫不上价儿。” 字画仿作,自古有之,并非仿作就不值钱,若是名家仿名家,待到后世,说不定比原作还值钱。 “尼玛,这雅玩斋的徐宽真不是玩意儿,这小子明明带着道行一针见血,他还特么说老唐家的小子好糊弄,指条路让我发财!”老董听了唐易的话之后,心里暗骂道。不过,这脸上的表情,却是没变。 “哈哈哈哈,小唐老板少年高才,眼力过人啊!不过,这样的仿作也不好找了啊!”一番思量之后,老董笑着说道。 “说好听点儿叫仿作,说难听点儿叫赝品,董老师是看我阁宝多没有真东西是吧?”唐易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出语却已很不客气。 “岂敢,岂敢。”老董的汗又下来了,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这才说道,“仿作也有仿作的价儿,小唐老板如果不打算出价儿,我这就走。” 唐易却突然话锋一转,“董老师既然来了,好歹也得谈谈不是?” “唐老板真是讲究啊。这幅画仿作不仿作的咱不提了,就算是这张老纸,也能值点儿钱吧?我是两万块收上来的,今天咱们聊的投机,一万八您拿走!”老董这话,已经把原先“小唐老板”中的“小”字去了,不知不觉气势上已经矮了一分。 “都到这一步了,您也别掰扯了,这画我们八千拿下,就当是收了张老纸了。就这,您也赚不少吧?”毛逐在旁边接口道。 毛逐看似有些随意,唐易还没开口呢,他就还价,万一还高了怎么办?其实,这里面是有些讲究的,篮球场上,有“二打一”的配合,毛逐也是玩了这一手。 他先开一个比腰斩还低的价儿,先看看老董的反应,如果老董不答应,那咬住了继续谈谈看;如果老董一口答应了,那也没事,老板唐易还没发话呢,唐易完全可以表面上斥责毛逐:我才是老板呢!你乱开什么价儿,八千太高,两千!如此,毛逐和唐易对老董进行“二打一”,保准儿没亏吃。 不料,老董是个老江湖,听了毛逐的开价儿,一声不吭,而是笑着看向唐易。再说了,就是收一幅明代的仿作,也不是件容易事儿,这幅立轴是他花了八千收上来的,开价一万八是本着净赚一万去的,虽说不一定行,但低于总价一万,断然是不会出手的。 “八千也太低了,就照董老师说的,一万八!”唐易突然说道。毛逐一听,禁不住抓了抓耳朵,“他这是搭错哪根筋了?就算是看好了,哪有连价儿都不讲的道理?” 而老董也是喜出望外,急忙向唐易拱手道,“唐老板,不瞒您说,别看我痴长几岁,但您这做派,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得紧!” “董老师客气了。画我收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没说。”唐易依旧面带笑容。 “您说!您说!” “以后要是有了好东西,只管往阁宝多送。小店过些时日正式开张,到时候还望多多捧场。记住了,是阁宝多,不是多宝阁!”唐易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那是自然,我回头就跟包袱斋的弟兄们和拉纤的同行们言语一声,阁宝多的唐易唐老板,不仅眼力过人,而且仁义得很,好东西找他,错不了!”老董的脸上绽开红润,麻溜儿地说道。 “如此甚好。”唐易说罢,跟老董要了账号,让他写了收条,直接手机转账。 货款两清。老董告辞之后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折了回来,走到唐易身边附耳说道,“唐老板,按说有句话我不该多说,但是谁让您这么仁义呢,不远处那家雅玩斋的徐老板,您可得防着点儿······” 唐易还没听完,就摆手说道:“莫在我面前提起此人。” “好,那您忙着,回见。”老董略略一愣,便喜滋滋地走出门去。 “我说,既然看出了是仿作,何必要应他的价儿?”老董走后,按捺不住的毛逐立即问道。 “画是仿的,落款和印章是真的,光这款印,也不止一万八!而且不是新仿,是一幅明代仿作,咱们一点儿都不亏。”唐易笑了笑,“还有,我这一万八买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你不会要当真画儿卖吧?”毛逐不由瞪大了眼睛。 看着毛逐的表情,唐易心里暗暗高兴,毛逐能这么说,恰恰说明了他的人品靠得住。古玩一行,真真假假的事儿多了,但是,如果没了良心,丢了做人的底线,再多真品也只是沾染铜臭的商品,那便失了古玩的真正内涵。 “那当然不会,附上明人仿作的标签,挂起来,标价5万,赚钱赚在明处!”唐易说道。 “嗯。”毛逐点点头,却似又想起什么,“那你刚才说,一万八买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人气!”唐易答道,“阁宝多就要开张了,卖货是一方面,货源也是一方面。不要小看这老董,他能收来这样一幅老画,还是有些道道的。而且,他在行里一咋呼,这广告效果应该不错,连带多宝阁改名阁宝多也说出去了,我们省了很多事儿。” “你变了!”毛逐突然盯着唐易,认真说道。 !! 正文 第44章 用心险恶 “哦?”唐易笑了笑。 “以前只是觉得你心思比较细,知识面挺宽,现在,你俨然一个老江湖啊!”毛逐接口道。 “古玩行里水太深,不多琢磨不行啊。而且,我现在每天挤出睡觉的时间,逼着自己看两个小时的书。”唐易看着毛逐,“咱们都得加油了!” “我突然发现有句歌词特别适合你!”毛逐这时又笑了起来。 “什么?” “操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毛逐说完,已经笑完了腰。 “你大爷的,那是套马的汉子!”唐易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毛逐,总是改不了插科打诨的脾性。 笑过之后,唐易又对毛逐说道,“只是这幅画还有个问题没解开,既然是幅仿作,为何款印却是真的?” “嗨!外事不决问度娘啊。” “这怎么问?” “先用仿作、真款、沈周搜搜看,然后全盘搜索沈周的各种资料。”毛逐说着,便走到了店里的电脑旁。 “只能先这样了。”唐易点了点头,心想这高科技时代就是好,学习也便利了许多。 就在毛逐点开页的时候,一个圆脸的伙计,跑进了雅玩斋。 “老板,走了,我看着上车的,而且空着手。”圆脸伙计跑到柜台前,对坐在后面的徐宽说道。 “空着手,那就是唐易收了。哼,前一阵不知他撞了什么大运,居然搞出了巨阙剑这样的名头,果然是碰上的。这幅沈周的仿作,想必他是当真品收了。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徐宽沉吟道。 “老板,我看那老董走的时候喜滋滋的样子,估计是赚了不少。这沈周的画值不少钱么?”圆脸伙计又问道。 “你来我这里时间也不短了,不下苦功怎么能学到东西?这传出去不笑话你,笑话我雅玩斋!”徐宽喝了口茶,“要说这沈周你不知道,他有个徒弟你应该知道。”徐宽心里想着唐易可能掉坑里了,心里一阵舒坦,话也多了起来。 “老板,是谁?”圆脸伙计一边给徐宽续水,一边问道。 “唐寅唐伯虎。”徐宽点了点桌子。 “那当然知道了,点秋香嘛!”圆脸伙计露出惊讶表情,大声说道。 “你也就这个档次了,那都是杜撰的!沈周有两个很有名的徒弟,一个就是这唐伯虎,另一个则是文徵明,再加上一个仇英,明代画坛就属这四人名气最大,所以被称为明四家。”徐宽继续说道。 “裘英?终于又知道一个姓裘的,以前我只知道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圆脸伙计接着又大煞风景地说道。 徐宽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不学无术!仇英的仇,本是仇恨的仇,是个多音字,读姓的时候读‘求’,和裘千仞没有半毛钱关系!” “老板,我记下了。我多问一句啊,这幅沈周的画,我看挺好的,就是仿作,应该也是精品吧?”圆脸伙计的问题又来了。 “嗯?”徐宽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一些,“你这句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幅仿作,虽然说不上精品,也算中上,而且是明本朝的仿作。如果我看的没错,落款和印章好像还是真的。” “啊,那怎么咱们不收下?为了坑这小子,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啊!”圆脸伙计面带不解。 “发财的机会有的是,但是这样的机会却不多,如果那款和章是真的,那小子上当的机会就更大了!我们隔岸观火,适当的时候再浇一次油,烧他个干干净净,岂非比赚钱更有趣?”徐宽说着,兀自冷笑起来。与其说这是对圆脸伙计说,倒不如说是他在自言自语。 “我觉得还是赚钱更有趣。”圆脸伙计心里嘀咕了一句,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对啊,老板,那幅画是仿作,款和印却是真的,那怎么可能?” “我只是感觉像是真的,也不能完全断定。不过,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意外。今天我心情好,就给你讲讲,以后你出去说不定还能显摆显摆。”徐宽又喝了一口茶。 “这沈周,世代隐居吴门,他的曾祖父和王蒙是朋友,他的父亲又是杜琼的学生,这些人都是明代书画界的名人,他学书画,就像你学烧水扫地一样平常。所以说,这个人吟诗作画,优哉游哉,追求的是一种自由,人呢,也十分平易近人,那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圆脸伙计表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道,“这和款印有半毛钱关系啊?” 徐宽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有人求画,他是有求必应,就连贩夫走卒来了,他也不拒绝。更可笑的是,有人模仿他的画,拿去让他落款,他居然也会答应,还盖上自己的印章。所以,仿作上出现真款,也不奇怪。” “艾玛,这真是个神仙啊!”圆脸伙计恍然大悟道。 “你还真说对了。他的徒弟文徵明就评价他是‘神仙中人’。”徐宽道。 “有意思。”圆脸伙计吃吃笑了起来。 徐宽说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了,接着挥挥手道,“干活去吧,今天的事儿记住嘴上带个把门的!” “老板放心。”圆脸伙计喏喏退了下去。 “原来如此!”此时,阁宝多里,毛逐终于通过一番搜索明白了为何仿作还有真款真印的道理,“看来史料也不全是胡说啊!沈周还真能干出这事儿。” “你说你一学历史的,居然说史料是胡说。”唐易皱了皱眉,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你说老董临走时说让我们防着徐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幅画徐宽也看过了?不然老董没和他见面,不可能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话啊!” “徐宽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看到这样的仿作,恐怕会收了当真品卖吧,还会把这个便宜给你?”毛逐撇了撇嘴。 “真品······便宜······”唐易沉思起来,脑海中又浮现了老爸买下高仿元青花玉壶春瓶的事儿,突然一拍大腿,“真是用心险恶啊!肯定是老董先去徐宽那里了!徐宽一直对我憋着坏呢,于是推荐老董到我这里来卖!徐宽知道我拍了巨阙剑有钱,又觉得我眼力不行,想让我收了当真品卖,然后他再把这事儿揭出来!” !! 正文 第45章 守株待兔 “哎?好像很有道理啊!”毛逐的脸上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把这幅画挂起来,仿作说明先不要附上!”唐易突然说道。 “你这是······”毛逐隐隐有些明白了。 “我估计买家很快就会来了。”唐易笑道,“咱俩合计合计,守株待兔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两人合计完之后,唐易和毛逐一起去了医院。本来,唐易想让毛逐留在店里,但是毛逐声称得见见“老掌柜”,还在半路上买了个果篮。 唐中峰平日里对唐易相对严厉,见了毛逐却是笑容可掬,端的是慈爱长辈的形象,家庭籍贯爱好问了半天。 正聊着,唐中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唐易,你上次说和朋友一起去瑞州的翡翠公盘,哪来的这么个朋友啊?” 毛逐爱抢答的毛病又犯了,不待唐易开口,便接口答道:“唐叔,那女孩是林氏珠宝公司的设计师,也是秦老的外孙女,我看对唐易有点儿意思······” “别瞎说!”唐易立即在一边喝止。 “嗯······”唐中峰沉吟不语。 “唐易,小毛说的是真的假的?”易素梅却在旁边高兴地问道。 “别听毛逐瞎说,就是通过秦老认识的,她是珠宝设计师,瑞州正好有同学,我是去开开眼界,也探探路,咱们阁宝多要想发展,这翡翠是个必不可少的大项。”唐易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我们是朋友,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我给你说,好姑娘可不能错过。不过,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易素梅想到这里,眼神又有些犹豫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这事儿,我和你妈帮不了你,不过我有话说在前头,不管是什么家庭背景,我和你妈都不会因为这个反对,但要是人品不行,别想过我们这关!”唐中峰终于开了口。 “行了行了,过你这关,唐易能不能过人家这关还难说呢!”易素梅瞪了一眼唐中峰。 “好了,别说这个了。爸,我还有个事儿要和你说。”唐易岔开了话题。 唐中峰想说的话已经说了,见唐易有话要说,也便就此打住了。唐易将老董送来沈周仿作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 “别看徐宽人品极差,但在古玩方面却很有功力。他最擅长的就是字画,还是山州书协会员。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他肯定能认出是仿作,我怀疑连题款是真的也能认出来。以他的脾性,多半应该是收了之后当真品蒙出去,但是他却没收······”唐中峰又沉吟起来。 “会不会是他和老董联手做局?”唐易问道。 “这应该不会。老董这个人,路子倒是挺野,但是和徐宽交情并不深。我看,应该是他知道徐宽字画上的眼力,先找徐宽出货,徐宽认出是仿作之后将计就计,知道我在住院,你可能在店里,想让你当真品收了仿作。”唐中峰说道。 “然后他再找人来买,直到交钱之前才亮出獠牙,点明是假货,如那件玉壶春瓶一般故技重施?”唐易接口道。 “多半是这样了,只是这次他没法让你破大财,想是要再掀起赝品风波,连带上一次的事儿,让咱们店的名声彻底臭掉,让咱们再无脸面继续开店!”唐中峰眼中精光暴闪,沉声说道。 “我和毛逐倒是商议了一个守株待兔的计划。爸您听听怎么样?”唐易介绍起来。 听着听着,唐中峰的眉头舒展开来······ 只是这兔子来得太快。 第二天上午,唐易和毛逐正在店里整理唐中峰联系老关系购入的一批玉件,一名看起来50多岁的男子走进店来。这名男子梳着背头,带着金丝边眼镜,短袖衬衫搭配休闲裤,看起来十分有派。 “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没正式开张,店里有点儿乱。”毛逐见人进来,上前招呼道。 “没事儿,我也就是路过,随便看看。”背头笑了笑,在店里转悠起来。唐易把玉件归置好,便坐到了柜台后的椅子上,毛逐则不远不近地跟着背头。 “咦?”背头走到沈周的仿作前,突然低低发出了声响:“疏林暮雨图!” 唐易一看,心里明白了几分。他不由得又望了一眼那幅沈周的疏林暮雨图。 对于宝光,唐易虽然还不算游刃有余,但是已经基本掌握了其中的规律。但是,他识别这幅画,靠的是脑中的直觉,这种直觉的出现,是吸全五色宝光之后的事情,他虽然已初步相信,但是自忖其中定然还有很多东西他没有掌握,而且也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所以,他这才又集中精神看了看这幅疏林暮雨图,这一次,产生的直觉和上次一样,仿作真款。 唐易略略放下了心,起身走到背头旁边,“您看上这幅画了?” “想不到能在你这多宝阁看到沈启南的大作。”背头面带欣喜地点了点头。 “看您对字画颇有研究,怎么会把店名读错了呢?古人行文,都是从右至左,本店阁宝多,而非多宝阁,这营业执照上也是如此。”唐易接口说道。 “哦?哈哈哈哈。”背头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摆手,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唐易心里就此断定,这就是徐宽找来的兔子了,“呵呵,还是先看画吧,” “好,好。”背头随即又打量起画来。 “啧啧。”背头一边看,一边开始了点评,“什么玉器瓷器,说白了都是匠人所制的器物,这书画不同啊,那是文人雅士的挥毫泼墨,看着沈周的精品之作,那就是我与这位古人在交流啊!” 毛逐心里嗤嗤发笑,“表演略显浮夸,这是破盘价998的群演水平。” “看来您有意入手此画?”待背头表演告一段落,唐易这才问道。 “正有此意。不瞒老板说,我寻访明四家的画作很久了,只是这明四家都是江南人士,山州地处北方,少见传世精品哪!”背头眼神炽热,表情认真,郑重说道。 唐易突然收起笑容,“谢谢捧场。不过,这幅画可是有些贵!” !! 正文 第46章 偷梁换柱 背头看着唐易突然严肃的表情,略略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呵呵,沈周的作品,便宜了也买不着啊,不过货卖与识家,老板你做生意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你出个价,咱们好商量。” 这句话,没了看画时说话的那种人文气息,突然生出了一种追财逐利之感。唐易心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稍不注意,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要是按照背头之前的表现,似乎应该说:“老板莫非看不起人?”但背头却立即把重点放到了价钱上。 唐易微微一笑,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千万?” 背头的脸上又出现了浮夸的表情。实际上,这幅画如果是沈周真品,这个价格虽然不是很离谱,但只会出现在大型拍卖会上,古玩店中,一般是不会报此高价的。 看着背头的表现,唐易和毛逐终于完完全全确定了,这就是徐宽找来的人! “一百万,不还价!”唐易朗声说道。 “呃,不贵,不贵。我再看看?”背头的表情似乎有所放松。 “随便看。”唐易朝毛逐使了一个眼色,毛逐随即说道,“您今天就入手么?” “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看好之后,先交一万定金,过两天再来取画。”背头一边看画,一边说道,目光并未与唐易对视。 “没问题。我给您留着。”唐易答道。 又看了几分钟,背头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轻轻握了下右拳。随后,背头和唐易在桌前坐定,毛逐倒上了茶水。 “真的就是一口价了?”背头坐定后又问了一句。 唐易并不说话,微笑看着他。 “好吧,这沈周的作品一百万拿下不算贵。不过······这笔钱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今天就交上定金,但是能否草签一个小小的合同?”背头略一皱眉,随后又拍了拍真皮手包,说道。 “不知您说的是什么样的合同?”唐易面带微笑,呷了一口茶水。 “不是我不相信你啊老板,这幅画我是看真的,价钱也合适,但是我毕竟不是专家。我的意思呢,是这样,我交上定金,咱俩写一个声明式的合同,如果这幅画是沈周真品,到时候我钱照付,画拿走,如果不是,画我不买了,您得退给我钱,我也不多要,双倍定金就成。”背头字斟句酌,慢慢说道。 “这古玩行里的规矩,您难道不知道?货款两清,出了这店,这幅画就是变成了一张卫生纸,也不关我的事儿了!”唐易笑容很浓,话却极其露骨。 当时唐中峰被徐宽做局,之前自然没签这样的合同,买家也未交定金,只是口头约定,而到真买卖时,买家却带了一个所谓的专家来,现场起了质疑,这才出了问题。 这一次,徐宽似乎更精细了,想到了定金,而且在交定金之时,就签合同,提前落下白纸黑字。毕竟,如果故技重施,唐易未必会和唐中峰那般,冲动之下现场打赌。唐易要是到时候不卖,那这个局就成不了了。 只是徐宽没想到,唐易已凭借九宫五色,将这幅画看了个真真切切,通通透透。 “这······”背头提前想到过唐易会不同意,但是没想到唐易说得如此难听,“老板,这行里的规矩,我也略知一二,但是这笔买卖,不这么做,我恐怕真不敢继续了。” 唐易的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但是很快隐去。这一幕,被背头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 唐易看着他那自以为捏住别人脉门的样儿,心里暗骂一句,“草泥马,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只看着这俩臭钱?” “好吧,我对这幅画也很有信心,不过有一点,得我起草合同,然后您看了没问题,签字摁手印。”唐易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若是你起草的有问题呢?”背头放下茶杯问道。 “若有问题,你提出来就是,我再重写,直到满意你再签字。”唐易答道。 “好,事不宜迟,这就起草吧。”背头站起身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唐易起身,走到电脑前,不多会儿便敲出了一式两份买卖合同。说是合同,其实很简单,不过二三百字,其中最关键的一句是:若阁宝多售沈周《疏林暮雨图》为仿作,交易取消,并退还定金一万元之双倍,若非仿作而放弃购买,一万元定金概不退还。 一张a4纸的下方,还打上了甲乙双方的签字处和摁手印处,并留出了身份证号码填写处。 “老板的速度很快啊。”背头拿起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三四遍,然后又把另一份看了两遍,这才说道,“没问题,那咱们就签?” 唐易将合同放在桌上,笑道:“签之前,互相查验一下身份证为好。”说罢,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背头也跟着一笑,从手包里掏出了身份证。 唐易看了一下,背头的身份证是二代证,看上去并不是假的,核对照片和年龄,和本人也完全能吻合,于是拿起身份证,准备给要还给背头。 “咔嚓!” “哎呦!”唐易身下的凳子突然断了一条腿,唐易身子一晃,坐倒在地,而手中的身份证也脱手飞出,掉到了桌子旁边的柜台后面。 “哎?”毛逐在旁边叫了一声,似乎要上前搀扶,但是动作却并不迅速。 背头在毛逐身前,他立即起身,上前去扶唐易,唐易一边抓住背头的胳膊,一边说道,“这凳子是红木的,居然断了,太可惜了!”站起来后,一手仍抓住背头的胳膊,一手指着凳子道。 背头不由得也看了一眼,接着笑道:“我不懂木料,不过如果是老东西,确实容易坏,还真是得小心点儿好。” 就在唐易和背头这一番起落的空当,拿着一沓a4纸的毛逐,迅速从底下抽出两张,换走了桌上的两张合同,又把两张合同塞到了一沓纸的下面。 背头背对毛逐,唐易却正好面对毛逐,看毛逐完事儿之后,唐易立即快速走向柜台后面,捡起了背头的身份证走了回来,“见笑了。您的身份证,我们这就签字吧?” 背头拿起两份合同,迅速扫了一眼,点点头,开始签字······ ps:新的一周开始了,上周在新书榜上高挂,这周还望大家继续给力啊。先谢过。 !! 正文 第47章 你的奖金 签完字,写上身份证号,摁了手印,双方各保留了一份合同。背头很痛快地从手包里拿出扎得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递给了唐易,“唐老板,今天事出匆忙,我回去赶紧联系这方面的专家,明天下午我就来取画,你看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权威的专家么?”唐易“好意”提醒道。 “呵呵,我没别的爱好,独独喜欢个字画,这方面还认识几个朋友,这就不老唐老板挂心了。”背头哈哈笑道。 “好。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今后还望多多照顾小店生意!”唐易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背头伸手握住。手掌厚实粗糙,哪里像个风雅闲趣之人? “我还有些事儿,恕不远送了。”唐易松手说道。心想,看来只要心细多查,不管多严密的局,都会有破绽,即便自己看不出这一幅仿作的玄机,这整个过程仍是有着不易察觉的漏洞,以后在古玩圈里混,可真得处处留心。 “回见。”背头笑着走出了阁宝多。 唐易跟着关上了店门。“一百万的价儿是不是有些低?”背头走后,毛逐向唐易问道。 “开多少价儿并不重要,反正他也不是真买。重点在真假上,如果认定是仿作,那就是我们卖假货!而我们多赔一万块钱不算多,我估计徐宽都不会要,算是给这个背头的酬金了。”唐易分析道。 “你别说,你这个‘假摔’不错,扔出身份证的位置也不错!”毛逐继续说道。 “我真没想到他会来扶我,我以为他会先去捡身份证呢。”唐易道,“不过你小子的手够快的,这也能把合同换了!” 毛逐得意地甩甩头,“两手准备,只要你摔得好扔得好,我都行。不过,我真是怕他又仔细看一遍合同,到时候可真不好收场了。” “就是两个字的调整,没那么容易看出来。再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出来无非他不签,撕破脸就是了,他本来就是来搞咱们的,骂出去也解解气!”唐易表情升起恨恨之意。 “你说徐宽看一遍合同之后会怎样?”毛逐点了一支烟。 “以徐宽的特点,应该是能看出来的,看出来又怎样?白纸黑字,那背头已经签了,一万块钱已经交了。要么他认倒霉,不要这一万块钱,要么他一百万买下来。”唐易也跟着点了一支烟,“这主意主要是你想出来的,虽然有些龌龊,但对徐宽这种人,没法讲文明。所以,这一万块,是你的奖金!” 说着,唐易将背头给的一万块钱笑着递给了毛逐。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笼络人心吗?”毛逐喷出一口烟圈,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距离古玩街不远的一处茶楼包间里,徐宽听背头说出“一百万”的报价之后,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要的太低了!”徐宽随后说道,“看来,老董给他的价格不高。这小子乳臭未干,不敢叫高价,岂不知这样的画作,要得越高越容易卖,越低反而越难出手,要不是你去接盘,恐怕得压在他手里一阵儿。” “是有些毛躁,谈买卖的时候,还把一张红木凳子给坐断了,呵呵。”背头喝了一口茶,笑出声来。 “什么红木!他店里的凳子都是非洲花梨的,看着漂亮,不值什么钱!”徐宽习惯性地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说道。 “哈哈哈哈。”背头笑了起来,随即从手包里拿出了合同递给徐宽,“你给的一万定金我已经交了。” “嗯。”徐宽一边接过合同,一边说道,“等他们退回一万定金的双倍,多出来的那一万,就算你的奖金了。” 背头面露喜色,这可比原先商定的酬金要多!只不过两场戏而已,万元奖金确实算不少了,此前,他在山海电影制片厂旁边的群演一条街蹲上两个月,也未必有此收入。 喝了一口茶水,徐宽细细看起合同来,“阁宝多?改名了?”徐宽瞪着不大的眼睛,指着合同上“阁宝多”三字问道。 “是啊,我说多宝阁,还被那小子抢白了几句,说什么古人行文都是从右往左,对了,好像营业执照上也是阁宝多。”背头在一旁解释道。 “没想到唐中峰为了不关门,玩了这么一手!”徐宽面有怒色,将合同放在了桌上,“这一次,又是一件赝品,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古玩街上混!” “徐老板,恕我直言,你和这唐中峰到底有多大的仇?要用如此手段?”背头还以为徐宽看完了,顺手收起了合同,同时问道。 徐宽见背头收起合同,本想要来再看,毕竟还没看完呢,但是听到背头所问的事儿,火气又上来了,敲了敲桌子说道:““做生意本就是求财,这唐中峰的价儿却压得很低,而且仿品统统标明,哗众取宠,最重要的是他的铺面位置好,一直挡了我的财源!” 背头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徐老板,专家你找好了吗?明天和我一起过去,打好配合的事儿你得讲好了!” “不用。我找的是山海画院的金先生,说你是我的朋友,邀请去帮忙的。金先生为人豪爽,你万不能说出实情,我们要的只是个鉴定结果。金先生是古字画鉴定的大家,到时候他只要有了定论,放眼整个山海省,估计还没人能驳斥。”徐宽摆了摆手。 “徐老板,真有你的,金先生这样的人,你也能请得动?”背头颇感惊讶。 “不是我请动的,是这幅画请动的。研究字画的人,听了沈周,就像你们群众演员听了周润发一样,只要有机会,想方设法也是要去见见的。”徐宽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随后,背头先行告辞,走出了茶楼。 徐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他觉得老天都在帮他,正恨唐易恨得牙根痒痒,老董居然带了这么一幅画来,而他,只是顺势拨弄了几下,老董居然真的就去了,更关键的是,唐易居然真的收了。 “你老子栽在我手里,你一样栽在我手里。”徐宽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喊了一声,“服务员,买单!” 只是,他似乎忘了那合同他还没看完。 !! 正文 第48章 彻底懵了 第二天下午,高温又来,天空似有些阴沉,闷热得很。 “这么闷,傍晚可能会下一场大雨。”唐易站在阁宝多店门口,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厮会带什么样的专家来。” 正说着,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下,背头从车上迅速下来,随后又拉开了后车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走下车来,说是老者,其实也就六十岁左右,腰板挺直,浓眉深目,头发黑亮,配合灰色制式短袖衫,给人一种很威猛的感觉。 毛逐在唐易身后悄声道,“这不像群演啊,似乎有点儿面熟······” 老者抬头看了看阁宝多的牌匾,微微点头,“这是从蔡襄的帖子中凑的几个字,整体效果还真不错。” 唐易一听,微微一怔,心道,“这徐宽还真是下功夫,居然请了一个高人。”于是快步上前,“我是阁宝多的店主唐易,未请教?” 老者打量了一下唐易,眼神中似有惊奇。确实,唐易太过年轻,在这古玩街上,恐怕是最年轻的店主了。 “鄙人金石溪。”老者声音洪亮,“听闻小唐老板店中有沈启南之作,前来观瞻,叨扰了。” “金先生说哪里话,莫要说您拨冗来鉴,即便无事路经小店,也是蓬荜生辉。”唐易一听名字,立即想了起来,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金先生。 “怪不得觉得面熟,原来是金先生,在鉴宝节目见过。”毛逐也想起来了。 这金石溪,不仅是鉴定古代字画的专家,本身也是书画界的大家,早在中年时,一幅画作就已是几十万的高价。不过,金石溪专注于字画,结交的多是书法美术界的人士,很少涉及古玩圈。即便上鉴宝节目,也只鉴定字画,其他一概不论。徐宽与之结识,主要是通过书协的关系,而金石溪之所以愿意前来,更多的还是因为沈周沈启南的画作。 “呵呵。”金石溪走进阁宝多,心想这小伙子虽年纪不大,说话倒也颇为得体熨帖。 “唐老板,今天金先生来了,这样,如果金先生说没问题,咱们当场交易,如果金先生说有问题,咱们就按照他的论断决定,你看如何?”背头在一旁对唐易说道。 唐易迅速在脑中把整个过程和合同内容又想了一遍,点头道,“还请金先生多多指点。” 金石溪微微点头。 背头却在心里骂道,“艹,跟我耍滑头!这句话跟没说一样。不过既然合同在,金先生只要认定是仿作,到时候徐老板一帮人来看热闹,你不承认也没用。” 《疏林暮雨图》就挂在店里,金石溪也不啰嗦,直接就走到了画作跟前。 凝神看了几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小唐老板,你说这幅画是沈周的真迹?”金石溪侧首问道。 “不知道金先生您说的是整幅画,还是落款和钤印?”唐易在旁不卑不亢。 “哦?”金石溪面色微变,随即又仔细看了看款印,而后又变换角度看了看纸张。一番沉思之后,又问唐易道:“你怎么看?” “这是一幅明代本朝的仿作,倒有七八分几可乱真。尤其是款印,我认为是真的。”唐易侃侃说道。 “什么?你明明告诉我说是一幅真迹,而且咱们合同都签了,你现在又说是仿作?就款印是真的?我要花一百万,就为了买这屁大点儿款印啊!”背头突然气急败坏的高声说道。 金石溪听到粗言陋语,禁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我说你这表演,确实是太浮夸了,你这注定是当一辈子群众演员料啊!”毛逐冷笑一声,扔到桌上一个录音笔,“这是昨天从你进店到出店整个过程我们对话的录音,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说是真迹了?” 背头一听,心里猛地一惊,难道着了他们的道了?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头。不过他很快就压住了慌乱,突然想到:录音有屁用,我这里可是有合同啊! 随即,背头从手包中拿出合同,抖了几下说道,“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如果是仿作,要退还双倍定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金石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本来他受徐宽所托,只是鉴定画作,当然,主要是自己也想观摩下沈周的真迹,结果不但是一幅仿作,还闹出了什么定金和录音,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金先生,您先请坐,喝口茶,稍后我再和您解释。”唐易上前将金石溪请到桌旁,毛逐倒上了茶水。金石溪看了看那幅画,还是坐下了,若不是正如唐易所说,款印是真的,他恐怕连坐的耐心都没有了。 “来,咱们对一对,两份合同是不是一样!”唐易拿出合同,来到了背头面前,“你自己先仔细看看你手里的那份!我这份上写的是‘若阁宝多售沈周《疏林暮雨图》款印为仿作’!明明强调了款印!” 背头一听,连忙拿起合同。 果然! 比自己预先看的,多了“款印”两字! 不对啊!自己当时看了三四遍,没有这两个字!可是,这上面却签了自己的名字,摁了自己的手印! 这到底怎么回事?! 背头的脸上,汗流涔涔,彻底懵了! “其实我们不仅有录音,还有你签字时的手机录像。”唐易看着背头,满面笑容。 “你······”背头看着唐易,脸上的肌肉开始抖动起来。原来这俩小子的准备工作如此充分!突然间,背头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划过徐宽说的一句话“什么红木,他店里的凳子都是非洲花梨的”! 对,肯定是这小子假装摔倒,另一个小子换了合同!而且此处加了两个字,别的地方肯定减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字,我没仔细看,只觉得段落长短没问题,就在偷梁换柱的合同上签了字! “你们换了合同!”背头几乎是吼了起来。 “呵呵。”唐易依然满面笑容,根本没接茬,自顾说道,“你好像还拍过什么金枪油的广告是吧?扮演一个暴发户。对了,徐老板什么时候来?他应该带着几个熟人,看看这赝品是怎么被金先生识破的吧?” 昨天背头走后,毛逐居然碰巧在上搜出了一段视频广告,背头的那段疲软时的表演的确不错,俩人笑了半天。 而且,背头本来确实是和徐宽说好,需要徐宽来的时候,背头会拨号震一下徐宽的手机,只是背头现在哪还顾得上拨号? !! 正文 第49章 一时兴起 听了唐易的话,背头如同广告中的表现,顿时彻底疲软下来,呆呆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现在应该去找徐老板,赶紧商量下怎么办。我还要和金先生请教几个问题,就不送了。”唐易终于收起了笑容,厉喝一声: “滚!” 背头被一声厉喝震了一个哆嗦,连招呼都忘了和金先生打,脚步踉跄走出门去,真也不顾得掩饰,就朝西侧的雅玩斋去了。 “同行相轻,手段卑劣,让金先生见笑了!”唐易上前,为金石溪续上了水。 “小唐老板,你刚才说的徐老板,莫非是徐宽?”金石溪眼观了这一幕闹剧,又想到是徐宽请他来的,不由问道。 “我方才也只是猜测。此人来买字画,非要签订什么保真合同,我已看出是仿作,岂能乱写?只能认定款印为真,所幸有合同为证。”唐易笑着解释道。毕竟,是否徐宽指使,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他只用“猜测”一带而过。 金石溪略一回想,便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没心思去想这其中的尔虞我诈,而是在吃惊另一件事:这小伙子年纪轻轻,他居然认定了沈周此画为仿作,但款印却是真的! 古玩行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金石溪自然是不想掺和的,但是对于这幅画作,他还是保持着兴趣,否则也不会坐这么久了。 “小唐老板,我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看出画是仿的,款和印却是真的?”金石溪开口道。 拿下这幅画之后,唐易和毛逐是做了功课的,虽说未能全盘通透,但说个大概自是没有问题。 “沈周的山水,以粗笔的水墨和浅绛画法为主,恬静平和中有一种苍润雄浑气概,落笔点墨,决不苟且。但是这幅画作,恬静中却暗藏躁动,雄浑不足,气势偏弱,落笔略带犹疑。至于款印,晚辈只能说是靠感觉了。”唐易答道。 “嗯。”金石溪微微点头。唐易的回答虽说有些笼统,但是并没有破绽。而且,这鉴定的绝密心得,一般人是不会外传的,哪怕是见了权威的专家。 不过,金石溪作为书画鉴定的大家,面对如此笼统的回答,却忍不住要说上两句了。 “小唐老板提纲挈领,说的是没错的,不过此画我也想说上两句。” “金先生不吝赐教,洗耳恭听!”唐易一听,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看来,金石溪的认定和他是一样的,但是他并不能细细品断,要是金石溪能说上几句,那必会有点破窗户纸的功效。 “鉴定水墨画,皴法历来是一个关键。沈周四十岁以后,用笔粗劲浑厚,皴法趋于短粗。这幅仿作,仿的就是这种风格。但是,短粗的皴法很难模仿,稍有不慎,不但出不了雄浑的效果,反而显拙,仔细看看这幅仿作,虽功力尚可,但仍有拙意,这一点就可以定论了!” “至于款印,揣摩用笔和刀法,再细加对比,也是能鉴定出来的。只是,敢在一幅仿作上鉴定款印为真,小唐老板年纪轻轻,委实气魄不凡!”金石溪寥寥几句,说得十分到位,唐易和毛逐不由暗暗点头。 “多谢金先生指点!”唐易谦恭说道。 金石溪的心情显然恢复了不少,他笑着摆摆手,居然拿出了一张名片,“小唐老板若有好的画作,不妨联系我。” 唐易立即也拿出了刚印制的,带有“阁宝多”字样的名片,递了上去。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毛逐却在此时突然说道。 “请讲!”金石溪痛快回应。 “金先生今天到小店来,也算是个缘分,小店原名多宝阁,因为些许事故,改名阁宝多,金先生乃书法大家,能否为小店题写店名?”毛逐没有犹豫,接口说道。 “毛逐!”唐易心说不妙,轻声叫道。这种事儿,哪能凭一面之缘唐突提出? “这······”金石溪的脸色变了。 “金先生不要介意,他是开玩笑的。”唐易立即说道,“不过,金先生既然来了,也算与小店有缘分,我倒是有个小礼物,不知道金先生能否笑纳?”说罢,唐易也不卖关子,伸手指了指那幅《疏林暮雨图》。 金石溪一愣。唐易立即接着说道:“金先生不要误会,一幅仿作按说不该如此行事。但这幅仿作也是明代之作,况且款印为真,金先生的技艺登峰造极,想必能参悟出更多妙处,有助创作。我留着反而颇有差池。” 毛逐在一边心说好险,自己嘴快想讨个便宜,但确实太鲁莽了,金石溪恐怕已有反感。唐易反应够快,立即就跟上了别的话题,表达心意,而且并没有给金石溪说话的机会,接着又用三言两语把可能出现的误会消除了。这样,即便是金石溪不要,也不会觉得唐易过于唐突。这最后一句,更是说明了自己不会以假售真的经商之道。 其实,唐易在金石溪刚才留下名片,提出若有好的画作可以联系他的时候,就生出了送画的想法,只是因为是一幅仿作,所以要字斟句酌,这才想了一会儿。既然有这个机会,如果不借此拉上关系,那确实有点儿可惜。 “我倒是可以买下来。”金石溪看了一眼唐易,缓缓说道。 “金先生说哪里话,这幅画,只有在金先生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世俗之人哪有研究的能力?金先生和我初次见面,可能还不了解我。古玩之道,钱财仅是衍生的东西,真正的内涵,在于文化的传承。金先生也有所不知,我还曾捐献一只越窑瓷壶给华夏古代史研究所。”唐易站起身来,微微弯腰,认真说道。 像唐易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难免是有一些书生气的,但是这一番话,配合书生气,却让金石溪感到一阵舒畅。文人意气,每多一时兴起,金石溪竟然大手一挥,“好!取笔墨来!” “啊?”唐易本想说“这倒是像一种交易了”,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如此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内心阴暗。于是便开口问道:“金先生此次用笔,取何毫锋?” “长锋羊毫,今日我乘兴悬腕!”金石溪的兴致显然是真的起来了。 !! 正文 第50章 意外大礼 毛逐立即出了店门。阁宝多里,仅有几张生宣净皮,一支狼毫,本是唐中峰闲时涂抹所用。不过,古玩街上,笔墨纸砚并不难买,毛逐几分钟便回来了,手里握着一大一小两支羊毫,怀里还夹着一刀玉版宣。(章末有附注。) 桌面铺上毡子,将玉版宣放置平展,砚内倒好墨汁,化开两支新毛笔,一切就绪之后,金石溪大步走到了桌前。 笔蘸浓墨,腕如苍松,金石溪一气呵成。 “阁宝多”三个大字跃然纸上。金石溪的名气,属画第一,但书画不分家,他的书法亦在大家之列。落笔之处,柳骨颜肉,又兼黄山谷之韵,且自成一体,颇具写意之美感。这几个字是他兴起所致,更是矫若游龙,气韵不俗。 字成,金石溪自赏片刻,又取来小羊毫,在字首空白处题到:唐易小友雅嘱。而落款处,则写上了:甲午仲夏金石溪酣墨。 唐易在一旁看着,惊喜不已。他原以为,金石溪能题写三个字就不错了,没想到上下款皆有,而且称己为“友”,落款自认为是“酣墨”。这幅字的价值那就大了,金先生的为友人所题的得意之作,光是广告效果,那就了不得。 此时,阁宝多的门开了,走进来的竟是黑色轿车里金石溪的司机。“我看到刚才有人出去买了纸笔回来,想必金先生是要挥毫泼墨了,就把车上的印章拿了过来。”说罢,司机提起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嗯,正想叫你呢。”金石溪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方“封门青”印章和一盒印泥。取出印章,蘸上印泥,金石溪郑重压在了落款之下。 此时,毛逐已经将《疏林暮雨图》卷好装了起来,放进了盒中,递给了司机。司机也不说话,待金石溪盖好印章,一并收起,又走了出去。 金石溪显然对自己的这几个字也很满意,自己又欣赏了一会儿,随后才坐下喝茶。喝了一口茶,抬头望向店外,乌云渐密,“要下雨了,我也不久留了,小唐,咱们日后再叙!” “天气不好,我就不留金先生了。”唐易起身,将金石溪送出门外上车。 “看着客客气气,都是文人意趣,说穿了不还是一笔交易?”毛逐看着金石溪上车后,对唐易说道。 “我当时喉咙里也有这句话,生生憋住了。现在来看,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金先生题字之后,自赏连连,这说明他对自己的书法是极为珍视的,一幅仿作而已,不值得他如此出手,更多的还是对我们的欣赏和信任。”唐易分析道。 “我说,你这不仅鉴宝能力突飞猛进,这思维能力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你这是吃了什么灵药仙丹?”毛逐半开玩笑,但心里确实是带着佩服的。 唐易咳嗽两声,一本正经:“我最近研究易经,两仪五行,九宫八卦,颇有心得。” “就你这逼格,装得真恶心!”毛逐笑骂之后,突然又说道:“一万八买了一幅画,回了一万,竟然又得了金先生一幅字,这要是做成牌匾挂在店门之上,太拉风了!” 唐易也很是高兴,他没有想到金石溪真的给阁宝多题写了店名,原本送画只是借机拉个关系,“嗯,这幅字裱起来,挂在店内。再做一块牌匾,正式开业的时候挂上,正好换下原来那块,辞旧迎新!” 两人开怀大笑,各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这还得“感谢”徐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意外之喜! 只是在此时,徐宽正半躺在雅玩斋的躺椅上,仍旧气得乱颤。 刚才,背头匆忙直接跑进了雅玩斋,看得徐宽一愣:这是怎么了?不仅没让我带人去,自己还回来了?此时,徐宽正在和邀请来的几个店铺老板喝茶,准备过一会儿去声讨阁宝多又卖假货呢! 背头将徐宽拉到一边,将合同又递给了他。徐宽立即审视了一遍,看到多出的“款印”二字,立即爆出了粗口:“草泥马!” “你当时不是也看了吗?也没看出来?”背头低声问道。 “我他妈还没看完呢,被你装进包里了!”徐宽骂了一句。此时,几个老板都站了起来。徐宽立即赔笑道,“今天有点儿急事要我处理,诸位对不住了,咱们改日再聚?” “好,好,徐老板你先忙。”众人一看徐宽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纷纷告辞而去。 “你签字的时候,这样就签了!?”徐宽没好气地对背头说道。 “他们肯定换了,你记得我说红木凳子断腿,他摔倒的事儿么?我去扶他了,估计就是那时候换了!”背头解释着。 “艹!你走吧,先别管了。”徐宽一阵气血上涌,不耐烦地向背头摆了摆手。 “我的酬金······” “你还好意思要酬金!” “话不能这么说,徐老板,虽然这事儿没成,但是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我去金先生门上请人的时候,礼品是你出的,打车的钱还是我自己付的呢!”背头也有些急了。 “拿走!”徐宽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扔给了背头! 背头将钱收起,却冷笑一声,“徐老板,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要是没有东西堵着,我的嘴可不怎么严实······” “哼!”徐宽闷哼一声,没有说话。稍顿,徐宽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又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还搭了一万块钱呢,都不容易,这样,你说个数吧?” “怎么也得再给我三千!”背头犹豫了一会儿,报出了价码。 附注:关于第一段中的生宣净皮和玉版宣 宣纸可分为生宣,熟宣,半生半熟。生宣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吸水性和沁水性强,容易产生丰富的墨韵变化;熟宣是用矾水加工制过的,水墨不易渗透,绘画时可作工整细致的描绘,反复渲染上色。 同时,根据原料配比特点,宣纸又分棉料,净皮,特净,主要是根据原材料檀皮含量而定。棉料檀皮含量低,轻薄,净皮高一些,特净最高。 玉版宣则是一种半生半熟的宣纸,色白,坚厚,略有洇水但不易扩散,更适合题字一类的书法创作。 生宣净皮的晕散还是比较重的,而且店内的这几张是练字用的粗工普品,显然不适合书法题字,所以毛逐才又跑出去买了玉版宣让金石溪题字。 !! 正文 第51章 一个竹筒 徐宽想了想,返身从抽屉里点出三千八现金,“这事儿我认栽了,你也不容易,加上那两百,一共给你四千。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四千块钱我换个方式花出去,一样让你不敢开口!” 徐宽在气头上,还能玩出这一手恩威并济,让背头也有些露怯。他接过钱,恢复了笑容,说道,“有钱都好说,您放心,这事儿我已经忘了。不过徐老板,我也提醒你一句,别看那小子年轻,真是不好对付,收手吧。” 说完,背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啪!”徐宽抓起一只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平静了片刻,徐宽敲了敲脑门,最终掏出了手机,给金石溪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金先生,那画您帮我朋友看了吗?”徐宽小心问道。 “是一幅仿作,不过却也难得,落款和钤印是真的。”金石溪平静说道,“唐易这个小伙子不错,我还给阁宝多题了店名。老徐啊,你们都在古玩街上经营,我看还是和为贵啊。” 金石溪和徐宽通过书画圈结识,但却并不是很熟,还没到朋友的地步。本来这事儿,金石溪有被利用之嫌,但也是因为他自己被沈周的画所吸引,所以也并未主动点破。但徐宽既然又打来了电话,金石溪自然不能假装看不明白,所以笼统点了句“和为贵”。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金先生,您先挂。”徐宽听了之后,拿着电话的手都抖了起来,看来,这一次,自己不仅给阁宝多送去了一万块钱,还连带金先生的题字。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金字”招牌!如此大礼,竟然相当于是自己送出去的! 徐宽此时的心情,就差扇自己俩耳刮子了,他强压住身体的不适之感,半躺到了店里的躺椅上。 这事儿,确实只能认栽了。莫说徐宽还不知道唐易已经把画送给了金石溪,就是知道了,难道还能叫嚣着拿一百万去买,看唐易能不能从金先生手里把画要回来?要是那样,真是不想在古玩圈里混了! 徐宽在店里躺着的时候,阁宝多里,毛逐却突然对唐易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徐宽?” “没多大意思,倒显得我们小作了。我爸快出院了,咱们得好好准备开张的事情,等我从瑞州回来,阁宝多就正式开张!”唐易回道。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一声惊雷。过不多会儿,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乌云骤雨,越下越大,尘土被雨点压住,地面上很快便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 “嘭!”阁宝多的玻璃门此时突然响了一声,被撞了一下。 唐易和毛逐一看,原来是有人匆忙从街上跑到门口屋檐下避雨,冲得太快,撞到了门上。 唐易立即上前,打开了门。 “对不起,雨起得太快。”门外,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衣着朴素,但面容清秀,气质上佳。她手里抱着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箱,发梢上还在往下滴水。 “没事。大姐,进来坐吧。风大,外面避不了雨。”唐易打了个请进的手势。 女子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了下纸箱,似乎有点儿湿了,便点了点头,走进了店里。“坐吧,给!”毛逐递上了一块毛巾:“这毛巾是新的,没人用过。” 女子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将纸箱放在地上,拿起毛巾,将头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 “喝茶。”唐易又端过来一杯热茶。女子也没推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打量起店面来,“你们是这古玩店的伙计吧,你们老板呢?” “我就是老板,您这是要买东西?”唐易笑问。 “啊?”女子看了看唐易,显然不太相信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在她的印象里,古玩店的老板都应该是老头子,最起码也得是个中年人,哪成想,是个小伙子,“你们收不收东西。”女子说着,目光在纸箱子上徘徊。 “您这些东西······”唐易欲言又止,自然是想问问东西是哪里来的。 孰料,女子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轻轻叹息了一声。毛逐见状,立即解释道:“大姐,我们老板的意思是,照我们行里的规矩,收东西没问题,是要知道来历的,不然日后说不清道不明不是?” “嗯,我听我老公说过这规矩。”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简单介绍了一下。原来,这些东西是他老公留下的。她老公一年前病逝,留下她和一个孩子。老公临终前告诉她,如有钱上的困难,可把自己收藏的东西变卖,而这一箱东西,是他老公预先挑出的,最先能卖的东西。 唐易听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姐,那我先看看东西吧?” 女子点头后,唐易打开纸箱看了看。里面都是一些文房用品,有一方砚台,一个白铜墨盒,一个粉彩瓷器印泥盒,还有一个不大的竹筒,剩下的,就是一些线装本的书。 唐易为了考究自己的眼力,先大体翻看了一下。砚台最重,他先拿了起来,此砚为深褐色,椭圆形,石质细腻,并未雕刻花纹,翻看底部,横刻有两行小字:端州麻子坑,1962。“看来是1962年重开的端砚老坑,虽然不算是很老,但是石材上佳,形制规整,也算是好东西了。”唐易心道。 白铜墨盒和粉彩印泥盒都相对开门,是清末民初的物件。而这些线装本的图书,则是一套,为中华书局1912年版的《中华教科书》高等小学的修身、国文、算术、历史、地理、理科、英文、英文法,8种课本33册。 “这些东西,年代虽说都不甚久远,但也能算是老物件了,而且都是精品,收来想必也容易出手。”唐易一边想着,一边拿起了那个竹筒。 “我老公说,这是两份东西。你拿的那个竹筒单独是一份,如果买这个竹筒,其他的东西可以附送,另一份可以单独买,砚台、墨盒、印泥盒、图书,都可以,但是竹筒另算。”女子见唐易拿起了竹筒,立即放下茶杯说道。 “哦?”唐易听了女子的话,不知不觉凝神看起了竹筒,只见竹筒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层淡青色宝光,而且厚度可观! !! 正文 第52章 嘉定三朱 这宝光的厚度,堪比釉里红双鱼小盘上出现的宝光厚度! 唐易心里暗暗吃惊,如果釉里红双鱼小盘以百万计,那这个竹筒难道价值能达到一百万?这毕竟只是一个竹制物品,而且宝光颜色为淡青色,和物件本身的木质属性相吻合,必是竹筒本身的价值,没有暗藏什么东西。再说了,宝光颜色稍淡,最早也不过是明代的物件。就算是一个明代的竹筒,怎么会有如此价值? 此时,直觉尚未出现。唐易便开始详细观察起这个竹筒来,依照此前的经验,直觉最迟也会在全面观察物件之后出现。 这个竹筒,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件笔筒,只是因为偏小,所以很难一口喊出“笔筒”这个称谓来。 此笔筒直径不过7厘米,高不过14厘米,颜色为发亮的黄褐色,包浆莹润,并未有任何开裂迹象,可见一直以来世代相传,多有盘摸把玩。 笔筒底部,还刻出了鼎式的三矮足,而笔筒外部,则以去底的高浮雕和镂空雕刻为主,是一幅山石竹林间,茅屋之前高士抚琴的画面,展现了一种退隐山林、宁静致远的淡泊意境。 画面以翠竹、山石为隔景,溪水之畔,小桥之旁,茅屋之前,一神态潇洒的高士正在抚琴,旁边茶炉之上,一小童正在打扇,似有一缕幽香飘渺而出。整个画面有如仙境,景物栩栩如生,而人物的神态也生动得很,真真是情趣盎然。 纵观整个笔筒,画面疏密有致,主题鲜明,雕刻刀法无比圆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错刀和拖刀。 翻看竹筒底部,刻有一方印章:三松。 看到此处,唐易直觉顿起:明代竹刻鼎盛之作,当属嘉定三朱,此物乃三松朱稚征神来之刀,技臻极妙。 唐易不禁一阵心旌摇曳,虽说对这朱稚征不甚了解,但当年在学校里学习明代手工艺史的时候,嘉定竹刻,以及代表人物“三朱”,他还是有印象的。 嘉定竹刻盛行于明清两代,明正德到嘉靖年间,出现了著名的竹刻家朱鹤、朱缨、朱稚征,一门三代相传,世称“三朱”。三朱最大的特色,就是以书画入竹刻,以刀代笔,独创了高浮雕、深刻的技法。可以说,三朱是嘉定竹刻流派的开创者! 朱鹤号松邻,其子朱缨号小松,其孙朱稚征号三松,这件竹刻笔筒,虽说小巧,竟是朱稚征的得意之作。 实际上,朱鹤的竹刻,虽说有开创性技法,但是多写意,欠精美;而朱缨,最擅长的是神圣仙佛,要论这远山淡石,丛竹枯木,还是到了三松朱稚征这一代最为精美。而且,到了朱稚征这一代,朱家竹刻之名开始声名远播,而学徒也开始大规模的出现。 这些,唐易并没有了解得如此详细,但是断定这是嘉定竹刻,又是三松的得意之作,也就足够了。 “这件笔筒,我老公说最起码是清代的,而且有明代竹刻遗风,保不住还是明代大家的作品。”女子看唐易审视良久,便在一旁说道。 “三松稚征,你老公没告诉你这是谁的作品?”唐易接口道。 “我老公说可能是朱稚征的作品,但是又说,后来清乾隆年间嘉定竹刻鼎盛,不乏名家,仿他的作品惟妙惟肖也不一定,他说自己没有这个眼力,便不能笃定是他的作品,还告诉我决不能糊弄人。”女子顺了顺刘海,从容说道。 这份淡定从容,断然是装不出来的,看来,这是一个书香门第,只不过老公病逝,此过经年,想是家里有些拮据了。“大姐,我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唐易又问道。 “我是中学教师。”女子看了看唐易,“老板,你要买这笔筒么?” “我买了。您开个价吧,想必你老公也嘱咐过你吧?” “嗯,他说这笔筒,少了10万不能出手,但是现在孩子要上小学了,而且还在学习书画和钢琴,花费很多,我准备12万才出手,毕竟还送这么多东西呢。”女子略有犹豫,但并不忸怩。 “嘶······”毛逐在旁边倒抽一口气,心想即便是明代雅玩,名家之作,不过一竹筒而已,几万块就叫破天了,居然叫出如此高价! 唐易心里却有宝光打底,心想此笔筒绝对不止这个价格,而女子的书香之气,也让他颇为动容,“大姐,我直言相告,这笔筒是文房用品,又兼明代大师之作,现在算是市场热门,实际价值是要高过你的开价的。遇上明眼人,莫说10万,20万的价格也会收的。”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她原本做好了唐易压价的准备,甚至冒雨离去的念头也闪过,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有此仁心,真真令她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毛逐在一旁也是无奈地摇摇头。要说唐易傻吧,他接二连三捡漏,大赚特赚,可要说他精吧,他又在能多赚的时候,帮人家抬价;要说他善良吧,他逮住机会就想爆徐宽的菊花;要说坏吧,面对素昧平生的妇女,却陡生大大的恻隐之心。 此时,这女子却出言说道,“老板,那你出个价儿吧。” 唐易点点头,“我就不拐弯了,我出20万,包括所有的东西。我这店铺毕竟是要盈利的,而且这古玩店不比其他的店,不是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一般来说,少于百分五十的利,基本就是赚个吆喝。这笔筒市场价值不低,但是我并不能保证卖出多高的价儿。如果我出的价儿不合适,你也可以到其他店面看看。” 这番话,言情由衷,说得极尽诚恳,而且有理有节,让这个女子也禁不住佩服起眼前这个小伙子来。 “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女子坚定说道。 “那我现在给您转账,您也不忙走,雨停了再说。”唐易说罢,走到了电脑前,准备操作。 “如果我还要出手东西,一定还来你店里。”女子感激地看了唐易一眼。 “不到过不去的坎儿,有些东西能留则留,好歹有个念想儿不是。”唐易应道。此时,女子的眼角却有一滴清泪划过,她轻轻用手擦了擦,报出了用户名和账号。 !! 正文 第53章 古玩精髓 “沈岸芷,好雅致的名字!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唐易听了女子报出的用户名之后,不由心里暗暗叹道。 转账完毕,女子轻声问道,“不知老板怎么称呼?” “我叫唐易,小店阁宝多,若有亲朋好友有古玩之好,但来探讨无妨。”唐易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 此时,门外雨声已止。这夏季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风骤雨多是一时大作,雨后空气顿然清新起来,一抹夕阳露头,晚霞丽天,煞是好看。 “谢谢唐老板,东西你收好,我告辞了。”女子起身离去。 “慢走。”毛逐上前,送出了店外。 女子走后,唐易将东西在货架上摆放整齐,然后又拿起这个笔筒,赏玩起来。 “你呀!”毛逐回身说道,“几万块钱不是钱么?刚赚了点儿钱,嘚瑟的你!” “呵呵。”唐易笑而不语,走到了电脑上,开始搜索起来。 毛逐也便不再多言,凑到唐易身边跟着看了起来。 从资料上来看,朱稚征的传世之物,有饮中八仙笔筒、清溪泛舟笔筒、仕女窥简笔筒等。但是,饮中八仙笔筒存于华夏历史博物馆,清溪泛舟笔筒存于燕京的故宫博物院,仕女窥简笔筒存于台岛的故宫博物馆。市面上,并未搜到他的作品,也没有查到拍卖纪录。 “卧槽!”毛逐惊叫一声,“原来即便是二十万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你还落了个好人!”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易笑骂道,“我要是知道,还用上查么?” “切!”毛逐撇了撇嘴,“你怎么断定这就是三松朱稚征的作品?” “这包浆如此厚重,断不是清代仿作,明代竹刻还未如此繁盛,哪有如此高水平的仿作!”唐易心里有底,不知不觉竟然说出了关键之处。 打个通俗一点儿的比方,古玩之道,有时候就和感冒鼻塞一般,未通之时,怎么用力也是堵着,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一瞬之间,一下子就通了,一阵豁然开朗。 说穿了,还是量变造成质变,不下药,不强悍自身之力是不行的。只不过,有的人快,有的人慢,有的人是彻底通了,有的人是偶感一丝疏通。 随即,唐易又查了下笔筒的拍卖纪录,发现不久前,一件清中期类似题材的未具名的一流雕工的笔筒,曾拍出过90余万的价格。稍加对比,不难推断,这件朱稚征“竹林高士抚琴笔筒”如果上拍,必然会高于这个价格,超过百万很轻松,翻跟头也不是没可能。 二十万收来,确实是大赚了! “一件小小的竹筒,居然以超过百万的价格计算,想想真是匪夷所思。”毛逐感叹道。 “你整天看鉴宝节目,逛古玩市场,却还没有理解古玩的精髓。古玩的精髓,怎么能以材质论呢?要是如此,瓷土釉料值几个钱?画纸卷轴又值几个钱?名贵珍稀的官窑器,名家大师古画,又怎么能有数亿元的拍卖价?”唐易站起身来,仿佛有些沉醉: “古玩的精髓,要义有二,一个是历史文化的传承,一个是艺术造诣的震撼力!这两者相辅相成,共同造就了古玩的魅力!” 毛逐仿佛也被唐易感染了,“是啊,如果只有历史文化,比如高古的粗制陶器,只是文物;如果只有艺术造诣,比如现代的书画,只是艺术品;这两者结合,才发扬了这古玩的魅力!” 两个小伙儿在店里摇头晃脑,浑然不觉店门外正站了一男一女,男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女的却在掩嘴偷笑。 原来是唐中峰和易素梅。 店门开启。“哎?爸,妈,你们怎么来了?爸你能出院了?”唐易听到开门声,这才发现是老爸老妈来了。“唐叔好,阿姨好。”毛逐笑着打起了招呼。 “嗯,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雨停了我们就办了手续了。”唐中峰问道,“你俩摇头晃脑地说什么呢?” “没啥,正好,爸,刚收了点儿东西。”唐易说着,便指了指桌上的笔筒。 唐中峰拿起笔筒,易素梅则坐了下来,“你俩收拾得挺干净啊,不错不错。” “乾隆工?”唐中峰看了笔筒,立即被精湛的雕工吸引了。乾隆年间,各种器物的制造均达到了一个高峰,精美华丽之雅玩层出不穷,常被人简称为乾隆工。唐中峰看出是个老东西,第一印象便想到了乾隆工。 “您看看底款。”唐易在一旁说道。 “三松?!”唐中峰露出惊讶表情,“不会是后仿的吧?”唐中峰对竹刻等杂项并不是很在行,虽说知道三松朱稚征的名头,但是一时之间也不能断定。 “看包浆和雕工,应该是就是本人的作品。”唐易解释道。 “要真是朱三松的作品,恐怕市场价值得是百万打底。”唐中峰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由点了点头。 “什么!?”易素梅差点儿把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个小竹筒,值一百多万?” “哈哈,二十万打包收的,还有些别的物件。妈,这工作比你说的那些正儿八经的工作强吧?爸,你稍等,那件尤犀杯你还没看过呢!”唐易说着,便走向了保险箱。 其实,唐中峰从医院出来没回家,为的就是先来看看唐易说的这件尤犀杯。 看着精美绝伦的“赤壁怀古”尤犀杯,唐中峰心中升起一股自豪之感,唐易上大学的时候,他还觉得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像模像样起来,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己开店,可没捡过这么大的漏! 这件尤犀杯,完全够镇店之宝的分量,而刚收的笔筒也是不折不扣的古玩精品,那些砚台、白铜墨盒、粉彩印泥盒、民国线装书,也都是不错的玩意儿,加上新进的玉件和佛珠手串,新店开张算是有点儿场面了! “唐叔,还有个惊喜呢!”毛逐说着,已经拎起金石溪题写的店名,展示到了唐中峰面前。 “金先生题的?唐易,你是怎么求来的?”唐中峰呼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这幅字面前。 !! 正文 第54章 两个灯泡 “金先生来咱们店里了,这还得谢谢徐宽。明天我就找人裱起来,同时原样拓字做一块牌匾。”唐易上前,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好啊!做好之后,咱就挑个好日子开张!到时候,可得给小毛包个大红包!”唐中峰出现了少有的高兴表情,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毛逐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并未说话。唐易则面露欣喜地说道:“嗯,等我从瑞州翡翠公盘回来,正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滴滴!”此时,唐易的手机短信声响起,一看,竟是林娉婷发来的消息。 唐易看了看短信:我爸怕我一个人去不放心,非让崔玉珏和我一起去,还有,我表姐也跟着去。 这自然是指去瑞州翡翠公盘的事儿。 唐易心里一阵郁闷,本来还以为就他和林娉婷一起去,成双成对,这生生添了两个灯泡,怎能不让人郁闷?而且崔玉珏似乎对林娉婷有意思,肯定会借机亲近,简直就是自己的绊脚石。 “怎么了?”看到唐易面色有变,易素梅不由问道。 “没事,约定去翡翠公盘的事儿呢。”唐易答道。 “对了,让小毛和你一起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爸在,再说也没正式开张。”易素梅接口道。 “阿姨,我可不去当电灯泡,我还是留下吧,正好跟唐叔学点儿本事。”毛逐连忙接口道,他也以为这次是只有唐易和林娉婷去。 易素梅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吧。对了,天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阿姨请你下馆子。” “好嘞!”毛逐一挥手,“唐叔出院了,店里得宝了,今天双喜临门,值得庆贺!” “这孩子!”易素梅也笑了起来,毛逐生性活泼,她也是越来越喜欢了。 四人找了个环境雅致的饭店,点了一个小包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是唐易心里还有“两个灯泡”的疙瘩,偶有走神。 三四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其间唐易找了人装裱“阁宝多”题字,又找了泛古堂的吴云帆,出钱让他拓字制作红木牌匾。去找吴云帆时,毛逐自告奋勇,还借机和吕疏桐聊了几句,并探听到了吕疏桐还是单身的消息,兀自兴奋了半天。 三四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出发去瑞州的日子。 机票是林娉婷早就订好了的,唐易和林娉婷也约好了机场见面,他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行李倒也简单。 起床后,唐易直接打车到了机场。进了候机厅,四下瞅瞅,没见到林娉婷,却看到了崔玉珏,他已先到了。显然林娉婷没告诉他唐易也去,他见了唐易有些吃惊,“你不是也要去瑞州吧?” “对啊,不是四个人一起么?崔总监你是专家,理南省又是你的老家,到了瑞州,你可得多多关照啊!”唐易笑着说道。其实,他本来对崔玉珏并无恶感,而且崔玉珏虽然高傲,但也算个言而有信之人,只是想到“灯泡效果”,唐易有些别扭罢了。 崔玉珏出身翡翠“世家”,祖上一直从事切料开石。他从小在理南省长大,耳濡目染;后来父母早逝,他坚持考上华夏地质大学宝石专业,现在单枪匹马也算闯了出来。因为对瑞州和缅甸非常熟悉,林楚生让他陪女儿去,自然是出于安全考虑,又怕一男一女不方便,还拉上了林娉婷的表姐,想得可谓十分周到。 所以,林娉婷说还有个懂赌石的朋友一起,林楚生也没多问,当然了,这个懂赌石的朋友就是唐易。 林娉婷的这个表姐,是林楚生姐姐的女儿,也就是林娉婷姑姑的女儿,姑表姐妹,和秦老这边并无血缘关系。 唐易和崔玉珏正相对无言,百无聊赖,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招呼声:“你们早来了啊?” 唐易扭头看去,只见林娉婷身边站了一个身材同样高挑的女子,只是身材不及林娉婷那般凹凸有致,黑亮的长发随意在脑后绾了一个蓬松的结,面容姣好,笑起来,一双眼睛如弯弯的月牙,给人很舒服的喜感。 “这位,就是你仰慕已久的翡翠赌石专家崔玉珏崔总监,这位是最近在古玩界生猛崛起的鉴宝大师唐易唐老板!”林娉婷走到两人跟前,抬手对自己的表姐介绍道,不等唐易和崔玉珏说话,又指着自己的表姐说,“这位是我的好表姐何荷,翡翠和古玩的狂热爱好者,一向以打眼著称!” “去你的!”何荷笑着给了林娉婷一拳,然后对唐易和崔玉珏说道,“你们好,我在律所工作,趁此机会休个年假。”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何律师,失敬失敬。”崔玉珏连忙伸出了手。 何荷伸手与崔玉珏轻轻一握,唐易在此时点头道:“幸会!” 何荷就此扭头说了声“你好”,也就没有和唐易握手。 人齐了,取了登机牌,过了安检,便在登机口附近坐下,等着登机。 何荷比林娉婷活泼,刚坐定,就开始问崔玉珏有关翡翠的知识,尤其是对赌石,看样子恨不能一下子就把赌石的诀窍全给掌握了。唐易看了看何荷,心想她一个律师,又是女孩,对翡翠感兴趣可以理解,居然对古玩也感兴趣,待会儿问完了崔玉珏,不会缠着自己问古玩的知识吧? “赌石虽然有一定的技巧,但是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说实话,有五成把握就很了不得了,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沉在这里边,这可是个无底洞!”崔玉珏对何荷劝道。 崔玉珏说的没错,以他这样的水平,可算是专家了,可是面对那块红翡毛料,不一样走眼了?赌石这个行当,水深不见底,有些几十年经验的老油子一样走眼。神仙难断寸玉,这是传了不知多少辈子的老话,哪能没有道理? “有翡翠就涨,没翡翠就垮,就隔着一层石皮,难道不能用仪器检测吗?”何荷又向崔玉珏问道。 “现在的科技确实是很发达,但是我还没听说能有仪器鉴定分析赌石的,否则还叫什么‘赌’啊。以前,这翡翠原石的交易十分神秘,所以才衍生出了这个说法。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仪器能鉴定分析,这其中的趣味就没了。”崔玉珏说得头头是道。 “我听说主要看什么原石表面上的松花啊,癣啊,蟒啊,还有绺裂什么的,这都具体怎么看?”何荷看来真是一个狂热的爱好者,问题接二连三。 !! 正文 第55章 壶内何物 崔玉珏苦笑一声,“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光是一些自编的口诀就一大堆,至于具体的经验,我给你讲一年也讲不完啊。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缅甸翡翠,有一些比较著名的场口,也就是俗称的老坑,原石的品质相对高一些。” 何荷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但想想这样干说确实也不是办法,于是接口道,“到时候你结合实物给我讲讲······” 看到两个灯泡闪到一块儿去了,唐易心中暗喜,对旁边的林娉婷说道:“林大设计师,那块红翡你准备怎么设计啊?” “最近事情多,还没开始设计呢!”林娉婷低头看着手机,回答道。 “哦。”唐易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失望,也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我记住了,是一对!”林娉婷突然抬起头来,对唐易坏笑道。 “嘿嘿。若是公盘上能切出好东西,我还找你设计啊。”看着林娉婷的笑脸,唐易低落的情绪瞬间就如抛物线一般拱起来了。 “我给你说,你得先帮我赌中好东西,然后再自己赌。”林娉婷昂头说道。 “好······”唐易刚说出个好字,通知登机的广播便响了起来,四人起身排队等候登机。 山州距离昆州委实不近,经过三个小时的航程,降落在昆州机场。四人正好打一辆出租车,直接去往预定好的酒店。到了酒店之后,几人均是简单收拾洗漱一番,而后便相约去吃饭。 从昆州到瑞州还是要坐飞机的,只不过是明天的航班,而瑞州翡翠公盘要后天才正式开始,他们走得早,整个过程在时间上显得十分充裕。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没去正儿八经的大饭店,而是要尝一尝昆州的小吃。 要说这位于华夏大西南的理南省,多民族聚集,小吃还是很多的,比较出名的就是过桥米线和汽锅鸡,而各种杂七杂八的小吃更是多不胜数,少说也得有几十种。四个人又不赶时间,边逛边吃,坐坐走走,倒是惬意地很。 逛着逛着,林娉婷和何荷发现了一家售卖蜡染布的店面,女孩的性子显出来了,立即冲了上去。崔玉珏和唐易这次倒是默契,相对一笑,都耸了耸肩膀,显然,他俩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便在店门口站住等着。 “唐易,你第一次到理南省,不打算买点儿什么玩意儿么?”崔玉珏问道。 “南红最好到产地去,昆州买没多大意思,剩下的,我倒是想买几套云子,据说厂家就在昆州。”唐易笑道。崔玉珏听后,不由看了唐易一眼,心想这小子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 要说在这理南省,除了临近缅甸,翡翠交易繁荣,再就是保山南红玛瑙这一矿产性资源最为珍贵,再说到好东西,还真是数得着这云子了。 云子,是理南省特产的围棋棋子,历史上也有过“云窑子”的称呼。从这个“窑”字不难看出,云子是烧制出来的,其本质,是一种琉璃。不过,云子为古法琉璃烧制而成,与常见的玻璃、陶瓷棋子相比,手感观感、落盘声音等等,都有明显差别。 也是巧了,唐易四下打量,发现与这家蜡染店相隔十几米远,就有一处店面,招牌上写着“厂家直供云子”。与林娉婷打过招呼后,唐易便向云子店走去,而崔玉珏想了想,还是走进了蜡染店,陪着林娉婷和何荷。 崔玉珏的表现,唐易早在意料之中,他不是不想抓住机会,而是一来林娉婷现在的注意力在购物上,二来他确实是想购买些云子,这时候上杆子,效果未必佳。 进了店面,唐易这才发现,这家云子店,其实可算是一家杂货铺,除了经销云子厂家所产的云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工艺品,甚至不乏一些铜器木器瓷器之类的老物件。 老板是个黝黑敦实的汉子,其时店里并无客人,看到唐易进店,连忙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 摆出的云子,都是成套装盒,现代仿古工艺,也用不着挑,所以唐易说明要购买云子之后,并未急于取货,在这家不伦不类的杂货铺里看了起来。老板自然更想客人多买点儿东西,便说了一句“随便看”。 唐易大体看了一下,店里的老东西多做工粗糙,即便有年头,也是民间不值钱的物件,而且外观粗陋。 倒是有一对灰色的陶壶,器型还是比较美观的。盘口短细颈,大肚流线身,只是做工粗糙,颇多磕碰。大体打量一下,应该是唐宋年间的物件,不过也是民间常见的陶壶,应该值不了几个钱。 随后,唐易蹲下来,伸手提了一下。“卧槽,怎么这么重?”从壶口看去,里面已经被泥块封住了,看了看另一只壶,也是如此,“老板,这陶壶里怎么不清理一下,泥块子都堵到顶了。” “这是清淤的时候从河里挖出来的,专家说够不上文物,结果就被施工的工人拿来卖了,我也懒得清理了。不过,既然是挖出来的东西,肯定是老东西,再不好看也值点儿钱不是,而且还是成对的。”来了生意,老板的话说得既快且溜,“这东西占地方,喜欢的话我给你便宜点儿。” “多少钱?”唐易一边审视陶壶,一边问道。此时,陶壶之上,浮起了一片红色宝光! 从宝光的颜色深浅来看,比越窑瓷壶明显要浅,但是厚度却明显要厚。唐易暗暗思忖,就凭这一对民间的陶壶,即便是唐宋年间的,撑死了也就是几千块的事儿,怎么会有宝光?而且还有如此厚度! 那多半是里面的东西的缘故了。 里面的东西也浮动红色宝光,想必也是火性的东西,难道陶壶里面还套着陶瓷制品?也不像啊,这陶壶口虽呈盘状,很大,但是颈部却细,稍大点儿的物件,根本塞不进去。 壶内究竟是何物? “喜欢的话你凑个整数,一千块钱这一对你拿走!”老板接口道。 唐易扭头看着店里摆放的云子,心头一动,“老板,这云子历史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生产的?” ps:感谢掌门liangmian兄的贵宾,顺便加更一章。 !! 正文 第56章 扰我好梦 “要说这云子啊,最有名的要说理南省永昌府所产的‘永昌子’,相传,明代有位永昌人氏,在京城保管珠玉,结果一次失火,他发现熔化的珠玉具有晶莹透亮的色彩。回到家乡之后,他就用家乡盛产的玛瑙、琥珀等原料制成了云子。所以啊,应该是明代开始有的吧,不过民国时候,制作云子的古法失传了,现在的云子是后来研究的,终究比不上老云子。”老板是当地人,说起典故来,头头是道。 “不对!”唐易轻轻摇了摇头,原先他猜测这陶壶里可能藏着古代云子。但是从宝光的颜色深浅来看,应该是唐宋之物,但如果按照老板的说法,明代理南省才开始烧制云子,那这陶壶里,放的就应该不是云子了。 “怎么不对?”老板听唐易说不对,不由接口问了一句。 “哦,我是说除了你说的永昌子,难道理南省没有别的地方产过云子?或者永昌府难道更早的时候没有产过云子?”唐易想了想,这才反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个典故。还有‘永昌之棋甲天下’,和这‘桂林山水甲天下’一样。”老板说道,“老云子,莫说买了,见都见不到,我听说现存最早的唯一的云子只有一副半,是永昌城里有人保存的明代祖传古品。” “老板你真是博物洽闻啊。”唐易笑了笑,“这一对陶壶,我买了,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什么掐蚊?蚊子可不好掐。”老板嘟囔了一句,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一千块买了这对陶壶,我送你两副云子如何?”这对陶壶,他给了那俩民工一百块钱了事,而一副现代云子的价格也不高,这老板盘算得倒是好。 唐易看了看店内贴在云子上158元的价签,笑了笑说道,“我照价买你四副云子,这一对陶壶我两百块拿走,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了,都挺沉的,我也嫌费劲儿。”唐易说完,竟真的作势要走。 “别着急啊,我给你说,一副云子我就赚二三十块,你这样我太亏了。这样,还是一千块钱,我送你四副云子,相当于你比刚才只多花一百多块,怎么样?”老板立即喊道。 唐易站定,略加思索,“成交。不过你得给我找个结实的编织袋,这俩陶壶可不好拿。” “没问题,云子我给你单独装,再送一对藤编小棋篓给你,这俩陶壶我给你绑好装进编织袋里!”老板说完,便开始忙乎起来。 包装完毕,交了钱之后,唐易拎了一下,虽说陶壶里满是泥块,但好在陶壶不大,分量虽不轻,自己一个棒小伙子,拎着倒不是很累。只是,这街是不能逛了。 唐易一手拎着四副云子,一手拎着编织袋走出店来,恰好看到林娉婷和何荷也从店里出来了。 “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林娉婷看这编织袋,瞪大了眼睛问道。 “一对陶壶,我恐怕不能陪你们逛了,这东西太重。”唐易说道。当然,最关键的是,唐易想回房间清理一下陶壶,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陶壶,是古玩吧?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何荷的劲头先起来了,竟一把接过了唐易手中的云子,分忧解重。 林娉婷看到唐易嘴角的笑意,心想他肯定是又捡漏了,从第一次见他开始,他好像就没断了捡漏,连外公都不得不感叹! “走吧,一起回吧,让我们也见识下是什么宝贝!”林娉婷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对古玩的兴趣也是不小,虽不如何荷这样盲目的狂热,但是也算得上爱好者了。 最尴尬的是崔玉珏,不仅刚才俩美女购买蜡染布的时候没插上话,现在又被唐易抢了镜,他只得撇撇嘴说道,“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下。” 众人回到酒店,都进了唐易的房间。唐易将两个陶壶取出放到了浴盆里,又将浴盆的水塞塞紧,先用花洒冲洗起来。 脏污被冲掉,一对陶壶也显得好看多了。唐易找了根一次性的筷子,从陶壶的口里戳了戳,感觉有点硬度,而且壶颈太细,根本没法掏着看,所幸,将浴盆放满温水,漫过陶壶壶口,浸泡起来。 “还得多久啊?陶壶里有什么东西?”崔玉珏自然不想再等,不由问道。 “都是些泥块,时间长了,硬了,得泡泡才能掏出来,估摸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吧。”唐易想了想说道,他当然不能说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宝贝。 “我看这一对陶壶也没什么稀奇啊,像是民间的东西。”何荷打了个哈欠,“我先去洗个澡补个觉,回头再来看。” “你也休息下吧。”林娉婷也轻声对唐易说道。崔玉珏一看林娉婷也要走,立即也起身告辞。 三人走后,唐易和衣在床上躺下,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闪动光影的硕大九宫格从天而降,落在大地之上,地上突然冒出了各种奇珍异宝,发出五色光芒,这些光源源不断进入九宫格之中,形成五色光圈,又浮动在九宫格之上,如同照射一般。 接着,九宫格上的外围八处格子中,出现了八卦符号,符号也闪起光来,随后投射在中宫之中,竟然依次出现一件件奇珍异宝的影像,每一件奇珍异宝仿佛是被透视一般,不仅从内到外,结构毕现,而且竟然如动画一般,出现了从制作到成型的复杂过程。 唐易正看得上瘾,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 “先生,需要保健按摩吗?”接起电话,一个动人的女声响起。 “现在是白天,你们也太敬业了吧?”唐易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的技术都是特级的,所以要提前预约。”对方不紧不慢地解释。 “特你妹啊!”唐易正在做着好梦,似乎再看下去,就要出现九宫宝光的更多秘密了,结果被吵醒了,气自然不打一处来,开始还略有耐心,两句之后,再也按捺不住,骂出口来。 正要挂断电话,“哈哈哈哈······”对方居然大笑起来,仔细一听,似乎有点儿像何荷的声音。 “唐老板,看不出你还挺正派的嘛!”果然是何荷。唐易也没法发火了,只得苦笑一声。 “等着,我去你房间看看陶壶。”何荷说完,挂了电话。 !! 正文 第57章 盛唐华彩 他们四人,开了四个房间,何荷并未和林娉婷一屋。何荷洗了澡没睡着,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想捉弄唐易和崔玉珏一下。她感觉崔玉珏年纪稍大,不好糊弄,于是便给唐易打了电话。 没想到,唐易正在被扰了好梦的气头上。虽未上当,但气急败坏也惹得何荷一阵大笑。 何荷进来之后,唐易和她一起进了卫生间。唐易拿起筷子,往泡在水里的陶壶口戳了几下,发现里面的泥块已经彻底散了。 更令人激动的是,筷子插在里面,居然有插进一堆石子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云子?比明代更为久远的云子? 唐易找来编织袋,底下铺上酒店的浴巾,抱起一只陶壶慢慢倾倒起来,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黑色的棋子顺着泥沙流了出来。而另一个陶壶里,则倒出了白色的棋子。 唐易反复冲刷检查了陶壶,发现再无棋子,便放在一边。“壶洗干净了,你先看看吧,应该是唐宋年间的物件,不过是民间普品,当时应该是粗制滥造的东西。”唐易将陶壶放到一边,对何荷说道。 “看什么看,我刚才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你是为了壶里的棋子!”何荷根本没去看那一对陶壶,眼睛也盯住了棋子。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棋子。”唐易说道,“那好吧,搭把手,咱们把棋子彻底清理一下。 两人动手,将倒出来的棋子冲刷清洗干净,又用毛巾擦干,最后,干脆在床上铺上了一块大浴巾,欣赏起来。 凝视着这一黑一白两堆棋子,唐易的眼睛亮了。棋子之上,浮动着红色的宝光,颜色不深不浅,如果对比见过的瓷器上的红色宝光的颜色深浅,颜色越深年代越久,可以大体推断出,应该就是唐宋之物! 一缕宝光又飘进了唐易的眼中,一阵清凉中,唐易上手细细赏玩。 这些棋子,色泽莹柔,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更奇妙的是,白子如白玉般温润,但是拿起一枚,对着窗口的阳光,边缘竟然呈现淡淡的黄绿光彩!而黑子乍一看漆黑润泽,对着阳光却微微透明,边缘竟有绿如蓝的光晕! “子出滇南,熔融之炉,料有玉珀,火赞寸候,绝佳美质,盛唐华彩!”一种直觉侵袭而来,仿佛将唐易带到了烟云尽染繁华的盛唐年代,让他忍不住吟诵骈文般脱口而出! 唐代云子!美质良工! “哇!”何荷看了一眼床上的云子,又看了一眼唐易,确实也被震住了。一是被这云子的美所震,二是被唐易出口成章所震。 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怀疑这不是烧出来的,而是美玉磨制而成。“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玉。象筵看不见,堪将对玉人。”怪不得唐代诗人韦应物如此描述琉璃,这古法琉璃确实美不胜收。 古法琉璃的矿物原料配方和烧造方法已失传,其实即便不失传,这火候也不易掌握。如今仿造的琉璃制品,哪有如此神韵!大部分,都只是带色的玻璃罢了。 这一副云子,历经千余年沧桑,竟然保存了下来,华彩毕现,虽只是黑白两色,但却依旧充满大美之感! “子出滇南,熔融之炉······”唐易这才想起,实际上,是有过文献记载唐代烧制使用云子的,其中就有一句“子出滇南之炉”。但是,考古界却一直没有发现实物,而且如此偏僻的史料,自己并无多少印象,只是直觉出现之后,才隐隐约约想起了这句话似乎在哪本史料中出现过。 而云子店的店主,所说的不过是传说而已,唐易没有实证,当时也没能驳斥。但是现在,实物都出现了,同时,宝光和直觉也很清晰,这些云子断然是唐代遗珍无疑。 “云子原来是烧的啊,我还以为是天然的石头磨制的。”何荷听了唐易的话,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年代的?” “如果我看得没错,这是唐代烧制的云子。而且,唐代崇尚玛瑙,唐八棱,唐球这些玛瑙古玩名气很大,看这云子流光溢彩,我估计配方里肯定有品质上佳的玛瑙沫子。”唐易解释道。 “那现在开采玛瑙更容易,加上玛瑙沫子烧就是了,不一样可以仿制?”别说,何荷就是善于发现问题,在机场她缠着崔玉珏问赌石的事儿,唐易就看出来了,现在又开始了。 “你看!”唐易从买的云子里拿出一颗,“这是现代的制品,乍一看也挺好看,但就怕货比货,和这唐代云子有法比吗?配方古法没了,关键是掌握火候的大师级匠人也没了,你就是给他一卡车玛瑙沫子,也烧不出这个感觉来!” “那如此顶级工艺的唐代云子,很值钱吧?”何荷依旧没有停口。 “以前市场上没有出现过唐代云子,市场价值自然无从参照,不过我觉得这一副云子,肯定是价值不菲,回头还得找秦老这样的大家,给估量一下。”唐易知道,这宝光的厚度反映宝物的价值,这唐代云子的宝光厚度超过越窑瓷壶不少,那定是百万以上的东西,但这只是下限,上限能冲到多高,他一时还不能判断。 “我表妹说你是鉴宝大师,看来不是开玩笑啊!”何荷的眼中露出崇拜的表情。唐易心想,终于没问题了,关于云子,自己知道的,也差不多被掏空了,正待将云子收起,放进云子店主送的藤编小棋篓里,何荷的问题突然又来了: “象棋的棋子数量是固定的,这围棋呢?这些棋子够数么?” 唐易一听,还真是个问题,自己刚才高兴过头了,还没数呢。这围棋棋盘,是纵横各19道,一共361个落子点,那黑子白子所需的数量也就各是半数。虽说一盘棋一般用不了这么多棋子,但是一副棋子是要达到这个总数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易心里有些忐忑,要是棋子数量不够,那可是太煞风景了! “咱俩数数!”何荷说着,便挑了白子开始数了起来,唐易一看,也数起了黑子。数完一遍,两人又换着数了一遍。 黑子181个,白子180个,完美! “为什么黑子的数量比白子多一个!”唐易刚刚放下心来,何荷的问题接踵而至。 ps:看完了,顺手点下收藏可好?这样下次看也方便,求收藏啊求收藏。 !! 正文 第58章 直觉背后 “围棋本来就是361路,不可能黑子和白子一样多。不过,你刚才数的时候,没发现什么问题么?”唐易笑道。 “没有啊,都挺好的。”何荷有些奇怪。 “你先拿了白子开始数的。”唐易提醒道。 “这和黑子比白子多有关系吗?”何荷奇怪的表情更重了。 “你先拿白子,是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和阴阳属性相通。白子属阴,黑子属阳,你是美女,所以对白子有亲近感。”唐易看着何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切!”何荷摆了下手。 唐易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便详细解释道:“黑子象征阳,为奇数,白子象征阴,为偶数,所以奇数黑子多出一颗。而且,这三百六十一,也是有讲究的,所谓一,是天元,万事万物,总是从一开始的;所谓三百六,是模拟周天的数目;棋盘四个角,是模拟四季的数目,每角各分九十路,这是模拟每个季节的天数。而周围七十二路,这是模拟时令的变化。” “我说你懂的真不少啊,看来这古玩店也不是一般人能开的。”何荷赞道。 “我是学华夏历史的,你想想,四年看的学的,就是这几千年的事儿,术业有专攻而已。就好像你是学法律的,基本法理你也是耳熟能详。”唐易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微笑说道。 正说着,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唐易开门一看,是林娉婷来了。 “原来他买陶壶是个幌子,你看!这可是唐代的琉璃棋子!”何荷拉着林娉婷,指着一堆云子说道。 “真漂亮啊!这黑子对着光,还真有些像色沉的蓝宝石!”林娉婷拿起一枚黑子,对光看了看,不由说道。 “三句话不离本行!好了,我说现在天色尚早,再出去逛逛吧,逛完了吃晚饭。”何荷建议道。 “好啊!”唐易睡了一觉,又得了一副盛唐云子,心情自是大好,痛快说道。 林娉婷则是盯着唐易看了一会儿。“我脸上有东西吗?”唐易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 “你也不像二郎神啊,没有第三只眼,怎么老是能捡到宝贝?”林娉婷突然说道。 “你没发现吗?他特别心细,刚才洗云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对陶壶他最后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没有遗漏才开始清洗云子。”何荷说道,“这世界上不是缺少宝贝,而是少了一双发现宝贝的眼睛!” “没看出有多心细来。”林娉婷似乎略有不快,“走吧,逛街去。” “这又是怎么了?”唐易心想,刚才还好好的,这就有点儿晴转多云了。但是也不方便问,只能起身准备出门。何荷似乎看出了点儿什么,跑过去拉住林娉婷的手臂,附耳悄声说道:“好妹妹,现在是夏天,春天还早呢,你这就躁动了?” 说着,便将双手伸到林娉婷腋下,开始咯吱林娉婷。林娉婷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又去咯吱何荷,姐妹俩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唐易没听到两人说什么,无奈摇了摇头,关上了房门。 随后,唐易准备去敲崔玉珏的房门,却听林娉婷说道,“他去走亲访友去了,晚上回来睡,明天一早出发!” 唐易一想也是,崔玉珏在昆州肯定有不少亲戚朋友,对这陶壶也不感兴趣,想是和林娉婷打了招呼就走了。 这林娉婷是林楚生女儿的身份,虽然保密,但崔玉珏想是也能猜到了,本来他也以为只有自己陪着林娉婷来,没想到多出了唐易和何荷,心情也是不佳。而在昆州,他也没啥好逛的,倒不如去找亲朋好友叙叙旧。 昆州被称为春城,即便是在这7月盛夏,气温却依旧在30度以下,三人走在街上,并无炎热之感,反而微风送爽,十分舒服。 这次出去,虽然没了崔玉珏,但是林娉婷一直和何荷腻在一起,唐易落单,也无滋寡味的。不过,唐易也注意到,林娉婷在和表姐何荷嬉笑怒骂的时候,也时不时瞟上自己一眼,这也成了唐易无聊地陪着俩兴致勃勃的逛街女的动力。 三人吃罢晚饭,因为第二天一早要赶飞机,所以早早各自回到了房间。 夜深了,唐易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凭他的直觉,林娉婷是有些喜欢自己的,自己要不要趁此机会抓紧点儿推进,甚至表白?可是,认识的时间是不是短了点儿?而且,如果表白被拒绝怎么办? 判断林娉婷喜欢自己,似乎只是一种直觉,但真要分析起来,却又充满了很多不确定性······ 就在唐易翻来覆去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脑中突然有了电光火石的一念,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最开始只能看到宝光,后来吸收的宝光凑足了五色之数,便开始出现了对宝物的一些判断性的直觉。看似是一种直觉,其实都是在宝光入眼之后出现的,而我的脑中,也曾出现过九宫八卦的影像,莫非······ 唐易一下子坐了起来,结合下午出现的梦境,不由自言自语道:“看似是直觉,其实是宝物的宝光入眼入脑,被这九宫八卦进行了推演,从而有了判断!” “这直觉并不是直觉,直觉的背后,是精密玄妙的推演,所谓直觉,其实是推演的结果!” 原来如此! 看来,宝光并不是独立的,宝光入眼也并不是泥牛入海! 而且,吸收的宝光越来越多,自己对宝光的感应似乎也越来越敏感,这一对唐宋年间的陶壶,似乎也能看到若有若无的红色宝光!这都是因为,自己脑中有九宫运转!不仅鉴宝能力提升了,更敏感了,甚至连自己的思维分析能力和记忆反应能力也提升了! 想那龟甲本是角质,却能在瓷器臂搁里保存完好。要知道,烧制瓷器,都是一千多度的高温,龟甲居然没有熔化,却反而在见血闪光之后灰飞烟灭,这说明龟甲上的九宫八卦图定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保护了龟甲,九宫八卦爆闪离开龟甲,龟甲立即灰飞烟灭。而这九宫,已经牢牢融入自己的脑中! 现在,唐易最想知道的问题是:随着不断吸收宝光,这脑中的九宫还会衍生出什么样的能力? !! 正文 第59章 三百块钱 不过这个问题,光靠想是没用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唐易一番深思之后,略感疲惫,不知不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唐易是在酒店的电话叫醒服务铃声中醒来的,简单洗漱之后,唐易将装着唐代云子的两个藤编小棋篓又放进塑料袋扎紧,随后又层层包裹处理了个严实,而后将四副现代云子以及陶罐一起,送到酒店前台。 酒店设有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唐易回来之后,还得从昆州坐飞机回山州,这些东西确实不易携带,不如先存放到酒店。 “原来你在大堂啊,怪不得房间没人。”唐易刚处理完,就听到林娉婷喊道。 看着林娉婷的美人脸,想到自己昨夜的想法,唐易的脸微微红了。 “你脸红了!”林娉婷观察细致,突然指着唐易说道。 “呃,饿了,走吧,去吃早饭,吃完该出发了。”唐易岔开了话题。 “还会饿得脸红?”林娉婷又是坏笑了一下,这才和唐易双双向餐厅走去,此时,崔玉珏和何荷已经在餐厅了。 饭毕,四人赶赴机场,从昆州飞往瑞州。 瑞州是一个县级市,并没有独立的机场,飞机降落在附近的芒州机场,航程只有几十分钟。 刚走出机场大门,就听到有人大喊:“linda!” “tina!”林娉婷对着门口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挥了挥手。这女孩扎着一个马尾,肤色稍黑,但是一双的大眼睛十分有神,个子虽不高,但苗条匀称。 她很大方,笑着走到众人面前说道:“你们好,我叫田娜,是娉婷在英国的同学,我就是瑞州人,家里也是做翡翠珠宝生意的。”不用说,tina是田娜的英文名,而linda是林娉婷的英文名,想是两人在国外的时候叫顺了嘴。 互相介绍完毕之后,田娜引众人上了一辆七座商务车,从芒州机场到瑞州市区,还有将近一百公里。 一个多小时后,商务车驶抵酒店门前,酒店也是田娜提前定好的。 他们出发时间很早,所以在酒店稍事安顿之后,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何荷便提出去翡翠交易市场看看。 瑞州毗邻缅甸,可以说是华夏翡翠文化紧密相关之处。古时,缅甸的一部分翡翠产地,其实是归华夏管辖的。经过如此漫长的发展,加上清中期以后翡翠制品越来越受欢迎,而瑞州的地理位置又是如此特殊,早已成了非常重要的一处翡翠贸易集散地,而瑞州翡翠公盘,也如火如荼地搞了起来。 “也好,明天开始翡翠公盘,今天下午翡翠交易会就结束了,我现在带你们去会场看看。”田娜笑着介绍道。 瑞州虽然是县级市,但是因为翡翠交易兴盛,酒店业餐饮业服务业也很发达,走在瑞州街头,热闹得很。 田娜带着几个人到了交易会门口,说是会场,其实就是个大市场。看着偌大的会场,何荷问道:“交易会和公盘有什么区别?” 不等田娜回答,崔玉珏就说道,“公盘是要拍卖的,有明标,有暗标,但是都要走拍卖程序,价高者得。交易会不管这些,都是直接交易。不过,在公盘之前的交易会,商家不会拿出表现最好的原石。他们既然来一趟,好料次料都想卖出去,交易会上,多半是次料。” “崔总监真是行家啊。”田娜笑道,“说得太对了,我们随便逛逛就行,感受下氛围。” 交易会最后一天,但人还是不少的,一个接一个的摊子,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成堆码放。“咦?怎么还有不少‘开天窗’的料子,都露出翡翠来了?”何荷看到这样的料子有些惊奇,在她的印象里,赌石,应该外表全是石头的毛料。 “赌石,有全赌,也有半赌,切出一小块露出翡翠,就是半赌的料子,全赌的便宜,半赌的贵。但是,不要以为露出翡翠来,就全是翡翠,很可能只有一小片而已,迷惑性更强。”崔玉珏在一旁解释道。 唐易并未着急凝神审视哪一块原石,而是先是随便看了看。再说了,今天也未必出手,翡翠公盘才是大头儿。 而且,在赌石方面,唐易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虽说有“宝光投影”打底,其他人也都觉得他是个高手,但是他自己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一边看,一边也注意听着崔玉珏和田娜的点评介绍,暗暗学习。 逛了十几个摊子,唐易多数是在看、在听,而崔玉珏和田娜似乎也没有看上的毛料。但是何荷却着急了,终于在一个摊子前,看了半天,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原石,问摊主道:“这块怎么卖?” 崔玉珏扫了一眼,这是一块水翻沙的料子,还有条绺裂,表现很差,正待开口阻拦,却听摊主说道:“那块三百八。” 听了价格之后,何荷当场就想掏钱,不过好在回头看了崔玉珏一眼,崔玉珏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了一下。 “试试嘛,又不贵。老板,还能便宜嘛?”何荷当然看出崔玉珏不想让她买,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看了半天之后选定的,而且对她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切垮就当玩了,所以仍旧跃跃欲试。 “败给你了,随便吧。”崔玉珏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你这么有诚意,三百卖给你吧。”摊主也笑了。此时,唐易不由得凝神看起这块原石来,宝光投影出现,他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荷却已经爽快地交上了三百块钱。 “姑娘,我看你挺爽快的,我也挺爽快,你看,我这里有解石机,要不要帮你解出来?”摊主接过钱说道。 “好啊,带着翡翠比带着原石方便多了。谢谢您了。”何荷连忙说道。此时林娉婷却抿嘴一笑,“听你这口气,好像一定能解出翡翠一样。” “表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何荷白了林娉婷一眼,将原石递给崔玉珏,让他帮着看看从哪里开始切合适。崔玉珏大体看了一下,便确定了位置,摊主也上前来帮忙。唐易早知道了结果,便没有上前,坐到了摊子一旁的一个马扎上,准备抽根烟歇会儿。 电锯转起,“滋滋嗡嗡”的电锯声中,原石上的一片石料被切了下来,只是还未冲水,布满白浆,看不出怎样。 这时候,唐易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垮了,靠皮绿。” !! 正文 第60章 概不还价 唐易立即扭头一看,发现摊子边上,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马扎上,背对着解石机,吧嗒吧嗒抽烟。老人旁边,也有三五块大小不一的原石,其中一块较大的方形原石上,还放着一个搪瓷大茶缸子和一包红河烟。 他怎么知道是靠皮绿?而且连看都没看这块石头一眼啊!唐易心里起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 就在此时,何荷解的那块原石已经被水冲了一下,看着切面,何荷突然兴奋地蹦了起来,“见绿了,见绿了!” 果然,在切面上,出现了一片长宽都约两厘米的绿色,虽然看上去应该是糯种,而且面积小得可怜,但毕竟是出绿了。唐易摇头笑了笑,他已经看过了宝光投影,整块原石上,只有这么丁点儿绿,而且最关键的是,非常非常薄,厚度可能还不足一毫米。 但是何荷却带着兴奋,自然打算继续切,想把“整块翡翠”切出来。林娉婷也被吸引上前观看。 看着何荷兴奋的样儿,唐易也不忍心点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老人身上,他挪动了下马扎,并排做到老人身边,“老先生,这几块原石是您要卖的吗?” “嗯,没想到挑剩下的,居然都是老坑的。”老人扭过头来,顺势在地上捻灭了烟头。老人的脸膛呈现古铜色,眉毛很浓,还有一根很长的眉毛特别突出。 “续一根。”唐易掏出了软中华,给老人递了上去。 “呵呵。”老人没有推辞,接过烟,笑着打量了一番唐易,“小伙子北边来的?” “是,来开开眼,见识下翡翠公盘。”唐易掏出打火机,要给老人点上 “现如今的公盘,哪有什么好料了,也就是比这交易会上强一点儿而已。”老人摆摆手,自己掏出了打火机,把烟点上了。唐易一看打火机,脸色不由一变。 这是一款都彭限量版的防风打火机,做工精美至极,绝对不是高仿货。他恰好在上看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售价超过万元。如果一个一元钱的一次性打火机一周一换,那么用这个打火机的钱买一次性打火机用,能用200年。 这老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用着大茶缸子,抽着五块钱一包的红河烟,居然用着这么贵的打火机!唐易也掏出了一根烟,点上了,正待发问,却听老人说道:“你是好奇我怎么知道那块料切垮了是吧?我是听出来的,这锯到一半,基本就**不离十了。” 唐易心里一震,这得多少年的经验才能有如此耳力啊!确实,切石头和切翡翠的声音那肯定会不一样,但这差别也太细微了!更神奇的是,老人还听出了是靠皮绿! 所谓靠皮绿,就是只有靠近石皮的地方出一层薄薄的绿,其他都是石头。唐易凭借宝光投影确实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这老人居然是听出来的! 唐易略略沉默,随后说道,“老先生,您来卖几块原石,是不是就为了消遣一下?”老人有如此神耳,加上又用着如此高档的打火机,怎么会差钱?所以唐易才如此问道。 “小伙子,你机心太重。我就是个自给自足的老头子,这打火机,是有钱的客人买了原石切涨了,送我的而已。”老人喷出一口烟雾,悠悠说道。 “老先生,您有如此神技,怎么会只是自给自足?”唐易并未在意老人说自己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切的时候才知道怎样,那就晚了!”老人笑了起来,“赌石这东西,有涨就有垮。我曾一天之内切出数千万,也曾一夜之间赔个底朝天,来来往往,能自给自足就很好了。” “那肯定不一样,比如这块靠皮绿,倒手卖出去还是能赚钱的,总比自己一直切垮了强!”唐易又说道。 此时,老人却不再说话,突然看向唐易身后。 “好啊,你早知道会切垮了,不提醒我,却坐在一边扯皮聊天!”只见何荷正拿着一小片两厘米见方的半石半翠,怒气冲冲,瞪着唐易说道,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唐易刚才说的话。 唐易正待接口,老人却又说话了,“如果明知靠皮绿却倒卖出去,那就成了骗人了,于心难安;你看,你知道不告诉她,她都这样了!何况故意骗人?” “何律师,我这也是为了锻炼你嘛,不切垮一次,你不知道这赌石的水深啊。”唐易陪笑道。 而崔玉珏也竟然朝唐易点了点头,看来,露出切面之后,他通过观察,也猜到了靠皮绿的可能性,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帮何荷解完,也是为了加深她的认识,提醒她别那么冲动。 唐易心里突然莫名翻腾了一下,这世上高人太多了,交易会上一个看似落拓的老人,居然曾经日进数千万,更难能的是,对人生的透彻感悟。一包廉价烟,一个大茶缸子,独坐一隅,却已看穿了这繁华过眼,有如云烟。 如此想着,唐易禁不住又看了一眼茶缸子和红河烟,对着下面那块方形的大原石,他突然心里一动,何不仔细看看? 真是没想到,这块石头里面,竟然是一块冰种阳绿比足球体积略小的翡翠! 接二连三捡漏,唐易也渐渐被养刁了,一般的东西肯定不会多在意,但是此时,唐易仍是一阵悸动,如此种水,如此颜色,如此块头,这样的翡翠,在现如今翡翠矿产越来越稀缺的情况下,太少见了!虽不说如玻璃种帝王绿这般如同天书一般罕见,但在这样的交易会上能见到,也算是撞了大运。 “老先生,这块原石你怎么卖?”唐易按压心情,出口问道。 “这是老场口育马场的料子,虽说是第三层黑沙皮,但表现很好,可不便宜。要不是我要得贵,早被拿走了。”老人缓缓说道。 俗话说,不识场口,不玩赌石。这场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育马场是老场口里规模较大的一个场口,原石表现一向不错,这块原石块头大,表皮特点也很有诱惑力,确实值得一赌。 不过,唐易的实际水准,还没到这个地步,他本以为剩下的毛料可能会便宜一些,没想到却是这么个说法。 “好歹您报个价不是。”唐易笑道。 老人又掏出了一根烟,正待点上,突然顿了顿,张口说道:“一百万,概不还价!” !! 正文 第61章 切出来了 此时,崔玉珏也仔细看了看这块原石,他的眼中闪烁着犹疑不定的光芒。 “确实值得赌,不过一百万也太贵了,表皮表现好、但最后切垮了的料子也比比皆是。如果开个窗,是块半赌料,结合整体表现,那样叫一百万还差不多。”崔玉珏终于开口道。 林娉婷和何荷则看着唐易。 唐易大体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块头的冰种阳绿,镯子肯定是能出上一些,所有成品件的市场价值,应该很高了,即便全开出来卖原料,那也是稳赚了,便道:“老先生,有账号吗?咱这就转账?” 交易会旁边,就有银行营业点。 老人看了唐易一眼,也带着些惊奇,他没想到唐易应得如此痛快,真的就没还价。 “真的决定了?”老人问道。 “走吧,转账去,回来再拿原石。”唐易笑道。 此时,崔玉珏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开口。何荷却叫出声来,“你这真是豪赌啊,一百万打了水漂怎么办?”刚才她赌一块三百块钱的石头,已经体会到了心里砰砰跳的感觉,这一百万的毛料,可想而知。 这就是赌石,你可能花很少的钱买来原石,这点儿钱可能你平时丢了也不会太郁闷,但是真到切料的时候,你却会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甚至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切垮了,你会无比郁闷。 这看起来很矛盾,这点儿钱丢了也不会太郁闷,拿来赌了一把,切了一次原石,怎么会无比郁闷?全当丢了就是了嘛!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心理的落差,因为你切的时候,不管多么理性,也会憧憬,万一切得大涨怎样怎样,结果一文不值。所以,这种郁闷,来源从大涨到一文不值的落差,而不是损失了这点儿钱。 如果是一百万买来的料子,再切垮了,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心理落差?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何荷有过了一次赌石的体会,这才知道其中的种种滋味,所以才叫出声来。 林娉婷则没有多说话。她毕竟要比何荷了解唐易要多,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印象里,唐易莫说赔本,就是捡漏也都是大漏!刚刚在昆州,还用白菜价拿下一副唐代云子珍品。她隐隐觉得,这块原石唐易用一百万拿下,开出的翡翠的价值,恐怕要翻几个跟头了! 唐易微笑着看了看他们,眼神中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随后,便和老人一起去转账了。三人也没有再多说,留下来帮老人看着几块原石。 两人回来时,旁边的摊主兴奋地迎上前去,“小兄弟,要不你在这里解了吧,解了让我们也开开眼!” 唐易想了想,这原石终究是要解的,而且他来翡翠公盘,除了开拓眼界,赚钱也是一大目的。这手头存着的几百万看似很多,要真碰上大件硬通货,立马就会捉襟见肘。在自己有如此“眼力”的情况下,积累资金其实已是刻不容缓。 “好,麻烦你了!”唐易说罢,递给了摊主一根烟。唐易看了一眼崔玉珏,崔玉珏点点头,走上前来。毕竟是一起来的,总得照应一下,再说赌中了脸上也有光。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已经知道了翡翠的具体情况,唐易装模作样的看着摆上解石机的石头,问崔玉珏道:“你看从哪里解合适?” 解石机上就有粉笔,崔玉珏拿起粉笔,先是在一端画了一条线,大约占了整块原石三分之一的大小。唐易发现,这样一来,就会有大约一厘米厚的翡翠被切掉,摇了摇头。他又不能明说,想了想才道:“再往外点儿吧,小心点儿好。” 这本就是唐易买的原石,崔玉珏应道:“随你。” 架好刀片,电锯旋转起来,“滋滋嗡嗡”的声音之中,众人都瞪起了眼睛。而在交易会上,百万的价格购买原石,也的确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电锯转起来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 老人的耳朵动了一动,嘴唇翕张,却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摊主的身边。 一块石料落地,露出切口,唐易一瓢水泼上去冲掉石浆,切面上,露出了鸡蛋大小的一片翡翠。 “冰种阳绿!”崔玉珏忍不住喊出了口,“看来应该亏不了了!” “哇!”何荷也喊出声来,“真有你的啊!一切就切出好东西来了!” 林娉婷则是笑了笑,心想,看吧,说不定是个大块头。 开出了冰种阳绿,围观的人也如同沸水一般喧闹起来,前面的人交头议论,后面看不到的一边挤一边打听情况。 唐易刚要画第二刀的线,就有一个身材挺拔、扮相阔绰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小兄弟,这块毛料不错,你花一百万买的,我一百五十万收,你看如何?” 眨眼之间赚上50万,按说也不错了,但是这中年男子确实有些唐突,他并没有问唐易还想不想解下去就开了口,而且,这种半赌的料子,露出这么好的种水颜色,只加了50万,并不算多高的价儿。 “我出两百万。虽然出了翠,但下面也不好说,我这翻倍的价儿,还替你销了风险,你看如何?”不等唐易答话,一个光头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这光头的话就有些不地道了。 “呵呵。”唐易心里冷笑一声,不好说?不好说你还翻倍来买,是你傻还是我傻啊? “不好意思啊,我肯定是要先解开看看的,而且卖不卖两说!”说罢便低头继续画线,不再理会出价的人。 反复查看,细致画线,唐易的认真劲儿又起来了。虽说已经知道了里面的情况,但是唐易仍旧十分细心。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原石上,而林娉婷的注意力,却被唐易这股劲头深深吸引了。 终于,一块略似长方体的翡翠切了出来,只是边角还带着石皮,露翠的地方还带着不少白色结晶或白雾。 崔玉珏也是精神大震,和唐易一起开始擦石。擦石,说白了就是用电动砂轮打磨,自然要比切石要麻烦得多,经过大约半个小时,一块长圆形,色呈阳绿的冰种翡翠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八百万!八百万卖不卖?”刚才那个光头这次抢先第一个出价了! !! 正文 第62章 千万入账 光头话音刚落,旁边的叫价声就起来了,“九百万!” 唐易心理暗想,虽说冰种阳绿不容易开出来,但是市场上的成品还是能买到,并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这么大个头拿着也不方便,还是换成钱实惠。正想着,崔玉珏盯着这块翡翠,自言自语道:“出成品,至少卖一千五百万。” 这块冰种阳绿的料子,形状好,开镯子很适合。要知道,镯子是翡翠制品里叫好又叫价的东西,判断一块翡翠原料的市场价值,行内人经常先判断下能不能出镯子,能出多少镯子。毕竟,挂件把件戒面,是可以根据原料随型雕刻的,唯有镯子,得有足够的体积、合适的形状。 出了翡翠,崔玉珏就已开始盘算,这块料子,虽然和他当时开出的那块黄杨绿的料子同是冰种,而且要小,但是颜色要高上一个档次。根据能出的镯子和各种雕件的市场价值,应该在一千五百万以上,不由得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听了崔玉珏的话,唐易也迅速盘算了一下,这块料子,一千二百万应该有人要。这其中的差价,是给买的人留出的利润空间。 在翡翠的市场估价方面,唐易肯定是不如崔玉珏经验足的,他笑着朝崔玉珏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谢意。同时,也若有若无的看了田娜一眼。田娜毕竟是林娉婷的同学,又对他们盛情款待,而且田娜家也是翡翠商,如果田娜要买,他是可以照顾的。 “一千万!”此时,竞价已经出现了白热化,有人又叫出了一千万的高价。这边如此喧闹,吸引得负责交易会安保的几个民警也走上前来围观,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生怕出什么乱子。 “一千一百万!”竟然又有人加价一百万! “一千二百万,这是个顶天价儿!再不卖我就撤了!”早先那个身材挺拔、扮相阔绰的中年男子又喊出了价儿。喊完之后,定定看着唐易,此时,再没有人跟着出价。 而唐易则一直没有表态。 此时,田娜终于走到了唐易跟前,“这块翡翠,我出价······” “一千一百万,卖给你了!”唐易看着田娜笑道。 田娜不由瞪大了眼睛,其实,她本来是想说“出价一千二百五十万”的,这块翡翠她和崔玉珏看得一样,估计所出成品能卖出一千五六百万,但毕竟有个加工的过程,而且还要押上本钱,算上工费,所以,一千二百万确实是个点;不过,再加五十万还是有的赚,而且关键是这样的料确实不经常碰到,而且升值潜力巨大,她这才上前开价。 结果,唐易居然以一千一百万卖给她。她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可以的话你拿走,有空的时候再转账就行。”唐易继续笑着说道。他心里盘算的是,一块原石,净赚一千万,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田娜是“地主”,接下来的翡翠公盘,少不了麻烦人家,她还是林娉婷的同学,又是人家邀请来的。 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有病!”中年人低声嘟囔了一句,甩手而去。 “这小伙儿,不会是想追那女孩儿吧,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算是富二代,也太不把钱当钱了,那可是少赚一百万啊。”人群开始散去,里面夹杂着议论声。 “这合适吗?”田娜终于开了腔,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好啦,肥水不流外人田,谁让咱俩是同学呢!这都折腾半天了,都过了十二点了,你请我们吃大餐,不就弥补回来了吗?”林娉婷笑着上前,拉起了田娜的胳膊。 此时,崔玉珏也好似反应过来,“对对对,走吧,吃饭去。”而何荷则是默不作声,她这第一次玩赌石,不仅体会到了心惊肉跳的感觉,还从一个个商人和买家身上,看出了形形**的欲念,这心情,着实需要平复一下。 唐易取了一个编织袋,将翡翠装了起来,回头想再去找那个老人,却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剩下那几块原石,他低价处理给我就走了。”摊主告诉唐易。 “这人真有几分仙道之气,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唐易暗暗叹道。 这时,田娜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对唐易连声道谢;同时,又电话找来了人手,将这块翡翠带走了。一出交易会门口,田娜立即先和唐易去银行转了账。 走出银行,唐易心情格外畅快,牛刀小试,就是一千万入账!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他真想大喊一声,抖一抖气概,只是这显然太彪了,唯有将这冲动压住,心想,在公盘上,一定要拿下更好的翡翠! 午宴安排在瑞州最为豪华的酒店,极为丰盛,众人都是喜笑颜开,活络异常,唯有崔玉珏略有失落。本来,赌石是他的专长,结果唐易却在这方面出尽了风头,还送了田娜一个大大的人情,自然,这也是送了林娉婷一个人情。 自己刚才帮唐易参谋、画线、出价,主要是毕竟一起来的,而且,他要是没动作,也怕林娉婷觉得他肚量小。同时,唐易也不傻,他要故意躲一边,确实也不好看。但是现在,看到大家众星捧月般对着唐易,崔玉珏又有些后悔不该帮唐易赌石。 崔玉珏的成长经历有些复杂,本来是家庭还算富足,但是后来父母早逝,少年稚嫩的双肩承担了很多,经过自己努力,考上大学,又进入社会一番拼杀,也算是小有成就。这个人并不坏,却很高傲,说白了,是一种自我防护;同时,崔玉珏心眼儿小,容易纠结。 这会儿,他就纠结上了,真要到公盘的时候,自己还要不要帮唐易,而自己有几成把握的毛料才可以出手,万一切垮了怎么办······ 一边想着,崔玉珏一边喝了一口啤酒,就在抬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林娉婷和唐易居然一前一后出去了,而何荷和田娜却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些名牌珠宝首饰。 崔玉珏忍不住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发现唐易和林娉婷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唐易背对他,挡住了林娉婷的半张脸,而此时林娉婷笑意盈盈,两人的手仿佛都在动,似乎是握到了一起。 !! 正文 第63章 狗头军师 崔玉珏强压心头的烦闷,急急冲上前去,“你们在干什么?” “啊?”唐易猛地回过头来。崔玉珏这才看清,唐易手上,拿着林娉婷的手机,敢情刚才是林娉婷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唐易。 林娉婷叫了一声“崔总监”,唐易则朝崔玉珏点点头,又立即拿起电话说道:“秦老······” 原来,是林娉婷给秦老打电话,告诉他翡翠公盘的一些事儿,说的时候,提及唐代云子的事儿,屋里有些吵,林娉婷便示意唐易和她一起出去。崔玉珏看到他俩的时候,恰好是秦老和林娉婷说完了,想问问唐易这一副云子的具体情况,林娉婷便把手机直接给了唐易。 结果,崔玉珏误会了。 虽然崔玉珏这句话问得有些急,但是林娉婷并未想到是崔玉珏误会了他俩,在唐易接电话的时候,便对崔玉珏说道,“我外公要和唐易说点儿事儿。” “哦,我,这个,出来有点儿事儿,你们先忙。”崔玉珏揩了下额头,神色尴尬地走回包间。 唐易挂了电话之后,将手机还给了林娉婷。 “我外公跟你说什么了?“林娉婷接过电话问道。 “他说,这云子如果真是唐代的精品,又是琴棋书画这样的雅玩,市场价值恐怕会很高。不过,真要想卖出好价钱,最好前期炒作一下。”唐易一五一十告诉了林娉婷。 “那你怎么想?”林娉婷忽闪着大眼睛,表情很是认真。 唐易看着林娉婷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不准笑,赶紧说!”林娉婷嘟起了小嘴。 “其实,我是不想卖的。古玩这东西,按照档次来分,无非就是普品、精品、极品,但是有些东西超出了这三个范畴。”唐易说着,眼神中闪出了异样的光彩。 “什么东西比极品还高级?那尤犀杯算得上极品了吧?能不能出手?”林娉婷思维极快,问题跟得也快。 “尤犀杯确是极品,尤侃可算明清治犀少有的几个顶级大师之一,‘赤壁怀古’又是他的得意之作。古玩行里,普品差不多就该出手,精品到高价也可以出手,至于极品,也不是不能出手,但还要看买家。我爸说过,极品的东西出手,一定要找个好下家,像嫁姑娘一样嫁出去。这种心情,我还不能体会,我没姑娘啊!”唐易看了看林娉婷,“等你出嫁的时候,想必你老爸会有体会吧!” “你别搞得这么老气横秋的。”林娉婷话虽如此,脸却微微一红,接着说道:“你还没说呢,什么东西比极品还高级?” “孤品!” 唐易郑重说道,“就如这唐代云子,怕是世间再也难寻到第二副了!” “那要是能卖得很贵呢?”林娉婷恢复了神态。 “不管贵不贵,我都不想出手,而且也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我真是想自己收藏起来,再配上一副好的棋盘,两个好的棋篓或者棋坛,想想都是一件很陶醉的事情!”唐易的眼中又出现了异样的光彩。 林娉婷暗暗在心里给唐易点了个赞,突然又问道,“你会下围棋么?” “呃·······不会。”正在陶醉的唐易,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额上急速冒出汗来。别看他对围棋历史十分了解,可的确不会下围棋。好在,唐易正在尴尬中,解围的就来了。 “你们俩聊什么呢?” 两人扭头一看,是何荷也出来了,脸上带着发坏的表情对林娉婷说道,“你俩还不如去逛街呢,走廊里聊得什么劲儿呢!” “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手间。”林娉婷白了何荷一眼,兀自走了。 “小子,看上我表妹了?要不要我帮你?”何荷笑吟吟又对唐易说道。 “你这话我没法接啊。”唐易也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不出你挺贼的,你是怕我表妹有男朋友吧?告诉你,追得倒是不少,但是还没有得手的,怎么样?光这一条情报就很值钱吧?”何荷面露得意之色。 唐易看着何荷,心想,律师一般都是很严肃的,林娉婷这个表姐,完全就不像一个律师的样儿啊。不过,也可能是生活中是这样,上了法庭就变了吧? “发什么愣啊?要不要我给你当军师?”何荷又问道。 “军师?”唐易脱口而出,“何大律师,你对此事好像比我还热衷啊?” “我生平有两大爱好,一个就是台球,另一个嘛,就是文玩,尤其是玉石!不过,你也知道啦,我水平有限。所以,我帮你,你帮我嘛!”何荷笑着解释道,倒是毫不做作。见识了唐易捡漏唐代云子,又切出冰种阳绿,他对唐易的水平已经彻底认可了。 “你还真是无间道啊,还你帮我,我帮你。你怎么不去找崔总监?”唐易此时已经在何荷的带动下放松起来,说话也随意多了。 “他没戏!”何荷很干脆地说道。 “哦?何出此言?”唐易眼前一亮。 “我表妹,那是大家闺秀,兼带冰雪聪明,那个崔玉珏虽然一副皮囊也不错,也算有点儿本事,但脱不了商贾算计,不大气。”何荷撇了撇嘴。 唐易心中一喜,这句话像是间接给了他一顶高帽,这是说我大气了? “你吧,其实也不大气。”何荷接着说道,这句话又给了唐易一瓢冷水。唐易表情一阵红一阵白,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你刚毕业,可塑性强。而且,最关键的你有根基啊,你身上有书生气,还有那么点儿正气,再加上一身本事,以后肯定不差钱儿,有了这些,离大气还远吗?”何荷继续分析道。 “卧槽!”唐易禁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何荷不愧是当律师的,别看平时活泼随意,鉴定水平不行,但搞起逻辑分析来,还真是见功力啊!刚才还想说,让她当军师,肯定是狗头军师,没想到这狗头军师有两下子啊! “好,何律师,不对,何军师,那就有劳你啦!”唐易想了想,终于笑着说道。 “就是,男人嘛,想追就追,畏首畏尾算什么!”何荷伸出了手,作势要和唐易击掌。 “追什么?”此时,林娉婷却突然回来了。 !! 正文 第64章 挑选毛料 “没什么,他说要追你,让我当卧底,被我断然拒绝!”何荷朝唐易挤了一下眼,又堂而皇之地对林娉婷说道。 林娉婷看了唐易一眼,唐易有些尴尬的低头抓了一下头发,又听林娉婷对何荷说道,“你肯定是无利不起早,唐易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说罢,便快步走向包间去了。 “我靠,这就保护上了?”何荷冲着林娉婷的背影喊了一句,又朝唐易伸了伸大拇指,低声道:“有门儿!”随即便追林娉婷去了。 唐易心里也是一阵高兴,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饭局,除了田娜想尽好地主之谊,热情招呼,其他几人似乎都有些心事。最后,崔玉珏提出散场,想回去休息下,明天还要参加公盘,众人也便趁势散了。 下午,四人各自在房间休息。晚上田娜又招呼众人去吃饭,但是崔玉珏表示不想动弹了,何荷吵着要去夜市吃小吃,田娜便和林娉婷和何荷一起去了夜市。走之前,田娜特地让唐易一起去,唐易心想,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就别搀乎了,便说自己也想休息一下,在酒店简单点餐就行。 唐易当晚早早就睡了,他的确是想养精蓄锐,因为这凝神审视宝光,还是很费精力的。 第二天一早,田娜就安排了车,带着四人前往公盘现场。 “在缅甸的翡翠公盘中,一般都分出明标区和暗标区,这次瑞州公盘也是这样。暗标区的原石质量,肯定要比明标区要好。这次夏季公盘,因为是临时加的,所以时间较短,只有五天。”田娜在车上先大体介绍了一下这次公盘的情况。 翡翠公盘由来已久,以前市场上的好料子还是不少的,但是到了今天,确实正如交易会上的老人所说,想淘到好料子难度极大;而且在公盘上,高手很多,一旦碰到好料子,竞价会相当厉害。 尤其是暗标,你不知道别人出什么价,如果自己出低了,拍不到,如果出高了,又可能不划算,里面的学问确实不小。 近年来,翡翠的价格飙升,高档品越来越少,一些冰糯种的中档翡翠都被投机的商家相中开始屯料。而在东南沿海一带,更是有大量的资金压在了高档翡翠上。 唐易感到,如此稀缺的矿产性资源,只要是a货精品,只可能涨,不可能跌,这次公盘的确是个机会,自己手里还有刚进的一千万,如果能借机“捡漏”,屯上几块好料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次公盘的时间是五天,分明标区和暗标区。前两天集中看标,也就是看原石,中间两天是拍卖,就是明标的石料叫价竞拍,而最后一天,则是是报暗标和开暗标。 进入标区,需要身份登记和办理手续,领出入证,同时缴纳保证金。这主要是防止有人逃标。叫价不掏钱的逃标者,除了保证金不能退回,今后的翡翠公盘将有至少十场不能参加。 领了出入证,众人先进了明标区,田娜大体介绍了一下之后,建议众人分头行动,先看看情况,真看中了哪几块,可以再碰头商量。这主要是,田娜也得自己看看,虽然田娜家的公司派了经验十足的老师傅,但是她也是刚回国不久,也想一试身手。 何荷这个军师真不赖,主动缠上了崔玉珏,让唐易和林娉婷一路查看。 “我想起来了,我在机场答应过你,要先帮你挑的。”唐易当然要抓住机会,趁机笑着对林娉婷说道。林娉婷看着成排成堆的料子,也有点儿兴奋,点点头道:“咱们抓紧看吧。” 明标区有大约五千块毛料,但是其中一半其实是半明料,就是基本已经切出来了,露出大面积的翡翠;还有一部分半赌料,就是开了天窗的料子,只有七八百块是全赌的毛料,外表看上去是纯粹的石头。 这么多毛料,即便唐易有宝光投影助力,这一块块看起来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唐易和林娉婷商量了一下,第一天主要在明标区活动,重点是全赌的毛料。因为半明料和半赌料毕竟露了底,标价也高,而且真到竞拍时,竞价压力也大。而唐易,却只想“捡漏”! 毛料上都有编号,唐易和林娉婷各拿了一个小本,边看边记。 中午众人简单休息,吃了快餐,下午接着看。 到了傍晚,唐易已经把所有的七八百块全赌料看了一遍。能出翡翠的其实不到一半,其中大部分还是糯种油青种的中低档货。最终,唐易锁定了20多块,全都是高端的好料,种水锁定冰种和玻璃种。 最令唐易兴奋的是,这其中居然有一块玻璃种帝王绿的料子,虽然里面只有近似鹅蛋般大小,但是品质均匀,整块成色一致;别看先前开出的冰种阳绿翡翠块头大,但是市场价值却比不了这块玻璃种帝王绿。 更为关键的是,这整块毛料块头虽然不小,足有一个立方米,但是表现挺差,起拍价只有五万元,拍的时候极有可能“捡漏”! 说到表现,唐易看上的这20多块料子,其中有一半外在表现还是不错的。唐易细致地在本子上做了记录,根据大体的估价,确定了竞拍的上限价格。同时,关注的重点自然还是表现不好的料子,这样的料子标价低,竞争力差,更容易“捡漏”。 退场之前,唐易让林娉婷看了一遍这20多块毛料,自信地说道:“全都能出翡翠,你挑你喜欢的拍,肯定没问题。” “这么肯定?这可都是全赌的毛料啊!”林娉婷虽然知道唐易的“战果”,但即便资格再老的高手,也不敢对着包裹石皮的这么多毛料说全都能出翡翠啊! 林娉婷这么一问,唐易也觉得有点儿失言,立即又解释道,“我靠的就是感觉,既然一向很准,我就当秘笈了!” “这样吧,我也看了一些,看看有没有和你选中的重合的,我不是很懂翡翠,那可是纯粹靠感觉。”林娉婷想了一下,拿起了自己的本子。 别说,还真有一块重合的。 这块原石,直径大约半米,但是却“皮薄馅大”,不厚的石皮之下,其中大约三分之二的体积是一块翡翠。而且,这翡翠的种类比较特殊,虽然品质算不上极品,但是也能跨入精品行列,值上个几百万是没问题的。 !! 正文 第65章 垃圾料子 “还真有咱俩都选中的啊!起拍标价不高啊!那我就拍这块了!”林娉婷小手一挥,定了下来。 林娉婷和唐易选择重合的这一块原石里面,居然是一块墨翠(附注),起拍标价为十二万。翡翠公盘上,这个标价确实不算高。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人又聚到了一起。崔玉珏想拍的不多,只看中了两块很大的毛料和一块表现很好的中等个头儿的原石料子,而且打电话了请示了公司方面,确定算是公司进货,并定好了收益比和提成。 而何荷,看中的倒不少,但是在崔玉珏的建议下,确定了一块表现一般的料子,个头儿也小,近似一个盘子的直径,而厚度也只有十几厘米。这块料子,崔玉珏的判断是,出绿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种水可能不错。许是毛料的主人不看好,加上个儿很小,起拍价只有两万。 这块料子当时唐易也看了,看完悄悄对何荷说了一句:“十万八万拍下来也不亏。” 听闻唐易选中了20多块毛料,而且都是全赌的料子,崔玉珏很吃惊:这小子胆儿也太肥了,虽然前面接二连三告捷,但这赌石,哪有只赚不赔的事儿!? 其实,在唐易心里,选这么多只是打个保险的基础,其中只有三两块是志在必得的,这当然包括那块玻璃种帝王绿。其他的,当然还要看价格和性价比。 田娜的公司里,去了三个老师傅,田娜的选料是和他们一起的,确定的料子更多,足有七八十块,而且其中一多半是半明料。当然,最后怎么拍也是要根据行情,毕竟利润是第一位的。 第二天,众人进入暗标区。出乎唐易的意料,暗标区居然都是全赌的原石毛料。而且数量很少,只有两三百块。暗标区众人是一起逛的。唐易一一审视了一遍,发现暗标区的原石质量确实要比明标区要好,足有六成原石里有翡翠,而且其中三成居然都是冰种以上的料子。 不过这些冰种的料子,大多是无色或者部分带绿。其中有一块毛料里的菠菜绿倒是不错,体积两三个易拉罐大小,但是起拍标价不低,需要50万。 最让唐易注意的,还是其中的十一二块玻璃种的料子,不过可惜,玻璃种的体积都不大,而且没有太出彩的绿。最出彩的一块,不过是葱芯绿,而且只有两个烟盒般大小,厚度只有三四厘米。 在暗标区,唐易只确定了这一块玻璃种葱芯绿的料子,这块料子起拍标价为二十万,但是应该能出两个镯子,但是每个镯子的市价就不会低于三百万,而且还有镯芯和边料可以利用,原料总价值不会低于七百万。如果最后控制在百万之内拿下,还是能大赚的。 唐易之所以在暗标区没有确定太多毛料,是因为暗标区风险很大,到时只显示新标主,不显示价格,如果标低了,很可能拍不着,标高了,又赚不多。他在有宝光投影助力的情况下,自然是一点儿亏都不想吃的,所以自然要把重点放到明标区上。 两天的看标时间结束,众人基本都放松了下来。尤其是唐易,心情十分之好,他先前已经进账了一千万,哪怕只要再拍下两三块料子,尤其是那块玻璃种帝王绿,这一趟就可以盆满钵满地回去了。 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明标拍卖开场。这一次,参加瑞州翡翠公盘拍卖的足有两千人,而被标注上拍的料子也有将近一千块,两天的明标拍卖,时间算是很紧张了。 明标拍卖程序很简单的,就如同拍卖会一样,设置了展示屏幕和叫价屏幕,出现标的,大家叫价,价高拍中拿走。每个人手里,都有线控竞标器,按动一下,叫价屏幕上都会出现价格,最终屏幕会有显示,没人竞价了,竞价者的编号和拍中信息会出现在屏幕上。 坐定之后,拍卖很快开始。令唐易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块上拍的毛料,就是他看中的一块。 这块毛料的体积很不规则,总体算是有一个中等纸箱大小。 这块料子是老帕敢场口的料子,虽说是一个著名的老场口,但是,这块料子的表现,如果只看表皮,即便是唐易这样的“新手”,无论如何也不看好。毛料周身布满了密集的小绺,而且还有多处劣质料典型的癣皮。 常赌石的人都知道“莫怕大裂,就怕小绺”这句话,这块铁沙皮的料子的表现可谓差到了低谷,若不是一块老场口的料子,恐怕主人都不好意思拿来上拍。 不过,拿来是拿来了,这价儿是不好意思叫高了,起拍标价三万块,恐怕也是咬牙叫出来的。 拍卖台正前方的一块大屏幕上,出现了这块毛料的图片展示和编号信息;而另一块大屏幕上则出现了闪烁的竞拍底价。开价的限时是30秒,也就是说,如果30秒内无人出价,这块毛料就会流拍。同样,出价的时候,如果超过30秒无人出更高的价儿,那么就是上一个出价者得手。 “真够垃圾的,这绺能钉死人,癣能透到底,纯粹石头一块,三万块钱,切,三百我也不要!”此时,唐易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这是一个穿着看似随意却制作考究的花衬衫的男子,约莫三十岁,看着屏幕,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唐易看了他一眼,按下了三万一的数字。原本出现竞拍底价的大屏幕上的数字,也跟着迅速变成了三万一。此时,花衬衫并未注意到是唐易出价,他瞪大了眼,突然扭头对唐易说道,“哎?你看,还真有不开眼的!” 附注:墨翠,是翡翠中的一种,外观上看起来是黑色的,但在透射光下显示出诱人的绿色。墨翠的种、水、色也有好与差之分。墨翠的晶体颗粒粗细以及致密度,决定墨翠的透明度的强弱。因为墨翠的色调很深,因此一般透光度较差,为半透明到不透明。 品质上乘的墨翠质地细腻,结构均匀,透光度好,黑如墨,又透着翠绿,没有明显的瑕疵和缺陷,这样的墨翠价格很高,甚至可以和一些其它颜色的高档翡翠相媲美。 !! 正文 第66章 有人打赌 听了花衬衫的话,唐易微微一笑,没有应声,眼睛却盯着大屏幕,眼看三十秒要过,突然又蹦出了三万二的竞价。这一次,唐易也没有小气,直接给了一个三万五的价格。 “敢情原来是你这邻居在拍啊!”花衬衫看到唐易的手在动,这才发现,“不开眼”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不由得讪笑道,“兄弟,你买这料子,难不成是为了练切工啊?” 唐易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不用看了,肯定是你的了。刚才那个叫价三万二的,就是骑一头看看,你直接加到三万五,就算拍死了,这种垃圾料子,不会有人上赶了。”花衬衫又多嘴道。 果然,最终唐易三万五拍下了这块料子。接下来的一块,不是唐易看中的料子,似乎也不是花衬衫看中的料子。花衬衫看唐易闲了下来,继续说道:“兄弟,有钱也不能乱拍啊,你就是买块石头,也得买块好看点儿的啊。” “这里面是块冰种,切出来四五百万还是有的。”唐易终于忍不住了,盯着花衬衫说道。 “哎呦,我可是头一遭见你这么自信的哥们,要不咱们赌一把?”花衬衫看着唐易自信的表情,似乎也来劲儿了。 “好啊,拍卖会结束,咱们谈谈怎么赌?”唐易笑道。 “好,一言为定!”花衬衫应道。 要说唐易看中的这块料子,虽说表现很差,但是里面还真有东西,那些小绺和癣皮居然透入石料不深,里面一块约似篮球大小的冰种鹦哥绿。鹦哥绿的特点,就是带一些明显的黄色,就如鹦哥的羽毛一般,虽然艳丽,但是不纯。而且,这里面黄色分布不算少。 但这毕竟是冰种,而且带绿的部分也算艳丽,块头也算不小了。虽然色杂,却是巧雕的好原料。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便宜!三万五拍下来,倒手赚四五百万,这是什么利润?抢钱啊! 唐易看中的那块玻璃种帝王绿的料子第一天没有上拍,林娉婷和何荷准备要拍的两块料子也没有出现,倒是崔玉珏看中的一块足有三四个立方米的大料子出现了。 这块料子重达七八吨,也是老场口的料子,是不多见的暗灰石皮。这块料子的表现差强人意,好的地方在于,一般来说,灰皮料子一般容易出大块翡翠,但是差的地方也很明显,上面分布着灰绿色的大片松花,而且上面还有“霉点”。 这种松花,行内一般叫“椿”,很容易理解,有点儿像椿树的颜色。有个说法叫“有椿难带绿”,也就是里面的翡翠很难出绿。不过,这块料子够大,里面也有可能带来惊喜,所以算是喜忧参半的料子。 这块料子的起拍价是十五万,综合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其中的风险在于,即便开出了大块翡翠,也有可能是白糯种甚至干白种。这样的料很尴尬,说是翡翠吧,但是没人喜欢,可能雕工的钱要比原料还贵;说不是翡翠吧,毕竟也算切出来了,放弃了又很可惜。 这块料子,唐易也审视过,内部实际情况要比表现好的多,其中的翡翠大约占了原石一半的体积,是一块冰糯种的豆青绿。豆青的颜色很好理解,如豆子一般发青,不是很正的绿色。其中,还夹杂一些灰蓝的点子。 虽说不是什么好种水,但是,这料子太大了,如果请雕工好的师傅,就形直接雕一个山子之类的大件,市场上百万的价儿还是有的,刨除工费,还是有的赚。 竞拍开始,这料子也有人跟着叫价,但是每次加价幅度不大,最终,崔玉珏用二十二万拍了下来。 中午稍事休息,下午,又一块唐易看上的毛料出现了,这是一块含有高冰种晴水湖蓝的料子,色泽虽淡,但底子通透,给人的一种淡雅舒爽的感觉。这块毛料虽是黄沙皮,但也是一块表现糟糕的料子,且只有一个磨盘大小,里面的翡翠呈现两层断层分布,每层也只有两厘米左右的厚度。 这块料子起拍价为八万,最后唐易十一万拿下。这料子的形状那真是无比适合做镯子,恰好每层的厚度可以直接在上面切出圆饼。这两层料子大约能出十个镯子,一个镯子卖二三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加上镯芯和边角料,原料的价值也得有三百万。 首战告捷,唐易放松了心情。就他选定的料子最多,下午还有两三块他选定的料子出现,这是这两三块料子虽然你都是冰种,但是起拍价都比较高,加上还都有人较劲,唐易果断放弃了。 一天下来,唐易收获了一块冰种鹦哥绿,一块晴水湖蓝,崔玉珏也拿下了一个大块头,田娜也入手了几块半明料。而林娉婷和何荷,就等着第二天“参战”了。 第一天的拍卖结束,唐易正要走,花衬衫却拉住了他,“哥们,说说打赌的事儿啊!” “明天明标拍卖结束了再说吧,难不成你今天就让我取标?”唐易笑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拍中的什么时候都能取,料子又不大,而且三万五也不是什么大数儿,咱们直接去切了就是。要是真像你说的有冰种,我还可以高价收你的!”花衬衫叫嚷道。 “好吧。怎么赌?”唐易心想,听这花衬衫的口音,似乎带着点儿粤省白话,料想也不是本地人。粤省揭州,是有名的翡翠加工地,工艺特色明显,揭州工名头不小。 “赌就赌大的,如果开出冰种,不管带不带绿,我给你一百万;如果开不出翡翠,或者狗屎一样的种,你给我一百万如何?”花衬衫毫不犹豫,一口喊道。 “好啊。”唐易笑出了一口白牙。田娜家在当地也算是“地头蛇”了,有她在,料想出不了什么事儿。听说要打赌,何荷的劲儿又起来了,嚷着大家一起去看。 与花衬衫随行的,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花衬衫张口就叫出一百万的赌价,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但是却什么话都没说。 !! 正文 第67章 称兄道弟 唐易付款先提走了这一块原石之后,田娜提出,她家的公司里,就有专门解石的车间,可以去那里解石。花衬衫说了句“哪里解无所谓”,便和众人一起向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花衬衫突然对随行的中年人用粤省白话说了一声:“辉叔,你又摇头,难道你看这块料子能出翠吗?” “少爷,表现再不好,也不是百分之百不出翠,神仙难断寸玉,咱们是来采购原石的,这个赌法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恐怕······”辉叔低声说道。 “你不讲,我老豆怎么会知道?再说了,我净手赚一百万,这种生意哪里找?”花衬衫笑着拍了拍辉叔的胳膊。 辉叔听后,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话来。 去往解石车间的途中,花衬衫在车上,和众人相互介绍了一下。花衬衫果然来自粤省揭州,名叫郑武。郑氏珠宝,在揭州算是最大的一家,主要就是进行翡翠玉石的加工,资产雄厚。这郑武虽说颇有二世祖的风范,但这翡翠玉石方面的功力却很不一般,除了翡翠,对和田玉的研究也不算浅。 “本来我出生之前,家里商定的名字是郑斌,结果生出来的是双胞胎,没办法,我哥叫郑文,我只能叫郑武了。我哥对玉石不感兴趣,现在在美国刷盘子呢,家里的生意,只能靠我帮老爸分担了!”郑武嘻嘻笑着,哪里看得出半点儿分担的样儿? “咳咳!”听到此话,辉叔不由故意咳嗽了两声,辉叔是郑氏珠宝的老人了,听到郑武如此口无遮拦,连忙以此方式进行了提醒。这些话,郑武确实不该说,而且,他的双胞胎哥哥郑文,在华尔街的投资银行位居高管,哪里是刷盘子? 郑武是揭州有名的大少,向来如此,现在虽然到了瑞州,脾性却哪里能改得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会儿便来到了解石车间。搬起石头上了解石机,崔玉珏这次不再上前帮忙,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而唐易,也不再遮掩,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刷刷刷画出了线,甚至把一些边角成色稍差的翡翠也画进了被切除的范围。 切料的师傅经验十足,一刀下去,就看出了种水,眼看另一刀可能会切掉少许翡翠,便用手指点了点,用眼神向唐易征询。 “没事儿,那点儿边角质量太差。”唐易说着,顺手冲了一瓢水。艳丽的鹦哥绿露了出来,穿插黄色的纹带,看起来的确是漂亮。 辉叔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郑武。郑武却丝毫没有赌输了的颓唐之态,立即走上前去,“我靠,这绺和癣居然没有透进去!真是见了鬼了!” 唐易哈哈大笑,何荷也跟着大笑起来。而林娉婷则微笑不语,心想唐易赌石肯定不是靠的什么感觉,绝对是有什么秘笈,哪能这样一赌一个准儿的!看来,他和我重合选中的那块,真得拍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成色! 崔玉珏倒抽一口冷气,他在赌石界见得也不算少了,如唐易这般,刀刀不落空的人,哪里见过?神仙难断寸玉,他比神仙还神! 最终,一块近似篮球大小的鹦哥绿完全被擦了出来,上面环绕着黄色纹带,看起来就好似一个西瓜。就连切料的师傅也被吸引了,这种交杂的颜色虽然市场价值不如纯色,但是确实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漂亮。 “兄弟,愿赌服输,我给你一百万。另外,你这块料子卖给我算了,一块算,如何?”郑武笑嘻嘻上前,揽住了唐易的肩膀,回头又道:“辉叔,你给估估价呗?” 辉叔一看,这料子确实值得收,只是有那百万赌约在前,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少说也值三百万。” 其实,这块料子,如果出了雕件,市价绝对在六百万以上,所以光买料子五百万也不亏。但是辉叔久经商场,说话自然滴水不漏,既报出了三百万的价儿,又说得很隐晦不失分寸,价值一千万也可以说:少说值三百万。 郑武笑了笑,他在玉石方面还是有些道行的,笑着对身旁唐易说道,“这价儿你肯定不接受,出个价儿吧?” 唐易想了想,郑武这人虽然做派有些二世祖,但是却并非不专业,而且还有几分江湖豪气,更重要的是,郑家在揭州乃至粤省的地位毋庸置疑,多个朋友多条路,钱可以再赚,人脉关系却不是随时都有机会打通的,于是开口道: “赌不赌的,那都是兄弟们之间开个玩笑,如果我输了,郑兄想必也不会要我的钱,这赌约的事儿就不要提了。这块料子呢,市场价500万其实是比较公平的,但是今天认识郑兄,也是个高兴的事儿,我拿出二十万当彩头,四百八十万让出这块料子。不知道,辉叔还满意否?” 唐易先抬了郑武一下,最后却问向辉叔,也算比较周全了。总之,既然要博彩头,那就尽量皆大欢喜。 辉叔有些吃惊,他了解郑武,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却比较守信,而且又好面子,即便唐易不卖给他料子,他也会照付一百万。他之所以没有反对郑武提出的买下料子一起算,为的就是想把这一百万赚回来,别看他说了个“三百万”,其实心里也明白,能从表现如此之差的外皮里切出翡翠的人,断然不会是个一般人物。 如果商谈一下,最后能连料子加赌约一共控制在五百五十万上下拿下,辉叔就很满意了,这样不亏反赚,也算堵上了赌约的窟窿。 不料,唐易直接抹去了赌约,而且开价只有四百八十万,怎能不让他吃惊?虽说有结交之嫌,但这份气魄,确实装不出来的。辉叔没有再说话,而是看了一眼郑武。 “这点儿钱没什么,但是兄弟,我真是太喜欢你这股劲儿了,就按你说的,四百八十万,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有机会到粤省来!别的不多说了,今晚我做东,大家一起来!”郑武挥了挥手,“告诉我账号,我直接用手机给你转账!” “好!”唐易也很痛快的答应道。不料,此时林娉婷、何荷、崔玉珏却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异口同声道: “我就不去了!” !! 正文 第68章 落款子冈 “啊?”唐易略略一愣,但很快又明白了,他们和郑武这样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而且忙乎了一天,确实也累了。 “这样吧,郑兄,今天忙了一天,十分疲惫,明天还有一天的明标竞价,咱们还是早回去休息,公盘结束了,咱们再好好坐坐聊聊,如何?”唐易又对郑武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公盘结束了,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儿呢,就今天了,其他人随意。人活着,自己得舒服,自己都不舒服,还顾得了别人吗?”说罢,郑武拉着唐易就往外走。 “这······”唐易扭头看了一样林娉婷。 林娉婷笑道:“你俩去吧,有事打电话。”脸上并无半点儿不快。 唐易点了点头,放下了心,便和郑武一起去了。 席间,郑武毫不掩饰对唐易的溢美之辞,接二连三敬酒。唐易酒量一般,多有推挡,郑武也不在意,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干了。 酒酣耳热,郑武解开了衣扣,一块如凝脂般的美玉从花衬衫里滑了出来。 唐易不由得凝神看了一下,一层浅黄色的宝光浮跃而出。这是一块和田玉牌,白度一流,目测大致是一块四六牌,牌头雕饰双龙和祥云纹,主体浮雕的是两个人物,其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指向天空,老者对面,则是一个俊秀挺拔的年轻人,老者手指所向,乃是一轮旭日。牌面上还雕了一棵青松,挺且直。 这牌面的寓意自是“指日高升”,雕工如行云流水,却细腻无比,人物须发,纤毫毕现。 郑武见唐易盯着这块玉牌,笑着从颈间解了下来,“来,兄弟,上手看看呗!” 玉牌挂绳是一串质地均匀的金珀。唐易笑着上手,翻转过来,牌子的另一面阳雕了一首行草五言绝句:贵人相助力,何怕不投机,春木正当时,万事不须疑。落款则是“子冈”二字。 显然,这是一块“子冈款”玉牌。 要说这陆子冈,那名头真是大得不得了,有关陆子冈和锟铻刀的传说,即便是一个刚入行的玩玉新人,也都能说上几句。陆子冈,虽然只是一个明代琢玉匠人,却名闻朝野,技法被誉为吴中绝技,俗称“子冈玉”,在当时就为达官贵人所追求,十分名贵。 不过,这“子冈玉”和“子冈款”差别却大了去了。“子冈玉”为陆子冈所制玉器,说实话,就连古玩行里的的权威专家,能基本断定是“子冈玉”的古玉也没有几件,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子冈款”太多了,而且其中不乏精品乃至极品。 早在明代,“子冈玉”的仿品就层出不穷,在清代乾隆年间,仿制“子冈玉”简直成了琢玉界的必修功课,尤其是当时玉牌盛行,大量玉牌上都落上了“子冈款”。乾隆年间的玉器,制作精美细腻,艺术价值极高。即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都不能模仿其中的个别琢玉技法,换言之,有的技法已经失传了。 从颇具年代特征的雕刻技法和玉牌的包浆上,唐易已经基本能判断出,这是一块乾隆工“子冈款”玉牌,再结合黄色宝光颜色的深浅,就基本能定论了,何况,宝光入眼后,细细赏玩时,直觉接着就来了。 “美玉乾隆工,此牌属上乘!”唐易笑着将玉牌递还给了郑武。 “好眼力!兄弟你真不是凡人啊!”郑武重新将玉牌挂到脖颈之上,“这块玉牌是家父多年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当时只有二十万,现在,十倍的价格也难求这样完美的玉牌了!” “不要说玉牌了,羊脂玉原料也找不到了!”唐易点了点头。 “兄弟,这我得给你纠正一下了,这块玉牌的白度虽然够了,但是还达不到羊脂玉。所谓羊脂玉,其实业界并无具体的鉴定数据,说穿了还得靠眼力。现在世人评论和田玉,首先看的就是白度,却不知,要达到羊脂玉的成色,白度只是一个方面,还得看密度、细度、润度。这块牌子,白度没问题,也很细腻油润,但是密度稍差,我拿放大镜侧光打过,仔细看去,还是隐隐能看到纤维交织结构。”说起玉石,郑武居然滔滔不绝起来。 “此人在玉器方面,真是一个行家啊!”唐易暗暗心道,不如把自己在和田玉方面的一些疑惑都请教一下。 “郑兄,现在市面上把和田料、俄料、青海料甚至韩料都称为和田玉,对此,你有什么高见?” 这一问,显然搔到了郑武的痒处,他哈哈大笑,接着说道:“这些玉料产地不同,但是都是透闪石为主,所以在玉石类别里都划入和田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简单来说,和田料相对品质好一些,俄料容易出白度高的大块料子,但是整体来看,偏干,不够油;青海料又偏水偏透一些,而韩料质量最差,蜡质感很明显。” “那这些料当中的顶级料,差距也这么明显么?”唐易想到了当时被徐宽收走的俄料玉牌。 “那倒不是,俄料的顶级料,丝毫不比和田料差。特别是和田山料,除了九五于田(附注),能和俄料媲美的顶级料不多。青海料的顶级料也不错,但是稍微差了一个档次,至于韩料,我还没见过什么顶级料。”郑武说得兴起,喝了一口酒,声音也高了起来: “即便是和田籽料,当中垃圾料也很多啊,只不过和田籽料当中的顶级料,是其他所有料都不能比的,所以大家才推崇籽料。但是籽料当中的顶级料只占了很小的比例,现在喀什玉龙河两岸都被人挖光了,再也形不成量产,所以,做上假皮假色的假籽料比比皆是。其实,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判断是不是籽料,何须那一层皮色!” 附注:九五于田 狭义上的和田玉,不包括俄料、青海料等,其按形成特点,主要分为籽料,山流水,山料,这些就不再占用字数详述了。九五于田,是于田地区出产的一种和田玉山料,于1995年开采而出,故此得名。 在和田玉玩家的口中,有两种称谓近乎传说一般存在,市面上难得一见。一种就是众所周知的羊脂玉,而另一种,就是这九五于田。 九五于田料,是大部分都达到羊脂级的罕见山料,质量好得出奇,是山料中的极品,丝毫不输于籽料。但是,当年开采时,因为爆破作业造成料块大的不多,且料块有裂纹,极为可惜,此料开采出的很少,不到两年便消耗一空。 眼下,想找一块打火机大小的九五于田,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 正文 第69章 疯狂叫价 郑武说着,又抓起了胸前的玉牌,“你看这块玉牌,没有皮色,你能否认这是一块和田籽料雕琢而成吗?” 唐易一边听,一边暗暗点头,郑武的论断鞭辟入里,颇见功力。谁能想到,一个富豪家的二世祖,居然对玉器如此精通,这些东西,除了实践,必须要经过认真的学习。看来,兴趣真是最好的老师。 碰到一个唐易这么会问问题的知己,加上喝了不少酒,郑武兴致无比高涨,饭后又叫嚷着一起再去唱歌泡脚,唐易极力推辞,最后在辉叔的配合下,几乎是“逃”走的。 第二天,郑武特地又和唐易坐到了一起,并不停地说到了他看中的几块,让唐易也帮着参谋一下。 “艾玛,只看图片我还不如你呢。”唐易心道,只得笑着说:“我靠的都是感觉,常常一天准一天不准,今天该到不准的时候了。” “真的假的?”郑武疑惑地看了一眼唐易,“好在我水平也不差,等着吧。” 这第二天明标拍卖的第一块料子,竟然就是唐易看中的那块玻璃种帝王绿! 唐易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天的第一拍,就是表现极差的料子,这样的料子不放到前头拍,放到后面更没戏,看来这主办方也是费了脑子挑选的。 “霉松花加雷打绺,这大块头恐怕是个实心馒头。”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图片,郑武扭头对唐易说道。他说的实心馒头,自然是指里面没有“馅”,是一整块石头。 “便宜啊!”唐易一边说,一边直接按了个六万的报价,这一次,他没有一千一千的加价,开场想先来个声势。 “卧槽!这不会和那块黄条西瓜一样吧?难道你又要来一次?我说,你总是盯着第一块下手,够可以的啊!”郑武虽然不看好这块表现极差的毛料,但是想起唐易昨天的“捡漏”,还是心思动了一下。 “我靠的是感觉,只能从垃圾料子入手,切垮了也不赔。”唐易笑着解释了一下。此时,大屏幕上的数字居然又跳动了一下,有人竟然直接加价两万,开出了八万的报价。 “哎?这种料子还有人和你较劲?”郑武四下张望了一番。 唐易想了想,放缓了攻势,在竞拍器上按出了八万五的报价。不料,这次有人跟得很快,又报出了十万的价儿。 “看来此人不是随意叫的价儿。”唐易略加思索,直接报了一个二十万的价儿。 随着大屏幕上出现这个数字,拍卖现场出现了一阵喧哗声。的确,这块表现如此之差的毛料,能出现翻倍的价儿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出现了激烈的竞价。 而且,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两个人在摽劲儿,只是因为众人手中都有一个线控竞价器,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两个人在竞价。 “我去个卫生间。”郑武冲着唐易神秘一笑,居然离开了座位。 三十万!郑武刚刚离开,屏幕上居然又出现了新的价格。 唐易一阵惊讶,这块大约一立方米的毛料,里面只有一块近似鹅蛋大小的翡翠,真可谓典型的“深藏不露”。如果不是自己能看到宝光投影,他相信,如此之差的表现,哪有人敢出如此高价? 不过,惊讶归惊讶,这其中的玻璃种帝王绿,粗粗估算,价值就已经很大,哪能轻易放弃?唐易想了想,既然这个人如此摽劲儿,那就来个狠点儿的,于是,直接按下了价格: 五十万! 现场喧哗声又起。这么多人参加拍卖,其中肯定是有不少人看过这块毛料的,他们都有了一种莫名惊诧的感觉,五十万,买明料都比赌这块垃圾料子强啊! 唐易当然不想让人知道其中一个摽劲儿的人是自己。他故意放松了身体,四下打量,好似看客一般,手指却没有离开竞价器。林娉婷和何荷就坐在唐易的另一侧,她们知道其中一个竞价的人是唐易,但是也都很好奇另一个人是谁。 而田娜则和自家公司的师傅们坐在一起,相距较远。至于崔玉珏,唐易并没有看到他。 八十万! 新的价格出现,唐易真是有些郁闷了。看来,这个人要和自己耗到底了! 一百万!唐易随即跟着报出了价格。 二百万! 对方竟然如疯了一般,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提价,居然在百万的基础上翻了个跟头! 此时,现场已经有些沸腾了,主持人和维持秩序的服务人员,几次示意安静,同时,开始迅速增派人手巡场提醒。 唐易倒抽一口冷气,此时,他首先想到的是,此人肯定知道了这块毛料的个中乾坤,否则不会如此竞价,二百万,就是买半明料也能买一块不错的了!难道,除了自己,还真有能透视原石内部的人? 其实,就冲这里面的玻璃种帝王绿,几百万拿下也是大涨,但唐易本来存了“捡漏”的心,却突遇如此强敌,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而且,即便是看上了这块毛料,再值钱的东西,也肯定要把代价压到最低,谁会嫌钱赚得太多呢?但是此人如此疯狂,似乎目的不是这么单纯。 唐易短时间内捋了一捋思绪,随后报出了二百零一万的价格。 这次,对方似乎也在考虑,直到30秒快告罄的时候,屏幕上才跟着出现了二百二十万的价格。 三百万! 唐易突然又自抬价格,这一次,他想一下子定死,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就此拿下这块毛料。 不料,对方似乎也跟着起劲儿了,大屏幕上随即又出现了一个价格: 四百万! 这尼玛不是竞拍,这是专门要整老子啊!唐易心里一阵烦躁,手指在竞价器上滑动,心里一抖,手指也跟着按了下去: 五百万! 价格一出,唐易也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还是急躁了,虽说这个价格拍下也不亏,但显然被对方打乱了阵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此时,屏幕上却又出现了新价格: 六百万! !! 正文 第70章 出了内鬼 唐易暗想,如此下去,恐怕就是拍到了,也不算“捡漏”了,自己总不能像翡翠加工商一样只取那点儿明利吧?正在犹豫不决,突然之间郑武回来了,拿起手机给唐易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个拿着竞价器的人的侧脸。 “是这小子在和你竞价。”原来,郑武说去卫生间,竟是个幌子,原来是刺探军情去了。 看了手机屏幕上的人,唐易心里陡然一凉,随即便升腾起了一股怒意,他迅速想了想,突然微微一笑,示意郑武收起手机,又盯着大屏幕上的六百万看了看,伸手又按下了六百八十万的价格。 而对方这次也犹豫了一下,随后报出的价格是七百万。 这时候,唐易的手离开了竞拍器,轻轻说了句,“这一次,我货真价实的和你赌一次!”便不再出价。 最终,七百万定格。 现场的喧闹声骤起,工作人员也压不住了,大部分人也站起身来,找寻到底是谁拍下了这块毛料。 实际上,七百万拍一块翡翠毛料,并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价格,这块毛料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是因为这块全赌料的表现实在太差了,不然毛料的主人也不会定出五万块的起拍价。 此时,毛料的主人也在现场,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也快疯了,光这一块毛料赚的钱,够他十次参加翡翠公盘赚的钱了,他居然站到了椅子上,大喊一声:“哪位老板这么捧场?以后买我的毛料,全部打折!” 接着,从门口涌入了大量安保人员,为首的一个人还带着扩音喇叭。 “大家请安静,请安静,都是大老板,几百万的料子就这样了吗?接下来,还有表现更加优异的原石!”拿着喇叭的人显然经验十分丰富,开口维持起了秩序,其他安保人员则分头上前劝说大家。 过了一股兴奋劲儿,现场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拍卖会得以继续,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要拍的毛料上。 而此时,坐在会场一侧过道旁边的崔玉珏的脸色,却阴晴不定,十分难看。 郑武用手机拍下的人,就是他。 和唐易一直竞价的人,也是他。 唐易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是崔玉珏在捣乱,这是出了内鬼啊! 当晚,唐易和郑武、辉叔一起去吃饭,崔玉珏则和林娉婷、何荷、田娜一起吃的饭,闲聊的时候,林娉婷无意中掏出手机,给崔玉珏看了看唐易选中的毛料。当时在明标区,林娉婷是顺手拍下的图片。 看了图片,崔玉珏最关注的就是这块大约一个立方米的料子了,块头不小,但是正如郑武所说,“霉松花加雷打绺”,绝对的垃圾表现。唐易为什么想拍这块料子?崔玉珏当时就动了心思。 而拍卖开始后,他先是试探加价,结果唐易居然跟上了。他邪性顿起,把唐易出的一百万,直接拉到了两百万,没想到唐易仍然继续跟! 唐易最后出到六百八十万,他也觉得很高了,但是想到唐易刚赌中了一块一千多万的冰种阳绿,他又加到了七百万! 要说这崔玉珏的心理,其实是很复杂的,他当然有赚钱的念头,跟着唐易拍,很可能赚上一笔。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唐易看中的料子,想抢过来,真有点儿虎口夺食的意思。所以,他心里更大的念头,就是不让唐易赚得那么轻松。 你不是竞价么?我跟着竞!直接把你逼到高价点,这样,你即便是拍下来,也不会赚上很多!所以,崔玉珏出价的时候,基本都在揣摩唐易的心理。 不过,眼见到了六百八十万的高价,他想收手却又想再顶顶,便又开了一个七百万的价儿,如果唐易再次加价,崔玉珏就可能收手了,因为这不仅已经到了极高的价位,而且他感觉唐易似乎也有些犹豫了。 只是没想到,唐易却突然收手了! 最后成了,崔玉珏七百万拿下一块表现极差的毛料。 竞价的时候,崔玉珏还有些兴奋,但是一旦落槌,却突然有种慌神的感觉。他毕竟不是唐易,能看穿毛料的内里乾坤。这是一块表现极差的毛料,他是跟着唐易竞拍的,本想让唐易多花钱少赚钱,不料唐易竟在一个如此的高点上戛然而止。 他这才想到,万一唐易这次走眼了呢?!人家毕竟刚赚了一千好几百万,大不了赔进去,可是,这块原石现在被自己拍下来了! 崔玉珏已经和公司打了报告,说明了代表公司要拍的三块原石,有具体数据,有图片,有限定的最高竞拍价。 这一块,自然不在那三块之列。换句话说,这一块原石,需要他自己掏钱拿下! 虽说崔玉珏拿着三百万的年薪,还有赌石的提成,但是买房买车加上各种消费之后,他现在手头所有能存下的钱也就六七百万,这还是因为他喜欢理财,不喜挥霍。虽说可以先用公司的钱付拍卖款,但是这毕竟是要还的啊! 万一,这块毛料切垮了,他的这些积蓄可就得都搭进去了! 所以,崔玉珏才会陡然觉得慌神,而且越来越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在唐易竞拍时使坏,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而叫出高价也是在一念之间。唐易接二连三地出风头,林娉婷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让崔玉珏乱了心性。 这时候,崔玉珏又开始不停地安慰自己,“莫慌莫慌,唐易不是傻子,这块毛料应该有翡翠,只要能切出六七百万的翡翠就不亏了,说不定也能切出千万以上的翡翠,大赚了呢!” 此时,唐易脸上的表情却已是云淡风轻。“你怎么放手了?”旁边郑武不解地问道,“要是我,就一直叫到底,叼他老母!” “你怎么知道这块料子一定能切涨呢?”唐易微微一笑。 “嗯?不涨你竞拍个毛线啊!” “我就是玩玩而已,这么大块毛料这么便宜。后来有人竞价,我更想玩了,最后玩不动了,就收手呗。”唐易摆摆手,“打住吧,继续看下面的毛料。” “我靠,要是你真不看好,你可把那个竞价的玩死了啊,这料子叫价五万,我都不会买的。”郑武正说着,突然一指大屏幕,“哎,这块料子我也看中了!” 唐易一看,正是林娉婷看中的那块内有墨翠的毛料。 !! 正文 第71章 最终暗标 “你打算多少钱拍下来?”唐易心里一紧,不由问道。 “这料子我估计不容易出绿,但是种水可能好一些,而且可能皮薄馅大,二十万之内拍下来应该能赚一笔。”郑武说道。 “女士优先!别跟我抢啊!”此时,林娉婷突然说道。 本来,郑武坐在唐易右侧,林娉婷坐在唐易左侧,郑武说看好这块料子的时候,林娉婷自然听到了,而后又听郑武分析起来,眼见就要开始竞拍了,林娉婷就选了这一块料子,岂能轻易让人?她也不啰嗦,直接就告诉了郑武。 “啊?”郑武一愣,“好吧,又不是什么太好的料子,看在唐易的面子上,不和你争了!” 虽说,这次郑武没有参与,林娉婷却还是叫到五十万才拍下了这块料子。这主要是一方面这块料子表现不算很差,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刚才的一块垃圾料子七百万的竞价,似乎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对此,林娉婷也有些郁闷,倒不是她很在乎多花的钱,而是这么一来,让她“捡漏”的感觉弱了几分。唐易看了看林娉婷,在她旁边耳语道,“放心,绝对会切得大涨!” “真的?”林娉婷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何荷看中的毛料,算是很小的原石了,只有一个盘子的直径,厚度也就是十几厘米,起拍价也比较低,只有两万。拍的时候没遇到太大的阻力,不到五万拿下。 上午,唐易没有再拍任何料子。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见到崔玉珏,而何荷给他打了个一个电话,结果关机了。 下午拍卖继续,几块唐易看中的料子,竞价居然都比较高,唐易想着玻璃种帝王绿的事儿,心里也有些不快,也都放弃了。直到一块深黄色水翻沙的毛料出现。 这块毛料也是唐易曾看上的一块毛料。块头不大,有个三十斤左右,表面倒也干净,没有松花没有绺裂,没有蟒没有雾,但是表皮密布砂眼,看起来似乎十分疏松。这块料子的表现也能纳入垃圾料的行列了。起拍价仅有四万。 “这砂眼穿进去,那就废了!”郑武在旁边对唐易说道。 唐易刚要开口,郑武突然一摆手阻止了他,自己却学着唐易的样子说道:“便宜呀!”随后又低声笑道,“你继续,拍吧。” 唐易轻笑了一下,注意力集中到了大屏幕上。这块垃圾料子同样不被人看好,而且块头也不大,很多人心里想的是,这块料砂眼这么多,连赌的机会都没有,一刀下去,看看切面就知道用不用继续切了。 这块毛料竞拍时,唐易没有试探,来了个先声夺人,直接加了两万,报了个六万的价格,居然真的就没人竞价了,六万拿了下来。 这块深黄色水翻沙的毛料,是唐易在明标区看中的除了那块玻璃种帝王绿之外,里面的翡翠最为惹眼的一块毛料,他没有想到如此轻松就拿了下来!回想着里面宝光投影的翡翠状态,唐易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多少缓解了崔玉珏捣乱带来的不快。 明标区的拍卖到了晚上9点多才结束,中间暂停过半小时让参拍者用餐。 现在,唐易已拍过一块鹦哥绿的料子,一块晴水湖蓝的料子,加上这块内部惹眼的料子,算是一共三块料子。此前,鹦哥绿的料子已经四百八十万卖给了郑武,再加上先前一千一百万卖给田娜的冰种阳绿,这个成绩,其实已经让人望尘莫及了。这还没算上他在暗标区看上的那块玻璃种葱芯绿。 还有一块没算上——崔玉珏七百万拍走的玻璃种帝王绿。 只是,崔玉珏真的和这块玻璃种帝王绿有缘吗? 当晚回到酒店,唐易也没有问崔玉珏七百万拍下毛料的事儿,而林娉婷和何荷虽然当时就在唐易身边,但是唐易及时让郑武收起了手机,她们并不知道那个摽劲儿的人就是崔玉珏。现在,她们的毛料都已拍完,就等着暗标拍卖结束后,最后取标解石了。 回到酒店后,崔玉珏只是和唐易匆匆打过了一个照面,双方都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崔玉珏给公司拍的两大一小三块原石都已拿下,若非又拍下这块内含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带着风险,其实他的收获还是很不错的,三块全有翡翠,光是提成也能赚上一笔。 第二天,暗标区的原石开始竞拍,其流程和明标拍卖有些相似,只是大屏幕上显示的,只是目前位居最高价的竞拍者的编号,并不出现价格,所以,加价的尺度是不好掌握的,尤其是到了最后白热化的阶段,加多了或许会亏,加少了,超不了人家的出价,时间一到,又可能失之交臂。 唐易的注意力只放在了那块内有玻璃种葱芯绿的原石上。 这一暗标,将是他此次翡翠公盘之行的最终一拍。 这一次,他没有首先出价,但是很快,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编号。暗标拍卖和明标拍卖最大的不同就是,每块原石的总竞价时间为90秒,在这个时间段之内,最后时间结束前,出价最高者得。只是别人都看不到你的出价。 这块原石的起拍标价为二十万,见屏幕上出现了编号之后,唐易按动竞价器,尝试了二十二万的价格,但是,他的编号却并没有出现在屏幕上。随后,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编号。 唐易心想,中间必须得出价,不然到最后更不易掌握加价幅度。这一次,他猛地出了一个四十万的价格,这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他的编号。 唐易的编号一直在屏幕上不变,持续了20秒之后,才出现了新的编号。随后,唐易又按下了五十万的价格,他的编号又在屏幕上出现了。 接下来,唐易连番出价,最后一次出价到了七十万,但是,在最后只剩10秒钟的时候,他的编号又被别人的编号所取代。 唐易迅速出了一个七十六万的价格,他的编号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但是很快,又被别人的编号取代了。 眼看还剩下三秒钟,唐易直接按下了一个九十一万的价格! 之所以是九十一万,就是怕别人直接加到九十万。当然了,如果有人志在必得,从七八十万加价到一百万,唐易心想,那就认了! !! 正文 第72章 定石神蛋 最终,大屏幕上出现提示,这块原石属于代表唐易的编号! 唐易松了一口气。此次瑞州翡翠公盘,他拍下的原石虽然不多,资金也没有全部投入,但是拍下的原石却都是高品质的。这一次权当是试水,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最想试试的,还是规模更大的缅甸翡翠公盘! 暗标拍卖的进程极快,标中的毛料原石又不多,上午拍完众人休息吃饭,下午开场后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付款办手续,取走拍中的毛料。众人商量好,先把这些毛料放到田娜家公司的解石车间,然后集中解出来。 田娜拍中的原石最多,和公司的师傅们一起上前交钱办手续取料,而郑武也和辉叔联系运送毛料的车辆去了。唐易和林娉婷、何荷、崔玉珏一起,他们的料少,倒是不难处理。 崔玉珏首先上前,付款后,为拍下的三块原石办理了托运回公司的手续,直接就不用取了。 办完之后,崔玉珏对三人打招呼道:“我都办完了,先出去给公司打个电话,你们赶紧办吧。” “崔总监!” 崔玉珏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唐易的喊声。他停步侧身,“还有事?” “你别忘了取那块七百万拍下的毛料!”唐易说道。 “啊?”林娉婷和何荷均是一惊,“是你拍了那块毛料?” 崔玉珏也没想到唐易已经知道了,他本想出去躲一躲,等众人走了再悄悄取走这块毛料,然后悄悄找个地方解了,是福是祸自己闷声接了就行了。却没想到,唐易不仅知道了,而且在这个时候当着林娉婷和何荷的面提醒他。 但到了这当口,崔玉珏也只能承认了,他面露惊奇地说道:“哎?你怎么知道?那个跟我竞价的不会是你吧?” 林娉婷回想当晚把手机里的图片给崔玉珏看的情形,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没有继续作声。 “是啊,就是我。你竞价的时候太专注了,有人从你身边路过你都没注意。”唐易笑了笑,“不过这块毛料表现这么差,我是抱着完完全全的赌博心理去的,结果有人竞价,我以为遇上高手了呢,一兴奋就跟了,最后太高了只能放弃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看来你是看出什么玄机来了!” “什么?”崔玉珏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心想,“草泥马啊,你都说了表现差,我看一样是垃圾料子,你居然这个赌法?这下子,可把我害苦了!” “唐易也看上了那块料子,我记得我表妹还用手机拍了图片,给你看来着。”何荷其实也看出来点儿什么,不过可能是职业习惯,她更喜欢开口探底。 “哦,是,不过她给我看了很多图片,我都没记住,真没想到是我俩在较劲,早知道能省多少钱啊!这可不是替公司买的,是我自己出钱。”崔玉珏此时已经有些乱了,能说得如此顺溜已经很不容易。 不过,崔玉珏的这个说法,确实让唐易无话可说。事情赶巧了,你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 “那你取了一起运走吧,到时候在田娜的公司一起解了,唐易三块,你一块,我一块,我表妹一块。”何荷很自然的接口说道。 “好吧,我取了一起拉走。”崔玉珏只得点了点头。 看着这块内有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被运送上车,唐易心里幽幽叹了一句: 真正的赌博就要开始了! 这几块原石运抵解石车间,已经是傍晚了,田娜建议大家先吃饭休息一下,晚饭后没事儿,可以解石。反正田娜家收的大批原石不着急解开。这几天下来,众人确实也比较疲惫,都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又喝茶小憩了一会儿,最先是何荷按捺不住,提出要去解石。田娜笑了笑,安排了两名解石师傅一起到了车间。 很显然,林娉婷、何荷,甚至是田娜,最感兴趣的就是唐易和崔玉珏一起较劲儿的那块料子,表现如此之差,却最终七百万花落崔玉珏之手,这到底是一块什么神料? 唐易没有表态,三个女人却异口同声要先解这块料子。此时,崔玉珏也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前,看着解石师傅利用机器将这块足有一个立方米的原石吊上解石操作台,开始观察如何划线下刀。 唐易又仔细审视了一下,其中鹅蛋大小的玻璃种帝王绿,现在位于整块原石的底部正中,心里不由暗道:真有些“定石神蛋”的味道。 而唐易要赌的,就是崔玉珏切不出这“神蛋”! 确实,这块毛料表现很差,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崔玉珏犹豫半天,终于决定先切掉左上角四分之一。 电锯飞转,水管冲刷。 表里如一,石头!从切面上看,绺裂穿进去很深。 崔玉珏的脸色有些阴沉,随后便决定将原石放倒从中竖切。这样的话,定石神蛋位于石头一侧,显然也是切不出的。 还是石头,松花依旧。 崔玉珏的额头上,汗下来了,他看了一眼唐易。唐易微微一笑,心里却也紧张起来。 崔玉珏仔细看了切掉四分之一角的那半块原石,思虑了一会儿之后决定放弃,目光又盯在了剩下的半块原石。放倒原石后,定石神蛋又到了底部,崔玉珏这一次没有轻易画线,而是细细思量起来。 唐易心想,要是他从中一切为二,虽然会把神蛋分成两半,但是也算发现了,虽然价值可能受影响,可是这块顶级的玻璃种帝王绿便与自己无缘了。 本来,这块原石他没拍下来,一分钱没花,按说倒没什么损失,但被崔玉珏生生撬走,尤其是知道自己看中了之后投机撬走的,心里自是不甘!此时,他也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崔玉珏足足想了十几分钟,居然在这块毛料上画出了三等份! 解石师傅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心想这块垃圾料子切了一半还是顽石一块,还费这么多心思干嘛,立即上锯,切割起来。结果,自然仍是没见到翡翠。 唐易看到,那个“神蛋”,现在位于中间的长条毛料当中,上下左右都已不到10厘米的石皮了。 而就在此时,崔玉珏的目光,也紧紧盯在了这块长条毛料上! !! 正文 第73章 以德报怨 看着崔玉珏的目光,唐易的心迅速收紧,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按说,他是很不希望崔玉珏切出这块玻璃种帝王绿的,但是他又想到,如果切不出,就此扔了废料,崔玉珏一下子赔进700万,也够他受的,一种怜悯之心登时又起来了。 这两种心思交织,让唐易的心跳有些加速,隐隐胸闷。 崔玉珏拿起中间的这块长条毛料,前后上下看了几遍,做出了一个决定: 再切三等份! 唐易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他这么紧张,这块料切到这份儿上,其他人都认为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废料一块,都等着走了。 三等份切完,那冰种帝王绿的神蛋存在于中间的一块发糕大小毛料中,距离石皮最薄的地方不过两三厘米了。 崔玉珏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盯在了最早切下的一般石料上,想了想,出口让解石师傅一切为二。解石师傅此时已经极不耐烦,但是毕竟这是田娜的请来的客人,还是照此做了。 结果自然还是石头。 “还切吗?”解石师傅切完后不等崔玉珏说话,直接挑眉问道,语气中已暗含了几分鄙意。 “算了!”崔玉珏颓唐的摇头,一下子坐在了旁边的的一张椅子上。 “崔总监,赌石的事儿,就这样儿,明天有空还可以去市场转转,那些公盘上拍不出的原石,都会在市场上再交易几天,说不定找出一块极品切涨了呢。”田娜出语安慰道,崔玉珏在瑞州赔了这么大一笔,虽是个人之事,但她作为地主,还是要尽力周全的。 “想不到真是一块表里如一的垃圾料子!”林娉婷看了一眼唐易,“我还以为你能百发百中呢!” “我开始是图这块毛料便宜,后来有人竞价,我还以为是高手看穿了,想跟着投机。现在我知道了,投机,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唐易轻轻说道,看似是对林娉婷解释,其实何尝不是在说崔玉珏。 “你怎么不早说!!!”崔玉珏突然对着唐易狂吼一声。 这一声吼,把众人都吼得愣了,周围瞬间一片安静。 “对不起,我先走了。”崔玉珏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朝众人摆摆手,向车间外走去。 “崔总监,你这些料子怎么办?”田娜突然问了一句。其实此时,唐易本来想开口问的,但是田娜先问了出来。田娜这一问,唐易心里也不由闪了一下,心道:幸亏我没问,不然崔玉珏会不会心生疑虑,再挑几块废料切一遍? “什么料子,都是石头,麻烦你帮忙找人扔了吧。”崔玉珏略一停顿,头都没回地说道。 “崔总监留步,我有话说。”唐易经过适才的思考后,一口气说道,“这块毛料,虽然我并不知情,但是毕竟因为我的竞价,才出现了如此高价,我把这些废料都买下来吧!你出个价儿!” 此言一出,崔玉珏一下子回转过身来,这算什么?以德报怨? 他定定地看着唐易,终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开什么价儿,送给你了!” 唐易的心里也在斗争,虽然他知道这是崔玉珏使坏搅局,但是心中的不忍终究占了上风,“我出两百万,你看如何?” “啊?”解石师傅首先发出了声音,而其他人的脸上也皆是惊讶之情。 “你这算什么?可怜我?这点儿钱我还输得起!”崔玉珏的脸上瞬间变得冰冷。 “呵呵。”唐易走到崔玉珏身前,“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儿,但是送给我是不妥当的,万一再切出来呢?” “万一?”崔玉珏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几经变化,此时又变成了迷惑不解。 “万一!”唐易的表情已经很是从容了,“你也可以再切切,直到切不出来再说!但是你要卖给我,不论我切出什么来,那都和你无关了。所以,你送给我很不好,说不清道不明。” “哈哈哈哈。”崔玉珏放声笑了出来。心想,这小子这是玩什么?仗着自己有钱再羞辱我一下?也罢,有钱不赚王八蛋,白送二百万,我干嘛不要呢?! “好,卖给你了,还用立个字据么?” “一言为定!字据就不用了,这么多人呢,明天我给你转账,今天我先拿走一块垫底就行了。”唐易说罢,笑着拿起了那块发糕大小的原石。拿的时候,他尽量表现得十分随意,拿了之后,也是随便掂了掂,然后抓在了手里。 崔玉珏此时已经顾不上多想,冷笑一声离去。 其实,这还真是唐易的怜悯之心所致,真的算是以德报怨了。即便是要买,面对一堆废料,十万二十万也顶了天了。当然,除了怜悯之心,唐易这样干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相比这块玻璃种帝王绿的价值,二百万真的不算什么。 此料如果完全擦出,光是原料,市场高价应该能达到两千万! 众人各怀心事,就此散去。 第二天一早,唐易早早叫上崔玉珏到银行转了账。接下来,林娉婷和何荷兴奋地吵着要去解石,毕竟,他们拍下的料子还没解呢,这才是她们最关心的。 崔玉珏为公司拍下的料子已经在托运途中,而这块毛料又“切垮了”,尽管唐易出了两百万买下,但是自己却还要堵上五百万的窟窿。经过一夜调整,崔玉珏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但是再也不想久留,不顾众人的劝说,独自离去返回山州。 “真是怪了,你自己玩的时候百发百中,怎么一旦被他拍中了,就成了废料!”在去往解石车间的途中,何荷有些奇怪地嘟囔着。 唐易已经把那块带着玻璃种帝王绿的“发糕”存放好了,不由接口道:“其实我看,真的就是废料,车间里的那些料不用留了,扔了就行!” “啊?不会吧,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不会真是为了给崔总监找补点儿损失吧?”何荷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还拿走了一块料么?也不是一无所获。”唐易笑了笑,眼里的闪光略带狡黠。 林娉婷盯着唐易,突然说道,“你拿走的,该不会······” !! 正文 第74章 眼花缭乱 唐易却突然打断了林娉婷的话,“我拿走的那块,不管出不出翡翠,我都不在这里切了,直接带回去。” 林娉婷心下了然,白了唐易一眼,“先看看你帮我选的那块料子里再说!” 来到解石车间,田娜帮忙找了两位解石师傅。反正唐易他们一共就几块原石,用不了多少时间,田娜决定,索性先帮他们解完,再处理自家的料子。 何荷叫嚷着,“我这块原石最小,先来我的!” 确实,何荷这一块原石只有盘子大小,厚度也不大。即便不是最小的,但她既然说了,唐易和林娉婷自然也不会有反对的道理。 唐易和解石师傅商量了一下,画线确定了最初的一刀。 一刀下去,石浆涌起,冲水之后,果然有翡翠露了出来! “这颜色······”何荷上前看了看。 “切完擦出来就好了,现在带着白色结晶,看着有些怪!”唐易在一旁解释道。随后,解石师傅连切带擦,一块不规则的小盘子状的翡翠露了出来。 “紫罗兰!”何荷此时终于认了出来,大声喊道。 紫罗兰种的翡翠,市面上常见,顾名思义就知道是紫色的翡翠。不过,行里习惯称之为“春”,在购买翡翠首饰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春带彩”,那是因为紫罗兰常和绿色一起出现,紫色和绿色都有,故而有了这个称呼。 不过,何荷开出的这块料子,是纯色的紫罗兰种翡翠,从水头上来看也是不错的。更为关键的是,何荷切出的这块紫罗兰,是相当少见的红紫色。 紫罗兰种翡翠,在市场价值上,是分出好几个等级的,最高等级的被称为皇家紫,这种颜色也就是在理论上经常用到,现实中基本见不着。而仅次于皇家紫的,就是这红紫,颜色饱和度一般是中等,相对是比较少见的。而其他的蓝紫、粉紫,那就纳入中档和低档之流了。 翡翠玉石这东西,如果光凭说,不上手,估价是很难的,颜色差一点儿,种水差一点儿,可能价格就差大了。何荷不到五万块拍下的这块紫罗兰翡翠,料钱保守估计也得五十万,而如果做成手镯,一只镯子在市场上卖到百万,也并不困难。 “表妹,你给设计设计,回去做了呗!”何荷拿着这块紫罗兰,兴奋地对林娉婷说道。 “你不就想做镯子吗?无非就是圆条扁条,圆口贵妃口,有什么好设计的?”林娉婷此前已经看到何荷在手臂上比量了一下,再说这料子的形状,确实也就只能开一个镯子。 “你看,这上面还有一点偏红的区域,你给镯子上设计个巧雕什么的!”何荷的兴奋度不减。 大凡初入圈子,初次获宝之人,总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恨不能睡觉也将得到的宝贝带进被窝。这宝贝值多少钱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要看是不是自己喜欢,是不是捡漏得来,是不是期盼已久,等等。何荷几乎都占了,心情自是很难平静。 “好好好,我的好姐姐。”林娉婷笑着对何荷说道,“我的料子还没切呢!” “哦,对对,再看看你的料子。”何荷说着,目光却仍盯在那块紫罗兰上。 林娉婷的那块料子,直径大约半米大小,却是真正的皮薄馅大,里面是一块品质上乘的墨翠。这墨翠也算是比较常见,前面却做了附注,主要是因为不同的墨翠,价值差异还是比较大的。 拿下这块墨翠,花了林娉婷五十万,但是彻底擦出来之后,却仍旧让她有了惊喜。 通体乌黑,莹润亮泽,的确是不错。 “乍一看,还真有点儿乌鸡种黑色妖姬的意思呢!”田娜在一边感叹道。 田娜说的乌鸡种黑色妖姬,是一种黑翡翠,和墨翠外表近似,但是确实有质的差别。黑翡翠基本上属于单矿物岩,本身就是黑色,打光照射也还是黑色;而墨翠,看着是黑色,打光却是绿色。 虽然黑翡翠的市场价值远远高于墨翠,但是林娉婷却还是更喜欢墨翠。尤其是开出的这块头不小的墨翠,那种透光之下的艳绿,让她欣喜不已。所以说,价值和喜欢,有时候真的是两码事儿。 这块墨翠的价值,几百万是有了,所以五十万拍下,绝对是大赚。林娉婷想起当时她五十万拍下有些郁闷,而唐易却耳语提醒,心里不由一甜,看着唐易笑了笑。 笑靥如花。唐易心里也跟着一甜,“好了,两位美女,你们的都切完了,我还有三块料子没切呢!” 唐易剩下没切的三块料子,一块是十一万拿下的磨盘大小的料子,里面有两层晴水湖蓝色翡翠,一块是暗标九十一万拿下的玻璃种葱芯绿,还有一块深黄色水翻沙的三十斤左右的毛料,外在表现极差,是六万拿下的。 内有晴水湖蓝色翡翠的料子因为里面有分层,所以不好解,唐易先把这块料子解了,切和擦的时候都十分小心,最后两块不规则板子状高冰种料子彻底取出的时候,解石师傅惊诧不已,不是因为料子惊诧,而是唐易的手段。 “兄弟,你真是神了,这样的料子你居然能一点儿都没损失地解出来!” 这时候,田娜回想唐易赌中的冰种阳绿,鹦哥绿,连带这块料子,心想,“娉婷带来的这个唐易年纪轻轻,但是也太神了!但他却花两百万买下了废料,只取走了一块,那一块莫非······” 不过,她也是只能想想,这种事儿,自然是没法张口问的。 接下来,唐易又把那块带着玻璃种葱芯绿的料子搬上了解石机,这块料子里的翡翠只有两个烟盒般大小,厚度也不大,所以解起来也很快。 “玻璃种!”两个解石的师傅有些眼花缭乱了,这一会儿紫罗兰,一会儿墨翠,一会儿高冰的晴水湖蓝,这又出来一块玻璃种!这几个人这不是来赌石啊,这是标准的巧取豪夺啊! 林娉婷和何荷经过了这一番视觉享受,惊讶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舒服。而田娜,后来直接不说话了,心想,还剩最后一块,看看还能切出来什么吧! 此时,唐易终于把最后一块深黄色遍布砂眼的毛料搬上了解石机。 ps: 今日三更,求下收藏,轻点“加入书架”,看书简单方便。 !! 正文 第75章 切尽黄沙 这块毛料大约有三十斤左右,表面疏松,夸张一点儿说,如黄沙堆积一般;当然,既然是石头,密度不可能这么低。这表面的砂眼,是这块毛料最不被人看好的地方,一旦穿入内部,那就是纯石料一块。 这块毛料里面的翡翠,形状也很特殊,有点儿像一个金字塔一般,是个下宽上窄的四棱体,上下和四面切完之后,需要再斜切四刀才能再擦石。 画线的时候,唐易根据内里翡翠的表现情况,留下了薄薄一层石皮,因为里面的料子,他不仅没有见过,听都没听说过,所以切得也小心。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块料子,直到完全擦出来。 “哗!” 这是什么料子! 不要说林娉婷和何荷,就连田娜和解石的师傅也不曾见过。 这块料子,也就勉强算是冰种,或者说冰糯种也不为过,但是颜色却太特殊了。 吹尽黄沙始到金。而这块料子,是切尽黄沙始到金。 是的,这是一块金色翡翠!纯正的金色,黄灿灿如24k金。 虽说黄翡当中,也有比较好看的颜色,但是终究是那种普通的黄色,比如鸡油黄就算极品了。而且,黄翡的颜色稍微重一点儿,就会往红色或者褐红色上靠,从未有人见过这种金色!正因为这金色如此浓郁,所以种水不是很好,透明度不高。 看着这块金色翡翠,唐易甚至有一种见到金色田黄的感觉。只不过田黄是一种油脂光泽,而这块金色翡翠,则是玻璃光泽。加上这块石料的形状,倒真是名副其实的金字塔! 当时,利用宝光投影看到这块翡翠,因为有光芒的作用,体会不到其润度,而现在摆在眼前,唐易仍旧颇感震撼。 “这块翡翠如果投到市面上,恐怕会无比抢手!”田娜终于开了口。既是a货翡翠,又是这种霸气富贵的颜色,恐怕富商巨贾会趋之若鹜,飙出高价,那简直是一定的。 “又是一件孤品。”林娉婷想起了唐易和他说起过的普品、精品、极品、孤品的论断,心想这东西他肯定是不会卖的。 果然,唐易笑道:“这块料子,还是先收藏吧!” 此次瑞州翡翠公盘之行,唐易有两块料子是不想出手的,除了这块金色翡翠,另一块自然是那块玻璃种帝王绿。而手里的高冰种晴水湖蓝料子和玻璃种葱芯绿,他自是不想留了。 想到这里,他转而问向田娜,“还有这两块料子,你收不收?” “昨晚我爸刚对我说过,收了你的冰种阳绿,又买了这么多原石,现在的资金压力有点儿大。”田娜顿了顿,“不过,他也说,只要是玻璃种的料子,价钱合适是不能放过的!至于那块晴水湖蓝,就算了吧。” “来瑞州,承蒙款待,肯定得先优惠你啊!”根据唐易之前的盘算,这块玻璃种葱芯绿,虽然只有两个烟盒般大小,但厚度也得有5厘米以上了,开出俩镯子是没有问题的,这种成色的镯子,一个卖出三百多万是很轻松的,加上镯芯边角料做的东西,市场价值肯定会超过八百万。所以,他当时估量的原料价格在七百万左右。 但是,既然说了优惠,那就不能太小作了,尤其是在林娉婷面前,“讨个吉利数,666万如何?” 田娜一愣,本来那块冰种阳绿的料子,给她优惠了一百多万,现在这块料子,只要唐易开得不是很离谱,她都会接受的,没想到唐易又给优惠了。而且优惠得很巧妙,恰好根据这块料子的价值,来了三个六,皆大欢喜。 “好。这次公盘,大家都很顺,那就继续讨下这个彩头,我不跟你客气了!”田娜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林娉婷。林娉婷的脸上也升起一股自豪感,唐易是她带来的,这一趟可谓出尽了风头,让她在田娜面前也挣足了面子。 这三个女人,都不是小家小户出身,所以对钱其实都不是很在意的。这一点,唐易很对她们的胃口,而且很善于抓巧,话又说得漂亮,都对唐易有了不小的好感。 只不过好感却是不同的。林娉婷是那种暗生情愫的好感,何荷是欣赏认同的好感,而田娜的好感,带着更多的感谢和佩服。 “既然这样,这高冰晴水湖蓝的料子,我就让给郑武了?”唐易笑道,虽是发问,其实只是一种礼貌,同时田娜已经说了不要。说完,唐易就给郑武打了电话。 郑武接到电话就跑过来了,他租了两台解石机,雇了几个师傅,也正在切买下的料子呢。接到电话,他这么快跑来,主要还不是因为买料,而是他唐易说,居然切出来一块“金字塔”! “下次缅甸的春季大公盘,我一定叫上你一起,衣食住行我全包了!”郑武看着这块金色翡翠,口水差点儿没流下来。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唐易调笑道。 “要是这个能吃,我绝对一口吞了!”郑武将这“金字塔”拿在手上,不停地盘摸把玩。玩玉的人的心态,一般人可能不容易理解。拿着一块上等美玉,那真是想吃掉一般。 眼里看着,手里摸着,感受着玉质的细腻润泽,会生出近似融化的的快感,文字很难形容。 “这绝对是做一件盘龙玉玺的好材料!要是在古代,你拿着这么一块美玉,比和氏璧那哥们还惨,哪还用刖了左足刖右足,直接就把你咔嚓掉!”郑武就材取型,已经开始研究起如何雕琢来了,顺道还很风骚地带出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嗯,你别说,还真是,四方底,上面再雕一下。只是,如果这样,怕有些浪费。”唐易看了一下,点头说道。 “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眼力,以后还会为钱发愁么?别说些和自己的档次不相符的话,浪费了又怎样?做一堆戒面一点儿都不浪费,有意思吗?”郑武很兴奋,滔滔不绝。 唐易正待解释,郑武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突然叫道,“有件事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了!” ps: 昨日三更,今日繁忙,还有一更估计得半夜零点左右上传了。 !! 正文 第76章 古玩天井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事儿。你先听我解释。我说的浪费,不是怕切下来的料子浪费,而是整块料,现在雕了,怕以后又为题材后悔。如此罕见的料子,还是先收起来,题材不能着急定。”唐易隐约感到了一丝被鄙视的感觉,所以才先把这事儿解释完。 “也是,你够稳健的。”郑武并没有因为要问的事儿而没有认真听,说完才问道:“七百万那块料子呢?那哥们怎么处理的,运走了?”一边说,郑武一边把金色翡翠还给了唐易,“算了,我不能再看了,不然都不舍得还给你了。” 唐易指着车间里被整理到一边还没运走的石料说,“就在那里!” “切了?垮了?你真是在玩儿啊!”郑武实在不相信,刀刀不落空的唐易,这次居然也走眼了,不过转念一想,唐易还是刀刀不落空,因为这块七百万的料子,被崔玉珏拍走了。 此时,林娉婷和何荷倒是没有打扰他俩,她们开的料子都准备带回去,现在没事了,去其他的解石机上看开料去了。 唐易看着郑武惊讶的表情,又笑着说道,“我出了200万又把废料买下来了。” “既然知道是废料,何须要买,难道······”郑武狐疑不定,盯着唐易的眼睛,想看出点儿什么。 “这些料都是废料,会被运走扔了。不过,我取走了一块。”唐易继续保持笑容。 “你太坏了!”郑武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和三个女人不同,这玩花活儿设圈套的事儿,门儿清。他立时想到,唐易取走的这块毛料里,应该就藏着翡翠,“什么种水儿?” “我没切怎么知道?说不定切了一样是废料,我就是留个念想儿。”唐易如此回应。 “搞什么飞机,不想说就算了。”郑武悻悻。 “有好料还能不给你看吗?这‘金字塔’不是让你看了!只要切出来,一定通知你。”唐易拍了拍郑武的肩膀。 郑武一想,也是,即便是很好的种水,也未必有这“金字塔”特殊,随即指了指从毛料里切出来的晴水湖蓝料子说,“你说的要卖的料子,是这高冰的板料么?” “嗯,凑整三百万拿走吧。”唐易仍然叫了一个比市价偏低的价格。 “你呀,不是我说你,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你这样不像是做生意。”郑武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儿,突然认真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你这料子,我带回去给你加工,干好,多收你点儿工费就是了,你赚的钱又何止三百万?这样我也赚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唐易一听,郑武说得还真有的道理,而且阁宝多里添上这么一批翡翠首饰,还真是不错,于是笑道,“那就听你的。” 唐易此次来瑞州,先是花一百万拿下一块冰种阳绿,卖给田娜一千一百万,接着三万五拿下一块鹦哥绿,四百八十万卖给了郑武;还有九十一万拿下的玻璃种葱芯绿,666万卖给了田娜。此外,他还花了两百万拿走崔玉珏的“废料”,这块晴水湖蓝的料子花了十一万,还有拍下下“金字塔”花了六万。 如此算来,一共花出去了四百万冒头儿,入账了两千两百多万,这还是因为收崔玉珏的“废料”动了恻隐之心,多花了两百万。还有,晴水湖蓝的料子出件儿之后,卖上个四百万还是不困难的。 而且,这还不是大头儿,大头是玻璃种帝王绿“神蛋”和金色翡翠“金字塔”,光是这块玻璃种帝王绿,市价估计就得两千万以上。至于“金字塔”,市场上未见过如此品种,一时还真不好估价,但肯定会有人愿意高价收。 再加上收入囊中的唐代极品云子,唐易这一趟理南省之行,真是满载而归了。 当天晚上,田娜的父亲终于露面了,请众人吃了顿“散伙饭”,同时席间对唐易表示了感谢。田娜的父亲沉稳内敛,不善言辞。唐易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不愿露面,因为他就是一个不愿意多说话、不愿意搀乎事儿的人,田娜的朋友对他来说是小辈,他不想多涉及,这倒不是说他托大,而是性子使然。 临别的时候,郑武非要唐易一起去揭州玩玩,但是唐易想到阁宝多面临开张,确实不能多耽搁,说明了情况郑武也就没有再勉强。 唐易、林娉婷、何荷三人先是回到了昆州,又住进了原先的酒店,订好了次日返回山州的机票。不过,他们住进酒店的时间是中午,吃完饭之后。何荷非要一起去逛逛昆州当地的古玩市场,林娉婷没啥意见,唐易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了。 三人从酒店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听说他们要去古玩市场,首先推荐的就是古玩城。还不等唐易说话,何荷首先否定了,“古玩城都和商场一样,不好捡漏啊!”何荷现在被唐易“带坏了”,老想着捡漏。 “美女你有所不知,这昆州是边陲省份的省会,不比内地城市,我知道的,只有一个花鸟市场和一个古玩城。花鸟市场都是些宠物和兰草,古玩城的大天井里,也有很多摆摊的啊!”司机解释道。 “天井?”三人都有些愕然,这古玩城还有天井?这岂不成四合院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先去看看。 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这古玩城还真就是一个三层木结构的古董四合院,楼上密布店铺,中间确实有一个不小的天井,还真有不少摆摊的。而买家在院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时而串店,时而逛摊,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而摊子上摆的,多是一些从乡下收上来的老东西,相比店铺来说,天井里人声鼎沸,似乎更加热闹。 “快看,那些珠子好漂亮!”何荷首先在一个小摊上有了发现,快步走了过去,唐易和林娉婷相视一笑,也跟了过去。 只见一个铜香炉里,放了些南红玛瑙珠子,典型的保山料樱桃红,确实是十分漂亮。唐易的目光也深深被牵住了,不过,牵住他的,不是这些南红珠子,而是盛放珠子的这个铜香炉。 ps: 设了个整点,新的一周开始,这本书新书期快结束了,还望书友们继续给力,贵宾盖章要花钱,不好意思多求,厚颜求些收藏和花花什么的,先谢过! !! 正文 第77章 云台主人 这个香炉的造型有些宣德炉的遗韵,圆口鼓腹,束颈平底,底有三足,口上双耳。一眼看去,就是精铜铸造,铜质极佳,而且皮壳厚实熟润,通体洒金。 但吸引唐易的却不是这个。按说,如此精良的铜质,应该配合华美流畅的造型,但是此炉却给人以压抑之感,整体略扁了一些,而双耳呈半环状,中间却略塌。如果把这件铜香炉比作一个人,那就好似一个颇具威仪的人在深深忏悔。 审视之时,白色宝光赫然出现,又有一丝入眼。 “你把这些南红珠子倒出来看吧。”唐易在何荷身边蹲了下来。 “一共27颗,虽然有几颗有裂,但是保山料难免的,正好凑一串27子佛珠!”摊主是一个长脸的中年人,见生意上门,立即介绍道,还挺配合唐易的要求,递上了一个塑料袋。这些南红珠子是新矿料,成色确实不错,虽说和古玩毫不沾边,但是毕竟是实打实的保山南红料子。 何荷把珠子拿了出来,放进了塑料袋里,“怎么卖?” “你要是单挑,三百一颗,如果一枪打,六千拿走!说好了啊,就这个价儿,别还了,价儿低了不卖!”摊主说道。 这珠子的直径大约14毫米,基本就是个市场价。不过,南红近两年涨势很猛,买了放上一两年,肯定是有的赚的。 唐易本来已经拿起了香炉,正在暗叹手感挺重,准备翻看底部,听了摊主的话,对何荷说道,“贵点儿也单挑,一枪打了,不好的珠子玩也不是扔也不是,鸡肋,自己难受!” 何荷点点头,兀自挑选了起来。林娉婷本来也被漂亮的樱桃红所吸引,但是见唐易的注意力老是在那件香炉上,也想看看是什么,于是一会儿看看珠子,一会儿看看香炉,还就数她最忙。 唐易翻看铜炉底部,楷书印章款,方方正正,居然多达十六个字:忘祖罪己焚香铭乙亥十月云台主人制。 这点文字自然难不倒学历史的唐易,大意无非是:愧对祖上,降罪自己,把这个铭记在焚香的香炉上,有此感想的人是云台主人,在乙亥年十月制成。 此时,针对此炉的直觉出现了。 其实,即便没有直觉出现,凭着唐易的专业的知识底子,也基本能断定这件香炉的来历。 首先,要搞清楚这个云台主人指代的是谁。 云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又叫平台,是紫禁城建极殿居中向后之门。建极殿知道的人少一些,这是明朝的称呼,后来清朝改成保和殿,知道的人就多了,因为这是殿试的地方,也就是出状元的地方。 那么,这儿的主人只可能是一个人,就是皇帝!清朝时,云台门已经无迹可寻,这个皇帝,就只可能是明朝的皇帝。平台召对,也是明朝的制度,只不过万历中期以后,皇帝不理朝政,就没有平台召对了。直到崇祯皇帝上台之后,才又重新开始平台召对。 这地方搞清楚了,问题就简单了,结合“忘祖罪己”,“乙亥十月”,不难推断出,这铜炉上的云台主人,就是指代崇祯皇帝! 崇祯八年,1635年,正是乙亥年。这一年,大明王朝风雨飘摇,多灾多难。尤其是在这一年的正月,本应该是举国上下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时间段,却出了一件大事。 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看花灯,这一天却没有花灯看,因为张献忠攻陷凤阳城。 这凤阳,虽说离首都远着呢,却是朱元璋父母陵墓所在地,还有他当和尚时候的“龙兴寺”,这被朱家子孙一直视为“龙脉”所在。所以说这地方太重要了!不过,被他们称为“流寇”的张献忠,却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拿下了。 凤阳皇陵,付之一炬。 朝野大骇,崇祯皇帝孝服上朝,调集精兵七万,中原会剿。 这是“忘祖”,当然,“忘祖”是个有点自戕的说法,将愧意夸张到了极致。而在乙亥十月,崇祯皇帝下诏罪己。 好了,这香炉就是十月制成的,基本上属于崇祯皇帝专用的物件。吸收宝光之后,唐易脑中产生的直觉,也大抵如此,只不过更多的是铜炉的铜质的精良,包浆的熟润,工艺的上乘。这铜香炉当然不可能是崇祯皇帝自己制造,但是他肯定是提出过指导性意见的,这器型的神韵,也反映了他的状态。 虽然不知此香炉当年造了多少个,但断然不会多。唐易正在琢磨,何荷已经选好了十八颗珠子,凑成一串佛珠。 佛珠的数量,有各种制式,十八颗,二十七颗,五十四颗,一百零八颗都有说法。这摊主本来就只有二十七颗珠子,何荷再除去有裂的,大小不一的,也只能这么凑了。 “十八颗,三百一颗,五千四。”摊主笑道。 “你说不还价还真就不还啊。”何荷叫了起来,“抹个零头,五千总可以吧?” “对不起,我不像别的摊主,乱要价,到时候再给您优惠,羊毛出在羊身上,其实没意思,不买放下就行。”摊主依然咧嘴笑着,却毫不松口。本来嘛,这么个挑法挑了半天,不买才怪呢,你这么想买我还不趁机多赚点儿,我傻啊我? “不还价,这香炉送给我们算了!”唐易看着摊主,接口道。 “别!您看香炉看半天了,我看出来了,你比这位买南红的小姐更着迷,我给你说,南红珠子只是工艺品,这铜香炉却是古董,这是明朝的东西!”摊主伸手对着唐易比量了一下,连忙说道。 唐易心里一凉,好嘛,这摊主还真是够贼的。不过,唐易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掂着铜香炉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明朝的?” “宣德炉啊!”摊主没有多说,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毛。 “哈哈哈哈。”唐易笑了起来,“您真逗,宣德炉放珠子用啊,要是宣德炉,您还摆什么摊儿啊,多少铺子够你盘的?” 唐易说罢,站起身来,开始打望其他的摊子。 “这底款你看明白了吗?”摊主似乎有些着急了,抬头对唐易说道。 !! 正文 第78章 芳心暗许 “底款根本不是什么‘大明宣德年制’,而且字数多,很罗嗦,好像是一个人自制的。”唐易回过头,尽量保持着平静。 “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我也没说这是宣德炉啊,我只是说这炉的造型你可以参考宣德炉!不管是谁制的,总之你是看上了!”摊主这么一说,唐易就明白了,敢情他只知道宣德炉的名头,装逼罢了。 “你别说没用的了,这香炉铜质还不错,我不是玩古的,自己用,开个实在价儿吧!”唐易直截了当。此时,林娉婷和何荷这才明白,唐易是冲着这个铜香炉来了,压根儿就不是因为南红玛瑙的吸引。 “兄弟你很爽快,你给个大整数吧。”摊主也好似很痛快的样子。 别看摊主没看懂这个铜香炉,做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这“大整数”算什么?相比一百来说,一千是大整数,相比一千来说,一万是大整数,更多的十万百万,也是大整数。 不过,他这种出价方法,古玩行里还真是不少,只不过常用手指头代替。倘若买卖双方都是行家,那还好说。如果买家是个棒槌,一旦开口还高了,那卖家就势就可能多赚一大笔。 这点儿道道,唐易自是知道的,他也没客气,直接说道:“大整数?一千?” “开玩笑哪,十万!”摊主见唐易下口挺狠,也绷不住了,直接张口报出了价格。 “你当你这是金炉哪!”唐易二话不说,拔脚就要走。摊主报出这个价格,就说明他真是不懂,即便是一只很普通的崇祯御制的铜香炉,恐怕就不止百万的价儿,如此特殊的“忘祖罪己”款,价格不翻几个跟头才怪呢。 果然,摊主立即叫道,“价钱可以商量,你能出多少钱?” 唐易重新蹲了下来,直接抓起了这只香炉,“我给个痛快的,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村未必有这店,两万块,带上这串南红珠子,行就行,不行南红珠子我们也不买了!” “你好歹再加点儿······”摊主立即接口道。 “走!”唐易不等他说完,干脆地放下铜香炉,迅速站起身来,同时对还在欣赏珠子的何荷说道。 此时,林娉婷也站了起来,而摊主却并未出声,眼睛紧紧盯着何荷。 “唉!老板,做生意不能太贪!”何荷有些不舍地放下珠子,缓缓站起了身。 见三人似乎真有走了的意思,摊主这才站起身来,“好了好了,拿走吧,我也不赚钱,就算开个张了。” “我们是路过,也是你运气好,否则再也不会有人出这么厚道的价格。你给包起来吧。”唐易说得并不客气。古玩的市场买卖,难有标准行价和价格对比,大多时候,交易全凭买卖双方较劲儿,卖出去一件东西,卖家常挂在嘴边这句话:就为了开个张,不赚钱。 不赚钱,不赚钱喝西北风啊? 这都是旧时交易落下的老病根,有时候狠狠宰了人还得高叫这一句,给被宰的人一个心理安慰。唐易对此多有了解,刚才又特别厌烦摊主盯着何荷、想借这串南红珠子拖住他,所以出言并没有客气。 货款两清,三人继续开逛。 “找个店铺,配个佛头、弟子珠啥的,把这串南红串起来吧,这用密封袋装着,没法儿上手太难受了。”何荷得了南红珠子,迫不及待想串起来了。佛头,其实就是一个三通,比普通珠子上面多了一个孔,多了一个佛塔;弟子珠就是从佛塔出来的两条线上分别串起的收尾小珠子。 加了佛头、弟子珠,穿绳,这十八颗珠子就成了一串佛珠,可放在手中盘捻。 当然,佛珠的形式很复杂,除了佛头、弟子珠,还有顶珠、侧珠、背云、计数器等等很多配置方式,何荷说的,只是简单的串制而已。 唐易点点头,“好啊,咱们转转,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而林娉婷的关注点,则更多在这个铜香炉上,她一边逛一边问道,“你这个香炉,比宣德炉如何?” “那肯定是比不上,不过也算是明代铜香炉的精品了,而且还有重要的历史文物价值。”唐易笑着解释道。 “哎,都说宣德炉、宣德炉的,我也知道是明代宣德年间的极品,正好你这个专家在,宣德炉到底贵重在什么地方?”何荷听到他们讨论,也跟着问了一句。 “这还真问对人了,我学的最好的就是明史,要不是晚生了几年,明朝那些事儿我也能写出来。”唐易和林娉婷、何荷此时已经很熟了,对“专家”这个称呼已有几分受用。 “宣德皇帝朱瞻基,算是一代明君,不过他有两个嗜好,一个斗蟋蟀流传已久,另一个就是玩赏香炉。他曾经下令,从暹罗(泰国)进口一批上佳红铜,让人参照宫藏名窑瓷器的样式和《宣和博古图录》等史籍,设计制造香炉。”唐易并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了下来: “那制造香炉的工匠可都不是一般人啊,个个心灵手巧,堪称大匠。他们不只采用这批红铜,还挑选了金、银等几十种贵金属添加,和红铜一起,反复铸炼十几次。宣德三年,一批极品铜香炉终于制造成功了,这就是宣德炉。” “这批红铜一共造出了三千香炉。就连宣德皇帝见了,都称赞不已,从质地到造型到光彩,各个方面堪称完美。这批香炉大部分在宫廷当中,也有赏赐给王公重臣和大寺庙的,平头百姓见不到。直到今天,存于民间的也是凤毛麟角。”唐易算是简明扼要地把宣德炉介绍了一遍。 就在介绍宣德炉的时候,唐易感觉脑中的九宫似乎也有所反应,仿佛有光流动,但却又无形无影,只感觉一阵清爽,思路也特别清楚,说起来如行云流水,神态似乎也跟着清爽起来。 林娉婷听着看着,心里竟暗暗生就了一种强烈的情愫。虽说这是唐易的本专业,但是这神态,这腔调,却让她在听得着迷的同时,有了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是英雄救美那种强悍笼罩型,是一种心灵的滋润,直入心扉,挥之不去。结合之前的相处,真有些芳心暗许的意味。 !! 正文 第79章 老爸起疑 唐易不知道林娉婷的这种感觉,要是知道了,估计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现在俩人互有好感,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只是林娉婷是个女孩儿,很难主动去捅,唐易还有些瞻前顾后,处于绷着的阶段。 三人又逛了一会儿,何荷终于买了一个原矿绿松石的佛头,又搭配了弟子珠,眼看没发现什么好东西,三人便向外走去。 “红配绿,赛狗屁。”林娉婷看着何荷手中把玩的珠串,突然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南红珠子是红色,绿松石是绿色,可真应了这句话。只不过这松石佛头还没有上过手,基本还是浅蓝色,等把玩时间一长,就会彻底变成绿色。 “你不早说!”何荷轻轻推了林娉婷一把。“那是说搭配衣服的,这南红绿松,搭配起来还是不错的。”唐易在一边解释道。 “就你会当好人!”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接着伸手在唐易胳膊上拧了一把。 唐易嗷嚎一声,表情夸张。何荷大笑,“赶紧走赶紧走,我这灯泡瓦数太大,热死了!”两人脸上均是微红,都不再说话。 当晚,唐易和林娉婷均是各怀心事,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上,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离开了昆州机场。到了山州,三人各回各家。 不过,唐易先去的是阁宝多。进得店来,唐中峰和毛逐正在聊天。 “爸,二遂,我回来了!”唐易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回来的时候,拖的是从昆州买的大行李箱。 “先喝口茶休息下,你妈在家里做饭呢,待会儿咱们回家吃。”唐中峰已经彻底恢复,神清气爽地说道。 “艾玛,满载而归啊,这是一箱子石头?”毛逐递给唐易一支烟,笑嘻嘻地就要拉开箱子。 唐易也不推辞,先把内有“神蛋”的原石和那块“金字塔”拿了出来,接着又拿出了唐代云子和崇祯“罪己”铜香炉,而那一对陶罐和四付云子,走的则是快递,还没到山州。 “这云子······”唐中峰首先拿起了一颗黑色云子,端详起来。 “宣德炉?”毛逐则拿起了铜香炉。 “哎,我说,这两块翡翠你们不感兴趣?”唐易拿着两块翡翠问道。 “翡翠有什么好看的,顶多就是值钱罢了!你赶紧收起来吧,缺钱的时候卖了就行。”毛逐此时已经把铜香炉翻了过来,看了看底款,“果然不是宣德炉,估计你运气再好,也不能搞到这样的东西。” “两块翡翠,可是好几千万啊!”唐易一边说,一边走向保险箱,准备锁起来。 “什么?一块黄翡,一块小毛料,怎么就出来好几千万?”唐中峰放下云子,突然问道。他没有仔细看,还以为这块罕见翡翠是一块黄翡。“你们先看手里的吧,回头给你们细说。”唐易没有停下,打开了保险箱。 “这是明代的永昌子?”唐中峰的注意力确实还没离开云子,出口问道。 “我看是唐代的,明代的永昌子虽然出名,但是比不了盛唐的气势,这琉璃棋子上的华彩,就是个明证。”唐易坐下,喝了一口茶。 “嗯······”唐中峰拿起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对着光照了起来。 “崇祯为‘罪己’制造的铜香炉?”毛逐研究了半天底款,终于说道。 “嗯。我这两样东西还行吧?”唐易应道。 唐中峰和毛逐先是各自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换着看了一会儿,唐易在一旁说明解释,唐中峰和毛逐终于彻彻底底看完了。“我说,你去翡翠公盘,还有闲工夫搞这个?”毛逐笑道,“抓紧给我涨工资啊!真是个掏手啊,什么好东西都被扒拉了回来!” 唐中峰则是沉思起来。如果偶尔一次两次捡漏,那倒说得过去,但是唐易这是捡了多少漏了,而且只要碰上,绝不空手!“翡翠公盘的情况怎么样?”他终于出口问道。 唐易把经过大体说了一遍,大笔入账自然也说了,还纠正了唐中峰把金色翡翠简单称为“黄翡”的说法。 不过,提及含有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他只能说是从废料里挑出来的,有一处地方石皮已经很薄,他用强光手电照射过,感觉微微透光,若不是玻璃种,很难隔着石皮还能感觉到透光。 这个说法很牵强,但是也只能暂时这么说。 不过,此时唐中峰和毛逐已经惊呆了,根本没心思去考究这个说法。 “什么?卖了两千多万,还有送去加工的料子,还有这两块极品?”唐中峰听完后,怔了一会儿,才突然高声问道。 “爸,所谓否极泰来,咱家的生意以前一直不是很景气,又被徐宽做局,元气大伤,运势到了低谷,现在运气来了也很正常啊!”唐易心想,这宝光的事儿肯定是不能说的,太过匪夷所思,老爸多半是不会相信,只能这么笼统地解释。 但是这么说,唐中峰仍是半信半疑,旋即又问道:“你不是不是得到什么秘笈了?” 其实,这也是毛逐想问的,他和唐易四年同学,也算知根知底,唐易的历史专业功底那是没得说,但这和古玩是两码事,没有大量的实践,想捡漏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是运气好,但是这好得也太离谱了吧? 唐易迎着两人狐疑的目光,心里一阵苦笑,确实,若不是这因为这脑有九宫,眼观宝光,哪里能捡到什么漏啊!但是,这确实又不能说,“我从哪里找什么秘笈啊?一来是我运气好,二来我也没断了学习啊,每次睡觉前,都是恶补古玩和玉器知识。走吧!回家吃饭去。” 起疑归起疑,唐中峰却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不是偷的抢的,是靠眼力得来的。随即,唐中峰便点了点头,邀请毛逐一起去家里吃饭。 唐易的老妈易素梅,知道唐易回来,早就在家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到了唐易家里,毛逐深深嗅了嗅鼻子,馋虫接着就上来了,要说这家常菜的味道,那绝对要比饭店香得多。 “吃完饭,咱们把阁宝多正式开张的事儿定定。”唐中峰坐下,倒了一杯酒之后说道。 !! 正文 第80章 送件礼物 开张,最重要的就是选个好日子。 按说,阁宝多不算是新店开张,老铺面,换了个店名而已,主要还是为了把唐中峰曾经说的“多宝阁关门”的事儿顶过去,顺带借着开张大喜,讨个好彩头。 “趁热吃,吃完了再商量!”易素梅忙不迭地招呼道。“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是一绝啊!”毛逐夹起一块肋排,刚咬了一口,就立即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就多吃点儿!唐易,你去翡翠公盘,有什么收获啊?”易素梅一边给唐易夹了一块鸡蛋饼,一边问道。 唐易刚要开口,唐中峰就首先说道,“素梅,我先打个预防针啊,唐易这次赚了很多钱,在家里,小毛也在,你别大呼小叫的!” “就你能!”易素梅回了一句,接着又对唐易说道,“快说说。” 唐易简单说了一遍。亏得唐中峰提前打了预防针,饶是这样,易素梅还是一边轻拍胸口,一边说道,“哎呀妈呀,唐易你这是让财神爷看中了,要收你当徒弟啊!” “噗嗤!”毛逐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阿姨,您真逗!” 饭菜喷香可口,心情痛快爽朗,这顿饭吃得很带劲儿。吃完饭,几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看三天后的本周六是个黄道吉日,就这么定了下来。 经过徐宽做局一事,唐中峰也看明白了,这店铺就在古玩街上,放上两挂鞭炮,整条街就听到了。其他店铺的老板,愿意来捧场的,自然就来了,不愿意来的,请也没意思,所以就打算不送请柬了。只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提前打个招呼即可。 唐易想了想,方老、秦老、金石溪还是要送上请柬的,林娉婷和何荷,打个电话通知下就行了。 唐易同时提出,开张的时候,设个观赏区,把尤犀杯、唐代云子、朱三松竹刻笔筒、崇祯罪己铜香炉,进行展示,让大家观赏,暂时只赏不买,烘托下气氛。 唐中峰和毛逐纷纷叫好,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有事情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周六上午,阁宝多门口两侧摆上了鲜花,挂上了鞭炮,而金石溪题写的“阁宝多”牌匾已经做好,高挂门楣,上面还附上了红绸。 不巧的是,金石溪恰好外出采风去了,但依然很给面子,托人送了花篮。 方老和秦老到的时候,还未到吉时。唐中峰这是首次见到两位前辈,一番宾主之礼,相谈甚欢。 随后,方老和秦老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几件宝贝上。不过,两人的到来,早被古玩街上眼尖的老板看到。除了唐中峰通知过的五德斋老板张七星等人,不少店主也纷纷前来道贺,有人还直接埋怨唐中峰怎么不说一声?花篮堆满了门口,有人则直接送上了红包。 “出事之后,门可罗雀,如今重新起势,立即换了景象,各个笑脸奉迎。人哪!!!”唐中峰心中暗自喟叹。 徐宽的雅玩斋相距阁宝多不远,他这天也在店中,自是早就看到了。他盘算良久,决定还是不上门了,虽说只是走个过场,但万一热脸贴上冷屁股,在众人面前,确实是够跌份儿的。 吉时到,放鞭炮。 一阵脆响之后,众人集聚在门口,唐中峰径直上前,朗声说道:“诸位,新店阁宝多开张了。我没有别的说的,就是想念叨一下店名的事儿。之前我曾经当众说过,要关了店铺,摘了这多宝阁的牌子。我没有食言,多宝阁没有了!新店阁宝多,是金先生重新题写的店名,新的老板就是犬子唐易,我留下来给儿子打工,诸位没有意见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唐中峰稍等片刻,而后说道:“下面让小唐老板说两句吧!” 唐易也不忸怩,双手抱拳,简单明了:“小店开张大吉,感谢诸位捧场,恭祝财源滚滚,相交来日方长!” 说完之后,唐易又一伸手,“今天很荣幸请到了学界泰斗方老和业界前辈秦老,机会难得,我们也聆听一下指点!” 方老和秦老相视一笑,方老朝秦老伸了下手,秦老也没推辞,开了口,“诸位都是圈里人,这口饭,老朽早吃了几年,深知不易啊!唐易在年轻一代中,可谓出类拔萃,老朽看好他,所以就想多多支持他,在此,我也感谢诸位对唐易的支持!” 秦老的话不多,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很有分量,如果换成江湖式的说法,那就应该是:这是我要罩的人,大家多帮衬着点儿,别找麻烦。 方老的话更少,除了祝贺新店开张,只说了一句:“欢迎大家多为历史文物做出应有的贡献。” 接下来,观赏唐代云子、尤犀杯、竹刻笔筒、铜香炉自然成了重头戏,虽说这古玩街上的老板不乏见多识广之人,但这四件宝物毕竟很是少见,众人围观之时,啧啧赞叹此起彼伏。 当下,已经有人出价,但是都被唐易用“改日再谈出让之事”婉拒了。倒不是这四件东西唐易都不想卖,而且开张之日,想先把名头打出去;这四件宝贝,无疑都是很好的广告,最起码放置一段时间再考虑出手。 一时之间来的人太多,店里就显得有些拥挤,方老和秦老提前告辞,唐易送出了门口,目送着车子离去,唐易正待反身回店,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驶到了店门前。 林娉婷来了。 “不好意思啊!有事耽搁了!”林娉婷笑着下车,何荷也下得车来。 “没事。秦老刚走。”唐易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事儿耽搁的!”何荷看向唐易,朝着林娉婷努了努嘴。 “开张了,总得送你件礼物吧!找这盒子费了些时间。”林娉婷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何荷。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木首饰盒。这个红木首饰盒是大红酸枝做的,虽不是什么顶级料子,但做得极为精致,而且包浆地道,开门的老东西。 “谢谢!”唐易接过盒子,看了一眼林娉婷,直接打开了盒子,目光所及,不由一阵惊喜! !! 正文 第81章 青花臂搁 盒子里放的,是一对龙凤佩。而原料,就是唐易交给林娉婷的那块血色红翡。 龙佩和凤佩放到一起,能合成一个圆形。但是分开,又是独立的龙佩和凤佩,龙和凤单独来看,仪态自然,看不出是一个生硬的半圆。也就是说,合起来的时候,接触的地方是借助龙和凤自身的特点,十分巧妙。 “设计得太棒了!”唐易叹道。设计这一对龙凤佩,自然花了林娉婷不少心思。尤其是想到唐易喜欢古玩,还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个老的红木盒子。还真是巧了,这个盒子可能以前是放圆形物件的,底槽放上龙凤佩正合适。 “傻瓜,你就不想说点儿别的么?”何荷在一旁打趣道。 “呃。”唐易看了一眼林娉婷。林娉婷低头踢着脚尖,脸色微红,何荷则朝着唐易挤眉弄眼。 这时候了,唐易再不吭声那真是太怂了,他拿起凤佩,“送给你吧,工钱我就不给了啊!” “嗐!提什么工钱!送东西有这么送的吗?”何荷抓起唐易的手,直接把凤佩放到了林娉婷的手上! 两人双手接触,凤配夹在中间,竟一时没有分开。 “哎,哎,差不多行了!”何荷瞅了瞅周围的人,咳嗽了一声。唐易急忙将手拿开,而林娉婷也抽回了手,不过,却攥住了这块凤佩。 “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吧!”唐易定了定神,轻声对林娉婷说道。 “好啊,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得手了就把我扔一边!”何荷大叫了起来。 “晚上再联系吧,我先走了。”林娉婷看了一眼唐易,神情略带忸怩,随后转身向车子走去。 “我的姑奶奶,我回头请你吃大餐!”唐易朝着何荷拱了拱手。“这还差不多,说好了哈!”何荷看着唐易的囧样儿,哈哈一笑,快步追上了林娉婷。 看着卡宴车缓缓离去,“嗨!”唐易突然握拳,蹦了个高!毕业之后,他很少有这么兴奋的举动了,不过此时幸福的机会从天而降,他一个热血小青年,确实很难控制自己。 龙凤佩上都已经穿好了绳子,唐易直接挂到了自己的脖颈上,轻轻用手按了按,这才回身走进了店铺。 直到接近中午,阁宝多里的人才基本走光了。其实,上午主要是一些店铺老板来捧场,客人不多,也没卖几样东西。中午吃了饭,唐中峰在家休息,唐易和毛逐回到店里,第一天开张,那可不能早关门。下午比较热,暂时没有客人上门,两人坐着抽烟闲聊。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整天面对着古玩,抽烟打屁,来了买家,一通忽悠,来了卖家,识宝捡漏。神仙一样的日子!”毛逐翘着二郎腿,呵呵笑道。 “漏哪有那么好捡!”唐易捡漏越多,就越觉得捡漏不易。这似乎有些矛盾,但是却偏偏是这么个道理,就好似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一样。 正说着,阁宝多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提着一个大旅行箱走了进来,“新店开张,恭喜发财!” “你好,想看看什么?”唐易起身招呼道。 “哦,是这样,看这边新店开张,我带了些东西,看看店里需要么?”年轻人带着点儿南方口音。 “这旅行箱······”唐易看着旅行箱说道。 “都是瓷器,我是瓷州来的,先看看?”年轻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将旅行箱放到一张闲置的椅子上,然后打开了。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毛逐上前,先看了起来,唐易笑了笑,也站在了旁边。 旅行箱里,真是琳琅满目,基本都是重器,什么汝窑三足奁,元青花梅瓶,成化斗彩人物杯,雍正珐琅彩赏瓶,等等。 这看得唐易和毛逐快疯了,这尼玛还用上手吗?要是真货,一个旅行箱里的东西起码值好几个亿,谁敢这么拎着就进来了! “哥们儿,你这是要把我们阁宝多改造成博物馆吗?”毛逐最后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还给年轻人递上了一根烟。年轻人一愣,随即明白了毛逐的的意思,也是一笑,接过烟点了才张口道: “别误会,本来就是高仿品。现在哪个店铺不弄点儿?蒙着就蒙着了,蒙不着摆在店里也好看,再不行,直接标上高仿鉴赏品,当工艺品卖不也挺好吗?” “好像很有道理啊!”毛逐喷了一口烟,拿起雍正珐琅彩赏瓶,仔细看了看底款,而后说道,“不过,你这算什么高仿,你看看‘雍正御制’这几个字,看着就缺斤短两!” “呵呵。”年轻人干笑了两声,“毕竟是仿品嘛!”自己就把原先的“高”字去了。 随着毛逐拿走这件赏瓶,唐易的目光突然集中到旅行箱里的一件青花臂搁上。这件青花臂搁也不是什么老东西,青花发色黯淡,釉面粗糙不平,但是,图案却是一对环抱的太极鱼! 这,和他打碎的那件青花臂搁一模一样!那件青花臂搁里,暗藏九宫龟甲,早已灰飞烟灭。 唐易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想了想,这才拿起了这件青花臂搁,看了看,缓缓说道:“这东西,恐怕是你这箱子里最老的东西了吧?” 这青花臂搁虽说也是现代工艺品,但却不像是新烧制成的,唐易恍然间有种感觉,觉得应该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 “有眼力啊!”年轻人说道,“这东西原本是一对,是一个烧窑的老师傅的,另一只没了好多年了,这一只他画草稿的时候当镇纸用。” “跟了老师傅这么多年,怎么会到你手上?”听了“一对”的说法,唐易的心里又是一阵悸动,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略有几分颤音。 “嗐,这是他烧的最后一批窑了,我多出了几个钱,他就把这件青花臂搁搭给我了。”年轻人却并没有当回事,抽着烟随意解释着。 “也不能让你白来不是,这青花臂搁有个几十年的年头了,我收了吧!”唐易清了清嗓子,快速说道。 !! 正文 第82章 定情一吻 年轻人看了一眼唐易,“咱们今天算是有缘,我看你挺讲究的,这样吧,我送给你,当交个朋友,这批仿品确实一般,但是在瓷州,一流的高仿多得是,要想进货,多照顾我的生意就是了。” 说罢,年轻人还留下了一张名片:古瓷器研究合作社,皮修。 “皮修(貔貅)!这名起的,只进不出啊。就冲你这名,我也不能不出钱。”唐易笑了笑,拿出五百块钱,硬塞到皮修手里,“多了少了的,就算个意思吧。” 皮修急忙推挡,唐易坚持把钱塞给了他。 “说你是个讲究人,果然不假。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要是想到瓷州进货,只管联系我。这就告辞了!”皮修最后也没再推辞,就此收起旅行箱打算告辞。 “莫慌!皮兄,我还有件事想问问,这一对青花臂搁,这个老师傅是怎么得到的?”唐易已经买下这件臂搁,便没了顾忌,接口问道。 “他还真给我说过,说是他当年曾给了一个乞丐一碗热汤面,那乞丐送他的。这东西做工一般,他也没当回事儿,后来被一个朋友拿走一个,这一个就搭给我了。”皮修回忆着说道。 “这瓷州的乞丐身上都带着瓷器?”唐易笑问。 “这就说不清了,有时候有的事儿,就是个机缘巧合。”皮修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皮修收拾旅行箱告辞,临走时,唐易也给了他一张名片。 “你这是想留条路,日后到瓷州有个熟人?不过我看这小子像个江湖骗子,找他未必有用。”皮修走后,毛逐在一旁说道。 “也不全是,这臂搁年头不长,但有可能是特殊年代的物件,我只是有点儿侥幸心理,怕里面藏了东西。”唐易拿起臂搁说道。 “我靠,你这都快成精了啊!”毛逐又是一阵吃惊,唐易的变化太大了,想法越来越精巧,思维越来越严密,简直是用看得见的速度在进步。他自是想不到,正因为另一块同样的臂搁里的龟甲,才使得唐易有了如此变化,现在,又出现了同样一件臂搁,皮修又说原本是一对,唐易焉有不拿下的道理? 只是唐易也没想到,臂搁居然是一对,而且另一件就这么“找”上门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神秘莫测的龟甲给唐易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另一块臂搁里,难道还有一块龟甲?或者,还会有什么物件呢? 唐易立时就有了一种砸开臂搁的冲动,但终究不能当着毛逐的面儿这么干,略一沉吟,便先放下了。 傍晚时分,唐易和毛逐都在低头忙着发微信,唐易是给林娉婷发的,很快敲定了吃饭的时间地点。发完后,唐易发现毛逐神态怪异,一会儿抿嘴轻笑,一会儿皱眉沉思,于是悄悄走到毛逐旁边,一看微信接收人,居然是泛古堂的吕疏桐! “干什么?!”毛逐猛然发现唐易来到了身边,立即捂住手机嚷道。 “你真想搞姐弟恋啊!”唐易笑了起来。 “我哪能和你这样的老牛比,就知道吃嫩草!快走吧,和嫩草约会去吧!”毛逐撇了撇嘴。 唐易一看时间,确实是该走了,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儿等吧,于是嘱咐了毛逐几句锁门的事儿。临走时,唐易想了想,还是把那青花臂搁放进了包里。 “一件破臂搁,放柜台上也没人买,你倒当成宝了!”毛逐见了,顺嘴说道。 “我练书法垫手不行?家里正缺这个玩意呢。”唐易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店门。 唐易和林娉婷约的地方还是南山路那家西餐厅,两人都懒得多想去哪里吃,再说现在的重点不是哪里吃,而是一起吃。 见面的时候,两人都似乎有点儿尴尬,话不多。无意间,唐易突然看到,林娉婷的脖颈处,露出了一截挂绳。龙佩他已经挂在身上了,挂绳自是十分熟悉,林娉婷脖颈处露出的挂绳,正是同一挂绳,也就是说,她也把凤佩挂在了身上。 唐易心中一阵欢喜,不由自主从胸口掏出那块龙佩,“谢谢你的礼物,我也带上了!” “为什么要加一个‘也’字?你以为我挂的是凤佩么?”林娉婷的大眼睛晶莹光亮,嘴角微微上翘。 唐易虽仍然微笑,但心里却凉了一下,“那你带的什么,能让我看看么?” 林娉婷慢慢把挂绳提了起来,凤佩露了出来! 看到唐易哭笑不得的表情,林娉婷得意地笑出声来,“咯咯咯咯。” “这鬼丫头。”唐易抓了抓头发。林娉婷时而淑女万方,时而古灵精怪,有时候还真让唐易摸不着头脑,就像捉弄唐易前女友的二代男友那次,她居然想出“女秘书”的招儿。 不过,经过这一个小环节,两人尴尬的感觉少了很多,很快便说说笑笑起来。 夏日天长,两人吃完饭的时候,外面仍是大亮,“现在回家似乎有点儿早啊!”唐易说了一句,“不如,不如我们看电影去吧!” “有什么好片子么?”林娉婷身体摇晃着,仿佛十分放松,婀娜的身段和绝美的脸庞,引爆回头率。 “去了看看吧。”唐易看得也是醉了,不假思索张口说道。 “行!”林娉婷点点头。 到了影院,两人选了部热映的美国大片。 片子倒是不错,但是唐易从一坐下就心猿意马,总想干点儿什么,但是却没有机会。怪了,人家美女就坐在你身边,怎么会没有机会?嗯,说的是唐易没有调试好自己的心理,机会,是这个意思。 眼看片子过半,唐易实在忍不住了,也不多想了,直接抬起手来,抓住了林娉婷的小手! 林娉婷一愣,但是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唐易放了心,开始摩挲起来,温软滑腻,柔弱无骨,从手心一直爽到心底。 此时,林娉婷突然反扣住唐易的手,然后用手指抓挠起唐易的掌心来。唐易吃吃笑了一声,“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嗯。”林娉婷低低应了一声,将头轻轻靠在了唐易的肩膀上,复又说了一句,“我不打算回英国了。” 唐易的心里那真是东风吹战鼓擂,侧身轻轻托起林娉婷的脸颊,对着小嘴直接就吻了下去。 ps:首现盟主,感谢一直以来的默默大力支持! !! 正文 第83章 八棱骨戒 林娉婷没有推挡,闭上眼睛迎了上去。 水到渠成,一番甜蜜的纠缠······ 直到唐易回到家中,坐到自己房间里,还在回味舌尖的味道,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兀自笑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挎包都忘了拿下来。 取下挎包时,唐易突然又想起了那件青花臂搁。初得美人心,光顾甜蜜去了,差点儿把这青花臂搁给忘了! 老爸老妈都在客厅看电视,拿着这件青花臂搁,唐易思虑良久,最终决定还是砸开看看。 拿起青花臂搁晃了晃,并没有什么动静。 唐易看了看房间里平时锻炼用的哑铃,然后又用一块毛巾把臂搁裹上,对准其中的一头,砸了下去! 臂搁的一头碎裂,发出一声闷响,唐易急忙拿起来一看,果然是空心的!用小手电一照,里面嵌了一件圆环状的东西,似乎还比较紧密。唐易如法炮制,又砸掉了一部分,乳黄色的圆环状的物件用手能勾到了! 唐易抻乎着劲儿,慢慢把这小物件掏了出来! 看似是圆环,但仔细观察,竟然是一件外侧微有八棱的小环。看粗细,应该是一件戒指,看材质,应该是骨制的。 这骨质戒指的八个棱面上,刻有八卦符号。而指环的外侧虽然微有八棱,内侧却是圆环,结合外棱面刻的八卦符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太极八卦。 那块已经灰飞烟灭的龟甲上,刻的是九宫八卦,而这枚骨戒上,体现了太极八卦。这青花臂搁若真如皮修所说是一对,那这枚骨戒和那块龟甲,很可能原先是在一起的。 唐易突然想到,那块龟甲不大,约有扑克牌大小,似乎上面还有一个小孔,孔道略呈钥匙孔状,很可能被人穿绳佩戴过,而这枚骨戒,包浆醇厚,也必是经常把玩之物。 龟甲,骨戒,甲骨成双,看似玄机无限。 难道,在藏于这一对青花臂搁之前,这一对甲骨物件,是某个人的随身佩戴把玩之物? 唐易的脑中不断闪现一个又一个念头,只是可惜,这些念头根本都无法求证。 最终,唐易盯着骨戒上的八卦符号,心思开始激荡起来。 自己的鲜血无意中沾到龟甲上,由此得见宝光,如果再将鲜血滴落到这骨戒上,会发生什么?唐易反复思量,首先猜测的,就是很可能会出现异象,他由此增添更为强大的能力。但是,唐易也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不仅这枚骨戒灰飞烟灭,他原先能看到宝光的异能也跟着消失! 唐易盯着骨戒,奇思异想不断,始终犹疑不决。 正在此时,拿在手中的骨戒上的八卦符号好似转动起来,随即,脑中的九宫格也隐隐闪现出来。两者之间好似产生了某种联系,却又分别独立在脑中和手中,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如果非要生硬地打一个比方,倒很像是一对兄弟之间的感情。 唐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种感觉随即消失无影无踪。 脑中一片平静,骨戒还是骨戒,上面的符号很清晰,并没有转动。 唐易定了定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他陡然间打消了滴血实验的念头,拿着骨戒,比量了一下,戴到了自己的小指之上。这倒不是唐易随意为之或者特别喜欢小指,而是他身高手大,这戒指的内径,只能戴在小指上。 不大不小,十分熨帖。 唐易本就是个心宽的人,加上此时睡意袭来,他简单打扫收拾了碎瓷片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小指上的骨戒,在黑暗中仍旧泛着一种特殊的光泽。 唐易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景象很是奇怪,无景无物,一片空灵。只是有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始终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先是沉重的叹息,随后是一阵惊讶声,接着是一阵笑声。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因万般莫强求。”最后,唐易听到了这一句话,声音仿佛渐去渐远。 他猛然间醒来!从床上翻坐而起。天已然大亮,原来已经沉睡了一夜! 这句话显然是一副对联句,上联尽人皆知,只是下联却重新对过了。 “哗!”唐易拉开了窗帘,朝阳初起,阳光明媚却不刺眼,万物都沐浴在这光辉之下。 唐易闭眼沉思,恍然间似乎明白了。当时龟甲曝光入眼,本是自己用龟甲刮去碎瓷片,沾上鲜血,乃弹指间无心之举。此时面对骨戒,自己欲刻意滴血尝试,其实已经违背了朴素的顺其自然的道理。 唐易此时的悟性,和当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他重新审视骨戒,却发现一切照旧。“时机未到,莫强求之!”唐易心下坦然,用手轻轻转动骨戒,走出了房间。 餐厅里,老爸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正要去叫你起床呢!”易素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告诉唐易,现在手头宽裕了,他们准备给唐易买一套好点儿的房子,毕竟到了谈女朋友的年纪,现在有房有车是很关键的硬件,应该早准备。 以唐易现在的财力,买房子倒不是什么困难事儿,但老爸老妈这一说,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件心事。 他和林娉婷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只是两人“私定”。林娉婷出身豪门,老爸开着大规模的珠宝公司,外公又是古玩界泰斗,而林娉婷的母亲在政协工作,级别已到正厅。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唐易,别看现在自己有点儿钱了,但还是门不当户不对,林娉婷家里这关可不好过!唯一可能帮自己说话的,可能就是秦老,但林娉婷父母这关,肯定更为重要。 唐易揉了揉眉心。虽然现在刚刚开始,还不到见家长的时候,但终究是要见的。 吃着想着,唐易有些心不在焉了。“爸,妈,我吃饱了,去店里了,你们慢慢吃。”很快,唐易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唐中峰点点头,易素梅则跟着唐易到了门口,悄声嘱咐道:“要是喜欢那个叫林娉婷的女孩儿,就大胆追,有机会别错过了。” “妈!我自己有分寸,你就别管了!”唐易说着,快速出了门。 出了楼向东,微风拂面,太阳耀眼,唐易抬手遮挡,此时,他却发现骨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 正文 第84章 黑药丸子 迎着风迎着太阳,骨戒上,一点一点爆出了开片(附注)! 开片的速度不慢,但肉眼仍能明显看清楚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四分钟才停止。 在骨戒开片的过程中,唐易只觉得一丝丝清爽从手指渗入,如同血液般在身体内流淌,最终汇入了脑海之中,无声无息。整个身体一阵轻松,仿佛卸去了万斤的重担。 而大脑中,也是一片清明,仿佛如阳光普照,通透异常。 再看那骨戒,已经变了另一番模样,布满了开片。而这开片密集均匀,不仅不难看,更是别有一番美感,而且骨戒表面油润依旧,并没有变得干涩。 唐易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继续向古玩街走去。 来到古玩街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虽说是周日,但这古玩街上的店铺,还有一半儿没开门呢。不过,两侧摆地摊的人已经不少了。这地摊不比店铺,很多人都是收了东西带来,来得早走得也早,这也使得专门逛地摊的人来得也早。 在距离多宝阁不远的路边,唐易看到一个胖头大脸的中年胖子正在摆摊。胖子套着一件宽大的圆领体恤,嘴上叼着一根烟,手里转悠着两个黑不溜秋的健身球,极为悠然自得。 这一对健身球非金属非玉石,在初起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像一对大大的黑药丸子。 唐易本来是被胖子的悠然自得的神态吸引,但目光不知不觉定格在了这一对健身球上 。 这一对健身球似乎比常见的手玩健身球小一些,直径接近五厘米,黑乎乎的,猛一看,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定睛之时,这上面却浮动起一层淡青色的宝光,厚度不菲。青色宝光,对应的应该是木质属性,但是却看不出半点儿木质的影子。因为上面包浆挺油润,看起来倒像是角质的东西。但角质的东西,如犀角,应是黑色的宝光。 这倒有点儿意思了。 面对这一对健身球,唐易的脑中,却出现了比之以前的直觉更为详尽的思路。以前的直觉,只是一种简单的评价性判定,而这一次,却是一种完完整整的分析和鉴定。 唐易的笑意更浓,心中陡然一亮:幸亏昨晚没有贸然滴血尝试,“无因万般莫强求”,原来这所谓的顺其自然,来得这么快。那指间骨戒开片之时,似乎是“灵气”入体,让自己的鉴宝之能又猛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早啊!”唐易在摊前蹲了下来。 “早啊,老板,看看有喜欢的么?”胖子见有人来,热情招呼道。唐易心想,现在这古玩摊上的称呼,都成这样了,见了年轻一点儿的,叫老板,年长一点儿的,叫领导。 “东西够杂的呀,这对‘苹果圆’型不错,就是小了点儿。”唐易顺手拿起摊子上的一对文玩核桃,笑着问道。文玩核桃种类繁多,常见的无非狮子头、虎头、官帽、公子帽几种,这‘苹果圆’是狮子头当中的一种,因外形圆润酷似苹果而得名,金钱底,梅枝纹,深受核桃玩家的喜爱。 当然了,唐易拿起这对苹果圆,并不是他想买这对桃核,而是冲着胖子手中的“黑药丸子”去的。这核桃把玩和健身球把玩类似,都是在手中盘旋,容易牵引话题,而且他说个头小,也是因为胖子手中的健身球要比这对核桃大得多。 “不小了,四点二的边儿,再大可就贵多了!”胖子笑着解释。这文玩核桃,两边的大小,以四厘米为界限,好品种,超过四厘米,每多一毫米,就可能多不少钱。 “我手大,抓着有点儿空。”唐易抬头,目光很“自然”地落到胖子手中的“黑药丸子”上。 胖子一看,这是看上我手里的这对东西了,抬手递给唐易,“看看这对儿怎么样?” 唐易接了过来,分量不重,仔细看一下,表面的风化纹细密,包浆酥润,黑得透亮,手感绵柔,拿在手里真是很舒服。 “这是什么质地的,怎么这么轻?”唐易“认真”问道。 “我也是刚收上来没几天,还没研究呢,刚才有个老大爷看了,说是黑牛角的!”胖子说道。这一番话,听得唐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是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显得这胖子憨直可爱。 “他怎么不买?”唐易接着问道。 “他嫌轻,想弄对压手的,从我这里买了一对泰山玉的健身球走了。”胖子还真是毫不隐瞒,有啥说啥。泰山玉是一种地方玉种,在有些玩家眼里,根本算不上“玉”,因为其主要成分是蛇纹石。不过应了“泰山石敢当”的文化内涵,市场上还比较受欢迎。 唐易一看,这胖子是真没看明白这对“黑药丸子”,“我确实看上了,您开个价儿吧。” “这么大个儿,就是黑牛角也很少见了,你给两千吧!”胖子咧嘴,眼角的皱纹层叠起来。 好嘛,刚说这胖子憨直可爱,这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如果真是黑牛角的,充其量几百块钱,他自己说是黑牛角的,却又报出了如此高价。 唐易心想,敢情这是个笑面虎啊。不过,唐易此时的心情确实很不错,而且新店开张,也需要个好彩头。 “这样吧,我也不和您多讲了,来个吉利的,1888块,我买了。”唐易想了想说道。 “老板,你是个仁义人哪!”胖子一愣,他真没想到唐易竟然这个还价法儿。这地摊上的古玩买卖,卖家出了价,买家几乎没有不讲价的,而讲价还一般都挺狠。唐易这也是讲价,但其实就相当于没讲,还送了一个这么吉利的彩头。这才使得胖子如此感慨。 不过,感慨的同时,他心里也暗暗犯起了嘀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附注:开片 开片这个说法,本来是用在瓷器上的,指的是釉面的一种自然开裂现象,主要是泥胚成型问题和釉料膨胀系数不同导致的。后来反被匠人所掌握,刻意制造开片,比如著名的哥窑开片,“金丝铁线”成为一大特色。 后来,开片这个说法延伸到其他器物上。比如骨制品,骨制品日久易裂,细碎的裂纹也如瓷器开片一般。再比如时下受很多人欢迎的星月菩提,把玩久了,珠子表面也容易出现开片现象。 !! 正文 第85章 千年化瑿 见胖子赞了一句“仁义”便陷入沉思,唐易接着问道,“这个价儿还不行么?” “行!拿走吧,什么人什么命,我只赚我那份儿!”胖子说着,将这一对“黑药丸子”递了过来。 唐易昨天和林娉婷出去,特地带了几千块钱,结果花了不多,剩下不少,点出钱来,递给了胖子。看着胖子嘀咕的神色,唐易又忍不住说道,“您要是不想卖,可以找个专家鉴定一下,然后确定了价值再卖!” “不用了,我收来的也不贵,赚这么多就可以了。不过,老板,现在已经卖给你了,你要是不介意,愿意给我说说最好了。”胖子找了零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呃······”唐易一时语塞,首先这不合行里的规矩,其次,这胖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万一是件宝贝,这不是自己找难受吗? 胖子见唐易很是为难,便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 “我说,要是是件宝贝,你这不是自己找难受么?”唐易还是说了出来。 “那倒不会,这宝贝讲究个缘分,不管是捡漏还是打眼,看似偶然,其实都是必然的,这我懂,要不我说什么人什么命嘛!”胖子笑了笑,眼光却闪烁不定。 听了这些,唐易掏出烟,给胖子递上了一支,“您要是真想听,我就给你讲讲,不过我这可是坏了行里的规矩,纯粹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 “嗯,不是你坏的,是我要求的,讲吧。”胖子深深吸了一口烟。 唐易轻轻转动手中的“黑药丸子”,“这东西,不是黑牛角,像是琥珀。” “什么??”胖子手中的烟差点儿掉了,“琥珀不都是黄的红的,有透明的有不透明的,但是从来没听说黑的啊!” “琥珀的分类比较复杂,从传统习惯上来说,透明的叫琥珀,不透明的叫蜜蜡。这一对儿,不是蜜蜡,应该是琥珀。”唐易也抽了一口烟,索性详细解释起来,“你说的黄色的,叫金珀,红色的,叫血泊,还有蓝的叫蓝珀,绿的叫绿珀。” “那这个叫黑珀?”胖子忍不住插嘴问道。 唐易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黑色的,叫瑿珀,其实也不算纯黑色,正常光线下照射是黑色的,如果用强光照射,则有可能透出别的颜色。我还没用强光手电照,所以也不知道透出什么颜色,要是什么也透不出来,那就可能是人造品,我就亏大了!” 唐易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同时给胖子一个心理安慰。 “哦,原来如此。要真是瑿珀,那该值多少钱?”胖子又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瑿珀比较罕见。但是我知道的是,如果是人造品,几十块也值不了。”唐易这句话的含义比较明显了,就是捡漏比打眼的几率要小得多,同时也是要终止谈话的意思了。 胖子外憨里精,岂能不明白?“谢谢,谢谢,今天长知识了,你忙你的吧!” 唐易点点头,起身离去。 “南山植松苗,深根定生苓。千年化瑿珀,岂比春菘荣。”唐易一边走,一边轻轻吟出了这首诗。而根据脑中出现的分析鉴定,这一对健身球应该是极品瑿珀,当为明末清初之物,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宝贝。琥珀硬度不高,性脆,历经三百多年,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瑿珀的瑿(yi)字,本是指黑色美石,从玉字底儿也能看出来,所谓玉有九色,玄如澄水曰瑿。瑿珀自古以来就很少见,被尊称为“众珀之长,琥珀之圣”。 现在市场上,所能见到的瑿珀,基本都是产自缅甸,光照稍强,就能透出红色,料质的纯粹程度也参差不齐。而极品瑿珀,哪怕对着强烈的阳光看,也是不透明的黑色。要想验证,只有用强光手电照射才能透出红色,其中,又以樱桃红最为名贵。 琥珀生之于木,所以唐易看到的才是青色宝光,因为年份不长,所以青色很淡。而断代明末清初,则是从包浆、风化纹等种种痕迹分析鉴定而来。 边走边想,唐易不知不觉就到了阁宝多门前。进入店内坐下后,他虽然相信定是瑿珀无疑,但在心理作用下,还是拿起了强光手电照射。 不料,电力所剩无几,强光变成了一般光,照不出什么来。 唐易放下手电,继续想到,能用极为珍贵的瑿珀做成一对健身球来把玩的,当年绝对不是一般人,只是这健身球不比其他古玩,没有明显线索,确实无法考证具体来历。 不仅来历不好判断,其实这瑿珀的价值也不好判断。因为古时关于瑿珀的描述和现在新矿出的瑿珀,品质差距还是比较大的。就如这一对健身球,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如此极品的料质。当时唐易说不知道值多少钱,其实并不是不想说,而是确实不好算。 越不好算,唐易越想弄明白。 他打开电脑,开始上搜索。结果发现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曾经提到,瑿珀是琥珀里最贵重的,其价值是黄金的五倍。 《天工开物》算是很靠谱的一本书了,所以这些信息还是可信的。只不过说得很笼统,价值是黄金的五倍,那是同体积还是同重量?瑿珀密度比黄金小得多,那就按最吃亏的同重量的算法,就是一克瑿珀价值五克黄金。 当然,不能用今天的金价,得先算出明代的价值。亏得唐易是学历史的,明代的黄金购买力还是很惊人的,一两白银,可以办一桌豪华的酒宴。当时十六两是一斤,一两白银就是三十多克。而一两黄金大致顶得上十两白银。 唐易大致估算一下,当时的一克黄金,顶得上今天三千块,那一克瑿珀就是一万五千块! 这一对健身球,每个球都应该在100克上下,两个取整两百克,那就价值三百万! 而且,这仅仅是按照明代的市价,单从材料的价值来估算的!还没有算上这历经三百多年的古玩价值!以此算来,如果真的上拍,多出一两百万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唐易正暗自琢磨,阁宝多的店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冲了进来! !! 正文 第86章 上门退钱 “你这个骗子,不到两千块钱就骗了我爸的宝贝!”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但是个头儿长得不矮,身板也比较壮实,头上染着土气的黄毛,一只耳朵上还有俩耳钉。 唐易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这是找后账来了! 想是那胖子自己不好意思找后账,却让儿子来了!这古玩行里的规矩,买家捡漏,卖家是不能找后账的,同理,买家打眼,也不能找卖家的后账。如此看来,这胖子也太不讲究了! 一边从唐易这边问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一边又让儿子来找后账!想到这里,唐易怒气陡起,“有事说事,别他妈骂骂咧咧,你再说一句骗子,我把你踹出去!” 唐易身材高大,又是在自己店里,这一声怒喝,倒是震了少年一下,不由在距离唐易一米处停住了脚步。 “你花了不到两千块钱,买的一对琥珀健身球,值上百万!这不是骗是什么?”少年看了看唐易,气势上虽弱了一些,但声音仍旧不小。 “没你的事儿!把你爸叫来,你再大呼小叫,我报警了!”唐易盯着少年说道。其实,这又不是擅闯民宅,纯属生意纠纷,报不报警的,根本是没用的事儿,就是民警来了,也就是来个调解。 但是,这少年纯粹一个小混混,哪懂这些,一听报警,顿时就有些蔫了。 “哎呀,误会误会。”此时,那个胖头大脸的中年胖子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这行里的规矩,想必您应该清楚吧?”唐易见胖子走了进来,冷哼一声,就势在椅子上坐下了。 “我懂,我清楚。这不是刚才在摊上又有人买东西,我问了几句你说的这个瑿珀,结果那人说起码值上百万,结果被我儿子听到了。”胖子忙不迭地解释道,眼中却仍旧闪烁不定。 根据胖子的说法,他这个儿子,从小不听管教,整天瞎混,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今天早上又跟胖子来要钱,正好摊子上有买主,他就在一旁等着,结果胖子说了瑿珀的事儿,那买主十分惊讶,就说如果真是瑿珀,起码值上百万。 买主走了之后,少年拉住胖子非要问个明白,胖子就告诉了他。唐易走的时候,边走边想,走的挺慢,阁宝多距离这个摊子又不远,胖子看到唐易走进去了,于是一并告诉了少年。 少年一听,就跑了过来。胖子本来想立即跟上来,但是摊子不能没人看啊,赶紧和旁边相熟的摊主说了下帮忙看摊子,这才跟进了店里。 唐易听了,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要是没有想法,谁会盯着买家看去了哪里呢?胖子听人家说这一对健身球值这么多钱,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只是毕竟是在古玩街上混的人,自己不方便冒头儿罢了,正好顺势让儿子过来,他押后助阵。 “几百万的东西,恐怕他俩不容易这么松口!”唐易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通,这才张口问道:“你想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退货还钱!”少年一看胖子来了,形成二对一的局面,口气又硬了起来。 “哟,这是干嘛呢?”此时,阁宝多的门又被推了开来,是毛逐走了进来。 “正好。您给评评理,这个店老板花不到两千买了我爸上百万的东西,算不算诈骗?”少年不知道毛逐的身份,还以为来了客人,立即叫嚷道,这次,连“诈骗”这个词儿也用上了。 而胖子的眼睛也盯上了毛逐,但是却没有说话。 毛逐一眼就看到了唐易拿在手里的一对黑不溜秋的健身球,一看少年这劲儿头,冲着少年嚷道,“你喊什么?这是我们老板!” 少年一听,立时变了脸色,心里暗骂,原来是对方来了帮手,刚要说话,却见毛逐对唐易说道,“老板,不是说了么,你就管钱就行了,不要收东西了!这一对塑料球值两千?还等什么,退给他把,有人来送钱还不要啊?”说罢,悄悄朝唐易使了个眼色。 “小孩子的话我不听,您确定要退?”唐易听了毛逐的话,心里一动,盯着胖子问道。 毛逐的话,确实让胖子又有点儿犹豫了,是啊,这东西收来不过两百块,要真是宝贝,哪能这么轻松?现在琥珀造假这么厉害,要真是人造的,自己恐怕连两百块也卖不出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从我手里买的东西么?”胖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嗫嚅道。 “是,要退先给我钱!”唐易故作昂扬状。 “我能不能先看看?”胖子又问道。“那不行,你拿着东西跑了怎么办?先退钱!”毛逐喊了起来。 唐易摆摆手,“看吧,不过你想清楚,要真是跑,那就成了抢劫了,罪名可不小!” “还是入室抢劫!”毛逐加了一句。 胖子眼珠转了两下,没有说话,点点头,上前从唐易手中拿过了健身球,这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到了唐易放在一边的强光手电上,“我能用下手电吗?” 这一问可真是太过分了,是唐易告诉他的瑿珀用强光手电的鉴定方法,他却在这时候要用人家的手电。“都说财迷心窍,真是不假,这种话都能张开口。”唐易心里起了一阵厌烦。 不过,他已经用过这手电,早知道电力不足了,便冷着脸点了点头。 胖子拿起手电,真就对着健身球照了起来。唐易这个强光手电,是智能型的,电力一半以上,光源正常,电力不足一半,光源的亮度也会变为正常时的一半。用过强光手电透视深色东西的人都知道,这亮度减少一半,表面上看都是明晃晃的差不多,但是真的照在东西上,差别可大了,很多东西本来能打透,只有一半那就打不透了。 胖子不知道啊,打开一看,还是有光,也是明晃晃的。说实话,在没有光源对比的情况下,还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但是,他拿着照了照,却发现球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其他颜色,依然是黑的。 “赶紧给我钱,把这一对球拿走!”唐易看胖子已经用手电照着看了,立即来了这么一句。 !! 正文 第87章 不速之客 本来胖子还想仔细照照的,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叫苦,“尼玛,原来他已经照了,恐怕真不是什么宝贝,说不定他正想退呢,我这就送上门来了!” “熊孩子!怎么拉都拉不住,净给大人添乱!”胖子突然朝着少年吼了一句。 唐易冷笑一声,这演技,比当时徐宽请来的群演差远了,立即又重复了一句:“抓紧给我钱,把你的东西拿走!” “老板,这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儿,你多担待!我刚才看了,确实是我卖给你的东西,那就应该按照行里的规矩来,这怎么能找后账呢?”胖子笑着将一对健身球轻轻放到了柜台上。 “那不行!你都说了退了,哪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毛逐抓起这一对健身球,作势要还给胖子。 “老板,你看······”胖子讪笑着看向唐易。 唐易故作沉思,并不作声。胖子尴尬地又朝着少年骂道,“赶紧滚!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少年一看胖子仔细看过之后又不想退货了,心里也基本明白了这东西肯定是不值钱了,转而低头走出了店面。 “我是个守规矩的人,但是你这么一闹,我确实没法收场。这样吧,咱们立个字据,谁都别找后账,这事儿就算了了!”唐易终于开口道。 胖子的眼珠又转了起来,心道,“要不是好东西,他干嘛要立字据呢?” 看着胖子的神态,唐易接口说道:“就算我花钱买个清静,我这开店的,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闹腾,坏了我的声誉!” 唐易这么一说,胖子的犹疑被打消了,“原来是年轻人要脸面,又怕闹腾。也好,立了字据我也不怕他找我了。”胖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了口:“好,好,咱们这就立字据。” 唐易找出了一张打印纸,刷刷刷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递给胖子,胖子拿过来签了名字,正要离去,却见毛逐递过来一盒印泥,“你这名字谁知道真的假的?还是按手印比较靠谱。” 胖子略一迟疑,但毛逐仍将一对健身球拿在手中,一副随时退货还钱的架势,胖子咬了咬牙,最终按上了手印。 “黑牛角?”毛逐看着胖子离开了店面,这才一边仔细端详健身球,一边向唐易问道。 “瑿珀!”唐易想起胖子那一副唯利是图的样儿,不由摇了摇头,“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天生摆地摊的命啊!” “什么?”毛逐又看了看,“看风化纹和包浆,还真有点儿老琥珀的意思,不过他刚才不是用强光手电照过了吗?” “那手电,电不足了,不然我怎么能让他照!”唐易拿起这一对健身球,“照不照的,我看是没问题。” “别,我赶紧充电,你觉得没问题,我得见识下这传说中的宝贝,现在市面上所谓的瑿珀,其实都是深色的血珀。”毛竹说着,拿起手电和充电器,开始充电。 就在此时,阁宝多的玻璃门又被推开,一名三四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的发型一丝不乱,衣装干净而挺拔,嘴边的留出了一圈胡子,但却修剪的十分整洁有型。 “请问唐老板在吗?”男子开口,字正腔圆,只是不太连贯。 “我就是,请问有何贵干?”唐易起身上前,打招呼道。 “你就是唐老板?”男子的脸上出现吃惊地表情,仿佛不太相信。 “我就是阁宝多的老板唐易,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唐易微微一笑,手里仍旧盘玩着两个健身球。 “想不到唐老板这么年轻,失礼了!”男子身子前倾,微微低头道。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唐易手中的健身球,目光不由停顿住了,“这是······瑿珀?” “先生好眼力。难道先生是为了这一对瑿珀手球来的?”唐易有些奇怪,这男子看起来想来买东西的,但是开头却叽里哇啦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说着说着,又盯上这对健身球了。 “哦,不是,突然看到了,所以问问。唐老板果然年少高才,佩服佩服!”男子又来了一通客套。 “你还是坐下说吧,我看半小时内你也未必说到正题。”毛逐笑着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笑了!”男子的神色略显尴尬,稍一停顿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唐易随即也在另一边坐下了。 落座后,男子正身对唐易说道:“唐老板,鄙人河野平,是慕名前来!” “何先生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直说即可。”唐易听了这个名字,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姓“何”。 河野平的眉头微皱,立即又解释道,“唐老板,鄙人姓河野,单名一个平字。” “河野?”唐易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河野先生是倭国人?” “呃······”河野平对“倭国”这个称呼显然有些不快,但并没有发作,回应道,“鄙人正是扶桑国人,长期来往于扶桑和华夏之间,做得也是古玩生意。” “怪不得华夏语说的这么好。”唐易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些抵触起来:“说来说去,是个倭国古玩商,不少好东西,都被这帮丫挺的弄到倭国去了!” “河野?”唐易想着珍贵古玩外流的事儿,突然又想起,明代倭寇海患横行,这“河野”,似乎就是当时倭寇中曾经有过的姓氏,“***,你祖宗八辈来抢,你来买,真他妈是继承祖业啊!” 毛逐看唐易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就知道他仇倭的情绪已经起来了,便走上前来问道:“河野先生此番先来,恐怕不是随便看看吧?” 河野平先冲毛逐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回答,而后又对唐易说道,“唐老板似乎对我们扶桑国有些许成见?” “河野先生言重了,世界和平,人人平等,有什么事儿还是直接说吧。”唐易收回了心思,面上已带着礼貌的笑容。 “如此最好。尤其是古玩交流,只要不涉及各国法定文物,是不分国籍的,艺术之美,是全世界共同的追求!我这次来,确实是因为一件古玩,不知唐老板能否赏脸让我一观?”河野平终于切入了正题。 !! 正文 第88章 悻悻而去 “我这店里东西很多,不知河野先生看上那一件?”唐易皱眉问道。 “崇祯罪己铜香炉!”河野平这次够直接。 “嗯?”唐易心想,开店展示时,不知有多少人看过这件铜香炉,传出去也不足为怪,只是不知道是谁,竟然告诉了这个倭国人。这东西不是不可以出手,但是唐易肯定是不想卖给倭国人的。此时,铜香炉已经放进了保险箱,唐易开始琢磨怎么回应。 “唐老板有所不知。”河野平看唐易沉吟着,不由接口道,“家父也是痴迷古玩之人,尤其精于铜器和刻本书籍,如果我买下这件铜香炉,断然是不会再度倒手的,只是留赏家中,这并不是个不好的归宿!” 河野平显然是误会了,担心唐易沉吟的原因是怕他再度倒手。但凡古玩重器,不少卖家是有一种情结的,那就是最好卖给懂行的人,认真收藏的人,而不是卖出去之后几度飘零,最后不知道到了谁的手里。 但是唐易首要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压根儿不想卖给倭国人。 “哎呀,河野先生!你误会了!真是不巧了!这铜香炉,今天一早被我的一个朋友拿走了!要说这生意,还真是不能和朋友做,你看,到现在还没给我钱呢!”突然,唐易一拍大腿突然说道。 “真有这么巧的事儿?”河野平一脸狐疑。 “就说吧,这事儿听起来跟编的一样是吧?我现在就给我的朋友打电话,让他给你说!”说罢,唐易掏出了手机。 “不用。”河野平神色冷峻地摆了摆手,他当然不会傻到这份儿上,相反,他十分明白,已经看得很通透,这是唐易确实不想卖给他。而且,唐易这个说法,可进可退,朋友拿走没给钱,也就是没有定死,一旦退回来还能卖给别人了。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那还不是唐易一张嘴的事儿? “河野先生,我店里的东西你随便看,我给你打折!”唐易指了指铺面说道。这铺面外摆放的东西,基本都是玉器、木器、工艺品,最老的东西,不过是清末民初的普品。 古玩店里,极品的好东西,都是锁在保险箱里的,就是一般的精品,也不会明着摆出来,都在柜子里放着,遇上熟客或者懂行的有要求的,才会拿出来。 “那倒不必了!唐老板,我就此告辞,若你的朋友最后罢手,还望拨冗告知!”河野平站起身来,微微点头,且伸手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到了桌上。 “一定一定,那我就不强留了,河野先生走好!”唐易接过名片,起身相送。河野平阔步离去,脸上不动声色,但眼神中却满是悻悻之意。 河野平走后,毛逐拿起那张名片,“扶桑史料馆,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看名字像是个博物馆。当时有四件宝贝大家都看了,但是他认定这铜香炉,却是和历史大事紧密相关的东西。我看,这铜香炉,不仅不能直接卖给倭国人,而且须得小心稳重,决不能辗转流出国门!”唐易沉声说道。 “嗯!”毛逐点点头。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的电话响起,一看是林娉婷打来的,唐易立即拿着走出了门口。 “有没有想我?”接通电话后,林娉婷问道。 “想了。”唐易老老实实回答。 “有多想?” “很想很想。” “我也想你了!” “嘿嘿······” 唐易正嘿嘿着,突然看到旁边走过一个老头儿,正侧目而视,仿佛正在看一个非正常人类,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店门口,毛逐也在店里,说话不方便,下班见面说吧。” “正要给你说呢,我表姐说要谢谢你帮着赌石买南红,要请你吃烧烤,叫上毛逐一起吧!”林娉婷说道。 “那我们的事儿岂不是就被他们知道了?”唐易接口道。 “得了吧你,你让我表姐帮忙追我,还怕她知道?毛逐不是你铁哥们么?你也怕他知道?”林娉婷突然转了腔调,“你想干嘛?难道还看上别的妞了?脚踩两只船?” “嗐!我哪敢啊我,我这不是怕你脸皮薄么?” “谅你也不敢,晚上见。” “好。”唐易挂了电话,回到店里,却见毛逐正在一脸坏笑地望着他,“看来你是得手了啊,行啊,女神一样的人,都被你拿下了!” “纯粹是两情相悦,没办法的事儿!”唐易趁机装了一下。 “拉倒吧,今晚先请客吃饭吧。”毛逐习惯性撇嘴。 “哈哈,今晚吃烧烤,娉婷的表姐何荷请客,点名让你一起去呢。”唐易笑道。 “何荷?好名字!是美女么?”毛逐眼睛一亮。 “你不是想追吕疏桐么?怎么听到美女就换了风向?” “这吕疏桐太成熟冷艳了,不好搞定啊,我甚至怀疑她对男人不感兴趣,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男朋友。”毛逐瞪着唐易说道,“再说了,我只是问问何荷是不是美女,又不是要追她,你的林大小姐我又不能多看,另一个人要是美女,吃饭的时候最起码秀色可餐啊······” 正说着,毛逐的目光突然盯在了唐易的左手小指上,“哎?你这个戒指哪里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这正是青花臂搁里的八棱骨戒,“我不小心把那个臂搁打碎了,没想到里面有个戒指。”唐易解释道。 “别扯了,就算你不是故意打碎的,这烧制瓷器一千多度的高温,这戒指是骨头的吧?早就烧化了个屁的。”毛逐拿起唐易的手,仔细看了看,“你够神道的啊,还刻着八卦符号!” “爱信不信,我就是觉得戴着正合适,就顺手戴上了。”唐易放下健身球,用手指转动了一下骨戒。 一只骨戒而已,毛逐也没当回事儿。他的目光转而盯在了那一对健身球上,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这倭国人,见了瑿珀这样的好玩意儿,只是问了一句而已。他的关注点始终在那铜香炉上,我看,他虽然走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 正文 第89章 青花翼龙 “嗯。”唐易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善罢甘休,这是咱们的地盘,不卖给他就是了。” “说起这个铜香炉,倒也怪了,怎么会出现在理南省?”毛逐忽然又想到了这一点,随口问道。 “你别说,我还真琢磨过这个问题。崇祯煤山自尽,满清入关之后,南明永历帝在粤省称帝,后被清兵追逼,逃至滇缅之地。永历帝带着崇祯的罪己铜香炉也不足为奇,在理南省遗失铜香炉也能讲得通,这就顺起来了。“唐易答道。 毛逐恍然大悟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意思。” 接着,两人竟不由得讨论起了崇祯皇帝,都说这崇祯为了大明复兴,还曾变卖内府珍藏充实国库,可是,这崇祯八年铸造的铜香炉,却用料精良,制作复杂,工艺考究,当时哪里来的如此心思? 两个学历史的,讨论起来倒是引经据典,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人懒得动弹,叫了外卖。直到吃完,也讨论不出什么道道,便都懒洋洋地在店里休息起来。 下午,两人正无精打采的时候,却没想到河野平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停车之后,不是他一个人下来,门外却站着两个高大健壮的保镖。 走进门来,河野平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真皮旅行箱。 “河野先生,你这不是要来抢吧?给你说了卖给朋友了!还有一两个月就‘九一八’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现在大街上不安全。”毛逐迎上前,脸上笑嘻嘻的,话里却带着刺儿。 “我带人来只是为了保护这箱子里的东西!”河野平的表情倒是很平静,说罢,便将真皮旅行箱放到了柜台上。 “且慢!”眼见河野平要打开真皮旅行箱,唐易突然说道,“河野先生,你这意思还没说明白,就要在我店里开箱子,似乎不是很妥当吧? “唐老板,都是明白人,何必多说。先看看东西吧。”河野平一边说,一边拉开了真皮旅行箱,然后从中拿出一只锦盒,将锦盒放在柜台上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将一只一尺多高的大罐拿到了柜台上。 “青花翼龙!”毛逐一见,眼睛一亮,立即走上前来。 这件大罐,高近四十厘米,直径近三十厘米,器型稳重健硕,白釉釉层光亮匀净,青花发色浓郁清亮。直口,丰肩,敛腹,口部颈部以团花纹、莲瓣纹、如意云纹相互勾连呼应,腹部则为穿花龙纹。五爪飞龙带翼,穿插飞翔在缠枝花叶之间,龙头硕大,龙身修长,张牙舞爪,强悍绝伦。 唐易也不由得被这一件精品青花大罐给吸引住了,红色宝光赫然出现。 他轻轻拿起大罐,翻看底部,“大明万历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清秀俊雅,除了有字的地方,底部均未施釉,明显能看到上佳的胎质。放下大罐之后,唐易脑中已经有了对这件大罐十分完整清晰的判定。 “唐老板,你既然能收藏崇祯罪己铜香炉,眼力上必是不俗,这万历青花穿花翼龙大罐,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河野平见唐易看完了,竟又小心将大罐装进了锦盒。 “器型完整,毫发无损,这是万历早期的精品。”唐易平静说道。 “河野先生,你不会想用这件大罐来换铜香炉吧?”毛逐仍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河野平微微点头,却仍看向唐易,“唐老板,你如何看出这是万历早期的器物?”看架势,有点儿考校唐易的意思。 “呵呵。”唐易微微一笑,“来的都是客,既然河野先生送来一件重器让我鉴赏,我总是要感谢的,就此啰嗦两句。万历早期青花,绘制颜料是回青,蓝中泛紫,浓而亮;到了中期,则在回青中加了石子青,蓝中泛灰;至于后期,回青料用尽,开始使用浙江所产青料,虽青翠幽蓝,但多有晕散。这大罐除了使用回青,龙的气势雄浑,也和万历早期的特征相吻合。” “啪啪啪啪······” 河野平拍起了手,“实不相瞒,初见唐老板,我是不相信这么年轻就能收藏崇祯罪己铜香炉的,刚才唐老板的点评,确实是言简意赅,直切要害。” “这件万历大罐,如果上拍,管保五百万以上的价格,而一件崇祯铜香炉,估价应该是其半数左右,河野先生并未见过铜香炉,却如此破费,真是情有独钟啊!”唐易被河野平的马屁拍得也有些舒服,不由开口点破了其中关键。 “我看唐老板恐怕不是很缺钱,而等价交换,也不能表达我的诚意,故而反复思量,还是拿出一件同为明代的器物比较合适。不知唐老板可否考虑一下?”河野平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下。 “既然为了表达诚意,怎么不带一件永宣青花,苏麻离青岂不是比回青更拽?”毛逐点了一支烟,这白脸他是要唱到底了。 永宣青花,指的是明代永乐、宣德年间的青花瓷器,虽然中间跨了一个洪熙皇帝,但为时过短,所以行里喜欢这么称呼。永宣青花瓷器,所采用的青料为苏麻离青,这是来自波斯地区的一种青料,也是波斯语的音译。 苏麻离青成色浓重青翠,色性稳定,元青花使用的也是这种青料。只是如今,真正的苏麻离青已经找不到了,所以高仿的元青花和永宣青花瓷器,技术上难度很高,想完全以假乱真难如登天。 因为,这苏麻离青颜色特殊,结晶斑深入胎骨,表层类似蛛的线条,等等细微特征,想完全仿得惟妙惟肖,那真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了。 听了毛逐的话,河野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请问到底谁是老板?” “你也不用挑拨离间,我说的,就是老板说的。要说永宣盛世,当年华夏的gdp占了全世界的四成,可比现在的扶桑牛逼多了,当时你们扶桑还给大明朝上贡呢,你拿不出这样的宝贝也很正常。”毛逐并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 而河野平的眼中已有怒火,双手也不禁攥了起来。 !! 正文 第90章 关公铜像 “河野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已经说了,确实是让朋友拿走了,如果他真的又不想要了,或者凑不够钱,你不是留了名片么?我会联系你的!现在费这些口舌,不是毫无意义么?”唐易眼见河野平的状态,也不想在店里撕破脸,便上前正色说道。 河野平脸色铁青地看了看唐易,并没有说话。 “开个玩笑嘛,河野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人,何必动气?”毛逐一看刺挠的他差不多了,也上前打了句圆场。 “那好!还望唐老板认真考虑,如果是价钱方面的问题,还可以再商量。”河野平终于开了口,他重新将锦盒装入真皮旅行箱,然后便开口告辞。 “慢走。”唐易送到门口,并未出门,河野平出去后,便顺手关上了门。 “这铜香炉有问题!”唐易看着车子离去,小声对毛逐说道。 “怎么了?”毛逐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不加思索地问道。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从这倭国人两次来访可以看出,此人自负而又精明,但是却一再放低身段,同时拿出价格高得多的万历青花大罐来交换崇祯铜香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唐易分析道。 “问题是咱们从铜香炉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毛逐摇了摇头。 “倭国人的心思,不可低估,以后得小心了。”唐易沉思道。 两人说完,关上了店门,又从保险柜里拿出这件铜香炉仔细看了几遍,此炉无论是铜质还是工艺,都出类拔萃,尤其是遍体洒金,显然是铸炼加入了黄金,而且手法巧妙,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亡国之君在江山将倾之时督造的。 “确实看不出什么,找机会让方老和秦老看看。”将铜香炉重新放进保险箱之时,唐易对毛逐说道。 到了傍晚,两人出得店来,刚对抽了一支,林娉婷就开车带着何荷来了。毛逐和何荷之前并没见过,简单介绍之后, 便熟络起来,两人都是外向性格,很快便建立了统一阵营,开起了唐易和林娉婷的玩笑。 这次是何荷提出去吃烧烤,“我表妹没有吃过地摊,带她见识一下山州的特色。”何荷看了唐易一眼说道。 在地摊上撸串,唐易和毛逐上学时是没少去,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卫生兼带环境嘈杂,但是确实适合年轻人,冰镇啤酒,大串羊肉,如火的岁月,爽歪歪的感觉。 至于林娉婷,出身豪门,上中学时是乖乖女,后来到英国上大学,自然是没领略过这种风味。何荷虽说家境不错,但是上大学时也和同学出来过,所以接触得多一些。 山州是一座古城,至今保留着护城河,只不过已经改造成了景观河,同时与市区内的明水湖相连,也成了一道别具特色的旅游景点。四人去的地方,就是护城河边的一家烧烤店。 这家店铺,也有店面和房间,但是店内多是包间,而店门前一大片空地,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半大方桌,夏日之时,很多人都喜欢在室外,守着方桌,坐着马扎,迎着护城河上刮来的凉风,喝扎啤吃烧烤。 四人选了一张靠近护城河的方桌,点了大串羊肉、肥牛、腰子、翅中等烤串,又来了拌黄瓜、煮毛豆、土豆丝、花生米等凉菜,唐易和毛逐喝扎啤,林娉婷和何荷则要了冰镇可乐。 随着天色渐暗,气温也降了下来,加上在河边,凉风习习。林娉婷一开始还有点儿不太适应,但吃着聊着,不知不觉越来越爽,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跟着大了起来。 看着林娉婷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酡红的脸蛋,唐易心里突然蹦出了“入乡随俗”这个词儿,不过,现在他们是入摊随兴。想着,唐易不自觉地在方桌底下伸出了手,没想到林娉婷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在方桌底下纠缠起来。 刚开始恋爱的人,通常都会有一段起腻的时候,现在两人正是这个时候。毛逐和何荷看在眼里,又是一阵起哄。唐易不由松开了手,随即起身遮掩道,“扎啤喝多了,又得跑卫生间。” “我也去。”毛逐恰好也想去,接着也站了起来。这烧烤店的方桌在外面一大片,卫生间却在店内房间中。唐易和和毛逐走进店内,穿过厅堂,向卫生间走去。 “咦?”路过厅堂一侧的一处桌子,毛逐首先发现了一尊关公铜像,忙扯了扯唐易,“你看看这铜像。” 关公被奉为武财神,一些店铺里常见摆放,出现在这家烧烤店的厅堂里也不足为怪。但是,这尊关公铜像却与众不同。 这尊铜像铸造精绝,整体造型优美,须眉衣褶清晰立体,仿佛雕刻一般,而且铜质精良,微微泛紫,包浆也有一种醇厚的感觉。 “下午咱们还讨论铜香炉的事儿,怎么这关公铜像看着也像明代的精品?还堂而皇之地摆了出来?”毛逐四下看看,悄声对唐易说道。 这关公铜像摆放的桌子后方的墙壁上,挂了一块“生意兴隆”的普通黑色木匾,桌上还有一个黑陶小香炉,余香未尽,烟气袅袅。桌子四周并没有人看着,服务员和客人不时经过,也都没有当回事儿。 唐易盯着关公铜像看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 “不对?”毛逐连忙问道。 “再看看。”唐易没有立即回答,凑近观察起来,毛逐也凑了上去。 关公铜像摆在桌子正中,和后面的墙壁还有一段距离。看唐易在细细地看铜像前部,毛逐伸长了脖子,开始仔细查看铜像的后面。 “你看!”毛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铜像后面的下方对唐易说道。 唐易扭头查看,发现铜像后面下方的衣褶之间的平整处,居然有两个嵌银丝的篆隶小字:石叟。 “不会吧?”毛逐露出惊讶的目光。接着又四下看看,好在周围的人都把他俩当成无聊的看客,并没有人过多关注。 “嘶······”唐易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但是脸上狐疑的神色却更重了。 ps: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继续厚颜求收藏求关注,大家继续给力啊,多谢多谢! !! 正文 第91章 铜器之色 要说这石叟,一般人可能没听说过,但是在关注铜器的圈子里,可谓大名鼎鼎。 石叟的身世和来历几乎无籍可查,史书上也只有不多的文字。他是明后期的一名僧人,善造铜佛像,铜炉,而制造时,对铜质要求极高,一般要经过反复冶炼,是红铜(又称紫铜)冶炼的一流高手。而在铸造铜器时,尤其擅长嵌银丝的手法。 石叟之名,当然不在于其人,而在于所造的铜器,甚至,和宣德铜器齐名。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并没有传艺后人,所以作品那是很稀少很珍贵,大英博物馆就收藏有石叟的铜佛、铜香炉,而且称其为“华夏古代最伟大的艺术家”。 石叟是一个神秘而又牛逼的人。当然了,石叟的作品和“石叟款”是两码事,清早期已有不少“石叟款”的铜器,做工规整,精致典雅,但是和真正的石叟铜器还是有差距的。 毛逐见这尊关公铜像制器的技艺风采和艺术品位极高,又看到嵌银丝的“石叟款”,一时之间觉得很可能遇到真品,所以十分惊讶。 但是,唐易经过审视,关公铜像上却并未出现宝光,按说,哪怕是一件清代的仿品,有如此高的仿制技术,也是会出现宝光的,但是没有。 同时,而有关铜像的鉴定性感觉也是不见分毫,脑中一片空白。 这说明什么? “这不是石叟的真品,也不是有年份的仿品,这是一件制成时间不长的工艺品。”综合宝光和直觉出现的规律,唐易终于开口,缓缓说道。 “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如果说真的是现代的工艺品,那简直是石叟重生啊!”毛逐嘀咕道。 “走吧,先去卫生间,回头问问老板。”唐易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如果是在之前,毛逐是肯定不会相信唐易的论断的,因为他几乎就已经认定了这尊关公铜像就是石叟的作品。但是如今的唐易,已经开始让他仰视,而且从未走眼,所以听了唐易的话,他又产生了怀疑。 半信半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对一个痴迷古玩的人。回到方桌前,毛逐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好容易吃完了,等到要走的时候,何荷又提出来要去k歌,“你们先小坐一会儿,我和唐易去结账。”说罢,毛逐拉起唐易就又走进了店内。 “让服务员过来就是了,你俩搞什么?”何荷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句。“让他们去吧。”林娉婷抿嘴一笑,心想可能是毛逐有事儿不方便当着两人的面儿说。 走进店来,毛逐拉住一个服务员问老板在不在,“喏,在那边换香呢!”服务员伸手一指。 可真是巧了,关公铜像前面黑陶香炉里的香点完了,老板正在把新的三根线香插进香炉。 老板是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汉子,打扮得干净利索,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真不像烧烤店的老板,倒像是一个书生。 “老板,忙着呢?正准备结账呢,看到您这尊武财神了,真漂亮啊!”毛逐直接走上前,递给老板一根烟。 “谢谢,不会。”老板刚点上了香,微微推手婉拒了毛逐,“嗯,这铜像我摆了三个月了,摆上之后,生意就特别好。两位吃得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唐易笑道,“老板,这尊铜像您是从哪里请来的?” “哦,这是我舅舅几年前的手艺。”老板笑着回答道,“看来两位挺喜欢铜器,不过他老人家现在不做了。” 毛逐一听,不由十分佩服地看了唐易一眼,心想,唐易现在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看出是现代工艺品,没想到居然是老板的舅舅做的。这水平也太高了!而且公然落上石叟款,这是一种多么自负的感觉! 其实,如果唐易没有因为宝光的事儿进行一番推断,如此水准的作品,就连包浆都做上了,哪能轻易就认出是仿品? “谢谢老板。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是铜器爱好者,不知道老人家现在在山州么?我们真是想拜访一下。”唐易也微笑着说道。 “我舅舅是津门人。不过巧了,他现在确实在山州,就住在附近的一处四合院,但,他老人家不轻易见客的。”老板解释道。 “冒昧了,那您能不能帮忙问一下,看他何时有空我们能登门拜访下?”唐易自是不甘心,也顾不得初次和老板见面了,直接又说出了要求。 “这······”老板有些踌躇,“好吧,我打个电话问一句,不过如果不成,还麻烦二位不要再勉强我了。”这老板不仅看起来像个书生,言谈之间也颇有一些文人气息,交流起来倒是平和。 “麻烦您,问的时候多说一句,就说我看这铜像,虽是茄皮,却胜佛经,不输石叟。”唐易拱了拱手。 “嗯?”老板显然不通此道,唐易只得又简单解释着重复了一遍,老板这才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 老板听不懂,毛逐是清楚的。这明代铜器,不是青铜器,而是红铜器,且经过多次冶炼而成,以宣德铜器为代表,最奇妙的就在于颜色,其色内融,深沉之中可见奇光。这色泽和包浆,史料上有明确说法,特别指出佛经纸、栗壳、茄皮、棠梨、褐色等精品之色。佛经纸色排位第一,自然最受推崇。 但是,这尊关公铜像,却是茄皮紫色,按说以色而论,不及佛经纸,但是唐易却说胜过佛经纸色。毛逐心想,这必是为了引起这个“舅舅”的注意,增加见面的可能性。 毛逐正想着,老板却捂住了手机的话筒,对唐易说道,“我舅舅要和你说话!” 唐易接过电话,先说了一句,“老人家,叨扰了!” “老朽粗手拙作,让先生见笑了。先生何言这茄皮之色犹胜佛经色?”电话中的声音略带几分苍老,夹杂津门口音。 “老人家前辈高人,倒是我冒昧了。”唐易稍微整理一下思路,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 正文 第92章 小院大匠 “佛经色常见于香炉,配合造型尤显古朴,但这人物造像,茄皮之色却更显生动。但是,这色的度却极难把握,若太紫则不够庄重,若太黑则不够灵动,所以要把握准了,并不低于这佛经纸色的难度。这尊关公铜像的色泽,把握得恰到好处,我想,即便是石叟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听起来,唐易是把马屁拍得噼啪作响,但就这尊铜像来说,其实并不算很夸张。 这些鉴定心得一类的东西,自从他带上这八棱骨戒感受到“灵气”之后,仿佛就多了起来,下午他重新审视崇祯铜香炉,这很多相关的东西居然也涌现了出来。这八棱骨戒,仿佛真是九宫龟甲的附属物一般,裨补阙漏,填充了很多东西。 “哈哈哈哈。敢问先生贵庚?”电话里的老人在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问道。 “老先生,我今年二十三岁。”唐易如实回答。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麻烦把电话给我外甥吧。” 唐易一愣,心想这算是什么?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只得又把手机还给了老板。老板接过手机,“嗯”了一句之后,朝唐易和毛逐点点头,便走到稍远处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舅舅想见见你,明天上午行不行?”挂了电话,老板对唐易说道。 “好。”唐易点了点头,问清楚了时间地点,结账告辞。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走吧,k歌去!”见两人回来,何荷立即站起身来说道,林娉婷则是笑着看向他俩。 既然确定了这件观音铜像确实是现代工艺品,毛逐便不再多想,“走!” 唐易虽然想着明日要见一见这位奇人,但眼下确实是没什么事儿,点点头,想想毛逐和何荷都已经不停开玩笑了,也不再遮掩,上前拉起了林娉婷的手。 到了ktv,他们都嚷着让唐易先点歌。唐易的手机铃声是周董的《烟花易冷》,和林娉婷的一样,他也没有推辞,上去就点了这首《烟花易冷》。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唐易的声音略带沧桑,也不够清越,既不同于周董的风格,也不同于林志炫的风格,但是配合这歌词,还真唱出了别样的味道。到最后,林娉婷也不由自主拿起话筒,一起唱了起来。 当晚四人欢快轻松,笑语散场。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唐易和毛逐一起前往烧烤店老板的舅舅所住的四合院。 临行之前,唐易自然将崇祯罪己铜香炉装进一个小箱子里带上了。 这处四合院,就位于明水湖边的老街巷里,这一片老街巷已被山海省纳入保护计划,所以保留得原汁原味,都基本上以四合院为主。不过,说四合院只是为了表述方便,山州的四合院和燕京的四合院有所不同,正房之外,一般只有一处厢房,有的甚至只有正房。 因为留了地址,门上又有门牌号,所以并不难找。这一处四合院门楼不高,黑漆木门上贴着一副明显变淡的对联,想是春节时贴上的,这是一幅标准的传统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门边有门铃,按响之后不久,院内便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名老者立于门后。老者应在古稀之年,身材高瘦,肤色黝黑,长眉赛一对小刷子,又黑又浓,头发虽然不多了,但黑亮的颜色依然占据了头顶的大部分领地。 “老先生,我昨晚和您通过电话。我姓唐,叫唐易,这位叫毛逐,昨晚我们在一起。”唐易躬身说道。 “噢!”老人脸上露出一个舒展的表情,“请进吧。” 唐易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毛逐拎着一个果篮,一起走进了院子。 “幽雅!”进院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声。这个院子,只有正房和西侧厢房,青砖灰瓦,古香古色。院子不大,但地面被青砖小径分成几块,东墙下是一株观赏石榴,花期较长,此时依然红花胜火。 最令人叫绝的是,石榴树边,有一口古井,里面泉水翻涌,距离井口不足一米。山州多泉,但在自家院中,却有一口古井老泉,真是爽得不能再爽了。 “老朽陈澄之,小唐先生好眼力。正好我烹了茶,一起尝尝吧。”陈澄之指了指院内摆放的藤桌藤椅说道,“这口泉,名为仙衣泉,水以轻为贵,据说这仙衣泉水重量之轻,堪比雪水。” “谢谢陈老先生。”唐易将箱子放到一边坐下,而毛逐则将果篮放到了井边。 “您这私宅,给个一层楼也不能换啊!”毛逐笑着说道。“这是朋友的产业,不过他久居国外,我在津门老家也没什么事儿了,一年倒有半数时间住在这里。”陈澄之道。 寒暄之后,陈澄之也并未提及关公铜像的事儿,而是闲聊喝茶,喝了两杯之后,毛逐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唐易想了想,直接将小箱子提了起来,“陈老先生,此番前来,除了佩服您的非凡技艺,还有一件东西希望您能帮着掌掌眼。” 陈澄之微微一笑,起身道,“进屋说吧。”接着便走进了正房。 正房三间,面积都不小,一进去算是客厅,左手边一间想是卧室,而右手边一间,似乎别有洞天。陈澄之推开右手边一间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唐易和毛逐跟着进入,一下子就惊呆了。 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全部都是大柜,大柜上方是宽大的多宝格子,下面是橱子。仅仅在多宝格子上,鼎彝簋尊,香炉造像,林林总总,就得有几十件,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铜器,涵盖了各个历史阶段的典型器物,不管是青铜红铜,从外形上看,皆是重器精品。 “这明着摆放的东西,只有一件不是出自我手。”陈澄之笑着看向唐易和毛逐。 唐易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陈澄之的意思。 !! 正文 第93章 只算半件 陈澄之说只有一件不是出自他的手,那就是只有一件是真正的古董。满屋的铜器,只有一件古董,这意思自然很明显了。 还是想考校唐易一下。 毕竟,关公铜像摆在店里已久,他的外甥老板又说了实情,所以仅凭唐易对铜器的茄皮与佛经之色的简短论述,他还是不能相信唐易的水平,而且这一见面,发现唐易确实很年轻,所以在确定唐易的水平之前,他只是闲聊喝茶。 要不是唐易昨晚在电话中的精辟论述,恐怕陈澄之连这间屋子也是不会带他进来的。 唐易和毛逐此次前来,除了见识一下关公铜像背后的一代大匠,重点自然还是让他帮忙参研崇祯罪己铜香炉有何特别之处。但是,陈澄之出了这道题目,那想法必是很难更改,如果认不出哪件是真正的古董铜器,那么这一次不管想问什么事情,应该都是免谈。 人世间,奇伟瑰怪之观,常在于险远;而身怀绝技之人,也往往有几分怪异,甚至高不可攀;若想让这种人认可,常常须得将自己的两把刷子舞得如游龙惊凤。 唐易不敢有丝毫怠慢,凝神一一审视起来。好在随着时间的增加,他对宝光和直觉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圆熟,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若是像初获异能那般沉缓,这几十件铜器看下来,估计眼睛早就花了。 毛逐偷偷吐了一下舌头,也仔细看了起来。 唐易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一件铜胎掐丝珐琅八卦琮式瓶上。这件琮式瓶一尺多高,沿袭了玉琮的特点,方柱形长身,圆口短颈圈足,口和足大小一致,四面有八卦装饰,卦文之间为缠枝花卉,珐琅为碧绿色,装饰在四面。 要说这琮,本是方柱型内有圆孔的玉器,取天圆地方之意。因形制古拙而优美,所以仿照玉琮所造的琮式瓶也比较多见,铜器、瓷器都有。 而说到珐琅,简单一点儿就是搪瓷,见过搪瓷缸子的很容易明白。珐琅是烧成的,之后涂在铜质胎体上,再经过严格的烧制,能形成不同颜色的釉质表面,早期主要是为了防锈,但后来艺术装饰性成为主要目的。几乎尽人皆知的景泰蓝,就是珐琅制品。 宝光稳定,直觉清晰。 唐易拿起这件琮式瓶,翻看底部,刻有“乾隆年制”四字楷书款。 看到唐易拿起了这件琮式瓶,陈澄之的眼神微微一变,但转而却又泛起了一丝鄙夷的感觉,不过,他并未说话,一直看着唐易。 “陈老先生,这件铜胎掐丝珐琅八卦琮式瓶,是地地道道的乾隆真品,想必不是老先生所制。”唐易小心放下琮式瓶,回身说道。毛逐此时眼花缭乱,看得眼睛都直了,竟浑然没有听到唐易说什么,听到声响,这才回头问道:“哪一件?” 唐易伸手指了指,毛逐立即上前看了起来。 “小唐先生,你如何看出这件琮式瓶是乾隆真品?”陈澄之问道,语声平淡。 “精美之风,浩然之气。”唐易颇为简单地答道。 “呵呵。恕老朽直言,你莫非是看到此物特殊,觉得老朽虽懂铜器,但不善于烧制珐琅,才如此断定?”陈澄之接口。原来,他眼神微变,是因为唐易认出了这件乾隆真品,确实不是他做的仿制品,而稍后又泛起鄙夷的眼神,乃是又想到,唐易可能以如此想法投机取巧认出的。 “当然不是!”唐易笑了,“其实,这房间里,不是老先生手造的东西,不止一件,只不过另一件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半件!” 此时,陈澄之陡然间冒出了惊讶的眼神,嘴唇翕张,似乎想说话,但最终忍住了。 唐易没有停顿,直接走到一个格子前,指了指里面的青铜兽首尊说道,“这只尊,本来是真品,但是圈口残了,一个兽首也没了。却修补得巧夺天工,应该是老先生的手段。”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陈澄之失声叫道。 其实,这一次鉴定的道理,和上次指出徐宽的那件赝品一样。要不是因为宝光上的缺口,唐易单凭肉眼,是一点儿破绽也看不出来了的,要说这陈澄之的手段,确实已经妙到毫巅。 “直觉。”唐易脸上的笑容不卑不亢。 说到这一步,陈澄之自然不能继续往下问了。直觉这东西哪里能说得明白?但是,真到了一定境界,却又不是能否认的东西。 “佩服,佩服!佩服啊,佩服啊!”陈澄之连说几个佩服,不停地点头,神态已有些异样。他对自己的铜器技法,那是相当自负,浸淫铜器数十年,自忖自己的仿真铜器,天底下能认出的人,用一只手的指头就够数了。 但是今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满屋的铜器之中,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琮式瓶,接着又准确无比地点出了青铜兽首尊的圈口和一个兽首是后补的,的确让他震惊了。 “小唐先生请坐!”陈澄之一伸手拉出了八仙桌旁的一张椅子。 “陈老先生客气了,我自己来。”唐易连忙伸手拿住椅背,然后又请陈澄之先坐。 三人都坐下后,唐易打开小箱子,将崇祯罪己铜香炉摆到了桌上。 “嗯???”一见这件铜香炉,陈澄之略有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发声竟带了些许颤抖,他双手轻轻捧起铜香炉,详细端详之后,又翻看了底款。 “这是哪里来的?”陈澄之轻抚香炉圈口,直视唐易问道。 “实不相瞒,这是在理南省的古玩摊上捡漏来的。”唐易回答。 “买的时候没有盖子?”陈澄之似乎对是否捡漏并不关注。 “盖子?明代这种形制的香炉还有盖子?”唐易确实不知。 “少见不代表没有,即便是宣德炉,有的也有盖子的。而这件铜香炉,有盖子更是可以确定。”陈澄之的目光变得幽邈起来,仿佛在思索什么事情。房间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唐易和毛逐见陈澄之出神思索,也不便点醒,只能默默地等着他回过神来。 陈澄之思忖良久,突然说了一声“稍等”,便起身去往卧室,过了一会儿,将一线装书本放到了八仙桌上。 !! 正文 第94章 以假易真 唐易和毛逐定睛一看,线装书本已颇为老旧,封面上有三个金文字体: 《紫铜经》。 “这是先师的遗物。”陈澄之翻开其中一页,移转书本对向唐易和毛逐,伸手指向了其中的几列小字。 “宣德之后,铜炉亡矣,然崇祯八年罪己所铸之炉,铜质之精,技法之深,深具遗风。言此炉独一无二,最奇炉有镂空活顶,烟出则有形,长恨无从观之,疑有惊天之秘。” 书上本是没有标点的,不过唐易和毛逐因为所学专业的缘故,经常阅读史籍,读起来倒也不费力。 《紫铜经》说白了就是一本治铜的工具书,陈澄之师父的遗物,但并不是他师父所著,书上并无作者名讳,而且是手抄本,像是他师父不知从何处所得,从装帧风格和老旧程度来看,应该是清中期之前的东西。 这几句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崇祯罪己铜香炉不仅有“镂空活顶”,也就是盖子,而且据说此炉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当时只铸造了一只! 更奇妙的是,如果在里面焚香,从镂空盖子的空隙中冒出的烟雾,能形成特殊的形状,但是写书的人也没见到过,他怀疑,这烟雾,暗藏着天大的秘密。 不过,这“疑有惊天之秘”,是可以有两种理解的,一种理解是,既然烟雾从铜香炉的盖子穿出能形成一定的形状,而且后世再未出现这样的盖子,那么这盖子的制造方法就是一个大秘密;还有一种理解,那自然是这烟雾的形状很特殊,其中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唐易看完这简短的几句话之后,心思甫动,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铜香炉的内壁,果然,内壁上似乎有一些漩涡状的纹路,随后抬头道:“看来,形成独特形状的烟雾,除了盖子的镂空结构,和炉的内壁也有关系。” 陈澄之点点头,“你买这只炉的时候,卖家有没有说盖子的事情?” “他没说,我也没问。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不过,起码应该不在他手里。”唐易分析道,“此人是个老油子,如果真的有盖子,在我出钱买了香炉之后,应该会拿出盖子,继续讨要高价,但是他没有。” “嗯。”陈澄之又点点头。 “难道······他有盖子???”毛逐此时却突然惊道。 “谁?”陈澄之也是一惊,不由立即张口问道。 “是这样的,有个倭国人来我店里两次,想买这件铜香炉,而且似乎不在乎价钱,上次来,甚至带了一件万历青花穿花翼龙大罐。”唐易简单向陈澄之介绍了一下。 “他知道你这铜香炉没有盖子?”陈澄之问道。 “应该知道。我这件铜香炉当时在店里展示过一天,见到的人不少。难道,他真的是‘按盖索炉’?”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不知其中玄妙,一件崇祯铜香炉的精品,不过一两百万的价格,他怎会舍得用这么一件官窑重器来换?”陈澄之沉吟道,“不过也有可能,他虽知道这香炉盖的事儿,但并没有得手,正在连炉加盖一起寻访。” 这一下子,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陈老先生,这件崇祯罪己铜香炉,你能仿制一件么?”唐易突然眼前一亮,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陈澄之抬头,额上皱纹加深,显得疑虑重重。 “呃,这确实难为老先生了,似乎有骗人渔利的味道。”唐易也轻轻摇了摇头。 “那倒也不算,这万历青花大罐,本就是我们华夏的宝贝,不知怎么被倭国人弄走,说不定也是当年巧取豪夺。只是,还有两个问题。”陈澄之道: “第一,即便我造出仿品,他拿走后,就算有盖子,也未必会给你看;第二,仿造一件这样的铜炉,在材料齐备的情况下,最快也要一个月。” “如果能造出仿品,以假乱真,最起码我能多次和他交流,探出是否有盖子。如果他真有,再想办法一见,应该不是难事。就算他没有,我们换回一件宝贝,终究是不亏了,大罐我不自留,送给老先生赏玩即可。”唐易想了想说道: “时间上应该不是问题,我可以编个理由,他应该有耐心等上一个月。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成不成呢?” “用仿制的崇祯铜香炉换回真品万历青花大罐,本来就是一笔合算的买卖。”说着,陈澄之居然笑了起来。 这句话说得唐易和毛逐都有几分吃惊,这以假易真之道,说白了就是“骗”,结果陈澄之这样的高手不仅不排斥,居然还笑谈之。但,凡事必有因果,吃惊之后,唐易又思考了一下,便想通了。 这陈澄之本就是民间匠人,虽说技法神乎其神,但是终究是靠着手艺吃饭吧,津门毗邻燕京,向来商贾云集,他于坊市之间耳濡目染,有便宜不赚反而更不符合他的心态。 不少华夏人喜欢把专业水平和人品联系起来,仿佛专业水平高的人,人品也一定很到位,但其实这两者之间又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当然,这并不是说陈澄之人品不行。 古玩行里,假的真的,本就虚虚实实,看不明白打眼吃亏,那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儿。反过来说,如果河野平到时候认出了是仿品,他不买就是了。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定出门,两不相欠,捡漏了卖家吃亏,打眼了买家吃亏,说白了不就这么一回事儿么?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正说着,唐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是河野平打来的。 “唐老板,方便说话么?” “方便,河野先生请讲。” “不知你那位朋友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到底要不要买?” “哎呀,河野先生,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那朋友确实犹豫了,不过很不巧的是,他出国度假去了,那铜香炉被他锁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恐怕得等他回来才能和你商量易手的事儿。” “真的吗?他多久能回来?” !! 正文 第95章 特殊材料 “恐怕得一个月左右吧,除了度假,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听说这铜香炉本来是有盖子的,国外有这个盖子的线索······” “如果找到盖子,这香炉他定死要买???”河野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急促,基本上就是打断了唐易的话。 唐易听了河野平的如此着急的腔调,心下了然,不由冲毛逐和陈澄之轻轻摇了摇头。 河野平的这句心急之语,传递了两个信息,第一,他知道铜香炉有盖子的事儿,第二,盖子不在他手上!如果在他手上,他就不会这么着急,因为“唐易的朋友”是肯定找不到这铜香炉的盖子的。 “好像是这个意思。那河野先生还等吗?”唐易继续说道。 “我可以等。另外,如果他找到盖子,我可以一并买下来,家父痴迷铜器,我也是没办法。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这铜香炉毕竟是古代铜器,希望在没出手之前,不要随便焚香,以免对铜炉造成破坏!”此言一出,说明河野平真是有些着急了,这话按说是不该说的,如果让唐易起疑,那显然是对他很不利的。 不过,唐易早就知道了其中的秘密,“河野先生过虑了,如此名贵的明代铜香炉,难道还能真用来焚香吗?” 电话那头的河野平似乎稍微放了心,末了又加了一句“价钱好商量”。 挂了电话,唐易说道,“他应该是没有盖子,但是显然知道盖子的事儿,而且定是知道其中的秘密。” “一件仿品香炉,让你探知秘密,让我得手大罐,那这个倭国人岂不是赔得很惨?”陈澄之低声道。 “古玩行里,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权当他高来低走好了,陈老先生的仿品,价值也不亚于真品了。”唐易笑道,“这铜香炉今天就留给先生吧,做好了再说。” “啊?”陈澄之眉毛一挑,“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多次。 唐易看了看陈澄之,心想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想得就是多。这陈澄之一来是想,如此贵重的东西,说放在这里就放在这里了,不怕没了?这还不是关键,毕竟一两百万的东西还不值得他赖账;关键是,如果到时候做出来,一真一假,这小子就这么自信?到时候能分辨出来? “到时候做出来,我还可以再锻炼一次眼力嘛!”唐易说道。 “老朽行事,向来是先小人后君子,这样,这件铜炉你留在这里,把那件乾隆掐丝珐琅八卦琮式瓶拿走吧。”陈澄之心下叹道,真是艺高人胆大,看来他到时候有绝对的把握分出这崇祯铜香炉的真假。 “这······”唐易微微一笑,沉吟起来。毛逐的眼力见儿不是盖的,知道此时该他说话了,“我看,我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铜香炉留下,琮式瓶拿走。” 陈澄之笑了笑,并不点破二人的配合之道。随即,他又拿起香炉,很细致地掂量着,中间倒了几次手,“这风磨铜冶炼难度极大,此炉我估计含金量在百分之三左右。” “风磨铜?不是紫铜么?”毛逐不由问道。 “紫铜,是红铜的另一个称呼,本质上还是铜,是对铜的分类的说法。而这风磨铜,其实是一种紫铜的冶炼方法。”陈澄之解释道,“宣德炉所用的,就是风磨铜,这崇祯罪己炉,用的也是风磨铜。” “都说风磨铜纯净致密千年不锈,还望陈老先生详告之。”唐易对风磨铜也不甚了解,便出口问道。 “世人传得神乎其神,其实不外乎两点。第一,冶炼之时加入了贵金属,比如黄金等,这保证了铜器不易锈蚀,这和之前的青铜易生绿锈区别很大。这样的铜器历经岁月,再加上包浆,确实好看,所谓佛经色,不过是金色变老又加上包浆的颜色。” 陈澄之的介绍,和那种书本上的僵硬理论不同,皆是出自实践,所以说出来特别容易理解,“这第二,也是这个名称的实际来源,明代冶铜,用的是大风箱,“风磨”,大抵是指风足火大,持久有力。” “噼里啪啦·······” 唐易和毛逐一起鼓起掌来。 陈澄之却一摆手,“这风磨铜我可以炼出来,但是铸造此炉所用的失蜡法(附注)需要的材料不好搜集啊,蜂蜡我倒是不缺,但是这铜香炉历经数百年,需得后作包浆。这包浆说是后作,其实在铸炼炉体之时就得打下底子。” “您的意思是说,这铸造铜炉所用的蜂蜡里面要加一些材料?”唐易问道。 “是啊。”陈澄之赞赏地看了唐易一眼,心想这小伙子思维确实够敏捷的,“这蜂蜡之中,需要加上一种特殊的材料,蜂蜡内模与泥胚的贴合处才能特别细腻,这样做出的铜器,再做包浆就会相对容易,而且十分自然。” “陈老先生,若不用这种特殊的材料,造出香炉的包浆会有什么影响?”唐易想了想,这所谓特殊的材料,应该是不太好找。 “若不用,成型之后,我做包浆就得多费些时日,这倒不要紧,之前我也很少用这种材料。不过,所出包浆之色,可能会偏亮一点儿,虽是细微差别,一般所谓专家看不出,但是恐怕瞒不过你这样水准的人的眼睛。”陈澄之显然已经把唐易纳入了顶级高手之列。 “嗐,有几个人有他这么毒的眼睛。”毛逐添了一句。 “虽是如此,但老朽制器造物,都是尽求完美,不留一丝破绽,小唐先生这样的行家虽然寡见,但仍是有的。尤其是这一次,更不敢马虎。”陈澄之解释道。 唐易心里一沉,这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材料?他不明说,莫不是又有了推辞之意? 附注:失蜡法 失蜡法是一种铸造铜器的方法,早在铸造青铜器的时候,古人就使用了这种方法。如果用今天的专业词汇来说,那就是熔模精密铸造。 失蜡法,顾名思义,蜡最后是要“失去”的。此法是用调入油脂的蜂蜡做成内模,然后再内模上敷上泥浆,预留下孔洞,做成外范;待外范干了,然后高温烧制,内模自然就化成液体了,从孔洞排出。这样,泥胚外范里面就空了,然后将烧化的铜液倒进去,冷缺后,除掉外范,就形成了和蜂蜡内模一样的铜器。 失蜡法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比如曾侯乙墓中的尊盘,密布的蟠虺纹十分富丽繁复。不过,失蜡法的应用却并不普及,能见到的古代作品不多。 而宣德炉,铸造使用的也是失蜡法,这在《宣德鼎彝谱》中有明确记载。 !! 正文 第96章 百年红漆 唐易瞬间而起的念头,随后便被自己否定了。这陈澄之如果不想为之,不会将这铸造的方法说得这么详细,而且,精益求精,也和他的技法相符合。 “所需何物,可否告之?”想到此处,唐易便出口问道。 其实,陈澄之刚才没有直接点明是什么特殊的材料,并不是想隐瞒,否则他就不会说得这么清楚了,只是顺嘴用了“特殊的材料”,忽略了罢了。听唐易这么问,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老朽过于专注了。 “这种特殊的材料,就是百年左右的老红漆,而且铸造这一件铜炉,恐怕就得用二两以上。”陈澄之解释道,“漆虽普通,但是有年限要求,所以确实不容易一时就寻到,我是担心会浪费一些时间。” “天助我也!”听了陈澄之的话,唐易心里暗暗叫道。他捡漏的那件“赤壁怀古”尤犀杯,就是包裹在一件剔红漆杯里,取出尤犀杯之后,那杯的残片,他恰好收了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他特别细心或者有什么怪癖,而是古玩之道,有时候讲求个佐证,这东西往塑料袋里一装又不占地方,所以顺手就收了起来。 唐易面露喜色,却仍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是红漆?又为什么要求百年左右?” “红漆的颜色来自氧化铁,所含的成分有助于形成包浆,而百年左右,是先师所传,并未详细分析,我个人分析,想是时间太短则湿气未净,时间太长则脆性太重。”陈澄之也不隐瞒,解释了一番。 “我恰有民国初年的剔红漆杯残片,正好满足您的要求。”唐易放了心。 “那真是万事俱备了,如此甚好!”陈澄之看唐易露出喜色之时,就猜测他可能有门路,没想到直接就能提供,也是一阵欢喜。 三人又简单商量了一番,唐易和毛逐便起身告辞,临走时,陈澄之主动用一个盒子装好了琮式瓶,递给了他们。 人都有好奇心,而喜欢古玩的人好奇心尤重。回到阁宝多之后,唐易和毛逐的心里,都已对这铜香炉的盖子猜测了千百遍。 不过,越是好奇,心里就越是煎熬,毕竟,天下之大,何时何地才能寻得这香炉的盖子?又或者,这盖子已经毁了没了也未可知。在这种心理之下,两人居然都没有开口讨论盖子的事儿。 “给他钱就是了,干嘛要把万历青花大罐给他?”心里想着铜香炉的盖子,毛逐却突然问了这个更为直接的问题。 “你觉得以他这个手艺,会缺钱么?”唐易点了一支烟,风吹来,眼神似有些唏嘘,“我一说万历青花大罐,他的眼睛就亮了,这东西才能打动他的心,否则他也不会有如此诚意让我们拿走这件琮式瓶。” “但万历青花大罐这样的东西不好找了。”毛逐叹了一句。 “要是好找,他能眼睛一亮么?不过,万历瓷器的代表作品是五彩,要收藏青花瓷器,还真像你说的,要瞄准元青花和永宣青花,所以我才舍得放手。”唐易拍了拍毛逐的肩膀。 “嗯。”毛逐点点头,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而后确实憋不住了,又问道,“你觉得这‘惊天之秘’是炉盖的铸造方法还是烟雾的形状?” “你觉得倭国人会对铜器的铸造方法感兴趣么?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还要费力去造仿品?”唐易反问道。 毛逐琢磨了一会儿,恍然明白了,是啊,肯定是烟雾形状有问题。不过,料想那烟雾的形状,可能反映了一个历史问题,对于华夏人来说,确实值得探究;但是,对于倭国人,如何会对华夏的历史问题感兴趣? 难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烟雾的形状,可能是一种指示?”毛逐旋即问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想了也没用,不管是什么,作为一个华夏人,竭尽全力都是应该的。”唐易笑道。 “你真的变了!”毛逐幽幽感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唐易笑容不变。 要在以前,这话怎么听,毛逐都会听出淡淡的装逼味儿,但是现在,他和唐易一起经历了这些个事情,也确实感同身受。只是这古玩江湖,更多的是暗流,一个个人前人后,就算暗里吃了亏,明着都说不疼。 用赵丽蓉老师的话说,不疼?可能有内伤! 这话得用唐山腔才够味儿。 只是这件事儿,得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回到阁宝多之后,唐易想了想又对毛逐说道,“我得给你加薪了。” “这种事儿就不要跟我商量了,你做主就行了。”毛逐面上嘿嘿笑道,但心里一点儿都没犯迷糊,“你放心,不该赚的钱,我扛不住,要是把做人的根儿丢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你想多了,跟那个没关系,你要想折腾,加再多的薪水也没用。既然身在江湖,那就不能没有兄弟!”唐易转身,毛逐上前,两人来了个熊抱。 “哎呦,不好意思,这来的真不是时候。”正在此时,阁宝多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人五人六的男青年,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看到抱在一起的唐易和毛逐,这脸上的表情尴尬中夹杂嘲弄,显然,他是误会了这俩大男人的状态。 “不好意思,我们惺惺相惜,情不自禁!”毛逐松手转身,打量了一下男青年。 “明白,明白!”男青年干笑道。 “这玩笑能乱开吗?这误会大了!”唐易对毛逐说了一句之后,又对男青年说道,“老兄,这我得给你说清楚,这是我们兄弟的感情,可不是你想的断背,我有女朋友,我兄弟的取向也很正常!” “我本来就没误会。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嘛!”男青年反应倒快,还提溜出了一首口水歌的歌词。 唐易看了看男青年手里的纸袋,“老兄你这是有东西要出手?” “有几样小东西,不知老板懂不懂。”男青年说话间,将纸袋在柜台上一放,却并不离手。不过,从他手上的动作来看,纸袋里的东西应该很轻。 !! 正文 第97章 福禄万代 “看看吧,不看怎么知道懂不懂呢?”唐易淡淡一笑,心里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且不说这纸袋里是什么东西,男青年说出这话,就说明他已经转了不止一家,而且别家的开价都不高,他这才说“懂不懂”,而不是“收不收”。 在这古玩行里,多是耳聪目明,八面玲珑的主儿,要是这点儿东西也揣度不出来,那也就不用混了。 “您稍坐,我给您倒茶。”毛逐伸手,将男青年让到了柜台一侧的桌子边。 唐易也在桌边坐了下来。男青年这才将纸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对钵盂状的东西,一个八方形笔筒。色呈深红,润泽可人。 钵盂状的东西上,有缠莲寿字纹,仿佛模压一般,八方笔筒则极为素雅。这几件东西都是用一种材料制成的。 葫芦。 葫芦这东西,在华夏可谓广受喜爱。因为华夏人凡事都讲求个寓意,葫芦谐音“福禄”,而且有“蔓”。“蔓”又与“万”谐音,那“蔓带”就与“万代”谐音。那葫芦这东西自然就是“福禄万代”。 干制好的葫芦,色黄如金,随着把玩,逐渐变红,包浆油润,色泽喜人。如今的文玩市场上,玩葫芦的也不少,有大有小,皆有妙处。 只是男青年拿来的器物,又经过了制作,比如这对钵盂状的东西,显然是切割了葫芦的下半部,而且镶上了紫檀的圈口。而八方形的笔筒,则应该是在葫芦刚刚结果之时,用模具套制,最终长成了这般人造的形状,八方形的笔筒的口沿和底部,也都镶制了紫檀。 这葫芦器物,是有专门的称呼的,被称为匏器。如今最受欢迎的匏器就是蛐蛐笼,笼身是特别套制的异形葫芦,有鸡心形等等多种形式,笼盖的材料则更是多样,象牙红木都很常见。只不过现在很多人都是用来把玩了,很少真拿来养蛐蛐的。 玩什么东西,都得讲究个来历由头不是?就好像扳指,最初是开弓护手用的,最后纯粹是装饰和玩物了。 “这几件,匏器吧?”唐易打量着东西道。 “抛弃?直接不开价了?”男青年一脸惊讶。 “呃······”唐易一头黑线,只得又解释道,“匏器就是葫芦器具的意思,这个‘匏’字,左边一个‘夸’,右边一个‘包’,不是抛弃的抛。” “噢······我知道是葫芦做的,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称呼,这几样东西有年头了吧?”男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便又着急问道。 唐易刚才看了半天,早就有底了,“家里老人玩的吧?” “哎呦,别看你年轻,还真是懂行,这是我爷爷的遗物。老爷子东西很多,我去外地旅游回来晚了,结果就抢到这么几件!”男青年喜笑颜开。 “尼玛,他爷爷去世了,他还能笑出来。还他妈说什么回来晚了没抢到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混蛋玩意儿啊!”唐易心里暗骂一句,“这样的龟孙子半点儿便宜也不能给他!” “年头儿是有点儿,也就是几十年吧,你也知道,葫芦这东西到处都有的种,确实是不值钱。”唐易微微皱眉,看着男青年说道。 “不会吧,我爷爷手里,可没有便宜东西,我大堂哥拿走一个盘子,据说就值好几十万啊!”男青年似乎有些着急。 “大盘子吧?瓷器吧?这和葫芦有法比吗?别着急,先喝口茶。”毛逐上前,倒了杯茶给男青年。 “这倒是······”男青年的眼光黯淡下来。 “我看你肯定转了不止一家了吧,这东西,看着好看,但是材料太普通了,再说了,葫芦这东西,哪有什么太老的?”唐易接着说道,这就算是直接开始糊弄了。 要说这匏器艺术品,明末就出现了,一开始就在民间很受欢迎。到了清代康熙年间,竟然传入了宫廷,皇家御用。康熙皇帝就是典型代表,曾经在瀛台的丰泽园里种葫芦,还派了专人管理,造出了很多经典的匏器艺术品。 这男青年哪里知道这些,一下子就被唐易糊弄住了,不由问道,“那你说,这几样值多少钱?” “这一对钵盂样子的东西,应该是棋篓,装围棋子用的,你看这上面的花纹,也不是雕刻的,是用模具套上长成的;这个八方形的笔筒就更不用说了,葫芦哪有长成这样的?古玩这东西,材料能值几个钱?值钱的都是工艺,说白了就是艺术价值。但是这给葫芦套上模具,谁都能干啊!你说是不是?” 唐易这一通喷啊,直接把男青年的心浸得冰凉。他确实去过两家店铺,但是根本没去对地方,这两家店铺都是主营玉器的店铺,其中一个老板只瞟了一眼,直接懒得上手;另一个只看上了这个笔筒,觉得有点儿意思,加上是紫檀的镶口,开了一千的封顶价儿。 有了这番经历,现在又听唐易说了这一通,男青年彻彻底底是觉得这几样东西不值钱了。 唐易没有急于出价,要的正是这种效果,在男青年垂头丧气之际,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你也开一千?”男青年着急之下,说漏了嘴,“这葫芦上还镶了紫檀呢,光这,也不止这点儿钱吧?” 嘿,他还知道紫檀!唐易笑了,顺手指着柜台一角,“那里有几串2.0的紫檀手串,正圆顺纹小孔,500一串你拿走。” 这价儿是不高,但是唐易并没有骗他,500确实是他的进价。关于紫檀的价格,里面是有很多道道的。 紫檀,只是个简单的称呼,指的自然是印度小叶紫檀,学名叫檀香紫檀,确实是很名贵的一种红木。俗话说,十檀九空,紫檀大料难寻,一些家具自然颇为昂贵,但做木珠的小料,那也自然要便宜的多。 这是其一。其二,都是紫檀料,料和料还不一样呢,老料,高密度料,满金星的料,那当然贵一些,但是普通的料,一般人都能玩得起,现在印度都种了速成林,新料自然不贵。 唐易又把紫檀喷了一通,男青年终于按捺不住了,说道,“你多少再添点儿。” !! 正文 第98章 是个太监 “这样吧,你的东西呢,一共算是两套,一对棋篓,一个笔筒,我开个对得起我刚才说了这么多话的价儿,一套给你一千,一共给你两千。”唐易已经有了底,便开价道。 “这······确实少了点儿。”男青年的眼中犹豫不定。 “交个朋友,我再加一千!你也别再开口了,不行的话再去别家转转?”唐易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好似打开心扉一般。 “行!就这样吧,总比干巴巴拿着东西强!”男青年咬牙道。 “我还没说完。”唐易伸手比划了一下,“你刚才说了,是老爷子的东西,按说继承祖物,来路很正,但是这都是你说的。我这开店的,摆开八仙桌,迎接十六方,刮风下雨的我都得受着,所以呢,还是得求个稳,咱们得立个字据。” 有了买卖瑿珀的经验,唐易也长了心眼儿,直接提出了这个要求。 男青年并没有立即回答,唐易又补了一句,“不然,就是白送我我也不要。” “好,就这样吧。”男青年点头答应。 立下字据,点了钱,交接了东西,男青年离店而去。 “清宫的东西?”男青年走后,毛逐拿起几件东西,仔细看过,“你够狠啊,第一次见你这么能喷,这小子被喷哭了。” “不孝子孙王八蛋!我还能让他占半点儿便宜?”唐易将棋篓和笔筒都翻转过来,放在桌上,只见底部,都有一个方印。 粱九公制。 “这粱九公,名挺熟,一时想不起来了,干什么的来着?”毛逐敲了敲脑壳,“噢!我想起来了,是个太监!” “现在都只知道李德全,哪有几个知道梁九公的,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几千块就卖了。”唐易笑了起来。 梁九公,是康熙时的总管太监,这可是太监当中的战斗监,太监一把手。只不过在很多影视剧中,康熙身边的太监,成了一个名叫李德全的伙计。其实这李德全是个虚构的人物,而历史上确有其人的,是粱九公。也就是说,李德全就是梁九公的“替身”。 根据清代《永宪录》中的记载,“九公幼侍圣祖。与魏珠俱加信用。朝臣多相交结。”可见其地位之高。当然了,有的史籍中也称“粱九功”,音同字不同,但是这匏器底部,却明明白白是“粱九公制”。 这“粱九公制”,绝非是一个总管太监制造匏器这么简单,其中代表的,那是康熙皇帝的宫廷御用器。 康熙皇帝特别偏爱匏器,梁九公就成了他的制造“代理人”,由此,梁九公还得了个“粱葫芦”的外号。在康雍乾清三代,匏器多为官方制作,除了皇帝,也多为王公大臣使用。目前大多数都在博物馆里,流入民间的很少。燕京故宫大约藏有匏器几百件。 所以说,收藏家和玩家很难收集到清中期之前的匏器。这也产生了一种怪现象,那就是收藏匏器的人很少,在收藏界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是,一旦清中期之前的匏器现身市场,就立即会称为焦点,引起藏家的角逐。 一件康熙宫廷匏器,曾经拍出过近百万的价格。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宫廷匏器,都带有“梁九公制”的方印的。市场上也有带着“梁九公制”的工艺品,但从纹饰的精细程度和包浆入手,基本都不是很难分别。 毕竟,匏器不像瓷器,有着大量的高仿品。 唐易有宝光入眼,自然完完全全掌握了这几件匏器的分量。 “可以想象一下。我仿佛看到,紫禁城中,南书房里,阳光穿窗而过,康熙手抚其中一只棋篓,凝神思考,指间摩挲;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他的老丈人索额图,两人一边对弈,一边以棋局纵论天下,谈论的是平台方略。现在,这对棋篓居然在我手里!这种感觉,真是多少钱也买不来啊!”唐易手抚精美的匏器棋篓,仿佛真的陶醉了。 “还有这个八方形笔筒呢!那一天,康熙一边打开曹雪芹的爷爷曹寅奏报米价的奏折,一边从这个笔筒里拿起一支笔,刷刷刷在奏折上添了三字朱批:知道了!哈哈哈哈。“毛逐也开始yy起来。 “这棋篓我想的情景是真有可能,这笔筒,我看好像做成之后没用过。”唐易被毛逐的笑声拉了回来,接口说道。 “哎?凭什么你yy的情景就有可能,我这就不行?”毛逐叫道。 唐易也没法和他争辩,本就是凭空想的东西,大家过过瘾就行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对棋篓,看来你是想配唐代云子了。这八方形笔筒,卖了吧。”毛逐其实也没把唐易的玩笑当回事儿,转而说道。 “嗯。基本就是这个想法。只是不好定价。”唐易沉吟道。 “50万打底。 笔筒这种书房里的东西, 不是很难出手。不过,要真想卖个好价钱,得碰对人。先在店里放着吧,碰到顺眼的顾客,我拿出来忽悠下。”毛逐说着,开始收拾这一对棋篓和笔筒。 唐易挺高兴,出去买了两听冰镇可乐,回来递给毛逐一听之后,自己开盖就喝了起来。 “哎呦!”一口可乐下肚,唐易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毛逐刚要开盖,见唐易捂起了腮帮子,连忙问道,“牙疼?” “我这个牙洞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拔,好久没疼了,这下可来了个厉害的。”唐易放下可乐,呲牙咧嘴。 “我说你老喝这冰镇可乐,真不是什么好事儿。”毛逐摆手道,“抓紧去口腔医院,店里我看着。” 唐易本来还想等一阵儿看看,结果越来越疼,实在忍不住了,便出了门。 毛逐跟着唐易出了门,看着唐易向古玩街东口走去,顺势站在店门口点了一支烟。阁宝多是古玩街东口第三间铺面,距离东口也就二十米。毛逐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东口,上面似乎下来一位老太太,而老太太下来后,正好让唐易赶上了,接着便上了车。 这老太太下了车,居然走进了古玩街,一边走一边打量了一下,目光似乎定格在了招牌比较醒目的阁宝多上。 !! 正文 第99章 自作主张 果然,老太太走到了阁宝多门前。 毛逐掐灭了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太太。老太太衣衫整洁,素雅端庄,满头银发。从脸上的皱纹来看,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岁了,但身板倒也硬朗。 “小伙子,你是这店里的人吗?”老太太见毛逐站在门口,出语问道,声音很是和蔼。 “是啊,老太太,专营古董文玩,您想看点儿什么?进来坐吧。”毛逐拉开了店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太太微微点头,走进了店内。 “您请坐,我给您倒茶!”进店后,毛逐客气道。 “不用了小伙子,你是老板?”老太太落座后,连忙摆手,示意毛逐别忙活了。 “老板有点儿事儿出去了,您要买什么跟我说就行,保证给您打折。”毛逐笑道。 “老板不在······”老太太迟疑起来。 “看来您是有事儿?您认识我们老板?”毛逐一见老太太的神情,心想这不像是买东西的,但一时也猜不出到底是来干嘛的,于是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出口问道。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老太太又问道。 “这可不好说。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老板牙疼,刚才去医院了。可也巧了,您下车,他上车。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您是找他的不是?要是早知道那就好了。”毛逐一看老太太面目慈祥,便直接说了实话。 “那个上车的小伙子就是老板啊!”老太太迟疑了一阵,终于开口问道,“你今天也一直在店里?” “对,我和老板都在。”毛逐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说吧,回头你再和你们老板商量。”老太太轻轻清了清嗓子,“下午是不是有个年轻人到你们店里卖东西了?” 毛逐心里一紧,心说不好,“您?你是他的奶奶?” “你怎么知道的?”老太太有几分惊讶。 毛逐心道,这龟孙子,卖了爷爷的遗物,这奶奶找上门来了,干笑了两声,这才拼凑道,“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说爷爷刚去世不久,还说奶奶身体很好。” “那就是了,他刚才在家里翻箱倒柜,还想找什么东西,还说在古玩街阁宝多卖了三千块钱,是有这回事吧?”老太太眼神出现了黯淡之色,摇了摇头之后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毛逐心里嘀咕了一句,而后答道,“是有这么回事,他带来几件葫芦工艺品,我们还立了字据。”毛逐这句话,自然是想表明东西本来就不值钱,而且是有凭据的交易。 “立不立字据的,卖了就是卖了。我不懂古玩,再说几个葫芦做的东西,三千也不少了。”老太太看着毛逐说道。 毛逐一听,心里踏实了一些,连忙起身,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您喝茶,有事儿慢慢说。” “这几件东西呢,我知道,一对小钵盂,一个笔筒。那一对小钵盂倒无所谓,但是那一个笔筒很素雅,是我老伴儿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这几天几个孙子到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但是那个笔筒我早藏起来了,和那两个小钵盂一起放到了一个盒子里。但是还是被这个小孙子找到了,还拿出来卖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话说到这份儿上,那已经很明白了,毛逐接口道,“那您的意思,是想把这个八方形笔筒要回去,留个念想儿?” “你这孩子。已经卖了的东西,我怎么能再开口要回去呢。”老太太说道,“这样吧,我出三千块,只拿回笔筒,那一对小钵盂就当送给你们了。你看行吗?”老太太说道。 严格来说,老太太这一说,那就算是找后账了,虽然只是其中一件东西,但本质上和上门要求拿回瑿珀健身球的胖子没什么区别。 这古玩行虽说有古玩行的规矩,但是找后账这种不守规矩的事儿却是时有发生。不过,找后账的人,要么耍三青子玩赖皮,要么机关算尽设圈套,如老太太这般和蔼坦诚的,还真是罕见。 “老太太,先不说行不行,我信您说的,从情理上来说,也应该支持您。只是,刚才咱们也聊了,我不是老板,一个人做不了主啊!”毛逐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说要你和你们老板商量一下。”老太太颇具理解意味地点点头,“我虽然不懂古玩,但是我也常听老伴儿说,这在行里属于不符合规矩的,所以我才出原价,但是只收回笔筒。” “嗯,谢谢您的理解。我多一句不该多的嘴,您一看,当年就是大家闺秀,老先生想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您这孙子,确实有些过了。”毛逐琢磨了一下,缓缓说道。 “唉!”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头子一分钱都没有留给他们。留下的东西,我也用不着,拿走就拿走吧,我能有这件笔筒当念想,就不错了。这样吧,如果你们答应把笔筒还给我,我还留下了两样老东西,可以卖给你们。” 毛逐没有想到,老太太又添了一个条件,他蓦地生出一股冲动,打算不和唐易商量,自作主张答应下来。 “这样吧,老太太,我和您一起去一趟,我带上这个笔筒,去看看您的东西,如果好呢,我就收下来,您看怎么样?”毛逐最终下了决心。 “行,那咱们走吧?”老太太点头道。 毛逐锁了店门,带上笔筒就和老太太一起走了。到了老太太家门前,他这才发现,老太太住的地方,是山州曾经的老商埠区。 山州在民国时候开埠,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老商埠区一直是最繁华的地段,一些老字号和当年的府邸,大多集中在此处。从街边拐进一条小巷,他们走到一个院子跟前。透过门楼可以看到,院子东西侧都有厢房,正房,是二层的老建筑,像是民国年间所建,只是有两个入口。 就在门楼的立墙下方前侧,紧贴着墙壁,有一块明显比老宅子“年轻”的石座,上面镶了一块大理石,刻着: 山州市文物登记保护单位,山海省督军韩大昌旧宅。 ps:今天五一,事情确实有些多,这第二更上得慢了点儿,诸位多担待。顺祝节日快乐! !! 正文 第100章 铁力木盒 韩大昌,民国年间曾任山海省督军,说白了就是一个军阀,此人肚里墨水不多,却偏爱卖弄几分文采,还留下不少“诗作”,挑一首比较“脍炙人口”的:明水湖里有青蛙,青蛙叫声呱呱呱,但是听到呱呱呱,还有可能是蛤蟆。基本上,都是类似这种水平的。 “这前院后院的房子都是您家的?”毛逐盯着这块大理石上面的字,惊讶地问道。 “我嫁过来的时候还是,现在只有二层楼的一半是我和老伴儿的宅子。”老太太指了指其中一个入口。原来,这二层小楼硬生生分成两部分,是因为已经不是一户住家。除了老太太住的一半,另一半实际一楼是一家,二楼是一家。 自然,东西厢房和后院的房子,也各有住户,昔年的督军旧宅,如今基本上就是一个大杂院。只是成了文物登记保护单位,不得私自改造罢了。 “这韩大昌······”毛逐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是我的老公公,我的老伴儿是他的儿子。”老太太倒没有遮掩。 当年,这韩大昌除了正房,一共娶了四个姨太太,但是也怪了,生的全都是丫头片子,韩大昌曾一度为韩家香火发愁。不过他运气不错,有一次醉酒后对一个丫鬟用强,这丫鬟的肚子居然鼓了起来,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丫鬟母凭子贵,嫁入督军宅门。 这个大胖小子含着金钥匙长大,自然被宠得不行。韩大昌自己墨水不多,对儿子那真是下了血本,恨不能让他通读二十四史,遍学天文地理。不过,这种环境下,这儿子并不用功,对于玩儿却很在行,尤其喜欢文玩古董,也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后来还曾到文化局工作。 十年特殊时代,他自然成了批斗对象,收藏的东西也大部分被毁了,所幸他预先在院子里埋了一些,甚至在大树的树洞里还藏了一些。等到给他补发工资,并特聘到博物馆工作的时候,宅子已经变成了大杂院,后来几个儿子也都陆续搬出去了。 “怪不得家里这么多好东西,可惜都被几个孙子拿走了。”毛逐暗自叹道。 开门进房,里面布置得古香古色,不过客厅里的几处显眼的地方已经空了,不用说,原来是放着东西的。“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山州人。”毛逐顺口问道。 “我是粤省人,当年我父亲和老公公曾经是朋友,后来分隔两地,不过却定下了娃娃亲。”老太太居然并不隐瞒,但简单一说便又道:“小伙子,你稍坐,我去取东西你看看。” 毛逐点点头,坐了下来。 老太太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盒子约有一尺见方,木质,小盒子是一个长方形的锦盒,约有书本大小。 毛逐瞄了一眼,这木盒是铁力木的,开门的老物件。只是这木盒如同给一个方块疙瘩一样,没锁没扣没开缝,愣是找不到打开的地方。毛逐不由疑惑地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个木盒,其实是我的嫁妆,当年从粤省带来的。我父亲之所以给我这个木盒,是因为知道我先生喜欢文玩古董,他也是无意中得到的,就添到了嫁妆里。”老太太说道,“我带来之后,我先生也很喜欢,但是却一直没有打开。” 毛逐又低头仔细看了木盒一下,木盒的顶盖并不是平的,有四条窄边,中间微微下陷,仿佛一个很浅的“池子”。“池子”里,是一块块活动的小方木板,每块木板上都有浮雕的图形,仿佛整体能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但是显然被打乱了,有点儿像一幅还没有完成的拼图 “这些木板······”毛逐隐约有些明白了。 “我老伴儿说,这是个机关盒子。上面的拼图,就是这盒子的锁,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形,这盒子就打开了。”老太太介绍道,“但是,他鼓捣了好久没有打开,后来干脆就放弃了。说实话,我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但是这盒子木质很硬,年份又老,应该算是一件古董吧?” “您还真说对了,这是铁力木的,铁力木虽然不属于红木,但却属于硬木,明清很多家具都是用铁力木做的。”毛逐说道,“而且也看老,我个人看,是清代的东西。这个怎么没被你的孙子们拿走?” “这个木盒,还有这个锦盒是放到一起的。很早之前,有一次我收拾东西,刚拿起这俩盒子,突然想到厨房里炖着汤,一时忙乱就抱着这俩盒子到了厨房,看汤的时候,四下看了看,厨房的放调料的柜子里还比较安全,我就先放到里面了。人上了年纪,忘性大,汤好了就忘了。后来想起来,也没再收拾。所以,只有这两样东西没有被孙子们拿走。”老太太竟然详细解释了一遍。 毛逐点点头,心说真不容易啊,留下这两样东西,“那这个盒子您打算卖多少钱?” “我不懂这个,这盒子说实话,我留着也没用,你们做古玩生意的,给估个价就是了。”老太太说道。 毛逐又想了一下,要说单论这个铁力木老盒子,清代的东西,体积不大,木质明确,估价倒是不难。不过,这机关盒子如此巧妙,就怕里面藏有很贵重的东西,老太太如此和蔼诚恳,还真不好意思瞒着她。 “是这样的老太太,这个盒子本身,要让我收,就冲这个机关拼图,一万块钱是值得。但是这种机关盒子,一般里面是有东西的,就怕里面的东西特别值钱;但是呢,也有可能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重新打乱了拼图。现在就是这个不好估价,高了我吃亏,低了您吃亏,说白了就是赌,看里面有没有东西。”毛逐认真说道。 “这样吧小伙子,我呢,也不缺钱,只是想拿回那个笔筒,毕竟是我老伴儿生前最喜欢把玩的物件儿。既然你说这盒子能值一万块,这要比那个笔筒贵一些,你把笔筒留下,把盒子拿走,咱们一物换一物,谁让我理亏在先呢?这样你们就肯定不吃亏了。”老太太很是干脆。 !! 正文 第101章 宋代刻本 古玩交易,多的是算计,少有开诚布公。这老太太如此这般,倒让毛逐不好意思了,好像已经忘了这可是康熙御制的匏器笔筒,成了老太太吃亏一般,“哪那成,怎么能让您吃亏?” “吃亏是福,再说对我而言,这笔筒的价值要远远大于这个盒子。”老太太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毛逐沉吟了一下,“那行。这样,我拿回去,和老板商量下,回头看看补多少钱合适,再来补给您!”说罢,把笔筒递了过来。 “呵呵,小伙子你挺厚道。那你们看着办吧。”老太太接过了笔筒,眼中涌起一阵喜悦。 毛逐心想,这都是将心比心的事儿,您厚道我才厚道,要是您耍滑,我还能厚道起来么我? 一边想着,毛逐一边把这个红木盒子放到了一边,又看起那个长方形的锦盒来,“这是?” “噢,这是两本老书,我老伴儿生前的时候告诉过我,是两本残卷。但是他却很重视,本来是想打开盒子,将这两本书放进盒子里,结果一直没打开。不过这两个盒子倒是放到一起了。”老太太解释道。 正说着,突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高喊,“奶奶!”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立即说道,“这红木盒子你先拿回去,这两本书有机会再来看。”说罢,便将放书的锦盒塞进了沙发的下面。 毛逐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个大书包的,一看这情况,心里也明白了,老太太肯定是不想让孙子出什么幺蛾子,立即将红木盒子放进了书包,拉上了拉链。 刚放好书包,人就进来了。正是将棋篓和笔筒卖给阁宝多的男青年。 “咦?你也在?”男青年一进客厅,就认出了毛逐,转头道,“奶奶,他来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把你爷爷喜欢的笔筒卖了,我赎回来了!”老太太不悦道。 “嗐,葫芦做的,不值什么钱,得,这可是您自己愿意赎回来的啊!”男青年道。 “你又来干什么?”老太太问道。 “我爷爷的东西还有吗?”男青年左右张望着说道。 “你自己找吧,所有的房间都被你们翻遍了!就剩这个笔筒了!”老太太按住沙发扶手,身体似乎有些颤抖。 “那奶奶您坐着,我再去爷爷的书房看看。”男青年说着,竟然真的上了楼。 毛逐一看,也不能待了,起身道,“老太太,那我先走了,咱互相留个电话,再联系。” “好。”老太太应声道。互留了联系方式,毛逐正待离去,老太太却低声道,“等等!”接着向楼上看了一眼,迅速从沙发底下抽出了那个长方形锦盒塞到毛逐手里,“麻烦你先帮我保管吧,如果你们想买,到时候再商量!” 毛逐一阵心塞,心想这几个龟孙子真是够败家的,老人家都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们,对一个刚认识的外人都如此信任,却信不过自己的血脉至亲。 “好!您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毛逐郑重点了点头,拿起锦盒,塞进大书包,迅速离开了。一路上,他心想,这东西收不收的,他替老太太先保管也好。 回到阁宝多,唐易还没有回来。毛逐一直没看锦盒里的书,先打开看了。 这是两本古书,外面的封皮是活的,可能是收藏的人简单地按照书的大小包上了两张厚纸。翻开第一本的封皮,竖排印刷的欧体字墨色清晰,起首写着:东莱先生诗集卷第七,空格,然后是“吕本中居仁”。而第二本样式一样,只不过是“东莱先生诗集卷第八”。 由此来看,这是两本东莱先生的诗集,不过只有其中的第七卷和第八卷,料想老太太说“残卷”就是这个意思,可不是么,只有第七卷和第八卷,最起码前面一至六卷是没有的,若是后面还有,那缺的更多了。 对于东莱先生,毛逐隐约有点儿印象,好像是南宋江西诗歌派的诗人,姓吕名本中,字居仁,这卷首下方的“吕本中居仁”也基本证明了毛逐记得没错。 吕本中在华夏古代史多如星辰的诗人当中,算不上一等一的名人,这两本诗集虽然看似刻工精整、结构方严,但是古代的印刷书籍流传至今的也算不少了,加上是不全,所以毛逐并未上心,随意翻了两下,就准备装起来。 恰在此时,唐易回来了。 “哎?收着好东西了?”唐易看着毛逐手上的诗集说道。 “牙没事了?”毛逐顺手递给了唐易。 “打了一针,消了炎过两天再去补牙。”唐易应着,接过了诗集。 拿过诗集审视后,唐易的眼神变得格外专注,仿佛入了迷。毛逐一看,用手在唐易眼前比划了两下,“嗨,这么投入,怎么样,难道比那个康熙御制的葫芦笔筒牛逼?” “宋代刻本!”唐易突然说道,嘴里啧啧有声。 “什么?!”毛逐立即凑上脑袋,“你说这是宋代刻本?” “没错,还是初刊刻本!”唐易道,“这一部诗集一共二十卷!眼下只有这两卷?” “艾玛,还想来整套?要真像你说的,是宋代初刊刻本,有两卷就了不得了!”毛逐仔细观察起纸张来。 “不用怀疑了。你看这纸张纹理,十分坚韧,历经千年仍很挺括,版式疏朗有致。这个,后世收藏者加盖的印章,恐怕都是明代的。”唐易指指点点,言简意赅。 “哎,你看,我查到了,这宋代刻本《东莱先生诗集》,是华夏国家图书馆收藏的啊,而且也不是二十卷,还有三卷《外集》,一共二十三卷!”毛逐拿着手机,指着屏幕上的度娘页面对唐易说道。 “嗯,你再看看。”唐易瞥了一眼手机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华夏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是南宋庆元五年黄汝嘉重刻的此书,所以增刻了《外集》,和这两卷根本不是一个版本的!” 毛逐先放大看了手机上的图片,又比对了一下这两卷诗集,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个版本不仅比华夏国家图书馆的版本要早,而且要好!” !! 正文 第102章 一纸万金 唐易此时已将诗集举到毛逐眼前,“我都给你说了是初刊刻本,你还搜出来一个重刻的版本。好不好不敢说,但是这个版本比华夏国家图书馆的版本要早了三四十年。这是南宋乾道初年沈公雅刻本,当时沈公雅为吴郡守,编辑刊刻了此书。” “这吕本中的诗,名气不大啊,还有人接二连三刻印他的诗集?”毛逐瞪大了眼睛问道。 “有名的诗人太多,所以显得他不是那么有名。不过,他家世代名门望族,高祖和曾祖都曾是北宋的宰相,此人也曾为官,还上书收复失地,恢复大计。后来,得罪了秦桧,被贬官了,总体来说名气还是不小的。这诗集,是名气更大的诗人曾几做的序,综合来看,重刻并不奇怪。”唐易分析道。 “我滴乖乖,我得数数这两卷诗集有多少页,好算算价钱!”毛逐忙不迭地拿起一本诗集,开始小心数了起来。 “你还没说从哪里来的呢!这两卷诗集的刻工精美,纸墨俱佳,而且保存得如此完好,显然是传世品,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唐易轻轻拍了拍毛逐的肩膀,“别数了!” 毛逐数了一半,发现确实很累,停下手,“算一卷一百页吧,两卷两百页,一页纸两万,一共四百万!” 若是不懂行的人听到这话,怕是要疯了,一页纸两万,这是什么纸? 这不是什么纸,这是宋代刻本。 在古玩市场上,古籍善本是一个很重要的分类。而细分到古籍善本市场上,打个很俗的比方,宋刻本就像是皇冠上的明珠。早在明代中后期,宋刻本就广受学者和收藏家的重视。 一页纸两万,自然并不夸张,明代宋刻本就有了“寸纸寸金”之说。如今的拍卖市场上,宋刻本每页的拍卖价,通常都在万元以上,如此精品,两万一页的价儿实属正常,甚至还有点儿偏低。 “我说,你比你的祖上运气好得多啊!”唐易见毛逐不数了,不由开了句玩笑,“赶紧说,这两卷诗集哪来的?” 唐易玩笑里说的毛逐的祖上,是明末一个著名的藏书家,名叫毛晋。这个人了不得,家里的藏书有**万册,他的藏书楼名叫“汲古阁”。这毛晋,为了搜寻宋刻本,在汲古阁门前 ,挂出了征书启事。 “用那个太监做的御制葫芦换的!”毛逐笑道。 “谁这么不开眼跟你换?我给你说,这两卷书不能用一页纸多少钱来算,实际价值要高得多,你想想,华夏国家图书馆都没有收藏到的版本,虽说只是其中两卷,却是完完整整的两卷,真要上拍,绝对不是几百万的事儿!”唐易现在俨然一副专家派儿,毛逐也不像以前那般觉得这是装逼了。 “那个人还说这是残卷呢!”毛逐又是习惯性撇嘴。 “好大的口气!”唐易眼睛一瞪,兴奋道:“难道还有更好的宝贝?” 毛逐看了看唐易,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让你过了瘾了,说实话吧,这东西我只是代为保管,还是人家的!” “艹!又是白开心。”唐易顺势给了毛逐一拳。 “知足吧,能拿着欣赏一下就很好了!这宋代刻本,整个华夏恐怕也就一千部吧,那些个图书馆得收走了**百部,民间能看到,那就是烧了高香了!”毛逐将两本书重新装进锦盒,“在我告诉你怎么来的之前,你先说说,这宋刻本你怎么了解的这么多?” 我去!唐易心想,这怎么说?我能说是因为脑有九宫、眼观宝光么? “我只是看过拍卖记录,有五卷南宋刻本曾经拍了3000万,这两卷虽然卷数少,但是也肯定不止你说的数了。宋刻本之所以珍贵,最关键的就是刻版的字体,基本都是出自擅长书法的人之手,比如这两卷的欧体,其他还有颜体的,柳体的······” “打住,打住!你说了些什么呀?我问的是你的鉴定秘诀!”毛逐叫道。 “你看你,我说我每天晚上睡觉前埋头苦读你又不信。”唐易笑着岔开了话题,“赶紧先说这两卷诗集怎么来的吧?” “行,不说这个。那你先看看这个盒子吧!”毛逐说着,把那个铁力木的盒子推到了唐易面前。 唐易看了看,认出了是铁力木。这个盒子工艺精良,严丝合缝,包浆自然,中规中矩。只是盒盖上的小方块排列得有些乱。 拿起盒子,唐易突然叫了一声,“卧槽!” “怎么了?”毛逐连忙问道。 “这盒子里有东西!”唐易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我晃了晃没动静!”毛逐大为惊讶,心想这盒子都没打开,“你怎么能知道?” 其实,唐易刚才一句是说急了。他之所以说盒子里有东西,是因为发现了双重宝光,一层比较薄淡青色宝光,显然是因为这个清代的铁力木机关盒,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一层并非青色的宝光,那不用说,肯定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 “呃,这盒子是个机关盒,我看不是一般物件啊,有些像清早期的物件。这样的机关盒,一般不是宫廷大内,就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制作者也必是少见的高手,所以里面应该有东西。”唐易看了看毛逐,只得如此分析道。 “这我知道,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东西没被拿走呢?”毛逐继续追问。 “分量不对,这里面的东西要比铁力木重!”唐易掂了掂盒子,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哎?”毛逐也拿过盒子,耐心地掂了几次,“嗯,有点儿,当时我走得太急了,还真没太注意。” “你今天问题很多啊!”唐易笑了笑,“这两样东西不会是你坑蒙拐骗来的吧?” “今天你一走,事儿就来了。我真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毛逐点了点盒盖,“你知道这个机关拼图?“ 唐易盯着拼图看了看,突然长出一口气,眨了眨眼道,“实在不行,一刀剁开就是了!” !! 正文 第103章 九九机关 “太残暴了!”毛逐得意地笑道,“华容道,鲁班锁,这些古代益智游戏玩过吧?” “当然玩过,你以为解开这拼图那么简单?”唐易模仿毛逐撇嘴的样子做了一个表情。 “万变不离其宗。不过,这个盒子和那两卷诗集不同,这个真是那个太监做的葫芦笔筒换的!”毛逐说完,便把和老太太的事儿说了一遍,“我这是先斩后奏了啊。” 唐易听完,不由叹道,“就是不用这个盒子换,她想要也得给他。老两口风风雨雨一辈子,咱们能干哪不讲究的事儿么?” “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盒子到咱们手里,总比被那帮龟孙子拿走强。”毛逐道,“来,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这小方块,一共是九九八十一块,而从凌乱的图形来看,整体似乎是一个九宫八卦图。所有的小方块都是一般大小,只有一处小方块大小的空格,用作移动之用,要想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形,想想头都大了。 唐易微笑不语,看着毛逐拼图。 毛逐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汗都下来了,但是还是没弄出一个眉目,不由罢手道,“怪不得那老太太的先生放手了,看来想解开真是不容易啊!” “我不是说了嘛,不行,一刀剁开就是了!”唐易一阵坏笑。 毛逐盯着唐易,左看右看,“不对,你知道窍门是不是?” “知道窍门也未必能打开·······”唐易收起了笑容,“这九九机关图暗含九宫八卦,是最复杂最难解的古代平面图形机关。” “我就说嘛,你从不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行了,过足瘾了,说说吧!”毛逐仰脖说道。 唐易在审视机关拼图之时,脑海中就出现了对这九九机关图的分析。 “要解开这九九机关图,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图眼,让图眼回归原位的过程,就是解开这九九机关图的过程。”唐易轻轻把盒子放好,开始认真审视起来。 “图眼图眼,难道和眼睛一样,有两个?”毛逐好奇问道,也顾不得唐易是怎么知道的了。 “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更多。这个图,图眼多达五个。”唐易指了指图形,“你看,这么多小方块中,有暗含金木水火土的五个小方块,先把盒子坐北朝南摆好。然后按照南火北水,东木西金,中土的位置,将五个小方块归复原位,归复原位的过程,就是解开此图的过程!” 毛逐看了看,不由摇头道,“问题是,这些小方块相互影响,五个都要归位,每一个都牵扯很多小方块,甚至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小方块都可能相互影响,要算出正确的路线,一步都不能错,除非是计算机的脑子,不然得反复尝试多少次啊?恐怕三五年也试验不完?” “对,所以,这五个图眼之中,还有一个主图眼,只要先移动这个主图眼,其他一切让路,主图眼归位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其他图眼归位的过程。设计盒子的人,颇费心思,这个图比一般的九九机关图难度要大!” “问题是这个主图眼怎么找?总不能一个一个试吧?” “要是一个一个试,和你刚才说的不就一样了吗?那得试验多少年才行?第一个如果试错了,就相当于又增加了下一个的难度,形成恶性循环!” “卧槽!那到时候,恐怕真得一刀剁开了!”毛逐挠了挠头,“这个图原来这么复杂!”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拿刀剁开也不行。这盒子里面恐怕设置了机关,拿刀剁开,盒子毁了,里面的东西恐怕也毁了。”唐易说道。 毛逐哭笑不得,“艾玛,这造盒子的,真是个祖宗啊!”说罢看了唐易一眼,“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你连这些机关都懂?” “我也是刚懂。”唐易这次说了个大实话,若不是盒生宝光,宝光入眼,又生出一番分析鉴定,他哪里能轻易识破九九机关图的玄机?只是,因为盒里的东西出现的宝光,虽然也能看到,但是却隔着盒子,宝光未能入眼,他也不知道盒里是什么东西。 “行了,我算是相信了,你真是埋头苦读了,连四象五行、八卦九宫都研究过了。你就说吧,主图眼是什么?”毛逐轻轻一拍桌子,盯着唐易说道。 唐易不知道盒子里的东西,但是却看到了宝光。他已断定,宝光的五行属性,其实已经点明了机要。 费尽心机制造这个盒子,保护里面的东西,可想而知对这东西的珍视程度。这机关图既然暗藏五行图眼,又设置了主图眼,那么这盒内之物的五行属性,那就应该是主图眼! “要是看不到这宝光,谁能猜到盒子里的东西的五行属性呢?”唐易有些自嘲式地摇摇头,而后缓缓说道:“金木水火土,我想,金,就是主图眼!” “噢???那你总得给我说说,为什么‘金’是主图眼吧? 别说因为排在金木水火土第一位啊!”毛逐问道。 唐易心里一阵犯难,这说实话显然要不得,但不给个解释又不行,毛逐还在催问,不由急中生智,张嘴说道,“金克木!” 毛逐盯着唐易,眼珠子转了一下,不由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种机关盒子上的拼图,本就是益智游戏,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是铁盒铜盒,那想必就是火克金,‘火’就是主图眼!” “嗯,有可能。”唐易点点头,心里却道,“哪有这么简单啊。能造出如此复杂机关图的人,那心思必是十分缜密。都说作弊作弊,面对前辈高人,我这,又何尝不是作弊呢?” “开始吧?”毛逐跃跃欲试,“一起来!” “这‘金’为主图眼,可是我分析的啊,未必对。你看我们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再找个专家看看?”真要动手了,唐易心里也有点儿打鼓,虽说看到了代表金性的白色宝光,但是万一不是这么设计的,那可能就和盒子里的东西无缘了! !! 正文 第104章 不能仿制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毛逐咽了口唾沫,“你都能看出图眼,估摸着也找不到比你更厉害的专家了!” “好!”唐易心想,基本就应该是这样了!于是,便和毛逐一起将盒子摆正,开始移动暗含“金”符号的小方块。 看似找到了主图眼,但是这九九机关图移动起来,仍旧十分繁琐,可能将“金”符号移动一步,就要牵连很多小方块,唐易和毛逐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却只将“金”符号“运”到了半程。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正当两人聚精会神的时候,唐易的电话响了起来。唐易拿起一看,居然是陈澄之打来的。 “说话方便么?”陈澄之似乎很谨慎。 “方便,您说。”唐易暂时搁下手头的活儿,应声说道。 “那你听我说,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崇祯罪己铜香炉,我仿不了!”陈澄之似乎有些无奈。 “怎么?我看你房间里面,连宣德炉都有,为何······”唐易迟疑了一下,随后又试探道,“莫非成本太高?” 这“成本太高”是婉转的说法,意思就是价码太低,也就是说,一个万历青花大罐的价儿,是不是偏低了? 按说,一个万历青花大罐的价值,已经高于崇祯罪己铜香炉本身,何况还是加工一个仿品。但是,几人毕竟已经知道铜香炉可能隐藏什么秘密,所以,如果陈澄之思前想后,坐地起价并不是没有可能。 “呵呵,不是成本的事儿。”陈澄之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明白唐易的意思,一笑否之。 “那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够?”唐易又问道。 “也不是。你如果能来一趟,我跟你细说。”陈澄之道。 “好,什么时候?”唐易也有些着急了。 “越快越好。”陈澄之应道。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唐易挂了电话,对毛逐说道,“都听见了吧,出问题了,陈老先生又说做不了了。” “我听见了,这拼图怎么办?”毛逐应道。 “这拼图,一时半会儿弄不完,而且都是咱们的东西了,不急在一时,还是先搞定这铜香炉的事儿吧!”唐易起身说道,“一起去吧!” 毛逐点点头,“好吧。”起身将机关盒收进了柜子里。唐易想了想,又带上了那件琮式瓶。 两人锁了店门,打车到了陈澄之住的四合院。 落座之后,陈澄之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我重新测了一下这只铜香炉的比重,发现除了添加了黄金,还添加了其他金属,本来这添加金属,无非就是为了防锈和色泽美观。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我研究一下,也可以做出来,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唐易和毛逐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静等陈澄之的下文。 “为了研究成分和测试比重,我稍微模拟焚香的温度,加了一下温,没想到,这铜炉里面的纹路发生了变化!而且,当温度变成常温时,纹路又恢复了正常!”陈澄之皱眉紧唇,微微摇头。 “您的意思是,这铜香炉随着温度的变化,里面的纹路也会发生变化。正是因为添加了特殊的金属?”唐易终于出口问道。 “不错。而且是低熔点的金属。因为熔点低,所以温度升高时,体积发生变化,导致了纹路的变化。但是,金属的含量和所在部位,掌握得十分巧妙,恢复常温,变化又消失了。”陈澄之还在摇头。 “我明白了。要想知道添加了什么样的金属,需要毁掉这件铜香炉才能搞明白,所以您没法仿制!”唐易点头道。 “而且,不一定是一种,也不一定是纯金属,这其中设计得太巧妙了,试想,随着温度变化能相应变化,而且还能恢复原状!这古人的智慧,真是令我们汗颜!”陈澄之叹道,“这肯定和烟雾生成的形状有关系。加温时,炉内纹路发生变化,会导致从炉顶透出的烟雾形状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仿品只是依样画葫芦,那出来的烟雾肯定和真品不一样。而且,炉身和炉盖必须都是真的,有一个假的都不行!”唐易恍然大悟。 “是啊。我老了,虽然对这秘密也好奇,但也没有力量去探究了。这铜香炉还给你,希望你早日找到炉盖。如果在老朽有生之年找到,能告诉我一声,那就十分感谢了!”陈澄之将铜香炉递还给了唐易。 “不过,陈老先生,我们本来做的就是仿品,只要那倭国人看不出就是了,何必如此较真?”毛逐略加沉思,随后问道。 “你们不懂。说句托大的话,我虽然是手艺人,但不是一般的手艺人。一旦心里有了这个梗儿,那就没法儿做这件东西了。”陈澄之摆摆手,“希望我说的你们能理解。” 唐易点点头,心想陈澄之要当面谈,恐怕就是担心这一点儿说不清楚。看来,确实是不能仿制了。他先审视了一遍铜香炉,确认宝光出现,然后又将琮式瓶拿出递还。 “陈老先生,这件事儿实在是麻烦您了,这件事不是个小事儿,今天我来得匆忙,改日再行拜谢!” 唐易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虽然陈澄之仿不出铜香炉,但是人家忙活了一通,是必须得意思意思的,唐易说这句话是不想失了礼数,而其中的“不是个小事儿”,也是提醒陈澄之切勿外泄此事。 “小伙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让我见识了一件如此珍奇的宫廷之物,就当是谢我了。再者,老朽不是多嘴的人,若不是你年少高才,这个门你以为你能进来么?”陈澄之自然听懂了唐易的话,索性也没有客气,直接点破了。 “是我浅薄了。陈老先生,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这就告辞,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您尽管说。”唐易说罢,起身告辞。 “唉!我这心里确实有点儿翻腾,需要静一静,那就恕不远送了。”陈澄之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想对你说点儿建议。” !! 正文 第105章 八卦生门 作为一个铜器顶尖高手,陈澄之的叹息并不是装出来的。而听到他还有话说,唐易和毛逐自然竖起了耳朵。 “这个铜香炉是一件古玩精品,但是也带着一些诡异,凡事莫要强求。”陈澄之眼神迥然,慢慢说道,“多的我就不说了。” “多谢!”唐易点头道,“老先生的美意在下铭记。有空时,再来拜访老先生。” “过两天我要回津门去,你若去津门,有什么事儿尽管可以找我。”陈澄之起身送客。 离开陈澄之的四合院之后,唐易和毛逐都有些沉默。 他们被震撼到了。 这一件崇祯罪己铜香炉,居然根本没法仿制!这铜香炉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一个帝王如此费尽心思。而且,陈澄之的建议不无道理,强求未必有结果,而且很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反伤己身。 而解开这个秘密的关键,那就是找到炉盖。 这神秘莫测的炉盖,到底会在哪里呢?河野平虽极有可能也没见过炉盖,但是他对这个秘密,又会知道多少呢? 回到店里,两人干脆关了店门,泡了一壶茶,茶过五味,两人这才开口聊了起来。 “你说,这崇祯皇帝造了这么个铜香炉,如果真是被南明永历帝带到了南方,又为何身首异处呢?”毛逐说道。 “你这词儿用的,炉身和炉盖分离,你弄了个‘身首异处’!”唐易喝了一口茶,“我看,既然则个铜香炉如此重要,那就有可能是关键时候,交给两个人,最后分散遗失,这种事儿也不是常见么?”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就怕这炉盖已经被毁掉了,咱们在这里干想,最后怎么也不会有结果。”毛逐叹了一口气。 “陈老先生说得对,我看别强求,顺其自然吧。”唐易道,“就像得到这件铜香炉一样,本就是个偶然的事情。” “嗯。”毛逐点点头,复又问道“河野平那个倭国人那边怎么说?没拿到那个万历青花大罐,有点儿可惜了。” “就说我那朋友又要买了就是了,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这东西,肯定是不能给他的。”唐易摆了摆手,突然说道:“暂时别想了。咱们先干点儿有谱儿的事儿,先把那木盒弄开再说!” “好!”毛逐一拍桌子,从柜子里拿出了铁力木机关盒。两人坐到一起,开始拼图。 要说这九九机关图,真是复杂得很,唐易虽然判定出主图眼,而且先前将“金”符合运至中途,但是接下来,每走一步,仍旧十分费力,不时得停下思考。 “我说,越往后好像越难,就咱俩这进度,恐怕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解开!”毛逐叹息道。 “的确是越来越难了,牵扯的太多。”唐易一边看着拼图,一边不自觉地转动着小指上的八棱骨戒。 就在此时,唐易的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幅流动的景象,正是这拼图变化的样子。唐易的身体微微一抖,立即凝神留意“金”符号的路线!果然,所有小方块,其实都是围绕着“金”符号“行动”的! 一边凝神,一边转动骨戒,最终,唐易长长出了一口气。 “再来!”唐易蓦地喊了一声,立即便快速上手了。 全神贯注,指间滑动,毛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房间里只听到“唰唰”的小木块移动声。唐易一手移动“金”符号,一手移动旁边的小方块,遇到两只手忙不过来的时候,便指出位置,让毛逐帮忙。 这一次,唐易的速度要快得多,他不能不快,慢了,刚才脑中出现的路线恐怕就忘了。 终于,“金”符号移动到了西方正中的位置,而仔细看时,其他几个符号竟然也奇妙的归位了! 九九八十一个小方块,同等大小,但是,这整幅图,却是八十二块小方块的大小,其中有一块空格。当然,若是没有这一块空格,其他的小方块也是没法移动的。 而当五行符号全部归位时,这块空格出现在正北“水”符号的下方。 拼图完成! 但是,这个盒子却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弄错了?但是确实五行符号都归位了!”唐易一阵奇怪,仔细看起这个图形来。这个图形,基本上就是一个抽象的九宫八卦图,“难道······” 唐易盯着“水”符号下方的空格,手指不由得按到了“水”符号上。“你要干嘛?别乱动啊,这五行符号都归位了,万一弄错了启动机关怎么办?”毛逐在一旁喊了出来。 “应该不会,如果有机关,也只可能在毁掉盒子时启动。”唐易一边说,一边又轻轻转动起了骨戒。 “八门已成,正北水为生门!”唐易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一直觉!他不再犹豫,将“水”符号直接滑了下去!这样一来,空出的位置就仿佛整幅图的“出口”,出现在了最北方! “咔嚓!” “喀拉拉!” “啪!” 空出的位置处,突然弹上来一根木柱!与此同时,木柱弹上来的对面一侧,也有木柱下缩,出现了一个孔洞!唐易轻轻拔出弹上来的木柱,沉思片刻,将这根木柱插进了新出现的孔洞。 “啪”的一声,承载小方块的盒盖突然微微向上弹起,略略高出了四边。 “卧槽!你怎么知道要这样弄?”毛逐惊叫道。 “这拼图暗含九宫八卦,八卦对应生、死、开、休、惊、伤、杜、景八门,在不同的阵法中,八门的位置可能并不固定。但是,既然‘水’符号那里可以滑动,极有可能就是生门;生门弹出木柱,对面死门出现孔洞,堵上死门,顺理成章!”唐易解释道。 盒盖已向上弹起,唐易小心端平边缘,拿起了盒盖! “卧槽!”看着盒内的结构,毛逐又是一声惊叫。这里面木柱穿插,牢牢固定住了盒内之物,而且还有四根带有锋利棱角的铁条插进盒内之物中。果真就如唐易所说,如果强行破盒,恐怕盒内之物就会被这四条铁条给破坏掉了! 只是因为木柱和铁条的遮挡,唐易和毛逐一时没有看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 正文 第106章 烟雾成形 这物件隐隐约约是一个圆形的物件。 “先把这些木柱拆了!”唐易说道。两人观察了一下,只有先把木柱拆掉,才能拿出铁条。 木柱虽然不少,但是比起九九机关图来说就简单多了,仔细观察一下,找出第一根能拿出来的,再拆第二根,然后依次类推,所有的木柱就这么被拆掉了。 拆掉木柱,还没等拿出四根铁条,唐易和毛逐就双双瞪大了眼,同时大叫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物件,赫然是个铜质的香炉盖子! 而且,和崇祯罪己铜香炉的铜质一般无二,大小似乎也正合适! 这四根带着锋利棱角的铁条,如果直接用手拿,还真容易被划伤。唐易找了一把钳子,小心的钳住铁条的一端,慢慢抽了出来。四根铁条都被抽出来之后,盒子里就只剩下这个炉盖了。 炉盖终于被拿出。这炉盖微成弧面,没有任何钮饰,上面布满了一些小孔和空隙,这些小孔和空隙,恰好组成了一些相互环绕的如意纹,整体也十分美观。整个炉盖是中空的,所以拿在手上也并不是很重。 铁条原本插进了其中四个较大的空隙中,被木柱牢牢固定住,如果强行破盒,虽说铜质炉盖可能不会完全毁掉,但是炉盖上面的空隙可能就会被豁坏,整体图形也就相当于被破坏了。 将炉盖放到炉身上之后,天衣无缝! 唐易和毛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一系列事情巧到了极点,这木盒来得太是时候了!而陈澄之又恰好不能仿制铜香炉,炉身被他们拿回来了! “看来,这铜香炉真有可能被南明永历帝带到了南方。你看,这炉身是你从理南省得到的,而这炉盖——那老太太本是粤省人,是他父亲从粤省得到的这个盒子。永历帝在粤省称帝,而后又逃到理南省,又逃到缅甸,都能讲得通!”毛逐一边看着完璧的铜香炉,一边分析道。 “很有可能!怪不得‘水’是生门。水生木啊!永历帝朱由榔,名字是木字旁。这明朝皇帝的名讳,是按照金木水火土起的,这盒子利用金木水火土当作图眼,最后又将“水”当作生门,看来制造这个盒子,应该就是永历帝的主意。而且,铁力木,也是当地的树种。”唐易继续分析道。 “只是为何炉盖有机关盒子保护,而炉身却没有?”毛逐又陷入了沉思。 “这都不好说,也可能原来有,被破解了呢?也可能当时匆忙,只造出了一个盒子呢?这炉身如此难以仿制,首要保护盖子也是有可能的。”唐易接口道,“不要想了,这几百年的事情,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毛逐双掌一拍,“焚香试试吧?” 唐易点点头,从柜上拿出了一包老山檀香粉,“择日不如撞日,就用这包上好的檀香吧!” 檀香这种香木,既能制造木器,又能入药。而老山檀香,是其中的上品。因为檀香单独燃烧,香味一般,所以会添加一些其他的东西,唐易拿出的老山檀香粉,就是经过添加混合的香粉。 唐易将檀香粉倒入炉中,用特制的点香器点燃,而后又盖上了炉盖。 冉冉檀香,香远益清。檀香和沉香不同,沉香正如其名,香味儿“沉”,檀香则要明显得多,而且扩散得远。 烟雾袅袅而出,慢慢地,竟然真的形成了一幅图形! 这图形在炉的上方大约半尺处形成。打个形象的比方,像是一条路,分出三条岔路,每条路又分出三条岔路。 这条路的起始部位,是一圈圆环形的烟雾,而一共九条岔路,只有一条岔路的尽头,也形成了一个圆环状的烟雾。起始部位和终结部位形成的圆环形的烟雾,正对着最大的两个如意纹饰。 如果站在起始部位的圆形烟雾后方,从上而下往前看,这很像是一张指示图,入口只有一个,但是不停分叉,而最后的终点也只有一个。 不过,这幅指示图又似乎毫无意义,因为只是具体的指示图,根本不知道大背景。 这烟雾从起始部位的圆形烟雾处缓缓注入,又从终结部位的圆形烟雾出缓缓流走,图形一直不变,稳定而又清晰。 “太奇妙了!”唐易和毛逐忍不住轻声叹道! 檀香粉燃尽,烟雾随之消失。 “哎呀,忘了把图形拍下来了!”毛逐突然说道。 “拍什么呀,太好记了!一共九条路,正中间一条末端也形成了烟雾圆圈!”唐易应道,“再说了,铜香炉还在咱们手里,随时可以看。” “这会不会是一张藏宝图?”毛逐突然一拍巴掌,大声说道,“崇祯眼见凤阳皇陵被毁,大明气数已尽,找了个地方把一些宫里的宝贝藏起来了?” “我说你还真有想象力啊。要是藏宝,必须是十分隐秘之处,藏宝图需得十分详细,不然谁找得到啊!“唐易道,“这只是烟雾形成的象形简图,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如果这是藏宝图,那谁也找不到。” “说的也是啊,我再看看这盖子。”毛逐说着,就直接去伸手拿盖子。 “小心!” “哎呦!”毛逐忘了这香炉盖刚烧完香,是烫的,这一拿不要紧,直接烫得呲牙咧嘴,所幸抽手快,没烫伤。这个盖子没有钮饰,不好拿,否则要是拿起来,非得把盖子摔了不可。 “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包,你呀。”唐易摇摇头,“等等吧。” “忘了这事儿了!”毛逐甩了甩手,“你说这事儿,这炉盖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秘密也看到了,结果却看不懂!这一堆小岔路谁能搞明白啊!” “慢慢来。咱们觉得不知道炉盖在哪里的时候,不也觉得希望很渺茫吗?结果转眼就到手了。这图形这会儿搞不懂,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搞懂啊?”唐易劝道。 毛逐仍是有些不甘心,等炉盖凉了,又小心拿了起来,这一次,他看得无比细致,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盯在了炉盖合口的内沿处。 “快看!” ps:手机站上看到一些朋友的评论,想回复的时候页面打不开,在此一并致谢! !! 正文 第107章 一波又起 唐易循声看去,发现这合口内沿上,居然环绕着半圈小字! 因为这字是阴刻的,十分之小,而且在合口的内沿,确实很不容易看到,毛逐这次特别仔细,里里外外都对着光看了,这才发现。 “国库亏残,重器无补,镔刀铜炉,不遑启处。” 这圈小字的意思,如果用制造者的口吻来表述,那大意就是:国库的金银已经空了,重器也顶不了多少用处,面对镔刀和铜炉感叹,哪有闲暇过安宁的日子啊!? 再设想一下,如果是崇祯皇帝,这铜炉自然指的是罪己之事,表示自己犯了错,而这镔刀,应该是要复仇的意思,剿灭贼寇,重整山河。 如果没有铜炉烟雾形成的图形,这么理解就搞清楚了,无非是一个皇帝的感叹。但是,既然铜炉的烟雾形成了一幅图形,而且莫名其妙,看不出什么道道来。那么这镔刀,就很容易让人联想,是不是和这铜炉的秘密有关? 只是这刀和炉,差距也太大了,更关键的是,就凭“镔刀”两字,哪里去寻这铜炉上指示的那把“镔刀”?镔刀,无非是精铁打造的刀,又没有什么名头和说法,要找到,简直是大海捞针。 “有多少千古之谜,就这么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看来,这图形的秘密,恐怕是很难破解了。”毛逐摇摇头。本以为意外获得炉盖能了解这个所谓的“惊天之秘”,现在来看,也是惘然。 “也不能这么说,最起码,我们得到了一件完整的明代御用铜香炉,这古玩和历史价值很大。如今之计,只能先把铜炉收好了。至于所谓的秘密,几百年了也没见被破解,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唐易也摇了摇头,说的却是宽心的话。 毛逐一边摇头,一边将铜香炉收起,放进了保险柜。放下铜香炉后,又瞥见了保险柜里的盛放两卷《东莱先生诗集》的锦盒,不由又拿了出来。 “你说,这两卷诗集,我们要不要从老太太手里收过来?”毛逐问道。 “宋刻本当然是好东西,但是怎么开价呢?能捡漏当然最好了,但是这老太太太信任咱们了,开价低了,恐怕良心上有些不安。”唐易拿起一卷诗集说道。 “这行里,多的是两面三刀、心狠手辣的主儿,要不是你眼力毒,运气好,恐怕不是淹死,就是饿死了!”毛逐笑道,“我看,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给人家送回去吧。你要真按真品收,一千万以上的价儿,就是能吃下来,也够累的,而且你还不一定舍得出手。” “不瞒你说,这东西我是真想收下来,刚才你说的时候,我还想,实在不行,把那块玻璃种帝王绿原石出了。看着前一阵儿赚了点儿钱,可面对顶级的好东西,还真有点儿捉襟见肘。”唐易盯着诗集,有些出神。 “要说以前吧,咱们总是在博物馆里在电视上看到好东西,现在天翻地覆,不断上手好东西。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不仅眼力现在吓死人,这运气也吓死人。我以前真不敢相信,我能拿着这地地道道的线装宋刻本翻看。”毛逐指着唐易翻开的一页,“你看这几个藏书章,明代的李贽,清代的何绍基,看着就过瘾!” “是啊!这东西先放起来吧,我们再想想怎么办。”唐易应道。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喂?”唐易接起。 “那我先把这东莱先生锁起来了啊!”毛逐顺势喊了一声,就去把诗集重新锁进了保险柜。 电话是河野平打来的,“河野先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那朋友确定要买铜香炉了。” “那炉盖他找到了吗?”河野平问道。 “没有。”唐易很干脆。 “这香炉他买了,没有出手的意思?我可以加价。”河野平复又说道。 “恐怕也没有。” “那你这朋友,能介绍我认识吗?” “河野先生,这不符合行里的规矩。我说是朋友,其实你也明白,本质还是买家,我怎么能随便透漏人家的信息呢?不过我看你很有诚意,我可以和他说说,如果他答应呢,我就联系你。如果不答应,那我就不联系你了,你看行吧?就明天,明天不联系你的话,呵呵。” 这一声“呵呵”,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河野平沉默了几秒,“好吧。那再联系。不过你稍等,我还有个事儿。”河野平并没有等唐易答话,就直接说道,“刚才我听到有人说东莱先生,莫不是《东莱先生诗集》?” “艹!耳朵够尖的!”唐易心里骂了一句,但同时也是一惊,这河野平一个倭国人,懂得还真不少啊,这对华夏人来说都算是一部比较偏的诗集,他居然知道! “您听错了吧,是东郭先生,就是个小木雕,你听说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吧?就是个故事木雕。”唐易脑子急转,总算是圆了过去。 “呵呵。一件普通的木雕,至于锁起来吗?唐老板,我发现你很有意思,你开门做生意,难道不喜欢发财?这《东莱先生诗集》如果是宋版,我可以出大价钱!这价钱,可比一个万历青花大罐要高得多!”这次,轮到河野平“呵呵”了。 这河野平也挺有意思,收东西不仅不杀价,反而一直就很高调,开口就是“大价钱”。不过细想一下,他一个倭国人,在华夏收东西,而且不是精品看不上,人在异域,求精品不花大价钱还真不好办。 “河野先生说的《东莱先生诗集》,我也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河野先生如此熟悉。”唐易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我早就说了,家父最感兴趣的是书画和铜器,我也算家传,不知唐老板手上的是哪几卷?”河野平也不管唐易承认不承认,直接问道。 听到此话,唐易心里一颤,这河野平对宋版《东莱先生诗集》,了解得还真是不浅。这句问话,首先说明他知道多少卷,其次他断定唐易不是一整套。 唐易暗骂,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倭国人怎么就缠上我了? !! 正文 第108章 倭人底细 “河野先生既然说我手头有诗集,怎么不先猜是一整套?”唐易心想,既然他这么了解,索性就套两句话。 “不管是沈公雅刻本,还是黄汝嘉刻本,如果手头有整套,那恐怕是国宝了,唐老板估计没来得及出手,就会被贵国的有关部门盯上。”河野平不阴不阳地笑了起来。看来他真的很了解,两种宋代刻本居然都说得分毫不差。 “河野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泱泱华夏,有法有度。”唐易回应道,“若是祖传之物,私人所有,这些都不存在。” 唐易说的倒没错,这古玩买卖,偷的抢的出土的,和走私贩卖沾了边,才算是违法。他说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这两卷诗集,这出自大宅门,典型的传承有序的东西。 “唐老板,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什么时候见个面,可以谈谈价钱。就算铜香炉的事儿黄了,要是这事儿成了,也是皆大欢喜。”河野平仿佛已听出来唐易这是在套话,也不争辩,直接切入正题。 “真是东郭先生的木雕,若是有宋代刻本,我这小店哪里镇得住啊。河野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唐易也想收场了。 “好吧,你可以考虑下。再联系。”河野平说罢,竟然也不啰嗦,直接挂了电话。此人的确很是精明,从来不做无用功,这时候多说无益,他也不拖拉。 见唐易挂了电话,毛逐走上前道,“这事儿怪我,不该顺势喊一句。没想到,一句东莱先生,他居然就能扯出这么多。” “我也小看这个倭国人了。他现在肯定是不信我说的东郭先生。”唐易轻轻敲了敲桌子,“我看,得打听下了这个倭国人的底细了。” “嗯?”毛逐抬头看了唐易一眼。 “明天带上这两卷诗集,分头拜访一下秦老和方老。”唐易缓缓说道。 “好。听你这意思,是先去秦老那里?”毛逐问了一句。 “对,秦老久涉江湖,而且泛古堂还有海外征集部,可能会对这个倭国人了解得多。”唐易顿了顿又说道,“明天正好关一天店门,防止河野平不请自到。” 当晚,唐易和秦老、方老通了电话,约好上午见秦老,下午见方老。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唐易和毛逐带着锦盒,又到了秦老的“洞天福地”。 一番寒暄之后,宾主落座,这东西自然是要先让秦老过目的。这其实就算是个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不是送,过目就是礼,有了这个礼,问起河野平来也算有个由头。 “难得的真品啊!”秦老看完一卷诗集,又拿起另一卷,“这宋代刻本,用的是麻纸或皮纸,这也为能保存到今天打下了基础。这字体虽然是印的,但墨质精良,且不失书法的风采,仿宋仿宋,直到今天,这印刷字体仍是对宋版推崇备至!” “谢谢秦老指点!”唐易在一旁说道。 “行了,你的水平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过是卖老头子一个人情,让我欣赏一下罢了,难不成还真来找我鉴定?”秦老摆手一笑,“过几天泛古堂的秋拍预展,你来看看吧。” “就是您说的清三代的瓷器拍卖会?不是要到9月吗?”唐易接口问道。 “秋拍是在9月,不过预展提前一个月也很正常,要给卖家留出思考和筹集资金的时间嘛!至于拍品,主要是清三代的官窑器,不过加上别的也未尝不可,你这两卷宋刻本要是来拍,我是热烈欢迎啊。”秦老笑道。 唐易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其实还没拿下这两卷诗集的事儿说出来。 “对了秦老,您听说过东京史料馆吗?”唐易见秦老欣赏完了诗集,出口问道。 “嗯?”秦老看了一眼唐易,“难不成阁宝多的生意,这么快就做到海外去了?” “这倒不是,前几天有个倭国客人到我店里来,留了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东京史料馆。”唐易解释道。 “噢?是谁?河野家的人?”秦老立即接口道。 “对,叫河野平。” “他买你什么东西了吗?” “他是看上了我那个崇祯罪己铜香炉,只不过我说朋友拿走了,没有卖给他。” 秦老点了点头,也没有问“我说朋友拿走了”是真拿走了,还是托词,接着说道,“这东京史料馆是一家私人博物馆,也是一家古代艺术品公司。会长叫河野太郎,这河野平是他的儿子。” “看来秦老您和这东京史料馆打过交道?这河野太郎看来水平不低啊。”唐易连忙问道,心想,河野平说起他父亲时很推崇,而且,能轻松拿出万历青花大罐这样的东西,水平可想而知。 “河野太郎虽然是倭国人,但是却通晓华夏历史,古玩方面也造诣极深。我从他手里收过一件康熙青花将军罐。这东京史料馆背景很深,据说河野太郎和倭国皇室的人都有关联。”秦老说道。 “这么说,这河野平也是个华夏通喽。他为什么不常驻燕京,反而老在山州待着?”唐易一见秦老如此了解,干脆就把自己的疑问全都抛了出来。 “山州虽然不及燕京,但文化深厚,交通便利,也是古玩荟萃之地。还有一点,倭国驻山州总领馆的总领事和河野太郎交情不浅。”秦老介绍道。 “噢!”唐易点了点头。 秦老又嘱咐道:“虽说在咱们华夏,他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如果和河野家的人打交道,最好多加小心,毕竟不是一般的倭国人。” “这河野平的水平确实不一般,似乎懂得很多,他在电话里听到毛逐说了个‘东莱先生’,结果就猜测我有诗集,还说可以出大价钱。我给搪塞过去了,就说他听错了。”唐易把这事儿又说了一遍。 “这两卷诗集,还有那铜香炉,确实不宜流出国门。”秦老神情郑重,不自觉地又拿起了诗集欣赏。 “第七卷,第八卷······”突然,秦老敲了敲额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诗集,“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查个资料!” !! 正文 第109章 独缺两卷 秦老如此匆忙,让唐易和毛逐面面相觑。 “这第七卷和第八卷难不成还是特别版?或者是什么错版,由此特别珍贵?”毛逐小声说道。 唐易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邮票和纸币啊,这是雕版印刷,一刻一个版,有错误早就发现了,不会等到装订成书。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珍贵的地方,倒是有可能是某个人的藏书章。” “藏书章倒是有几个名人的,不过秦老这样的大家,也用不着查资料啊!”毛逐却道。 “说不定有的印章用了别号,咱没认出来······”唐易正说着,只见秦老匆匆从书房走了出来,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老手里,拿着一本最新出版的《宋刻本稽考》。 “你们看!”秦老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的图片,赫然正是《东莱先生诗集》。而根据下面的文字介绍,《东莱先生诗集》目前出现过的,确实有两种版本,一种就是华夏国家图书馆馆藏的黄汝嘉刻本,而另一种不用说,自然是这沈公雅刻本。 但是接下来的文字,却让唐易和毛逐的嘴巴合不上了,这沈公雅刻本已知的馆藏地,竟然是倭国内阁文库! 最关键的是,这倭国内阁文库所藏的沈公雅刻本的《东莱先生诗集》,独独缺了这两卷! 第七卷和第八卷! 沈公雅刻本的一整套《东莱先生诗集》,一共二十卷,倭国内阁文库能收藏其中的十八卷,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但是,这十八卷的价值,和一整套的价值,那还是天壤之别。 谁都没有想到,这当年山海省督军韩大昌的痴迷古玩的儿子,居然收集到两卷,而且恰好是倭国内阁文库缺的这两卷! “秦老,这一整套诗集要是全了,市场价值该有多少?”毛逐不由问道。 “市场价值确实不好估量,不过,我想应该以亿元计算了。”秦老道,“宋刻本太稀少了,成套的更是凤毛麟角。” “艾玛,那倭国人收这两卷,岂不是几千万都肯出?”毛逐叫道。 “不是几千万的问题。凑成整套宋刻本,这其中的意义,要比市场价值大得多,何况还是内阁文库的缺卷。所以,他们绝对会不惜成本!”秦老叹了一口气,“唐易啊唐易,你身上带着的,是无尽宝缘啊!” “无尽宝缘······秦老,我怎么觉得,是无尽麻烦啊!”唐易苦笑了一下。 秦老闻言,又看了一眼唐易,“你觉得无尽麻烦,是因为你不想卖给倭国人。如果直接卖给河野平,他保准会出高价收走,不仅不麻烦,还会发大财。唐易,你是不想让这样的古籍善本流出国门,现在除了留在自己身边,你是怕卖给谁都有可能最终流转出去,对吧?” “我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有点儿强迫症?”唐易自嘲道。 “我没有看错人,不是强迫症,是以为这宝贝太特殊!那就千万不能走漏消息,不能让河野平知道你们有这两卷诗集!”秦老的语声,沉缓了很多,“不然,他们必将会费尽心机搞到这两卷诗集,你如果不想出手,那就很可能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老你有所不知,这两卷诗集,我只是暂时代人保管,也算是有优先购买权,但是毕竟还不是我的东西。”唐易长呼一口气,终于把实情说了出来。 “现在,你更不舍得把东西还回去了。”秦老笑了笑。 “不是这么简单。秦老,你不知道,这货主家里,一帮龟孙子,整天惦记着拿家里的东西往外换钱呢。”唐易犹豫着说道,“这事儿,的确是件麻烦事儿,要是还回去,说实话,我更不放心。” “你说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忧国忧民的心思啊!”毛逐又开始撇嘴,“秦老,您说说,这两卷诗集该怎么办?” “其实,本来这事儿处理起来并不难,你收了这两卷诗集,保存好,不泄露消息就是了。但是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想让那个货主吃亏,所以也涉及到一定的资金问题,是这个情况吧?”秦老向唐易问道。 “也不全是。阁宝多此前进账了一些资金,拿出千万的资金拿下这两卷诗集,还能做到。但是,开门做生意,账面上不留出足够的流动资金不行;最关键的是,但凡好东西,我是入了就不想出,这样一来,资金压力就大了。”唐易直言道。 “这古玩行的水太深了,你要想着不让货主吃亏,那只能你自己吃亏。这个货主是你的亲友吗?”秦老又问道。 “那倒不是。”唐易说着,把老太太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怪不得!”秦老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那是真正的大藏家,从他家里拿出这两卷诗集也就不奇怪了。老两口风风雨雨一辈子,确实也不容易。” “前一阵我去瑞州翡翠公盘,拿下了一块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这东西虽然也不好碰,但毕竟只是珠宝,权衡之下,我在想,拿下这两卷诗集之后,把这块原石出了,就没有资金压力了。”唐易把这个想法也说了出来。 “这倒也行。玻璃种帝王绿虽然昂贵,但是只要有钱,要找到还是不难的,这宋刻本却是可遇不可求。这样吧,如果你决定了,我可以帮你联系林氏珠宝,到时候按照市价来就是了。”秦老沉吟片刻,点头道。 “那好。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决定了,我就联系您!”唐易说罢起身,“那就不多打扰您了,我也该告辞了。” 将他们送出客厅的时候,秦老突然微微一笑,拍了拍唐易的肩膀,“娉婷这孩子,是我在孙子辈上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不过机灵有余,稳重不足,我看你少年老成,以后和她多交流,让她能吸取你的优点。” 唐易一听,心想秦老这是知道了?“秦老,我和娉婷······交流挺多的。” “哈哈哈哈。”秦老大笑起来,“她最近经常提起你。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这个老头子不多问啦!” “看来秦老是默许了!”唐易心中一阵欣喜,点点头让秦老留步。 走出秦老的别墅,毛逐看着唐易一脸喜色,刚要调侃两句,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竟然是这两卷诗集的主人——韩家老太太打来的。 !! 正文 第110章 横生枝节 毛逐接起电话,“老太太您好!” “我孙子知道那两本古书的事儿了!”韩家老太太低声说道,语气有些急促。 “卖葫芦那个?他怎么会知道?”毛逐很吃惊,但更多的是奇怪。 “不是,那是小孙子,这个是大孙子。”老太太解释说。 “那您想怎么办?我们确实有买下来的意思。”毛逐赶紧添了一句。 “你现在有空吗?来一趟吧小伙子,我孙子刚走,他说下午再来。” 老太太的这个要求,让毛逐心神不定,挂了电话,便对唐易说道,“你看看,你忧国忧民,现在来事儿了,这两卷诗集的事儿,被韩家龟孙子知道了。” “去了再说。”唐易也有些心神不定。 到了老太太家门前,老太太就等在大门外,十分小心地左右张望看了看,好似地下工作者接头一般,将他们让进了院子。 客厅落座,一番陈述之后,唐易和毛逐算是明白了大概。原来,这老太太一共四个孙子,除了那个小孙子只得手了那几件匏器,其他三个孙子都拿走了一些东西,其中大孙子拿得最多。 这个大孙子名叫韩琦,在山州的血液中心当司机,收入不高不低,算是过得小康。他最先得到消息开始“扫货”,所以拿得最多。他拿走的东西中,有几本线装本的古书,这几本书品相和价值都一般,但最要命的是,这几本古书当中,还有一本书册。 这本书册是老爷子的手抄本,记录一些古玩的心得,还有些闲作的小诗,自然是不值什么钱的。不过,这本手抄本里,却记录了关于《东莱先生诗集》的一些片段,老爷子收到书后,如获至宝,当时很激动地记录下来。 按说这韩琦不学无术,本不会翻到这个地方,但是他去一家古玩店卖这几本明版书的时候,老板却顺手翻了翻这本书册,最后眼睛都直了,指着这个《东莱先生诗集》对韩琦说:这个有没有? “这个应该有!”韩琦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人却混得贼精。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能卖大价钱的东西。 结果就在今天上午,韩琦在老太太这里这一通找啊,所幸老太太咬紧牙关,说这两卷诗集当时被抄家抄走了。韩琦在家里没找到,悻悻而去,但是仍旧不死心,说了下午再来。 “他好像也去了古玩街,到了一个叫什么斋的店铺,噢,对,雅玩斋。”老太太回忆道。 徐宽的雅玩斋? 唐易心里这个膈应啊,怎么这事儿也跟他沾上边儿了? “老太太,这两卷诗集您如果不想留,我们确实也有打算收的意思。”到了这一步,唐易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留下老头子喜欢的一个笔筒就行了,这两卷诗集,我现在还有法儿留么?你们收走吧。”老太太叹息道,“值钱吗?” “很值钱!”唐易郑重说道。 老太太一听唐易说很值钱,眼里起了神采,但这种神采很是澄净,“我有吃有住有退休金,倒不是缺钱。不过,老头子生前有个愿望,想建一所学校。怎么说呢,就是像现在那培训英语计算机那种学校,不过他想培训的是书法,一所系统的书法培训学校,分各个年龄层,各种书体,生前他还和书协、教育部门联系过。” “那您是想完成他的遗愿了?”毛逐接口问道。 “是啊,我前两天还去了一趟书协,他们的领导也很热心,师资、审批、场地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需要一笔资金。”老太太说道。 “需要多少钱?”毛逐继续问。 “书协可以提供很多帮助,教育部门也很支持,启动资金和流动资金,满打满算两百万就够了,但是老头子除了留下东西,只留了一百万给我,缺口还是很大。”老太太看着唐易和毛逐,“这两本诗集能卖一百万吗?” “老爷子留给您一百万,那是以备您不时之需的,怎么能轻易动用呢?我实话告诉您,这两卷诗集,市场价值,恐怕要在一千万左右,如果到拍卖会上,还有提升的空间。”唐易一字一句说道。 “啊?我真没想到,这两卷诗集怎么会这么值钱?那我就不用犯愁了!”老太太欣喜不已。 “您那几个孙子,我不知道拿了老爷子什么东西,但是我想值钱的东西应该不少。就说您小孙子卖给我们的一对棋篓和还给您的这个笔筒吧,少说也值个二三十万的,结果让他三千块钱就卖了。”唐易急急出口道,“回头我一起给您补上这个钱。” 唐易真是没想到,老太太需要钱竟然是想办学校,一时真有些自惭形秽,转而豪情顿起,连补上钱这话都说出来了。毛逐连忙按了按唐易的手,“老大,别激动,这两卷诗集还没过手呢。” “小伙子,难得见到你这样仁义的人。你要是真能买下这两卷诗集,那些东西就当送给你了。”老太太低头想了想,复又抬头道:“如果是卖给你们,五百万就行!!!” “我今天是开眼了,一个要补钱,一个打对折,这要在古玩行里传出去,那绝对是千古佳话。”毛逐伸手一指唐易,又一指老太太,然后掂着双手摇头笑道。 “我说你就别贫嘴了!”唐易连忙压下了毛逐的手,“老太太,我都告诉您价钱了,您这又是······” “就像你说的,被我孙子拿走,说不定三瓜俩枣的就卖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还不知道能过几个年,有生之年能看到学校开学,也就知足了。”老太太笑了笑,“小伙子,你也别跟我争了,咱们早点儿交易,早点儿了了这事儿,为了免去麻烦,咱们签个合同。” 唐易刚要开口,毛逐一下子阻止了他,“我看,就照老太太说的吧,先这个价儿买下来,你要是想补偿,以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早一分钟过手,就少一分风险。” “好!”唐易看了看老太太,大声说道:“那咱们先签了合同,然后去银行转账!” “签什么合同啊?”此时,客厅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 正文 第111章 天价买主 唐易背对客厅门口,听到声音回身一看,说话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打扮得挺利落,长得也算英俊,只是一双眼睛无光散神,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小琦,你不是下午才来吗?”老太太略有慌乱,但语声中仍旧透着一种长辈的威严。 不用说,这就是韩琦了。说着,韩琦上前一步,“奶奶,您就别瞒我了,你要把两本书卖给他们是不是?” 韩琦这往前一走,身后闪出一人,面黄发稀,浓眉鼠眼,竟然是徐宽跟着来了! “哎呦,徐老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可是有日子没见您了!”毛逐朝唐易使了个眼色,立即笑着说道。唐易不自觉地用手抓了抓挎包,包里放着盛书的锦盒。 “唐老板也在?韩先生带我来的,说是有东西让我掌掌眼。”徐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毕竟是老江湖,面儿上的事儿还应付得来。 “徐老板的眼力那指定没问题,用‘耳朵’都能看出真假。”唐易也笑了笑。这“耳朵”刺挠了徐宽一句,自然指的是他打眼西周青铜壶的事儿。 徐宽的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唐易背起挎包站起身,对老太太说了一句,“老太太,您有客人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有空咱们找个地方再谈!”说罢,用手顺势拍了拍挎包。 “好,再联系吧。我送送你。”老太太也跟着起身说道。 “你不能走!”韩琦却一步趋前挡住了唐易,“我奶奶是不是要把两本古书卖给你?” “你为什么不问你奶奶?”唐易微微抬头,眼神中充满鄙视。这让韩琦赶到有些恼羞,“不就是一个卖古玩的么?神气什么?我告诉你,这东西,我奶奶自己说了不算!” “哎,哎,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是来还东西的,一个匏器笔筒让你弟弟卖了,我们给老太太还回来了。再说了,有你这么当孙子的么?在你奶奶家里,说你奶奶说了不算。”毛逐也毫不示弱,立即上前说道。 “我不管什么抛弃放弃,这两本书,徐老板说了,一本一百万!少了这个价儿别想拿走!”韩琦也不知道“匏器”是什么,也听成“抛弃”了。 “噢,那这两本,到底是什么书呢?”唐易反而不着急了,身体微靠沙发背,笑着问道。 “是宋版的诗集,品相上佳,完好如封!”韩琦蹦出的这个两个词儿,是从老爷子的介绍里看到的。 “你知道如果是‘品相上佳、完好如封’的宋刻本,一页就值多少钱吗?”唐易冷笑道,“徐老板的开价······” “唐老板!”徐宽此时立即出口打断了唐易,“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易看了看徐宽,“徐老板,有话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就是了,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徐宽心下暗骂,“妈的,弄了几件宝贝就拽起来了!这事儿我必须骑一头!”但面上仍带着微笑,“我找你说的是行里的事儿,当着圈外的人恐怕不合适吧?” 所谓骑一头,其实就是古玩行里的“骑驴”。这行话,本意是指买空卖空,东西不是我的,买家也不是我,但我在卖家这里谈好价儿,让买家出钱,这差价落入我的荷包,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但是和“拉纤”又是两码事儿,拉纤指的是明着介绍双方成交,赚取佣金,没有骑驴这么阴。 徐宽断定,唐易已经截了胡,所以,徐宽生出的是伙着收了这两卷诗集,而后卖出分利的想法。 徐宽这“行里的事儿”的托词,还真是接得挺有路数,唐易想了想,听听这老狐狸有什么想法也好,便点了点头。徐宽朝着韩琦使了个眼色,便和唐易来到了门外。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人总得向前看不是?再说了,也没有人愿意和钱结仇,我实话给你说了,这两卷诗集如果真在你手里,我可以找到大买主,一个能开出天价的大买主!”徐宽低声说道,逻辑清楚,语速很快。 这句话让唐易心里晃荡了几下,“能开出天价的大买主······” “徐老板,且不说这两卷诗集不在我这里,就算在我这里,你这是小看我了,我就找不到大买主吗?”唐易瞅了徐宽一眼。 “明人不说暗话,各有各的道儿,我怎么说也在这一行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徐宽嘿嘿笑道。 “我说徐老板,你从这姓韩的大孙子手里收了多少好东西?好像他还出手了一个几十万的盘子,不会是你收的吧?能让你出几十万收的盘子,恐怕价钱得翻十几个跟头吧?”唐易突然转移了话题。之前,韩家小孙子说过,他大堂哥一个盘子卖了几十万。 别说,这盘子还真是徐宽收了,花了三十万,拿下了一件价值几百万的万历五彩盘(附注),韩琦被宰得骨头都露出来了,还欢天喜地的。 “彼此彼此,那小孙子既然跟你说这个,那你想必也收了他的东西了吧?你拿一个匏器笔筒当饵,不就是为了钓宋刻本这条大鱼么?”徐宽略生怒意,不由回敬了一句。 唐易十分鄙夷地嗤了一声,并没有接口。 “唐老板,你年轻,前途无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次,我可以先给你钱!”徐宽也不愿扯远了,立即回转。 唐易的眼珠转了几下,“徐老板,我真是没有。而且,得这老太太真的感念我送还这个匏器笔筒,万一想卖给我的时候,我才可以考虑出不出手的事儿。但是你所谓的大买主,不会到时候现找吧?” “这说哪里话,都是老朋友。人家只要精品,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钱!”徐宽一看唐易的口风似乎有些松动,立即说道。 “老朋友?”唐易心念甫动,心下又确定了几分,“我那铜香炉的事儿也是你跟老朋友说的吧?” 附注:五彩 简单叨比两句,若不严谨多担待。彩瓷分为釉下彩和釉上彩,字面不难理解,就是看在釉面下施彩还是釉面上施彩,比如青花,釉里红,都是釉下彩;五彩,粉彩,珐琅彩,是釉上施彩,然后二次烧制。 五彩并不一定是五彩齐备,不过红黄绿三色必不可少,创烧于明代宣德年间,以嘉靖和万历年间的物件为代表。那时候,没有釉上篮彩,所以用蓝色时,均是釉下青花顶替,所以五彩又叫“青花五彩”。 !! 正文 第112章 建议捐赠 听唐易这么一问,徐宽不由一愣。 他说的天价买主,确实就是河野平。 其实,徐宽和河野平认识时间并不长,算是不久前刚搭上线。而这次阁宝多开张,徐宽虽然没去,但是听说了展示的几样宝贝。他告诉河野平,并不是想帮忙让唐易赚钱,只是他手头暂时没有好东西,怕和河野平这个大买主的交情不长久,所以不如用这个消息卖个人情,维系住和河野平的关系。 虽然,他也不想让唐易得利,但实际上,唐易的那几样好东西,卖给谁都会赚钱,所以,徐宽权衡了下,这才告诉河野平。 而河野平在电话里对“东莱先生”如此敏感,其实也是因为徐宽看了老爷子的书册后,提前给他放了个风,说山州市面上出现了两卷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河野平当时就承诺了,可以出“大价钱”。 不过,老爷子在书册中并没有记录是这两卷是第几卷,徐宽自然也就不知道。河野平对第几卷尤为关注,但是他并没有暴露这一想法,行事还是很稳健的。 眼见唐易戳破了这一层,徐宽有些紧张,“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该让河野平去唐易店里收铜香炉。这唐易,要是自己拿了诗集去找河野平交易,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我这不是给你介绍条财路嘛!而且我是一点儿利市也没打算要,在行里也算够意思了吧?不过,这两卷诗集,见者有份,而且都委托给我了,我也不能不管不顾不是?你放心,要是好好做上一笔,那个盘子,不瞒你,万历五彩,这其中的利,我也可以算你一份!” 徐宽这么说,是知道,捂是捂不住了,唐易要是直接问河野平就可能搞清楚,所以这才笑着又扔出了万历五彩盘的甜头。 “徐老板,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唐易嘴角上翘,似有一分笑意。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发财!你说!”徐宽点点头。 “徐宽,你真是个王八蛋!”唐易说完,冲门里高喊了一声,“毛逐,走人!” 徐宽蓦地脸色铁青,一时之间身体有些起伏,但站在原地没动。 毛逐走出门来,韩琦还追在身后,“你们不能走!” 此时,徐宽却动了,伸手拉住了韩琦,“让他们走!” “他们走了,宋版书怎么办?”韩琦几乎是吼了起来。 “唐易这个小兔崽子!”徐宽看着唐易和毛逐的背景,冷冷说道:“你别着急!他们又不是小偷,想走你拦得住吗?要是闹腾起来,你那几个弟弟知道了,过来和你分一杯羹,就麻烦了!” 韩琦这才明白过来,冷静了下来,“对呀······” 想了一会儿,韩琦又说道,“我奶奶说早被抄走了,之前家里也没找到这两卷诗集,很可能早就给这个小子了!” 其实,徐宽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在唐易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唐易的包里就有这两卷诗集。而韩琦更不会多想,他想拦住唐易,无非是想把事儿问清楚,把话说清楚。 当然,这也是巧了,要不是为了让秦老看看,唐易是不会带着诗集来的。 “这样,你多盯着你奶奶家,我多盯着唐易,有什么事儿咱们随时联系。”徐宽琢磨了一会儿,对韩琦说道。 “也只能先这样了!”韩琦有些垂头丧气。 “行了,别想了,事在人为,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说到订合同,那就指定还没正式交易。走,我请你喝两盅。”徐宽脸色阴沉,但仍是拍了拍韩琦的肩膀劝道。对徐宽来说,能对付唐易拿到诗集的,也只有韩琦这一张牌了。 唐易和毛逐没回阁宝多,而是直接在车上电话约了方老吃饭。本来他们是想下午去拜会方老的,但是恰好出了这么档子事,唐易一琢磨,干脆约方老吃饭算了。 方老正好没事,又听说有宋刻本要让他看,也就同意了。方老同意后,唐易又打电话定了一个比较幽静的馆子。 进入包间,酒水菜品上齐,唐易就让服务员先出去了,“有事再叫你。” “要说这宋代刻本,最贵重的还是一些经典内容。不过,这《东莱先生诗集》却大大的有名啊。”方老自然没有着急吃饭,先打开锦盒,拿起诗集说道,“这诗集的宋刻本很特殊,元明以后也没有覆刻本,近代的藏目都是旧抄本。” 要说这方老在古玩方面的功力,最为精湛的那还要数古籍善本,毕竟是搞学术的,翻古书基本上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古籍善本的真伪,要说方老一眼便知,可以说毫不为过。 “目前所知的存世品仅仅有二,一个是黄汝嘉刻本,存于华夏国家图书馆,一个是沈公雅刻本,存于倭国内阁文库。哦,他们自称扶桑国,倭国是咱们的叫法。方老继续说道,“不过,不管是华夏国家图书馆,还是倭国内阁文库,收藏的诗集都不是一整套,都不全。” “我也是没想到,倭国内阁文库缺的这两卷,居然就这样出现了!”唐易接着把发现这两卷诗集的前因后果完整地说了一遍,同时也顺道请教了方老,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嗯······”方老沉吟了许久。唐易和毛逐则是静静等待。 “你有没有想过,让这套书发挥更大的作用?”方老终于开了口。 “您的意思是,捐赠给华夏国家图书馆?”唐易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既安全又圆满的结局。如果老太太能将这两卷诗集捐赠给华夏国家图书馆,不仅能防止流出国门,而且也比你私人收藏的价值要大得多。”方老点点头,“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 此时,唐易却摇了摇头,看着方老认真说道:“我认为,捐赠到华夏国家图书馆不妥。” !! 正文 第113章 完美计划 “为什么?”方老有些惊讶。如果说让唐易五百万收下两卷诗集,然后再捐赠给华夏国家图书馆,唐易不能接受,方老可以理解。现在方老说的是让老太太直接捐赠,唐易仍旧说不妥,他就有点儿想不明白了。 “我不是说捐赠不妥,而是捐到哪里的问题。我觉得,捐赠到山海省图书馆更为妥当。第一,这两卷诗集是老爷子的旧藏,也是在山海省收到的,捐到山海省图书馆想必更合他的在天之灵;如果说第一点比较虚,那么第二点,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华夏国家图书馆离老太太,太远了!”唐易解释道。 “都捐出去了,远不远有什么问题吗?”毛逐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不是距离的远近。你想啊,她把这两卷诗集都捐出去之后,孙子们都知道了吧?肯定得闹腾。如果是国家图书馆,怎么出面做工作?如果是山海省图书馆,那几个孙子都有工作单位吧?没有工作单位也有户口吧?省市有关部门配合这一捐赠,可以做这几个孙子的工作嘛,让他们别闹腾,老太太也能安生一点儿。”唐易说道。 “我明白了,而且老太太不是想办学校吗?有了这一次捐赠,有关部门还能帮助她更顺利地办学。”毛逐恍然大悟道。 方老也微笑着点点头,心想唐易年纪轻轻,思维如此缜密,还真是学历史的好材料,若不是他执意要子承父业,将来肯定是学术界的栋梁之才。 “这只是我的想法。不过,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老太太捐赠这两卷诗集的基础上,但实际上,让老太太捐赠诗集,很难行得通。”唐易突然话锋一转。 “我去,你就不能先说行不通啊!”毛逐嘟囔了一句。 “噢?是因为他缺少办学校的钱?”方老问道。 “缺少办学经费,只是一个次要原因,相对还是容易解决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唐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这两卷诗集,肯定能达到一级文物的级别,只不过却是传承有序的东西,如果让老太太捐赠,这事儿就公开了,韩家所有人都会知道。这老爷子的东西,韩家所有人都有继承权,如果几个孙子一闹,恐怕搞不成。” “这倒是······”方老点头道。 “所以啊,只能我吃亏了,五百万拿下之后,再用我和韩家老太太的名义联合捐赠!”唐易突然笑着说道。 “卧槽,你这么高风亮节,不怕被雷劈啊!”要不是方老在,估计毛逐就得站起来,指着唐易的鼻子笑骂了。 方老也皱了皱眉,“你要是资金实力够了,不累,我倒是支持。问题是,即便是联合捐赠,老太太的孙子们不也知道了么?到时候还不是一番闹腾,搅得人心烦?” “嗯,他们倒有可能吵着去要钱。不过,我说的我和老太太的名义,其实就是我和韩家老两口的名义,两卷诗集归图书馆,五百万全投到学校,这样,相当于老爷子的遗物捐赠出去,而所得收益,完成遗愿,加上政府有关部门做工作,一帮孙子想闹也闹不起来了。”唐易笑了笑,他对自己的盘算也很满意。 “唐易啊唐易,你小小年纪,虑事却如此周密,倒让我这个老头子汗颜了!”方老摆摆手,心里对唐易竟有些佩服了。 “方老,您这么说,太让我惭愧了!”唐易连忙起身说道。这个惭愧,是真惭愧,此前他哪能有如此思维,但是突获异能之后,这种处世之道,不知不觉竟也提升了几个档次,加上他本就不笨,虑事那真是越来越周密了。 “确实是一个完美计划!喝酒吧!唐大善人!”毛逐对唐易说道,“咱们一起敬方老一杯!” 三人举杯,毛逐的手机响了起来,喝完拿出一看,竟是韩家老太太。她当时只留了毛逐的手机,并没有唐易的联系方式。 “小伙子,就按照咱们说的价儿进行转让吧,我实在不愿意再折腾了。”老太太说道。 “嗯,那您什么时候方便?”毛逐立即问道。 “现在就行。” “您稍等。”毛逐听了老太太的这句话,捂住了手机,对唐易和方老说了一下,看到唐易点了点头,毛逐松开手说道,“您吃饭了吗?还没有?那麻烦您到我们吃饭的饭店来一趟,可以吗,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谈······” “好吧。”老太太答应了。 老太太到了之后,毛逐给方老引见了一下,“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商量一下。”唐易喊来服务员,给老太太添了碗筷餐具。 “人老了,胃口小,我们还是先谈谈诗集转让的事儿吧。”老太太见服务员出去之后,并未动筷,而是直接说道。 “好吧。”唐易点点头,接着便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这怎么行?那你不是白白损失了五百万······”老太太听完后,连连摆手。 “老太太,您听我说,这不是没办法嘛,您放心,我这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起码赚了个为国家的文化事业慷慨解囊的名声啊!”唐易笑着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这······”老太太想了想,“这样吧,这钱本来我也不需要,主要就是为了办学校,投入到学校里去,如果小伙子你确定买这两卷诗集,是为了捐赠,那你出两百万就行了!” “两百万的话,学校以后的发展怎么办?万一遇到个急事怎么办?而且和这两卷诗集的实际价值差距也太大了!”唐易接口道。 “虽然是学校,但还是面对社会的,要收学费,要进行经营,不然难道还能一直投钱吗?而且老头子不是还给我留下一笔钱吗?我每月有退休金,有医保,也花不着,这笔钱应急也够了!”老太太说着,竟然站起身来,“如果你不答应,那这两卷诗集我也不卖了!” 毛逐看着他俩,夹起的一口菜愣是没放进嘴里,心说这唐易和老太太真是一对儿,这视金钱如粪土,今儿算是见到现实版了! !! 正文 第114章 指间宝光 “好了,反正是捐赠,我们就听老太太的,学校建成了,老爷子的遗愿就完成了。”毛逐直接不往嘴里送了,把夹起的菜放到了餐碟里,张口说道。 “听老人家的吧。”方老也开口了。 “好。那我们签个正式的合同,把多少钱和用途,还有捐赠的事儿,都写进去。”唐易终于点点头。 “好啊,小伙子,我真是没想到,现如今,还有你这样的人。我那几个孙子,要是品行能有你的一半儿,我也就不至于如此作难了。”老太太说着,眼里竟然湿润了,“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这道理我懂,人活着,要是掉进钱眼儿里,没点儿精神追求,那也就白活了!” “老太太你太抬举我了。实话跟您说,要说一点儿私心都没有,那也不可能。我这做的是古玩生意,这事儿对我们阁宝多的名气提升有极大的帮助,因为这事儿所得的长远利益,肯定不止两百万。”唐易正色道。 “小伙子,你就别安慰我了。这毕竟不是小数目。”老太太笑了笑。 “好啊,我当你这么好心出两百万,原来居心叵测,你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毛逐顺着唐易了话开了句玩笑,然后招呼老太太道,“吃饭吧,您多吃点儿。” 饭后,唐易掏出手机,给何荷打了个电话,约好下午就去何荷所在的律所签订合同。 “签了合同之后,给我说一声,我到时候再给山海省图书馆的刘馆长打电话,说说你们要捐赠的事儿。”方老说道。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方老回家,唐易和毛逐则和老太太一起去了律所。 “哎呦,唐老板,大手笔啊!我先说好啊,合同的咨询和订立,正常收费啊!”到了律所落座后,何荷拍了拍唐易的肩膀说道。 “没问题,今晚我还请你吃饭!”唐易道。 “行了,你是请我表妹吃饭,让我作陪吧?”何荷白了唐易一眼,“先办正事!” 因为涉及到捐赠以及钱款投入办学,而且还有预防几个孙子搅和,所以这合同条款订立起来相对要严谨一些,花了不少时间。唐易和老太太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完字摁了手印,随后便一起去银行转了账。 送走老太太,和林娉婷、何荷约好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又给方老打了电话,唐易和毛逐先要返回阁宝多存好这两卷诗集。 出租车车上,唐易拍了拍挎包,“这下尘埃落定了!” “两百万啊!大哥!”毛逐在一旁说道。 “你呀,知道你心里也是赞同的,却非要嘴上打个秋千,今晚请你们吃大餐!”唐易笑道。这本来都打算卖了那块玻璃种帝王绿了,却陡然只花了二百万,虽说不是自己收藏,但总算办了一件大好事,唐易的心情也是不错。 这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如果是打眼损失了二百万,那指定心疼得不得了,而原本估摸着要花掉上千万,结果只花了两百万,那就好像占了便宜似的。但本质上,都是唐易没了两百万,也没有入手什么东西。当然了,这个“为国献宝”的响儿很悦耳,起了极大的缓冲作用。 当晚,唐易、毛逐、林娉婷、何荷又聚到了一起,四个人吃饭的时候,对这件事儿谈论得那也是热火朝天。饭后唐易和林娉婷压马路去了,两人耳鬓厮磨,到了10点多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唐中峰和易素梅本来都要睡了,听说了这事儿之后登时睡意全无。唐中峰对这事儿倒是十分支持,恨不能立即到店里去看看这珍罕的宋刻本。易素梅是有些心疼的,但唐易干的,用毛逐开玩笑的话说,是一件高风亮节的事儿,这当妈的,总是容易为儿子骄傲,这种骄傲感冲淡了损失钱财的心疼感,让她也没有唠叨太多。 第二天上午,唐易和老爸一起到了店里。看着品相一流的两卷诗集,唐中峰的眼睛也有些直了,虽然他的特长是玉器和杂项,但是玩古的人都有个通病,看到一流的好东西,即便是自己不擅长的物件,观摩上手之后,也很容易爱不释手。 唐中峰正在看的时候,阁宝多的店门被推开了。唐中峰没来得及细看是谁,就急忙把两卷诗集放进了锦盒,随后走向保险柜。 “您好,要看点儿什么?”唐易迎上前去。 此人是一个六十多岁高大老人,上身白衬衫,下身灰色西裤,衬衫扎在腰里,腰板倍儿直,鼻子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脚上的皮鞋锃亮。衬衫裤子皮鞋看不出牌子,但是整体十分有派儿。 “随便看看。”老人微微点头,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好的,您慢慢看。”唐易向门外瞥了一眼,似乎有一个身材健壮的小伙子站在门外向里打望,但又不进来,来回走动着。唐易本想问问老人,是不是和他一起的,但是想了想没张口。若是一起的,不进有不进的原因,若不是,店外是公共空间,也管不着人家。 唐中峰锁好锦盒,见唐易在支应着,便坐到了柜台后面。 老人在货架前转了转,似乎没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唐易不远不近地跟在老人后面,又不能盯着人家的脑袋老看,目光自然下移。 老人背着双手,一只手在不停地转动。 唐易定睛,老人手里玩的一对东西紫红发亮,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如同玉石。 不过,这老人的指间,却浮出了一层清晰且有一定厚度的淡青色宝光。 唐易仔细盯着老人的手,终于看明白了,老人手里把玩的,是一对核桃。当然了,这核桃不是吃的,是文玩核桃。这老人一口京片子,想必是从燕京来的,燕京津门,玩核桃的风气尤盛,老人又来这古玩街上逛,手里盘着核桃倒是一件颇为正常的事儿。 看核桃的颜色,自然是玩得时间不短了。只是让唐易奇怪的是,就算是一对品种好、尺寸大、配对佳的好核桃,不过是近些年手里的玩物,虽说如果是极品的一对,也能值上个三万五万的,但,怎么还会有如此明显的宝光出现? !! 正文 第115章 王府遗物 “小掌柜,就外面摆的这些东西吗?”老人看了一遍,笑着问道。 “还有些东西没拿出来,都是暂时不想卖的。不过,有一对东西和您手里玩的,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唐易笑着说,“您先坐,我拿给您看看?” “好。”老人在柜台旁的待客桌旁坐了下来,将手搁到桌子上,手里仍旧不停盘玩着那对核桃。 唐中峰此时也注意到了这对核桃,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不由走上前去,搭讪道,“您是从燕京来的?” “是啊,来山州办点儿事儿,今天起得早,来这古玩街上转转,您是老板?”老人礼貌回答。 “我儿子是老板。”唐中峰指了指去拿东西的唐易,“您手上这对核桃,有年头了吧?” 老人爽朗一笑,“你们爷俩儿倒是都注意到了!”说罢,将这对核桃放到了桌上,“三棱狮子头。” 狮子头是文玩核桃里的一个主要品种,颇受欢迎,而三棱又是狮子头里的一个比较名贵稀少的品种,一般的核桃只有两条棱,将核桃分成两面,而三棱则多出一条棱,将核桃分成三面。因为从顶往下看特别像奔驰的标志,所以三棱狮子头也被玩家称为“大奔”。 唐中峰见老人将核桃放到桌上,知道是让自己是上手看看,便点点头拿了起来,“桩像够矮!” 桩,指的是核桃从低到尖的高度,矮桩因为显得更为漂亮,所以要比正常桩像和高桩的贵。唐中峰拿起这对核桃,分量不小,很是打手。 这对三棱狮子头已经被把玩成了紫红色,浑身透着一种玛瑙般的玉石光泽,不由得出口问道:“这至少得玩了二三十年了吧?” “我是两年前刚得到此物,之前玩了多久不知道,不过应该要比您说的年头长。”老人微微一笑。 此时,唐易拿着一个长方形小锦盒走了过来,听了老爸和老人的对话,心道,“对啊,我光想是近些年的玩物,觉得顶天就是三五万,没想到玩核桃的历史已久,万一是有年头的东西,那可真不止是这个价儿了!” “您给掌掌眼!”唐易将小锦盒放到了桌上,打开。里面放着的,是那一对瑿珀健身球。 看着老人拿起了瑿珀健身球,唐中峰也将核桃放在了桌上,唐易顺手拿了起来,一番盘玩之后,心里有了底,“怪不得有宝光,敢情是咸丰年间的东西!” 要说这文玩核桃的历史,还真是很久远了,汉代就有之,唐宋已经比较流行,当然要真说盛行,那还要说是明清。有名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不仅把玩核桃,而且亲自下刀雕刻。乾隆皇帝更是鉴赏把玩核桃的专家,他曾写诗:掌上旋日月,时光欲倒流。周身气血涌,何年是白头? 到了清末,宫内宫外,手中有一对好的核桃竟然成了身份和品位的象征,所谓“贝勒手中三件宝,扳指核桃笼中鸟”。直到今天,燕京的故宫博物院里还藏有盛放在紫檀木盒里的文玩核桃。 而此时,老人放下了核桃,拿起了健身球,在手中转动几下之后说道,“这对健身球可比我的核桃大多了,文人玩核桃,武人转铁球,富人揣葫芦,闲人去遛狗,哈哈哈哈。” 老人所说的,是燕京流传的民间闲玩的顺口溜,而之所以把揉手核桃称为文玩核桃,也正是源于此。 “哈哈哈哈,您看这对健身球品质如何?”唐易也跟着笑了几声。 “好像是角质的,难道是犀角的?”老人问道。这一问让唐易有些郁闷了,他本以为老人是个古玩的行家,没成想问出如此外行的问题,这瑿珀和犀角的区别,对明眼人来说,一望便知,他玩了这一会儿,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而且,老人说话间,看起来并不像装糊涂。 “您真的看不出,这一对健身球的材质?”唐易小心问道。 “我对古玩还真是不太精通,平时虽然喜欢,但就是看个热闹,不是犀角的?”老人看似毫不遮掩地说道。 “这是琥珀的老物,黑色的琥珀名为瑿珀,年份要比您那对核桃早!”唐易见状,简单解释道。 老人将瑿珀健身球放回了锦盒,又拿起了核桃,“噢,原来如此。不过小掌柜,你能看出我这对核桃玩了多少年?” 唐易一看,老人显然对这对健身球不感兴趣,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核桃有多少年头了。不过有时候,有的高人就喜欢装糊涂,把自己弄得像棒槌一样,这老人举止很有派儿,又拿了这么一对老核桃,确实也有可能是装糊涂。 唐易笑了笑,心想管他是不是装的,既然问了,我不妨就点几句。 “仔细看看,这一对三棱,把玩的年份恐怕得有一百五十年左右,这纹路基本都被磨平了,整体紫红如玛瑙玉石。”唐易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这三棱的品种和配对,加上这种个头儿,在一百五十年前,只可能是宫廷或者王府里出来的东西!” “小掌柜,你确定?”老人的脸上微微泛起惊讶之色。 “嗯,基本上就应该是咸丰朝的东西!”唐易朗声道。 “那送东西的人说是恭王府的遗物,还说能证明,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也没有在意。如果照你的说法,那还是真的!”老人说道,“那这对核桃价值几何?” 听到恭王府,唐易心里微微一震,根据脑中产生的鉴定分析,这对核桃是咸丰朝宫廷或者王府里的东西无疑,只不过没有这么具体,要真是恭王府的遗物,又能证明来历和传承,那可真不是一对一般的玩物了。 恭王府是清代规模最大的一座王府,曾经作为和珅的宅邸。咸丰初年,恭亲王奕?入主此宅,恭王府的名称也由此而来。恭王府承载了极其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所谓“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 而“鬼子六”奕?,也是近代史上的一个大名人,要真是恭王府遗物,说不定奕?还曾经玩过这对核桃呢! “要估价的话······”唐易话出半句,却又停了下来。 !! 正文 第116章 来来回回 唐易没有一口气说完,是因为突然想到,这老人说核桃是别人送的,而自己要说个价钱,说多了说少了的,会不会影响人家的关系? 老人也并没有催问,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易。 “爸,您看呢?”唐易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唐中峰。唐中峰对玉器杂项的市场价格很是了解,而且世面上经验丰富。还是让老爸来吧。 唐中峰心想,这价儿自然是往高了估价好一些,而且确实是一对儿好东西,便开口道,“五十万到一百万吧,关键看买家,有实力的老玩家肯定能出高价。” “噢,看来真不是一对普通的玩意儿。”老人笑了笑,又看着唐易说道,“小伙子,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眼力很不错啊。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在装糊涂?” 唐易笑了笑,心说这老人果然不一般。不过,这话根本没法接,不管唐易承认不承认,都不算好话。承认了,那就是觉得人在装,不承认,那就是觉得人糊涂。 “看你眼力这么好,这山州古玩行里估计也很熟了,我能跟你打听个人么?”老人见唐易笑而不语,也不再继续提,复又问道。 “您说,我也认识几个人,我父亲入行时间早,认识人比我多。”唐易心想,看来老人说的来山州办事儿,就是和这个人有关了。 “这个人是你们山州本地人,三十多岁,应该算是个藏家,名叫蒋雪城,你听说过吗?”老人问道。 “藏家?三十多岁?”唐中峰摇了摇头,“我生在山州,长在山州,在古玩行里的年头也真不算少了,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再说,三十多岁就是藏家,也太年轻了点儿。” “噢。”老人点点头,直接站起了身,“谢谢了,就此告辞,你们忙着。” “您慢走。”唐易送至门口。 老人出了门,门口那个身材健壮的男青年立即上前,低声道,“沈先生。” 原来老人姓沈。 “走吧。”沈先生向东一指,接着走向古玩街的东口,男青年紧跟其后。走出东口,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沈先生,这车是不是有点儿寒碜了?”还没走到车跟前,男青年就在老人侧身后轻轻说道。 “马闯啊,几十万的车你也觉得寒碜?难道我来山州是来摆谱的?”沈先生停住了脚步。 “没有,嘿嘿,是我糊涂了。”原来男青年名叫马闯,他轻轻按动钥匙,滴的一声后,过去拉开了后车门,照顾沈先生上车后,这才跑到前面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沈先生将头靠在椅背上,仍旧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核桃。 “沈先生,咱不是知道······那还打听蒋雪城干什么?”马闯发动了车子之后问道。 “蒋雪城虽然已经死了,但我既然来逛古玩街了,就顺便看看他在山州有什么名声,果然是默默无闻。”沈先生说着,突然眼中精光闪动,“不过,这阁宝多的小伙子真是太让我震惊了,居然有一对明末清初的瑿珀,还一眼看出我这对三棱是咸丰朝王府之物,如此年轻,眼光却这么毒辣,真不知是什么来路。” “这个人的眼力难道比您还厉害?”马闯应道。 “不能这么比,我这一把年纪了,他才多大?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怕是远远不及他。”沈先生说着,叹了一口气,“当年,这个蒋雪城的眼力若有他这般惊艳,人再不那么倔,或许我还能改变主意。” “沈先生,我们直接去吗?”马闯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问道。 “直接去,车就停在楼下就行。”沈先生说道。 奥迪车开到了山州的一处老城区,在一开放式小区的3号楼一单元门前停了下来。“沈先生,上去吗?”马闯熄了火,回头问道。 “等等吧。”沈先生透过车窗玻璃,仔细看了看这栋楼,“这楼够老了啊。” 马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一单元的楼道口。 “沈先生,您看!”马闯突然一指楼道口,沈先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穿着t恤和牛仔裤,面容清秀,整体看起来十分朴素,但是气质却很不一般。她的手上,拎着一个不小的袋子,看袋子被撑出的形状,里面应该是一个竖着的盒子。 女子浑然没有发觉奥迪车里的人正在看着她,拎着大袋子走过奥迪车,走出了小区,在门口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这次,马闯没有问沈先生,就发动了车子,跟上了出租车。 沈先生的身体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眉头微皱,眼神有些迷离起来,“马闯,快一点。” 出租车开得快,遇到机会能超车就超车,人家可是要赚钱的。马闯开这辆奥迪似乎不是很熟练,而且对山州的道路也不熟悉,所以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过所幸不是很远,接着一个红绿灯的机会,又跟上了。 “哎?”跟着跟着,马闯突然叫了一声,这出租车,竟然沿着他们来时路线的反方向行进,最终停在了古玩街的东口。 沈先生显然也有些奇怪,让马闯停了车。只见女子走进街口,稍微驻足张望了一下,便向阁宝多走去。 等到她走进了阁宝多的店门,沈先生和马闯下了车,慢慢走到了阁宝多对面的路边,但是相隔太远,自然看不清店里发生了什么。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女子才从店里离开,但是手里却空了。 “沈先生,还要不要跟上?”马闯问道。 “呼······”沈先生长呼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不用了。”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只是,女子离去时并没有像来的时候一样打车,而是走到了公交站牌跟前。 如果是一个有心计的人,看到女子的来回举动,至少能分析出两点很有价值的信息,第一,这女子过得并不是很富裕,第二,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比较贵重。 沈先生仿佛也明白了这两点,他朝马闯做了个“等我”的手势,第二次走进了阁宝多。 !! 正文 第117章 官窑民窑 沈先生这一次进来,看到唐易正在欣赏摆在柜台上的一件瓷器。而唐中峰并不在店中,想是已经走了。 “哎?您又回来了!”唐易闻声扭头,看到沈先生又走进了店门,便招呼道。 “是啊,逛了几个店,都没有碰到什么好东西,再回来看看。”沈先生面色凝重,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您看您都第二次来了,我叫唐易,还不知道您贵姓?”唐易又问道。 “免贵姓沈。小唐掌柜刚说有几样好东西暂时不想出手,这一件怕就是吧?”沈先生说着,走上前去,打量了几眼。 “您给掌掌眼?”这是唐易第二次对沈先生说这样的话了。 听了唐易的话,沈先生一愣,心想我明明此前故意表现出一副门外汉的样子,这小伙子说话还是这么抬着我。虽说在古玩行里,“掌掌眼”也就是一句客套话,但沈先生总觉得唐易这次的口吻有些不对劲儿。 “有好东西,我得好好看看。”沈先生笑了笑。 “不知道您说了看法之后,会不会还问我您是不是在装糊涂。”唐易话音刚落,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悔意,毕竟来的都是客,而且这沈先生派头十足,不像是一般人物,只不过刚才被“装”了一把,气有些不顺,所以张口就来了这一句。 “哈哈哈哈。”听了“装糊涂”,沈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就不装糊涂了!” 唐易见他笑得自然,心下也不再不顺,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民窑中的极品。”沈先生张口说道。 这句话,让唐易彻底吃了一惊!虽说之前已经想到,这沈先生可能是在装糊涂,但是这句话的含金量太高了!高就高在这沈先生并没有拿起这只瓷尊查看底足。 这只尊有大约一尺高,盘口,束颈,溜肩,鼓肚,圈足外撇,尊身画满青花图案。口沿是规整的纹饰,颈部则绘制如意、炉鼎、钱串等各种宝物。而腹部,则是七名雅士在竹林之中,或抚琴,或对弈,或挥毫,异常生动,活灵活现,气息浓郁,格调高雅。活脱脱一幅竹林七贤雅集图。 从器型、釉色以及典型的“翠毛蓝”青花料看出是康熙年间的器物,对专业人士来说,并不是很难。难就难在,不翻看底足,居然就认定是民窑! 从明清两代的瓷器来看,官窑民窑的差距,那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但是,唯有康熙一朝,出现了一个民窑精品的高峰,民窑出现了很多精品甚至极品。康熙民窑青花,不少造型挺拔遒劲,青花分水艳丽,山水、人物、花鸟皆有上乘之作,而人物题材为之最。 虽说官窑也偶有不落底款的作品,但是区分官窑民窑,主要还是从底款来分辨,一般民窑是没有底款或者落一些堂号的款儿。 这只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唐易已经详细审视过,确实是康熙民窑的作品,而且也没有底款。但是,毕竟他有异能相助,要说不看底款就能一口喊出,那真是绝顶的高手了。 “沈先生可愿赐教一二?”唐易认真恭敬地问了一句。 沈先生笑道,“既然不装糊涂了,那我就多说两句,康熙一朝,文人雅士的图案颇为流行,这和康熙加速汉化、招贤纳士的心态有关系。不管是官窑还是民窑,顶级的人物青花作品,从精良程度上来看,是基本看不出差别的,想要看出差别,最关键的就是人物的气韵,而导致人物气韵差别的,自然是制作者的视角。” “您的意思是说,从上而下,还是从下而上的区别?”唐易沉吟道。 沈先生颇为赞许地看了唐易一眼,心想这个年轻人真是一点就透,“没错。人物气韵高雅而又端庄的,一般就是官窑,而人物气韵高雅中透出不羁的,一般就是民窑。不管什么高士雅士,统治者是希望他们听话的,规矩的,而民间则是仰视的,觉得他们是超脱的。”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唐易不由自主地拱手道,“沈先生真乃神眼啊!” “小唐掌柜谬赞了!”沈先生摆摆手,转而正色说道,“不过,这些话,虽算不上什么独门绝技,但我沈某人一般也是不会说的!”稍微顿了顿,沈先生又接口道,“既然我毫无保留,还望小唐老板赐教一二!” 唐易心想,你这么一个大行家,我能赐教什么?接着说道,“不知沈先生想问什么?” “那我就直言了。”沈先生道,“不知这只尊和我打听过的蒋雪城有什么关系?” “啊?”唐易有些纳闷儿,看沈先生这样,蒋雪城肯定和他有莫大的关系,但唐家父子委实不知道这蒋雪城到底是何人,“沈先生,若是知道这个人,刚才我们就告诉您了,确实不知!”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这只尊的卖家是谁呢?”沈先生继续追问道。 “呃。沈先生,想必你也是行里的人,这规矩······”唐易迟疑道。古玩行里,物件的来历一般是不能随便打听的,这种犯忌讳的事儿,稍有点儿常识的人,都不会犯这个错误。这沈先生问出这句话,倒真是让唐易作难了。 沈先生眼见唐易作难,又见店里只有唐易一人,压低了声音问道:“恕我直言,送东西来的是一个女子吧,是否姓沈?” 唐易猛地醒悟过来! 这送东西来的,就是曾经在唐易店里出手过朱三松竹刻笔筒的女子沈岸芷! 仔细端详这沈岸芷的容貌和这沈先生的容貌,还真是有几分相像,而且两人又都姓沈,莫非······ “沈先生已经知道了?这倒是没错,这物件确实是沈老师拿来的。”唐易点点头,但并没有多说,只不过肯定了沈先生的问话。之所以称呼沈岸芷为“老师”,是因为沈岸芷确实是一名中学老师。 “既然小唐掌柜和沈岸芷认识,又如何不认识蒋雪城?该不会也在装糊涂吧?”沈先生的语声沉了几分。 ps:两个月的新书期已经结束了,从首页新书榜下来了。看的爽的话,顺手点一下加入书架,收藏下可好? !! 正文 第118章 忘年之交 唐易心中立即转了几个弯儿,想起沈先生第一次来曾说这蒋雪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而沈岸芷的年龄也在三十岁上下,又说自己的东西是老公的,立即失声道:“您说的蒋雪城是不是沈老师的老公?可是他······” 沈岸芷曾经告诉唐易,这是他老公的遗物。所以,蒋雪城肯定已经去世了。 “你不知道蒋雪城和沈岸芷的关系?”沈先生盯着唐易问道。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确实不知道。我开门做生意而已,我听沈老师说,老公已经去世不短时间了,我是前些日子才认识沈老师。”唐易坦然道。 “你认识她,也是她来出手东西?”沈先生叹了一口气。 见到沈先生的状态,唐易也放缓了口气,“没错,他带了一件三松笔筒。” “她既然不久前卖出了这样的物件,何以现在又要出手康熙青花盘口尊?难道她花销很大?”沈先生似乎略有些失态。 听了他的这句话,唐易更确定了这位沈先生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行家,只是听了“三松笔筒”简单四个字,不假思索就知道是说的是什么,而且准确判断出价值不菲,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缺钱,这不是很简单就能做到的。 “我看您应该是沈老师的长辈,不知道您为何不当面问她。我实话给您说吧,竹刻笔筒和康熙青花盘口尊都是他老公的,也就是您说的蒋雪城的遗物。竹刻笔筒蒋雪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清仿,曾经给沈老师说过,所以沈老师到我这里来,只开价十二万。是我觉得应该是朱三松的作品,将价格提高到了二十万!不过,我当时对市场价值吃得不是很准,所以这个价儿其实也不高。”唐易耐心解释了一遍。 “噢?”沈先生看着唐易,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而后又问道,“那这只康熙青花盘口尊呢?你多少钱收的?” 唐易笑了笑,“这只尊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吃亏了,我没有收下,而是答应帮她联系参加泛古堂清三代瓷器的拍卖会。” “泛古堂,可是秦伯毓的泛古堂?”沈先生立即问道。 “对,您认识秦老?我之前有只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小盘放在那里拍。”唐易起身,“光顾聊了,我给您倒杯茶。” “唐英自制的小盘?小唐掌柜,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古玩的?”沈先生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几乎已经全部放到了唐易身上,仿佛忘记了了蒋雪城的事儿。 “时间不长,不过我是学历史的······”唐易刚说了一半,电话就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沈先生,您喝茶,我接个电话。” 唐易拿起一看,是方老打来的,“方老?噢,好的,啊?这宋刻本的捐赠的仪式搞得有点儿大,好吧······” 原来,方老来电话,是告诉唐易,向山海省图书馆捐赠宋刻本的事儿基本敲定了,图书馆方面到时候想搞个大型的仪式,不过有些细节需要唐易和韩家老太太抽时间再去碰一碰。 “宋刻本?”唐易接电话的时候,沈先生的脸上已经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几句话的工夫,什么三松笔筒,唐英自制小盘,宋刻本,这几样东西,价值暂且不提,这平常的藏家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入手一件,他这咔咔咔全出来了,而且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好东西呢。 “你说蒋雪城是个藏家的时候,我没太在意,不过就从沈老师拿出的这两件东西来看,说藏家确实不为过。不过,他好像只热衷于收藏,不在市面上走动,所以我和家父确实也没有听说。”放下电话,唐易解释道。 “唐易啊,你的功力,在年轻一辈中着实少见,我没想到来一趟山州,能遇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沈先生暂时没有接茬蒋雪城的事儿,而是笑着说道,“我看咱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叫沈松岩。”这称呼从“小唐掌柜”直接变为“唐易”。 “沈松岩?”唐易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忍不住把名字直接喊了出来。 “在山州,秦伯毓秦兄也算是我的故交。”沈松岩看到唐易惊讶的表情,补了一句。 这秦老名满华夏,已逾古稀之年,圈里人一般都会尊称一声“秦老”,这沈松岩看起来要小得多,却只是称呼了一声“秦兄”。唐易的脑子飞快转动。 “您就是沈先生?!” “呵呵,你刚才不是一直叫我沈先生么?”沈松岩微微一笑。 要说这沈松岩,可真是大有来头,出身收藏世家,兄弟两人皆是成就斐然。老大沈松岳在英国,著名的奢侈品首饰品牌“昂帝”就是在他公司名下,曾为皇室定制首饰;沈松岩是老二,是顶级的大收藏家,同时名下的“翰雅”拍卖行以不拍假货名满燕京乃至华夏。 不过,这沈松岩十分低调,从不抛头路面,只在顶级圈子里和少数朋友交流,拍卖行也都是手下的人打理。所以,古玩行里一般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沈先生的名气如雷贯耳,我真是没有想到,能在自家店里见到沈先生。”唐易话说得谦恭,却是不卑不亢,经过了此前一段时间的历练,唐易自是比刚毕业那会儿要沉稳老练多了。 “虚名而已。我看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放眼整个华夏,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达到你这样的造诣。我沈松岩交朋友从不看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今日也算有缘,来,我们以茶代酒,走一个!”沈松岩仿佛忘了自己来阁宝多是干什么的,居然豪情满怀地端起了茶杯。 唐易也被感染了,端起茶杯和沈松岩轻轻一碰,“能和沈先生成为忘年之交,唐易幸甚!” 放下茶杯,沈松岩颔首点头。而唐易却好似再也压抑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沈先生,您既然都问起来了,那我也就多一句嘴,沈老师是您的什么人?” !! 正文 第119章 陈年旧事 “是我的女儿。”沈松岩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而又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唐易没有打断。 “唐易,你有女朋友么?家里人反对不反对?”沈松岩突然之间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倒是有,不过刚开始,还没和家里说呢!”唐易隐隐已经明白了几分,想必,这个蒋雪城当年入不了沈松岩的法眼。 “那你谈女朋友会考虑家里的意见么?”沈松岩又问道。 好嘛!唐易心想,这个忘年之交分明是因为古玩看对了眼,结果上来的谈话内容却成了小辈的儿女情长,不过这定是与他的女儿沈岸芷有关系,便诚恳说道,“肯定会考虑,不过这感情的事儿,想必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就好像有的鞋子看起来漂亮,但是脚不舒服又有谁知道?” “你这个比喻很俗套,但是也很贴切。”沈松岩点了点头,“我这次来山州,确实是为了我女儿来的······” 原来,沈松岩有一子一女,这沈岸芷便是沈松岩的女儿。十年前,女儿大学毕业,沈松岩本来想把她送出国外,继续深造,没想到女儿却执意不走。沈松岩发现,沈岸芷喜欢上了翰雅拍卖行的一名鉴定师蒋雪城。 蒋雪城本是山州人,从燕京大学毕业后留在燕京,因为学的是考古,而且平时喜欢古玩,眼力不错,成功应聘到了翰雅拍卖行。这蒋雪城和沈岸芷本是大学同学,蒋雪城是沈岸芷的师兄,两人早在学校里就相识,后来蒋雪城到了翰雅拍卖行工作,沈岸芷还没毕业,两人就确定了关系。 而沈松岩了解情况后,却觉得蒋雪城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和身家才会追求沈岸芷,而且还应聘到翰雅拍卖行,这更令沈松岩觉得蒋雪城居心叵测。但实际上,蒋雪城直到在翰雅工作一段时间后,沈岸芷才告诉他这是沈家的公司。 为此,蒋雪城还曾犹豫要不要辞职,但在沈岸芷的劝说下,加上自己也觉得凭本事吃饭光明正大,最终也就没有辞职。沈岸芷毕业后,因为蒋雪城在燕京,自然就不想出国了。 沈松岩十分不悦,但是却不想明着来,他设了一个小小的局,让蒋雪城“偶然”收来上拍的一件明代瓷器,却又用一件几可乱真的高仿掉了包。 这是沈松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拿出自己高仿的瓷器来干这样的事儿。 沈松岩不仅是一个大收藏家。据说,他年轻时痴迷制瓷技术,还曾机缘巧合拜一个旷世高人为师。他做的高仿瓷器完全可以乱真,在燕京郊区,还设有自己的窑厂,自称为“沈窑”。秦老曾经见过沈松岩做得“官窑”,下过一个定语,天下能识破沈窑高仿的人,不会突破个位数。 不过,沈松岩的“造假”产量很少,而且从不流入市场。偶有送给至交好友的,也都是在底足加落一个“沈窑”的款章。 蒋雪城开始自然不知道这是沈松岩做的局,这一件高仿十分逼真,以他的眼力无法识破,但是拍卖行的主管却明确指出了疑点和证据,蒋雪城只能黯然离开。 没想到,蒋雪城离职待业之时,沈岸芷仍然不离不弃。无奈,沈松岩明着告诉沈岸芷,自己绝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不料这沈岸芷十分倔强,竟然偷偷和蒋雪城领了证! 这让沈松岩十分恼火,对着沈岸芷大发脾气,父女两人对吵之时,沈松岩无意中说漏了嘴,带出了做局之事!沈岸芷心碎不已,离家出走。而且找到了蒋雪城,说出了沈松岩做局之事。 蒋雪城为人宽和,心下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竟然有些动摇了。沈岸芷决心已定,竟然要求和蒋雪城一起离开燕京,去往他的山州老家,从此不受干扰!蒋雪城深爱沈岸芷,一时也拗不过,两人就这么来到了山州。 沈岸芷走后,沈松岩气得差点儿住了院,声称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父女总关情。一别数年,沈松岩开始无比思念女儿,派人偷偷打听他们的下落,当听说沈岸芷生了一个女儿,更是激动不已,几次想来山州探望,但总是拉不下脸来。 后来,蒋雪城不幸因病去世,沈松岩更是想劝女儿重新回到燕京,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但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所以派人传话。不料,沈岸芷丢给来人一句话,“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回燕京了!” 听了这句话,沈松岩又是一阵气恼,便暂时放下了此事。这不,又过了一年,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带着身边的司机兼保镖马闯,偷偷来到了山州。此时,他的心已经彻底软了,心里想的是,能看上一眼女儿和外孙女也好。 “我看,父女没有隔夜仇,沈老师说的是气话。您既然想让她回燕京,哪有不亲自来的道理,只是派了一个人传话,她能不生气嘛?”唐易沉默良久,终于出声道。 “唉······”沈松岩一声叹息。 “这样吧,沈先生,我抽空劝劝沈老师。沈老师心底善良,就是有几分执拗,但是您毕竟是她的父亲。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呃,我不是说你当年做错了啊······”唐易又开口道。 “我就是做错了。就像你刚才说的,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沈松岩摇了摇头。 “这事儿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看,要想你们父母重归于好,恐怕还得做一个局。”唐易突然灵机一动。 “噢?你有什么想法?”沈松岩看着唐易,面带几分疑惑。的确,他现在想要和女儿和好,的确不是那么容易。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做局。不过,眼下这只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确实是一件很好的道具。”唐易说道,“制造一次你们父女见面的机会,就要靠这只尊了!” “接着说。”沈松岩沉吟道,“我直接去找她,确实有些突兀,而且容易激发她的逆反心理。” 唐易点点头,“不过,恐怕要先委屈您一下了。” !! 正文 第120章 父女重逢 沈松岩何等人物,一听就明白了,无非是制造一次偶遇的机会先。 “你的意思是,先不暴露我的身份,就说有人在你店里,发现了这只尊。而且我要故意鉴定这只尊是一件仿品?”沈松岩皱了皱眉头。 唐易说:“是啊,让你这样一位大家鉴定‘失误’,确实是委屈您了。” “这倒不要紧。然后······” “然后再当面认错呗,为鉴定失误认错,顺道为当年的事儿认错,更容易一些。”唐易眨了眨眼,“您琢磨下,这法子行不行得通。” “好!”沈松岩终于点了点头。 唐易拿起了电话,开始编造善意的谎言:“沈老师,我这店里来了一个专家,说这只尊可能是一件仿品······不,不,不是特地请来的,是燕京来的专家,偶然间到我店里来······” 挂了电话,唐易给了沈松岩一个惊喜,“她说接了孩子放学后一起过来。您运气不错,这只尊蒋雪城曾经和她详细说过如何鉴定的,她要来和专家谈一谈。” 听了这话,沈松岩身体微微一颤,眼中似有一抹湿润流转,“她不喜欢乱花钱,卖东西想必都是为了培养我的外孙女。” 看着沈松岩的状态,唐易心下叹息,纵是一代宗师,也挡不住十年未经的舐犊之情······ 接下来,沈松岩竟有些坐立不安了,随着门发出的吱呀一声,他急忙起身,结果,其实是毛逐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帆布包。 “有客人啊。哎,我说,今天掏了一个老宅子,看看这好玩意!”毛逐兴奋的将帆布包放到了桌子上,顺便看了一眼沈松岩,“您好,要不要一起看看? “这位是······”唐易刚要对毛逐介绍沈松岩,却又被毛逐打断了。 “我给你说,绝对的捡漏价儿!这一对光绪黄地粉彩万寿无疆碗,彩头好,很容易出手。”说着,便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大坨报纸,扒开报纸,将两只黄色的碗摆到了桌上。 这对碗的造型,和平时吃饭的碗差别不大,撇口弧腹圈足,胎体纤薄,釉面光润,内壁无纹白釉,外壁黄地粉彩瓜瓞连绵纹,四个圆形开光描金书“万”、“寿”、“无”、“疆”四字尤为显眼。 唐易看了看圈足,底部书红彩“大清光绪年制”三行六字楷书款。 “怎么样?”毛逐笑着问道。 “你也不让我介绍,要不先让这位客人看看?”唐易看着毛逐,突然笑着说道。 沈松岩的心思哪里还在这上面,但是既然唐易说了,而且沈岸芷毕竟还没来,便看了几眼,然后顺手看了看底足露胎的部分,直接说道:“民国的仿品。” “啊?”毛逐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客人是谁啊,就这么看一看翻一翻就定了性?“您总得说点儿理由吧?” “清末民初,光绪官窑粉彩器,很受世人欣赏,仿品很多。民国的仿品,时代相近,不好鉴定。其中的要点,不是看釉面和画工,而是看胎质,仿品的胎质粗糙一些,不过差别很细微。”沈松岩简要说道。 听了这番话,毛逐彻底惊呆了,尼玛,这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么?就随便看了几眼,结果直接定了性,而且说出来的道理还让人无从反驳。 毛逐扭头看了一眼唐易,看着唐易似笑非笑的样儿,毛逐咽下一口口水,“听您的口音是燕京来的吧?难不成是故宫博物院的专家?” “待会儿我跟你细说。”唐易给毛逐递了一个颜色。而沈松岩也礼貌地朝毛逐点点头。 毛逐一看,这是有事儿啊! 这人的派头不俗,回头再问唐易吧,便点点头,“这碗先放这里了啊,地板价儿捡的,不管是不是仿品都有的赚,我出去转转去。”说罢,便点上一支烟又走出了店门。 毛逐走了不到十分钟,沈岸芷就推开了门。 “沈老师来了!哎?孩子呢?你不说要带孩子来么?”唐易笑着上前。 “在居委会玩······”沈岸芷话说一半,一扭头,就看到站起身来的沈松岩。 四目相望,沈岸芷愣了一会儿,突然对唐易说道,“你说的专家就是他?!” “是啊,你看这对碗,也被看出来是仿品······”唐易小声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沈岸芷打断了。 “不用说了,仿品?他还能把真品也变成仿品!不用理会他说的,有事儿咱们再联系!“沈岸芷说完,反身就要离开店面。 “哎,沈老师,来了不忙走,我好不容易才把专家留下,让他和你谈谈呢!”唐易直接挡到了沈岸芷的身前,急忙说道。 沈岸芷看着唐易,压抑住起伏的心情说道,“唐老板,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想见到这个人,实在不行,这件瓷器就不卖了!”说罢,用手轻轻一探,想隔开唐易往外走。 唐易本来想的是,沈岸芷一开始会很生气地和沈松岩辩解两句,然后沈松岩认错,接着再深入下去。结果,沈岸芷直接不给沈松岩机会,转头就要走。这一时也没了主意,本想抓住沈岸芷的胳膊,可想想又不礼貌,简直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岸芷!爸爸错了!”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传来。 沈岸芷的手停住,脚步也停住了,进而身体微微一晃。 “喂?我调震动了,没听到。啊?这么严重!你等着我!”唐易见状,立即装模作样掏出手机,假装来了电话。挂了之后,对沈岸芷大声喊了起来:“对不住了,沈老师,我有点儿急事,你千万不能走,就当帮忙看看店,盯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说罢,唐易拉开门跑了出去。 离开阁宝多二三十米,唐易停住了脚步,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沈先生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随后便掏出手机,给毛逐打了一个电话。“甭打了!这儿呢!”毛逐拿着响着铃声的手机,从一家店面走了出来。 “给我说说这个牛人是谁!我给你说说那个老宅子。今天只是探探路,只给我看了这对碗,我猜肯定有其他好东西!”毛逐带着兴奋嚷道。 !! 正文 第121章 掏老宅子 “沈窑,听说过吧?”唐易也点了一支烟。 “卧槽,你是说这个人是传说中的沈松岩?”毛逐抓住了唐易的胳膊。 “嗬,知道得不少嘛!”唐易笑道。 “别装逼!这样的人谁不知道,只不过他太神秘了,从不抛头露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你看他,瞄了几眼,随手一翻碗底:民国仿品!太牛逼了!”毛逐说着,就要往回走,“不行,我得去请教几句。” “别着急!”唐易拉住了毛逐,“现在不行!” “哦,对了,刚才是有事儿是吧?到底什么事儿?”毛逐倏然停住了脚步。 “我给你说,你可千万保密啊。”唐易一看,要是不说,毛逐指定得缠死自己,便简要说了一遍,没说得那么细,只说沈岸芷嫁到山州,父女之前有点儿矛盾,现在找机会让他们冰释前嫌。 “好吧。既然你说他可能在山州多呆一段时间,那我找机会再请教。”毛逐虽然点了点头,但脸上仍带着饥渴的样子。 这痴迷古玩的人,见了这种大师级的人物,就好比追星族见了明星一般,只不过不是那种简单的狂热,而是想请教的强烈冲动。 古玩的鉴定,对于有一定基础的人来说,有时候面临阶段性提升时,就好像只有一层窗户纸,若想自己捅破,不得其法捅窗户棂子上。但是,有时候大师的一句点拨,却可能噗的一声就吹开了。 “好了,说说那个老宅子吧!”唐易拍了拍毛逐的肩膀。 “我今天早上馋了,想去吃老马家肉饼,就跑去了老商埠区那个肉饼店去买,结果发现有个宅子正在往外抬东西,我当时就看到一个大花盆不错,不过这个大花盆有买主了。”毛逐一提这事儿,劲头儿又起来了。 当时,毛逐上前询问,得知这个老宅子是民国年间建的,主人是个30多岁的男子,听说祖上在清代还当过大官,爷爷也曾经是民国年间的大绸布商,但是后来家道败落,男子的父母过得也就是普通人的日子。 如今,男子的父母都去世了,他也没个正经工作,好容易找到个女朋友要结婚了,有这么一套房子院子也算个产业。只是未婚妻嫌家里的装修和东西太老旧。 这不,男子是要彻底清理老物件,然后重新装修,好当婚房。不过,此前,家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卖过一部分了,看着毛逐又眼生,只拿出这一对碗来,毛逐两千块就拿下来了。毛逐知道第一次不可能掏得太狠,临走时告诉男子,他的老板有钱,再来时准备点儿好物件。 不料,毛逐看好的光绪官窑,拿回来恰好碰上沈松岩,一下子被鉴定出是民国仿品,虽说民国仿品也能值个三五千,不亏,但小失落还是有的。这让他更加渴望下次去掏点儿好东西。 “虽是仿品,但毕竟是民国仿的精品。”唐易点了点头。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正说着,唐易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沈岸芷打来的。 唐易拿起电话,停了几秒钟,只说了一个字:“好!” 随后,他对毛逐说道,“我先回去,你等沈岸芷走了再进去。” 唐易回到店里,沈岸芷已经站在门口,而沈松岩却站在柜台旁,看着沈岸芷。 “那瓷器照常上拍吧。今天的事儿,你费心了,我先走了,有事儿再联系。”沈岸芷说罢,又对沈松岩说道,“爸,我先走了。”说罢,便走出了阁宝多。 “叫你爸了?怎么个情况?”唐易一阵惊喜。 “她说我能认错她想不到,她也想原谅我,但是说服不了自己。她还说,父母的养育之恩她不会忘记,也不会不认我这个爸爸,但是,也绝不会再回燕京。”沈松岩的脸上喜忧参半,缓缓说道。 唐易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先生,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你们爷俩儿还真有点儿像。那么,她让你见外孙女吗?” “她倒是告诉了我,她家里的地址。唉,要不是她妈去世得早,当年就有可能不出这样的事儿了。”沈松岩似又有些失态。 “事不宜迟!我看,您准备下,今晚就去,一家人吃顿饭。不接受原谅你,今之一时想法,但有了接近的机会,时间,必能把这道坎儿磨平。”唐易说道。 听了唐易这句话,沈松岩一惊,这话说的,竟像阅尽沧桑,与唐易年轻的面容真是太不搭调了,“唐易,我感觉你很像一个老人,我年幼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家父也很尊重他。” “哎呦,您可别开玩笑了,令尊沈重远老先生,年轻时就是民国收藏界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尊重的人,可不能拿我一比!”说出“沈重远”这个名字的时候,唐易不知为何,脑中似乎有一下闪动的感觉。 沈重远,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生于燕京,一个名动收藏界的古玩大家。不到十岁便在城南琉璃厂的古玩铺子里学徒,后来曾为国家在民间征集了大量文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沈重远开始写书,一本《古玩收藏史话》几乎成为古玩圈里的必读之物。 见唐易连连摆手,沈松岩便不再多说,“好吧。今天先这样,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事随时联系我!” 唐易将沈松岩送出店外,马闯迎上前来。“这是我的助理马闯,这位是唐易唐老板,以后但凡他找我,不管什么时候,一律立即告诉我!”沈松岩对马闯说道。沈松岩给唐易留了两个号码,一个自己的,一个马闯的。 有些时候,比如研究烧制瓷器的时候,比如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沈松岩是关机的。而马闯,看似只是一个保镖兼司机,但实际上是沈松岩的好友“托孤”,平时就住在沈松岩的家里,基本上是寸步不离,是沈松岩最信任的人之一。 沈松岩这样给马闯说,让马闯大吃一惊,除了沈松岩的几个至交好友,还没有人能享受这个待遇。 这时候,毛逐也趁机走上前来,唐易又向沈松岩介绍一番,“好,有机会一起探讨一下。”沈松岩对毛逐笑笑,便离开了。 毛逐看着沈松岩离去的背影,有点儿出神。“别愣着了,吃饭去吧,下午咱们一起掏老宅子!”唐易推了推他。 !! 正文 第122章 两只大柜 “这瓷器方面,伪专家太多了,很多人不过是熟悉器型和纹饰特征,就敢出来充专家,这沈先生自己烧窑,那才是真正的瓷器专家。”毛逐应了唐易一声,又兀自说道。 “你这对碗他还看了看圈足,屋里沈岸芷送来一只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他瞟了几眼就直接说是康熙民窑!”唐易道,“对了,那只尊你还没看吧,走,先看看。” “好。”毛逐一边走一边说道,“泛古堂那个清三代瓷器拍卖的预展,到时候别忘了叫我一起去啊,好东西肯定不少。” 两人回到店里,唐易拿出了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毛逐顿时也被吸引住了,“你们商量的上拍价儿是多少?” “我看六十万到八十万没问题,这样的民窑真是很少见,拍出百万以上的价儿来,不是没可能。回头让秦老定定吧。”唐易说完,便把这只尊收了起来,“抓紧吃饭,下午去一趟老宅子,明天还得谈捐赠仪式的事儿,接着拍卖预展还得去看看,最近有的忙了!” 两人出门,找了个拉面馆随便吃了点儿,稍事休息,便直奔毛逐说的那个老宅子而去。 到了院门口,毛逐正要按动门铃,唐易突然摇了摇头,“不对······” “怎么了?”毛逐放下了手。 “要是祖上清代为官,民国的后人又是大绸布商,怎么只住这么个一进的四合院?”唐易说道。 这院子,正房四间,左右厢房各三间,一个门楼,院子的大小约五六十平方米。虽然看起来也算不小了,但是相比“大绸布商”的身份来说,还是寒碜了点儿。 “先打听下!”唐易说着,便走向巷子里其他的住户。 “原来如此!”唐易和毛逐,以打算买老宅子为名,打听了几家附近的老住户,这才知道,这一处老宅子,确实是当年的大绸布商置下的,不过,只是用来养了一个喜欢的女人,也就是那个男子的奶奶。既然这处宅子只是一个外室用的,自然大不了。 同时,唐易和毛逐还打听到一个信息,这大绸布商的祖上不仅是清代的官员,而且还喜欢收藏瓷器,在破四旧的时候,还从正房那里挪了部分瓷器到这院里想办法隐藏。 “怪不得,上午运走那大花盆,我看像钧窑的,紫红色,带窑变,***,来晚了!”毛逐有几分懊恼。 “行了,光绪的碗都是民国仿的,钧窑花盆,你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钧窑,保不齐也是民国仿的!”唐易一边和毛逐走回老宅子,一边说道。 “宋代钧窑是不可能了,捞着一个明代钧窑也发了啊!”毛逐还沉浸其中。 “好了,抓住眼前的机会就行。”说着,已经走到门前,唐易按响了门铃。 “来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个剃着寸头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打开了院门。大汗衫子大裤衩子,手里还端着一碗米饭,看起来正在吃饭。 男子一看毛逐,“是你啊!” 毛逐笑道,“我们老板来了,有好东西给你个好价钱!” “进来说吧!”男子将他俩让进院中。院里有个葡萄架子,葡萄枝叶舒展,刚打出嫩绿的果儿,架子下一张小桌,三个马扎,桌上还摆着一盘番茄炒蛋,一盘红烧茄子。 “生活不错啊!”毛逐说道。 “不错个弹弓啊!半点儿荤腥都没有。”男子又扒了一口饭,把碗放到桌子上,抹了抹嘴说道,“我跟你们说,来晚了,东西基本都出去了,我给你看的那对碗,万寿无疆好彩头,本来是我想送给老丈人的呢!” “那你还卖?”毛逐挑逗了一句。 “这不是价儿还凑合嘛,两千块,我花一千块买别的他一样高兴。”男子嘿嘿道。 “合着我们白来了!”毛逐有些扫兴,掏出了烟盒,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要是这没东西了,他把我们让进来干嘛?便立即又笑着拿出一支烟,递给了男子,“还有剩下的吧?留着也没用,让我们看看吧。” “要不说你们做古玩生意的都贼精呢。确实还有,不过这可是剩下的最后的东西了。一对大柜,我跟你们说,明代的,老红木的,太笨重,所以暂时还没出手。看看?”男子接过烟,从大裤衩子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了。 “你们看看!”男子将他俩带进了正房,客厅一角,确实摆着一只大柜,大约有两米高,只不过是件大漆的家具。 这大漆的家具,一般年代都会比较早,是很少见的。但是,这男子的一句话就露了短儿。 首先,大漆的家具,木质没有红木的,红木种类虽多,但一般质地细密,花纹漂亮,用大漆制作方法,纯粹画蛇添足,说严重一点儿,那是暴殄天物。 其次,是因为大漆的做法。除了直接上漆,大漆家具还有一种十分经典的做法,叫做披麻挂灰,这麻布和灰泥,要用猪血调制,木胎上裹上灰泥,然后再上漆。 所以,大漆的家具,里面没有用红木的。要用什么木材呢,基本要保证三点,不变形,不出油,不贵。比如松木,不行,它出油,松香从木头里出来,力道不是一般的大,包裹的再厚,一样钻出来;比如楠木,不变形不出油,但是贵啊,把贵重的木料包在里面,除了有钱任性,那就是脑袋不灵光了。 大漆家具用的,一般是杉木。 唐易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摸了摸漆面的包浆,微微一笑,“不是一对儿么?” “搁不开,另一只柜子在厢房呢。”男子说着,便带着两人又到了西厢房。果然,这里也有这么一只大漆的柜子。 唐易上下打量了几眼,便转身走出了厢房。“哎,不再仔细看看了?”毛逐跟了出去。男子自然也跟了出去。 “这两只大柜,你准备多少钱出呢?”走到院子里,唐易问道。 “坐下说呗。”男子搬过两只马扎,递给唐易和毛逐,待他俩坐下后,这才说道,“这一对大柜,最后的东西了,我说个一口价儿,你俩也别讲了,不行我就留下了。” 男子说着,又端起了饭碗,拿起了筷子,这才从嘴里蹦出:“两万块!” 唐易也点上了一支烟,“我要纠正你两点,先说第一点,这不是一对大柜,是两只大柜。” !! 正文 第123章 咸菜坛子 男子一听,微微一愣,脸上的肌肉也似乎抽搐了一下,但却没有问这个,而是接口道:“两点,那还有一点呢?” “还有一点,你说老红木。这两只大柜虽然都不算是新仿的东西,但年份顶多到民国,总之肯定不是明代的,至于木质,虽然在漆里包着,但肯定不是红木。”唐易继续说道。 “不可能,这柜子很重的,普通的木头有那么重?”男子一着急,饭粒都从嘴里喷出来了。 “如果挂上麻布,抹上砖灰呢?”唐易似笑非笑。 不等男子接话,毛逐就说道:“老兄,这叫大漆,老法儿工具不全,木头做不到十分平整才这么办。要真是明代的,肯定很值钱,不过你这柜子,我看至多是民国仿明代的式样。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买你那对碗,也是民国仿的。” “哎?总不能你说啥是啥吧?那碗是仿的,这柜子也是仿的,就算是仿的吧,怎么就成了两只?”男子声音提高,但眼神明显发虚。 “别着急,你这家里的东西都清了,这柜子却没有卖出去,我想肯定是有人来看过了吧?原来不是分开摆的吧?”唐易看着男子说道。唐易是个心很细的人,在进入正房客厅看到大柜的时候,唐易就觉得有些别扭,大柜旁边有个空儿,一只柜子的空儿,却胡乱放了点儿东西。 两只柜子为什么不摆在一起?又好看又方便!那是因为,两只柜子看起来一样,实际上却一只高,一只矮。所以,不是一对,而是两只。 唐易猜测,想必有人看过这两只大柜,发出过“要是一对就好了”的感慨,男子才将两只大柜分开放,这样,看不出差距,能按一对大柜来出手。 古玩买卖,不管是家具、瓷器、玉器,这成对的价格,要比两只的价格高得多。就拿这一对大柜打个比方,如果分开的两件,一件能卖五千,两件一万,那么一对,就有可能再翻一个跟头,卖到两万。 “哎呦,你的老板还真是个行家啊!”男子一听,就知道被识破了,其实还真被唐易猜中了。他嘻嘻笑着说道,“这俩柜子,确实是一高一低,但是差得很少,不到五公分,买回去,把腿儿锯锯不就行了吗?” “哈哈哈哈。”唐易和毛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什么,你俩商量一下,夏天出汗多,口淡,我去取点儿咸菜。”男子看着他俩这么个笑法,有点儿尴尬,起身向东厢房走去。 这东厢房就在男子吃饭的桌子边上,男子本来背对东厢房,而唐易正对东厢房,毛逐则是侧对东厢房。男子打开东厢房的门,唐易从外面瞄了一眼,里面看起来是个厨房,门对面有一个高桌,桌上有一个白色的大瓷罐,不过好像没有盖子,上面盖了一只盘子。 男子拿下盘子,从这个大罐里拿出了两整条咸萝卜,放到了碗里。 “这大罐白里泛青,颜色真有点儿奇怪。”唐易不由自主远远审视起这个大罐来。大罐高约30厘米,口径约20厘米,腹径恐怕得有一尺多,足径看起来比口径略小。大罐直口短径,依稀感觉上面似有印花,但唐易隔得稍微远点儿,看不清楚。 一层红色的厚厚宝光浮现而出! 唐易站起身来,直接走进了东厢房。 “这咸萝卜腌的不错啊,这切的,一条萝卜能拉出一条花来。”唐易走到男子身边说道,一只手不自觉的搭上了这只大罐,同时顺势看了看大罐的下部,圈足微露,胎色发黄。而这白釉,泛青的颜色唐易还真是没见过。 “我以前干过厨师,刀工肯定没问题,不过这腌萝卜的方法,是从小跟我妈学的。”男子本来要出去,见唐易进来,脚步暂停。 “怪不得你炒的那俩菜看着有模有样的。”宝光入眼,感觉暗生,唐易喜笑颜开。 “过奖了,走吧,出去谈吧。”男子走出了房门。唐易只得也跟了出去。 坐下后,男子咬了一口萝卜条,“你们商量着,正好我先吃完饭。” 唐易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这白釉。 要说这瓷器的结构,无非有三,胎、釉、彩。比如青花瓷器,胎上画上青花,然后施以白釉烧制,再比如釉上彩,先上釉,后画彩。胎土再细腻纯净,也不可能是纯白色,所以白瓷,还需要纯净白透的釉来辅衬。 纵观一些知名的白瓷,虽然都是白釉,但也有差别。如北宋定窑,白中微微发黄;永乐白釉,那是“甜白”;再如德化窑中的猪油白,也很有特色。只是这一件大罐,却是白中微微泛青。 唐易对这件大罐虽然刚刚已经了然于胸,但是对这种白釉的特殊美感所带来新鲜与刺激,却仍是回味不已。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连个咸菜坛子也这么漂亮。”唐易看着吃饭的男子,终于开了口。 “咸菜坛子?这是个白釉大罐好吧?别蒙我。”男子突然说道。 唐易心里那真是一紧,不过随后又是一松,因为男子虽然说出了大体特征,但是要真的知道这东西的底细,断然是不会继续放在那里当咸菜坛子的。 “你还挺专业嘛!不过白釉瓷器,从唐宋到明清,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大罐的器型。”唐易笑道。 “这大罐有年头了,别再给我说民国仿的,反正你又不买。”男子翻了个白眼。 唐易一听,心想好嘛,这坡给的,我不下驴都对不起你,“你不说我还真不想买,但是我跑了一趟,你那大柜我真是买了没用,不如就把你这只大罐收了吧!” “价钱合适就可以收啊!”男子吃完了碗中的米饭,放下碗筷,“里面的咸菜正好吃光了,那你看看吧!”说罢,男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到了厢房里,又从厢房里搬出了这件大罐,放到了桌子上。 唐易和毛逐,都开始仔细看起花纹来。 这件大罐的外壁上,有印花图案。白釉相对单调,有了印花之后,显得更为灵动一些。这大罐上,是缠枝花卉,枝干疏朗,花形大气。 “咦?”,毛逐仔细看了一遍,在缠枝之间的空隙里,发现了两个字: 枢府。 ps:求收藏求收藏,喜欢点下“加入书架”可好?咳咳,方便继续阅读嘛。 !! 正文 第124章 卵白枢府 看到这两个字,毛逐强忍住倒抽一口气的冲动,不自觉地看了唐易一眼,而唐易,则立即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毛逐拿起了大罐,看了看底足,“我说,啥都没有,胎质一般,而且各种窑口也没听说白釉大罐的器型,我看就算是老的,也是个民窑的东西,你确定要收?” 唐易刚要开口,那男子却突然摆摆手,“别表演些这个,不管是什么,我只看价钱卖货。” 嘿,这男子够精的,唐易和毛逐的配合愣是没打出来。 “那你开价吧。”唐易见状,直接问道。 “不磨叽,和那柜子一样,两万,捡漏了你们偷着笑,打眼了别来找后账!”男子伸出两个手指,“一口价,不买直接从门口走出去,也别回头,我不带喊的。” 这男子看来真是卖了家里不少东西,都卖成这路数了,说起话来刷刷刷不打哏儿,想砍价儿还真不太好接。 “行!你痛快我也不腻歪,我这就去取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取钱回来,你要是坐地起价,我也是扭头就走,别喊我,我不带回头的!”唐易故意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如此说道。 “我哪有工夫和你磨叽,我得抓紧装修房子。”男子点点头,随后起身抱起大罐,又放回了厢房。 唐易和毛逐一起走出了院门,到附近的银行取钱。刚走出不远,毛逐就在一旁小声问道,“真是枢府窑?” 这枢府窑并不是一个窑口,其实应该叫“枢府瓷”更为恰切。一般来说,称呼某个窑口,不是有固定的窑址,就是有固定的人物,但是这枢府,既不是指的某个地址,也不是指的某个人。只不过,很多人叫顺了嘴,叫成了枢府窑。 枢府,是枢密院的简称。在时间不长疆域却大的元朝,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关,至于这枢密院的地位,从元朝崇尚军事这事儿上就应该看明白。枢府瓷,就是枢密院在瓷都定制的用瓷。 而结合这一件大罐的釉色,后世称之为卵白釉枢府瓷。卵白釉,是元代瓷都新创烧的一种高温釉,因为釉色有点儿像鹅蛋,白中微微泛青而得名。元人尚白,统治者对卵白釉极为钟爱,卵白釉枢府瓷,都是由朝廷设置的“浮梁瓷局”监造。 卵白釉枢府瓷和元代民间的卵白釉不一样,更为精致,胎体也不那么笨重,而是厚薄适中。其中,如果在印花之中发现“枢府”二字的铭文,那更是枢府瓷中的精品。 更关键的是,历史上烧造卵白釉的时间很短,只有元代到明早期这一段时间。元人崇尚偏乳浊的卵白釉,后来明永乐年间创烧出了甜白釉。卵白釉从出现到退出历史舞台,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时间可谓短暂,所以这种瓷器,存世十分稀少。 “说实话,我是真没见过这卵白釉,这颜色还真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带了枢府这两个字,肯定是精品的官用之器了。”唐易说道。 毛逐点点头,“我好像记得,大部分官用卵白釉器物上是没有铭文的。而出现的铭文,除了‘枢府’,好像比较出名的还有‘太禧’、‘福禄’;不过,其他这两个铭文,就不是枢密院定制的了,定然比不上枢府瓷。” “带铭文的和不带铭文的,价值可真是天壤之别。”唐易道,“不过,这元代的枢府卵白釉传世品太少了,拍卖会上也没听说出现过,实在不好具体估价。” “估什么估,两万那还不是天大的漏儿!”毛逐说着,突然一阵犹疑,“我说,你没有看走眼吧,不会又是一件仿品吧?” “错倒是不会错。再说了,这东西有几个人见过?要仿还不如仿永乐甜白呢。”唐易回答道。 两人说着,就到了路边的银行,唐易进去取钱,毛逐则掏出手机搜索起来。 还真别说,他搜到了卵白釉有碗、盘、瓶、壶、盏,甚至还有文房用的笔洗,那就是没有搜到大罐。等唐易取钱出来,毛逐立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他:“我确实有些奇怪了,能查到的资料上,都没说枢府卵白釉有过大罐这样的器型啊!” “不要迷信,很多东西上是搜不到的。”唐易微微凝神,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具体感觉,接着说道,“就说这卵白釉,这是一个过渡品种。宋代单色瓷器盛行,后来青花和釉里红崛起,而这卵白釉,其实就是为青花和釉里红奠定了基础。” “噢!”虽然唐易只是在说卵白釉,没有说器型,但是毛逐却突然恍然大悟,“元青花就是在卵白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要不是瓷都创烧出了卵白釉,又何以烧制釉下青花?创烧之初,烧制大型器物难度大,所以后期才烧出了大罐,但是,那时候青花技术也出现了,所以青花大罐成为主流,这卵白釉大罐刚一出现就不再烧制,所以想必是极少的!” 唐易缓缓点了点头,“嗯,这只大罐,分明是元青花大罐的器型!只不过元青花画上了图案,卵白釉则是白釉印花!除了器型,再看底足的胎质特征,和元青花多像啊!所以,我觉得,这件大罐不仅是元代枢府卵白釉无疑,而且还是一件从未露脸的器型,符合历史逻辑,却又十分罕见!” “我是真服了你了!”毛逐心悦诚服,不住点头,而后又调侃道,“嗯,这老兄要是出去吹牛逼可大发了:不就是枢府卵白釉嘛,我以前用来当咸菜坛子!” 说罢,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回到院门口,唐易发现,院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我们走的时候明明关上门了。”唐易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男子正在和一个面黄发稀的男子说话,不是徐宽又是谁? “回来了?”男子见唐易和毛逐进了门,立即招呼道,徐宽本来侧对门口,此时也转过身来。 “唐老板也来了?”徐宽不冷不热说了一句。这一个“也”字,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既然大家都来了,有好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 正文 第125章 谁在做局 “徐老板,真是贵人忙八方,哪里都能碰到你啊!”唐易挤出三分笑容,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对男子说道,“钱带来了,过手吧?” “呃······”男子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其实,唐易一看徐宽来了,就知道事情要糟糕,所以男子出现这种状态,他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徐宽怎么这么巧也来了? 实际上,从山海省督军韩大昌旧宅分开后,本来徐宽和韩琦是商量好,要分头盯着唐易和老太太的。但是,唐易、毛逐和韩家老太太吃完饭去律所签合同的时候,徐宽和韩琦还在一家饭店里喝酒呢。 当天下午过半了,徐宽才开始盯着唐易,韩琦才开始盯着老太太。但是肯定已经晚了,宋刻本的合同也签了,钱也到账了。 今天上午,徐宽可一直在店里盯着唐易,而且一直盯到唐易和毛逐去拉面馆吃完饭。他不认识沈松岩,也没当回事儿,但是,唐易和毛逐吃完饭出来打车的时候,他心里动了一下,顾不上多想,接着打上一辆车跟上了。 看着唐易和毛逐直奔老商埠区,徐宽一开始还以为要去找韩家老太太,结果,却到了相隔不近的另一处宅子。这一处宅子附近小巷纵横,徐宽一直躲在暗处,等唐易和毛逐到银行取钱的时候,他才上前按响了门铃。 进门后,徐宽着急问话,并未顺手关死大门。所以,唐易回来才看到门是虚掩的。 听了唐易这句“贵人忙八方”,徐宽心里暗骂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词儿啊,明明只有“贵人多忘事”和“嘴大吃四方”,这小子这一结合,不就是说我嘴大舌头长,抢食儿抢得凶么? 唐易看着犹犹豫豫的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件大罐,这位徐老板出的价儿比你高。”男子终于说道。 “不知道徐老板出什么价儿?”唐易张口。 “他出十万!”男子不再遮掩。 “我还得再看看。”徐宽在一旁笑道。唐易微微侧首一看,东厢房的门是关着的。 原来,徐宽进来后,先和男子客套了几句,而后又问刚才来的人要买什么东西,如果东西合适,他可以出更高的价儿,男子还没拿出大罐,唐易和毛逐就回来了。而这所谓的“十万”,是这男子临时喊出来的,徐宽还没出价儿呢。所以徐宽才说“再看看”。 “我说,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吧?我们跑出去取钱,你这一撂挑子,直接把我们踹出去,别说你是有庙的和尚,就是个夹包袱的,我们也不能善罢甘休吧?”毛逐突然盯着男子说道。 “呸呸呸!什么有庙的和尚,这是我的家!”男子有些恼怒,“我们签合同了吗?这交易还没开始呢!” “看来,你是要耍赖了?”唐易给毛逐使了个眼色,话虽不客气,脸上却笑意盈盈。 “我活了这好几十年,还真是没见过这阵势,你们这是要强买强卖么?”徐宽不阴不阳地说着,眼睛却看着那男子。 “这样吧,这大罐我肯定是不会留了,既然你们都想要,那没办法了,价高者得。”男子也不理会他们说什么,直接谈钱。 眼看两万就能捡个大漏儿,却不想半路杀出了徐宽。多花点儿钱倒是次要的,关键是这徐宽很有可能是在玩儿跟踪!唐易一想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出来。不过,这东西毕竟还没有过手,男子就算是耍赖,唐易和毛逐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抢吧? 唐易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男子压抑不住高兴,进入厢房又把这件卵白釉枢府瓷大罐拿了出来,摆到了院里的桌子上。 一股浓重的咸萝卜味钻出来,徐宽嗅了嗅鼻子,“你这是用来腌咸菜的?” “没错儿。别看原来干什么的,只要是宝贝,原来当夜香桶也有人抢着买!”男子说着,自顾掏出一支烟点上了。 夜香桶就是马桶。不仅是唐易和毛逐,就连徐宽听了,也是一阵皱眉。 不过,徐宽的注意力立即又集中到这件大罐上,他先大体看了一下,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看起釉面和印花来,很快,他也发现了缠枝空隙间的“枢府”二字。 要说这卵白釉枢府瓷,徐宽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同样没有见过实物,只是看过资料。最为关键的是,这大罐的器型,在卵白釉枢府瓷中,更是闻所未闻。所以,见到这“枢府”二字,徐宽是既惊喜又踟蹰。 说实话,面对这样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重器,若不是唐易凭借九宫宝光,恐怕研究一天也会和徐宽一样拿不定主意,更何况这原来是一件咸菜坛子。 徐宽狐疑地看了唐易一眼,唐易心里一动,“看来这老小子是拿不定主意了。” “徐老板,你要是再年轻点儿,估计当克格勃都够格了,这咸菜坛子够酸爽吧?”唐易迎着徐宽狐疑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扯了一句。 “唐老板,咸菜可以乱吃,顶多齁着,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无意中发现了这老宅子的好东西,那是我运气好。”徐宽应了一句,心里的怀疑却陡然加重了,“他看来知道我跟着他!莫非,这是个局?” “你家的东西就剩这一件了么?”徐宽转而问向男子。 “还有一对大柜,这位唐老板吃不准呗。”男子回答道,这“看不上”愣是给他说成了“吃不准”。 “带我看看你说的大柜。”徐宽收起放大镜。 “跟我进去吧。”男子径直走向正房。推开门,徐宽一见只摆着一只大柜,心下顿时了然,“另一只摆在别的屋?” “对。”男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徐宽扫了大柜几眼,反身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民国仿明的大漆柜子,摆在一起就是两只,分开就按一对卖?以后一只一只卖吧,更容易一点儿。” 男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不是因为徐宽识破了他的小把戏,而是突然想到,这两人之前显然认识,对大柜的看法又完全一样,而且是一前一后进来,莫不是合起伙来做局? !! 正文 第126章 各怀鬼胎 这一下子,徐宽怀疑唐易和这男子合伙做局,男子怀疑唐易和徐宽做局,有点儿乱了。 男子跟在徐宽后面从正房走出来,脸色阴晴不定。 唐易本来已经挑了徐宽一句,一见男子的表情,便猜到了几分,心说现在越乱越好,便接了徐宽的话头儿:“对了,要是这大罐的出价,我没有徐老板高,实在不行就买你一只大柜吧,也算没有白来,你给便宜点儿。” “不忙。”男子突然对徐宽说道,“徐老板,大罐你也看了,你先说十万块能不能买?” 徐宽本来就在怀疑,他这一问,疑心更重了,“好嘛,我还没看东西,也没出过价儿,你上来就说我出到十万,这有点儿太离谱了吧?要是唐易从韩家老太太那里出来,猜到我可能跟踪他,做这个局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地方也太巧了,也在老商埠区!” “十万我咬咬牙还是能出的,这样罕见的重器,多花点儿我也认了,不过再高我可出不起了!”唐易见徐宽一脸阴沉,很合时宜地回了男子一句。 这下子,徐宽又开始琢磨了,“妈的,接着就开始玩儿抬价了!”转而,徐宽又打量了下这个宅子,宅子不大,只有一进,而且不过是民国的建筑。 “一个民国小院里腌咸菜的罐子,能出来元朝枢密院定制的顶级瓷器?”徐宽不停思索着漏洞,几乎要确认这是个局了。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不过,胆子大小,是建立在把握大小的基础上的。仅就这一点来说,唐易虽然年轻,但是做得就比较细密,他也曾和徐宽有过一样的怀疑,但是却调查了周边的老住户,知道了这是个外室,也知道了祖上虽然只在清代为官,却喜欢收藏瓷器。 当然,这仅仅是从逻辑程序上来说的,唐易的独门秘笈人无我有,那才是最关键的。 而小院中的男子所想的,还是唐易和徐宽在做局呢!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大罐子,而是那两只大柜,故意说成民国的,最后买罐子是个甜头,低价弄走大柜才是真正目的,让我吃大亏!” 只有唐易,通过怀疑徐宽跟踪,看出了徐宽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个局,所以抓住机会挑拨着进行了引导。毛逐虽然并未看透,但也嗅到了斗智的味儿,在一旁静观其变。 终于,男子有些冷硬地说了一句,“先说这件大罐,我说了,价高者得!徐老板,你先说吧,多少钱买?” 不等徐宽回答,唐易又出来搅和了,“我先说啊,要是徐老板出价高过十万,我就不出价了,咱们再谈谈大柜怎么卖!” “大柜的事儿再说!先说大罐的事儿!”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徐宽。 徐宽沉吟一番,终于开口说道,“这件大罐,三五万还是值的!” 都到这时候了,唐易哪能不就此抓住机会,“那我出五万!” 徐宽冷笑一声,对男子说道,“到你家来看东西买东西的人,一直没有见过这件大罐?” 男子此时已经明显心烦了,心里想着,管他娘的是不是你们做局,我只要卖出去就行,便高声说道:“没有!一直放着萝卜条呢!你到底能不能出更高的价儿,要是不能,这件五万我让给这位唐老板了!” 徐宽一直盯着唐易的眼睛,唐易则似笑非笑地和徐宽对视着。 “五万确实低了点儿,我想想还能不能出更高的价儿。”徐宽开了口,但是并未出具体的价儿。他显然是在担心,如果是唐易做局,一旦没有耐心抬到十万以上,自己要是出七万八万,也就掉进去了。七万八万要真买回来一个无可稽考的大罐子,恐怕再蒙出去都很难。 男子一想,五万不少了,比原来多三万呢,看来这个大柜挺值钱,我先把大罐卖出去,回头他们要是再买大柜,我就要个高价!想到这里,男子直接说道,“徐老板,再给你一分钟,要是不出价儿,五万我就匀给唐老板了!” 男子这一催,还真像是和唐易打配合,徐宽终于打定了主意,“好吧,既然唐老板喜欢,那就让给唐老板吧!” “bingo!”唐易心里一阵窃喜,表面上却仍是十分平静地对徐宽说,“徐老板,我并不是很喜欢,而且原来说好的是两万,要不是你在抬价儿,我能多花这么多钱么?五万是我的底线,你还是加点儿拿走得了,这样我一分钱也不用出了。” “两万?不喜欢你可以不买啊!要是你不买了,两千我可以考虑!”徐宽居然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倒把那男子搞得不高兴了,“大柜你买不买,不买这就请吧?” 徐宽有些犹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要说走吧,他还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交易;要说不走吧,这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 “别啊,聊会儿,毛逐你再去取三万块钱,我留下陪徐老板聊会儿。”唐易心知徐宽哪能轻易走了,便顺着拱了一句。 看着毛逐走了,徐宽心想,唐易这是还不死心啊,想看我最后还能不能出价儿;而男子心想,这俩人都耗在这里,指定是打上了大柜的主意,我先拿到钱再开大柜的价儿,开多少好呢?二十万? 而唐易其实心里无比着急,盼着毛逐快点儿回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了这事儿。虽说比原来多花了三万块钱,但是这样的重器,多花个三五万,就好像买东西三毛两毛零头不用找一样,根本算不上什么。 三人各有所思,最后竟然又在马扎上坐了下来,也不说话,都在盯着门口。 毛逐终于回来了,门一开,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唐易把五万块凑到一起,男子刚要伸手,唐易却对男子说道,“你去找一些报纸,多包几层,然后找个大的编织袋,给我装起来。” “好嘞!”男子屁颠屁颠走了。本来,唐易是想立个字据的,但又怕被徐宽看出什么来,索性让男子去收拾,到时候一把拿过东西攥在手里,那就行了。 一切妥当,当唐易把钱递给男子,又一手抓住编织袋的时候,徐宽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了一声:“慢着!” !! 正文 第127章 气急败坏 徐宽这一声喊,还真把唐易和男子喊得愣了一下。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真不是白给的,唐易这边还多了一个毛逐呢!毛逐立即上前,从两人手中稳健而又迅速地抓走了编制袋子! 这一抓,男子的手就有些不稳了,唐易手里五捆红艳艳的票子已经递上来了,他一时也顾不上袋子了,双手立即牢牢抓住了这五万块钱。 “行了,交易完毕!徐老板还有什么事儿?”唐易赞赏地看了毛逐一眼,转而对徐宽说道。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提醒你们交接的时候小心点儿。”徐宽嗫嚅道。其实,本来他看到双方真要交易了,突然电光火石般又觉得这不是个局了,所以不由自主喊了一声“慢着”。 但是,现在双方已经交接完毕,他又想起刚才自己已经明确说不要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而且,刚才他已经怀疑了这么一阵子,即便唐易说可以让他出更高的价儿,他还是会犹疑不决,觉得这局做得精巧,不到最后一步不撤掉。 所以,他虽然喊了“慢着”,但唐易真开口问了,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随后敷衍了几句。 “噢!”唐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转而朝毛逐轻轻甩了甩手,毛逐心领神会,迅速向门口走去。 “行了。这大罐的事儿完了,大柜你们如果要买,也开个价儿吧?”男子开口道。 “你这祖传的白色大瓷罐,我五万块钱买了,亏了就亏了,不过你也再找后账了!”唐易看着男子,冷冷说道。 “交易完毕!从此两不相欠!”男子看唐易不太高兴了,也没顾上琢磨唐易说话前手里一直在摆弄手机,而且这话说得有些别扭,便立即应道。接着,又重复问道:“这大罐的事儿完了,大柜两位要是想买,也出出价儿吧?” 唐易见毛逐拎着编织袋已经打开院门走了出去,顺手关了正在录音的手机,“明明说好了两万,这又硬多要了我三万块钱!老兄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不讲究的人!” 男子自知有些理亏,但却玩起了二皮脸,掂着钱说道,“这做生意本来价格就是变动的嘛!这位徐老板要是能出更高的价儿,我还能赚得更多呢!” “那两只大柜,这位徐老板说不定能出更高的价儿,你和他谈吧,告辞!”唐易说罢,转身而去,“不用喊我,不带回头的!” “慢走啊你。”男子仍旧对着唐易的背影喊了一声,接着又对徐宽说道,“徐老板,怎么样?要买这大柜吗?不买一对,买一只也行啊?” 此时,徐宽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声问道:“你和那小子不认识?” 一看徐宽这急头赖脸的样儿,男子也有些不高兴了,“你这话说的,我还想问你俩认识不认识呢!他刚走你就来了,两人说的都他妈一样,都说那大柜不是红木的,是大漆的,不是明代的,是民国的!” “卧槽!”徐宽终于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你眼瞎啊!还他妈红木的,明代的!这大柜幸亏仿的早,要是这几年仿的,里面的猪血味儿能引来一茅坑的苍蝇!”说罢,气冲冲的拂袖而去。确实,老法儿大漆家具里的披麻挂灰,是用猪血调制的。 “尼玛,这姓徐的脾气还挺冲,要不是看你年纪大,在我家里撒野,抽你丫的!”男子看着徐宽的背影,低声嘟囔了一句。 此时,站在路边的唐易也对毛逐说了一句,“我真想抽他丫的!” “三万块,能买多少肉包子啊!”毛逐开了句玩笑,缓解了下气氛。一辆出租车驶来,两人上车离去。徐宽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兀自骂了一句,“***整天玩鹰,却不想被鹰啄了眼!” 正在骂着,徐宽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居然是韩琦打来的。 “那两卷宋刻本的诗集,已经被我奶奶捐到山海省图书馆了!”电话里,韩琦气急败坏地喊道。原来,老太太被他缠不过,索性把合同给他看了。 “什么?!”徐宽本来就有些郁闷,耐着性子听完韩琦说的,差点儿把手机给摔了,“唐易,我不整你都不行了!你老子栽在我手里,总有一天,你也会栽在我手里!” 挂了电话,徐宽按了按起伏的胸口,掏出一支烟点上,略略平复了一下。而后,徐宽又拿起了手机,给河野平拨了过去。 接到徐宽的电话,听了徐宽的叙述,河野平无比吃惊,他没想到,唐易不仅放着大笔的钱不赚,而且自己掏了两百万,要把两卷诗集捐给国家! “河野先生,咱们得找个地方当面聊聊。”徐宽道。 “有什么好聊的,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河野平的口气突然变冷。 “或许还有办法······” “徐老板,现在图书馆方面想必已经知道了!如果唐易私藏,或许我们还能想办法!但是图书馆知道了,那就成了你们华夏官方的事儿,我们再去想办法,尤其是我一个扶桑国人的身份,那就成了掠夺国宝,这个责任,你认为我能担得起么!”河野平打断了徐宽的话。 “即便拿不到这宋刻本,也不能让唐易这小子好受了!”徐宽恨恨说道。 “徐老板,说实话,我欣赏你的能力,但我很不欣赏你的人品!唐易虽然让我恨得牙根痒痒,但我还是有几分佩服他的,如果是我们扶桑国的宝贝,我也会这么做的!”河野平严肃说道。 徐宽没想到河野平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接了。 “徐老板,不过做生意是不看人品的,只要有好东西,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好了,我这边有点儿忙,再联系吧!”说罢,河野平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徐宽搞得灰头土脸,气都不知道打哪儿出了,骂骂咧咧站在路边重重跺了几下脚。 河野平本来正准备午间小憩一下,这下子睡意全无,他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从中抽出了一张清单,幽幽说道:“这将是个可怕的对手。”说罢,提笔将其中一行划掉了。 !! 正文 第128章 阿富汗料 河野平手上拿的清单,字数不多,仅有不到十行,而他划掉的一行,赫然写着:宋沈公雅刻本《东莱先生诗集》卷7—8。 就在这一行的上面一行,则是:崇祯铜炉,应有炉顶,底款十六字,含“罪己”,疑有镔刀与之并秘。他将笔停在这一行上,突然重重在行末画了一个圈。 此时,唐易和毛逐已经快到阁宝多,唐易的心里,也突然想起了“镔刀铜炉”这几个暗刻的字,带着八棱骨戒的手指禁不住跳了一下。 毛逐则是兴奋不已,开门进店后,兴冲冲地拿着大罐跑到卫生间,那一通刷啊。 “我说,怎么刷了十来遍还有一股子咸菜味儿?”刷完大罐,毛逐一边擦拭,一边对唐易说道。 “清水刷估计不行,我看买一塑料桶老白干浸泡刷洗,然后再用清水浸泡刷洗,估计能行。”唐易笑着说道,“有点儿咸菜味儿算啥,一点儿没有损伤,已经很难得了。那人不是说了么?只要是宝贝,夜香桶也有人抢。” “夜香桶?我估计用老白干泡一年也泡不走味儿!”毛逐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小心地把擦干的卵白釉枢府瓷大罐放到了桌上,“这种白中泛青的釉面,到真有点儿玉石的感觉,这东西我看你也不想出了吧?” “嗯,这东西要是出了,估计这辈子恐怕很难再碰到了。唐代云子,尤犀杯,崇祯罪己铜香炉,朱三松笔筒,还有这个大罐,哪个都不舍得出啊!”唐易叹道。 “你老这样只进不出,指着店里的文玩小件和古董散件赚钱,恐怕不是长久之道。”毛逐沉吟道。 “嗯,那块玻璃种帝王绿我准备出了,以免遇到真正的重器的时候手忙脚乱。以后一些一般的精品该出还得出。”唐易应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找林大设计师,卖给林氏珠宝。”毛逐嘿嘿笑道。 “今天下午我就去把这块原石解出来!”唐易说着,拿起手机,给林聘婷拨了过去。 两人约好了时间,下午唐易带上了这块发糕大小的原石,直奔林氏珠宝公司而去。 坐到出租车副驾驶上之后,唐易忍不住又拿起了这块发糕大小的石头看了起来,宝光投影之下,鹅蛋大小的极品玻璃种帝王绿映射出绿莹莹的光芒。 出租车司机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汉子。他自然是看不到宝光的,见唐易盯着一块石头看,不由问道,“小伙子,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这是一块翡翠原石。”唐易听后,将原石又装进包里,这才回答道。 “那里面一定有翡翠喽?” “原石里面不一定有翡翠,切开才知道,所以才叫赌石。” “小伙子,你懂翡翠?懂得不少啊!那你懂不懂和田玉?” “略懂。” “你说和田籽料和俄料有什么区别?” “籽料和俄料也都有好坏之分,都有好料差料,如果是顶级的俄料和顶级的籽料,其实肉眼来看,区别是不大的。” “那就是没法分辨喽?” “也不是,你且玩上一两年,籽料的油性就出来了,俄料的变化却不大!” “哦,那看来我这块是俄料了,这都带了两三年了!”司机说着,右手仍把持方向盘,左手却从脖颈间伸入,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硕大厚重的白色玉石观音牌子。看大小,恐怕得有七八十克,饶是这司机身高体巨,但这么挂在脖子上也够受的。 唐易斜着瞄了一眼,好嘛,真是够白的,要真是这种白度的俄料,这么大一块,恐怕也得上十万了,只是可惜,这是块阿富汗料(附注)。 “挺白的。”唐易笑着说了一句。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要是明白人,也应该听出点儿意思来了。人家避开真假,直接说“挺白的”,一般就不是真的了。 不过这司机还真是不开窍,“那是不是俄料?能值多少钱?” “这个······你是多少钱买的?”唐易只得先岔开了话题。 “唉,有个亲戚欠了我三千块钱,说这个牌子绝对能值一万以上,顶账来的。”司机答道。 “这块要是真正的俄料的牌子,一万后面,恐怕还得再加个零。”唐易终于没忍住,“我看是阿富汗料的。” “哎?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阿富汗和俄罗斯靠得很近嘛,是不是料子也差不多?”司机还真是问上瘾了。 “乍一看,样子是差不多,不过价格差得挺多·······哎,师傅,前面右拐就到了。” “那到底差多少?”司机将车开到林氏珠宝公司门口,缓缓停下,仍旧问道。 “呃,这个我说不好。你不都说了嘛,你们都是亲戚,全当你帮他一把。”唐易付钱后,逃也似的下了车。 “哎?小伙子,还得找你五毛钱哪!” “不用了!” 唐易走进林氏珠宝公司的大厅,顺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要说这帮人看东西,有时候真不是个好活儿,这要是再影响到人家的亲戚关系,那还了得?司机戴的阿富汗白玉料的大牌子,观音雕刻都是电脑工,看着又白又大,其实三千块钱能买十块还富余。 唐易刚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林娉婷从电梯出来了,“我和解石师傅都说好了,先解出来再估价儿。” “谁来估价?”唐易笑问。 “肯定是崔总监啊!”林娉婷看着唐易,坏笑了一下。 “那解石的时候,能不能别让他看到?” “好,解完了我再通知他。”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后院的解石车间,一位中年师傅已经在解石机边等着了。 唐易拿起笔,在这块原石上仔细画了起来。此时,中年师傅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块原石,一看就是大块原石上切下来的废料,而且外皮很不看好,个头儿又不大,唐易却像描眉化妆一般仔细,中年师傅焉有不鄙视的道理? “崔总监?”中年师傅不耐烦地四下打望之时,却突然看到崔玉珏走了进来。 附注:阿富汗料 所谓阿富汗料,指的是阿富汗白玉。阿富汗白玉与和田白玉,乃至俄料、青海料、韩料都有本质的区别,后几种虽然产地不同,但国家标准统称和田玉,是因为主要成分都是透闪石。 而阿富汗白玉,严格来说是不能称其为白玉的,因为它本质上是硅酸盐质玉。说这个太拗口,我们简单直观地从结构和硬度上来区分。 首先,和田玉是纤维交织结构,而阿富汗白玉则是颗粒结构。其次,和田玉硬度高,不吃刀,用小刀划不出痕迹,而阿富汗白玉硬度低,而且脆性大,不仅小刀能刻动,而且发生碰撞很容易出现“伤口”。 另外,借着这个多说两句,在市场上,还有一种白玉容易与和田白玉相混淆,那就是石英岩类玉石。比如京白玉,色白,质细,而且硬度高。相比阿富汗白玉,更容易迷惑人。这个可以看光泽,京白玉是玻璃光泽,而和田白玉则是油脂光泽。 !! 正文 第129章 暗放厥词 随着中年师傅的招呼,唐易和林娉婷扭头一看,果然是崔玉珏来了。 “唐老板,又有什么好料来让我们开······”崔玉珏走上前来,后面这个“眼”字还没喊出来,突然就看到了已经摆在解石机上的这块毛料。 这毛料他太熟悉了!七百万拍下一块大料,最后切成一堆小块,全都成了废料,虽然唐易花了两百万买下了其中这一块料,但是他还是生生亏了五百万! “崔总监,您看这块边角料还有切的必要么?”中年师傅讨好道。 崔玉珏铁青着脸没说话,走上前去,发现上面已经被细细画上了线。这么一块不大的料子,又被画上了这么多线,切起来肯定不会太轻松,所以中年师傅更有些不情愿。 “切吧。”崔玉珏面无表情地对中年师傅说了一句。而后又对唐易说道,“既然到公司来切,看来是想出手了?” 唐易本想解释一下,但仔细一想,这事儿没法儿解释,本来就是个欺负人看不透的事儿,相当于钻了空子,“对,到时候还得麻烦崔总监过眼估价!” “好料公司肯定会收的。不过,要是这块石头能切出好料来,那我也真是开了眼了!”崔玉珏说完,便不再说话,但是也不离开。唐易和林娉婷见状,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也不再搭腔。 电锯声响起,石皮一块块掉落。 半个小时之后,这块原石已经被切成了类似鹅蛋的多面体,其中有些面上,已经隐隐有绿意透出! 崔玉珏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了,心下愤懑:难道,真的在我切垮的废料里还有这么一块带翠的?! 这中年师傅看着透出的绿意,也有些吃惊了,接下来擦石的时候变得格外仔细,随着种水的一步步明显,中年师傅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足足费了一个小时,这块鹅蛋型的的翡翠才被完整地擦了出来。 玻璃种!帝王绿! 不带一丝杂质杂色,一整块同样的种水! “您说,有切的必要么?”唐易从发愣的中年师傅手中稳稳拿过了翡翠,而后淡淡地说道。 “有······很有必要!”中年师傅目光发直,而后抬头看向唐易,突然加大声音喊道:“多少年没切出这样的料子了!” “不要轻视每一块料子,也不要轻视每一个人!”唐易盯着中年师傅说完这句话,而后便托起翡翠,对崔玉珏说道,“崔总监,这块翡翠确实是要转让给林氏珠宝的,麻烦您给估价吧。” “好!”崔玉珏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我还得和市场部的主管碰一下,跟我来吧。” 唐易和林娉婷跟着崔玉珏从后院进了办公大楼。崔玉珏和市场部主管详细看了之后,又一起进去商量。过了大约十分钟,崔玉珏和市场部主管又一起走了出来。 “唐老板,这块玻璃种帝王绿,我们最高只能出到两千万!”崔玉珏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儿了,可以。不过,这可要算林设计师的业绩。”唐易笑道。林娉婷来林氏珠宝公司,是隐瞒了身份的,多出的业绩虽然对她本身来说作用不大,但能在同事间提升能力印象也是好的。 “这没问题,不过,超过一千万的原料采购,是要董事长签字的,还得麻烦你稍等,等董事长签了字,才能和你签订转让合同。”市场部主管在一旁说道。 “好,那我再等会儿。”唐易应道。 “崔总监,还是您去找董事长签字吧,您是专家,他问起来,您也好回答。”市场部主管又对崔玉珏说道。 崔玉珏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从市场部主管手中拿起已经打印好的表格,去找林楚生去了。之前他们已经问过,林楚生正在办公室。 林楚生在古玩方面,勉强能算半个专家,但是在珠宝玉石上,那可真是不折不扣的专业人士,他毕业于华夏地质大学宝石学专业,年轻时还曾在地质队干过,后来提到山海省国土资源厅,三十岁冒头,就爬上了副处的位置。 如此年纪提到副处的人确实不多,林楚生的前途被很多人看好,此时,他却提出辞职,下海搞起了珠宝玉石生意,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但是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玻璃种帝王绿?”林楚生拿起崔玉珏递上来的审批表格,放下雪茄,“有日子没进过这样顶级的料子了,两千万,不贵。” “也不便宜。”崔玉珏面带微笑,“不过卖家不松口。” “账不能这么算。这块料子,什么也不做,放上一年,就可能是百分之十以上的利润,翡翠涨的太厉害,尤其是这种极品料子。”林楚生说罢,拿起笔,刷刷刷签上了字,将表格递还给了崔玉珏,顺嘴问了一句,“卖家是熟人么?” “不是老客户,是设计部林娉婷的朋友。”崔玉珏答道。他虽然是公司里极少数知道林娉婷是林楚生的女儿的人之一,但此时却回答的十分规矩,没有点破关系。 “哦?这是个什么人?”林楚生顿时起了兴趣。 林楚生这一问,正应了崔玉珏的意图,他本来就知道,只要一说是林娉婷的朋友,林楚生肯定是要问的,而他接下来已经准备好了要放一通厥词了。 崔玉珏不是傻子,从林娉婷和唐易的眉来眼去中,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你不仅发财,还抱得美人归,凭什么老子就要人财两空?这就是崔玉珏心中所想,最起码,要搅和得唐易和林娉婷散伙。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唐易,在古玩街开了一家店铺叫阁宝多。上次去瑞州翡翠公盘,其实他和我们一起去的。”崔玉珏很流利地说完这些,接着又有些犹豫道,“这块料子,其实本来是公盘上的,如果不是唐易,或许咱们公司不用花这么多钱收这块料子······” “这个叫唐易的也去了?怎么?这块料子还有什么故事么?”林楚生伸伸手,示意崔玉珏坐下,此前,崔玉珏一直是站着的。 !! 正文 第130章 离她远点 崔玉珏也没客气,坐下后说道:“这块料子我当时看上了,表皮不被很多人看好,但是我观察有可能局部出极品,本来竞争不激烈,甚至百万之内就有可能拿下,但是这个唐易居然和我较起劲儿来,最后我足足花了七百万才拿下。” “你当时好像报了三块料子,我看了,并没有这块料子啊?”林楚生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着看着崔玉珏问道。 “对,正是因为表皮不被人看好,所以我想先自己拍下来,如果能切出好料,我自己肯定不会留,稍微加价卖给公司就是了。这样,风险我来担,最后却是双赢,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唐易!”崔玉珏虽然在颠倒黑白,但是想起此事,脸上的表情十分恼恨,仿佛唐易真是个恶人一般。 “嗯。你就是七百万拍下来,这块料子也是大赚。那最后怎么又到了这个叫唐易的手里?”林楚生见崔玉珏表情恼恨地停住了介绍,便又接口问道。 “切到最后,切成了一堆小料,都没有切出翠来,本来我几乎要放弃了,但是却发现了其中一块料还有戏。”崔玉珏稳定了下心神,继续说道,“这时候,唐易却提出要买我的废料。” “你发现有戏的这块料,就是唐易带来的这块料?当时他要买,你肯定不会把这块料卖给他。”林楚生微笑不变,很是时机地接口道。 崔玉珏从林楚生的笑意中,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但话都说到这里了,那肯定没有断的道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中不中的,只能先射出去再说。 嗯,射出去。 “对。”崔玉珏说,我当时又仔细看了一遍切开的废料,把这一块料拿了出来,让他随便挑其他的料,而且开出了很高的价儿,挑一块两百万!”崔玉珏语速放缓,“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 林楚生扔给崔玉珏一支雪茄,继续保持倾听者的姿态。 “他挑了一块和我看中的那块大小差不多的。”崔玉珏不抽雪茄,接过拿起,并不点着,继续说道:“当天晚上,他非拉我去喝酒,说庆贺公盘大获全胜,也感谢我卖给他这块料子,结果喝的时候拼命灌我酒,我挡不住喝高了,最后还是他送我回房间的。” “看来他是用那块差不多大的原石调包了?”林楚生掸了掸烟灰。 “嗯。最要命的是,我当时根本没有检查。等回来之后,才发现不是我看中的那块,不过这两块十分相像,我带着侥幸心理解开,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就怀疑过他,但是没凭没据,实在是没法说,直到今天,他竟然拿着这块原石来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崔玉珏继续说道。 “我要是你,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当时都没说,现在说了只能自找难看。”林楚生略微欠了欠身子,目光又盯向了电脑。 “是,我确实也没说。”崔玉珏一看林楚生的态势,知道这是要结束谈话了。整个过程林楚生不动声色,他也猜不透这一番厥词能不能贬损唐易在林楚生心中的印象,但此时只能先告辞:“那林董,没什么事儿我先去忙了。” “好。”林楚生应了一句,崔玉珏拿起表格离去。就在崔玉珏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楚生突然又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对了······” 崔玉珏回过头来。 “这个唐易和林娉婷很熟么?”林楚生好似突然想到似的问道。崔玉珏心里一喜,心想真是个老狐狸,明明最关心这个问题,却一直撑到最后才问。 “不光是熟的问题,我看关系不一般。因为上次去的时候,我对林娉婷比较上心,多有照顾,唐易似乎对我还有些意见。”崔玉珏站在原地说道。 “我上次安排你和她一起去,而是她是设计部的,本不应该去的。想必,这其中的关系你也知道了吧?”林楚生突然自己抖出了这层关系。 “本来我不知道,后来猜到了。”崔玉珏说道。 “嗯,那就离她远点。”林楚生看着崔玉珏,郑重说道。这个“点”,没有加儿化音成“点儿”,是以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什么······”崔玉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林楚生的意思,“林董,我和林娉婷······” “你现在和她没关系,但是你喜欢她。” “我······我刚才说的是唐易的事儿。” “你和她不合适。至于那个唐易,我不了解,那是另外一码事儿了。” “林董,您说的我有点儿听不太明白了。作为公司的工艺总监,我一直是尽职尽责。” “不明白听我的就行。工作上,我不会亏待你。” “好。”崔玉珏咬了咬牙,“那我听您的,我先走了。”说罢转身而去,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随着“吧嗒”一声关门声,林楚生站起身来,鼻孔中喷出一股烟雾,“哼,跟我玩这套,你要是真看出来极品料子,哪能轻易善罢甘休?技不如人背后诋毁,要不是你在翡翠上还有点儿斤两,我早就不留你了!” 林楚生说罢,又放下了雪茄,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兀自沉吟道:“唐易······这小子能从崔玉珏嘴里抢走一块玻璃种帝王绿,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此时,崔玉珏已经走回了唐易和林娉婷身边,市场部主管此时还在陪着,崔玉珏将表格递给了市场部主管,“你带着唐老板去办转让手续吧。”说罢,看都没看众人一眼,径直离去。 “难道是开价高了,董事长不高兴了?”市场部主管心里暗忖道。不过,既然已经签字批了,他肯定得去办手续了。 唐易看崔玉珏的脸色,心想崔玉珏破了财肯定迁怒于自己,但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吊诡使诈,是崔玉珏先暗中使坏,接着自己没切出来,自己只不过将计就计,买走一块废料罢了。 办完手续和转账之后,林娉婷还没到下班时间,唐易先走一步。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刚走出公司大门,唐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一个很陌生的座机号码。 !! 正文 第131章 青花大罐 唐易顺势滑动了接听键。 “唐易吗?我是山海省图书馆的副馆长,我姓刘。”对方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噢!刘馆长,你好你好。”唐易一听,想起来了,明天要去山海省图书馆谈捐赠的事儿。随后,两人敲定明天上午九点在山海省图书馆见面。 末了,刘馆长告诉唐易,已经和韩家老太太说了,但是又怕老人多忘事,再次提醒也不好,所以建议唐易明天出发前再给韩家老太太打个电话。 唐易答应之后挂了电话,走到了路边,招手打车。 回到阁宝多,却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待客桌边喝茶。此人正襟危坐,毛逐又似乎和他没什么话说,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抽烟。 原来是河野平。 “河野先生,莫非是在等我?”唐易招呼道。 “正是!”河野平起身。 “你们聊,我出去溜达会儿。”毛逐见唐易回来了,忙不迭地起身让出了待客桌旁的座位,走了出去。 唐易和河野平落座。 “河野先生,有何贵干?” “我听说有两卷宋刻本,沈公雅刊本《东莱先生诗集》,唐老板要捐赠给图书馆?” “没错,是第七卷和第八卷。此事已经谈好了,诗集也提前送交图书馆保管了。”唐易说道。其实,此时诗集还在阁宝多中,唐易本来是想明天商谈捐赠仪式的时候送过去的,但是在他眼中,河野平一直并非善类,所以才打了个马虎眼。 “第七卷和第八卷,正是扶桑内阁文库缺的两卷。”河野平正色道。 “我知道。”唐易平静应声。 “······”河野平一时语塞。主要是因为唐易的反应太过平静,而“我知道”这种回答明显是封闭式的,本来就很难接腔。 河野平沉默几秒,才开口说道,“全集二十卷,扶桑内阁文库,有幸收藏到十八卷,已经是难能可贵。我没有想到,居然在华夏民间又发现了两卷,而且这么巧,恰好是第七卷和第八卷。只是可惜,还没等我和唐老板好好谈谈,就已经要捐给图书馆了。” “不可惜。即便不捐赠给图书馆,我也不会让这两卷诗集流出国门。”唐易端起茶杯,对河野平做了个请的姿势。 河野平并未气恼,脸上反而漾起了笑意,“你我都是明白人,事已至此,这两卷诗集我是无力回天了。不过,还有这崇祯罪己铜香炉,虽然唐老板说已经转让给朋友,但是我猜测,其实仍在唐老板手中。” “你很会猜,不过猜测和事实终究不是一回事儿。”唐易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况且身处异国他乡,唯一的办法就是收购。我只有一个希望,万一哪一天唐老板考虑出手这件铜香炉,可以优先考虑我。”河野平继续说道。 此时,唐易的表情起了变化,他突然笑意盈盈地扭过头来,对河野平说,“河野先生,这铜香炉,包括炉盖,其中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河野平一愣,低头思忖片刻,才抬头说道,“我只知道有个秘密,却不知道是什么。” “那你想收入这铜香炉,定是与这秘密有关了?”唐易接着问道。 “有关,但却不是主要的。大明崇祯皇帝曾经六下罪己诏,而罪己铜香炉铸造之时,是首次下罪己诏。以后再也没有铸造过铜香炉。此香炉的工艺或许不及宣德炉,但是历史文物价值却要大过宣德炉。”河野平似乎回答得很认真。 但实际上,他当然不会说实话。那份清单中,明明标注了镔刀之事,若不是想破解这个极有可能带来巨大收益的秘密,东京史料馆也不会如此上心了。 “确实卖给朋友了,而且朋友的信息也不便透露,河野先生见谅。”唐易心想,你不说,那这事儿也没别的可谈了。 “唐老板对我们东京史料馆可有所耳闻?”河野平当然听懂了弦外之音,也转换了话题。 “听说过,但不详。”唐易的表情又变得平静如水。 “我们东京史料馆,顾名思义,重视历史文物典籍,而对于瓷器玉器,用你们流行的路语来说,不是很感冒,不过有几件还是在我们的收集范围之内的。我听说,最近在华夏的民间,出现了一件带人物故事的元青花大罐。”河野平突然提起了这样一件事。 这下子,唐易的平静保持不住了,一方面,元青花大罐的震撼力十足,另一方面,河野平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件事儿说出来呢? 元青花大罐,在普通公众间声名鹊起,还是因为将近十年前,在英国伦敦的一次大型拍卖会,一件“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拍出了折合人民币2.3亿的天价,创下了当时华夏艺术品在世界上的最高拍卖纪录。 而像“鬼谷子下山”这样带有人物故事的元青花大罐,全世界已知的传世品,不过九件,更确切地说,是八件。因为有一件存于华夏金陵市博物馆的“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是一件梅瓶,而非大罐,却也常被人计算进去。 这八件大罐,除了“鬼谷子下山”被英国一古董商拍走,还有“昭君出塞”、“三顾茅庐”、“周亚夫军细柳”、“尉迟恭救主”、“百花亭”都在海外的博物馆、美术馆或基金会。另外,“锦香亭”、“西厢记”则为私藏,分别在个人手中。 不过,这些信息随时可能变动,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买卖等情况随时可能发生。 正在唐易沉吟不语的时候,河野平笑了,“我告诉你这件事儿,是因为我要离开山州,去瓷都一段时间,目的就是为了查访这件大罐。” “第一,你直接告诉我要离开山州就是了,何必要告诉我大罐的事儿?第二,即便是离开山州,也是你的私事,为何要告诉我?”唐易终于开口道,他一直在琢磨河野平说的话,是以逻辑性很强。 “其实不用第一第二,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我要让你相信并且可以查证,我真的是离开了山州一段时间。”河野平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 !! 正文 第132章 科技处长 唐易扭头,盯着河野平的眼睛,突然一字一句说道,“河野先生有没有听过我们华夏的一句俗语?咸吃萝卜淡操心!” “唐老板,我想你误会我了。”河野平收起了笑容。 “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是,如果在你离开的一段时间,我手里的东西,特别是这崇祯罪己铜香炉,如果有什么闪失,和你没什么关系。” “唐老板,你很聪明,但是也太急躁,太武断。我的意思其实是,我的资源很多,要做的事情很多,还不会只为了一件铜香炉而如此费劲儿。但是,我去忙别的了,不代表其他觊觎这件铜香炉的人没有动作,毕竟,你曾经在店里公开展示过。所以,我的意思是提醒,而不是撇清关系。” 河野平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只要点到就行了,本不用这么详细解释的。” “我没有误会,也没有觉得你是在撇清关系,我是觉得你在威胁我。”唐易也学着河野平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和河野平一样的话:“我以为我只要点到就行了,本不用这么详细解释的。” 河野平笑了起来。 确实,河野平说过的话,可以这么理解:我要巧取豪夺你的铜香炉,但是你也找不出是我干的证据,束手无策。如果是这个意思,那的确是一种威胁。 “你对我成见太深,而且确实想多了。”河野平收起笑容后说道,“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就此告辞!”说罢,河野平站起身来。 “不送。”唐易微微欠身。 河野平又一次在很不愉快的气氛中离开了阁宝多。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涌起了一种失落感,不知怎么回事儿,不论他之前怎么准备,在唐易面前都不能保持优势,哪怕是气势上的优势。 对于这件铜香炉,河野平自然是很想得到,但是,一时之间,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而他对唐易说的,并非全是谎话,他确实听说了元青花大罐的事儿,也确实要去一趟瓷都。 实际上,唐易被河野平的这一次来访,也搞得很不愉快,实事求是地说,他对倭国人确实带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但是面对河野平的时候,却又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还能愉快地玩耍。或许,这是河野平在古玩上精深的造诣导致的,兴之所至,人之所向。 唐易兀自在屋里抽了一根烟,等毛逐一回来,便商量着关了店门,各自散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易带着装有两卷诗集的锦盒,打上了车。走之前,他给韩家老太太打了电话,中间出租车绕了个拐弯,接上了她。 到了图书馆,刘馆长早已在等待。和唐易之前想象的不同,刘馆长是个矮胖子,头顶微秃,也没戴眼镜,脸上油光光,笑容乐呵呵。 一番寒暄之后,刘馆长先带着唐易和老太太到了档案馆,验收两卷诗集之后,让工作人员办了接收手续,并给唐易和韩家老太太开了接收单。“捐赠证书会在仪式上颁发。”刘馆长笑着介绍后,带他们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男子,都有些文气,一人是平头,一人留着三七分。 “我给介绍下,这位是咱们山海省文物局科技处匡海生处长。”刘馆长指着三七分说道,随后又一指平头男子,“这是咱们图书馆的宣传部的张部长。” 所有人介绍完毕之后,双方落座。唐易感到有些奇怪,这山海省图书馆的上级主管部门应该是文化厅,这文物局的人怎么来了?而且,即便是来,也应该是捐赠仪式上来,怎么提前的议事会他也来了? 唐易正在琢磨的时候,刘馆长却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介绍道,“这宋刻本非比寻常,即便是捐赠给我们图书馆,文物部门也是要参与一些必要环节的,所以捐赠仪式上,文物局的分管局长也会参加,匡处长来打个前站。匡处长可是我们省有名的文物专家啊!” “久仰久仰。”唐易笑着点点头。 匡海生的约莫四十出头,笑容很是和蔼,“刘馆长谬赞了。” 山海省文物局科技处,主要负责的就是管理全省的博物馆,同时对民间文物进行鉴定和征集,还要对文物各行业进行科技化和信息化的梳理。这科技处长要是没两把刷子,确实是没法干。 “我没想到唐先生这么年轻。”匡海生转口道,“《东莱先生诗集》,我在华夏国家图书馆见过黄汝嘉刻本,这沈公雅刻本,只是见过图片资料。唐先生这一次捐赠,恐怕倭国内阁文库的人要睡不着觉喽!” 显然,匡海生对倭国内科文库独缺这两卷的事儿也很了解。 “匡处长,我在古玩街开了一家小店阁宝多。”唐易客气道,“如今这文物鉴定都是高科技,什么测纸,碳十四,匡处长手里握着一把金刚钻,有机会还请多多指教。” “唐先生是行家,还用的着科技手段么?”匡海生摆摆手,“虽然我负责科技处,但我还是更喜欢用经验来判断。” 唐易略略沉思,接口道,“匡处长的意思是,仪器是死的,只要程序符合了,鉴定结果就是真的,但在古玩鉴定中,却还有很多特殊的情况,比如碳十四,只能确定大致时间,同时代甚至相差百年之内的仿品,就没法鉴定。” 匡海生不由得又看了唐易一眼,初见唐易,他本以为这个小伙子识破宋刻本,只不过一时运气,但是这一番话,却说明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这基本上就是他想说的。不过,面对众人,匡海生怎能输了气场,便接着说道: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高科技的进步,也促进了造假作伪技术的进步。研发一种科技仪器,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一旦面世,造假者马上就有应对之策,比如碳十四检测,早就被造假者攻克了。” 匡海生面相儒雅,侃侃而谈,也让唐易不由高看了几分。 不过,此时刘馆长的脸上,却露出不悦的表情。 !! 正文 第133章 征集文物 刘馆长清了清嗓子,唐易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 确实,他俩有点儿喧宾夺主了。匡海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大事儿,程序上的事儿,还得刘馆长安排啊!”说罢,便笑着看向刘馆长。 刘馆长被匡海生捧了一下,表情舒缓了一些,“哪里哪里,以后我们图书馆有些技术问题,还得麻烦匡处长啊!” 随后,刘馆长顺茬开始主持讨论捐赠仪式的细节。 最终,大家基本议定了捐赠仪式的时间在一周后进行,同时趁着学生放暑假,强化宣传教育效果,还将联系学校邀请一部分学生代表参加。出席的人,除了唐易和韩家老太太,还有文化厅的分管厅长、文物局的分管局长,方老也在邀请之列。届时还将通知各大媒体,捐赠仪式之后举行新闻发布会。 唐易听了,略略有些不快,捐赠仪式没问题,但是他不太喜欢新闻发布会,因为到时候他肯定会成为记者追问的对象。不过,既然图书馆方面这么安排了,而且符合一贯的程序,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从图书馆离开,匡海生开了车,执意要送唐易和韩家老太太,推辞不过,只好上了车。 “匡处长办公事,开私车,觉悟太高了。”上车后,唐易笑道。 “我从家里直接来的,没去单位。”匡海生也笑了笑,“唐先生只对软片有研究么?” 所谓软片,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古玩中的字画、善本、服饰之类的东西,是与瓷器、玉器这些硬物相对而言的。 “匡处长,你还是叫我小唐吧。”唐易应道,“各门类都有些涉猎,不过学艺不精,在匡处长面前那肯定是班门弄斧。” “小唐?呵呵,那就小唐吧。我听说你店里重器不少啊。”匡海生说道。 唐易一惊。看来在见面之前,匡海生是做了功课的。本来嘛,能捐出宋刻本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肯定不是普通人,匡海生在这圈里又有些人脉,哪能不打听一下? 其中就有人告诉匡海生,这个叫唐易的老板,虽然年轻,但是眼力十分毒辣。只是,匡海生没有具体打听唐易的年龄,他觉得再年轻也得三十多岁了,但是没有想到,唐易居然只有二十三岁。 “都是捡漏来的,没几个钱。”唐易回答道。 “噢?”匡海生一愣,旋即说道,“这年头还能捡漏,几乎已经是天方夜谭了。那只能说明,小唐你真是好眼力啊。” “眼力一点儿没有也不行,但最主要的是运气,眼力再好,碰不上好东西管什么用?”唐易应道。 匡海生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略有沉默。而后,他突然说道:“不知道小唐你现在忙不忙?我们局里昨天刚征集了一件文物,但是还没最终确定,处在鉴定期,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唐易一听,心想,这太不对劲儿了。 首先,匡海生和自己不过是刚刚认识,对于自己的的水平,那也只能是道听途说,怎么会发出如此邀请?其次,这文物局征集上来的文物,哪有请一个社会人员单独去看的道理? 不过,不管匡海生有什么想法,听到征集到一件文物,唐易的好奇心是先起来了,心想先问问是什么东西,再决定去不去也不迟,“不知道是什么文物?” “是一件宋瓷。”匡海生说道。 “哪个窑口?”唐易又问了一句。 “龙泉窑。”匡海生仿佛看出了唐易所思,又解释说,“这文物征集邀请社会专家来品评,本来在文物局就有先例,有时候还会举行小型的讨论会,我们要珍惜国家财产嘛。你先看看,有什么看法直接说,也不要有什么顾虑。” “好吧。”唐易终于点了点头,“那先把老太太送回去。” 将韩家老太太送回家之后,唐易和匡海生来到了文物局。文物局设有专门的鉴定室。鉴定室的钥匙有两把,一把由办公室统一保管,另一把就在匡海生的身上。作为科技处处长,他的权力可谓不小。 匡海生一边打开鉴定室的门,一边说道,“这青釉石榴尊,我今天也得也仔细看看。” “等等,你说什么?青釉石榴尊?”唐易突然说道,“宋代的龙泉窑青釉石榴尊?” 匡海生对唐易的惊讶似乎早有预料,“你是不是觉得没有看的必要了?” 龙泉窑,是一个很著名的窑口,因位于浙江龙泉而得名,又以烧制青瓷而闻名。龙泉窑创烧于北宋,明代中期以后逐渐衰落,清代停烧,历史长达七八百年。创烧于北宋的龙泉青瓷虽然比不上“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但是优质的龙泉青瓷,从古至今都受到收藏家的青睐。 匡海生说有一件宋代的龙泉窑瓷器,本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居然是宋代的石榴尊。 石榴尊作为一种瓷器样式,口外卷,短颈圆腹圈足,外形像石榴而得名。尤其是在瓷器样式丰富无比的清代,石榴尊这种器型十分盛行。 但是,从历史记载来看,石榴尊却是首创于明代早期,虽然元代也有一些类似雏形,但要说宋代石榴尊,那可真是闻所未闻。在圈里如果这么说,多半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稍微有点儿瓷器常识的人第一感觉就会是:这肯定是臆造出来的! 所以,唐易才会惊讶,匡海生才会有后面的一句问话。 不过,以匡海生的身份和水平,又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所以,当匡海生问了一句之后,唐易立即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宋代就有石榴尊的器型。” “哈哈哈哈。”匡海生笑了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我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所以说,我今天也得仔细看看。” 鉴定室分为两部分,一处库房,一处外间。匡海生从库房拿出这件不大的青瓷石榴尊,摆到了外间的桌上,唐易盯着审视良久,仔仔细细全方位看了一遍,不知不觉,眼睛就瞪大了。 !! 正文 第134章 钧窑花盆 这件石榴尊,胎骨厚重,胎土淡灰,底足露胎的地方,赭色窑红;从釉上来看,玻璃化光泽很强 。尊上的是蕉叶纹,风格趋于奔放。如果不看这只尊的器型,从胎到釉到纹饰,是典型的北宋时期的龙泉窑风格。 只是,眼中没有看到任何宝光,脑中也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但,这件石榴尊做得也太逼真了。如果说唐易的实际鉴定能力还没有到很高的境界,那么匡海生和文物局的专家们,又怎么说? “除了器型不符合历史记载,我还真是找不出任何毛病。”匡海生也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一边说,一边看着唐易。 唐易露出一丝苦笑,“胎,釉,纹饰,我也看不出问题,不过,我感觉是新的。” “釉面没有任何火光,包浆柔和,痕迹自然,你觉得是新的,不会只是因为宋代没有这个器型吧?”匡海生问道。 的确,在鉴定古玩的时候,如果器型特征不符,一般人直接就一票否定了,也用不着再去看什么别的。但是,唐易自然不是根据这个,如果能看到符合的宝光,即便是宋代没有出现过的石榴尊,他也会认定是真品。 而匡海生当然不知道唐易的“独门秘笈”。 “浩浩千年的历史,后人又能了解多少?如果只是因为没有出现过这种器型,就草率否定,显然不符合文物鉴定的要求。反过来说,这还有可能成为一件实证,证明北宋就有石榴尊这种器型呢!”匡海生笑道。 除了宝光,唐易再也找不出看假看新的理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匡海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也很隐蔽,他笑着又追问道,“如果不是因为器型,你还会认为这是一件新的么?” “会!我断定是新的,并不是因为器型,而是因为感觉!”唐易突然抬头,坚定地说道。 “噢?”匡海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等等。”说罢,他起身又进了库房。 “看看这个!”匡海生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件紫红釉钧窑花盆。 看着这件花盆,唐易的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买下卵白釉枢府瓷的那个老宅子。毛逐当时发现这个老宅子的时候,还说看到一件花盆,像是钧窑的,只是那人却说有买主了,难不成······ 看到唐易陷入深思,匡海生不由得又提醒了一句,“你看看这花盆。” 唐易闻声,收回思绪,凝神仔细观看起来。 宝光浮现,一丝入眼,感觉顿生。 钧窑,宋五大名窑之一,因为窑址在钧州境内而得名。在宋代的时候,钧窑烧造出现一种首创,就是在釉料中添加了铜,烧出了玫瑰紫、海棠红等紫红色釉,如霞光丽天,绚丽非凡。而在北宋后期出现的钧窑花盆,专为宫廷养殖奇花异草而用,当属钧窑中的精品。 钧瓷挂红,价值连城。不过,这里得简单说一下,由于宋代“官钧”的名声太大,后世仿造之风汹涌澎拜,以至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钧窑系。这其中,又以明代“官钧”最为传奇,其存世稀少,技艺精湛。 甚至有学者提出,所谓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官钧”,其实是明代产品,不过自然也有人提出反对。 “明代仿宋钧瓷,造型大气,紫口铁足,窑变釉色,紫红中夹以蓝色,泪痕纹很自然。”唐易说着,顺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放大镜,看了一会儿说道,“这铁绣花的确漂亮!” 一边听唐易说,匡海生一边缓缓吸入一口气,虽然这都是明代仿宋钧瓷的重要特征,但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能如此精到地说出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是这铁绣花,这是明代钧瓷的一个最为典型的特征,在历代钧瓷中独一无二。 “以你的意思,这是一件明代‘官钧’?那你如何确定是明代‘官钧’而非宋代‘官钧’”匡海生直接问道。 这句话问得其实已经很不客气了,人家已经做了评判,却还要再问一遍。所谓“官钧”,是因为历代烧制钧窑瓷器的窑太多,单独用这个称呼标明这是专供朝廷官方的精品。 “我刚才已经说了铁绣花了,这是明代钧瓷独一无二的特征。”唐易也确实有些不悦了。 “其他呢?”匡海生似乎并未在意唐易的不悦,竟然继续追问道。 其实,唐易脑中的感觉,要远比说出来的丰富得多,本来他是不想多说的,但是停匡海生的问话,似乎有考校他的意思,少年意气顿时就来了“:我不镇镇你是不行了!于是站起身来说道: “刚才我用放大镜看了,区别宋钧与明钧,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釉面内的气泡,明钧釉面内的气泡要小一些,而且泡多白亮,显得更有规律一些,只不过这些都很细微,一般所谓的专家根本看不出来!” “另外,如果没有放大镜,真正的高手用手掂量一下也能大差不差,从历代钧瓷的胎质来说,明钧最细,宋代次之,金元又次之,所以明代钧瓷要比宋代钧瓷重一些。还是那句话,差别很细微,一般所谓的专家也掂不出来!” 唐易接连说出了两种区别,而且都强调了“一般所谓的专家”,显然有影射讥讽匡海生的意思。 没想到,匡海生不仅没有气恼,反而鼓起掌来,“原来,真正的高手就在眼前,佩服佩服!这得多少年的功力啊!” 唐易看匡海生摇头晃脑的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索性直接说道,“匡处长,我除了知道这件钧窑花盆是明代的精品,还知道你们是从老商埠区的一个老宅子里征集的,对不对?” 唐易其实只是猜测,之所以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无非是一时兴起,反正如果不是也无所谓,他大可以说这个老宅子也有类似的一件卖出去了就是了。 不过,这还真让唐易碰对了。 匡海生刚才虽然面带笑容啪啪鼓掌,其实心里早就惊翻了,结果还没平静下来,唐易居然又说出了来源! “本来今天只是临时拉他来试试水,没想到竟然真是一个高手!”匡海生隐隐感到了一丝悸动。 !! 正文 第135章 镇馆之宝 “确实是从那里征集的。怎么,你也到过那个老宅子?”匡海生扶了扶额头。 “我见过户主,依稀是个棒槌。匡处长刚说这年头捡漏是天方夜谭,我看,这件市价过千万的钧窑花盆,你们也是捡漏来的吧?”唐易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匡海生好像蒙着一层面纱,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真面目。 “恩,征集文物,自然是花钱越少越好。他开价之后,我们根本就没还价。”匡海生似乎觉察出了唐易的敌意,也有些严肃地说道。 “那这件新仿的宋代龙泉窑,不知从何而来?”唐易没有客气,直接说出了“新仿”二字。 “小唐啊,新仿只是你个人的看法,这个还没有定性呢。而且我觉得不太可能是新仿,这件石榴尊如果是新仿的,那水平也太高了,如此高的水平,怎么不去仿制已知的传统器型,而是搞出一件不合朝代的石榴尊呢?”匡海生压了压语气,慢慢说道: “而且,你如果能像刚才断定钧窑花盆也一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能让人信服,但这件石榴尊你除了能断定器型没在北宋出现过,其他的也说不出什么来,恐怕有些武断了吧?” “匡处长,我的观点已经表达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儿,就先告辞?”唐易此时,已经不想啰嗦了,直接提出了告辞。 “也好。你稍等,我把东西收起来,送你出去。”匡海生说着,先把花盆拿进了库房。 收拾停当关门锁门,匡海生送唐易下楼,“这里靠古玩街这么近,我就不开车送你了啊!” “嗯,我溜达回去就行。” “对了唐易,山海省博物馆是我们的下属单位,你去过么?” “去过。” “那有没有见过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一年前和我父亲一起去见过。” “噢?感觉怎么样?” “当时我对古玩并不是很在行,但听我父亲说,这是难得的极品。” 这山海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说起汝窑,常常将其排在宋代五大名窑之首,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汝窑的工艺精湛就不用多说了,其兴盛前后只有二十年,时间短暂,传世品极少,全世界已知的不足百件。 山海省博物馆馆藏这件汝窑笔洗,原本是一对,另一件藏于大英博物馆。数十年前,这一对笔洗为英国一个收藏家所有,后来将其中一件捐赠给了大英博物馆,而另一件则在这个收藏家去世后被其子女送到了拍卖会上。 起初,这件笔洗为一个外国人拍得,后来被一位神秘的华夏富豪高价购回。这个富豪虽旅居海外,但是祖籍山海省,就捐赠到了山海省博物馆。因为这件汝窑笔洗,山海省博物馆吸引了大量古玩爱好者。 这件笔洗如果上拍,肯定是以亿元为单位来定价的物件,普通人那里能见得到?而放在博物馆中,不定期公开展览,倒是也能满足很多古玩爱好者的心愿了。 唐易确实在博物馆见过这件笔洗,但那时候,他只是对外形有个印象,釉色天青,直径不过十几厘米,边缘是九瓣莲花形状,口略撇,浅腹薄壁,底有细小芝麻钉痕三枚。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文物局大门口,唐易告别后离去。 看着唐易远去的背影,匡海生紧紧皱起了眉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感觉不对,这确实是唯一能解释的理由了。没想到这么年轻,竟有如此神通。不知道,那件汝窑笔洗,他现在再去看的话,是不是会感觉不对······” 离开文物局,唐易并没有直接回阁宝多,而是沿着路边走了一会儿,他走得很慢,仿佛在思考一件事情。 龙泉窑石榴尊······汝窑莲花笔洗······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唐易猛然抬头,拦住了出租车。 “去省博。” 唐易的运气不错,因为是在暑假期间,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逢周三周五展出,今天恰好是周三。像这样的重器,展出时间都是有严格计划的。而且,和普通展厅不需要门票不同,汝窑笔洗存放在宋瓷珍品展厅,是需要门票的,购买门票还需要登记身份证信息。 唐易买了门票,来到了宋瓷珍品展厅,门口两侧和厅内均有工作人员“服务”。说是展厅,其实里面只有三件瓷器,除了汝窑笔洗,还有一件哥窑象耳瓶,一件定窑白瓷碗。 端的都是宋瓷遗珍。这三件东西的分量,可以顶得上一个小型的博物馆了。尤其是汝窑笔洗,若不是在山海省博物馆时日已久,加上临近中午快要闭馆的时间,估计肯定会人满为患,恐怕真得一个个排队看了。 所幸此时人并不多。唐易打量了几下这件笔洗,这件笔洗是斜着放在一个木架上,外面罩着玻璃。从器型、釉色、底足上来看,均是完美。 唐易凝神盯上了汝窑笔洗。 足足三分钟过去了。没有出现任何宝光! 唐易彻底震惊了。 这件笔洗传承有序,来路清晰,入馆之后又经过了无数专家的鉴定,怎么会这样!? 唐易又分别审视了哥窑象耳瓶和定窑白瓷碗。 宝光都赫然出现。 唐易轻轻摇了摇头,缓步走出了展厅,又走出了博物馆。在博物馆的大门口,默默点上了一支烟。 他心底里恍然间涌起一个念头,这件汝窑笔洗进入博物馆的时候,应该是真品;但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宝光出现······ 难道,被人调了包? 对,调了包······ 只是,就算是调了包,要找到如此以假乱真的仿品,难度同样很大。唐易相信,如果没有宝光相助,他是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证明这是一件仿品的,就如同那件石榴尊一样。 “哎哟!”一支烟燃尽,唐易的手指突然被烫了一下,他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这匡海生临别的时候提到这汝窑笔洗,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唐易将烟头摁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缓缓离去。 !! 正文 第136章 看了一眼 汝窑笔洗这件事,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唐易的胸口,搬又搬不掉,说又不能说。本来新入账两千万极为舒爽,却又被这块石头压得出现丝丝裂隙。 按说,这件事关唐易屁事啊?可是唐易却就是放不下,而且时时有一股冲动,想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但是,他又说不出切实确凿的疑点,如果向博物馆反映,总不能说是看不到宝光吧? 这一天,唐易的心情大受影响,就连和林娉婷约会的时候,也偶有走神,林娉婷问起来,唐易只得推说是最近有些失眠。 第二天,唐易人坐在阁宝多,心思又飘了出去,好在不是周末,来店里的客人很少。毛逐看着唐易的样儿,摇头晃脑叹气道:“这人哪,一旦恋爱了,就不正常了。” “我出去走走。”唐易听了毛逐的话,也没有解释,自顾走了出去。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刚走出两步,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沈松岩。 “唐易啊,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沈松岩的语声中透着愉悦。 “沈先生,这么早就约啊。”唐易应道。 “嗯,是有点儿早,刚送外孙女去上学了!”沈松岩笑了起来。 唐易眼睛一亮,看来这沈松岩和女儿的关系大有进展,不由说道,“恭喜啊沈先生!” “那还不多亏你帮忙,让我有了机会!” “好吧,那中午见!”唐易挂了电话,突然自言自语道,“帮忙,对呀,为何不找沈先生帮忙?” 中午,两人约在了蜜香园吃饭。 这蜜香园是山州很有特色的一处餐厅。原本是一处财神庙,后院被老板购得。院里有泉水汇聚的小溪川流而过,古松老柏秀竹错落有致,吃饭都得在院内露天,院内总共只有二三十餐桌,全部是石桌石凳,在这里吃饭,的确是别有风味。 两人点了几个蜜香园的特色菜,蜜烤虹鳟鱼,泉水豆腐,九转大肠,一品海带。 边吃边聊。唐易得知,现在沈岸芷虽然仍旧不同意回燕京,但是却给了沈松岩很好的脸色,两人交流已经不少了。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的“重任”,就落到了沈松岩头上。 看着古玩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个传奇人物如此眉飞色舞,唐易禁不住暗暗好笑,心中的那块石头的分量仿佛轻了一些。 “沈先生,这两天我遇到了一件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是否能拨冗?”唐易终于说了出来。 “说吧。”沈松岩笑道,心情显然不是一般的好。 “我想请您看两件瓷器。”唐易表情郑重。 “你收的?” “不是。一件在文物局,一件在博物馆。” “这么说,是所谓的专家打眼了?”听了文物局和博物馆,沈松岩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觉得不对。”唐易直接道。 “好吧,我卖你这个人情,不过你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沈松岩想了想,终于点头道。 唐易高兴地说,“这顿饭就算酬劳吧?” “哈哈哈哈。”沈松岩放声大笑起来,“接连让我看两件瓷器,若是别人,出的酬劳恐怕能买下这个餐厅,我还不一定答应!” 事不宜迟。博物馆得周五才能再度展出汝窑笔洗,今天是周四,当然得先看那件龙泉窑石榴尊,唐易掏出电话,却才发现并没有留匡海生的手机,只得拨打查号台查了下省文物局科技处的电话。 “嘟······”电话拨了过去,唐易却想,这大中午的,真可能人不在局里。 不料,却有人接了起来,而且就是匡海生。 “匡处长,我是唐易,您没有去吃饭啊!” “吃完了,单位食堂吃的,刚要小睡一会儿,怎么,有事儿?” “是这样,那只尊不是有点儿疑点吗?我有个从瓷都来的长辈,我想请他也过过目,看看有什么看法,您看合适吗?” “这个······行,来吧,现在过来就行,中午人少。” 挂了电话,匡海生的睡意一下子没了,“这石榴尊多少专家看了,找不出毛病来,这唐易若是真能带人看出毛病?” 马闯开车,送他们去往文物局。路上,沈松岩根本就没问是什么器型有什么疑点,倒是不停地说自己的外孙女有多懂事。快到文物局的时候,唐易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先生,您也不问问是什么东西?” “你刚才说是一只尊是吧?看了不就知道了?”沈松岩看了看唐易,笑道。 在前面开车的马闯突然说道,“沈先生帮人看东西,有三‘不’。看前不问,看时不估,看后不传。” 看之前不问是什么东西,看的时候不估价儿,看之后不传出去。唐易心想,要是所有的专家都能这样,那这古玩圈儿恐怕会太平得多。 唐易和沈松岩见了匡海生,唐易介绍成远房亲戚,姓宋,在瓷都一家陶瓷厂担任技术总监。 闲话少叙,鉴定室里,沈松岩见到了这只龙泉窑天青釉石榴尊。 只看了一眼,沈松岩的脸色就变了,根本就没上手,便直接说道,“这是十年前造的工艺品。” 匡海生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随便看了一眼,就说是工艺品,还准确说出了烧造的时间! 如此断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神仙,一种是信口胡诌。 不过,沈松岩既不是神仙,也不会信口胡诌。 “宋先生,您肯定?好歹也得有点儿理由吧?” “如果说宋代没有石榴尊这个器型不算是理由,那就没有理由了。看在唐易的面子上,我再多一句嘴,要是真当文物收了,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沈松岩说罢,又对唐易说道,“你的忙我帮完了,走吧?” 唐易尴尬地笑笑,“匡处长,不好意思啊,那我们先告辞了。” 匡海生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高人总是有些奇特的习惯的,其实,即便仅仅凭着宋代没有石榴尊这一器型,也可以一票否决征集这件文物的。” 沈松岩听到匡海生说出这句话,脸上隐隐有了缓和之意,接着又张开了口。 !! 正文 第137章 是我做的 “匡处长把怪癖说成奇特的习惯,倒是很给我面子。其实除了器型,还有一点勉强能算是疑点,只不过不能让人信服罢了。”沈松岩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愿闻其详!”匡海生谦恭说道。他虽然不知道沈松岩的底细,但这一副派头,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 “北宋龙泉窑,其实远不如南宋龙泉窑精美,而且釉太薄,很容易损伤,一旦有所磕碰,就容易出现明显裂纹。你看看这件,太完美了,从包浆上来看,从来没有入过土,如果一直传世,怎么会保存得如此完美?”沈松岩看着这件石榴尊,出现了异样的眼神。 “保存完美的古瓷并非鲜见。”匡海生沉吟道。 “所以,只能勉强算是疑点,而且不能让人信服。”沈松岩笑了笑,“唐易,应该和匡处长告辞了。” “好!”唐易笑了笑,又对匡海生说道,“匡处长,其实你可以更为夸张地设想一下,如果发现了一件北宋的可乐罐形制的瓷器,无论胎、釉、包浆多么符合,你还会觉得是历史上从未发现的器型吗?本质上,对于北宋来说,石榴尊和可乐罐没有什么区别。” 沈松岩被唐易的这个比喻引得笑了起来。确实,虽然唐易说的也有逻辑漏洞,但是不失为一种思考问题的方法。 送走唐易和沈松岩,龙泉窑石榴尊的事儿已经不是匡海生思考的重点了,他已经决定,不管其他的专家怎么看,他要为征集这件文物投上一张反对票。 他在考虑的是,省博的那件汝窑笔洗,还有,刚才唐易介绍姓宋的这个人······ 而坐在车里的唐易没有想到,沈松岩只一眼,就断定这件石榴尊是件十年前的工艺品。虽然沈松岩也没有说出确凿的依据,但是唐易结合宝光,当然是深信不疑。 沈松岩坐在车里,表情平和。 唐易知道,本来沈松岩是很高兴的,结果上车之后,却一直没有笑脸,虽然表情平和,但肯定就是不高兴了。 “对不起,沈先生,让你不高兴了。”唐易轻声说道。 “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生一个老朋友的气!”沈松岩缓缓说道。 “老朋友?”唐易心道,看了一件石榴尊而已,和老朋友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件石榴尊是沈松岩老朋友的? “告诉你也无妨,这只尊是我做的,十年前送给了一个朋友。”沈松岩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啊?”唐易陡然惊了一下子。但稍一琢磨,不对啊,坊间传言,沈先生的仿古瓷器从不外流,即便是送给朋友,底款也要落上“沈窑”二字,而这件石榴尊,却没有落款。 “当年,这位朋友说,反正是宋代没有过的器型,不会流到市面上,而且他保证只是自赏,我曾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就答应了。”沈松岩道,“没想到不仅流到了市面上,还被当成文物征集了。” “您的朋友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行就问一下。”唐易道。 “没法问了,他三年前去世了。这多半是他的子女流出去的。”沈松岩轻轻摇了摇头。 “那您还生他的气?他没有爽约啊,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信守了诺言,身后事他如何能够控制?”唐易轻声道。 “他并不是意外去世,而是病逝,在他去世前,完全可以砸碎这只尊。”说着,沈松岩睁开了眼,突然看着唐易说道,“唐易,你看出这只尊有问题,不是因为北宋没有这样的器型?” “在您面前我不打诳语,我是因为感觉不对。”唐易答道。脑有九宫,眼观五色,确实也可以说是一种感觉。 “感觉······”沈松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古往今来,仿制的最高境界恐怕就是感觉了。看来,我的水平还是比不了师兄啊!” “师兄?”唐易知道,沈松岩年轻时曾拜一个旷世高人为师,学习制瓷,他出身收藏世家,又兼天资不凡,这才有出神入化的手段。却不料,他还有一个师兄! “我师兄比我小十岁,入门却早,自幼跟着师父,师父去世后,他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沈松岩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这时候,肯定是不便再说话了。唐易有些犹豫,明天去看汝窑笔洗,要不要再提醒沈松岩一下呢?就这么犹豫着,车子已经到了阁宝多门口。唐易因为想着这件事,下车的动作就缓了几缓。 “另外一件瓷器在山海省博物馆是吧?明天我送完外孙女上学再联系你。”沈松岩对唐易说道。 “谢谢您!”唐易连忙笑着说道。 “你年纪轻轻,却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儿这么忙碌,就凭这份公心,我也不能不帮你。”沈松岩摆摆手。 唐易下了车,一边走向阁宝多,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爸和毛逐,但最终还是否定了。 进了店,毛逐正在转悠一对核桃。“什么时候买的?”唐易笑问。 “今天刚买的,矮桩‘白狮子’。”毛逐道。 “你不是喜欢‘南疆石’的菊花底么?”唐易特地把“菊花”二字拖了长音。白狮子和南疆石都是文玩核桃中的品种,都属于狮子头,但是外形差别很大。南疆石的底座纹路散射有致,很像盛开的菊花,所以被玩家称为菊花底。 “南疆石上色太慢,我没有那个耐心。”毛逐咧嘴道,“要是有一对沈先生那样的百年三棱就爽歪了,可惜太贵了。” 唐易看了看毛逐手上这对白狮子的尺寸,“这一对得44以上了吧,好几千的东西还不知足。”44指的是核桃的边宽超过44毫米,已经属于偏大的核桃了,同样的条件,边越宽,价儿越高。 “唉,在咱们这一行,好几千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张嘴。”毛逐嘿嘿笑道,“还是后天去看好几千万的东西吧。” 唐易还在琢磨汝窑笔洗的事儿,还没回过神儿来,顺嘴道,“好啊,好几千万的东西真得看看······嗯?看什么好几千万的东西?!” !! 正文 第138章 芝麻钉痕 “你失魂落魄地琢磨什么哪?后天周六,泛古堂清三代珍品瓷器预展啊!肯定有好几千万的东西。”毛逐又习惯性地撇了撇嘴。 “噢!我差点儿忘了!”唐易拍了拍脑袋,“幸亏不是明天。” “明天?明天你要去干什么?”毛逐问道。 “呃,我去省博看看那件汝窑笔洗。”唐易略加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靠!上学的时候我去看了三遍,你再看也不是你的。”毛逐甩甩手,“我就不陪你去了啊,还是店里舒服。” 唐易笑了笑,走到了柜台后面的电脑边,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这件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的传承来历,搜来搜去,他对捐赠这件笔洗的人产生了兴趣,也许是为人低调,也许是时间太久,竟然搜不到关于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只有“海外富豪”,“祖籍山海省”寥寥几句极为简单的描述。 “明天顺便问问沈先生吧,他对瓷器如此精通,或许能知道一些。”唐易关上了页。 第二天上午8点半,唐易刚想给沈松岩打电话,结果马闯的电话先打过来了,“沈先生让我去接你。” “那沈先生呢?” “他说想走走,博物馆门口见。” 到了博物馆门口,沈松岩已经到了。时间恰好是9点,博物馆刚开门。 “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本来是英国的威廉先生旧藏,一对笔洗他视为珍宝,竟能割爱捐出一件给大英博物馆,委实很难得了。可惜他的儿子小威廉太不争气,居然将另一件送到了拍卖会上。”沈松岩看着展柜里的笔洗,缓缓说道。 “您见过这件笔洗?”唐易在一边问道。 “这一对笔洗我都见过,一件是在大英博物馆见的,而这一件是在数年前这里见的。”沈松岩道。 “据说这笔洗是一个祖籍山海省的神秘富豪捐赠到博物馆的,您知道是谁么?”唐易接着问道。 “不知道。此人当年隐蔽得很好。如此低调也是情有可原,一件国宝重器,虽然捐出去了,也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沈松岩摇摇头,而后却又看着唐易问道:“为什么?” 这“为什么”的意思,自然是问问为什么让他来看这件笔洗,虽然唐易之前说过感觉不对,但如今一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您觉得这一次看,和您数年前看的,一样么?”唐易压低了声音。 “目前看,毫无区别。”沈松岩也低声道。 唐易心里一凉,虽然是隔着玻璃展柜,但以沈松岩的眼力,如果说毫无区别,那说明做的真是已经出神入化。上手的话,也就是感受一下重量和包浆,但是器型、釉色和包浆的视觉感能做得如此到位,那上手的重量和触感估计也不会差。 唐易的脸色变了。 “你真的觉得不对?”沈松岩心想,这笔洗在博物馆里有年头了,当年送来时,断然是真品无疑,没道理现在又出了问题。但是看唐易的样子,似乎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于是沈松岩又凑近仔细看了看。 一开始,沈松岩重点看的是正面,这一次,他重点看起了底足。 “还是那句话,感觉不对。”唐易靠近沈松岩,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周围有工作人员和其他参展市民,这种话肯定不能让人听到。 “出去说吧。”沈松岩终于收回了目光,抬脚向外走去。唐易跟上了。 两人走到博物馆大院一角一颗法桐树下站定。沈松岩率先开口道,“确实有点儿问题,支钉痕有点儿不自然。” “那上次看也是这个感觉么?”唐易问道。 “上次看似乎没有。不过这芝麻钉的质地和颜色都对,感觉不自然,肯定不能当做依据。”沈松岩陷入了沉思。 香灰胎,天青釉,芝麻钉,是汝窑瓷器鉴定的入门口诀。所谓芝麻钉,说的是留在汝窑瓷器底部的支钉痕迹特别小。 那什么是支钉呢?说白了,就是烧瓷器用的小土钉,多是粘土烧制的。汝窑的瓷器,就多用支钉支烧,垫在瓷器底下,一般的支钉都是山字形,上尖下圆,底下还配有垫饼。三钉五钉六钉都有,不过,三角形最为稳定,而且数目少,所以三个支钉常见。 宋代的哥窑和官窑也有支钉痕迹,支钉痕迹稍大,而且呈现铁黑色。汝窑的支钉最小,所以被称为芝麻钉,而且香灰色也格外特别。 “香灰色芝麻钉,只在汝窑瓷器出现,其他窑口根本无法仿制,明清御窑仿过,但总是欠了一点儿,仿得最好的是乾隆官窑。”沈松岩解释道。 唐易跟着上了这一课,受益匪浅,感叹道:“当年金兵入侵,汝窑的工艺秘密直接失传了。” “也不能说完全失传,后来的考古发现,所谓芝麻支钉,其实就是窑工用粘土随手捏的,烧制成型。早期粗糙,后期精细了。所以才出现了芝麻钉痕。钉痕如此之小,香灰色如此特殊!”沈松岩也叹了一口气,“让我做,也很难惟妙惟肖。” “北宋的汝窑,使用了清凉寺的粘土。南宋御窑做不成,瓷都窑口也做不成,肯定清凉寺的粘土有关系,这粘土,肯定有特别之处,而且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唐易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你说得对。不过,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取样当年清凉寺地界的粘土成分,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沈松岩道。 “那您觉得支钉痕不自然,是指哪方面呢?” “之所以有如此细小的芝麻钉痕,是因为支钉顶部,是有弧形的,所以只有细小的一点接触。但是,既然支钉是当年窑工随手捏的,三个支钉痕不可能完全一样,而且应该看起来很自然,这三个支钉痕也不一样,但感觉有一种生硬,抹不去刻意为之的感觉。” “如果能上手看看,是不是能看出更多问题来?” “上手看,和这样看,对我来说,区别不大。但是,如果能用高倍放大镜,辅助强光,不仅是钉痕,釉面内部也说不定能有新发现。”沈松岩似乎也对这件笔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正文 第139章 改变印象 “再找找匡海生!”唐易突然兴奋道。 山海省文物局,是山海省博物馆的上级主管部门,如果匡海生能出力,上手鉴赏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儿。 不过,唐易脸上的兴奋表情没有持续多久。这样一件重器,匡海生不会没来由地让一个古玩店老板如此鉴赏,除非······但,沈松岩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松岩看了看唐易脸色的变化,不由笑了笑,“你可以先找他谈谈你的感觉。如果能看,又能把我的身份控制在两三个人可知的范围之内,我可以借助工具再看一次。” 唐易一时没忍住,抓住了沈松岩的手,“太感谢您了!” 沈松岩有些哭笑不得,“小伙子,你冷静一下。这本来是你的事儿么?你为什么想弄清真相?我不是在帮你,你谢我干什么?” 唐易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挠挠头说道,“看来您是在夸我了。” “哈哈哈哈。”一老一少大笑着离开了山海省博物馆。 昨天与匡海生见面,唐易特别存了手机号。与沈松岩分别后,唐易打了过去,“匡处长,中午有空么?我请你吃个饭。” “不是鸿门宴吧?”匡海生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我今天上午和亲戚又看了一遍省博的汝窑笔洗。”唐易十分清晰地说道。 “时间!地点!”匡海生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两人中午在饭店见面后,唐易开门见山:“我觉得省博的汝窑笔洗有问题。” “噢?”匡海生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这汝窑笔洗,一年之前,匡海生曾不止一次仔细上手看过,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因为暑期展出的事儿,他又上了一次手,感觉却变了。 “哪里有问题?”匡海生压抑住心跳问道。 “芝麻钉痕!”唐易直截了当。 匡海生一个激灵。 没错!感觉变了,主要就是因为钉痕,虽说和之前说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感觉却不那么自然了。 “具体说说!”匡海生提高了嗓音。 “只是感觉,不自然。”唐易确实看不出问题来,就连芝麻钉痕不自然,也是沈松岩发现的。但是,他却要比沈松岩自信,毕竟,这件重器看不到宝光。 匡海生低头沉思了良久,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就发现感觉不对了,但是一年前还没问题。这件汝窑笔洗,很可能被人调了包!” “为什么要告诉我?”唐易接口问道。 “因为你能听懂。也因为你那个姓宋的亲戚似乎更懂。”匡海生目光严峻,“这不是个小事儿,如此国宝重器,如果被换成了一件仿品,馆长估计就不用干了,就连我们局长和我,都得受处分。”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如果有人拿了真品,说省博的这件是赝品,闹得沸沸扬扬······”唐易摇了摇头。 “现在的关键是确证这一件是仿品!感觉不对自然不能当成证据。不过,能确证这一件是仿品的人,恐怕不好找;还有个办法,从笔洗上面取样做最高端的科技检测,但是这样就把笔洗破坏了。”匡海生拨弄着盘子里的菜,根本没有吃的**。 “如果你能安排人上手细看,或许我能找到真正的专家!”唐易看着匡海生说道。 “嗯?”匡海生猛然抬头,“你说的是你那个姓宋的亲戚?他在瓷都到底干什么的?” “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我给你说实话,不过你要保密。汝窑笔洗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唐易一字一句道。 “好!”匡海生没有丝毫的犹豫。连他自己都很奇怪,作为一个文物重点部门的处长,怎么会对一个年轻的古玩店老板如此信任。但实际上,他已经回答过唐易了,“因为你能听懂”。 实力使然。 这个世界上,实力,是最不容动摇的东西。 “其实他不在瓷都,他是燕京人。”唐易顿了顿,“沈窑。” “什么?!”匡海生的一根筷子“当啷”一声斜落到盘子上,他放下另一根筷子,“他就是沈松岩?” “没错,你觉得让他看是否合适?” “太合适了,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本来我还想,秦伯毓秦老也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但是沈松岩是专攻瓷器的专家,而且精通烧制之道!”匡海生似乎忘了鉴定以后的烦恼,“看石榴尊的时候,我就觉得此人非同凡响,我早该想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瓷都陶瓷厂的技术总监······” “事不宜迟。”唐易打断了匡海生的话。 “没那么简单。这事儿,我给跟一把手汇报,然后才能安排,而且丝毫不能声张。”匡海生端起眼前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你等我消息吧,我估计最多一两天。” 和匡海生边吃边聊,唐易这才知道,匡海生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燕京大学考古专业的高材生。不过他不喜欢和墓穴阴地打交道,是以考取了文物局的公务员。匡海生对古玩有着浓厚的兴趣,到文物局工作后,接触真品的机会很多,水平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开始的时候,唐易对匡海生并没有好印象,主要因为感觉他总是遮遮掩掩,话里有话。现在话说开了,印象也改变了。 “这石榴尊明明是宋代没有的器型,怎么打算征集?”唐易想起这事儿,不由问了起来。 “我们的一个分管文物征集的副局长,水平一般,却好大喜功,总想弄点儿动静儿。这石榴尊要是真品,这不是能刷新这种器型最早出现的年代记录么?我一开始就有些怀疑,但是却不太容易找出具体的点。”匡海生无奈地笑了笑。 唐易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件石榴尊是沈松岩做的告诉匡海生,却又有些顾怜匡海生的苦衷:不同意征集,得罪上司,同意征集,自己心里过不去。 “我已经决定投反对票了,不想了,得不得罪领导,最后到底征集不征集,都不关我的事儿了。现在我得赶紧安排让沈先生上手汝窑笔洗的事儿!”匡海生见唐易表情复杂,立即摆摆手说道。 !! 正文 第140章 压轴重器 唐易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与匡海生分别后,唐易突然感到有些疲惫。在接手阁宝多之初,他想的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担当,加上对古玩也确实有足够的兴趣。但是随着事情越来越多,他这才感到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当然,如果他凭借异能,只管赚钱,少管闲事,那自然要舒服得多。但唐易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东汉越窑瓷壶,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都是这么捐出去的;能赚大钱的崇祯罪己铜香炉,也绝不想外流。现在,一件省博的馆藏宋瓷有疑问,他也搀乎了进去。 “傻逼啊!”唐易的心底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破口大骂。 “你······滚!”另一个小人儿思忖良久,终于一巴掌把开骂的小人儿给扇翻了。 这件事儿窝在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当天晚上和林娉婷一起吃饭的时候,唐易终于没忍住,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不过你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林娉婷的一只手越过饭桌,握在了唐易的手上,眼波流转,明眸善睐。 唐易心头又美又暖,手掌翻转。 “你知道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根本不敢想你能成为我女朋友,我觉得咱们差距太大了。”唐易轻声说道。 “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好狼狈啊,一身汗都把t恤湿透了,拿着个瓷壶,当成了宝贝。”林娉婷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唐易不由得把手紧了一紧。 林娉婷双颊绯红,低头浅笑,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两人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林娉婷之后,唐易的心里舒服多了。 “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看泛古堂拍卖会的预展,我爸也去。”分别时,林娉婷突然说道。 “他知道我么?”唐易问道。 “无意中问过一句,就是你去公司切翡翠的那天,晚上问了一句。”林娉婷眨了眨眼,“就是问问那块翡翠谁送来的,一带而过。” “噢。”唐易点点头,心想秦老曾经暗示过自己,他老人家是起码是不反对这件事儿的,而林娉婷的父亲林楚生他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见了之后从他的态度上能窥知一二。 第二天,唐易和毛逐走进展厅,正看到秦老和林楚生在门口不知说着什么,见了唐易,秦老招了招手。 “楚生,这就是我给你说起过的唐易,古玩圈里难得的青年才俊,在古玩街开了一家名为阁宝多的店铺。这位是他的合伙人毛逐。”秦老对林楚生介绍道。秦老见唐易和毛逐一起,不可能只单独介绍唐易,而到了介绍毛逐时,秦老半开玩笑地用了一个“合伙人”,这也让毛逐很是感激。 “你就是唐易啊,我听娉婷说起过你,真是一表人才。”林楚生微微一笑,和唐易握了握手。 “林叔叔你好!秦老指点我的时候提起过您,久仰了。我也是通过秦老认识的娉婷。”唐易波澜不惊,也是微微一笑。 林楚生的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是一惊,这唐易年纪轻轻,明明和娉婷在谈朋友,见了我却是波澜不惊,而且这句话既说明了认识的原因,又暗暗高抬了秦老和自己。 “岂止是一表人才啊,唐易鉴宝的功夫,我看未必输给你啊!”秦老笑着抬了抬手,“你们先进去吧,那件唐英釉里红双鱼小盘也在展览。” 秦老的这句话让林楚生略有不快,虽然他知道这件唐英小盘是唐易捡漏得来,而且公司刚刚收的玻璃种帝王绿也是唐易赌中的,但听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输于自己这样的话,还是接受不了。 唐易一边和毛逐走进展厅,一边想着,这林楚生表面上礼貌平和,面带微笑,但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定然是一个不易揣度的人。他提到林娉婷,显然是知道了两人的事儿,但是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态度。 “走一步看一步吧。”唐易很快便被展厅里五花八门的瓷器珍品所吸引,凝神审视,目光过处,红色宝光此起彼伏,看来果然是清三代的精品荟萃。整个展厅陈设了大约三四十件瓷器,官窑占了绝大部分,其他的都是精品民窑,其中包括沈岸芷送来的康熙民窑竹林七贤盘口尊。 清三代的瓷器,不仅有大量前朝的经典器型,而且产生了很多独有的器型,可谓精彩纷呈,单色釉、青花、斗彩、五彩、粉彩,瓶、尊,罐、盘、碗,以及笔筒和鼻烟壶,形形**,五花八门。 不过,在展厅中,唐易并没有见到珐琅彩。这也不奇怪,作为极为罕见的宫廷遗珍,珐琅彩虽然是清三代的独有瓷器,但想要过手一件真品,很多收藏家穷其一生也未能做到。 “看,那里!”毛逐推了推唐易,指了指展厅最里侧正中的一处展柜。 “这肯定是这次拍卖的压轴重器。”唐易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压轴指的是最有分量的,却不是最后一个出场的。最后一个出场的,叫大轴,不过却是无足轻重,送客用的。”毛逐嘻嘻笑道,“这件看来不仅最有分量,而且肯定最后一个上拍,所以叫压轴或者大轴都不合适,我看应该叫终极重器。” 唐易的目光转移到了展柜内的瓷器上,嘴里说道:“这么好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里面摆放的,是一件只有20多厘米高的一件瓷器,直径也不大,细颈小口,丰肩敛腹,如同一只倒扣的铃铛。器身绘制粉彩,画面上,一只喜鹊飞离枝头,对着草丛中安然舒卧的一对鹌鹑鸣叫,画面色彩柔丽新鲜,浓淡相宜,而且极富立体感。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唐易缓缓说道。 “雍正粉彩的用色果然巧妙啊,这画面的颜色恐怕得二十种上下,但同一种颜色又有浓淡浅深之分,整幅画面留白也很巧妙,这么平常的题材,却让人感到意境深远。”毛逐啧啧赞道。 “嗯?”唐易凝神审视之时,嘴里却发出了惊讶之声。 !! 正文 第141章 砸开便知 唐易之所以发出惊讶声,是因为审视良久,居然没有宝光出现! 宝光在展厅里此起彼伏,却在最后一件重器上没有出现! 更可怕的是,以秦老的眼力,居然没有看出来? 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接连出现的重器,接连出现的仿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唐易已经完全相信了宝光,对于看不到宝光的“重器”,他心底自然而然就认定了是仿品赝品。 只是,以秦老的眼力都看不出,这样的仿品,除了沈松岩,又有谁能做出来?但却又应该不是沈松岩做的。 毛逐感觉到了唐易的变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这件摇铃尊······”唐易欲言又止。 “有问题?”毛逐面带惊讶,却声若蚊蝇,这话定然不是可以乱说的。 “哎,这不是唐易吗?”此时,一阵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唐易扭头一看,原来是余鸿光也来了。从唐易手中拍得巨阙古剑之后,余鸿光还真就再没见过唐易,这一次泛古堂的拍卖预展,他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唐易。 “余总,久违了。”唐易笑着伸出了手。 “这里面不会也有你的东西吧?”余鸿光笑道。 “有一件小小的残器。”唐易应道。 “残器?残器也能参加这种拍卖,拿更是了不得啊,适才走马观花,看得匆忙,不知道是哪一件?” “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双鱼小盘。” “噢?”余鸿光面露惊讶,“唐英所造官窑不少,自制自用的东西可不多见了啊!我得去仔细看看。” “余总还是先看看这件摇铃尊吧,恐怕也是唐英的手笔。”唐易笑道,他知道余鸿光的长项是青铜器,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按照真品引了一句。 “粉彩摇铃尊,唐英那时候还没有粉彩这个称呼呢,都叫洋彩。”余鸿光说着,便仔细看起这件摇铃尊来。确实,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官窑重器,比唐英小盘的诱惑力要大。 “难得的精品啊!”果然,余鸿光只有不停地赞叹。 “余总!”正当唐易想和余鸿光分开时,旁边又传来了一声招呼。 唐易扭头一看,居然是徐宽。 “真晦气!”唐易心里暗骂一声,“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如此想着,唐易对余鸿光点了点头,便想离去。而徐宽看了他一眼,也并没有说话。 唐易和毛逐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徐宽对余鸿光说道,“这样的仿品,余总看得什么劲儿啊!” 徐宽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传到唐易的耳朵里。 “什么?徐老板,这话可不敢乱说啊!这泛古堂······”余鸿光看了一眼徐宽,脸上的惊讶已经刹不住了。 “泛古堂怎么了?泛古堂不是号称不拍假货么?怎么把一件仿品摆在了拍卖会预展展厅!堂而皇之地在标签上写着雍正粉彩?”徐宽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唐易站定,回身,看着徐宽。徐宽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夸张。 唐易心说不好,徐宽应该是有备而来! 这粉彩摇铃尊上没有宝光,本来唐易就疑虑重重,现在,这徐宽竟然敢在展厅里高声叫假! 一会儿工夫,徐宽身边就围满了人,古玩圈子里,很多人本来就相互认识,窃窃私语开始弥漫展厅。 “老徐这是怎么了?这摇铃尊我看过,没什么问题啊!” “他不是疯了吧,以秦老的眼力怎么会弄出一件仿品?”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仿品,他这不是来砸秦老的场子么?” “砸场子得有砸场子的本事、如果他真能证明是仿品,秦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徐宽能有这么好的眼力?” “别说了,秦老来了······” 围观的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秦老在前,林楚生在后,一起走到粉彩摇铃尊旁边,来到了徐宽面前。 “徐老板,你对这件粉彩摇铃尊有何高见?”秦老手拄拐杖站定,依然面带微笑,问道。 “秦老,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我是痛恨古玩行里的仿品赝品害人啊!上次我打了眼,买了一件西周青铜壶的赝品,被您给指出来了,我就发誓,只要遇到仿品赝品,我就要毫不犹豫地揭露,还古玩界一片清澈!”徐宽面对秦老,依然高声说道。 “徐老板,有理不在声高,你用不着这么大声。再说了,就算你想在古玩行里激浊扬清,也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林楚生在一旁喝道。 “没有证据,我敢在这么多圈里人面前乱说么!”徐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很快化作一阵冷笑。 “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我仔细看过。”秦老收起了微笑,但脸上并无显现怒意,十分平和。这句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在明白不过了,以我秦伯毓的眼力,敢说是雍正粉彩,又在预展中摆了出来,断然是真品无疑! “证据,就在这摇铃尊里······”徐宽面对秦老的气势,似乎有了一丝怯意,语声降了几分。 “你是说尊里面有暗记?”秦老接口问道。 “没错,砸开这只尊,一切真相大白!”徐宽刻意抬了抬头。 “笑话!你知道这只尊的市值吗!砸开,恐怕砸了你的店,也赔不起这只尊!”林楚生目光阴鸷,一声怒喝。 “去年燕京‘翰雅’春拍,一件雍正粉彩双鹿摇铃尊,拍卖价格四千八百万,这只‘喜报平安’,估价五千万,不算低了吧?”徐宽迎着林楚生的光,仿佛五千万像是五千块一般。 “五千万······虽说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只是徐老板能拿出来么?”秦老平和的脸上波澜不惊,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却仿佛有寒冰般的气息凝聚。 “五千万,我想,即便是我能拿出来,恐怕秦老也不敢砸吧,泛古堂只是代为拍卖,砸不砸只有货主能定。”徐宽的状态似乎渐入佳境,话说得越来越顺溜。 !! 正文 第142章 砸与不砸 此时,秦老也在心下暗忖,这徐宽不是傻子,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搅局的。这么多圈里人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不有个结果是不行了。 这事儿,无非就是砸或者不砸。 如果不砸,不管是真是假,那就是泛古堂露了怯,会被人议论纷纷,而且这摇铃尊也未必能拍出去了。如果砸了,就算没有暗记,钱上没有损失,但是一件重器却就此毁了。 要命的是,砸了,而且真的有暗记。那么,泛古堂的名声和他秦伯毓的颜面可就真的要双双扫地了。 更要命的是,这件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真正的货主不是别人,其实就是秦老,这次清三代的珍品瓷器拍卖会,收上来的东西虽然不乏精品,却没有镇得住脚的重器。这只尊却好似雪中送炭一般出现,当时秦老十分喜悦。 秦老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现在心中已是雪亮——这是个严密的布局。这个局,从有人送来这只尊的时候,就拉开了帷幕。 当时,有人来到位于古玩城的泛古堂店铺,声称要出手一只尊,当时是店铺的主管吕疏桐接待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操着外地口音,声称是祖传遗物,因为炒股赔了大钱,所以没办法才出手。 本来吕疏桐提出,泛古堂除了店铺,还有拍卖公司,可以放到拍卖公司拍卖,但是此人说等不及。秦老这才到了店铺,仔细看了这只尊,确定没有问题。此人要价一千万,一点儿松口的余地都没有,声称报了个最低价,只因不想费劲儿,想赶紧拿到钱。 在和此人交谈的时候,秦老已经悄悄派人查了,肯定不是赃物。而从包浆上看,也不是出土的。最终,秦老出了一千万买了下来,而且还走了公证程序。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没有漏洞的,秦老也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这件事儿,发生在唐易去瑞州翡翠公盘的当口。 秦老千算万算,本觉得毫无纰漏,却忽略了一点——自己的眼力可能出问题,或者说,世间可以有这般足以乱真的仿品。 只是,如果这只尊是仿品,那仿制者的手段也太可怕了点儿。且不说绘制、上釉、烧造的本事,这包浆和痕迹也竟能做得如此出神入化!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一个造假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级的大师,他的手艺,简直就是一台提款机,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但是,今天这事儿,显然不是冲着钱来的,冲着钱来不会开这么低的价儿,而泛古堂财大气粗,一千万还不会放在眼里。这只尊,是来砸泛古堂的招牌的。 而且,徐宽故意说只有货主才能定,肯定是留了后手!最终想抖出来的,那就是这只尊本身是泛古堂的私藏。毕竟,拍卖别人的仿品,只是打了眼,但要是拍卖自己的仿品,那就是在以假牟利了! “看来,今天这事儿是不会有个结果了!”徐宽的话打断了秦老的沉思。 秦老微微一笑,“我泛古堂向来不会上拍赝品,如果确定是赝品,那就肯定不会送拍。只是这砸开一件重器,毁掉传承数百年的东西,老夫确实要慎重考虑一下。” “我都说了是赝品了,秦老还在坚持真品。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砸不砸是您的事儿,不砸我也没什么办法。”徐宽的话说得越来越不客气。 “就连拍卖法都没有规定拍卖会必须保真,每个人眼力不同,不看好可以不拍。不过有件事我很奇怪,徐老板,你是从哪点看出来这是件仿品的?”唐易突然走上前来,冷冷说道。 “刚才已经说了,这里面有暗记!”徐宽翻了翻眼皮。 “这就更奇怪了,里面有暗记,这只尊难道是你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暗记,难道有透视眼不成?那现场的女士可得小心了哈!”唐易转身向众人说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轻笑。 其实,来的人基本都是聪明人,唐易不说也都看出来了,这明显是来找茬来了。而且,敢提出要砸开这只尊,那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里面是有暗记了。 “别说没用的,敢不敢砸吧?”徐宽恼恨地看了唐易一眼,却向秦老说道。 秦老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徐宽,缓缓说道,“刚才唐易说得很有道理,你要不说出为什么知道有暗记,我们何必要去砸开看呢?你这把年纪来胡搅蛮缠,难道我们还有义务配合你么?” 秦老说罢,赞赏地看了唐易一眼。 确实,如果不说出怎么知道的有暗记,那就成了胡搅蛮缠,秦老为了保护重器而不去砸,那就不算是露怯,拍卖会受到的影响也会小很多。同时,如果徐宽说出来为什么知道有暗记,那也必须跟制造者密切相关,否则,就是道听途说,动机就值得怀疑。 唐易这一问,可谓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三年前,我去过瓷都,碰巧帮了一位老师傅的大忙,这只尊就是他送给我的!当时我大吃一惊,当然不肯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他却说是他做的工艺品,里面有做好的内印,让我不必担心。我这才放了心。结果去年,我老婆居然把这只尊卖了出去,而且也没留下人家的联系方式,卖得还很便宜!”徐宽娓娓道来,似乎准备得很充分。 “想必,接下来你就要说,那位老师傅已经去世了吧?”唐易听徐宽编着故事,直接冷声点破。 “没错。又怎样?”徐宽脸上的表情已经有几分凌人了。 很多人说谎编瞎话的时候,总是注重逻辑,其实有没有逻辑漏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直接切断查找的线索。比如徐宽说的,一听就是瞎话,可是却无从考证,送这只尊的人,死了!卖给谁了?不知道! 看着徐宽的表情,秦老反而平静了很多。 这徐宽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徐宽,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背后的老帅,也未必只有这一步棋,除了马前卒,说不定还有连环炮,双车错,目的,自然是要将死泛古堂。 !! 正文 第143章 火圣内印 秦老终于开了口: “徐老板,这不是一件小事,不管你是为古玩界激浊扬清,还是另有目的,这毕竟是毁损一件重器,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对传承华夏文化也会造成影响。所以,我不可能马上就给你个结果,不过,你既然来了,当着这么多圈里人的面提出了质疑,我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唐易暗暗点了点头,如今,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这一招缓兵之计。而且秦老突出了毁损重器与传承文化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把拒绝的境界拔高了一层。 “秦老,您是古玩行的泰斗级人物,您说的话,我信,大家也信,但是,总不能没有一个期限。”徐宽接口道。徐宽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如今秦老说得在情在理,如果他继续步步紧逼,那不仅自讨没趣,还有可能犯了众怒。如今能做的,就是强调期限。 “一个月之内,泛古堂的清三代珍瓷秋拍如期举行,届时,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秦老朗声道。 “诸位请继续观赏,也请大家相信秦老的眼光和诚信!”林楚生跟了一句。 秦老点点头,又向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转身离去。 秦老走后,与徐宽相熟的人迅速便围了上去。 “老徐,你唱得这是哪一出啊?” “徐老板,这段经历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到底是什么暗记?” 面对发问,徐宽微微一笑,“打击仿品,人人有责!” 唐易听了这句狗血的台词,差点没喷了。不过他心里知道,这摇铃尊没有浮现宝光,确实就是一件仿品。只是,如果连秦老都看不出的仿品,徐宽肯定也是看不出。而且,单凭徐宽的斤两,绝对不会来泛古堂挑衅。这徐宽背后,肯定有人。 想着想着,唐易的心底突然一声惊呼: “不对啊!” 试想,如果真是为了将泛古堂一军,何必要这么早喊出来?等到拍卖的时候,再质疑岂不是更好?甚至可以先拍下,未付款之前当众质疑,指出内有暗记,以此为由拒不付款,并提出砸开查看的想法,那泛古堂面临的,肯定是比现在更大的危机。 而现在就喊了出来。到时候,秦老如果以不忍心毁损重器为由,提出私藏这一重器,不再流入市场,虽然大家也会质疑确实是仿品,但泛古堂的损失和不利影响,就要比真正拍卖时指出仿品暗记要小得多! 这个徐宽背后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唐易默默走了出去,毛逐伸长了脖子在听众人的议论,居然没有注意到。 走出展厅,唐易在门口居然碰到了吕疏桐。 “好久不见,秦老呢?”唐易问道。 “秦老让我来找你,他在办公室。”吕疏桐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走进秦老的办公室,唐易发现,居然只有秦老一个人,林楚生不知道干嘛去了。唐易顺手关上了门。 “谢谢!”秦老一伸手,示意唐易坐下。 “客气了,秦老。”唐易见秦老站在窗前,也没有落座,接着便直接说道,“他们为何不等到正式拍卖再玩这一手?” “我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秦老身形不动,看着窗外,“我记得,上一次你父亲也遇到了这样的局,只不过徐宽是在幕后。” “没错,是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残片我收起来了。”唐易的眼中瞬间起了一股怒火。 “暗记是什么?”秦老转过身来。当时唐易向他和方承恪方老说起此事,都没有细问,唐易也不愿多说。但此时,这一暗记无疑已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暗记,是两个字的小篆内印,火圣!”唐易说道。 “火圣?!”秦老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古玩一行,造假自古有之,尤其是瓷器,不乏各种层次各种手段的仿品。大部分仿品,是不会做上暗记的。 做上暗记,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断然是高手无疑,第二,仿古不是为了欺世。 但是,不欺世的高手做记号,也完全可以做明记不做暗记,比如沈松岩,送给朋友,会明显做上“沈窑”的款儿。 做暗记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很难揣度,但或多或少会给人孤芳自赏的直观感觉:记号做得隐蔽,你们看不出是没本事,而我想揭开谜底,也不是没办法。 秦老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从未听说过这一路暗记,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秦老,事到关头,我就不虚与委蛇说些漂亮话儿了,这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我也不看真!”唐易沉吟片刻,抬头说道。 “噢?说说具体原因!”秦老立即接口。 “感觉不对,具体却说不出来。”唐易很无奈,他说的是实话,却没有论据,这宝光的说法,的确没法拿来用。 对于唐易的水准,秦老是认同的,其实说不出具体原因来,也在秦老意料之中,以他数十年的眼力,尚且断定真品无疑,唐易能觉得不真,已经是十分难能了。 “火圣······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秦老如此说,显然就已相信这只尊是仿品了,而且很可能里面的暗记,也是“火圣”内印。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给您说说。”唐易接着便把省博的那只汝窑莲花笔洗的事儿说了出来。 “什么!?”秦老大惊失色,这件汝窑莲花笔洗他自然看过,而唐易不仅认定不真,而且提出了“调包”的看法。 “我怀疑,这两件事儿有关联······”唐易缓缓说道,“有如此仿制水平的人,普天之下很难出现第二个,所以做出仿品汝窑笔洗的,和做出仿品摇铃尊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人!” “还有,一般来说,天才的艺术家和大匠,很难有风生水起的社会手段,因为他们往往醉心于创作,甚至性格会有些怪异。能从省博调包汝窑笔洗,又能设下如此严密的一个局,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很可能是一个大庄家。”唐易分析道。 !! 正文 第144章 谈判代表 “这个大庄家,操控的,可能是一个团队。”秦老听得频频点头。 唐易又一次让秦老惊艳了。 这个年轻小伙子,朝气蓬勃,可是分析推断能力和识人之道却又如此圆熟。一开始,秦老想的只是有人想对付泛古堂,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大庄家布的局很大,泛古堂很可能只是其中的一域。 秦老又陷入了沉思。 布下这个局,到底是为了对付他,还是针对整个泛古堂? 在预展时就闹腾起来,而不是等到正式拍卖来一记重拳,这又是因为什么? “看来,要盯住徐宽这条线了。”秦老缓缓说道。 “太奇怪了。”唐易接口道,“提前喊出摇铃尊是仿品,不仅效果不好,而且还给您留下徐宽这条线让你追查······” “谈判!” 唐易和秦老几乎是同时说出口来。 两人相视而笑。 “这个大庄家展露手段,给您威压,还真像是谈判的前奏。看来,想是有所求。”唐易道,“是什么,让他如此费尽心机?” “多半是冲着我手里的东西来的,不过我的收藏门类不少,珍品也不少,此人显然不会缺钱,到底是看中了什么呢?”秦老一时之间也琢磨不透。 “那徐宽就是他的谈判代表喽!您真打算和徐宽谈一谈?”唐易问道。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件摇铃尊是我买下的,损失钱财事小,让众人对泛古堂和我产生怀疑,是我很不愿面对的,这个人想必也算准了这一点。”秦老道。 他之所以对唐易说这么多,除了欣赏唐易的能力,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林娉婷,唐易毕竟很可能成为他的外孙女婿。 “徐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个人想必也给了徐宽极大的好处。”唐易点点头,其实他刚才也想到了林娉婷,本来还想多问一句林楚生干嘛去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关于徐宽的话。 这句话没错,但基本算是废话,秦老又岂能看不明白? “我已经让林董去查查徐宽了,要谈也得等两天。”秦老道,“虽说道理很清楚,但我始终不愿相信是我打了眼。除了一个人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还会有这样的高人。” 唐易没想到,秦老竟然无意中回答了他的想法。而秦老说的“除了一个人之外”,唐易猜测,多半就是沈松岩了。 “沈先生就在山州。”唐易也没有隐藏,“他还和我一起去看过那件汝窑笔洗。” “什么?”秦老问道,“沈松岩为什么来山州?”秦老和沈松岩虽说是故交,但因为沈松岩不愿抛头露面,加上未在一地,其实这几年一直没有见面。 “他女儿当年嫁到了山州。我告诉您这个,是在想,沈先生能不能帮上忙。”唐易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倒提醒我了。他一生痴迷瓷器,不会不想看看。”秦老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奇怪的是,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恐怕是在接外孙女放学。”唐易笑了笑,“等等吧。” 果然,过了10分钟,电话打回来了。 “秦兄,别来无恙?” “托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只是你来山州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些寒心啊。” 听秦老这么一说,唐易有些尴尬,这岂不是成了自己多嘴? “唐易告诉你的?”沈松岩果然问道。唐易和他曾经提起过秦老,他也对唐易说过,他认识秦老。而他来山州之事,除了沈岸芷,就是唐易知道了,所以他问得很直接。 “唐易就在我这里呢。是我遇上点儿麻烦,你可别怪唐易唐易多嘴。”秦老笑道。 “唐易不是个多嘴的人,想是你的麻烦不小。下午见面谈吧。”沈松岩十分干脆,不等秦老开口,直接便提出见面。 中午,秦老非要请唐易和毛逐吃饭,不仅在附近的饭店订了包间,而且给林娉婷打了电话,还叫上了吕疏桐作陪。毛逐听说吕疏桐要来,自是求之不得,唐易也不好推辞。 林娉婷一见唐易,先是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有没有见她老爸。 唐易把过程简单说了说。林娉婷听了之后, 悄声说,“这个开头还不错。加上你搞定了外公,问题不大了,加油,小伙子!” “等等,我怎么听着这像你表姐何荷的口气?”唐易眯起眼睛。 “只有这种类似局外人的鼓励才够劲!走吧,吃饭。”说着,林娉婷在前走进了包间。 “说什么悄悄话啊!”秦老见他俩进来,笑着问道。 “外公,唐易打听吕姐姐有没有对象!”林娉婷看着吕疏桐,突然笑道。这句话说得吕疏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端庄的脸上微红起来。而坐在旁边的毛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像没有吧,小吕可是泛古堂的美女,一般人可追不上啊!”秦老道,“怎么?你俩年纪轻轻,就想当月老?”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唐易看了看坐在吕疏桐旁边的毛逐,眨了眨眼。 “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啊!”毛逐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 其实,毛逐之前和吕疏桐短信微信的也聊过,只不过吕疏桐都是很平淡地回复,所以毛逐一度有使不上劲儿的感觉。现在,吕疏桐又岂能看不出唐易和林娉婷在帮毛逐,她对毛逐并没有坏印象,甚至还觉得毛逐挺幽默的,只是觉得毛逐年纪太小,而且事业未成,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秦老别开我玩笑了,我喜欢顺其自然。”吕疏桐笑了笑。 这句话,既不接受也不拒绝,毛逐也不好接口了。不过这句话起码表明了她眼下确实没有男朋友,这就说明还有机会,所以毛逐并没有太沮丧。吃饭的时候,吕疏桐也并没有刻意冷淡毛逐,毛逐的情绪很快就起来了,接连讲了几个笑话,吕疏桐几度笑出声来。 饭后,林娉婷开车回公司,顺便把毛逐送了回去。而唐易则留下等沈松岩前来。 而在沈松岩到来之前,秦老吩咐将这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暂时撤下,送到了办公室。 !! 正文 第145章 喜鹊眼神 沈松岩一进秦老的办公室,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摇铃尊。 秦老和沈松岩握手之后,并没有多说,而是用手一指:“先看看东西!” 沈松岩直接上手,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尤其是那只喜鹊,长时间审视了半天。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沈松岩放下摇铃尊,只说了这一句,而后久久不语。 “看不出任何问题来?”秦老轻声问了一句。 沈松岩的眼神几经变化,最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违背了师父的遗训!” 秦伯毓一愣。唐易却是明白了,在说起自制的那件龙泉窑石榴尊的时候,沈松岩曾经说过,自己的水平不及师兄,而现在又这么说,那么这只摇铃尊,很可能就是沈松岩的师兄所制。 “沈先生,未必是违背。这里面据说有暗记。”唐易在一旁轻声道。 “噢?什么暗记?”沈松岩面露惊讶,转而问道。 “这个不得而知,恐怕只有砸开才能确定。不过,今天在预展上叫嚣有暗记的人,之前也曾给我父亲做局,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里也做了暗记,是“火圣”二字的小篆内印。”唐易解释道。 “火圣?!”沈松岩张口,半天没有合上。 “老弟,坐下说吧。”秦老明白了几分,一边拍了拍沈松岩的肩膀,一边将一杯热茶递了上去。 “师父去世已经三十年了,我也有三十年没有见过我师兄了。”沈松岩缓缓坐下,浅啜了一口茶水,“这只摇铃尊,只有我能认出来。” 唐易和秦老均是心下暗暗吃惊,静等下文。 “这是我师兄做的。从胎到釉到画工到包浆痕迹,都是完美无缺,以假乱真也毫不为过。我之所以能认出是仿品,只因为这只喜鹊。” “我师兄的画工,本来是无懈可击的。但是我知道,他小时候被一只喜鹊惊吓过,所以画喜鹊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将眼神画得有几分凶气。我还曾经笑话过他,说他画的喜鹊眼神,有点儿像乌鸦。” 沈松岩这一说,唐易和秦老立即也盯着那只喜鹊看了起来,果然,喜鹊的眼神似有凌厉凶顽之气,不过这只是其中的气韵,需要仔细体味。从图画来看,还是一只活泼带喜的鸟儿,只不过眼神略有犀利罢了。 喜鹊,寓意美好,常常出现在传统工艺品上,如喜鹊栖于梅枝之上,谐称“喜上眉梢”,喜鹊配合山石,隐喻“时时报喜”。却不料,这一件重器的仿制端倪,居然也是出自喜鹊。 “如果这件摇铃尊上画的不是喜鹊,那你也看不出是一件仿品?”秦老问道。 “是。”沈松岩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水。 “他画的喜鹊,我不知看了多少只,所以才能一下子认出来。倘若不是这只喜鹊,恐怕我也会认定是一件真品!”沈松岩的眼神有些迷离。 “他做的暗记,真的是‘火圣’内印?”秦老又问道。 “火圣,是我师父的名号,我也只知道这一个名号,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雅号——陆火圣。我师父为人淡泊,痴迷瓷器艺术,这个名号恐怕只有我们师兄弟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暗记,而且用了师父的名号,那还不算违背师父的遗训,而且说明他还是在怀念师父的。”沈松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么说,那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也是您的师兄做的了?”唐易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道。 “如果有‘火圣’内印,那多半就是了。”沈松岩叹了一口气。 “不对啊······”唐易却突然摇摇头。 “嗯?”秦老和沈松岩一起看向唐易。 唐易分析道,“且不说徐宽是怎么得到的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钱赚得越多越好。我父亲是以两百万的价格拿下的,但是,如果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上拍,估计起拍底价也不会低于五百万,徐宽怎么能干如此吃亏的事儿?” “确实,如果以令师兄的手段,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上拍,恐怕不会有人认出来。”秦老点头道。 沈松岩思忖良久,也觉得确实有点儿蹊跷,“那玉壶春瓶的残片,你还保存着么?” “嗯,就在我店里。”唐易点点头。 “走,去看看!”沈松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唐易自然更是迫不及待,也立即站起身来。而秦老现在陷入麻烦之中,自然更不会不去。“秦兄你的车太扎眼,让马闯开车拉我们去就行。”沈松岩来时看到秦老的车就停在楼下,下楼前对秦老说道。 “好!”秦老点头答应,刚要下楼,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立即叫来了吕疏桐,吩咐将摇铃尊依旧送回预展厅。 “秦老虑事确实周密。”唐易心里赞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来到阁宝多,毛逐正在招呼两个散客,唐易将秦老和沈松岩让进了里间,并从柜子里拿出了盛放元青花玉壶春瓶残片的盒子,告诉毛逐有要事相商。毛逐心想多半是与徐宽叫嚣摇铃尊是仿品有关,点点头,“放心吧,外面有我支应着。” 进入里间,唐易打开锦盒,将一堆瓷片小心摆放到了桌上,并找出了专用放大镜和强光手电。 沈松岩先拿起了那块有“火圣”内印的瓷片,内印为阴刻,字体规整自然。仅凭这一点,一般工匠就很难做到,因为这毕竟是一件“瓶”,而不是盘或者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盘或者碗,印记就会一目了然,也就不是暗记了。 沈松岩点点头,随后又开始逐一查看瓷片,胎质,釉面,青花。最后沈松岩拿起最大的一块瓷片,使用专用放大镜审视起青花图案来。 “发色自然,晕散效果很好,结晶斑深入胎骨。”沈松岩一边看一边喃喃说道,“想不到,他用国产青料,居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秦老也拿着一片瓷片,频频点头,不过,他却话锋一转,“世上再无苏麻离青,这一件,多少还差了一点点成色!” “这一件的问题,咱们明白了。但是,他的配方,好像还能改进!”沈松岩看着秦老,眼中闪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 正文 第146章 苏麻离青 “您的意思是,这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是他的试验品?”唐易反应很快,立即就明白了沈松岩所说“这一件的问题,咱们明白了”的意思。 这一件仿品,虽然很逼真,但是如果面对顶尖专家,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所以,如果出现在大型拍卖会上,那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是在一般专家面前蒙混过关,应该很有把握。 想必,徐宽在得到这件玉壶春瓶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将目标标准了唐中峰。虽然赚的不如上拍多,但是还有可能顺势盘下唐中峰的店铺,一石二鸟,也是很大的“收获”了。毕竟,上拍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大,一旦被发下疑点,就会鸡飞蛋打。 “沈先生,这一件仿品的问题主要在哪里?”唐易接着问道,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学习机会。 “元青花和永宣青花所用的青料苏麻离青,已经失传了,所以现在的仿品,所用的一般是国产青料,通过沉淀等一系列方法改进发色和晕散效果,再烧出结晶斑,至于包浆、痕迹,那就更难不倒高手了。这一件玉壶春瓶,这些方面都无可挑剔,问题就出现在青花表层类似蛛的线条。” 沈松岩一针见血,“这种线条,需要依靠专业的放大镜来观察,其状态全靠眼力。要做出来,单纯依靠烧制技术难如登天。这一件玉壶春瓶,青花表层线条偏粗了,所以显得有点儿不自然。” “也就是说,只能依靠青料的配方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您刚才说,他的配方还能改进?”唐易追问。 “对,既然现有的配方已经能烧出线条,那么通过进一步改进,也能烧出更细更自然的线条。只怕到时候,我和秦兄也看不出端倪了!”沈松岩长叹一声。 “我明白了。这一件是一件试验品,其实本来是不应该流入市场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徐宽得到了,虽然瞒不过顶尖的个别专家,但是一般的专家高手,还是难以分清和定性的。”唐易点头道,“这正是徐宽拿来做局而非上拍的原因。” 而且,既然徐宽连续两次都搀乎了珍瓷仿品的事儿,那么即便他没有和沈松岩的师兄直接联系过,也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得加派人手盯着徐宽了。适当的时候,还真有必要谈一谈。”秦老道。 而沈松岩则有些出神,“这事情太复杂了。我师兄不仅在烧制瓷器,而且烧制的全然都是顶级重器!而且,一旦他用其他青料研制出苏麻离青的配方,元青花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若是做出元青花人物大罐这样的重器,古玩圈里,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秦老闻听此言,也是有些惆怅地轻轻敲了敲额头。 此时,唐易突然想起,河野平告诉他,要去一趟瓷都,因为据传出现了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 这会不会······ 听了唐易的叙述,沈松岩说道,“都说传世的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只有九件,但只是公开的资料。就拿‘鬼谷子下山’来说,据说当年烧制的是一套,共有四组图案,全部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除了鬼谷子下山,还有老子出关,庄子梦蝶,墨子守城。但不知为何,如今只有鬼谷子下山有传世品,其他三组图案,连残片也不曾见到。” “您的意思是,河野平所说的有元青花人物大罐出现,有可能是真品?”唐易道。 “没有见到实物,谁也不敢说是真是假,但是,有了我师兄的仿品出现,就又多了一种可能。”沈松岩说道。 “令师兄怎么称呼?”秦老此时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师兄从下和师父一起长大,是师父收养的一个孤儿,跟我师父姓,名叫陆知行。”沈松岩略略皱眉,“他既然在仿品上做了记号,哪怕是暗记,那就说明,他骨子里还是有想法的,不是想做出完完全全的仿品。” “您告诉过我,您的师兄比您小十岁,也就是现在只有五十多岁,三十年前,他只有二十多岁。这三十年来,如果不依靠他的手艺,他是怎么生活的呢?”唐易问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我师父本是瓷都人,我师兄也是他在瓷都收养的。后来我师父来了燕京,我机缘巧合拜他为师。我师父是在燕京去世的,头七之后,我师兄便没了踪影,我想,他很可能去了瓷都!”沈松岩道,“若他真想隐姓埋名,瓷都的陶瓷厂成千上万,他去做一个普通的窑工,只施展三成手艺,衣食无忧应是不难。” 秦老点点头,“看来,得两条腿走路了。一方面我派人盯着徐宽,适当的时候和他谈一谈,另一方面,这位陆师兄的下落,也得查访一下。”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省博那件汝窑笔洗,也是我师兄的手笔!”沈松岩忧心忡忡。 “如果真像您所说,他决意隐身江湖,但求安然,又怎么会连续仿制重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非······”唐易的想法是,陆知行是否被那个设想的大庄家所控制。 “此事扑朔迷离,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有个结果了!”沈松岩道,“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结果。” 的确,这件事千头万绪,都是大家的猜测,三人均是唏嘘不已。唐易却暗暗打算,等完结了捐赠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的事儿,要不要去一趟瓷都?一来,可以查访此事,二来,瓷都是承载华夏陶瓷史的重镇,也是一个巨大的古玩集散地,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的手机在此时想起,拿起一看,来电话的是匡海生。 “我们局长对此事很重视,秘密让我全权处理此事,明天上午,让沈先生来省博吧,各种检测工具我也准备好了!”匡海生声音不高,却带着兴奋。 !! 正文 第147章 莲瓣开片 “匡处长,我现在恰好和秦老在一起,你看······”唐易问着匡海生,眼睛却看向秦老。 秦老点了点头。 “真的?”匡海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虽然隐秘,如果多出秦老这样的大家来鉴定,便多了一分把握,你邀请一下秦老,我把‘专家鉴赏’的名单改成三个。” “好。”唐易点点头,“我问问,咱们再联系。” 唐易当然不用问了,他已经把事情告诉过秦老了,秦老点头也就表示他会过去。唐易的心中更多的是一分得意:能和秦老、沈先生并称为“专家”,一般人还真没这个待遇。 唐易再度和匡海生联系,敲定时间之后,秦老突然笑道,“看来,这件事,咱们三个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做局唐家的元青花玉壶春瓶,泛古堂要拍卖的摇铃尊,居然都是松岩老弟师兄的手笔;现在,又要一起去看这件汝窑笔洗,这江湖又要起风波喽。” 沈松岩也忍不住笑了,“秦兄,我们老了,今后的江湖,恐怕都是唐易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天下了!” 秦老看着唐易,“我总觉得他像一个人,好像是我少年时见过的一位前辈,但这位前辈给我的印象也很模糊。” “别,别,秦老您可要捧杀我了!”唐易连连摆手。 其实,类似的话沈松岩也说过,只不过他说的是他父亲沈重远所认识的朋友,他只是幼年时见过。不过,沈松岩幼年时,和秦伯毓少年时,倒还真能对上时间。 秦老和沈松岩相视一笑,便都不再多说什么。 约好次日去省博的时间后,秦老和沈松岩一起离去。 在车上,两人都坐在后排。沈松岩突然问道,“秦兄,你说感觉唐易像一个前辈,是否······” 说罢,沈松岩在秦老的手掌上,用手指轻轻划出了一个字。 秦老微微点头,复又在沈松岩的手掌上连续划动,写出了两个字。 两人又是相视而笑。“我看,要达到这个高度,只是时间的问题。”秦老说道。 秦老和沈松岩走后,毛逐悄声问道,“看来这件事儿麻烦大了?” 唐易想了想,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毛逐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醒悟过来之后,高升叫嚷一定要去省博看看那件汝窑笔洗。 “这件事儿本来就很隐秘,我告诉你已经有些过了,你要是去了,我估计匡处长该疯了!”唐易顿了顿,见毛逐有些不太乐意,又开口道,“过几天我准备去趟瓷都,一起去呗。” “好吧。”毛逐的脸色有所缓和。毛逐的好奇心很重,平时嘻嘻哈哈,似乎有点儿二,但实际上在大事上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也看出来了,唐易的变化匪夷所思,早已不是当年的一介书生,他的身上,已经隐隐有几分将帅之气,所以听唐易的,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天晚上,唐易很早就躺在了床上,他仔仔细细把整个过程又捋了一遍。 尤其是这件汝窑笔洗。如果真的是被调包,仿品又真的是陆知行做的,那么省博必有内应!最起码陆知行应该上手仔细看过这件笔洗,而且掌握有详细的图片和尺寸资料。而且,想把这件笔洗带出山州难度系数和危险系数都很大,所以,陆知行应该到过山州,这件事应该就发生在一年之内。 心里有事儿,唐易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来后,唐易趁老妈出去买早点的空隙,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爸。 唐中峰面色凝重,他知道这古玩圈就是江湖圈,但是大部分人只不过是在浅水区游戏,现在唐易面临的,很可能是江湖中心的惊涛骇浪。 “你考虑清楚了吗?”唐中峰问道,他看得出来,唐易卷入此事当中,并未完全被动。 “人在江湖,避无可避。”唐易突然老气横秋地说道。 “其实,在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能想到的最适合你的职业,是公务员或者教师,但是你变了,单单是鉴定古玩的眼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既然,元青花玉壶春瓶就这么巧出现在我们唐家,看来这真的就是命。”唐中峰一声叹息,随后望着唐易道: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危险也就越大,要学会保护自己。” 唐易看着唐中峰已经有些斑白的双鬓,心头热潮涌动,眼眶中有种湿润的感觉。他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爸,您多注意身体。这边毕竟还有秦老和沈先生支持,您也不要太担心。” 唐中峰拍了拍唐易的肩膀。 不一会儿,易素梅拎着豆浆油条肉包子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边摆上桌,一边嚷着趁热吃,一扭头,却发现爷儿俩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怎么了?” “没事,妈,吃饭吧!”唐易笑了笑,拎起了一根油条。唐中峰也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易素梅的神经比较大条,他本以为爷俩吵架了,见两人相安无事,一起坐在桌边吃饭,也就没有继续多问。 唐易来到省博的时候,秦老和沈松岩居然早已到了。 众人一起走进省博的鉴定室,陪同的还有省博的一个副馆长以及两名中层。这件事十分隐秘,而且如果真的是被调了包,还牵扯到内鬼的问题。所以,这次“专家鉴赏”的理由是“进一步研究宋代汝窑瓷器的开片特征”,省博方面并不知实情。 唐易和秦老、沈松岩、匡海生都像模像样地带着白手套,轮番仔细查看。随后,沈松岩又拿起专用的贴目式放大镜,无比细致地通体看了一遍。 沈松岩看完之后,放下了放大镜,朝着他们三个轻轻点了点头。 “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仪器?”匡海生问道。 “不用了,这开片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沈松岩说着,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点了点笔洗口沿的一瓣莲花。 随后,秦老、唐易、匡海生依次拿起专用放大镜看了起来,重点自然都是这莲瓣上的开片。 !! 正文 第148章 以仿攻仿 这件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上,密布着蝉翼纹一般的细小开片。汝窑瓷器,既有开片的,也有不开片的。片纹也有多种多样,比如这一件笔洗上的开片是蝉翼纹,另外还有冰裂纹,鱼子纹等等。 对于这件笔洗上的开片,匡海生自然早就知道。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去看这瓣莲花上开片的人。 但是,当他用专用放大镜审视这一瓣莲花时,却惊呆了。 在这瓣莲花的内侧和外侧,分别有一小片的釉稍微薄一点儿,而这两小片的釉的开片纹路,居然各形成了一个字,分别是“火”和“圣”! 当然,这两个开片形成的字,有点儿象形的意思,而且恰好形成一正一反两个角度。但是,仍旧不难认出确实是这两个字! 看完后,四人面面相觑。 在一旁的副馆长问道:“匡处长,有什么问题么?” “噢,没有,我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匡海生拿起显微照相机,拍了十几张照片,不露痕迹地拍下了这两个字。 四人离开省博后,找到了一处茶楼,要了一个僻静的包间。 关于师兄陆知行,沈松岩自然是不会对匡海生这样的公务人员说的,唐易却把自己家遭遇元青花玉壶春瓶做局的事儿简易说了说。 对于“火圣”这两个字的暗记,匡海生本就惊诧不已,听说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也出现暗记,更是惊呆了。 “我得先走一步,这事儿还望各位保密。我得回去向局长汇报,看来得联合警方侦破此案了。”匡海生走得很匆忙。 匡海生走后,秦老略一沉吟,“若真是警方介入,追查到最后,对令师兄恐怕很不利啊?” “我觉得不一定是坏事。我师兄既然留下暗记,说到底,就是证明自己做的是仿制艺术品,本身并不违法。违法的是拿仿品来调包的人。而且,万一我师兄是被人控制,警方如果真能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还能还他一个自由!”沈松岩分析道。 “本来就是一个事儿,只要找到了您的师兄,所有事情就都搞明白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徐宽逼问摇铃尊的事儿。”唐易接口道。 “一方面我派人调查徐宽,另一方面找时机和他谈谈。”秦老说罢,便掏出了手机,“老李啊······” 唐易不知道这个“老李”是什么人,但是他还是有些意外,因为秦老说过,已经委托林楚生调查此事,但是现在这个“老李”似乎才是抓手。 “有些事情,还是越靠谱越好。”秦老挂了电话后笑道,眼光有意无意瞥了沈松岩一眼。 唐易的心中翻起一道波澜,靠谱?这是说林楚生不靠谱?还是林楚生是个生意人,于真正的江湖事有些偏离? “秦兄,这件事还得留条后路。”沈松岩微笑说道,眼中,却闪现一丝杀机。 是的,杀机。 唐易静静地看着两位前辈,心中的凛然越来越明显。一个给人的印象是儒雅和蔼,一个留下的名声是淡泊低调,但是,真正面临事情的时候,却都让唐易产生了一种感觉。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后路······”秦老端起茶杯,唇边轻吹,却迟迟不下口。 “距离泛古堂正式秋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做一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时间上还是很富余的。”沈松岩眼中的杀机变成了一种玩味。 秦老终于不再轻吹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茶,“你要是把喜鹊眼神中的凶气变成喜气,你师兄说不定会很感谢你。” “哈哈哈哈。”两人放声大笑。 “我想过几天去一趟瓷都。”唐易待两人笑声渐止,突然认真说道。 “你不去,我也得派人去。”沈松岩仿佛在意料之中,“确定了行程之后,我找人接应你。” “沈先生,我有个问题。以您的人脉,在瓷都肯定是有不少关系的,何以之前没想过找您的师兄?”在沈松岩这样的老江湖面前,唐易放弃了拐弯抹角。 “找过,他离开的前几年我还找过,瓷都更是重点,但是一直杳无音信。毕竟,他虽然是我的师兄,却也是个独立自由的人,所以后来我就罢手了。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我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现在很可能在瓷都。当然了,预感有时候也是很不准确的。不过,现在势必要去查访一下了。”沈松岩解释道。 唐易点点头,下定决心要去一趟瓷都的同时,又忍不住问道,“沈先生,您说要同样仿制一件摇铃尊,是要回燕京么?” “外孙女的暑假学习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开学了,我在山州呆的时间不短了,本来也得回去一趟。不过,想想我费时费力去做一件摇铃尊,最终却是为了让人一下砸碎,想想真是有些跌份儿啊!”沈松岩自嘲般摇头轻笑。 “要是不砸,你也不会不落款啊!”秦老跟着笑了起来。 “沈先生,这雍正粉彩真的一个月之内就能做出来?光是胎土,怕就不好找吧?”唐易的问题又来了。 雍正粉彩的胎土,普遍坚硬洁白,结构细密,乃是上佳的高岭土。瓷都本是高岭土的产地,但是老坑口基本都已殆尽,所以现在想采集到优质的高岭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销。”沈松岩笑道,“这雍正粉彩的胎体都十分轻巧,肯定是与原料有关。原料我是不缺的,你想问的,恐怕不是我缺不缺原料,而是雍正粉彩的鉴定诀窍吧?” 唐易被沈松岩一下子点破,也不脸红,毕竟,平时哪有这样的学习机会,不乘机多问问哪能行? “修胎很关键,雍正粉彩的底足光滑滚圆,俗称‘泥鳅背’,你以后看雍正彩器,这是一个关键点。”沈松岩对唐易有着格外的好感,当即说道:“造型我就不多说了,色彩上你记住一句,‘花有露珠,蝶有茸毛’。” 简单实用,深入浅出。这就是大家和伪专家的区别,一句话就能点透很多东西。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正暗自用心,电话却来了,接起后,传来了毛逐着急的声音。 !! 正文 第149章 美女记者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有记者要采访你!”毛逐嚷道。 唐易一听,心想这捐赠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的仪式和新闻发布会过两天才举行,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去吧,现在的记者消息灵通得很,既然办了好事儿,就办得地道一些!”秦老笑道。 唐易点点头,起身告辞。秦老和沈松岩并没有走,两人对这一系列的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 唐易回到店里,发现果然有一男一女两名记者。 男的年岁略长,身材高大,穿着满是口袋的马甲,手里拿着一部尼康d3,上面是50定焦镜头,显然是个摄影记者,这是要拍人物特写的节奏。 而女记者恰好背对唐易,梳着一条干练的马尾,身材匀称。穿着紧腿牛仔裤,浅绿色条纹衬衫扎进腰中,显得十分干练。臀型圆润,不禁让唐易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我们老板回来了!”毛逐喊了一声。 女记者回过头来,唐易这才发现,这女记者不仅身材不错,长得也很不错,尤其是眉毛又黑又长,配合一双美目和高挺的鼻梁,给人的感觉很提神。这长相,失之柔和,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美。 “唐先生你好,我是山海都市报的记者许一琳。”这女记者的声音也很脆爽,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待唐易接过后,又一指高大男子,“这是我们的摄影记者戴老师。” “许记者,戴记者,你们好,不知道有何指教?”唐易微笑道,“请到里间坐吧。” “现在人不多,外面光线和背景好,在外面吧?”摄影记者建议道。 “好。那请坐。”唐易伸手将他们让到了柜台一侧的桌子旁。 许一琳坐下后,顺势从包中掏出了采访本放到了桌上,“没想到唐先生这么年轻,我们是想就你捐赠宋刻本的事儿做一个专访。” 唐易笑着问道,“捐赠仪式过两天进行,仪式后会有新闻发布会,为何要提前采访呢?” “是这样的。当天的捐赠仪式和现场发布会,我们会配发简单的消息,今天提前采访,主要是想做一个人物专访。提前采写但是不见报,等到发布会之后,配合消息,一并见报。”许一琳解释道。 唐易心想,的确,现在的传媒,电视有直播,络可以即时播报,但是报纸却要次日才能刊发,这就使得报纸必须要做出深度,做出与众不同,才能吸引读者。 既然记者来了,即便唐易不接受采访,他们也会根据在阁宝多看到的、和毛逐刚才聊过的写出报道来。唐易想了想,点头道,“那有什么问题,咱们这就开始吧?” 许一琳点点头,提笔摊开采访本,并看了一眼摄影记者。摄影记者在一旁端起了相机,开始寻找合适的角度。 一开始,许一琳问的都是一些常规问题,比如唐易的年龄,学历,收藏经历,发现宋刻本的过程,对宋刻本的认识等等,唐易虽然回答得比较简洁,但状态很放松,慢慢地,两人进入到一种聊天的状态。 聊着聊着,许一琳突然问道,“我们已经采访过韩家老太太了,她不肯多说。特别是有一个问题,要说捐赠,直接捐就是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你出两百万,搞成两人一起捐赠? 唐易一愣,心说这意思就是我沽名钓誉喽?刚才还觉得聊得很愉快,这匕首投枪一下子就来了! “老太太想完成老先生的遗愿,建一所学校,资金很是紧张,我出这两百万,比起这宋刻本的价值来,可以说远远不及,但是却足以支撑建学校的资金。所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唐易整理了下思路,慢慢说道。 “那你可以让老太太直接捐赠宋刻本,而你直接出资建学校啊!”许一琳追问道。 唐易心中登时起了几分烦躁。虽说唐易有那么一点儿为阁宝多宣传的心思,但重点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如果老太太直接捐赠,作为共同继承人的韩家子孙,势必要反对,这宋刻本根本就很难捐出去!出资买下,再完成被继承人的遗愿,这样才能避免韩家子孙的闹腾。 但是,这话如果公布于众,不利于韩家的声誉不说,还容易让一帮孙子群起而攻之,堵阁宝多的大门都有可能。 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唐易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什么无缘无故就去捐建一所学校啊? “这个问题,韩家老太太为什么不肯多说?”唐易以退为进。 “她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说多亏了你,但是不跟我具体解释,我只能再问你了。”许一琳倒也没有绕弯子。 “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说我在借机给自己和我的店打广告喽,毕竟,捐建学校的轰动效应,没有宋刻本来的大。”唐易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 许一琳也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没有真相,只有事实。”唐易收起了笑容,“如果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根据现有的这些事实报道见报,我相信,本来的正面人物专访,很可能变成一篇拷问道德的深度报道。” 许一琳一愣,他没想到唐易年纪轻轻,居然说出这样专业的话来。对于新闻来说,的确是这样,新闻报道只报道事实,而且是挑选性地报道事实,很难还原全部。所谓真相,很有可能隐藏在某一事实背后,但这一事实,却未必报道出来,最终生成的一种判定,却未必是客观的真相。 比如,一起醉酒驾车致人死亡事故,整个过程的事实有了,喝醉了酒,意识不清楚,撞死了人,被抓后以交通肇事罪论处,看起来是一篇很完整的报道。 可是,如果加上这么两个事实,结果就不一样了:这位驾驶者之前收了钱,给钱的和被撞死的人有仇。 许一琳突然感觉到,自己真是低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年轻人了。 不料,此时唐易却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准备告诉你另一个事实。” !! 正文 第150章 奇楠沉香 “什么?”许一琳不由自主地问道。 “如果老太太自己直接捐赠,是违法的。”唐易笑道。 “嗯?”许一琳被唐易绕了进去,“捐赠老先生的遗物,怎么是违法呢?” 唐易站起身来,“老先生对于自己的遗物,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只能法定继承,所谓法定继承人,可不止老太太一个。除了配偶,子女也都有继承权。”这一套,是唐易听何荷说的,转述起来还真有点儿像模像样。 许一琳不傻,一听就明白了:面对这么一大笔财富,除了老太太,其他继承人还不一定同意呢!而且唐易说的很隐晦,并没有说其他继承人阻挠捐赠,而是只点明了一个事实。 “明白了。”许一琳说道。 “不过你现在要去去采访老先生的子女,他们肯定会说很支持。”唐易重新坐下来,“还有问题么?” “还有!我听说这两卷宋刻本诗集,恰恰是倭国内阁文库缺的两卷?”许一琳问道。 唐易答道,“这个可以公开查到的,不用问我。” 对于唐易不冷不热的态度,许一琳似乎也有些不悦了。唐易回答完毕之后,她问了摄影记者一句,“齐活儿了么?戴老师?” “欧了!”摄影记者低头看着相机显示屏,按动了几下边上的按钮后说道。 “慢走!”唐易起身道。 许一琳却给了唐易一个白眼,“哪有你这样的,我们还没说走呢,这就开始轰了?” “我是怕耽误你们的时间,记者都很忙的。”唐易看着许一琳带有几分英气的俏脸上闪现白眼,多少感到几分滑稽,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年轻,真的懂古玩玉石?”许一琳接着问道。 “孔融四岁让梨,康熙八岁登基,甘罗十二岁拜相,霍去病十九岁封骠骑。”唐易噼里啪啦就来了几句,别说,还挺押韵,随后接着问道:“年龄很重要么?” 许一琳被说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有件东西,是别人送的,能不能帮忙鉴定一下?”许一琳笑问。 “男朋友送的吧?”唐易道,“这种情况我一般是不帮忙看的,一旦是假的,可真是不好收场。” 许一琳的脸微微一红,说道:“目前还是普通朋友。”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干嘛要向唐易解释得这么清楚呢?强调的这个“目前还是”,那自然就是人家在追你、可你还没答应的阶段。 眼见许一琳要请教唐易,摄影记者道,“小许,我还得赶另一个场,我看我先走吧?” 其实,东西就在许一琳包里,这次碰巧了,采访古玩店老板,她确实是想让唐易看看的。而且,摄影记者要去的另一个采访地,也不是她要去的地方,于是便简短应道,“戴老师慢走。” 虽然之前许一琳的刺激性问题让唐易的回答也有些刺激,但是唐易本身对许一琳是没有什么恶感的,记者嘛,如果问的问题都是四平八稳,这新闻也就没法做了。 而且,帮忙看样东西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唐易给许一琳倒了一杯茶,笑道,“东西拿出来欣赏一下吧。” 许一琳拉开包,将一个烟盒大小的黑褐色像是小木盒的东西拿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桌上。 唐易的眼睛不由一亮,拿起来后,用手摩挲了一阵,然后又用双手捂住片刻,最后猛然把手放开,把小盒放到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气。 毛逐看了看木盒,又看了看唐易的样子,不由笑着对许一琳说道,“你男朋友够有钱的啊!” 许一琳一愣,“有钱?他家境······一般的。” “这是上好的奇楠沉香,润如玉,香如蜜,而且是个老物件,这个盒子少说也能值几十万。”唐易一本正经。 他的确是实话实说,这一件沉香盒上出现了宝光,而且上手后脑中出现的直觉虽然只有材质和年代分析,却是宋末元初的东西。 “沉香?!”许一琳发愣的表情还没平复,又被吃惊的表情取代了,“我知道,这种木材确实很值钱,只是你确定是沉香?” “你这一句话里,就有两个错误。”唐易笑道,“第一,沉香并不是一种木材,它是某一类的香树的某一部位生成的,混了油脂和木质成分,严格来说是一种固态凝聚物。” 关于沉香的知识,一般人可能了解得不透,但是唐易毕竟出身古玩商家庭,加上这一段时间的恶补,说起来还真是头头是道。不错,沉香是“结”出来的,如沉入泥土慢慢分解称为“熟结”,如刀砍斧斫、动物齿咬的伤口渗出称为“生结”,如虫蜂蚁菌的蛀蚀称为“虫漏”。 这件沉香盒上出现的宝光,并非木性的青色,而是水性的黑色。 “第二,并不是所有的沉香都值钱,很多年数短的香树,树脂腺不足,也有很多人工培育的沉香,都是比较便宜的。”唐易看着许一琳依旧吃惊的脸继续说道,“这个沉香盒之所以值钱,首先是因为材质是奇楠沉香。” “沉香成因复杂,年数、含油量、是否活树,都影响质量和价格。所谓奇楠沉香,是沉香中的上品。据说,是因为有蜜蜂在受损的沉香树内打洞筑巢,蜜汁日积月累,渗透到树中香腺,产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真菌,从而生出了这种沉香。所以,又软,又有蜜香。” 唐易拿起盒子递给许一琳,“你摩挲几下,用手捂一捂,然后闻闻。” 许一琳照做,果然,有蜜香散发了出来,“好甜美的香气。” “如果你用密封袋捂上一两天,香气更为浓郁。”唐易道,“这上品的奇楠沉香现在一克都以万元计,所以你这盒子至少值几十万绝非信口雌黄。而且,这还是个老物件,价值恐怕要翻跟头喽。” “所以说你男朋友有钱嘛,出手够大方的!”毛逐在一旁及时补充了一句。 “可是,他送我的,主要还是盒子里面的东西。”许一琳的脸色略有尴尬。 “什么?!”毛逐惊道,“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的,那该是什么样的宝贝啊!” !! 正文 第151章 盒有何用 许一琳被毛逐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是一块老玉佩。” 唐易闻言,立即打开了盒子。这盒子打开还是很简单的,因为就是上下合盖的。 结果打开一看,是一块翡翠,弥勒挂件。按照男戴观音女戴佛的俗解,送给许一琳倒也不错。 唐易和毛逐的脸上都出现了失望的表情,主要是盒子太贵重,导致他们对盒内东西的期望值太高,结果却是一块普通的翡翠挂件,一眼货,肯定不是什么老玉佩。 而且,这挂件乍一看冰种飘绿花,水头不错,可禁不住仔细审视。 唐易眉头一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翡翠弥勒挂件,是一件b货翡翠,如果说好听一点儿,就是不是纯天然的,要是说难听一点儿,干脆用“假货”俩字更痛快。 解释b货,有个很形象的说法,英文单词bathe(冲洗)的第一个字母就是b,所以冲洗过的翡翠就叫b货。本身还是翡翠原料,但因为质地不好,里面有杂质,所以才给冲洗掉。 怎么冲洗呢?其实是用强酸浸泡,最终腐蚀溶解掉杂质。问题是,杂质没了,这被强酸腐蚀出的裂缝空隙怎么办?一般就是用真空负压法注入树脂,这树脂不是一般的材料,折射率和天然翡翠接近,所以抛光后不容易识别。 这b货翡翠且不说不值钱,戴着对人体是没有好处的。 唐易直接纳了闷儿了,用了这么牛逼的一个奇楠沉香盒子,居然里面放上一块b货翡翠,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 这简直是逼着人卖椟还珠啊! “玉佩有问题吗?”许一琳见唐易沉吟不语,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听你说玉佩,老感觉怪怪的,这是个翡翠挂件。你知道你男朋友是从哪里买的么?”唐易想了想问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商场吧。”许一琳想了想说道。 “人家既然送你了,好歹是个心意,你又何必非要鉴定呢!”唐易眼珠转了转,突然呵呵笑道。 “昨天送我的,我搁在了包里,这不是碰巧了吗!”许一琳听唐易的口气,已经猜到了几分,“好吧,我就随便戴着玩玩吧。” 唐易一声苦笑,心想这好人还真是不好当,开口道:“算了,你还是别戴了,我告诉你,这是件b货翡翠,被酸腐蚀过,又填充了树脂,戴着对人没好处。” “啊?”许一琳瞪大了眼睛。 唐易既然说开了,干脆也不再掩饰,“我就奇了怪了,你男朋友用一个这么值钱的盒子,居然装了一件b货翡翠!” “他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许一琳又辩解了一句,可能觉得有些尴尬,随后又解释道:“他可能对翡翠不懂,觉得漂亮就买了。” “那这个盒子是哪里来的呢?”唐易又拿起了盒子。 这个盒子,是一整块奇楠沉香做出来的。盒盖和主体,很可能是先把一整块奇楠沉香一分为二,然后再分别切挖雕刻而成。别看盒子只有烟盒大小,但是在宋末元初,要拿这么一块上品的奇楠沉香做成盒子,已经是很奢侈了。 奇楠沉香比较软,轻轻一刀可能就会“入木三分”,所以在切削雕刻时,可谓一刀都不能错,一刀都不能深,十分考验刀工。而这盒子,规整有型,美观精致,制作者用刀的功力可见一斑。 在盒底中央,有纵向的一条条细长的小槽,顺着沉香纹理略有加深。而在四角的其中两角,还有两个圆形的凹陷。唐易比量了一下大小,这圆形的凹陷,放戒指倒是很合适。而在四角的另一边,则是一处沿着盒壁挖成的小长方形凹陷。 难道,是个首饰盒子? 不像······ “我想起来了。他说那些首饰盒太俗气了,从家里找了个老盒子,好像是他***嫁妆,还说老玉佩就得用老盒子装。”许一琳突然说道。 “老玉佩?”唐易心说,你这男朋友真够可以的,愣是敢把一件b货翡翠说成是老玉佩,就算他不懂吧,可也不能这么自以为是啊! 其实,在这样庞大的古玩玉石爱好者群体中,像这样一知半解却爱托大爱下个定语的人,还真是不少。 唐易拿起盒子递给许一琳,“你看这个盒子像干什么用的?” 许一琳端详盒底做出的凹陷,“随便挖的吧?反正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唐易哭笑不得,真是隔行如隔山,刚才已经告诉她这奇楠沉香的珍贵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做出了这么精致的盒子,能随便挖么?不过,后面一句还是有些靠谱的,确实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因为许一琳拿了盒的主体,唐易又拿起盒盖看了起来。刚才唐易的重点都放在盒子的主体上了,没有细看盒盖。这一次,他细细审视盒盖内面,却突然发现好像隐隐竖刻着两行小字,因为盒子很老了,盒盖内面也积聚了不少油灰,所以这两行小字基本被盖住了,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注意。 唐易找来一把猪鬃刷,轻轻刷掉油灰,两行楷书小字清晰地展现出来: 衣被天下,源出黄母。 这句话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就是天下人的衣服被子,都来源于“黄母”,都是“黄母”提供的。 口气有点儿大。 这“黄母”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么一个盒子上刻上这样的字?这盒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唐易正在琢磨着,许一琳已经放下了盒子的主体,她的好奇心没有唐易这么深,既然这盒子这么贵重,翡翠又是b货,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礼物还回去,就以盒子太贵重为由,这样也不用提翡翠是b货的事儿,也不会太损伤对方的自尊心。 见许一琳放下了盒体,毛逐拿起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道:“我当是什么呢,这盒子干什么用的,你们看不出来吗?” “干什么用的?”唐易和许一琳异口同声问道。说实话,他俩真是没看出来。 !! 正文 第152章 黄母道婆 “针线盒啊!”毛逐笑道,“我奶奶就有一个针线盒,不过是铁皮的,就是个普通盒子,不像这个这么精细。你看,这中间细长的小槽是放针的,这旁边长方形的是放线的。” 唐易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可能是这针线盒现在很少有人用了。” “那这俩圆形凹陷,干什么用的呢?”许一琳却又问道。 “顶针啊!”毛逐解释道。 “什么是顶针?”许一琳这种彻头彻尾在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是顶针。 毛逐撇嘴道,“像一个宽边戒指,缝衣服的时候戴在手指上,顶针顶针,就是遇到不好穿针的地方,把针尾顶进去;还有一个解释,能顶住针尖,不被扎伤。” 唐易笑了笑,“看来,真是你朋友***嫁妆。”刚才因为许一琳解释过,所以唐易这次也把“男朋友”的“男”字去掉了。 “他肯定不知道这个盒子这么值钱·····”许一琳咬了咬嘴唇,“我得还给他。” 是啊,肯定不知道。要是懂行,怎么会用这么贵重的盒子装上一块b货翡翠送人?又怎么会用针线盒当首饰盒? 唐易将盒子还给了许一琳。心里却开始琢磨盒盖内面的八个字:衣被天下,源出黄母。 黄母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是一个人。 唐易的脑中急速地转动搜索着,黄母······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黄道婆!”唐易喊出声来。 黄道婆,宋末元初著名棉纺织家,松江府乌泥泾人。唐易刚才的脑子存事儿比较多,所以才没有从“黄母”一下子想到黄道婆。 想到是黄道婆之后,这脑子一下子就通了:“衣被天下”指的是当年的松江府纺织出的松江布!松江布供应全国,可不是衣被天下么! 所以,这八个字的正解应该是:松江布之所以衣被天下,全是因为黄道婆的功劳! 黄道婆本来就是松江府人,少年时流落崖州,生活在道观中,学会了运用制棉工具和纺织的方法。在黄道婆五十岁的时候,返回了松江府,就在乌泥泾镇,教人制棉,并推广了各种制棉机器的技术,一时之间,“乌泥泾被不胫而走,广传于大江南北”。 黄道婆因此在古代科学家之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画片秀美脱俗的“古科一”邮票四枚,将其与徐光启、李冰、贾思勰并列。 黄道婆是个高寿的人,活了八十五岁,在她去世后,松江府还建立了黄母祠。 根据这些历史信息,不难推断,这个针线盒,极有可能是松江府的人“集资”选材雕刻送给黄道婆的,因为一般的材质不足以表达对她的敬重,同时针线盒又符合她的需求。 这制盒工匠可能只是当时的一个手艺高超的民间艺人,并没有流名传世,所以唐易宝光入眼后出现的分析性信息,仅有材质和年代信息;而针线盒因为并不在古董文玩的序列,所以也没有盒子形制的具体信息。 “黄道婆?”听了唐易的喊声,毛逐和许一琳同时发声。 唐易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又对许一琳说道:“我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沉香的针线盒,没想到历经千年流转,居然在民间保存如此完好!” “嗯,我还是还给他吧,把你的分析也告诉他。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许一琳说罢,便准备告辞。 “这意思好像我长得很磕碜似的。”唐易虽然知道许一琳的意思是说他年轻,但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站起身来送客。 许一琳还没挪步,阁宝多的门便被推开了。 “老板,收东西不?”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但是打扮却十分老套,灰衬衫黑裤子,拎着一个旧皮包,头发凌乱,脸上油腻。 “可以,先看看东西吧。需要到里屋么?”唐易看了此人一眼,男子眼生贼光,唐易感到几分不爽,马上开始后悔,不该问他要不要去里屋了,应该在外间“速战速决”。 “不用,不用,这里看看就行。”男子倒是没应,顺手拉开了包。 许一琳本来都准备告辞了,刚才听了唐易的一通理论,倏忽之间就对古玩起了好奇心,便没有立即离去,也想看看男子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子从包里拿出报纸之前,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才从包里拿出报纸,拿出来之后竟然立即递给唐易,而且递得很急促,唐易只得伸手接了,心想,“这人的脑袋是不是不灵光啊?直接放桌上不就行了?本来外面就是报纸包着,还多此一举戴什么白手套?又不是直接拿东西。” 不料,唐易将报纸包裹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男子却主动将报纸层层打开了。 这更让唐易纳闷了,你自己刚才直接拿到桌上打开不就行了,何必还要过我的手?而许一琳看着包裹物件的报纸,也有些郁闷,因为露出的报头竟然是她供职的《山海都市报》,这好好的报纸,结果就被揉巴揉巴这么用了。 报纸打开,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器露了出来。 “战国青铜爵!”唐易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不过,他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爵是一种酒器,也是一种礼器。这只战国青铜爵,下有三只长足,圆腹,爵口前部有倒酒的流槽,后部有尖的尾把,口中间有立柱,腹旁还有一个小把手。造型优美,真品无疑。 “东西对,只是你这锈······”唐易提示道。 这青铜爵上的锈迹,除了密布绿色铜锈,不少地方还出现了黑褐色,还有几处地方甚至有硬结的土锈层。 “这可是真正的老东西,有锈不是正常的吗?便宜卖给你,有个几千块就行!”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锈的问题,而是你这锈似乎是生坑出来的。这样的来路,我们是不能收的!”唐易立即说道。刚才这男子的举动有些古怪,这青铜爵又是生坑的东西,还是赶紧把这人打发走了为妙! !! 正文 第153章 贩卖文物 不料,唐易话音刚落,阁宝多的门就猛地被推开了。 一高一矮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谁是老板?”为首的个子偏高的警察脸型也偏长,皮肤黧黑,眼神挺凶。他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问道。而矮个警察似乎是个跟班,在后面并不说话。 “我是老板,我姓唐。不知有何公干?” 高警察掏出了警官证,“我是山州公安局经文保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王铁。我们刚才接到举报,说你这个店贩卖出土文物!”王铁说着,目光就盯在了桌上的战国青铜爵上。 “这是这个人送到店里来兜售的,我看出是出土文物,所以拒绝了!”毕竟是面对警察,唐易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打鼓的,连忙解释道。 “看出是出土文物,为什么不报警?”王铁问道。 “我这刚看完,正在拒绝他呢,你们就进来了。”唐易解释道。 “这么巧?”王铁冷笑了一声,目光冷硬地盯上了送来青铜爵的男子。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男子的表情突然开始夸张起来,“我是要来买东西的,这件出土文物明明是他店里的,怎么能是我送来的呢?” “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毛逐大声加了起来,“我们都看着呢!许记者也在!” 王铁一听,看了一眼许一琳,“你是记者?” “对,我来采访唐先生的。”许一琳点头道,“唐先生说的没错,是这个人拎着包进来要卖东西的!” “我拎着的明明是空包!我是来买东西的,结果老板向我推荐了这件青铜器!”男子不等王铁说话,大声叫道,“他是用报纸包着拿出来的,我没碰过报纸,报纸上还有他的指纹!” 唐易心中一凉,却发现男子手上的白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了。怪不得此人的举动这么奇怪,看来是存心栽赃陷害! “麻烦你们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另外,店里留下人,我们要详细搜查!”王铁一指唐易和男子说道。此时,矮个警察已经带上了手套,并且取出物证袋,将报纸和青铜爵装了进去。 “你们没有搜查证,又不是执行逮捕或者拘留,凭什么说搜查就搜查!”此时,许一琳突然上前说道。 王铁突然笑了,转头对身边的矮个警察说道,“联系辖区派出所协助执行,同时走程序赶紧开出搜查证来!”显然,他对许一琳的记者身份有几分忌惮。不过,他的表现倒是很干净利索。 矮个警察掏出了电话开始拨打。此时,许一琳似乎有些生气,也掏出了手机,走到了店外。 “举报······”唐易心里盘算起来,这彻头彻尾是个局了,除了进来这个男子,谁知道店里要交易东西呢?况且他还特意不留下自己的指纹。 王铁似乎也有问题。就算是举报,一般人都是向派出所举报,而若是直接拨打110,警方指挥中心也是先联系就近派出所出警,再联系专门负责文物违法犯罪的经文保支队协助支援,何以直接就来了经文保支队的警察?还是个副大队长? 唐易正在想着,毛逐突然大声道,“我们店里有摄像头,证明他从包里拿出东西来,很简单!” “别胡扯了,你的摄像头在柜台那边,根本摄不到这个地方!”男子居然接了腔。 “嘿嘿,跟我玩!”毛逐笑道,“还有一个呢······” 闻听此言,王铁和男子的面色都是一惊。 毛逐说的确实是真的,店里除了柜台上方的摄像头连接电脑,还有一个无线自带内存的小摄像头,被放到了桌边花架上的一盆绿植的枝叶间,十分隐蔽。 “唉,别提了,空调上那个摄像头昨天坏了,被我拆下来扔了!”唐易突然大声打断了毛逐的话,并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什么?!”毛逐一愣,心想空调上哪来的什么摄像头?但是在王铁听来,毛逐的这一声“什么”,却是在埋怨唐易,他走到墙角的立式空调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摄像头。 王铁长出了一口气,从矮个警察手里接过了证物袋,“我先带他们回队上,你等着派出所的的支援。”又扭头对唐易和男子说道:“走吧?到队上说说。”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许一琳刚挂了电话,她上前对唐易说道:“你就跟他们去,不用担心,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我跟你说点儿事儿!”唐易将许一琳拉到一边。毕竟,现在事情没搞清楚,加上许一琳又是个记者,所以王铁并没有阻拦。 唐易悄声对许一琳说道,“你悄悄问问毛逐,你放在我们店的崇祯锦盒今天必须得拿走了。” “什么?”许一琳显然没听懂,唐易却冲她点点头,反身走向了警车。 许一琳虽然没听懂具体内容,但是也知道这是唐易想让她帮忙。她走进店里,对毛逐说道,“我的崇祯锦盒给我吧,我得走了!” 毛逐一愣。 许一琳却将眼神向店外瞥了瞥,意思自然是唐易让他这么办的。 “噢!我放保险柜了,这就拿给你!”毛逐喊了一声,然后立即把放着崇祯罪己铜香炉的锦盒拿了出来。 “店里的东西不能带出!”矮个警察突然上前说道。 “你作为一名警察,所言所行更应该合法!第一,这是我的东西,不是店里的东西;第二,搜查证出具之前,他们就是搬家你也不能阻拦!”许一琳说罢,接过锦盒,扬长而去。 矮个警察虽然面上有些气恼,最终却没有阻拦。许一琳在法理方面显然很专业,而且这记者的身份,也让他确实有点儿顾忌。 本来,这件铜香炉是一件传世品,不涉及文物违法犯罪。但是,唐易既然看明白了这是个局,这铜香炉又隐藏着秘密,所以还是先转移出去比较稳妥。 许一琳走后,毛逐心里似乎也明白了几分,他看似焦躁地起身,在店里转悠起来,最后盯着那盆绿植梳理起枝叶来,趁着矮个警察不注意,顺手将摄像头取了下来。 !! 正文 第154章 局长来了 唐易被带到了经文保支队的一间问询室,而那名男子则被带到了另外一间。经文保支队下设好几个大队,而三大队是专门负责侦破打击盗掘文物、文物贩卖走私案件的大队。 “你先好好想想。”王铁冷冷抛了一句,居然关门而去。 唐易立即上前,结果一扭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被王铁从室外反锁。 王铁出去之后,找来了两名警察,低声耳语了一阵。随后,离开了警队,直奔古玩街阁宝多。 王铁到了阁宝多的时候,派出所的两名警察已经赶到。 “搜查证需要局长签字盖章,我找了队上的人去局里了,但是局长现在不在。”矮个警察见王铁来了,低声耳语道,“对了,那个许记者带走了这里的一样东西!” “什么?那可能是涉案物品,你怎么能让他带走!”王铁怒道。 “她是记者······” 派出所的两名警察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们经文保支队这是要搞什么啊?这古玩街上的店铺都是合法经营,老板们都精得很,不要说现在假货横行,根本很难找到真正的文物,就算是有文物,谁会犯傻放在店里呢? “我看不要着急搜查了,老板不是被带走了吗?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搜查也不迟啊!”一名派出所警察对王铁说道,“我们所里任务多,人手紧,这等了这么长时间了,搜查证也下不来,王大队你看······” 王铁想了想,点头笑了笑,“有劳有劳!那行,两位先忙,有事咱们再联系!”说罢,伸手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看到派出所两名警察走了,毛逐干脆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下了,也不说话,就看着王铁和矮个警察,心想你们随意吧。 “记者怎么了?这是在办案!走,去把她带回来!”王铁这才接了矮个警察的话。说罢,竟要拔脚直接往外走。 “把谁带回来呀?”阁宝多的门再次被推开,居然又进来一名中年人,身材挺拔,面目俊朗,要是年轻点儿,还真有点儿明星范儿。这中年人穿着白衬衫和深色西裤,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跟着。 中年人进来时,和王铁迎面相向。王铁一见这个中年人,不由一个激灵,立即立正敬礼道: “胡局长!” “你是那个所队的?” 此人竟是山州市公安局局长胡长浩,而旁边三十多岁的男子则是他的秘书。 王铁认识胡长浩,胡长浩却不认识王铁。 局里光下属的支队就十几个,每个支队又都有好几个大队,而且经文保支队的办公楼又不在局里。所以胡长浩不认识王铁很正常。 胡长浩可以不认识王铁,但王铁不能不认识胡长浩。 “胡局长,我是经文保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王铁!”王铁回答道。 胡长浩却突然皱了皱眉,“你就是王铁?”说罢回头看了秘书一眼,秘书点了点头。 胡长浩出了一口粗气,脸色阴沉下来,接着问道,“你刚才说要把谁带回来?” “是这样的胡局长。”王铁把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因为涉嫌贩卖文物,所以我们想搜查一下,这不正赶上您不在局里,所以还没办下搜查证来,结果这个姓许的女记者居然涉嫌转移涉案物品!” “交易青铜器的事儿不是还没搞清楚吗?搞清楚再说,没搞清楚搜查什么?!现在就赶紧回去调查清楚!”胡长浩说罢,抬腿就要离去。 “胡局长,那这个女记者拿走的东西······”因为胡长浩没有回答被许一琳带走的东西的事儿,王铁赶紧又问了一句。要说这王铁这一次可真是犯了糊涂,这胡长浩又不是聋子,既然没回答,那态度就是不去追究了呗,结果他还非得追问。 不过,所谓关心则乱,王铁确实很关心许一琳带走了什么东西。 胡长浩看了一眼王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出门而去,而旁边的秘书则开口道:“王大队,这不该管的事儿,还是不要管了。” 王铁愣愣地看着胡长浩和秘书离去,心想这局长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穿着便装来到这家店,又莫名其妙走了! 难道这姓唐的托关系找了局长?不对啊,即便是托关系,局长只会打个电话到队里,怎么可能直接到古玩街呢?难道真是碰巧了?王铁的心里有些凌乱。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刚才王铁和胡长浩说话的时候,这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震动,但是王铁一次次用侧键拒接,这不,又响了起来! “这他妈是谁这么执着啊!”王铁骂骂咧咧掏出手机,一看来显号码,脸色立刻变了,立即按下了接听键。 “魏支队!”王铁恭敬说道。打来电话的,是经文保支队的支队长魏威。 “王铁你想搞什么!”魏威怒道,“拒接!我他妈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拒接!” 王铁身上起了冷汗,不过反应还算快,“魏支队,我在古玩街一家店铺办案,刚巧碰上胡局长来视察工作,这电话实在是没法接啊。” “什么?胡局长已经打电话给我了,自己又去了古玩街?你赶紧回来!你安排的人审的姓唐的老板吧?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篓子捅大了!”魏威依旧怒气冲冲。 “魏支队······”王铁刚要解释一句,魏威已经挂断了电话。 王铁只得招呼了一下那个矮个警察,匆匆离去。“慢走啊!”毛逐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 驾车上路,矮个警察递给王铁一根烟,“王大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个小事儿,局长和支队长都来劲了?好像还要保护这个叫唐易的?” “我也不知道。我临走的时候,交代小吴和小栾先审审这小子。”王铁喷出来一口烟圈,心事重重。 “什么?小吴和小栾?那俩小子手够黑的,这可别真闹出事儿来啊!”矮个警察惊道。 “艹,我当时怎么知道局长和支队长都会过问,不上点儿手段他能这么容易听话吗?别说了,快点儿开,赶紧回去看看!”王铁不耐烦地把刚抽了几口的烟扔出了窗外。 !! 正文 第155章 有惊无险 实际上,王铁在队上交代了小吴和小栾五分钟之后,他俩就走进了问询室,并锁上了门。 问询室既不是审讯室,也不是羁押室,所以,既没有能锁住嫌疑人的审讯椅,也没有铁门。里面有桌有椅,但是很像个办公室。 “今天正好没事儿,活动下筋骨。”小吴嘿嘿的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唐易面前。唐易刚给毛逐发完短信,顺手把手机装进了口袋。 “手机交出来!”小栾喊道。 唐易双手交叠,抱着肩膀说道,“我是来协助调查的,凭什么交手机?” 小吴嘿嘿一笑,“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但你现在就是犯罪嫌疑人!” “要是我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就是用手铐把我铐回来,而不是请回来,你们那个王大队呢?我要和他说话!”唐易虽然心里有几分慌乱,但表面上还是强作镇定。 “王大队审案子去了。”小吴突然一伸腿,踢向唐易坐的椅子,这一腿力道不小,椅子被踢飞,唐易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倒在地上,幸亏用手及时撑住了地面。 唐易刚要站起,小栾又是一脚提向唐易的胸口,一边踢一边喊道,“我靠,居然要用椅子袭警!” 唐易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这一脚,然后迅速爬起来,贴住了墙壁,“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接受询问时意图袭警!”小吴说着,竟然拿起了一根橡胶棍,恶狠狠地向唐易走去。 “哎?”小栾朝小吴使了个眼色,“头皮薄,容易出现红肿,别留痕迹!” “妈的都袭警了!管他球蛋!“小吴冲上前去,橡胶棍劈头而下。 小吴想的是,别看唐易身材高大,不过是一个古玩店的老板,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却没想到,唐易在学校里,却一直在散打俱乐部厮混,身手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唐易背靠墙壁,眼见橡胶棍当头砸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立即矮身侧躲,接着一记扫堂腿。小吴过于轻敌,不仅橡胶棍打空了,小腿也被唐易扫中,噗通一声倒地。 “哎哟!马勒戈壁!”小吴在地上骂了起来。 小栾一看也着急了,趁着唐易还半蹲在地上,飞起一脚就踹向唐易的肩膀,小栾的速度明显要比小吴快,而且唐易刚扫倒小吴,还没回过神来,眼见一脚飞来,慌忙躲避,但还是被踹中了背部,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你大爷的!”小吴从地上爬起来,从腰上抽出了电警棍,按动开关,电警棍闪动噼里啪啦的火花,向趴在地上的唐易的背部捅去。 小栾此时也拿起了橡胶棍,对着唐易当头劈下。 唐易趴在地上,眼见无法闪避,急中生智,身体猛地在地上转了半圈,双腿接连扫了出去。 眼见唐易的长腿扫来,小栾的橡胶棍是下不去了,不然非得被扫中腿部不可,急忙向后跳跃,先避开了。 而小吴手里的电警棍偏短,唐易调转了身体,他的电警棍自然不容易戳中,一下子戳到了地上。唐易顺手抄起眼前的一把椅子,直接向小吴抡了过去。 “喀拉拉!”小吴迅速躲开,椅子砸到了桌子上。 小吴和小栾审讯时,嫌疑人一般都是吓得抖抖索索,不要说还手了,还口都没有,遭遇唐易这样的不肯吃亏的主儿,还真是第一次。 “办挺他!”小吴一咬牙,朝小栾使了个眼色。 “坏了,摄像头没关!”小栾惊叫一声,看了看屋顶一角的摄像头。 “到时候删了就是!”小吴是真的恼了,十分暴躁地说道,随后竟然又掏出了一瓶警用喷雾。而小栾一看小吴红了眼,心想这视频反正在自己队上,事后删除不是什么难事,便抓紧了橡胶棍,叫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唐易暗叫不妙,虽然自己会两下子,但面对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还带着武器,这顿皮肉之苦看来是难免了! “邦邦邦!”问询室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谁呀?”小吴暂时停手,问了一句。唐易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躲向一边,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一只椅背。 “妈的,这小子运气不错。”小栾看着唐易又控制了一把椅子,心想要制服他又有点儿麻烦了。 “问询室锁什么门!开门!”门外传来了威严的声音。 小吴和小栾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即把手里的警械收好,小吴又拿起一本问询记录放到了桌上,小栾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去开门。 “你俩在干什么!!!”一个身穿白色警用衬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肩章上,是橄榄枝衬托的一颗星花。 虽然只是三级警监,但是唐易也知道,要想升级警监,可不是像肩章一道杠两道杠的警司、警督一样,靠年限就能升警衔,这是要处级实职一定年限才能挂警监衔的!所以,这个人必然是个领导! 唐易反应够快,还没等小吴和小栾开口,就大喊道:“他们刑讯逼供!” 而小吴和小栾看着这个中年人,本来就有些腿软了,唐易这一喊,更是一哆嗦,齐齐喊了一声: “魏支队!” 来人正是经文保支队的支队长魏威! 魏威没有理会小吴和小栾,上前几步,看着唐易仍旧把持椅背的手,说道:“你就是唐易唐老板?” 唐易点了点头。 “不要紧张,先坐下!”魏威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伸手示意唐易坐下。唐易一看局面,知道基本不会有危险了,说了一声“谢谢”,便拉动椅子坐下了。 而小吴和小栾仍旧站着,不敢乱动。 “王铁呢!”魏威转头,脸色又严峻起来,冲着小吴小栾怒道,“你们俩没参与办案,谁让你们问询的?!” “都是王大队安排的,王大队去现场了。”小吴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为王铁圆话,直接说道。 魏威当即掏出手机给王铁打了电话,王铁就是在阁宝多里接到的电话,然后和矮个警察匆匆返回。 看到王铁离开后,毛逐悄悄锁了店门,打上了一辆车,车上,他拿着许一琳留下的名片,拨出了号码。 !! 正文 第156章 什么来头 矮个警察驾车,风驰电掣,很快回到了支队大楼。 王铁一边噔噔蹬上楼一边心想,唐易即便没有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估计也是鼻青脸肿了,这让支队长魏威看到,确实不太好解释,好在不是自己下手,实在不行还得推到小吴和小栾身上,就说自己只是让他俩帮忙先代审一下。 结果走到问询室门前,却发现门关着,小吴和小栾正站在门口一边,小吴还在自己揉着屁股。 “这小子居然敢还手!”小吴见了王铁,低声说道。 “支队长在里面?”王铁悄声问道。 “嗯。” “你俩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去和支队长解释!”王铁道。 小吴和小栾一愣。小吴心想:你解释?你要是把屎浆子都抹我俩身上咋办?能走我们早走了,还用一直在门口等着吗? “我们也想走啊,支队长不让,让我们在门口等着。”小吴转了一下眼珠说道。其实,魏威对他俩说的是办公室待命,他俩却来了个门口待命。 王铁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想好在问询室的门隔音很好,便敲了两下门。 “进来!”魏威在房内喊道。 “魏支队!”王铁进门后顺手把门关上了,又立即立正喊道。 此时,魏威和唐易正坐在桌边,两人面前还各有一杯茶,唐易的脸上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伤痕。王铁正在琢磨,魏威侧身说道,“你也坐吧!” 王铁选了个距离两人较远的位置坐下了。 “小唐啊,我看确实是误会,至于刑讯逼供,也有点儿夸张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内部督察部门一定严肃调查处理!”魏威对唐易微笑道。 “好吧,魏支队,至于被举报贩卖文物的事儿,我这里既有许记者这个人证,还有实时录像。这个送青铜器来的,是故意栽赃陷害。”唐易喝了一口茶水,严肃说道。 “这个你放心,许记者我们已经联系过了,她等到你们店里的店员把摄像头带给她,她随后就会过来。所以还得请你稍等片刻,等到证人证据齐了,做完笔录签字后才能走。”魏威解释道。 “好,该走的程序我一定配合。”唐易一听这话,知道毛逐和许一琳已经联系过了,这铜香炉许一琳也多半帮忙收好了。 同时,唐易心中暗想,这铜香炉今后是不能在店里搁了,这个局,除了要摆自己一道,主要目的很可能是借搜查之名攫取铜香炉。这送来青铜爵的男子和王铁,恐怕都是帮凶。 本来,唐易很可能受上一顿皮肉之苦,然后起码被扣留48小时,而店里也可能被搜查。结果没想到,正因为许一琳在店里,竟然峰回路转,不仅转移了铜香炉,而且支队长魏威居然亲自过问了此事。 不过唐易心里也有些纳闷儿,虽然许一琳是个记者,但是能量也不可能这么大,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快。 唐易此时还不知道,何止是支队长,局长都已经到过了阁宝多! 最倒霉的就是王铁,见了局长的铁青脸色,回头又被支队长骂。 此时王铁看着唐易,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同时也有几分惊惧,这唐易背后,究竟有什么人物在撑腰?那个女记者虽然可能帮忙,但是局长亲自到店里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铁就这么在一边坐着,魏威既没有让他走,也没有问他话,只是时不时和唐易聊上一句,唐易已经恢复到放松状态,喝着茶水静静等待。 “这活儿干的!”王铁在心里兀自骂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接到举报”去查案而已,大不了宣布唐易没事儿,放他走就是了,从程序上看,自己没有违法违纪,出不了什么事! “没想到还真有另一个摄像头!”王铁想起唐易打断毛逐的话,声东击西说空调上有摄像头,心里不禁又是一惊:这小子难道看出来我是去“办事”的? 王铁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门被直接打开了。 竟然是胡长浩和许一琳一起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支队的领导。 “胡局长!”魏威和王铁立即站起身来。唐易一看,也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吧。”胡长浩伸手压了压,“许记者是人证,监控录像也带来了,抓紧做好笔录让唐先生先走。”说罢,胡长浩居然几步上前,握住了唐易的手,“小唐啊,感谢你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的警员有什么工作不当和失误,也欢迎你随时反映!” 胡长浩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王铁一眼。 接下来,这高效快速的作风简直发挥到了极致,很快唐易和许一琳就做完了笔录。王铁自然得老老实实全程办理。虽说唐易同意不再追究,但是小吴和小栾仍旧被督察部门的人请到办公室问话去了。 临别时,许一琳对胡长浩说道,“麻烦您了,胡叔叔。” “你这丫头,有困难尽管找我!”胡长浩笑道。 看着唐易和许一琳离去,胡长浩和魏威回到了魏威的支队长办公室。魏威关好门,给胡长浩递上一支烟,然后打火点燃,待胡长浩吸了一口之后才说道,“胡局,这事儿从程序上来看,王铁并没有错。” 别看魏威当着王铁的面儿挺凶,但真遇上事儿,还是挺护犊子的。 “我知道。不过老魏啊,最近关于王铁的投诉可是不少啊,而且督察支队上周刚汇总了一份材料给我,有点有面。今天,他又闹了这么一出,究竟是什么目的还不好说啊!他是你的兵,关键时刻,要学会丢车保帅。”胡长浩颇具深意地看了魏威一眼。 魏威略一沉吟,“我明白。对了胡局,这个许记者到底是什么来头?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胡长浩惊奇地看了魏威一眼,“老魏啊,你是太过于醉心业务了,她是谁你真不知道?莫说这个叫唐易的真的没事儿,就是有事儿,我们也得慎重办理啊!” “她是姓许,言午许?”魏威问后见胡长浩点了点头,突然恍然大悟,伸手向上指了指,“千金?” !! 正文 第157章 狼狈为奸 “没错。”胡长浩点点头,“好了,我先回去了。” 魏威起身相送,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王铁业务能力挺强,但对钱财看得太重,现在果然要出事了,本来要给他扶正的事儿,还是缓一缓吧。 而王铁忙完所有的事儿,已经是下午了,他甚至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也没有在队上多耽搁,完事后立即出了支队。 他到了一家饭店。 在一僻静的包间里,他先吃了个半饱,才对坐在包间的另一个人说道,“送青铜器那小子我亲自做的笔录,他反应还行,基本按照我提供的思路说的:捡到一个青铜器,到阁宝多咨询,准备如果不是文物就卖了,是文物就上交。现在没事了,已经放走了!” “看来又是白忙活一场,不过这个你还得收着。”此人面黄发稀,浓眉鼠目,不是徐宽又是谁! 徐宽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推到了王铁面前。 王铁一笑,也没有打开,直接就塞进了包里,随后说道,“你背后那个大老板不是有的是钱吗?弄个铜香炉还用这么费劲?直接花钱收了不就行了?” “唐易这小子咬住了就不松口,好东西进了他嘴里,很难夺出来。这个大老板我也是刚搭上线,这个办法是我自己想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女记者!她到底什么来路?”徐宽叹道。 “什么来路我还不知道,不过想必不是记者这么简单,局长为了她跑了一趟古玩街,又跑了一趟支队。这个唐易有这么一棵大树背靠着,以后想对付还真不容易。”王铁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小子和他老爹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事儿先缓一缓吧,我还要办另一件大事儿,从泛古堂嘴里拔下一颗牙来!”徐宽点了一根烟,徐徐突出烟雾,眼神凶狠中透出几分得意。 “泛古堂?”王铁却放下酒杯,惊道:“秦伯毓可是老江湖,不仅财大气粗,黑的白的可都吃得开,你惹上他,小心死无全尸!” 徐宽一声冷笑,“我偏不信这个邪!这个局大老板早就搭好了,我只是临时客串。不过,有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就只遇上一次!我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大钱搂回家!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这样的朋友嘛!” “哈哈哈哈。”王铁突然笑了起来,“老徐,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嗯?”徐宽看了王铁一眼。 “贪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要是连财都不贪了,那才是真正没有人性了!”王铁拊掌。 徐宽也笑了起来,“铁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此时,吃饱了的王铁,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老徐你够意思,我也给你个发财的机会。上周查扣了五件东西,我只上报了三件。剩下的两件,我一直放在我家的地下室里,你去看看,开个价拿走吧,成交了再给钱。” 徐宽眼睛一亮,“你查扣的东西,那肯定是真品无疑了,价儿好说,大家发财嘛!”徐宽给王铁又倒满杯,而后又给自己倒上,“来,走一个!” 王铁又是一饮而尽,徐宽却只是小抿一口。 “老徐,没劲了啊,干了干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尿酸有点儿高,可不能多喝。” “你喝了,我再告诉你个消息!”王铁夹了块海蜇皮,嘴里咯吱作响,笑眯眯地看着徐宽。 徐宽看了看王铁,“好!”说罢将杯中酒干了。 “其实你不干我也会告诉你,咱俩谁跟谁啊!”王铁大笑起来,仿佛忘了刚受的窝囊气,接着便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省博那件汝窑莲花笔洗么?好像出问题了,省厅马上要成立专案组,调查此事。” “什么?!”徐宽神色一凛,“出什么问题了,消息可靠么?” “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得保密。听说真的被人调了包,现在里面是一件仿品。消息绝对可靠,上午文物局的一把亲自去的省厅。听说那仿品牛逼的很,来了燕京的专家才识破!”王铁神秘兮兮地说道。 “卧槽,那件笔洗可是价值上亿的东西!要是放到国际大型拍卖会上,能拍多高还不好说呢!”徐宽瞪大了一对小眼,“你消息够灵通的啊,今天你不是一直在办案么?这么隐秘的消息都知道?” “这么值钱?!”王铁被震得都没有回答徐宽的问题,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各有各的道儿,这年头儿想发财消息不灵通哪行?” “艹,这事儿你就是知道了也发不了财。我劝你假装不知道就行了,此事非同小可,这可是国宝级的文物,小心祸事上身。”徐宽又给两人倒上了酒,自己端杯浅啜了起来。 徐宽劝王铁假装不知道,可自己心里早就翻腾起来了:这一件摇铃尊做得那是出神入化,连我都看不出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件汝窑笔洗也出现了,不知道这两件仿品是不是一个人做的······ “行了,别琢磨了!走吧,去我家地下室,看看那两件东西。”王铁打了个饱嗝,兀自起身说道。 而此时,唐易和许一琳正在一处单元楼的地下室里。 “谢谢!”唐易用一个大书包装起内有铜香炉的锦盒,对许一琳说道。 “多大点儿事儿,你不是还帮我鉴定了盒子和翡翠嘛!”许一琳道,“走吧,上去坐坐,请你喝杯咖啡。”原来,这是许一琳家的地下室。 “这不太合适吧。”唐易笑笑。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和爸妈一起住,这是我自己的房子!”许一琳一边锁上地下室的门,一边说道。 “呃,你一个人住,就更不合适了。”唐易道,“不如我请你出去喝咖啡吧!” 许一琳看着唐易,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的道德品质真的不低哦!主要是我真有件东西想让你帮忙看看,这一件可能是真古董!” “那好吧。”唐易一听,这个就不好推辞了,毕竟人家刚帮了自己的忙,再说看个东西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 !! 正文 第158章 刀名绣春 “这个也是你朋友送的?”一边上楼,唐易一边问许一琳。 许一琳笑道,“他就送过一件,结果还是假货。” “噢,他可能真是不懂,你也别太介意。”唐易想,这哥们追女孩子好容易送件礼物,结果被自己认定为假货,可千万别砸了,这岂不是成了自己的责任了,所以赶紧圆了一句。 “其实我就是心软,本来不该收的,但是不收我又怕他心里难过,就是普通朋友也可以送礼物的,你说是吧?” “也就是说你不喜欢他喽,东西收不收无所谓,感情的事儿最好不要勉强。” “你年纪不大,好像很有感悟嘛!”许一琳说着,已经到了门前,她打开了房门,却又扭头对唐易说道,“这东西也不能要了,让你一说,太贵重了。” 这事儿唐易没法表态,笑了笑跟着进了门。 进门后唐易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从装修到家具到布置,都是典型的少女幻言风格,沙发上还坐着一只大笨熊布偶。他不由心想,女人就是女人,这许一琳一副干练白领的样子,家里却还是充满了小萝莉的气息。 “随便坐,我去煮咖啡!”许一琳说道。 “我说,我真的回去有事儿,还是赶紧看了东西走吧。”唐易将大书包放下,伸手拦住了许一琳。和一个单身美女独处一室,他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那好吧!”许一琳拉开客厅五斗橱的最下面的一个大抽屉,抱了一个大盒子出来。本来唐易以为许一琳也就是拿些首饰佩饰之类的小玩意,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大盒子。 这是个枣木盒子。所谓的大,只是相对唐易之前的想象而言,盒子长约60厘米,宽约15厘米,倒是不厚,只有10厘米,否则抽屉里也放不下了。 枣木盒子泛着油润的光泽,不是这两年新做的,但是唐易凝神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这盒子相对于里面的东西来说,肯定是后配的! 因为盒子上,浮动起一层白色的宝光! 这里面,那就应当是金属器物。 许一琳将盒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竟然是一把刀! 确切的说,是一把缩小了比例的刀。因为刀长不过半米,宽也只有五六公分。此刀厚背直身,刀尖斜锐,颇有几分汉刀的风采,但是整个刀头却又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弧度,细赏颇为优美。 刀为镔铁所制,不过吞口和刀柄造型雅致,而且鎏金错银,装饰华丽。不知炼刀时加入过什么特殊材料,整把刀不仅毫无锈迹,而且闪动着特殊的光芒。 更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此刀更像是一把真刀的缩小模型,但是,刃口却十分锋利! “明末礼器,实出宫廷,刀名绣春······”唐易脑中源源涌出的直觉让他不由一震,立即想起了崇祯罪己铜香炉炉盖上内刻的铭文,其中就有“镔刀铜炉”这四个字。 年代对,材质也对,而且一把刀竟然也是礼器!所以,能吻合的点很多。 运气不会这么好吧?这包里就是铜香炉,结果直接把镔刀“引”出来了? 不过,这把刀虽然做得颇具煌煌贵气,上面却并没有任何铭文,虽然能确定是明末之物,但是是否是炉盖铭文上所谓的镔刀却无从考证。 而且,单从这把刀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办法能破解铜香炉所生烟雾的秘密。 “看来,是我想得有点儿多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唐易心里轻轻叹了一句。 “怎么样?这把刀算是古董吧?”许一琳见唐易看的出了神,在一边轻推了一下唐易的胳膊。 “这是明末宫廷的礼器,用在礼仪、出行、祭祀等一些场合。确实是个古董,而且保存得十分完好。”唐易回过神来,不由自主握住刀柄,轻轻一挥,寒光凛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绣春刀!” “什么?绣春刀?绣春刀不是锦衣卫用的吗?绣春刀!?还有飞鱼服!”许一琳似乎有点儿兴奋了。 唐易却哭笑不得,对于一个学历史的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精通明清历史的人来说,看某些影视剧的时候别扭得很,比如有的以明代为背景的影视剧上,刀的制式却有明显的清代腰刀的特征,而且还带着现代技术的影子,哪里像明代的官刀? “飞鱼服确实是有的。而且我敢说,飞鱼服简直是华夏古代史上最帅的打架专用官服!”唐易笑着说道,“这可比纳粹军装牛逼。飞鱼服之所以叫飞鱼服,是因为补色就是飞鱼。” “这官服上绣一条鱼是什么意思?”许一琳不由问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鱼,龙头鱼身,还带有双翼,故称飞鱼,看起来就挺横。现在很多人纹身纹一条龙啥的,可比这飞鱼逊色多了。”唐易解释道。 “那绣春刀呢?为什么叫绣春刀?”许一琳接着问道。 “真正的绣春刀并没有出土的实物可以佐证,你这把虽然有点儿模型的意思,不过也算是开了个先例了!” 唐易想了想说道:“根据《大明会典》的记载,说是文武大臣随驾,就可能赐绣春刀。再就是说锦衣卫如果级别够高,如果护驾祭祀,也会赐绣春刀。我估计,因为这是官刀,而且很是华丽,如同绣品,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那锦衣卫执行公务,会不会也用?”许一琳起了浓厚的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 “这个,我倒没看过相关的史料。不过,虽然锦衣卫真正动刀子的机会没有那么多,但是从这把刀上也能看出来,开刃了,要是纯粹的礼器,也不用开刃。”唐易分析道。 “奇怪了,这把刀竟然没有刀鞘!”许一琳也拿起了刀,盯着说道。 “如果真是祭祀用刀,特别是表明后人心迹什么的,没有刀鞘也说得通。”唐易越说,越觉得这就是那把所谓的“镔刀”,但是眼下,他最大的疑问就是: “许记者,你一个姑娘家家,这把刀究竟是哪里来的?” !! 正文 第159章 镔刀铜炉 许一琳笑道,“看来真是件古董,我当时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看上去很新,竟然有几百年历史了。这来历,是有些故事呢。” 唐易解释了几句,“古玩这东西,有时候看着锃明瓦亮杠杠新,但却是老东西,有时候感觉残破老旧,其实刚做没几天。这把刀应该出自宫廷,而且传承有序,所以保存如此完好也属正常。” “还真让你说对了,送给我这把刀的人,专门收藏青铜器。”许一琳便简单介绍了下得到这把刀的过程。 原来,一年前山海都市报搞了一个文化魅力华夏行的活动,许一琳去西陕省的省会长安市采访,认识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是西陕省博物馆的特邀顾问,也是青铜器的收藏大家。 采访过程中,老先生听说许一琳是山海省人,便说起一件事儿来。 老先生老家不在长安,是西陕省的一个偏远小县。年轻的时候,正逢战乱,当时他唯一的妹妹远嫁到了山海省。当时兵荒马乱,通讯又极其落后,所以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过,一直杳无音信。 后来老先生又到了长安市定居,老家的亲戚也都去世的去世,离开的离开。老先生听说许一琳是在山海都市报工作,所以请她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妹妹。 许一琳回到山海省之后,把这个事情写成了一篇报道,与西陕晚报联动,发起了寻人线索大征集。结果,老先生的妹妹不仅健在,而且就在山州市,兄妹两人相隔数十年后终于再次相见。 兄妹抱头痛哭,场面感人至深,一组报道完美收官。许一琳还因为这组报道获了一个山海省新闻奖。 老先生做人做得地道,来山州与妹妹见面的时候,还给许一琳带来了礼物。 不用说,就是这把绣春刀。 不过,老先生的主攻方向是青铜器,所以对于此物的认知也比较模糊,他能判定是明末的官刀,而且十分漂亮,所以觉得送给许一琳这样的美女记者很合适。 许一琳一开始坚决推辞,但是老先生坚决要送,而且差点儿翻脸,无奈之下,许一琳只得接受了这份礼物。因为不懂,所以也就一直搁着。 “这老先生没说这把刀是怎么得来的?”唐易问道。 许一琳道,“我跟他相互推挡了一阵,他还真说了,他说这把刀是他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粤省出差的时候买的。当时只花了十几块钱。” “当时十几块钱不少了,猪肉才几毛钱一斤。”唐易点点头,心想,装着铜香炉炉盖的机关盒子也是从粤省来的,看来真说不定和南明永历帝有关。 镔刀铜炉······ “我说,许记者,这把刀能不能借给我研究几天?”唐易思忖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想要?送给你算了!”许一琳道,“说实话,我留着也没用,宝刀赠与英雄嘛!” 唐易活动了下肩膀,“得了吧,我还英雄呢,要不是你背后帮忙,我差点儿就被人揍成狗熊了!” 许一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心眼儿不少啊,还在那盆绿植里装了一个摄像头,而且还觉得那个王铁来者不善,硬是没有暴露!” “这里边可不光是王铁的事儿,道道多了。”唐易指了指那个大书包,“这里面的铜香炉,恐怕是被人盯上了。” 许一琳看着唐易,似乎有些吃惊,但是想了想,并没有进一步询问,而是说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咱们年纪差不多,你也别总叫我许记者,叫我一琳就行。这把刀我留着真是没用,你也不用客气。” “好吧。”唐易笑了笑,“这样吧,我先拿回去研究一下,研究完了再说,你看行吗?” “行,随你。” 许一琳痛快应道。 “那什么,我真得走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唐易起身道。 “我正好得回趟报社,要过古玩街,不绕路,我开车送你吧。”许一琳说罢,径直向门口走去。 唐易一看,许一琳不像客气,也就没有推辞。一边下楼,他一边心想,自己大学时就把驾照拿到了,没辆车还真不方便,看来得计划着买辆车了。 上车前,唐易将大书包和枣木盒子放进了后备厢。这下子,镔刀铜炉居然聚首了,虽然唐易还没有把握确定,这镔刀是否就是炉盖铭文所指的“镔刀”? 许一琳的车是一辆红色马六,算是很大众的一款车型,不过车牌号却是山a666yl,俩字母显然是许一琳名字的缩写,能拍上三个六,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听她叫局长叫胡叔叔,想必关系不浅。”唐易暗道。 许一琳开车快到古玩街的时候,执意要走一条小路,这样能在古玩街东口路边停车,唐易连喊“不用麻烦了”,但还是没有拦住许一琳。 就在驶出这条小路口的时候,许一琳正在扭头和唐易说话,突然车前传来了“哎哟”一声! 撞人了? 而且听声音,似乎是个老人的声音! 许一琳暗叫,要真是撞了老人,那可就麻烦大了,立即停车。 车前,有一个老大爷正斜躺在地上,看样子得有70多岁了,头发花白,黑干条瘦,脸上皱纹纵横。此时,老大爷正准备坐起来。 “老人家,没事吧?”唐易迅速从车上下来,上前搀扶起了老人。许一琳速度没有唐易快,但也很快走到了老大爷跟前,“您慢慢活动下身体试试,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老人的衣服很旧,但是却很干净,“没事儿。”老大爷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轻轻蹭了一下,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 “您真的没事?”许一琳又问了一句。 “我一把年纪了,能有多大事儿?就是归西了,也差不了几年。”老大爷嘿嘿干笑,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听起来却很不舒服。 见老人走了两步,身体也活动自如,许一琳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老大爷,“这样,要是有事,您打电话联系我!” 老人接过名片,却看也没看,弯腰俯身拿起了地上的一个老款的帆布包,伴随着轻微的哗啦声,“我是没事,但这东西,有大事!” !! 正文 第160章 臣郎世宁 “听声音,是瓷器?”唐易凑过头去。 “是瓷器,但不是普通的瓷器!这一件,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我正要去古玩街卖了呢!”老大爷拉开帆布包,扯给唐易和许一琳看了看。 唐易笼统扫了一眼,确实有几块碎瓷片,看样子,原来应该是个盘子,不过看的匆忙,没看清是粉彩还是珐琅彩。不过,要真是官窑,无论粉彩还是珐琅彩,可都便宜不了! 而许一琳自是不懂,直接问道,“大爷,这能值多少钱啊?” 听许一琳提到钱,老大爷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狯之色,“这可是乾隆官窑的珐琅彩盘子啊!要不是我家老婆子得了重病,这都祖传多少代了,我怎么舍得卖!“ 唐易登时吃了一惊,紧忙探头想再看看,老大爷却将帆布包抓紧了。 “卧槽!这要真的是乾隆珐琅彩,这可麻烦大了,不光是钱的事儿,这毁掉人家的祖传重器,这责任······” 不过,唐易极力又回想了一下,似乎不太对,便又对老大爷说道:“不对啊,大爷,我刚才看了一眼,确实是个摔碎的盘子不假,但珐琅彩多是宫廷之物,器型小巧,有这么大个儿的吗?” 老大爷一愣,转而挥了挥手,“那啥,我也分不清,但是,上次有专家看了的,说是珐琅彩,还说怎么也得值一百万!” 听到这个价钱,许一琳差点儿吓了一跳,“这么贵?” “他们还说,这只是底价,如果上了拍卖会,说不定能拍出两百万。”老大爷的眼中出现一丝得意。 此时,唐易的表情却变得很平稳,他微微一笑说道,“大爷,只要东西对,该出多少钱,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给您。不过,这么值钱的东西,即便是打碎了,您也总得让我看看吧?” 老大爷哼了一声,点点头,把帆布包递给了唐易。 唐易打开了帆布包,将几片瓷片都拿了出来,小碎渣子就不管了。这几块瓷片在路边的地面上,果然就拼出了一个盘子的形状。 这盘子的直径有二十多厘米,盘中画着鸟雀,菊花,喇叭花和点缀的景物。这下子唐易看明白了,这是件粉彩盘,不过却具有浓重的珐琅彩艺术风格。而盘底,还有“乾隆御制”的青花方印。 就在盘中画面的空白处,一共有三处胭脂水彩钤印,其中一个大的,是椭圆形的阳文:乾隆御赏之宝。另外两印是上下两个小方印,上面方印为阴文:臣郎,下面方印为阳文:世宁。 臣郎世宁! 如果从表面看,乾隆御制粉彩花鸟盘,原画为大名鼎鼎的郎世宁所绘!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粉彩器上会有浓重的珐琅彩风格了,郎世宁画的嘛,本来就有很多西洋技法,而烧制的时候也会特别考虑。 只是,这可能吗? 唐易一声冷笑。 其实,就从老大爷说这盘子是珐琅彩,值一百万两百万的时候,唐易基本上就猜测这是件假货了。要真是乾隆官窑珐琅彩,一百万两百万哪里能拿得下来?这可是上千万乃至上亿的东西! 即便不是珐琅彩二十粉彩,一百万两百万也拿不下来。不过,对于普通老百姓老说,一百万两百万已经是很惊人的价格了。 现在,唐易看过这些瓷片之后,根本就不需要凭借是否有宝光,靠着自身鉴定水平,就能断定这是一件现代仿品,而且是水平很一般的仿品。 这时候唐易突然明白了,合着许一琳开车不仅没有撞着这个老大爷,而且恐怕帆布包里的盘子,也是老大爷自己倒地时顺手摔碎的! 原来是碰瓷的! 碰的还真是瓷! 唐易简单梳理了一下,心想这碰瓷的想必盘算过,先说是乾隆珐琅彩,如果被识破,就可以再说是粉彩。如果又被识破,还可以再退一步,说是民国仿的,也能值上三万两万的。估摸着,如果自己说是粉彩,这老大爷就会顺坡下了。 “大爷,这明明是粉彩,不是珐琅彩啊!”唐易指着瓷片说道。 “对,对,好像也有人说是粉彩,但是不管是珐琅彩还是粉彩,都是乾隆官窑的东西,一百万是值的!”老大爷见唐易琢磨了半天,果然顺坡下了。 “呵呵。”唐易笑道,“您说是祖传的?是从哪一代传的呢?” “当然是从清朝开始啊,我家祖上在乾隆爷的时候,可是当过道台!我说,姑娘,这可是你开的车,你让这小伙子出来说,不会是想赖账吧?”老大爷似乎有点儿着急了。 “大爷,您别着急。事情总得先弄明白不是?”许一琳自然也不傻,如此回应道。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些围观的人上来了,其中有一个又黑又壮的板寸头走上前来,“没伤着人算你们运气好,这人家的东西碎了,这还不想赔了?!” 而旁边有几个老娘们也开始指指戳戳,大意就是老大爷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说假话,现在这年轻人不懂礼貌,吊鬼耍皮之类的。 “这老大爷明明就是碰瓷的,拿着三十五十的东西愣说一百万!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就能骗人?”唐易高声说道。 老大爷一听唐易说的话,突然一下子捂住心脏部位,喊着:“你······”然后慢慢坐倒在了路边。 “你他妈凭什么说人家的东西是假的?老人家都被你气得心脏病都犯了!”这时,板寸头恶狠狠地指着唐易的鼻子骂道。 唐易这算是明白了,这老大爷不仅是碰瓷的,而且是个老手,假装犯病这一招用得很熟练,而且这个板寸头很显然和他是一伙的! 唐易朝许一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打电话报警,但是许一琳的电话在车上,于是立即返身走向车。“不能让她跑了!”板寸头喊道,随即带着几个围观的人把车围住了。 唐易一看情势不好,立即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110,一边迅速走到许一琳身边,然后才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不准打电话,还想找打手来吗!”板寸头叫了一声,冲上前去,伸手就要抢夺唐易手中的电话。 !! 正文 第161章 隔墙有耳 唐易侧身躲过,板寸头没有得手,居然挥起拳头,砸向唐易的脑门。 说实话,这一拳是带着点儿犹豫的,所谓做贼心虚,大抵如此,所以速度就慢了一些,被唐易轻松闪过。不过,唐易可就没这么仁慈了,他左手虽然拿着手机,但是右手一拳就打在板寸头的下巴上,饶是板寸头又黑又壮,但是仍旧被打了个趔趄。 “打人啦!”这时,人群里又冲出一个长发小青年,手里竟然拎着一根木棍,直奔张扬而来! 看来,老大爷,板寸头,长发小青年,应该就是骗子三人组了。长发小青年可能是个“暗灯”。 “住手!谁报的警?”此时,两名警察却突然出现在了人群中。一名警察脸膛偏黄,一名警察脸膛偏白。 张扬心想,我这拨了电话,还没说话呢,怎么警察来的这么快?警察问后,人群中也没有人吭气。 想来,应该是一发生争执,就有好心人报警了,而现在自然也不愿意站出来,这不是明着得罪骗子三人组嘛! 一看警察来了,长发小青年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钻进了人堆,并把棍子扔到了一边,然后悄悄向外围移动,看样子随时准备离开。 “警察同志,他撞坏了老大爷的东西,还打人!”板寸头捂着脸说道。 黄脸膛警察年纪偏大,表情严肃,他看了看捂着脸的板寸头,随后又对唐易说道,“是你动手打的人?” “我这是正当防卫,是他先动手的。还有,这是他的同伙,两人联合碰瓷!”唐易指了指已经站直了身体的老大爷说道。 “什么正当防卫,警察同志,那个女的开车,撞碎了我祖传的宝贝,这小伙儿和她一起的,蛮不讲理。这位大兄弟,是看不过帮我说话,还被他打了!”老大爷伶牙俐齿,哪里还有半点儿心脏病发作的影子? “就是,这两个小年轻欺负老人,抓他们!”人群中一个老娘们也喊道。 “行了!你们俩,你们俩,跟我们到派出所一趟!”黄脸膛警察一指唐易和许一琳,又一指老大爷和板寸头,威严地说道。这两个警察就是附近古玩街派出所的民警,他们让许一琳把车先开到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好在派出所不远,四人很快跟着两名警察到了派出所。两名警察将四人安排进了调解室。 其实,黄脸膛警察的经验还是有的,他看唐易文质彬彬,而许一琳也挺有气质,而老大爷虽然打扮干净朴素,但是满目贼光,板寸头更是像一个社会混子,所以心里一盘算,基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只不过,虽然明白,却没有证据,而且人家的东西确实碎了,所以,他才安排他们进了调解室。 大致问了几句之后,黄脸膛警察也有些不耐烦了,两边的说法不仅背道而驰,而且根本都不想接受调解。唐易认定老大爷和板寸头是碰瓷的骗子,自己是正当防卫,而老大爷和板寸头,则认定唐易不仅撞坏了自己的祖传宝贝,还出手打人! “这样吧,我看你俩也不差钱儿,人家的东西确实也打碎了。你们赔偿点儿钱,就算了,如何?”黄脸膛最后说道,这就有点儿和稀泥的意思了。 “他们是骗子!应该依法处理,凭什么让我们赔偿?”唐易被问了半天,口干舌燥,已经有些恼火了。 黄脸膛警察“梆梆”敲了两下桌子,“哎,哎!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叫骗子?这事儿还没查清楚呢,而且你确实动手了,现在我给你们按照纠纷调解算是照顾你,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许一琳在边上悄悄扯了一下唐易,而后说道,“警官,你为什么不看看东西呢,一堆瓷片他就说乾隆官窑,不是骗子又是什么?”许一琳现在对唐易的鉴定能力一百个放心,而这又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于是便立即点了出来。 “嗯?”黄脸膛一听,微微一愣,随后便将帆布包里的瓷片都拿了出来,慢慢摆到了桌上。在一旁做笔录的白脸膛警察也跟着看了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知道胡说八道,这是我家祖传的,怎么能是假的?”老大爷说道。 黄脸膛警察此时已经把碎瓷片摆成了一个盘子的形状,他也看着唐易,“是啊,挺漂亮一个盘子,你怎么说是假的?”其实,别看是古玩街派出所的民警,黄脸膛也是个外行,他看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所以只能问唐易了。 就在这个时候,调解室里的众人却没有发现“隔墙有耳”。一名穿着浅色衬衣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口一侧的隐蔽处,仿佛在侧耳倾听。旁边的“跟班”面相老成,刚要开口,却被中年男子一伸手,阻止了他说话。 “别看你年纪大,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唐易瞪了老大爷一眼,面色冷峻地站了起来,拿起了一片瓷片。 “你说这是乾隆官窑,一开始说是珐琅彩,后来我纠正你说是粉彩,你也同意了。乾隆官窑的粉彩,你知道值多少钱吗?一百万你都敢喊,一百万你连这块瓷片也买不到!”唐易掂了掂手中的瓷片。 “乾隆官窑粉彩,一个独有的特征就是,器物口部和底部都施松石绿釉,而且非常浅淡,釉面有点儿像稀粥起的一层皮,纹片细碎。你看看你这件,的釉面,这纯粹就是‘铁皮’!颜色深,而且纹片很不自然!” 听了唐易的话,老大爷暗暗叫苦,当时他听唐易说是粉彩而非珐琅彩,就觉得此人不是外行,现在一针见血,根本无从反驳。 不过,能吃骗子这碗饭,老大爷反应倒快,“就算不是乾隆官窑,我们家祖传的,也得是民国仿品,几万块总是值的!” “你们家不是乾隆时候干过道台么?怎么又从民国开始祖传了?”唐易一声冷笑。 “民国的东西不能祖传吗?你打碎我的东西,怎么还有理了?”老大爷眼珠转了几下,又开始转移矛盾了。 !! 正文 第162章 微服私访 “好,既然你死不悔改,我就给你个明白的!”唐易确实是气坏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本来,面对一个老人,即便是骗子,他也还是有三分礼让的。但是面对这个老大爷,唐易更加明白了,这世上,恶人奸人是不分年龄的,而且同为恶人,年纪越大,往往害人更深。 “就算是民国仿的,确实可能仿得不精致,也确实有可能值几万块。但是,你这件,口沿和底部的做旧痕迹很明显,但是盘内的画片却没有做旧,贼光闪闪!要是民国的物件,根本不会有这种贼光!” 唐易将带着画片的一块瓷片举到老大爷眼前,“知道为什么画片没敢做旧吗?因为这件仿品的胎过于轻薄,粉彩烧制的时间又不够,一做旧,就花了!” “郎世宁!郎世宁是英国人你知道吗?”唐易又指着盘中的钤印,直盯着老大爷问道。 “知道,知道······”老大爷的气势彻底被压制住了,竟有些结巴。 “知道什么?还知道!郎世宁根本就不是英国人,而是意大利人!他是康雍乾三朝的宫廷画师,你拿了个画成这样的盘子,还弄上‘臣郎世宁’的钤印。拜托,郎世宁要是知道,能气得从墓地里爬出来找你!” “你这盘子,批发价五十块钱一个。你之前要是好好说说,本来我可以赔给你五十块钱。但是现在,你等着警官依法处理吧!” 这下子,老大爷和板寸头直接懵了,尤其是板寸头,方寸都有些乱了,冷汗“刷”就下来了。 只见板寸头“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最后,他竟然转头对老大爷说道:“尼玛啊,真他妈会挑人啊!” 老大爷心里更是烦得不行。碰瓷之前,他早就暗中观察过了,谁知道这俩小年轻,居然有一个这么专业!而板寸头这句气急败坏的话,这尼玛不是相当于自己说自己是骗子嘛?! 黄脸膛警察一听,得,这小子真有两下子!看来,做完笔录真得让人走了。正待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拍巴掌的声音。 身穿浅色衬衣的中年男子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跟班”在身后远远跟着。 “爸?您怎么来了?”许一琳见了中年男子,立即起身说道。 “本来我还以为你在采访呢,没想到你和这个古玩专家朋友被讹上了。”中年男子笑道。 而黄脸膛警察和白脸膛警察,看着中年男子,总觉得有点儿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是,中年男子身后面相老成的“跟班”,黄脸膛警察肯定认识啊,这是他们古玩街派出所的所长于大成! “于所,这位······”黄脸膛见中年男子仪表不凡,不由小心问道。 “今天是咱们省社区便民服务新举措推行的第一天,许厅长微服私访,刚好转到咱们所了,我在办事大厅碰到了······”于大成在一旁解释道。与其说是解释给黄脸膛听,倒不如说是解释给许厅长听:不是早有准备,确实是偶遇啊。 许厅长?黄脸膛警察这才想起来,这中年男子居然就是山海省公安厅厅长许崇宝!怪不得老觉得这么面熟,但是一下子却又没反应过来。这厅长和派出所民警,确实差得层级太多。 黄脸膛暗暗吃惊,“幸亏刚才的调解没什么问题,而且光听这小子说了!不然还真是麻烦了,早就听说这厅长清正廉洁,而且喜欢便装到一线检查服务窗口和执法现场,没想到今天让我给碰上了!” 而且,这许厅长还是其中一个当事人的爸爸! “小伙子很厉害啊,看来,这盘子想翻身是不可能了!”许崇宝笑着说道。而老大爷和板寸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也跟着笑了笑,虽然表情有些尴尬。 “笑什么笑!你俩涉嫌诈骗,跟我到审讯室!”黄脸膛警察喝道!而后又对许崇宝说道,“许厅长,您随便转,我得先忙工作了。” “好!”许崇宝点点头,转头向所长于大成说道:“这个办案的同志怎么称呼啊?办案很有策略嘛,充分发挥了当事人的自我澄清能力。” 带人走向审讯室的黄脸膛,也听到了这句问话,他心中暗暗得意。既然,厅长注重工作实效,所以在他面前就不需要溜须拍马,直接表现出积极的办案态度,自然就留下印象了。所以,自己刚才的一句“我得先忙工作了”可谓说在了点子上。 “既然,不关这位小唐的事儿,那么就让人家早点儿走吧,别耽误人家的事儿。”许崇宝看了看于大成,而后笑道:“于所,我这可不是因为我女儿啊,这都是偶然碰上了,而且刚才你也听到了,确实是俩碰瓷的,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小唐是个专家!” “那是。”于大成笑着点点头,对白脸膛警察说道,“抓紧按程序让这两位市民签字走人。” 此时,许崇宝又笑了笑,看了一眼许一琳,手指头轻轻虚空点了两下,便转身走出了调解室。许一琳则在许崇宝背后做了个鬼脸。 和许一琳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唐易忍不住说道,“怪不得连山州市公安局的局长都直接到了现场,敢情你是省厅厅长的千金啊!” “嘘!”许一琳食指放到了嘴边,“千万不要声张,我不是为了救你嘛,才找了胡叔叔。” “这事儿,确实得感谢你。今天又借给我绣春刀研究。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唐易笑道。 “好啊!那我先走了!” 唐易从后备箱拿出大书包和枣木盒子,许一琳上了车。两人就此分别。 唐易先拿着东西回到了阁宝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肯定是要把东西最后放回家里的,但是总得先回阁宝多见见毛逐。 见到唐易回来了,毛逐直接提前关了店门,俩人在屋里就聊上了。关于这件事儿,他俩相互通了通气之后,都把怀疑的重点放到了徐宽身上。 “最近徐宽动作很多啊,这老小子背后肯定有什么人!”毛逐分析道,“会不会是那个倭国浪人?” !! 正文 第163章 鸟食罐儿 “这个可不好说。不过,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徐宽背后的人是河野平。”唐易皱紧了眉头,“这个倭国人心机深沉,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且我总觉得,他跑到华夏来,根本目的和他的老祖宗一样,是抢东西来了!” “河野平一直想拿到崇祯罪己铜香炉。今天发生的事儿,这一招暗度陈仓,差点儿就得手了,幸亏你运气好,碰上了美女记者,而且还是厅长的千金!”毛逐接口道。 “徐宽还去搅和泛古堂,莫非这雍正粉彩摇铃尊也是河野平做的局?那省博的汝窑笔洗,岂不是······也可能是他搞的?”唐易隐隐觉得,河野平背后的东京史料馆,很可能有极大的野心,而在华夏,也很可能不只在一个地方布局。 “这件事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是想不通的。我向来认为,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要想。慢慢来,冷不伶仃想一下,说不定哪天就通了!”毛逐拍拍唐易的肩膀,转移话题道:“我说,你这个枣木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你不说我还忘了!”唐易打开枣木盒子,将绣春刀拿了出来,把许一琳获刀的经过也说了一下。 “看不出什么地方能隐藏秘密啊。看来,那铭文上说的‘镔刀铜炉’,也未必就是这一把。”毛逐反复参研,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不过,这厮拿着刀耍了几下,又突然说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说罢,毛逐突然对唐易眨了眨眼,“我看,你得弄把宝剑来,刀剑互砍,当啷一声,里面就掉出秘密来了!说不定是葵花宝典!” “拉倒吧。现在什么科技水平了,想破开一把刀还不容易?你这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要是破开之后啥都没有,这几百年的东西就这么毁了!”唐易其实也有几分动心,这句话看似是对毛逐说,其实也是为了劝说自己。 当天,两人很早就离开了阁宝多。唐易将镔刀铜炉带回了家。 当晚,唐易一手拿刀,一手托炉,越看越觉得这刀身里面有东西,他甚至产生了找人“开刀”的冲动。但是,总不能为了一个猜测“开刀”吧 ?况且,这刀现在还不是自己的。 纠结。 纠结中,唐易压抑住冲动,最终将绣春刀和罪己铜香炉收了起来,就塞进了放棉被的衣橱里。别说,不翻腾还真看不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易很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后,心里存着事儿,踱步向古玩街走去。 古玩街上,除了林立的店铺,西侧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早晨有不少人在此溜达,也有零零散散的摆摊的。唐易从家里步行到了古玩街西侧的公园。 唐易踱步到一个摊位,蹲下看了起来。摊主兀自拿着手机玩着,招呼了唐易一声便不再说话。唐易心想,这生意做的,真自在!看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刚一转身,唐易的胳膊甩动,感觉手拨拉到一些样东西。 “哎哟!”传来一位老人的叫声。 “不会又是碰瓷的吧?”唐易迅速转身的同时,脑子里却如此想到。 结果回过神来,却发现是一个打扮朴素的老者,长得沧桑却慈眉善目,正在护着手里的鸟笼。所幸唐易只是拨拉了一下,并没有把鸟笼碰到地上。 “实在不好意思,老人家,没有碰坏吧?”唐易立即道歉。 “没事儿,蹭了一下而已。”老者声音洪亮。 唐易这才观察起老人手中的鸟笼,这鸟笼做得挺精致,框架用的是金镶玉竹,里面的横杆也是鸡翅木的,一只羽毛丰泽的八哥正在笼中亮骚。 唐易伸手在笼外撩拨了一下,八哥尖声叫道:“帅哥早上好!” 八哥尖叫之后,低头啄食。此时,唐易的目光,突然被鸟笼里的鸟食罐儿给吸引住了。 这个鸟食罐儿形如竹节,长不到10厘米,直径大约5厘米。“竹节”横卧,上方两个圆口,一个盛放小米等鸟食,另一个则可以盛放轻水。罐体白地,绘制青花灵芝纹。两侧也有花卉图案,在突起的地方施了青花料,有一种蓝地白花的效果,十分雅致。 宝光浮现,直觉又生。 “老先生,您这鸟笼不错啊!”唐易笑着说道。 “要说这鸟笼,用料好,工艺也讲究。我们家就是做鸟笼的,我儿子就在那边摆摊呢!”老者一指公园的一处路边。 “那您手上这个鸟笼卖吗?还有这八哥!”唐易一听,敢情老者家里是做鸟笼的! “八哥可不能卖。这鸟笼倒无所谓。不过,这鸟笼我用了十几年了,你干嘛不要新的,反而想买旧的?”老者有几分不解。 “您这不是一整套嘛,有鸟笼,有鸟食罐儿。我给您说实话,我就是在古玩街上开店的,到时候我直接买只鸟儿放进去就行了,东西都不用添了。”唐易想了想之后说道。 “小伙子,你要真想买,我到那边换个新鸟笼就是了。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有问题,这鸟笼是鸟笼,鸟食罐儿是鸟食罐儿。想买鸟食罐儿 也可以,但是得单买。”老者缓缓说道。 唐易愣了下,合着人家知道这鸟食罐儿是好东西啊!得,问问价儿吧,“老人家,那这鸟食罐儿怎么卖?” 老者笑了笑,伸出了一个巴掌。 唐易寻思着,这卖鸟笼的也来上这一手了,您这一巴掌,到底是多少啊? 当然了,这鸟食罐儿的价值唐易是清楚的,可不是小来小区的东西。但是,既然还价儿,那就得从低口儿来,唐易定了定神,问道:“五千?” “什么?”老者似乎十分吃惊,“小伙子,这个鸟食罐儿,你可看清楚了?” 唐易微微有些脸红,但心里却想,我肯定看清楚了,青花发色纯正,又有典型的橘皮釉特征,这么个小东西,胎体厚重,制作细致,无论选料、样式、画工无一不精,只不过没有题款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有题款,还能轮到我吗?”唐易如此想着,便又嘿嘿一笑,“既然您是行家,那您开个价儿吧?” !! 正文 第164章 够败家的 老者刚要开口,突然又生生憋住了嘴,看着唐易,问道,“你是开古玩店的?” “是啊,老人家。”唐易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心里却在想,这老者如此问法,想必是要大开口了。对于唐易这种只“热衷”捡漏的人来说,要价太高,那感觉可就大打折扣了。 其实,唐易真是高估这个老者了,老者的这个鸟笼是十几年前自己做的,所以肯定选上好的材料。这个鸟食罐,是他二三十年前,花十块钱从一家杂货店买的,当时放在另一个鸟笼里,做了新鸟笼之后,又放到了新鸟笼里,一直保存得比较完好。 当然了,二三十年前,十块钱也不是小数。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二三十年前,他哪能捡到这样的漏儿?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一开始他伸出一个巴掌,本意是想报五百块钱的! 却不料,唐易开口就报了五千,直接把他惊了,所以才问唐易是不是看清楚了。而唐易乍一听,还以为老者也是个懂行的,所以又让他开价儿。 老者见唐易的大方劲儿,又一听唐易是开古玩店的,这贪心的念头接着就起来了。其实不是唐易大方,这鸟食罐儿开五千,那已经是个天大的漏儿。 不过,老者可不懂,毕竟只是个小小的鸟食罐儿罢了,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我伸出一个巴掌,意思是五万······” 见老者报出五万的价儿,唐易明白了,原来他不懂行啊! 唐易用手蹭了蹭鼻子,似乎在琢磨着,并没有一口应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老人家,这鸟食罐儿确实是个老东西,而且也很漂亮,但是没款没识的,五万也太贵了!” 其实,五万完全在唐易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唐易若是一口应承了,老者若是再变相加价就不好了。 老者根本不知道这个鸟食罐儿能值多少钱,只是见唐易开口就是五千,所以才报出了五万。报出五万的时候,他是有些心虚的,虽然他也知道古玩行讨价还价不是一般得离谱,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卖鸟笼的。他卖东西的时候,能给人打个报价的八折就不错了。 “那你说,最多能出多少?”老者盯着唐易说道。 “大早上的,图个吉利,八千块,鸟笼一块儿给我了!行就行,不行我真不能再加了。”唐易说罢,微微挪动了一只脚。 “一万块拿走!”老者喊道。 唐易转身就走,心想就算万一老者不喊他,走出几米回来再给一万也不迟。 果然,唐易刚走了两步,老者就喊住了他,“行了行了,八千给你了!” 大清早晨出门,唐易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钱,好在古玩街上的自动柜员机不少,唐易直接取了钱,回到鸟笼摊前递给了老者。老者喜滋滋地数好了钱,然后找了个新鸟笼,对好笼门,把八哥赶到了新鸟笼里,直接把带着鸟食罐的旧鸟笼给了唐易。 这个鸟笼子用料和做工都不错,说实话是能值个一千两千的。但是,老者摆摊卖鸟笼的儿子,一看老爹刷刷刷点了整整八千块,看得眼睛都直了。 唐易没着急走,在摊前拎着鸟笼,慢慢解开绑在鸟食罐上的铁丝,准备把鸟食罐儿取下来。这时,老者的儿子却迫不及待问道:“他花八千块买了这个鸟笼子?” “嗯。”红通通的票子到手,老者也有些得意,“还有鸟食罐儿呢,买了一套!这鸟食罐儿是个老东西。” “再老不就是个瓷罐子,您不是说当年十······” “闭嘴,你懂什么!”老者的儿子还没说完,老者就打断了他的话,毕竟,唐易还没走呢! 唐易此时已经取下了鸟食罐儿,一只手把玩着,用手指感触着青花的凹凸感,另一只手拎着鸟笼子,慢慢转过身去。 “这年轻人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够败家的。”老者此时也忍不住用只有他儿子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傻逼啊!”老者的儿子没忍住,声音稍微大了点儿。 唐易依稀听到了,但没听清楚是什么话,不由得脚步暂停,抬头间,却发现前面来了一个熟人。 冯青山。古玩街朗润轩的老板冯青山。 拍卖巨阙古剑时和余鸿光较劲的冯青山,当时说唐易“贪得无厌”的冯青山。 虽然有这么点儿过节,但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在一条街上刨食,唐易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冯老板,早啊!遛弯哪?” 冯青山见了唐易,虽然有点儿别扭,但也是笑着说,“早啊,小唐。我刚看中了一对百灵,来买个鸟笼,今儿取了去。”说罢一直鸟笼摊子,“他家的鸟笼不错!” 唐易点点头,正待离去,冯青山的目光却盯住了唐易手上的东西,“怎么,你也养鸟?哎,又淘换到宝贝了?” 唐易笑了笑,把手中的鸟食罐儿摊在掌心上,给冯青山亮了亮。 冯青山瞅了几眼之后,眼神变得凝重,“我能上手吗?” 唐易点点头,同行间相互欣赏,不是什么大事儿。冯青山小心翼翼拿起鸟食罐儿,仔细看了起来。这玩古的人,不少都有个习惯,喜欢一边看一边念叨。 冯青山也是如此,喃喃说道:“釉面肥润,青花深入胎骨,真是苏麻离青啊。”说罢抬头看了唐易一眼。 “宣德青花竹节鸟食罐儿。”唐易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这明代的永乐和宣德青花,最牛逼之处就是和元青花一样,青料采用的是苏麻离青。而就鸟食罐儿而言,宣德年间颇为有名,别看东西小,工艺却一点儿都不含糊,精美至极。 “这也就是没款,要是有款,可了不得。”冯青山叹道。 “要是有款儿,我也不能捡漏儿啊!”唐易凑近冯青山,附耳说道。 “捡漏?你不会花十万八万的就拿下了吧?”冯青山不知道这鸟食罐就是从鸟笼老者手里买的,他还以为唐易只从这里买了个鸟笼,所以声音大了些。 !! 正文 第165章 冰释前嫌 冯青山话音刚落,就听“扑棱”一声,身后老者手中的新鸟笼子掉在了地上。 笼子里的八哥扑棱着翅膀,似乎有些不悦地现学现卖:“傻逼啊!” 这句话正是老者的儿子刚才说的,而老者的儿子此时也听到了冯青山的话,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合着自己才是傻逼啊? 唐易没想到冯青山来了这么一句,而且声音这么大。说实话,别看这鸟食罐一个巴掌就能攥住了,但若是上拍,价格过百万那可是很轻松的事儿。冯青山听说唐易捡漏儿,说十万八万也很正常,但是却把那卖鸟笼的爷俩惊着了。 “哎哟,我的老爷子!”唐易心里暗暗叫苦,许是见到好东西有些激动,可也不能这么大声啊!唐易连忙就把冯青山拉到一边。 “你别走!”卖鸟笼的老者的儿子在唐易身后叫道。 “怎么?”唐易回头。 “你······”老者的儿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开始,唐易和冯青山距离他们两三米,只是低声说话,他只看他两人对着这个鸟食罐指指戳戳,并没听清说什么,唯一听清的,就是冯青山说的“十万八万”,这显然就是指这个鸟食罐儿了。 老者也反应过来,仿佛有些失态,突然喊道,“这东西真值十万八万?” 冯青山这才明白,敢情这漏儿是从这里捡的啊。冯青山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规矩还是懂的,心想这可是犯了忌讳,坏了同行的事儿啊! 唐易握紧了鸟食罐,对老者说道,“实际值多少不重要,在你眼里,连八千都不值,否则你这八哥怎么会喊‘傻逼’呢?” 此时,冯青山却悄悄在腰间抹了一把,走到了老者面前,“你这个鸟食罐儿已经卖了,值多少钱我们怎么会当面议论呢,我们说的是这个,说着,便抬起手,掌心里多了一块白润的玉佩。 原来,他刚才在腰间偷偷一抹,是把挂着的玉佩取了下来。 唐易感激地看了冯青山一眼,他没有想到冯青山居然如此出力帮忙。而老者和儿子半信半疑,却又没有什么理由拦住唐易,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你有事先走吧,我还得买个鸟笼子。”冯青山对唐易挥了挥手,又对老者说道,“你卖过八千的鸟笼子吗?不少了,别胡思乱想了,赚钱,除了靠运气,最主要的还是实力!” 唐易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而老者的儿子似乎还不甘心,接着跟了上去。 唐易听到脚步声,霍然转身,突然高声叫道:“要么把八千块钱给我,鸟食罐和鸟笼子还给你们!要么,不要再纠缠我!抓紧定!” 这一下,不仅老者和儿子愣住了,连冯青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唐易居然说出这种话,要是他们真的换回去,这唐易可是一下子少赚一大笔啊! 其实,唐易打的就是心理战,要想摆脱纠缠,只能有效地表明态度,否则这爷俩甚至还有可能去店里闹。 本来,老者和儿子就不懂,半信半疑,冯青山又拿出玉佩扰乱视听,所以唐易索性赌一把,赌输了,大不了就当没捡着这个便宜! 果然,老者和儿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老者甚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冯青山。 冯青山叹了口气,“决定权在你们手上,我先买个鸟笼子。” 当冯青山拿着买好的鸟笼子要走的时候,这爷俩也没下定决心。唐易直接说道,“算了!这东西买得真是郁闷,我替你们决定,把钱给我吧,我不卖了,八千块钱干点儿什么不好,我天天下馆子,一个月也够了!” “别啊,都买了······”老者的儿子见唐易走上前来,却又嗫嚅道。 “你走吧,小伙子,既然买了,就这样吧。”老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指着冯青山又说道,“这位说的对,赚钱要靠实力,我们不认识这东西,已经赚了不少了。” 后面这句话,一听就不硬气,说的宽心话。 唐易终于点点头,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去。冯青山也不作声。两人一起走出了公园。 “不好意思啊,小唐,差点儿坏了你的事儿。”走到古玩街上,距离公园很远了,冯青山才说道。 “冯老板说哪里话,您又不是有意的,而且今天还多亏您帮忙呢!”唐易笑道。 “唉,人老啦。脑子反应有些慢了,我该想到就可能是他那里捡的漏儿。”冯青山笑了笑,“不如这样,你这不是空着个鸟笼子吗?我定好了一对百灵,送你一只!” “冯老板您太客气了,我都说了没事!”唐易连连摆手。 “其实上一次拍卖的事儿,我一直挺不好意思,最后我也看出来了,你虽然年轻,但不是个贪财的人,我那句话,说得有点儿过了。”冯青山又提起了旧事儿,面有愧色。 当然,冯青山道歉,并不纯粹是因为愧疚,更重要的,就像他说的,是实力。实力,才是基础,有实力,才值得他道歉。 阁宝多新开张时,展示的四件宝贝,就足以证明了唐易的实力,而今天,唐易捡漏宣德青花鸟食罐儿,也是实力的体现。 “冯老板,您是前辈,您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过去的事儿咱不提了,但以后,晚辈还得请您多多指教啊!”唐易站定,很是谦恭地说道。 不管唐易的话有没有作秀作假的成分,但这么漂漂亮亮说出来,冯青山听了那是十分受用。 两人冰释前嫌,冯青山看起来也很高兴,“就这么说定了!两只百灵,我必须送你一只!过会儿我去取了,给你送过来!” 唐易一看,要是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人了,年轻人,尊老爱幼的美德还是要秉承的嘛!便点点头,“好吧,冯老板,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可有一点,我必须去取,怎么能让您再跑一趟呢?” 冯青山点点头,“那好吧,一个小时后,到我店里。说实话,你虽然年轻,但是眼力却很毒啊,我正好有样东西让你帮着掌掌眼!” !! 正文 第166章 子辰双刀 唐易一听,先是琢磨了一下。这有东西看,是自己吃不准,真的想让自己掌眼?还是有好东西炫耀下? 又见冯青山的表情很纯粹,唐易便不再多想,而且人家说了送鸟在先,也是不好推辞的,“好,我回店放下东西,回头过去找您!”唐易应道。 回到阁宝多,收好了鸟食罐儿,唐易又从店里找了两个陶瓷的小水盂工艺品,安到了鸟笼里。 刚收拾妥当,毛逐就来了,“嚯,你这暴发户的节奏啊,都开始玩鸟了!手上戴着骨戒,再拎着鸟笼子,得嘞,我把这对我这对狮子头核桃再给你,齐活儿了!” 毛逐开着玩笑走到鸟笼旁边,“唐贝勒手中三件宝,扳指核桃笼中鸟啊!” “滚粗!”唐易笑骂道,“我又弄了件好东西,就你这个态度,你觉得还能一起好好玩耍吗?” “卧槽!”毛逐笑着去仔细看了看鸟笼子,“这鸟笼没什么特别啊,玉竹,鸡翅木,哎,这俩水盂,你还是从店里拿的吧?” 正说着,唐易已经拿出了鸟食罐,摊开了掌心。 毛逐虽然达不到一眼看出苏麻离青的功夫,但是他也知道,这“竹节”,是宣德青花鸟食罐的经典器型,加上唐易已经提前说了,有好东西,立即就明白了。 毛逐一把拿起鸟食罐儿,啧啧赞叹了一会儿,却突然来了个大转折:“看来,这东西是可以出手的。” 唐易没太在意毛逐的大转折,而且点了点头:“嗯,咱们也不能老是不回笼资金啊!一会儿你支应着,我得去趟冯青山的朗润轩,他真要送我一只鸟儿。” “哎?你这是要远交近攻?联合冯青山,办挺徐宽?”毛逐叫道。 “你这联想能力,不去大数字写小说真是屈才了!”唐易便把获得鸟食罐儿和遇到冯青山的经过给毛逐说了一遍,毛逐这才明白。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过了一个小时了,唐易便出了阁宝多,向朗润轩走去。走的时候,自然带上了鸟笼子。 朗润轩距离阁宝多大约百十米,唐易进店的时候,冯青山正逗一对百灵逗得欢。一见唐易来了,二话不说,拿过鸟笼子,就把笼门对上了,把一只百灵赶进唐易的鸟笼之后。方才对店里的小伙计说,“沏茶,沏那刚送来的西湖龙井,里屋伺候着。” 冯青山已经七十岁了,做派有点儿像旧时的铺子老板。就连朗润轩的布置,也格外古香古色。 进屋之后,冯青山支走了倒茶的小伙计,笑着说对唐易说道:“小唐,不瞒你说,我一把年纪了,见过的宝贝也不算少了,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金属器,尤其是兵器,所以当时很想拍下那把巨阙,可惜啊!” 说罢,冯青山亲自给唐易倒了一杯茶。 都这时候了,唐易还能说什么?称呼“冯老板”也改了,“老爷子,也是我年轻,因为你一句话动了意气。” 冯青山摆摆手,“虽然余鸿光一个泥瓦匠难以窥探神兵之妙,但是有些东西,就是讲究个缘分。我看你虽然年轻,但是眼力太不一般了,恕我妄自揣度,你不是有名师手把手指点,就是天赋秉异。” 唐易苦笑了一声,这冯青山居然把余鸿光称呼为泥瓦匠,人家说什么也是个园艺建筑公司的老总啊! 对于冯青山的猜测,唐易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我主要是运气好。” 冯青山听后,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切入了正题,“今天我是想让你看样东西。是我儿子去粤省谈生意带回来的,他不懂古玩,但是趁俩钱儿,送给我的东西,我基本没有看上眼的,但是这一件······” 冯青山拿出的,是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一簇新,还是桔红的颜色,一看就是现配了没两天。木匣不大,长不过20厘米,宽不过10厘米。 盒子一打开,唐易彻底惊呆了。 又是一把绣春刀! 样式和许一琳那把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加小巧,只有十几厘米长,一两厘米宽。虽然小,但是工艺不含糊,就连血槽的边角都处理地精细无比。 宝光入眼,唐易的脑中突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怎么看?”冯青山见唐易有些发愣,不由出口问道。 “这是明末宫廷里的东西,说得直白一点儿,微型绣春刀。”唐易喃喃道。 “绣春刀?!”冯青山也愣住了。他能看出,这是明末的东西,也能想到,应该出自宫廷王府一类的重地。但是他没想到,唐易居然说这是绣春刀。毕竟,关于绣春刀,从未有过出土实物,也未有人公开展示过传世品,仅凭古籍里只言片语的介绍,如何能论断? 大刀小刀都是刀。而唐易之前吸收过大刀的宝光,这次又吸收了小刀的宝光。 一种强烈的直觉冲击着他的神经! “没错,就是绣春刀。不过我感觉这不是佩刀,而是礼器。老爷子,实不相瞒,我还见过一把比这更大的绣春刀,制式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把大刀也比实际的佩刀要小。” “我感觉,这两把刀似乎······是一对!” 冯青山的眼睛陡然一亮,“一大一小?还是一对?你的意思是说······子辰双刀?” 冯青山说的“子辰双刀”,其实大致就是“子母刀”的意思。 在天干地支中,鼠在子时,龙在辰时。早在汉代,人们观察发现,人死的时间,竟然大多在这两个时辰,所以制作了子辰佩保平安,一般是一龙一鼠的玉佩。 但是到了明清,龙大鼠小,子辰佩又有了望子成龙的含义。还有人把“子辰”的意思延伸,成了幼小和长辈的意思,再扩大一下,也有了小和大的意思。所以,冯青山就把一大一小的一对,称为“子辰双刀”。 唐易点点头,“这两把刀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合体。” 既然是子辰双刀,那就可能具有合体的设计。 冯青山却迫不及待地问道,“另一把辰刀呢?” !! 正文 第167章 茶楼见面 唐易迟疑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想事儿去了,结果说错话了。 “能不能合体”自然很关键,但是不能当着冯青山说啊,这一句出来,潜台词就是另一把刀在自己手里,最起码也是自己能借来用或者能拿到。 所以,冯青山才迫不及待地问另一把辰刀。既然是子辰刀,小的是子刀,大的自然就是辰刀了。 “实不相瞒,另一把辰刀在我朋友手上,我也是刚看过不久,不过我朋友昨天出国了,恐怕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唐易临时也想不出什么好说辞,便故技重施,又用了对付过河野平的这一招“出国”搪塞。 “噢。”冯青山点点头,“不过,既然是一模一样,想合体恐怕不太可能。一般的子母刀,都是有所差异,结构相补,所以能并到一起。” “这倒是。”唐易又仔细审视起这把子刀,也是看不出什么来。心想,还是回去再研究下辰刀,结合这子刀的大小和特点,看看有没有放到一起研究的必要。唐易一边想着,一边又问了一句,“您刚才说,这把刀是从粤省得到的?” “是啊,听我儿子说花了不少钱。你朋友那把难道也是从粤省得到的?”冯青山道。 “没错,看来确实是一对。”唐易答道,“没想到这两把刀居然都在山州出现了。” “粤省,明末······”冯青山沉吟着,“难不成这是南明永历帝带过去的东西?” 唐易听后,暗道,这不能继续聊了,亏得冯青山不知道“镔刀铜炉”的说法,不然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崇祯罪己铜香炉,那这好奇心可就大了去了。便笑笑说道:“倒是有可能,不过既然这一对刀是礼器,跟着皇帝逃难倒也正常。” 接着又聊了几句,唐易便起身告辞。 “小唐啊,我没想到还真是找对人了,看来你是个万事通啊,啥都懂。”冯青山相送时,还不忘了嘱咐一句:“等你朋友回来,商量一下,两把刀一起观赏下啊!” “一定,一定。”唐易点头。 提着鸟笼子走出朗润轩,唐易心事重重。心想就因为自己说错了一句话,结果想把冯青山那把子刀借来用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要是对着那把辰刀参研出需要双刀合璧才能破解秘密,那恐怕就得两人碰头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此时,唐易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省图的刘馆长打来的,提醒唐易别忘了明天的捐赠仪式和新闻发布会。 “差点儿忘了!”唐易挂了电话,拍了拍额头,看了看手中的鸟笼,突然玩心大起,学者八旗遗少的样子一手托起鸟笼,身子拿捏出一个架势,晃晃悠悠向阁宝多走去。 唐易走过雅玩斋,也没有刻意去注意里面。 店里,徐宽却是正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哼,乳臭未干!得了几件宝贝就不知道嘚瑟成什么样子了!” 正在念叨着,徐宽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掏出一看,竟然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想了想,还是接了。 “徐老板,我是秦伯毓,方便说话吗?” 徐宽一听,居然是秦老。随后他又想起刚才来电显示出的号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个手机号码是个很普通的手机号码,数字杂乱,很不好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不是秦老常用的手机号,而是一个临时号码。秦老的手机号虽然不一定是99999之类的嚣张号码,但一定是比较顺溜的号码。 秦老用这个号码,且不论何事,首先是把徐宽放在了对立面上。谁说不是呢,你去人家泛古堂捣乱,难道还要把你供起来? “哎呀,秦老,您有什么指示?”徐宽嘴角的冷笑一直挂着,说话的语气却好似二月春风,就差找棵柳树裁一裁了。 “呵呵,徐老板,咱们好久不见,我是想找个机会叙叙旧了。”秦老笑道。 当时,秦老已经猜出了徐宽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跑到泛古堂去大喊雍正粉彩摇铃尊是假货,自然是背后大老板的意思。这其中的目的,那就要从徐宽这个谈判代表身上找了。 虽然,沈松岩已经回了燕京,准备再仿一件摇铃尊,万一到最后没得谈的地步,用来一砸。但是,这毕竟是一条备选的涉险后路。所以,秦老还是要和徐宽一谈的。 更重要的是,纵横古玩江湖数十年,不揪出此事幕后的大老板,秦老定然是极不甘心的。 “秦老,我时间多,您定个时间就行啊,有些事我也想当面请教。”徐宽接口道。 “徐老板活得游刃有余,老朽却是俗务缠身,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这不今天有空,就赶紧联系你了,下午如何?” “没问题,秦老。” “这样,下午三点,天福茶楼,大红袍雅间。” “那好,下午见。” 徐宽话音刚落,那边秦老就挂了电话。徐宽想了想,又给王铁打了过去,“我下午和秦伯毓见面有些事儿谈,你能不能在附近帮衬一下,我怕万一出事儿······” “艹,就这胆儿还敢跟秦伯毓叫板!”王铁昨晚打麻将到凌晨,这会儿还没起床呢。他们的电话都得24小时开机,被徐宽的电话吵醒,自是不快,兀自骂骂咧咧道:“别瞎琢磨了,他要想办你,哪能明着约你谈!” “还是小心点儿好,天福茶楼啊,到时候我振铃你的手机,要是响一声,你就赶紧过来。”徐宽道。 “知道了!”王铁挂了电话,倒头继续睡去。 中午吃完饭,徐宽休息了一下,两点就出了门,到了天福茶楼,还不到两点半。他先在附近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在对面的一家冷饮店坐了下来,叫了一杯饮料,盯住了茶楼门口。 两点五十左右,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开到了茶楼门口,两辆车看来像是一起的,从车上一共下来七八个十分彪悍的男子。 徐宽手一哆嗦,手里的饮料杯差点儿没拿住。 !! 正文 第168章 国宝金匮 这七八个彪悍的男子走进了天福茶楼。 徐宽掏出了手机,盯着预设好的王铁的号码,有些拿不定主意。 又过了七八分钟,一辆加长林肯驶到了茶楼跟前,中年司机下车后,打开后车门,正是秦老下车而来。 秦老这辆加长林肯,是订制款,比一般的车要长,但是却比常见的加长林肯要短得多。即便是如此,还是十分扎眼,所以徐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徐宽没有办法认定之前进入茶楼的男子是不是秦老安排的,眼见秦老向茶楼走去,还是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他想了想,没有给王铁打电话,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 秦老没有走进茶楼,而是站在了门口,似乎和旁边的中年司机在说着什么话儿,当然,徐宽是听不到的。 “秦老,原计划是让他们三点零五分走,我都说好了。”中年司机道。 “好。徐宽在对面的冷饮店?”秦老问道。 “嗯,估计正在看着咱们。”司机答道。 “他倒是小心。小聪明不少,还是没脑子,我既然约了他,又怎会此时造次。”秦老笑得很和蔼,眼中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您这敲山震虎,估计也吓得他够呛。” “谈判嘛,靠得就是心理,怎么也得让他比我弱一分······” 三点零五分,原先进入茶楼的七八个彪悍男子从茶楼出来,匆匆上车离去,经过秦老和司机面前,仿佛并不认识。 而在冷饮店的徐宽,却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嘟囔一句,“难道不是秦老安排的人?那秦老在门口干嘛?” 正想着,秦老却已走进了茶楼,留下中年司机独自站在门口。 徐宽想起王铁说的那句话,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冷饮店走出来,走到了茶楼门口。 “徐老板!秦老已经进去了,让我在门口等您呢!”中年司机的脸如木雕泥塑,说的话虽然客气,但是感觉并不好。 “好,好!”徐宽点点头,走进了茶楼。 走进大红袍雅间,秦老正在雅间,一名身着旗袍的女服务员正在烹茶。 “徐老板,你可是迟到了啊!以逸待劳啊,非等到茶好了,才进来喝!”秦老笑语。 “有点儿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秦老。”徐宽也笑了笑,就势坐下了。 服务员烹好茶,为秦老和徐宽各斟了一杯,便很识趣地走了出去。 秦老一伸手,示意徐宽喝茶,自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知这乌龙是否合你口味?” 徐宽没有作声,点点头,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想秦老自从进来就接连话里有话,一语双关。先说“以逸待劳”,意思无非是有人做好了局,最后他来戳破赝品;又把乌龙茶简称“乌龙”,暗含两人都是山州人,却被外人做局,自相拼杀。 徐宽放下茶杯,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疑中平复下来,“乌龙虽好,可我还是更喜欢绿茶,更清爽一些。” “哈哈哈哈。”秦老笑道:“既然徐老板喜欢清爽,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摇铃尊里,可是有‘火圣’的内印?” 秦老说出“火圣”内印,徐宽并不奇怪,唐家那件打碎的玉壶春瓶里,也有这两个字的内印,而且时至今日,也很容易猜出是他做局。而如今,他又去泛古堂叫嚣。 “秦老,看来这背后的货主也很为难啊?”徐宽的表情自然了一些,他也知道背后的货主就是秦老,“不知道货主什么意见?” “货主的意见,主要就是想问问,徐老板是不是看走了眼?”秦老直接说道。 “呵呵。”徐宽又喝了一口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如果真的看走了眼,我还会高价拍下来。”徐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秦老满足了他的条件,他光当众承认看走了眼,是很难平息众人的怀疑的,所以他还会到时候出价拍走这件摇铃尊。 如此一来,泛古堂在经济上和声誉上都不会有什么损失。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宽似乎已经舒服了很多。 秦老点点头,“那徐老板就直接说吧。” 徐宽掏出一支烟递给秦老,秦老摆摆手,“我戒烟已经30年了。” “秦老好毅力!”徐宽兀自点上,美美洗了一口,“我听说,秦老手里有一枚‘国宝金匮直万’?” 闻听此言,秦老脸色一变,沉默几秒钟方才说道:“徐老板说笑了,这‘国宝金匮直万’据说存世一共两枚,一枚在华夏历史博物馆,一枚流落民间。你这话,就是流落民间那一枚,是在我手里喽,我可听说,已经流出国门了!” 徐宽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说实话,在他要办这件事儿之前,他也是知道这个说法的,存世两枚,均是清末长安一农民刨地而出,后来卖了出去,历经辗转,最终一枚进了华夏历史博物馆,一枚流落民间,而且极有可能流出国门,因为民国年间曾传被一欧洲人购得。 当徐宽被告知秦老有一枚“国宝金匮直万”的时候,他基本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东西太稀少了,据考当年王莽也只是铸了六十枚,这可是两千多年过去了,能有两枚存世已经是难能之事。 新朝王莽时期所铸的钱币字体优美,铸造精良,造型别致,不乏珍品。比如著名的“一刀平五千”,在拍卖会上是拍出百万以上高价的东西。而这“国宝金匮直万”,却更为神秘。 这种钱币造型极为奇特,上半部分是方孔圆形,就和铜钱一样,下半部分却是一个方形,内有两条竖棱。圆形和方形中间有细短连接,整体形状倒像是一个象形的小人儿。在方孔圆形上,有“国宝金匮”四字旋读篆书,而在长方形上,则有“直万”两字竖读篆书。 “国宝金匮”和“直万”最简单直接的解释就是,“国宝金匮”和某某通宝一样,是钱币名,而“直万”的“直”通“值”,就是一枚能顶上万的意思。 因为铸造和存世数量太少,所以长期以来,古钱币界对“国宝金匮直万”的猜测和争议就没断过。 !! 正文 第169章 背后的人 所以,听到秦老矢口否认,徐宽才露出奇怪的表情,一方面他也不相信,另一方面却又是他问的。 秦老看了看徐宽,笑着喝了一口茶,“徐老板不会也被一些传言迷惑了吧?光是去年,就有两场拍卖会上出现‘国宝金匮直万’,也都拍出了高价。而且我还听说,黑市也有交易过,现在你又说我也有一枚,这‘国宝金匮直万’如果这么容易见到,那还算什么古泉名珍中的金钥匙? ” 因为“国宝金匮直万”勉强也像一把钥匙,所以也有“金钥匙”的说法。 徐宽这时候倒没糊涂,“秦老,您是明眼人,我这是受人所托,赚个辛苦钱。说实话,我自己压根儿不信。不过,说白了我就是个传话的,您也别把仇记在我头上。如果您确定没有,我回去就照实说了。但,该砸的东西还是要砸的,毕竟我也缺钱。” “徐老板果然喜欢清爽。不知道你可知这‘直万’是何意思?”秦老突然调转了话题。 徐宽一听,心想,秦老这是要缓缓,要想想了。这时候,自然不能再追问了,不然适得其反,便答道:“据我说知,在王莽新朝货币变革时,曾有‘金货一品’的钱制,规定黄金一斤值钱一万,此钱中标有‘直万’,那就意味着能换黄金一斤。但在历史上,从未有过以钱币标明兑换黄金的情况。所以,这‘国宝金匮直万’,有可能就是从未出现过的古钱‘金货一品’。 秦老此时有些吃惊了,他本是随口一问,缓冲下时间,想想如何处理,没想到徐宽竟然洋洋洒洒来了这么一套,思维流畅,条理清楚。 关于“国宝金匮直万”,有很多种说法,有的自然说就是钱币,和“一刀平五千”一样,只不过比“五千”更厉害,“直万”嘛。也有的说,这是试铸的样钱,因为面值太高了,所以无法实施,刚开始推就停止了。 还有的说,这钱是镇库之宝,官府钱庄备上一枚,压库用的。再就是有“兑换凭证”的说法,说当时官府收集民间的黄金,搞黄金国有,而这“国宝金匮直万”就是给缴纳黄金者的凭证。 总之,说法各种各样,猜测和争议不断。但是徐宽的说法,确实有一定见解,让秦老也不禁暗暗欣赏。 本来么,人品和才学就是两码事,只不过世人喜欢挂钩罢了,徐宽在古玩方面是有些见识的,不然,徐宽背后的人也不会选中他出面。 听了徐宽的话,秦老忍不住也想多说几句。 “金货一品,史籍上是有明确记载的。王莽建国二年实行宝货制,分为六名:金货、银货、龟货、贝货、泉化、布化,其中又分二十八品。金货一品,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国宝金匮直万’倒真有可能是。”秦老缓缓说道。 “东方不亮西方亮嘛。”徐宽打了个玩笑似的比方,“王莽篡汉短短十五年,竟然四次改革币制,每次都是以小换大,民心大乱,直接导致了新朝的灭亡。不过,王莽钱币的艺术价值却极高,无论文字、冶炼和设计都堪称一绝,我有一枚‘大泉五十’,一直是爱不释手啊!” 两人居然如老朋友一般,讨论起了王莽钱。 “不知徐老板打听‘国宝金匮直万’,究竟有何想法啊?”秦老终于问道。 “秦老不要多虑。就算这'国宝金匮直万’是稀世孤品,但是两千万的价格不低了吧?恐怕真有多余的真品上拍,也未必拍出这个价格。钱币毕竟不是瓷器和书画。”聊了半天,徐宽也不想绕弯子了,直接点出了价格。 “这样吧,徐老板,虽然我没有这枚古钱,但也薄有几分人脉,待我查访一下,如果有,可以牵线卖出,你看如何?”秦老略一沉吟,接着说道。 徐宽一听,心下起码明白了俩意思。第一,秦老很可能有这枚古钱,不然不会松口,第二,这显然是缓兵之计,得再好好想想个中利弊。 “秦老,你查访也得有个时间啊!”徐宽笑道。 “那是自然,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泛古堂的秋拍,到时候我如果查访不到,这摇铃尊岂不是要被你砸了?”秦老笑了起来。 “好,秦老。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今天咱们算是把话说明白了。我最后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跑腿的,您老慧眼如炬,有什么后账可千万别算到我头上。”徐宽接连点出自己不是“主谋”,确实跟七八个彪悍男子给他造成的惊压有一定关系。 秦老轻轻点点头,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看,直接和你交接的人,恐怕还不是真正的大老板吧?” 徐宽的小心肝,猛然间哆嗦了一下。其实,他也一直怀疑让他做这件事的人不是真正的大老板,但是此人的实力却又非同一般,使得他又打消了怀疑。 秦老这一说,他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一时间可能有收获很多,但却永远不能回头了······ 徐宽走后,中年司机进入了包间。 “喝一杯吧,志祥。”秦老伸了伸手。 中年司机一愣,“秦老,您已经很多年没有直接叫过我的名字了。” “四年零七个月,当时你老爷子去世,你心情不好,我也叫了一声。想当年,八臂金刚贺志祥是何等威名,你现在如此淡泊,甘愿追随我干些不入流的杂活儿,委屈你了。”秦老给贺志祥倒了一杯茶。 贺志祥木雕泥塑一般的脸上,微微有些抽动,“秦老,没有您,这世上早就没有贺志祥这个人了。而且,十年前,八臂金刚已经死了。” 秦老长叹一声,久久未语。 贺志祥喝了一口茶,出口道,“您让老李去查这件事,是不是掩人耳目?” 秦老说道:“从我嘴里抢肉吃,岂是这么容易查出来的?不过老李这个私家侦探,还是有点儿料的,查查面上的一些过往也好。重点还是你这里,徐宽背后有两个人,一个人是真正的大老板,另一个人恐怕是熟人,这个人也是和徐宽直接接洽的人。” “熟人?”贺志祥放下了茶杯。 !! 正文 第170章 送货上门 “居然知道了我的很**的藏品······恐怕,还不止是熟人。”秦老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面有忧色。 贺志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有重点的查查。”随后又问道:“既然沈先生已经回燕京去仿制那个摇铃尊了,您为什么还要答应徐宽考虑一下?直接回绝了他,岂不是更容易查出背后的人?” “我得见了新仿制的摇铃尊,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您对沈先生也不放心?” “那倒不是。习惯使然,我只是求一个稳而已。” 贺志祥给秦老斟满了茶水,随后又问道,“明天,省图捐赠宋刻本仪式,给您留了席位,你要去看看吗?” “这种场合我一直不愿意参加,官方的程序太多,你不说我还忘了,还没答复他们呢。你给省图方面打个电话,就说我不去了。”秦老说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唐易上次说要去趟瓷都,看来他对‘火圣’高仿的兴趣也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看这小伙子一腔热血,不知江湖深浅,怕是要栽跟头。”贺志祥道。 “栽不栽跟头还真不一定,有一种人,天生的百灵护体。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连几个跟头栽不起,直接趴下了,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如果他真去瓷都,我们要不要派人照应下?” “嗯,得安排下。我可不能看着我的宝贝外孙女伤心!”秦老说起外孙女,脸上的笑意又起来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走吧!” 秦老的车子从天福茶楼门口绝尘而去的时候,毛逐正在店里逗着鸟笼子里的那一只百灵。因为不是周末,所以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唐易则坐在电脑前,不断查询绣春刀和子辰刀的相关资料。 “你说这子辰双刀和罪己铜香炉要真都是崇祯皇帝想到的主意,这里面的秘密可就大发了。现在东西齐了,都让咱赶上了,反正冯青山也不知道铜炉的秘密,你拿着刀去和他比划两下不就行了?”毛逐说道。 唐易摆摆手,“我都说了在朋友那里,朋友出国了。我还是想自己先琢磨一下。” 毛逐点点头,“这事儿确实也急不得,慢慢来吧。你明天还得参加捐赠仪式,今晚早走吧,约会下,放松下。” “你别光说我啊,那个吕疏桐你追得咋样了?”唐易扭头问道。 “别提了,一直不冷不热的,我的热情也耗尽了,其实吧,我想了一下,可能我也就是无聊,仔细想想,性格和年龄都有些差距。”毛逐并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有些严肃地说道。 “嗯,顺其自然吧。我看那女的心机挺深。”唐易接口。 “艾玛你怎么不早说?”毛逐叫道。 “以前我就接触过一次,上次吃饭加深了感觉。我是怕你掉进去。”唐易解释道。 “放心吧,都没接触过多少次。我看我不是她的菜,先保持朋友关系吧。”毛逐习惯性撇嘴。 唐易在电脑前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由起身:“好。那我先走了,你没事也早走吧,周一周二的生意清淡得很。” 毛逐应了一声。结果唐易还没走到门口,店门却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打扮有些老旧的中年男子,圆脸分头,手上还拎着一个不小的纸袋子。 “您好!快请进!”唐易立即招呼道。 圆脸走到唐易面前,表情有几分拘谨,“老板您好。”随即便举目大致看了一下阁宝多的格局,又讪讪说道,“我这身打扮,进这种古玩店,倒有些给你们丢份儿了!” “您太抬举我们了!您是随便看看,还是奔着哪样东西来的?”唐易笑道。 “都不是。”圆脸依然很拘谨。 唐易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的纸袋子,发现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盒子,心下明白了几分,一伸手道,“里边请,先坐坐。” 圆脸点点头,“谢谢。” 落座后,圆脸问道,“老板贵姓?” “姓唐。” “唐老板这么年轻,在古玩街上可不多见啊!” “呵呵。您呢,您贵姓?” “我姓白。” “白先生,您这是有东西要出手?”唐易终于切入了话题。 圆脸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要不是遇上难事儿了,这祖传的东西哪能随便出手,唉,给祖上丢人啊!” 唐易立即接口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拿来东西让我开眼,我先得谢谢您。”说罢,便抬手示意圆脸把东西拿出来。 圆脸从纸袋里将一个盒子拿了出来。随后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个带暗刻花的白瓷瓶子。这瓶子高约20多厘米,小口短颈,丰肩平底,通体白釉。因为釉十分肥腴凝厚,所以看不清暗刻花的纹饰了。 “永乐甜白釉梅瓶?”不知何时,毛逐站到了他俩的身边,突然开口说道。 “我也不懂,只知道这叫梅瓶。”圆脸看了一眼毛逐,小声说道。 唐易先是凝视了一会儿,而后又上手仔细看了看,没有作声。而毛逐却在一边跃跃欲试了。唐易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底,见毛逐如此踊跃,便直接起身,将与圆脸对坐的位置让给了毛逐。 毛逐也没多说,坐下后拿起这件梅瓶仔细看了起来。看了几遍之后,似乎又拿不定主意,便对圆脸说道,“您稍坐,我和老板商量下。” 圆脸点点头。毛逐走开之后,他立即拿起梅瓶,放回了盒子里,并把一只手扣在了上面。 毛逐把唐易拉到一边,低声耳语道:“有一眼吗?”所谓有一眼,是句行话,意思就是这东西不错,看真,价值不小,等等。 “你很激动啊!”唐易轻笑。 “我能不激动吗?这是有人送货上门啊!”毛逐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前几天你不在店里,有个带着秘书的胖大款来过,买走了一件民国仿永乐甜白的碗,还说就喜欢永乐甜白,只是这碗是趴着的,他想要站着的!而且不想买仿的,想买真的!” 唐易一听,连忙问道:“你怎么没给我说过?” !! 正文 第171章 好弱的局 “卧槽,这永乐甜白釉你以为是鸟笼子啊,我压根就没想能找到,留了那人的名片就忘了。今天有人来卖,才想起来!”毛逐道。 “胖大款?想必是一副不差钱儿的派头喽?说只要东西对,多花钱不在乎?还想留下定金?” “是啊,你怎么知道?”毛逐一下子觉得不太妙。 唐易轻轻拍了拍毛逐的肩膀,“前两天有人要,今天就有人送货上门。起手落听,接着就有人点炮,好弱的局啊!”说罢,便走向了圆脸。 “这东西不对?我看没什么大问题啊!”毛逐愣在原地。其实,道理谁都明白,可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这件永乐甜白釉梅瓶的真假,若是真的,那就是运气好,不胡都不行;若是假的,自然就是个局了。 古玩行里的局,有时并不复杂,考究的很简单,往往只有两点:眼力和贪心。不是不可以贪心,但首先得有眼力。 唐易坐了回去,“白先生,这件梅瓶什么价儿?恐怕得超过一百块了吧?” 一百块,那就是一百万,用“块”来代替“万”也是行话,主要是旧时交易防止隔墙有耳或者不必要的麻烦,这个说法延续了下来。 圆脸一听“一百块”,似乎有些激动,接口道:“我急等用钱,五十块就可以出手!” “好!我买了!”唐易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点头道。 圆脸顿时喜笑颜开,心想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商量了半天,还不是买了?就连主动猜价“一百块”,也被他当成是年轻人的毛躁。 毛逐此时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心想既然唐易看出是件假货,也认定是个局,为何还要买呢? “好,那就谢谢唐老板了!”圆脸道。说罢,将装着梅瓶的盒子轻轻向唐易面前一推。 唐易伸手搭上,“我这就给你钱!” “别看唐老板年轻,就是有魄力!是转账还是支票?”圆脸的脸笑成了柿饼儿。 “五十块钱有什么魄力不魄力的!这么点儿钱用什么支票?”唐易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红票拍在了桌子上,“找我五十!” 圆脸的脸陡然又拉成了丝瓜。 “唐老板,你这不是消遣我么?”圆脸面生愠色。 “我怎么消遣你了,咱俩说的好好的,我本来都想给你一百块的,你说五十块就行。噢,你又嫌少了是吧,得了得了,不用你找五十了!”唐易一脸真诚。 毛逐在一旁坐着,没有出声,表情有些不伦不类,他是在拼命忍住不笑出来。心里却笑骂,“唐易也是国二的水平啊!”国二,是平时唐易毛逐开玩笑用的词儿,国家二级演员的简称。 “你一个开古玩店的,五十块是什么意思不懂吗?”圆脸提高了声音。 “你好像在教训我。”唐易慢慢站了起来。“那你就说说呗。”此时,毛逐也上前几步,面色不善。 圆脸接着就有些怕了。他是个骗子,不是个强盗,不要说两个二十来岁的棒小伙儿,一个就能把他收拾了。 “唐老板,唐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你店里,怎么能教训你呢,我是说,五十块,按照行话,那就是五十万啊,你应该懂啊!”圆脸忙不迭地解释道。 “刚才说永乐甜白釉的时候,你说你不懂,你连永乐甜白釉都不懂,怎么对古玩行里的行话倒懂了起来?”唐易此时脸上的表情,已有几分冷峻。 “呃·······”圆脸彻底意识到了,原来这年轻的老板真是在消遣自己。 此时,毛逐将那胖大款的名片扔到了桌上,嘻嘻笑道,“我想起来了,那胖子带的女秘书,是从洗头房里雇的吧?” “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不买拉倒!”圆脸说着,将盒子撞进纸袋,拎起来就要走! “你觉得你能走得出去么?”毛逐依然笑嘻嘻,堵住了去路。 圆脸大惊失色,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心想这俩愣头青要是真的暴揍自己一顿,还真没地儿说理去,“你们干什么,你们,你们这是黑店!” “行了,别演了,坐,我有事儿问你!”唐易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 圆脸一看,知道是走不了了,这是在人家的店里,自己这小身板又没练过,还让人识破了是个局,叹了口气,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掏出烟盒,先递给唐易一根。 唐易摆手挡开,自己拿自己的点了一根,“这古玩街这么长,店铺这么多,你们为何偏偏选中我这阁宝多?” “这的确是碰巧啊,一进东口,你这店最显眼!”圆脸抽了口烟,呲牙咧嘴地说道。 唐易心说,你这抽烟,又不是抽血,整个呲牙咧嘴的表情干什么?他掸了掸烟灰,“别说没用的,街口那银行更显眼,你怎么不去抢啊?行有行规,你说了,我让你走。” “唉,兄弟,没想到你这么牛逼!这永乐甜白釉暗刻花梅瓶,也算是高仿了,一般的专家根本看不出来。我给你说实话吧,我们哥俩是从中原省来的,到了山州是做了准备工作的,打听到这古玩街上,所有的店铺老板,就你最年轻,我们就奔着你这店来了。”圆脸长叹一声,摁灭了烟头。 这话应该是实话,唐易听了稍稍放了心。他之所以问,就是怕又有同行要搞他。 “记住了,跟你们的同行也说一声,这是阁宝多,假东西过不了我的眼!”唐易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带着几分霸气。 “那是,那是。不过唐老板,我玩瓷器也不短的时间了,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出这件梅瓶有问题来的?”圆脸居然没有立即离去,反而取起经来。 “永乐甜白釉,有厚釉薄釉之分,你这个是厚釉。不管厚薄,如果迎光透视,胎釉会有一种肉红色,清代的仿品会有青色,你这件,偏白了!”唐易说道。 “哎哟!”圆脸惊叫一声,起身拱手道,“我叫贾三,没想到今儿碰上真正的高手了,如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 正文 第172章 星云汉镜 唐易一看这架势,心想,不嫌弃?我太嫌弃了,你一个骗子,我怎么跟你交朋友?而且,这贾三的脸皮可够厚的,骗人不成,转过头就交起朋友来了! 而贾三,似乎真的是被唐易震了,见唐易没有作声,复又说道:“我也算是行里人了,能看出这梅瓶的真假,而且点得这么透,这样的人可真不多见了!” 实际上,唐易是因为没发现宝光,所以直接就敢认定是假货。在这个基础上,开始找毛病。这要比不知道真假,先鉴定后判断,要容易多了。况且,一段时间以来,唐易与之交流的,不乏大家,比如沈松岩这样的一流高手,本身那水平也是噌噌得长,芝麻开花节节高。 “呵呵,白先生,哦不,贾先生,只要来店里的都是朋友,你太客气了。”唐易沉吟一会儿之后,终于说道。 贾三看了一眼唐易,自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人家不想和自己交朋友。 不过,还未等贾三说话,唐易又说道,“这件永乐甜白釉暗刻花梅瓶,虽然有些许漏洞,但的的确确是很不错的高仿了,其实标明按照高仿卖,也是个不错的的工艺品。” 贾三心想,你的意思是不让我拿这件骗人了?其实我这不叫骗人,我卖的时候,根本不说是真是假,买的全凭眼力,若是没眼力,又怪得了谁去? 古玩行里,自古以来,赝品就没断过,如今凭借高科技,更是满天飞,防赝品甚于防川,只要在行里混,只要有爱好想收藏,又有几个人脱得了“打眼”这档子事? 贾三一边想着,一边打起了哈哈岔开了话题:“嘿嘿,这件仿得确实不错,但是比起真正的顶级高仿,还差得远了。” “是啊!”唐易一见贾三岔开了话题,也不多说了,简单回答了两个字,心想一冷场就找个话头送客得了。 不料,贾三却又立即笑道:“唐老板,不管你把不把我当朋友,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正好,我今天也带了一样以前收的东西,吃不太准,今天也是赶巧了,带出来了,正好请你帮忙给掌掌眼。” 唐易一听,嘿,这贾三有意思,合着骗人不成,还让帮忙鉴宝的,这真有点儿坚决不能一无所获的意思了。 说话间,贾三又从纸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原来,里面不止一个盒子,怪不得用了个这么大的纸袋子,当时唐易还真没注意。 拿都拿出来了,贾三脸上又毕恭毕敬地笑着,唐易也没法伸手打脸,让人家再装回去。 不过,唐易没看东西之前,先问了一句:“你这要我看的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贾三把盒子放到了桌上,“干我们这一行,东家串门西家收货的事儿也干,偶尔也出手过真东西。这是我上个月在到山海省之前,在中原省收来的。换个地方出手也是个老传统。” 贾三放到桌上的是个方形不太厚的盒子,看起来,像是装的书册之类的软片子,不过,似乎分量又比较重。 贾三把盒盖打开,唐易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面铜镜,表面一层黑漆古,品相真不赖。 所谓黑漆古,若解释化学原理很乏味,简单说,就是铜锈层加厚,颜色变深形成的,看上去黑黝黝很有感觉,如果分布均匀,更显漂亮。一件黑漆古铜镜,如果加上长期盘摸再形成这么一层包浆,表面光亮可人,那就更美了,这种效果,还有人称做“传世古”。 这面铜镜的直径大约有十五厘米,正面自然是平滑的镜面,而背面中央是经典的博山钮,边缘则是十六个向内的连弧纹,很像是云朵;而中央则有二十八个乳丁和相连的曲线。整个背面很像是一幅星象图。 没错,这种铜镜就叫做星云镜。毛逐登时被吸引了,“汉代星云镜!” “哎呀,都是行家啊!”贾三干笑两声。其实毛逐就是知道个样式,至于是不是汉代的,是真是假,根本没底。 但是,唐易这边,确实是看到了宝光,而且从颜色深浅来看,也的确是汉代的! “怎么样?”贾三又冲着唐易问道。 唐易的脸上,却似乎并没有太多喜悦,“确实是汉代的铜镜,贾先生恐怕不是只想让我看看吧?这意思是想出手?” “如果唐老板看上了,出手也没什么问题。我就留个本儿,一分利也不赚你的,就当是给朋友的见面礼了!”贾三呵呵笑道。 唐易终于舒展了皱起的眉头,开口笑道:“原来是这样。贾先生多少钱收的?” “实不相瞒,我收上来的也不便宜,足足花了三十块!”贾三依然用了“块”而不是“万”。 这一件汉代黑漆古星云镜从表面上看,品相上佳,唯一的缺点就是尺寸不算大。近几年青铜古镜的价格接连翻着跟头,如此一件铜镜,在市场上,百万左右的价格应该是不难出手的。如果上拍,或许还能有更高的价儿。 三十万,确实是个很低的价格。对于一般人来说,以低于市场价的三成的价格拿下,已经算是不小的漏儿了。 “贾先生刚才说是从中原省收的,不知道具体是从哪里收的啊?”唐易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贾三也有些奇怪,这不谈铜镜不谈价格,非要问具体地方干嘛,随便说一个也没法考证啊?不过,他还是老实答道:“不瞒唐先生,洛州。” “洛州烟溪村,青铜器造假已经发展成了产业链,据说随便拎出一个村民来,做的商鼎周彝都能拿得出手。其中水平高的,在大型拍卖会上蒙混过关,就像孙猴子穿水帘洞那么简单啊!”唐易笑着站起身来,突然盯着贾三说道: “这一件,不会也是从烟溪村收的吧?” 贾三心里“咯噔”一下子,手不自觉地就想把铜镜收起来,嘴里道,“唐老板说笑了,这铜镜如果不是汉代的,我掰碎了吞下去!” “你心虚什么?我没说不是汉代的!”唐易一把拿过了铜镜,“三十块我要了!” !! 正文 第173章 连环把戏 贾三看着唐易的眼神,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他身体前探,讪笑说道:“唐老板,你不会又是真拿出三十块钱来吧?” “你说呢?”唐易拿着铜镜,居然走到了一角的脸盆架前,将铜镜放进了空着的脸盆里。贾三一惊,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唐易弯腰从旁边拎起了一把暖水瓶。 贾三急忙要伸手从脸盆里拿出铜镜。 “烫着我不管!”唐易拔下暖水瓶塞子,就要向脸盆里倒热水,而且速度极快。吓得贾三急忙抽回了手。 “卧槽!”毛逐也连忙跑上前去,怕出什么乱子。 “哗啦啦!” “滋滋滋!” 一阵响声中,热腾腾的水汽冒了起来。唐易将一暖水瓶的水都倒进了脸盆里。 “你!”贾三的脸上陡然变色,身体也有些哆嗦,要不是忌惮唐易身材高大,估计他早就扑上去了。 “过来一起看看呗!”唐易笑着对毛逐说道。 水汽渐渐散去,水中的铜镜清晰起来,铜镜上居然出现了裂纹!唐易拿起一包一次性筷子,拆开,在铜镜的裂纹处顺势戳了几下。 结果,本来完好的铜镜,居然裂成了一大两小一共三块! 贾三叫道,“一码归一码,梅瓶的事儿暂且不论,你烫坏我的铜镜是怎么回事!当我外地人好欺负吗?!” “行了,老贾,你当我这是淬火啊,我可没加冷水!”唐易拍了拍贾三的肩膀,“先是送货上门,接着又拍马屁交朋友,最后拿出一件半真半假的‘爬山头’的铜镜,你这连环把戏,耍得够溜到的。” 所谓爬山头,也是行话,最早主要用在字画和家具上,就是指修补过的东西。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词不达意,其实最早被称为“扒散头”,意思就是把散了的东西扒起来,后来就这两种叫法就都有了。 爬山头和修复似乎意思差不多,但是爬山头却明显是个贬义词,因为爬山头的这种修复是隐蔽的,说白了,就是为了蒙人。 这面星云汉镜,应该原来就是裂成三瓣儿的,又粘合修补出来,以残充好,当完整的卖。 当然,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单纯拿出这么一面铜镜想出手,不排除他之前也被骗了。但是贾三本来就是一个混江湖的,他来“送货上门”一件高仿的永乐甜白釉梅瓶,顺道还带着这么一面铜镜,那就很明显了。 爬山头的星云汉镜是他留的后手。 一旦甜白釉梅瓶被识破,用这面铜镜来继续行骗,铜镜本身确实是汉镜,所以迷惑性更高。就像唐易所说,这就是一套连环把戏。 当然了,一般人想拆拆把戏,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唐易发现问题的关键,还是借助了宝光,因为铜镜上浮动的宝光之中,出现了三条裂痕样的空隙! 一面完整好品相的汉代黑漆古星云镜,可以卖到上百万,但是裂成三瓣的,那是连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值的。要能卖出三十万,那肯定赚翻了! 把戏被拆穿,贾三也不犹豫,一拱手道:“好本事!后悔有期!”说罢,也不去管铜镜碎片了,拎起装有梅瓶的纸袋子,便夺门而去。 “为什么不拦住他报警?”毛逐问道。 “人家是上门来出手梅瓶和铜镜的,用什么理由报警呢?诈骗?人家自始至终都没给自己的东西定性啊!不管开多少价儿,私人物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且不要说没买,就是买了,也不好定性。”唐易摇头道。 “你说的,其实和行里的规矩殊途同归,我都知道。我的意思是,警察来了虽然不能抓他,但是可以震慑一下他,别让他再来捣乱!”毛逐解释说,“你想想,他到咱们店做局,先买了民国仿的永乐甜白釉碗,又折了这几块碎铜镜,加起来也不少钱了,肯定会怀恨在心。” 唐易没有立即说话,默默点上了一支烟,徐徐吐出烟雾,“一旦进入了这个圈子,就永远停止不了是非纷争。这点儿小事儿才哪儿到哪儿啊!” 毛逐愣住了,他突然觉得唐易既熟悉又陌生,这么短的时间,唐易变化太大,虽然依稀还有那个学生的影子,但也只剩影子了。 而且很淡。 当天晚上唐易和林娉婷吃饭的时候,也有些若有所思。 “你怎么也这样?”林娉婷夹了一口菜,放在餐碟边,轻轻问道。 “啊?”唐易看了看她,“还有谁?” “我爸呗。一天顶多见一次面,也是心事重重的!”林娉婷噘起了小嘴。 “噢,可能他在担心秦老的事儿吧,一件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被当众说是假货,当时你爸也在场,这事儿不好处理。”唐易说道。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因为林娉婷毕竟是个女孩子,对这些做局乱斗没兴趣,听多了还会烦心。 “我外公有的是办法,他也是瞎操心。”显然,林娉婷觉得秦老应对起来并不难。 “是啊,本来秦老就不可能走眼,这种捣乱的事儿,肯定能解决。”唐易也跟着说了句好听的,安抚了一下林娉婷。 “说点儿高兴的事儿吧!”林娉婷眨了眨大眼睛,“我刚设计了一款首饰,公司要大力推广了。”林娉婷说着,拿出了手机,给唐易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款吊坠,主体是海棠花的形状,花心用一整颗圆形红宝石做成,而花瓣则是拼镶的小片红宝石。海棠花被白金枝叶缠绕,层次明晰,美感很强。在枝叶间有一处位于顶部的空隙,项链扣就搭在上面,巧妙而又自然。 “怎么样?”林娉婷问道。 “这海棠和枝叶的特点,倒有几分唐代镂空玉雕的风格。”唐易沉思道。 “果然有眼力啊,我就是从唐代玉步摇上获得的启发!”林娉婷笑着伸手,滑了一下唐易的鼻子,“你猜猜,这款吊坠叫什么名字?” 林娉婷说的步摇,是古代女子的一种首饰,简单说就是复杂化的钗子簪子,花式很是繁复,多以金银珠玉制成,行步而摇动,所以称之为步摇。 !! 正文 第174章 最后一问 唐易顺势握住了林娉婷的手,柔若无骨,感到心绪平静了不少,“这海棠花的圆形中心,倒有些像眼睛。” “借鉴唐代玉步摇上的海棠花造型,花心又有些像眼睛,所以,这款首饰就叫做唐眼,tang eyes!”林娉婷脆声说道。 “嗐!还不如叫美瞳呢!”唐易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哼!”林娉婷从唐易手中抽回了手,又进一步解释道,“其实这只是个直白的翻译。还是另一种翻译更好听,对外宣传也将使用这种翻译,‘tang eyes’,讨巧一点儿就是棠爱,正好也有海棠花的造型。” “还是棠爱更好一些。不过这个唐眼里,有我啊,我姓唐。”唐易自我满足般地吸了一口气,“这好像是说我的眼力上佳,已广为流传!” “得了吧你,抓紧吃,吃完陪我去逛街!”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 “艾玛,幸亏刚卖了块玻璃种帝王绿,我还能花点儿。”唐易伸了个懒腰。 其实林娉婷逛街,是逛得多买得少,而且她买东西比较挑剔,倒不一定贵,逛了半晚上,都是唐易买单,也没花多少钱。 而且唐易也买了一套衣服,一件浅绿色的衬衫,一条米黄色的休闲裤,一双休闲皮鞋。主要是为第二天的宋刻本捐赠仪式和新闻发布会准备的。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儿,而且就和唐易开玩笑说的一样,真的会在收藏界广为流传。 回家后,唐易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收拾停当之后,唐易出了门。按照之前说好的,省文物局科技处处长匡海生自己开车来接他了。 匡海生之所以没用公车,主要还是为了说话方便,用公车也很符合程序,但多了一个司机不是? “省厅的专案组确定,去年的9月9日最有可能调包,除此之外毫无进展。而且去年9月9日所有的线索都断得天衣无缝。那天省博外面的一条电缆被施工队伍挖断了,正好停电,监控没用了。”匡海生说道。 这省博的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因为沈松岩率先发现了巧妙利用开片的“火圣”二字,已经确定被调包无疑。当天,省博一共停电七个小时,汝窑笔洗也没有展出,应该在库房里。这种情况下,需要两名库管同时签字,各自输入指纹才能入库房取出。 但是,当天值班的两名库管,一名临近退休的男性老职工已在今年因病去世,另一名则是三十多岁的女子,居然改嫁到了马来西亚,一时联系不上。 唐易听后,心想即便男性老职工没有去世,女子也没改嫁,如果当时真是他们参与调包,必然知道监控没用的事儿,而且也必然收了大大的好处,又怎么会承认呢?何况,这还都过去将近一年了。 见唐易不作声,匡海生便又说道,“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从‘火圣’入手,但是警方当中,没有真正懂行的,所以查这个就更难了。” “是啊。现在此事没有公开,展出时也不会有人看出来,暂时只能这样了,匡处长你也别太着急了。”唐易如此说着,却心想,关于沈松岩的师兄陆知行的事儿,既然当时沈松岩不愿告诉匡海生,那自己也还是暂时不要提了。 不过,唐易对“火圣”的兴趣,却如同火苗助薪一般,更为凶猛地燃烧起来。 两个人各有心事,再也没有多说话。 捐赠仪式盛大而又热烈,领导去了不少,官话说了不少。 方教授也讲了两句,不过说得却很实在:第一,国家应该加大回收各种珍贵文物的力度,当前资金支撑力度不够。第二,唐易这种年轻人难得一见,只要遇上有如此出众的眼力的专业人才,有关部门应该加强保护和协作,必要时甚至可以给予特殊支持。 方教授的发言,让本来就是焦点的唐易更为耀目。在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上,除了安排好的拿走三张带问题的纸条的记者,其他所有记者的提问,都瞄准了唐易。 这是个正面新闻,提问虽然一拨又一拨,汹涌澎湃,但是却不难回答。唐易挺拔的身材配合利落的打扮,在镜头之下侃侃而谈,还真有点儿挥斥方遒的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省博的宣传主管作为主持人,眼见问题不断,有些领导似乎已经心不在焉,立即抛出了最后一手。 “我来!”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记者抢过了话筒,宣传主管此时已经根本不在意谁来结尾,见有人抢过话筒,忙不迭地示意抓紧提问。 “我是山海电视台社会焦点栏目的记者,至于唐易先生是不是作秀我就不问了。我想问的是,现在专家们自然都认定了这两卷诗集是真品,但是你这么年轻,恐怕在座的不少人都会有疑问,你当时是如何判定是真品的?”男记者如连珠炮一般提出了问题。 几个心不在焉的领导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精神,哎?这个问题很犀利啊! 这哪里只是犀利?这他妈是找茬来了!唐易心中暗骂一句。 “这位记者的意思是,如果我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唐易略作调整,微笑回答。 “可能我刚才我问得不够直接,我的意思是,此前你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在收藏界籍籍无名,如何会如此笃定是真品?”男记者继续追问。 尼玛,刚才还不够直接?自己逻辑不通就不通吧,被揭穿了还他妈这么吊! “鉴定是真品,对我来说,可能只有几分钟,但是要让你听懂,可能说上一年,也未必能完成。我看今天这个场合,不是很合适吧?”唐易真是有点儿腻歪这个男记者了,忍不住来了这么一句。 现场爆发出一阵轻笑。 男记者似乎有些愠怒了,他可能没想到,唐易回答得不仅巧妙,还顺道臊了他一下。不过,这是新闻发布会现场,男记者自然不能当场发火,只见他冷笑一声,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只盒子说道: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正文 第175章 珠光青瓷 盒子呈方形,不大,男记者从里面居然拿出来一只瓷碗,“唐先生能否当场鉴定一下?” 现场传出了议论声。 这确实有点儿过了,且不说唐易的鉴定能力如何。这古玩行里,也是术业有专攻,依常理而言,人家能认出宋刻本,只能说对古籍善本有专长,你搞一个瓷器过来,人家要是说不好,也不能说明人家认出宋刻本是撞大运。 唐易凝视这只瓷碗,一层红色宝光浮动,颜色偏深,只不过非常得薄。这说明,这只瓷碗年代偏早,但是价值并不是很高。 唐易心想,拿一件儿这样的玩意儿,摆明了是准备充分,刻意刁难来的。因为年代久所以必是古物,但是厚度小,说明不值钱,很可能不是声名赫赫的窑口。 即便是精通瓷器的专家,对某一个名声不大的窑口的判断,也难免有疏漏。 虽然有点儿文不对题,但是唐易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如果不鉴定或者鉴定错了,那这话可就传去了,尤其是对方是记者,在报道今天的新闻的时候更可以大作文章。 “捐献者不识古瓷,遇上宋刻本撞了大运”——这样的新闻标题,似乎更有噱头。 “好!既然是最后一个问题,又带来了实物,那我就在各位专家面前献丑了!”唐易对着话筒说道:“距离太远,可否拿上来让我一观?” 男记者点点头,拿着瓷碗走上前去,摆在了唐易面前,而后并不返回坐席,就站在一旁。 其他记者们怎能放过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新闻点,纷纷围了上来,摄像机和照相机严阵以待。 唐易拿起了瓷碗。 这只碗大小和普通的饭碗无异,只是形制稍微有点儿特殊,广口斜腹,圈足很小。对于这个形制,一部分古玩爱好者就能辨识出来,斗笠碗。确实很像一个斗笠。 碗施青釉,碗身有卷草纹。圈足没有施釉,胎体灰白。 远远看着的时候,唐易恍惚已经觉得是宋代的龙泉窑了。但是,宋代龙泉窑的碗出现宝光,不可能这么薄,也就是说不可能这么不值钱。 而宝光入眼又生出直觉之后,唐易自己也是一惊,心想,要不是有宝光暗助,当龙泉窑说出来,真有可能就栽了。 “南宋同安窑青釉卷草纹斗笠碗!”唐易目光迥然,朗声说道。现场不乏文物界的专家,方老坐的就离唐易不远,听后含笑点头。 唐易说的时候是站着说的,说完后,直接坐了下来。 “说完了?”其中一位靠着唐易比较近的女记者一愣,不由得张口问道。 所谓隔行如隔山,要是在古玩圈里,唐易能无比准确说出这碗的名字,根本就不用多问了。 拿出碗来的男记者,脸色却如同这圈足的胎体一样,变得有些灰白。因为唐易不仅答对了,而且比借给他碗的人说得还详细。他今天来刁难唐易,做足了准备,找了一个相熟的瓷器店老板,咨询了半天,拿了这只看似有些偏门的碗,却不料根本没有难住唐易。 其实同安窑作为一个民窑,虽然不如很多窑口有名,但也不算很偏。同安窑青瓷窑址发现不到百年,位于福南省厦州市。 同安这个地方,知道的人还是很多的,以前是同安县,如今是厦州市的一个区。同安还有一道名吃,叫做同安封肉,是用大块带皮猪肉,辅以各种配料,加上酱油,再用纱布包裹,加盖入笼闷烧,直到上桌才掀盖,所以叫“封肉”。 同安这个地方,唐易也是知道的。同安和龙泉虽不在一个省,但也不算很远,而且龙泉窑很是有名,同安窑的烧制也有过一定的模仿。只不过唐易入行时间偏短,虽然恶补过,但瓷器体系太过于庞大,所以还没有机会深入研究。 “那这只瓷碗市场价值如何呢?”刚才的女记者接着问道。 这······跑题了吧? 不过,唐易仍旧回应道:“市场价值确实不高,这品相勉强能过万吧。但是,却有一定的文物价值。” 唐易话音刚落,方老站起身来,“我倒是对同安窑略知一二,这同安窑的烧造年代不长,主要是宋到元代,因为是民窑,所以市场价值一直不高。但是从文物价值上来说,对研究东南民窑和瓷器文化,却有很大的贡献。”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同安窑的青瓷古时就传到了倭国。倭国有一位号称‘茶汤之祖’的僧人珠光,对同安窑青瓷尤为青睐。后来,日本学者就把同安窑青瓷称为‘珠光青瓷’。”方老语声和缓,徐徐道来,颇具儒者风范。 唐易在一旁也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学者就是学者,见识和境界就是不一样。 而问过市场价值的女记者,此时突然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盯着她,顿时有些尴尬。在方老的解释之后,仿佛问价钱成了一件很俗的事情。现场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有点儿乱了。显然,这个临时插曲勾引起了大家的讨论欲。 男记者看了看唐易,没有作声,上前拿起了这只同安窑青瓷碗,趁乱走出圈外。 男记者把瓷碗收拾好,背起包就要离场,追过来的扛着摄像机的同事,哪里跟得上他的速度?急忙一边追一边喊道:“哎,我说,你慢点儿!现场我还得补俩空镜······” 此时,许一琳也坐在现场,她是文字记者,所以一直没有凑上前去,看着男记者的所作所为,她不由得紧紧咬住了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等到男记者走后,她也没有继续留在现场,收拾东西匆匆离去。 而方老说完之后,匡海生居然也带着兴奋站了起来。 “大家都看到了,唐先生不仅捐献了两卷宋刻本,而且现场准确地鉴定了同安窑的青瓷碗。作为一名文物工作者,我感到很激动,文物知识的普及是有难度的。我真希望除了官方,社会上能有更多的具备唐先生眼力的人,能有更多的‘唐眼’!” “唐眼?”不少记者一愣,接着又都发出了会心的一笑。嵌到新闻标题里,好像不错! 而就在此时,许一琳已经在省博院内追上了刁难唐易的男记者。 !! 正文 第176章 一拍两散 “霍达!你站住!”许一琳气呼呼地冲上前去。 男记者停住了脚步,脸色很是尴尬。 许一琳这一叫他,他才想起来,刚才走得有些狼狈了。本来,他作为记者提问问题,唐易回答正确,也很正常。他应该说上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诸如“果然有眼力”之类的,再从容收碗走人。可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丧家之犬。 他叫霍达,却很狭隘。 “一琳,怎么了?”霍达镇定了一下心神。 “你为什么要刁难唐易,要不是他,你能认出那个盒子是一件奇楠沉香的宝贝吗?”许一琳质问道。 说起这个盒子,霍达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时,许一琳拿着盒子找他,说盒子太贵重了,不能收,这可是一件宋末元初奇楠沉香的宝贝啊。他听了之后也很激动,先不说接不接受退还,忙问到底是谁鉴定出来的? 许一琳把采访唐易和鉴定的经过告诉了他,当然,给他留了面子,没说这盒子里的翡翠挂坠是b货。 经过这一个沉淀,霍达又打开盒子想了一会儿,一下子明白了,要是真的喜欢自己,盒子可能还会送还,但是却会留下挂坠。现在是盒子挂坠一起还了,说明她在拒绝自己。 其实,许一琳真不是想拒绝他,盒子该还,挂坠是b货,顺手就一起还了。本来还想提醒他带b货伤身体,不要自带或者送人了,但为了给他留面子,一时之间没提。 霍达家境一般,但是凭借个人的努力,应该说工作稳定,衣食无忧,而且作为省台的记者,出入还有很多人敬着。他也知道许一琳的身份,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费力去追。他当时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这挂坠太便宜了?” 这话说得很没水准。 许一琳不是一个贪财的女孩,否则知道盒子值钱,不告诉他就是了。他却来了这一句。归根到底,不是智商问题,是心理问题,他和许一琳出身差距太大,他的心理又不够强大,所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许一琳本来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但是霍达这一句让许一琳感到了贬损的意味,她当时也没憋住,来了一句:“再便宜也不要紧,天然的就好!”许一琳没说“假的”,已经是很有涵养的表现了。 霍达一听,心想我跑了好几个店,比来比去挑的翡翠挂坠,你的意思不是天然的了?本来想发火,但是却压了下来,“一琳,我这挑了好几家店铺,肯定是天然a货翡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眼力的提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许一琳回答完,就直接走了。 当时,霍达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记住了一个人,一个本来他应该感谢的人,但是却被他怀恨在心。 这个人自然就是唐易。 霍达想来想去,又托关系找熟人弄来这一件同安窑的青瓷碗,本想当众灭一灭唐易的威风,可没成想唐易一点儿漏儿也没让他捡着。 许一琳又岂能看不明白,所以追了出来。 霍达面对许一琳,脑子迅速转着,脸上重新挂起了笑:“你不是说他眼力好嘛,我正好插个片段,给他添添彩!” 许一琳突然之间对霍达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若是霍达承认错误,说都是因为太喜欢许一琳,犯浑吃干醋一时糊涂,许一琳或许还能原谅他。但是这种看似机灵的掩饰,却让许一琳猛然间看透了一种东西,那就是霍达的人品。 “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许一琳冷冷说了一句,随后转身而去。进门的时候,差点儿和刚拍完空镜的摄像撞上。 霍达显然没想到,居然直接出现了一拍两散的结果。本来他虽然没占着便宜,但也没吃什么亏;许一琳出来质问,他也没觉得自己的解释有问题,正在想进一步怎么说呢,结果许一琳直接走了! 而且,临走前的话,似乎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哎?你不说你先走不等我了吗?怎么还没走?”摄像看着站在院内路边的霍达,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霍达一句话没说,转身向外走去,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唐易估计早就死了一万次。 这边消停了之后,那边的发布会也结束了。众人散去。 方老和匡海生要留下和几位领导聊聊,唐易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打了招呼,推说家里有急事,先行一步。 穿过省图书馆的大厅时,唐易突然发现了坐在一角闷闷不乐的许一琳。 “怎么了?”唐易笑着上前。 “没什么。今天的现场和那天采访的人物特写,明天一起见报。”许一琳轻声道。 “嗐,别扯这些没边没沿的。我是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唐易继续问。 “唐易,你有女朋友吗?”许一琳突然抬头,看着唐易问道。 唐易略略有些吃惊,但是转而一想,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送你翡翠挂坠的,就是那个男记者吧?你退还给他了?” “嗯。”许一琳点点头,“刚才闹翻了” “这人我看不地道,不搭理他也好!别想了,走,我请你吃饭!”唐易这话说的,居然当着人女孩的面儿说追求者“不地道”。虽然是实话。 许一琳却没接这茬,接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唐易笑了笑,“有啊,她是珠宝设计师。” 许一琳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两人一起向外走去。唐易一边走一边说道:“你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就是想问问你和他的事儿吧。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感到郁闷,关键是因为一种落差,他现在表现出的人品,和你之前感觉到的,差距太大了!我说他不地道也不是信口开河,你想想,他本来应该感谢我的,结果却恩将仇报!” 许一琳一听,有道理啊!便有些释然了,脸色和缓了很多。 一边吃一边聊,快吃完的时候,唐易见许一琳已经基本翻过了这一篇,这才问道:“当时送给你绣春刀的长安的老先生,现在还能联系上吗?” !! 正文 第177章 上门斗宝 许一琳突然道,“好啊你,我还以为,请我吃饭是因为好心安慰我,原来是有事儿要问!” “我这不是碰上了你了吗?不碰上我怎么知道你需要安慰?再说这事儿我就是问问,有没有结果还不一定呢!”唐易顺嘴解释了两句。 “什么结果?”许一琳一怔。 “我又发现了一把绣春刀。”唐易接着就把从冯青山那里发现绣春刀的事儿,给许一琳说了一遍。 许一琳搞明白之后,说道:“好吧,我帮你问问吧,我问比较合适。我就说在山州采访遇到了一把,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两把刀是否可能是子辰双刀;如果知道,看看他对双刀合璧的事儿清楚吗?” “好,那就拜托你了!”唐易点头。 “你看吧,你这顿饭又没有白请。”许一琳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吃完饭,唐易回家休息了一下,下午三点半才来到阁宝多。 一进门,毛逐就嚷道:“卧槽,你现在大发了,唐眼,这名头够响亮!” “啊?”唐易一愣,心想这是上午发布会的事儿,下午难道就传开了? 毛逐把唐易拉到电脑前,点开一些页,“你看吧,什么《青年才俊捐出宋刻本,现场识宝获誉唐眼》,什么《唐眼识宝,山海收藏界闪耀后起之秀》······” 唐易一看,正是上午的现场新闻。如今,新闻的传播速度和以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不管是传统媒体还是新型兴媒体,都会尽可能早地将新闻通过各种渠道第一时间发布,除了站平台,还有微信、微博等诸多形式。 在上,不仅有文字,还有大量图片,甚至还有一小段唐易鉴定同安窑青釉卷草纹斗笠碗的视频。这些新闻,又迅速被古玩论坛,古玩圈同行和爱好者朋友圈转发。 阁宝多开张之时,唐易展示的几件宝贝已经令不少同行刮目相看,这一下子,名声更是广为流传。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看你消停不了喽!”毛逐笑道。 毛逐的话音刚落,阁宝多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留着利落的短发,身材挺拔,黑色t恤赭色裤子,本来算得上气宇轩昂,可是他带了一副蛤蟆墨镜,就显得有几分痞子气。 “你好!”唐易上前。 “你就是唐易?”男子摘下了墨镜上下打量着唐易。眼睛细长,却有几分神采。 唐易点点头,还没等说什么,男子就道:“听说你是山海省古玩界后起之秀,年轻一辈的翘楚,我下午正好没事儿,特地来瞻仰瞻仰。” 尼玛,死人才用“瞻仰”,这男子不仅来者不善,而且口无遮拦。 唐易反而稳了起来。他微微一笑,就这么看着男子。 男子并不犹豫,直接从左边裤兜里掏出一个瓷质的小鼻烟壶,稳稳摆到了柜台上,“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叫你一声小唐吧。我叫呼风,你不是上午刚鉴定了一件瓷器么?我这里也有一件儿,你这店收不收?” 唐易看着呼风拽成二五八万的样儿,心里暗骂,我管你呼风还是唤雨,这是上门斗宝来了,而且满嘴牛逼味儿,我要是不应,看你这样儿,估计该在店里撒尿了。 斗宝,在古玩行里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各自拿出物件,比试高低优劣,价值大小,这是名副其实的斗宝。而呼风这种斗宝,圈里还有种说法,叫做斗口。所谓斗口,是两人面对一件宝贝,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般是拥有者拿着东西去找另一人,摆明了有上门挑衅的意思。两人若当场对结果互相不服,还得再找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评判。 呼风独自前来,想是对这件鼻烟壶有极大的把握。毛逐冷笑一声,心想别人不知道唐易的本事,我还不知道么?呼风啊,你回去的时候恐怕得哭成唤雨了。 唐易本来是站在柜台前一侧,此时稳步走到柜台里侧,面对呼风,用手轻轻把住了鼻烟壶。 这就是应了这次斗口。 呼风见唐易应了这次斗口,眼神中略略有些变化。“来的都是客,坐吧!”毛逐大大咧咧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呼风旁边。 唐易拿起了这件鼻烟壶,审视起来。 这鼻烟壶是青花瓷制,高约七八厘米。形制上通俗点儿来说,有点儿像军用水壶,其实就是扁式背壶。青花发色淡雅有致,壶身画的是婴戏图。壶上圆帽型小盖,则是碧玉质地。 翻看壶底,四字青花款“成化年制”。其中的“年”字,又斜又草,有点儿像“多”字。 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就知道这个“成化年制”做不得真。为什么呢?因为鼻烟壶是华夏艺术品出现得最晚的一个门类。鼻烟壶出现得晚,是因为鼻烟出现得晚,在明代晚期,鼻烟才作为贡品开始进入华夏。 鼻烟进入华夏之后,才逐渐有了鼻烟壶,所以说,明代成化年间,是不可能有瓷器鼻烟壶的。 从呼风拿来的这件鼻烟壶的基本特征来看,符合康熙晚期瓷质鼻烟壶的特征,那就是康熙仿成化。不过,唐易审视良久之后,直接把鼻烟壶又放到了柜台上,轻轻往呼风面前推动了一下。 “这件‘多年儿’不是康熙本朝的东西,收不了!不过,这碧玉壶盖,倒是康熙年间的东西。”唐易冷冷说道。 “有两下子!”呼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奇,“你好像还没说完呢!” 唐易这“两下子”,一下子是因为唐易先点破这鼻烟壶叫“多年儿”。为什么叫多年儿?康熙后期,青花瓷鼻烟壶出现了一种新的仿制款“成化年制”。就像前面说的,“年”写得像“多”,所以被称为“多年儿”。本来这个意思很明确,不用加儿化音的,许是燕京的口音特点,就这么叫起来了。 “多年儿”鼻烟壶一度风靡,所以后世仿品很多。 另外一下子,自然是唐易认出了碧玉壶盖是康熙年间的老玉制。 同时,呼风又说唐易还没说完,这是因为“斗口”本身就是一种较劲,你不能只说出真假。 !! 正文 第178章 古法提油 如果只说出真假,随口一蒙,那就有一半儿的命中率,那还算什么“斗”?干脆叫“猜口”得了。所以,你得说出真品为什么真,假货假在什么地方! 唐易笑了笑,“你这鼻烟壶有点儿烫手,非要我说?” 呼风咬了咬牙:“请讲!” 唐易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康熙晚期青花,胎体偏重,釉面光泽含蓄深沉,你这件虽然胎偏轻了些,釉面偏亮了些,但是说出来你肯定不服,这细微的差异在烧制时确实也可能出现。” “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这件是仿成化青花。成化青花用的是平等青的青料,淡雅。在这种情况下,晕散就很难掌控,一旦晕散大了,画片就会模糊难看。你这一件,想必仿制者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收敛过度,晕散效果根本没体现出来!” 唐易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柜台上的鼻烟壶,“清晚期和民国的仿品,都是晕散偏大。你这件,虽然做出来的时间不长,但总归是形似,运气好了倒也能蒙出去!” 呼风一把抓起鼻烟壶,紧紧攥在手里,胸口似有几分起伏,“行,果然厉害!” 毛逐则在一旁笑道:“你那碧玉的壶盖还是真的呢,回头最好找个老壶配上,现在是老牛吃嫩草,太不着调!” 呼风瞪了毛逐一样,复又把鼻烟壶放在了桌上:“这个算是彩头了。碰上个棒槌,也能赚上三五千。” “拿走!”唐易一边说一边暗暗后悔,这小子来得太突然,话说得又急,居然忘了先说好斗口的彩头了。所谓彩头,自然是输的一方要付出点儿什么,或是钱财,或是物件,结果唐易忘了说了。 这呼风倒还知道规矩,虽然之前没说,倒把这件高仿鼻烟壶当了彩头给唐易了,看着唐易不接受,他也有些惊讶。 “我既不收假货,也不卖假货!如果这件鼻烟壶按仿品摆上柜台,就是一百两百的事儿,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唐易说道。 呼风的脸上没了刚进门时的趾高气扬。成王败寇,谁让他斗口栽了呢? “好!瓷器你在行,有本事再看看这个!”呼风说着,又从右侧裤兜里拿出了一块玉牌。 “这次什么彩头······”毛逐张口就问,还没说完,便被唐易伸手打断:“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呼风却仍旧把玉牌轻轻放到柜台上,“彩头你来点,我都接着!” 唐易笑了笑,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点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你能拿的出来么?” 呼风自然知道这是省博的镇馆之宝,这个他当然是拿不出来的,刚才有些急切,其实他的意思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的钱数,只不过表达有些仓促罢了。 见呼风被噎了一下子,唐易叹了一口气,“小呼啊,其实斗口不一定有彩头的,重在切磋嘛!你既然来了,我下雨天打孩子,看一件也是看,看两件也是瞅,那就再看看吧。” 这“下雨天打孩子”显然带着揶揄,这是回应呼风称呼自己为“小唐”的那一句。 呼风也不作声,看了看身旁毛逐搬来的椅子,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了。 唐易拿起玉牌,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这块玉牌是和田白玉的方牌,玉质白腻温润,包浆酥润。细看牌面,牌头是双龙戏珠,珠子中心恰好打了一个孔,供人穿绳佩戴。牌子正面雕刻的是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正在降服一只猛虎。而牌子背面则刻了一句阳文的行书:除害英雄酬父老。 最巧妙的是,牌面上的猛虎借用了玉上的皮色,整个虎身黄中带有黑色条纹,端的巧妙生动。 这牌子是有讲究的,名曰“无双谱”玉牌,多见于清中期,尤其是乾隆年间。 《无双谱》本来是刊刻于康熙年间的一本图册,图册里一共四十个人物,是从汉到宋这一时期被广为传颂的名人,比如项羽、司马迁、李白。图册里不仅绘成了绣像,还题有诗文。正是因为这四十个人物的事迹举世无双,所以图册才被称为《无双谱》。 《无双谱》面世后,雕刻人物的“无双谱”玉牌应运而生,清中期产生了大量这样的玉牌,一般正面是人物,背面刻诗文。在如今的拍卖会上,一块上佳的清中期“无双谱”玉牌,常常冲上百万的高价儿。 而呼风拿出的这一块玉牌,从画面和诗文来看,说的是三国时期的人物周处。“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千古流传,杀猛虎,除蛟龙,改过自新,被称为浪子回头的典范。 玉牌上的宝光和脑中的直觉都出现了,唐易自然对这块玉牌的判定成竹在胸。 “这是清乾隆时期的玉牌,和田白玉,玉质一流,工艺一流。”唐易顿了顿,“不过,老虎身上的皮色却是假的!” 呼风听到前半句,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听到“皮色却是假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皮色上的包浆都已经很厚重了!如果是假的,几百年下来,早就掉色了!再说了,以前和田籽料少有留皮雕刻的,乾隆年间才开始留皮雕作巧色,那个年代的假皮,闻所未闻!”呼风一连串说道。 “玉器作色,宋代就有了。只不过都当成沁色,而不是皮色。这一件‘与虎上皮’,却正是工艺手段高明的体现!因为,这是古法提油!不会掉色的。”唐易看着有些急躁的呼风,慢慢说道。 提油,是玉器作伪的一种方式,一般是用颜料浸泡玉器,然后用油炸或者火烧,是玉器上出现颜色,所以谓之提油。提油加色,不是玉器天然形成的,所以一般不为人所喜。 提油分为老提油和新提油。不要以为新提油是现代提油,在古玩圈子里,清代中期,新提油就出现了。而老提油,又叫古法提油。古法提油,就像唐易说的,至少是宋代就开始有了。 呼风这才醒悟,其实提油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件竟然也是提油!这看起来和天然皮色并无二致,呼风的口气变得恭敬起来:“愿闻其详!” !! 正文 第179章 双刀神合 “新提油有什么特点?”唐易看着呼风,反问道。 “新提油做出的玉色,往往比较生涩,颜色也不是很自然,资深玩家不难分辨。”呼风还学会了抢答,“而古法提油,不仅所用颜料为天然的,而且工艺也十分高明,不会破坏玉器内部结构,不仅色彩艳丽,而且十分自然,手感也不差。” “只是可惜,古法提油从清晚期开始,就失传了。”唐易叹了一口气,“你既然都知道,难道看不出这是古法提油!” 其实,这虎皮的上色太到位了,若不是唐易有宝光和直觉辅助,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看着唐易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呼风也不知不觉矮了三分,“能不能提示一二?” “如果你经常盘玉,你就会发现,和田籽料的皮色处的包浆,要比纯玉质处的包浆要厚重一些。为什么呢,因为皮色本身不是玉质,是附着的其他物质,不如玉质致密细腻,因而更容易吸收汗吸收油,所以要厚重一些。同时,厚是厚了,光泽却要弱上一些。”唐易说道。 “我明白了!这虎皮上的包浆,却和其他玉质处一样,这说明不是天然的皮色!因为只是加了色,并未改变玉质,所以包浆是一样的!”呼风也非等闲之辈,敢上门斗口,没有两下子怎么能行?刚才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 “行了,交流探讨完了,你可以走了!”唐易伸手作送客状。 呼风的脸色有些尴尬,倒不完全是因为输了个彻头彻尾,主要是一开始他太高调,导致现在反差太大。 “看你这店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没想到确实是有本事!”呼风实际上输了,嘴上却还要有点儿找补,“这样吧,抽空儿我拿来件重器,我只留本儿,利归你了,算是斗口这块玉牌的彩头!”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你千万别拿来!我这小庙供不起大佛,你知道输了你就行。”唐易摆手道。 听唐易说完,呼风只是耸了耸肩,接着便离开了阁宝多。 “这小子什么来头,真够吊的!”毛逐将椅子搬回了八仙桌旁边。 “不知道,不过像是个世家子弟,有点儿见识。但这么年轻,恐怕更多的是吃老本。”唐易没当回事儿,猜测道。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手机响了,唐易拿起来一看,是许一琳。 “我给长安市的那老先生打电话了,你猜怎么着?他对礼器用刀最近正好有新发现!”许一琳说道。 “噢?赶紧说说!”唐易拿手机的手不由得抓紧了。 许一琳是个行外人,所以转述的时候尽量用了老先生的原话。根据老先生的意思,他刚得到了一本野史,已经没了封皮,但是主要是关于兵器的。其中有说,明代的礼器用刀,是可以用在祭祀上的,不过仍旧是佩刀。也就是说,祭祀时,其实还是有人佩戴着,护卫祭祀者。 但是在崇祯时期,礼器用刀曾有一次直接当了祭器。崇祯是个很特殊皇帝,在位期间,光是罪己诏就下了六次,根据这本野史记载,崇祯在第一次下罪己诏之时,曾用两把镔刀祭祀,一大一小,一模一样。 崇祯是什么意思呢?写史人猜测,他用小的刀在代表之机,用大的刀来代表大明的国运,希望能扭转乾坤。不过,野史中,只提出两把镔刀,却并未说明是什么刀。至于祭祀,也只是简单地说“镔刀华丽,堪簋”,就是这两把刀很华丽,所以可以像簋一样摆到祭祀的桌台上。 至于合璧,这本野史里也提了一句,“双刀神合也”。 完了。就这么些。 所幸老先生比较豁达,并没有因为这个发现要讨还送给许一琳的那把刀。 现在唐易已经基本能断定,他手里的这把刀,和冯青山手里的那把刀,应该就是当年崇祯祭祀的双刀,而且祭祀的时候,是和铜香炉一起的。所谓“镔刀铜炉”,就是这个意思了。 只是,铜香炉有烟雾成形的玄机,这一对镔刀的玄机现在却没半点儿线索。 其实,就在唐易下午来阁宝多之前,他又看了一遍家里藏的那把刀,仍旧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这“双刀神合也”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刀也能像人一样?本来两把刀就一模一样,不过是大小有别,还得怎么“神合”? 此事总归相距唐易的实际生活有些遥远,加上唐易又是个心宽的脾性,所以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也便先放下了。许一琳不着急要回那把刀,冯青山钟爱兵器也不会贸然出手。所以,慢慢来吧。 唐易本来去阁宝多就不早了,又让这个呼风搅和了一阵,所以眼看就到了傍晚。 唐易知道林娉婷晚上要回家吃饭,而毛逐又因为“唐眼”出尽风头嚷着让唐易请吃饭,所以唐易便和毛逐收拾了一下,准备关了店门去吃饭。 刚拉上卷帘门,秦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唐易接了起来。 “唐易,你的电话一直占线啊!看来今天找你的人不少啊!”秦老笑道。 “就只打了一个,就是时间长了点儿。”唐易解释道,刚才和许一琳通话,说的时间确实比较长。他估计秦老也知道了上午他在发布会上的表现。 “声名鹊起,慢慢找你的人就会多了。”秦老道,“我看了新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找你!” “秦老您说。”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山海省收藏家协会?”秦老问道。 加入收藏家协会,那是百利而无一害。这个组织不仅系统庞大,而且里面的成员虽然都是“收藏家”,却有一多半不是以古玩收藏为职业,而是遍及各行各业。更重要的是,有能力搞收藏的,非富即贵。光从社交层面说,就收获颇丰。 “想是想,只是我这个年纪······”唐易答了一半,便等秦老接口。 “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也是你的时运到了,今天有了‘唐眼’的名头,明天中午就有个很特殊的饭局。”秦老又笑了起来。 !! 正文 第180章 又见面了 秦老一边笑,一边说道,“这个饭局,本来是几个伯乐要相另外一匹骏马。正好我看了新闻,怎么能漏下你呢!明天中午你一起来吧!” 秦老,是山海省收藏家协会的名誉会长。此前,秦老是会长。秦老只干了一届会长,之所以没有连任并不是因为落选,而是自己坚持要求的。急流勇退之后,在新任会长的坚持下,又给他戴上了一顶“名誉会长”的帽子。 实际上,对于唐易的能力,秦老早就大大肯定了。但是,进入收藏家协会,不仅仅是能力问题,有时候还需要契机,比如唐易一下子被报道,被誉为收藏界的“后起之秀”,就是一个契机。 而秦老说的“几个伯乐”,那自然是协会的骨干。本来,他们碰头交流的,要当面考查的,是另外一个人。秦老说唐易时运到了,也是这个饭局不早不晚,而他又能凭借“唐眼”这一件事儿,帮唐易说上话。 “好。”唐易点点头,问清楚了时间地点。 “可能当时候有东西让你看,想说什么就说,放开就行······”秦老又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唐易把这事儿给毛逐一说,毛逐便道,“去吧去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狗嘴吐不出象牙!”唐易虚点了两下毛逐,“走吧,请你吃烤羊腿。”其实,这种饭局,真有点儿这个意思,公婆满意,还真是很难过门。眼见为实,现场考究,若是唐易的眼力有差池,恐怕秦老再力挺,也进不了藏协。 两人来到了一家烧烤店。羊肉串,是山州的一大特色,一到夏夜,烤串摊子密密麻麻,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撸串的男女老少。不过,现在假羊肉太多,用别的肉浸羊油甚至加羊尿等等办法乱七八糟,所以,干脆直接吃烤羊腿,或者现切现串,这样的店多了起来。 一条羊腿架在烤炉上,吱吱冒油,边烤边吃,用叉撑住,用刀从上面切下,然后蘸着佐料吃。中午天热,毛逐懒得动弹,没吃饭,所以晚上这顿吃得大呼过瘾。 唐易和毛逐本来是同学,现在唐易风光无限,毛逐跟着打工,换做旁人,或许嫉妒和失衡的心理就出来了,但是毛逐并不是一个“上进”的人,也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他就图活得舒坦,活得有自己的趣味。所以,他跟着唐易干,还真是挺爽。 第二天上午,唐易的老爸唐中峰去了店里,和毛逐摆了一盘象棋,边下边看着店。唐易上午没有去店里,临近中午时直接去了吃饭的地儿。 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因为在明水湖边的老街巷里。这里面的胡同,有宽有窄,七曲八绕,最终,唐易来到了一处四合院前。 别看这处四合院在一条小窄巷里,门楼却是高大,门枕门槛都很上讲儿,大门漆得光亮,门楣上横着一块牌匾:尚食。就这院儿的气派,恐怕以前是官家府邸。 唐易上前扣动门环,木门打开,一名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走了出来,“您是参加藏协聚会的吗?” 服务员长得标致,眉眼灵动,唐易一个把持不住,调笑道:“这不是饭店么?不参见藏协聚会,就不能吃饭了么?” 服务员咯咯笑出了声:“若不是,那就对不住了,今天藏协包了场子!” 唐易心想,就这样的饭店,个人来吃恐怕都有最低消费,院子大,房间多,要真是包场,一顿饭的花费恐怕就是不小的数目!当下也不再玩笑,正色道:“我确实是参加藏协聚会的。” “那您贵姓?”服务员问道。 “我姓唐。” “嗯,是有姓唐的先生。”服务员说罢,便引领唐易进了门。 绕过雕有松鹤延年的影壁墙,穿过一道门廊,唐易来到了四合院中间。院子虽然只是一进,但很大,院子正中有一棵颇有年头的桂花树,树旁则是一个大型的葡萄架搭成的棚子,棚子下一片阴凉,有一张大圆桌,看质地,像是老红木的。 此时,桌上已经上了八碟小凉菜,桌上已经坐了五个人,主陪位置,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高额阔口,长眉入鬓,举止很有领导范儿。而秦老坐在主陪右手边大客的位置。挨着秦老坐的,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老者。 副陪则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面目倒是周正。还有一名中年女子,随便坐了个位置。这女子,唐易在余鸿光那次搞的私人拍卖会上见过,正是山海省珠宝玉石鉴定中心的主任欧阳云烟。 “唐易来了?”秦老见唐易走了进来,“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 原来,主陪位置的男子,名叫呼文成,现任山海省收藏协会会长,而副陪黑瘦的中年男子,则是常务副会长伍先民。挨着秦老坐的相貌普通的老者,也是一名副会长,名叫古之哉。 呼文成见了唐易,扫了两眼,微微笑道,“随便坐吧,除了主副陪和秦老大客的位置,别的都是随便坐的。” 而伍先民只是点了点头。古之哉则呵呵两声,“小伙子够精神的!” 欧阳云烟保养极好,虽人到中年,但浅笑之下,仍是颇为动人:“我这是第二次和唐易见面了,快坐吧!”欧阳云烟还兼任藏协的副会长。 唐易一看,一个会长,一个名誉会长,一个常务副会长,两个会长都到了,这哪里是一般的饭局啊,吸收新人也不用这么大的排场吧? 他看了看桌子,坐到了副陪伍先民的左手边,这是一个四客的位置,也就是客人当中最末一席。 此时,二客,三客位置还空着,唐易心想,不是还有一个人么?既然本来是为他安排的“相马局”,那肯定不能和他抢了。秦老含笑点了点头,显然是看透了唐易的想法。 唐易刚坐下,伴随着脚步声,院里就多出了一个声音,“还好,刚刚到点儿!” 一名男子快步走到了桌前,竟然是曾经上门斗口的呼风! !! 正文 第181章 挂袍壮罐 “咦?”唐易和呼风四目相对,均是有些惊讶。还没等呼风说话,呼文成就道:“在座的长辈你都认识了,问个好赶紧入座!” 呼风问好之时,唐易突然发现呼文成和呼风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心想,莫非······ 呼风落座之后,呼文成让服务员开始上热菜。几道主菜上了之后,服务员给每人倒上了一杯白酒,而给欧阳云烟倒的则是红酒。 唐易此时无心去看什么酒菜,心想若是呼风和呼文成关系特殊,自己来这一趟,岂不成了抢戏? 而呼风也若有所思,关键他已经见识了唐易的实力,如果这次藏协只吸纳一个人,那岂不是很危险?就算可以多吸纳两个人,和唐易一起鉴宝,压力实在是太大。 “既然我做了主陪的位置,那我就先说两句。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人今天有幸会会两位青年才俊,今天的第一杯酒,那就先为新老聚会而干!”呼文成举杯说完,一饮而尽。 这句话很含糊,没有什么承诺。但是唐易和呼风却都很明白,这不是藏协的正式聚会,说白了是个饭局,虽然是有藏协头头儿们参加的饭局。既然是饭局,那自然也不需要承诺什么。 虽然没有承诺,但是,如果今天饭局上的考校过不关,入会是没有门的。考校之前,不会说的太明白。考校的结果,才是承诺的基础。 众人随着干了一杯。欧阳云烟只抿了一小口红酒,众人也都没有多说,女士嘛。 “呼会长举贤不避亲,小呼的水平我是见识过,绝对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唐易的名声这两天也是大得很啊!听秦老说,功力颇深。”伍先民放下酒杯,各夸两句,顺带把这事儿又点明了几分。 唐易没有作声,只是看了秦老一眼。 秦老接着便说道,“我再介绍一下,主要是让两个年轻人相互有个数儿。唐易是方承恪方老的学生,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古玩店。呼风是呼会长的贤侄,燕京大学高材生啊,曾经在宝荣斋供职,现在回到山州,正在筹建一家艺术品经纪公司。” 秦老给唐易扣了一个方老学生的帽子,虽说有些牵强,但毕竟不是假话。 怪不得呼文成和呼风眉眼有些相似,原来两人是叔侄。 呼文成笑了笑,“哪一个单位和组织,都避免不了吐故纳新。今年藏协少了几个人,尤其是理事王先生英年病逝,让我很痛心啊。举贤不避亲这句话我不敢当,呼风若不是我的侄子,我哪里能知道他、引见他?从这一点上,他已经比其他人占了先机。不过,本事怎么样,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请各位前辈指教!”呼风站起来鞠了一个躬。他之所以没有敬酒,是因为主陪副陪的公共酒还没敬完。 接着,众人开始边吃边聊。都是些收藏界的逸闻趣事,唐易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席间,呼风和唐易也对视过几眼,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主陪的三杯酒敬完,副陪又敬了两杯酒之后,呼文成才又面向众人开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咱们是藏协,得有几件东西助助兴啊!”呼文成说完,便向服务员招手。 这个老红木圆桌中间,拼镶了一块圆形白松石,上面一直空着,没有放酒菜。不一会儿,两名服务员一左一右,一名拿着一个一尺多高的罐子,另一名在旁边护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圆桌中央白松石的区域。 “瓷器口儿!”此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古之哉,有意无意地看了呼文成一眼。 唐易察言观色,再结合呼风去斗口的情况,便明白了,瓷器口儿,是呼氏叔侄俩的专长。 实际上,这次饭局,一共准备了三样东西,除了秦老和呼文成,其他三人一人准备了一样东西,而且相互之间都不知道。这件瓷罐,是伍先民准备的。秦老和呼文成不准备东西,是因为他俩一人推介了一个人,所以得适当避嫌。 这一件罐子很特别,因为周身涂满了红漆。 在特殊年代,为了不被“破四旧”,用这种方法保护古玩,倒是很常见。古玩界对此有个专门的说法儿,叫做“挂袍”。 虽然“挂袍”了,但是依旧能看出器型,这罐子比较粗大,呈高圆筒形,腹部略大,上面一个类似茶杯盖样儿的大盖子。这种器型,叫做壮罐,倒是贴切,形制确实很壮,整体像一个壮士。 壮罐始见于明代宣德年间,本来是用来装竹筹用的,后来逐渐承担了更多的观赏功能。清三代仿古之风盛行,所以多有仿制,尤其是乾隆年间,出现了大量仿制品。 这件壮罐周身布满红油漆,所以看不出是青花还是粉彩,但是,却露出了白色的底足。翻看之下,果然,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青花篆书款。这种仿古,是“明仿”,仿前朝器型,却落本朝的款儿。 “挂袍壮罐。”呼风脱口而出。因为不是什么太正规的比试,所以也没指定先后,也没设计谁说的时候让另一人回避。 这种情况下,先说是吃亏的,因为先说的话,也是一种鉴定依据,后说的可以参考利用。呼风敢先说,说明他对瓷器方面确实很自信。 这件东西,相对正常的东西,是很难鉴定的,首先,挂了红漆部分的釉和彩就没法判断。 “这是一件乾隆官窑青花壮罐!”呼风上手之后轻轻将盖子放到桌上,然后一手把住罐口,一手托住罐底说道:“底足毫无问题。从侧面露出的部分釉面来看,是青花施釉的特点。从重量上来看,胎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坐的人,都有些动容。 看不到纹饰,却从露出的一点儿釉面笃定是青花,这一手就不是一般专家能做到的! 呼文成微露得意之色,略略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伍先民。按说,此时唐易还没有说,所以伍先民是不应该开口的,呼文成看向伍先民,本身也不是交流的意思,更多的是一种显耀,对呼风鉴定能力的显耀。 不料,伍先民却突然开了口。 !! 正文 第182章 盖子后配 伍先民说道:“佩服佩服。看来要想判断真假,今天得洗掉油漆了。说实话,这罐子我是偶然检获的,没花几个钱,好几年了,一直没去洗掉油漆。” 伍先民虽然说了话,但是却极有分寸,没有丝毫影响判断的话。甚至,描述时只用了“罐子”,而不是“壮罐”,就是为了在唐易说之前没有丝毫的定性性质的描述。 呼风坐下后,唐易才起身拿起了壮罐审视起来。 和呼风不同,他先拿起了盖子仔细看了看,盖子上也布满油漆。呼风是最后看的盖子,而且没有过多描述。 看完盖子,唐易又看了看罐身,稳稳掂量了几下,最后,才去看底足。 其实,宝光出现之后,唐易基本就明白了,只是他不能说得太快。 “底儿没问题,是乾隆青花的老底儿。底下露出的这点儿釉面也没问题,是乾隆青花施釉的特点。从重量上看,这壮罐的胎质也没问题。”唐易缓缓说道。 这基本都是刚才呼风说过的。唐易又说的这些,基本是换汤不换药,所以,众人听了,都微微有几分失望的神色。 看到众人的神色,唐易终于又开口来了一句:“不过——这盖是后配的!” 这盖子上布满了红油漆,是一点儿缝隙都不留,这也能看出是后配的? 当然不能了! 只有唐易能! 但是,能归能,却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总不能说是从宝光上判断出来的吧?唐易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盖子,尽力去找蛛丝马迹。 这时候,众人不仅失望的神色没了,而且眼神都刷刷盯紧了唐易,期待他说出点儿什么来。毕竟,看出布满油漆的东西是后配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起码在座的没有一个看出来。尤其是秦老和呼文成,那可都是顶级的专家。 唐易的脑子急速转动,虽然暂时还没有太好的说辞,但是有一个保底的说法,那就是重量上不对。因为乾隆青花的胎质,除了晚期的部分器皿之外,一般都很细腻,所以分量都很足。后配的仿品,多少会偏轻一些。 实际上,这一件盖子,重量也不差,即便有差别,那也很细微,如此独立的一个牵强论据,不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能乱说。 “好了,不要卖关子了。”见唐易久久不语,秦老微笑道。他不知道唐易哪里是卖关子?确实是还没有充分的说辞。 “好!”唐易点点头,心想既然这样,只能从重量上说了。接着便把盖子又盖到了罐上。 不盖不要紧,这一盖,唐易突然发现,这盖子有一点儿松。从上面往下拿的时候不容易发觉,但是往上盖的时候感觉就要明显一些。 唐易目光流转,接着便笑道,“说这盖子是后配的,主要有两点原因,这两点原因也是相互佐证。第一点,这盖子大小不合适,有点儿松。要知道,盖子和罐子上都刷了红油漆,这种情况下有点儿松,如果洗掉红油漆,那就是松得比较明显了!” “对于官窑来说,盖子和罐体,确实是比较贴合的。但是,如果胎、釉、纹饰、包浆都对,稍微松一点儿,恐怕不能作为仿品的标准。这一点,很难站得住脚。”伍先民顿了顿,“所以,你这个第二点很重要啊!” 伍先民看似是在反驳唐易,其实是在提醒,第二点可不能乱说。 “是啊。这第二点就是要说明这胎的问题。我感觉,这盖子偏轻了,所以盖子的胎质比罐子的胎质可能要粗一些。这一点如果独立出来,我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因为差别太细微了。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而且结合第一点,所以也就不隐瞒了。”唐易继续说道。 说实话,这两点说法,分开单独来看,都有点儿牵强。本来嘛,都是硬找出来的。但是,两点如果相互结合,还真就像那么回事儿了,最起码逻辑上相互辅证,不算是强词夺理。 即便是这样,在座的各位还是有点儿不太能接受。 “老伍,我看不如今天就把油漆去了吧,直接看看不就明白了吗?”此时,呼文成说道。 “呵呵,我既然带了个涂满油漆的罐子,那自然是有准备的。”说罢,伍先民便从挂在椅背上的包里,拿出一瓶“褪漆剂”。这是一种化工稀料,去除瓷器上的油漆很快很有效,也不难买。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不少挂袍瓷器出现,很多人去除红漆不得其法,有用开水烫的,有用细砂纸打磨的,一部分瓷器就这么受损了。后来,玩家们发现,还是化学原料最可靠,去除油漆后,迅速用清水冲洗即可。 今天,伍先民早有准备,特地带了一瓶“褪漆剂”来。 服务员拿来一个大脸盆。伍先民并没有着急先褪盖子上的漆,而是先把罐子上的漆褪去了。 这“褪漆剂”还真有用,很快油漆褪去,布满漂亮的青花花卉纹的罐身显露了出来,釉色也很到位。 果然是乾隆青花! 如此漂亮的一件官窑器,却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多惊喜,因为大家都等着看这盖子呢! 盖子上的红漆也很快褪去,乍一看,釉面、青花、纹饰和罐体都很搭。不过,行家就是行家,其实伍先民在红漆还没完全褪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盖子确实是一件仿品。 而且是近些年新仿的! “现在的手法真是多种多样,我看卖这罐子的是故意刷上的红漆,而且故意露出圈足和部分釉色,好让人判断罐子是真品乾隆青花。这时候,谁又能去过多在意盖子呢?又加上是挂袍的瓷器,多会想到是以前为了保护瓷器所为。这一手,真是够高明的!”秦老分析道。 “没了盖子的壮罐,就像没头的壮士。”伍先民摇头道,“唐易的眼力,我看不输于我这老头啊!” 呼文成也暗暗大吃一惊,“这是什么眼力?太神了也!而且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如此老道的经验?莫非是和伍先民串通好了?” !! 正文 第183章 翡翠朝珠 呼文成想着,看了伍先民一眼,发现伍先民既吃惊又无奈,不像是串通好的。 而古之哉此时则打开了一把折扇,边扇边赞,“这‘唐眼’,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欧阳云烟对瓷器不是很精通,但是仅仅凭借贴合度和重量就能判断出盖子是后配的,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禁不住暗暗咋舌。 最震惊的还是呼风,昨天在唐易店里,鉴定“多年儿”鼻烟壶和古法提油玉牌,虽然高明,但还是常规手法,眼力高人一等罢了。但是判断盖子是后仿的,真是出神入化的感觉了! 秦老最有面子,毕竟,唐易是他介绍来的,他呵呵笑道,“古玩鉴定,还是细节决定成败啊!来,一起喝一杯。” 众人都不冷不热地跟着喝了一杯。 接着,欧阳云烟便向服务员招了招手,“两位青年才俊的眼力都很不一般哪!不知道我带来的这串东西有什么问题!” 一名服务员托着一个方形的大首饰盒走到餐桌前,摆在了白松石的圆心上。 欧阳云烟打开盒子,珠光宝气一起涌了出来。 这是一串清代的翡翠朝珠,色泽温润,青翠欲滴。 一共108颗珠子,大小约为直径1.2厘米,而且细细看来,像是同一块翡翠雕磨出珠,所谓同料是也。每隔27颗翡翠珠子之间,都有一颗红色的珊瑚大珠,直径约为1.4厘米。这在朝珠中,被称为“佛头”,这和我们平常玩的手串上的“佛头三通”不同。 而在一处珊瑚佛头下,还有一处葫芦状的满绿翡翠“佛头塔”。佛头塔下连有编制的丝绦,上面缀有比翡翠朝珠略小的珊瑚圆珠,中间还有一扁片状的“背云”,也是翡翠所制,不过不是满绿,而是白色当中有一抹绿意,形似云朵。 背云下面,还有一个水滴状的碧玺“大坠角”,碧玺上面有一小顶“金帽”。 整串朝珠两旁,共附小珠三串:左边是两串,右边是一串,都是小珊瑚珠子,顶端的“小坠角”则是海蓝宝制成。这三串小珠子,一般都叫做“记捻”,民间也有俗称“记子”和“捻子”的。 这一串朝珠的形制非常规整,目测周长一米半左右。而所有的用料都十分考究,光是这一串满绿的翡翠材料,价值已是不菲。更何况是清代的整串朝珠。 “欧阳老师带着这么值钱的物品出来吃饭,这让我们哪能吃得下去啊!”古之哉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蜜汁火方放在唇边,却没下嘴。 “现在的年轻人,眼光都很高,带普通的东西出来,怕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欧阳云烟笑着对唐易和呼风说道,“上手之前,可要用清水好好洗手哦!” 两人点点头,知道这可能是欧阳云烟间或把玩之物,都去认真洗了手。 这一次,两人是一起托起这串朝珠,细细看了起来,中间很小心地倒了一次手,这样就都能完整地看一遍了。 这串朝珠的整体包浆表明,这是一串美不胜收的传世品。虽然,穿绳丝绦是后配的。后配也是没办法,一两百年下来,原来的肯定不行了。而且这么重的珠子,过上三年五载的就得换一次,万一磨断了,哗啦了,那可不得了。 朝珠并不是任何官员都有资格佩戴的,材质分为东珠、翡翠、珊瑚、琥珀等等。皇帝穿朝服时,佩戴一串东珠朝珠。所谓东珠,是清代对产于东北地区的珍珠的称呼。满清的老家在东北,产于黑龙江、乌苏里江、鸭绿江等流域的野生珍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所以,清代统治者也特别重视。 唐易自然也先想到了东珠,心中暗道,“艾玛,一说东珠,我咋一下子就想到了冒充皇太后的毛东珠呢!” 不过,这翡翠朝珠,也不是一般官员能带的。朝珠是从佛念珠衍化出来的,乃是清代官服特有的配饰。在清代,只有文职五品、武职四品以上的官员,上朝时才能配挂朝珠。 而根据官品高低,用珠和绦色都有区别。同时,这一串朝珠的三串“记捻”,两串在左,一串在右。按照男左女右的分别,当时男性官员佩戴过的。 呼风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难不成就是一串真品?只需要大力称赞精美就行了?他暗暗思忖,欧阳云烟是个女人,这样搞倒是符合女人爱美爱面子的心理。 呼风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唐易,唐易审视之后产生感觉,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只是他也在考虑,考虑该怎么说。此时,他也看了呼风一眼。 呼风不傻,玉石本不是他的强项,便笑着说道,“壮罐我先说的,这翡翠朝珠,就让唐易先说吧。” 唐易并未推辞,指着已经放回大首饰盒的朝珠说道:“朝珠的形制很有讲究,108颗珠代表一年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而四个‘佛头’象征春、夏、秋、冬,下垂于背后的‘佛头’和‘背云’,寓意“一元复始”,三串‘记捻’表示一月中的上、中、下三个旬期,总和为30天。” “翡翠进入华夏的时间有争议,不过清代康熙之后大为流行是公认的,清中期就出现了不少翡翠朝珠。不过,综合这串朝珠的各种用材和包浆种种因素,我断定这一串朝珠是清晚期的。”唐易精研明清历史,对于清代朝珠的形制和用材自是十分熟悉,于是便先简要介绍了一下。 这些介绍对于在座的几人来说,仍是老生常谈,不过这一次,他们有了上次壮罐的经验,都没有露出失望之色,而是静等唐易的下文。 果然,“这是一串传世美品,不过还是有美中不足。”唐易话锋一转。 而欧阳云烟的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惊讶之色。 “虽然有美中不足,不过也是瑕不掩瑜。问题没有出在主体上,而是出在这三颗椭圆形的海蓝宝‘小坠角’上。”卖了半天关子,唐易终于点明了正题,而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这三颗海蓝宝上。 !! 正文 第184章 海蓝宝石 唐易说的海蓝宝,就是海蓝宝石,少说了一个“石”字,习惯性称呼。 如果从矿物学上来看,海蓝宝石属于绿柱石族矿物。在绿柱石家族当中,海蓝宝石的排位是老二,老大则是祖母绿。不过祖母绿的绿色过于艳丽,海蓝宝石如大海一般的颜色,显得更为内敛深邃一些。 同时,海蓝宝石和蓝宝石不一样,蓝宝石的颜色深,同时具有无比强烈的玻璃光泽,硬度也远远高于海蓝宝石。 “这三颗海蓝宝的‘小坠角’,和碧玺‘大坠角’的形制不同。碧玺是水滴形,而海蓝宝则是椭圆形。一串朝珠,大小坠角的形制不同也很正常,我说有问题,并不是因为形制不同。不过,正是因为形制的不同,才让我特别注意了这三颗宝石。”唐易有些啰嗦地解释道。 “这三颗海蓝宝石也是后配的!”接着,唐易终于说出了关键所在。 这一点,欧阳云烟自然是清楚的,但是她没有说话。 而在座的几位也都不是吃素的,呼文成甚至轻轻地“嗤”了一声。为什么呢?因为他也看了看这几颗海蓝宝,断然不是新制的工艺品,从成色和包浆上看,这几颗海蓝宝也是清代的,怎么会看出是后配的? 古之哉也收起了折扇,心想:又说后配的,这小子难道想一招鲜吃遍天? 秦老和伍先民的想法差不多:先听听再说,是不是后配的,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行。 “这三颗海蓝宝要比这朝珠早了至少一百年,是清中期甚至清早期的物件。不过清中期和清晚期的具体的细微差别,我是没有论据的,这一次,我只能说是因为感觉!”唐易老老实实说道。 这下子,算是来了个大喘气。本来他说后配的,众人都以为要说是现代工艺品后配,没想到,竟然说是更早的物件! “怎么能说没有论据呢,我看你刚才悄悄闻了几下这三颗海蓝宝,难道是闻出来的?”古之哉年纪虽大,但性格却比其他人活泼一些。 “古会长观察仔细。我闻了几下,肯定闻不出是清中期还是清晚期,不过我却闻出来这三颗海蓝宝原本不是用在朝珠上的!”唐易接口道。 “噢?”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 唐易继续说道,“这三颗海蓝宝上,有一股铜器的味道,我想,原来很可能是多宝铜器上的嵌宝!” 啪啪啪啪! 欧阳云烟鼓起掌来。鼓完掌,她可能才意识到呼风还没说呢,便扭头问道:“呼风也说说吧。” 都这样的了,还说个弹弓啊! 呼风淡淡应了一句:“唐易都说完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欧阳云烟点点头,“二十年前,我收了这串翡翠朝珠的时候,不怕大家笑话,我还想拆出一条翡翠项链来戴着呢!因为实在太漂亮了!之所以想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串朝珠不全,不仅是少了唐易说的三颗‘小坠角’,还少了两颗翡翠珠子。” 她笑意盈盈,说起糗事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所幸没敢傻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配齐一整套朝珠。” 原来有两颗翡翠珠子也是后配的。这倒也是,配齐两颗清晚期同样成色的翡翠珠子并不难。这样后配的珠子,混在一百多颗珠子中间,这样的情况,饶是神仙也不容易看出来。 因为是后配的丝绦,所以唐易看到的宝光,是单珠浮动式的,所以也并未看出这两颗珠子是后配的。只是海蓝宝上的宝光颜色,要比其他珠子略深,所以他才能判断出年代要早,既然比其他珠子年代早,那定然是后配上去的了。 至于铜器味道,也确实是发现问题之后闻出来的。常玩铜器的人,通常会有这个经验,确实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可以拿一枚大钱来闻闻,尝试一下就知道了。 “本来,这三颗‘小坠角’,我也想和‘大坠角’一样,配成碧玺的,这从形制上也说得过去。”欧阳云烟接着说道:“不过,珊瑚‘佛头’是红的,碧玺‘大坠角’也是红的,颜色上过于单一了,我斟酌了一下,才决定配成别的颜色。” “结果怎么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津门的一家古玩店里发现了四颗椭圆形的海蓝宝散珠,看着也是清代的制品,便都买了下来。其中一颗偏大一点儿的,做成小挂坠送人了,剩下这三颗差不多大小的,做了三个‘小坠角’。”欧阳云烟说的很细,“至于是不是铜器上面下来的,我也没问,不过唐易既然能看出来,想必闻得也不错。” “在津门买的?我怎么一下子想起了狗不理包子!”古之哉又哈哈笑了起来。 唐易心里泛起不爽。欧阳云烟刚说了唐易“闻得也不错”,他接着就说狗不理包子,这不是暗骂唐易是狗鼻子么?! 结果,只有古之哉自己在笑,别人都没有笑。 古之哉也感觉到有些尴尬,连忙又对唐易说道:“唐易,别在意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就跟国骂一样,顺嘴带出来的。”一边说,一边还摆了摆手。 唐易勉强笑了笑,心里虽然有不爽的感觉,但这种场合也没法表现出来。而且古之哉的脾气有点儿像老顽童,由他去吧。 而呼文成的脸色,却比唐易难看得多,好像是他挨骂了一样。 本来,原定有三件东西拿出来鉴赏,结果自己的亲侄子连输两阵,虽说这本来就不是比试,而是各抒己见。但席间正好两个后辈,无形中就形成了比试的局面。这面子上,着实是挂不住。 秦老则颇有深意地看了唐易一眼。唐易心下明白,这意思是凡事要留余地,下一件东西,得悠着点儿了,最起码搞成个平手,别“领先”太多。 第三样物件是古之哉带来的。一开始,所有的物件都放在一边的房间中,前两样物件都是服务员拿出来的。 此时,古之哉却突然说道:“你俩年轻小伙子看着挺结实,不知道力气怎么样啊?” !! 正文 第185章 寿与天齐 两人一听,看来古之哉带来的是个大家伙啊,这还得两个人抬! 唐易此时,却一下子明白为什么要包场子了。东西太贵重,有闲杂人等看了不好。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在包间里解决。但是,包间里的光线不行,自然光和灯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看古玩的时候,而在院子里看东西,要想稳妥,只能包场子了。 所以,包场子并不是因为财大气粗,而是因为看东西方便。 正说着,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叫花鸡。 外面的泥封已经提前敲碎,服务员将一个大盘放到了桌上,盘中是包着荷叶的一只整鸡,而后轻轻用小夹子和筷子将荷叶轻轻撕开。 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先吃点儿吧!吃完了去搬东西。”古之哉居然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条鸡腿,“这只鸡腿我吃了,就剩一只鸡腿了,看你俩谁能抢到喽!” 唐易笑了笑,“我喜欢吃脖子。” 呼风则说,“我喜欢是鸡翅膀。” 两人各取所需,说的却都不是鸡腿。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两人一起望着古之哉笑了起来。 本来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欢快了一些。 而等到两人一起走进房间,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是小半截石碑! 虽然只有半米多高,六七十厘米宽,但是从这块石碑的厚度来估量,恐怕得将近二百斤,怪不得要两个人抬。“也不知道古老头怎么弄来的!”呼风低声嘟囔了一句。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仍是费了不小的劲儿,当他们哼哧哼哧将半截石碑搬出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陈旧的凳子放在了餐桌一侧。两人将石碑放了上去。 这石碑上,布满了泥土。虽然能看出上面是刻了字的,但是看不了太清楚。 “冲洗下吧。”古之哉说道,“这块石碑是上午我从孙家收的,原来是就堆在农家院里。我看的时候,不用弄掉这些泥土,你们年轻,还是看清楚些更好。” 古之哉说的这句“孙家收的”,意思并不是真的从姓孙的人家里收的,而是一句行话,一句过时的行货。 过时的意思就是,现在基本没人用了。 在民国年间,买卖古玩的时候,常常要搭一句哪里收的。如果从当地老百姓家里收的,就是孙家收的;如果是从进店的人手里收的,那就是臧家来的,至于掘墓盗洞出来的,那就是童家收的。 现如今,这样的行话,不仅基本没人用了,而且听懂的也没有几个了。因为,这几句行话,即便是在民国年间,也不是整个华夏通用,多是燕京津门一代使用,放到南方去,说出来就会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山州虽然属于北方地区,而且距离京津不远,但能用这样的行话的,一般也是六十岁往上的老人。 唐易和呼风也没有托大,让冲洗就冲洗呗。用水冲洗之后,整块石碑清晰起来,别看只有小半截,但是上面却还有二三十个刻字。 这些刻字的字体给人半隶半楷的感觉,拙中带峻,舒泰清丽。只是因为是雕刻,所以比纸上书法多了一些刀痕带来的夸张感。 “魏碑!”唐易和呼风几乎同时喊道。 没错,魏碑。 魏碑并非只是单指碑,这个称呼是个通称,是南北朝时间北朝文字刻石的通称。既然是通称,那就有分类,主要可以分为碑刻、墓志、造像题记和摩崖刻石四种。整个北朝的文字刻石,却单单称为魏碑,不难明白,这多半是因为北魏年间的石刻,于整个北朝石刻中最为精到。 这半截石碑,显然是碑刻。而且从书法和刀工来看,都很精到,应该是北魏年间的东西。 呼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古玩文物鉴定,无论瓷器、玉器、铜器、杂项,在古玩行里,流传下来的经验很多,可以说大部分爱好者都能说道两句。 但是这魏碑,严格来说并非古玩,因为不太好玩儿。即便是陈设观赏,都不好找地方。喜欢魏碑的,都是老票。 而且,鉴定难,造假易。这一点,不管是不是古玩爱好者,都容易想明白,石头好找,刻石工具简单。石碑多在天地间,不会有什么包浆,只有风化蚀损痕迹,做这种痕迹比起做包浆来,那真是简单多了。 魏碑的书法历史地位十分重要,上承汉隶传统,下启唐楷新风。同时,由于刻字之中散发的强烈的美感,所以有一小撮死忠。真品,尤其是流落民间的真品十分稀少,导致了魏碑造假的泛滥。 面对这块魏碑,唐易审视良久,轻轻点了点头。与上两件东西不同,这半截魏碑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虽然有一句“寿与天齐”,但好在没有“仙福永享”。 唐易点头,是不自觉的轻微举动,这一举动,却被呼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而且,恰在此时,呼风却发现了端倪。 端倪就出在这“寿与天齐”上。这并不是因为这个词儿在金大侠的鹿鼎记里出现过,广为人知。实际上,除了脑残手贱的造假者,没人会在造假魏碑的时候选择南北朝之后的文句。 这“寿与天齐”,在秦汉的文字里就出现过,文句并没有问题。 呼风不知道唐易是不是看出了他看出的这处端倪,但捕捉到唐易轻轻点头之后,他决定赌一把。 赌一把的意思就是,让唐易先说,他来兜底。只要唐易没说出这处端倪,他就可以漂亮地打一回唐易的脸了。那壮罐的盖子,他被唐易打脸,兀自还有些不好受。 呼风微笑着,很有绅士风度地向唐易伸了伸手,示意他先说。 “这是一块魏碑,年代没问题,除了残缺不全,没什么问题。”唐易就说了这些。本来他还想多说一句“刀工略显急促,是普通的碑刻,不属精品”,但是想到秦老提示性的眼神,便没说出来,心想既然是真品,那具体的鉴定就让呼风多说些吧,这样面子上也能找补回来。 !! 正文 第186章 繁体简体 唐易说完后,古之哉面无表情。的确,唐易的说法简单直接,对情绪没有什么牵动作用。 接着,众人又一起又看向呼风。毕竟,唐易说得太简单了,就算是一件货真价实的魏碑,总得说说精妙之处和相对的缺憾吧? 而呼风,却稍微抻了抻,先慢吞吞来了一句,“这块石碑我没有太仔细地看。” 在座的都是老手,一听这句话,不由得精神都起来了。尤其是古之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向呼风。 听了这句话,大家都知道,呼风要说这是块赝品了。首先,他没有说“魏碑”,而是说“石碑”。同时,鉴定赝品的依据极有可能很明显,因为,他没“太仔细地看”,却还要说话。 “寿与天齐。”呼风指着魏碑上的这四个字说道,“魏碑是什么年代的,南北朝啊,是隋唐之前的历史时期,一共四个字,竟然有俩简化字!” 呼风说的确实是实情。“寿”字是简体的,而非繁体的“壽”;齐也是简体的,而非繁体的“齊”。 此言一出,欧阳云烟首先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她在碑刻方面,确实是十足的“门外婆”,一想,是啊,那时候哪来的简体字?这作假也太离谱了吧? 秦老和伍先民却都是一副沉吟的表情,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呼文成微微皱了皱眉。 而带来魏碑的古之哉,依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唐易没有看到这两个简化字吗?当然看到了。 因为魏碑上面出现了宝光,而且宝光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所以唐易笃定这块魏碑为真,没有问题。只有这两个简体字,一开始也确实让唐易挺闹心,不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些历史知识之后,便又释然了。 呼风也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没有多说。实际上,也不用多说,因为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此时,古之哉却一直看着呼文成。 呼文成抬了抬手,“老古啊,你对这俗体字有什么看法?” 此言一出,呼风一下子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呼文成没说“简化字”,说的是“俗体字”。 其实,俗体字自古有之,简单来说,就是和书面写法不一样的流行于民间的字体。在古代,当然没有繁体字和简化字之分,只有正体字和俗体字之分。正体字就是合乎书面规范的,俗体字就是不合规范的。 俗体字的笔画往往比正体字要少,应用自然就方便,千百年来流传不断。其中相当一部分,在汉字简化时,被作为简化字取代了原来的繁体字。 笔画的多少,对于书写的人来说,体会最深。不过,在纸上写还好说,毕竟多来两笔,费不了多少力气,但是要在石头上刻字,少上几笔,那可是少费不少功夫! 俗体字在碑刻里出现,不少是因为工匠偷懒。因为俗体字虽然在民间出现,但是碑刻毕竟是相对严肃的事情。 比如,同一历史时期的两块魏碑,如果这个工匠认真勤快,那么可能刻上的就是“壽”“齊”;如果工匠偷奸耍滑,那么就有可能刻上“寿”和“齐”。 对比这两个字,不难看出,繁体字确实不好刻,密密麻麻,十分繁琐。所以,工匠偷懒刻上俗体字,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字有史可考,确实在南北朝时期已经作为俗体字出现。唐易回忆的,正是这个,模模糊糊想到了之后,便基本可以确定了。 古之哉看向呼文成,正是在征求意见。呼文成此时也没办法,这块魏碑确实没问题,所谓简化字,只是俗体字,很容易解释,所以只能让古之哉说说了。 “我看这块魏碑是没有问题的,这两个字,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作为俗体字出现,肯定不能当成是赝品的论据。不过,虽然是真品,但却不是精品,刀工有些急促,不够圆熟。”古之哉说道。 呼风愣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其实也不怨他,任何人都可能有知识盲点,这俗体字的知识很多玩古的并不知道。欧阳云烟也不知道,只不过她没说话罢了。 “坐吧!吃一堑长一智!”呼文成对站着不动的呼风说道。 呼风默默坐下了。 其实,严格来说,三件东西,他只看走眼了这一件而已。第一件壮罐,他判断得很准确,只是没想到唐易能鉴定布满红漆的盖子是后配的;第二件翡翠朝珠,是唐易先说的,居然能看出海蓝宝是后配的,而且他也说是靠感觉。 第三件魏碑,呼风的走眼,只是因为中了知识盲点的魔咒,若非他不知道南北朝时期已经有很多俗体字,又怎么会只凭两个简化字就断定这半截魏碑是假的呢? 实际上,光是鉴定壮罐露的那一手,众人对呼风的水准已经是很肯定了。至于最后在魏碑上出丑,也比较容易理解。 但对唐易,众人的看法可就不这么简单了,单就鉴定这三件东西的水平,实际上已经不输于在座的任何人!众人对唐易首先都高看了一眼,接下来是各有所思。 呼文成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唐易是这么高的水平,即便是三件东西过后,他还有种在梦里的感觉。怎么可能?这唐易太年轻了,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不过二十来年,这几个老头子,哪个不是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对于这种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天才。所以,呼文成的脸上,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而古之哉显然对唐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想这小子比老子还厉害,有机会还真得切磋切磋。至于伍先民,倒是比较平静,相对来说,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秦老则是略有些兴奋,他知道唐易的本事和运气,但是今天,唐易却让他又开了一次眼。 看着众人多是低头吃菜,秦老突然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边说道:“今天藏协的另一位副会长,金石溪先生没来,不过他交代过我一件事儿,差点儿忘了说了!” !! 正文 第187章 无闷道人 金石溪,正是为阁宝多题写店名的金石溪。 金石溪不仅是鉴定古代字画的专家,本身也是书画界的大家,除了在山海画院任职,也是山海省收藏家协会的副会长。 山海省收藏家协会,一个会长,一个名誉会长,一个常务副会长,三个副会长。除了金石溪,都到了。 “这金先生够忙的。”唐易心想,上次他说自己去采风,所以在阁宝多开张时没有前去,这次又有事儿不在。其实,金石溪虽然是收藏家协会的副会长,但是他出席书法美术界的活动偏多,涉足古玩圈少一些。 而且他这次确实是外出有事儿。不过,他对唐易印象很好,听说唐易可能入会,所以才提前给了秦老一样东西。 这是一把折扇,秦老拿了出来。 在座的人当中,古之哉也拿了一把折扇,不过古之哉的折扇是自己题写的扇面,写的是杜甫的《登高》七言律诗。古之哉虽然对金石碑刻研究颇深,但书法上肯定没法和名家相比,他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而秦老拿出来的这把折扇,一看就不是个新玩意儿。 扇骨是紫竹的,泛着油润的包浆。秦老顺势将扇面打开了。扇面上,是一幅青绿山水,从纸张上来看,怎么也得是明清的。 “金先生给我这把折扇,也是为了考校新人,更关键的是,他这次考校,彩头不小,他说谁要是说得对说得全,这把折扇就送给谁了。”秦老呵呵笑道。众人一听,心想,既然是金石溪的东西,想必不差,但又是考校新人又是要送,那想来不会是名家的作品。 扇面上,是一幅青绿山水。高山峻岭,老树密林,临壑流水,过往行舟。总的来看,岩石林木的表现,很是深厚坚实;而水墨着色,皴擦渲染也是苍劲秀润,各种景物安排得体,虽然在小小的扇面之上,却能感觉到很大的空间深度。 唐易和呼风起身,上前细细观看起来。 扇面上有简单的题识:癸巳夏初士介兄正之。上面没有题写落款,只是有一方钤印:无闷道人。 看来,这幅扇面是“无闷道人”送给他的朋友“士介”的。 呼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古代画家里有“无闷道人”这号人物,又思考“士介”,也没想出有这个人。 这也不奇怪,华夏历史上的书画家林林总总,光是广为人知的就有一大批,何况一些稍微冷僻的人物。更何况这个“无闷道人”没有落款,只是盖了这么一个别号章。 其实唐易也没听说过,但是这扇面上却出现了宝光。虽然厚度一般,说明市场价值不高,但是真品无疑,而脑中产生的感觉更是让他胸有成竹。 “这应该是明清时期的扇面,作者功力不弱,不过应该不是大名家,想必市场价值不高。我从未听说过‘无闷道人’,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呼风倒也没有遮掩,说完后直接回到了座位上。 这个“市场价值不高”他是讨了一个巧的,连是谁的作品都没认出来,怎么就敢说市场价值不高?万一这个“无闷道人”是大名家的别号呢? 呼风想的是,既然金石溪答应送人,市场价值估计高不到哪里去;而且秦老随随便便就放在包里,也没有太珍视的感觉。 他讨巧确实讨对了。扇面本来就不大,如果不是大名家,一般是不会太贵的。而且,“市场价值不高”只是个模糊的说法,十万八万也可以说不高,但对一幅扇面来说,很可能就是一幅精品的市场价值。 唐易也先走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了。 “呼风认不出来,唐易认出来了吗?”呼文成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是清初萧云从的作品。”唐易也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萧云从,字尺木,别号无闷道人,晚称钟山老人,芜湖人。在明末清初,算是一个比较知名的画家了。不过,清初清兵攻占芜湖之后,他既不仕明,亦不与清合作,不是闭门吟诗作画,就是出门游历名山大川。 所以,他虽然是一个知名画家,但在历史上算不得名人;不是专门搞书画的,知道的人便不多。而且,即便知道萧云从,也未必知道别号“无闷道人”。 没事就吟诗作画或者游历名山大川,直接让他的艺术水平噌噌拔高。清初,出现了一个新的画派,名叫姑孰画派,这萧云从就是创始人。“姑孰”听起来有点儿像“姑苏”,其实是俩地方,“姑孰”是距离芜湖不远的当涂,和“姑苏”根本就不在一个省。 萧云从的作品,在拍卖会上也出现过,一万两万的也有,几十万的大幅作品也出现过,但一直并不算很热。主要是现在都去盯着那些大热门,这样的画家就显得冷了。其实,萧云从的作品还是很有升值潜力的。 听了唐易的话,知道的,不知道的,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虽然是在呼风已经缴械投降的情况下,但是唐易的表现也太拽了。 唐易接着来了更拽的一句,“这扇面是清初画的,但是这扇骨确实明代的,原来的扇面可能残坏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幅新扇面。” 秦老笑道,“金先生的前半部分就是这么说的,后半部分还有几句话,不知道唐易你还有没有要说的?” 唐易心道,后半部分想必是要说艺术风格了,便也没有犹豫,按照脑中出现的感觉又说道,“萧云从曾师法黄公望,这扇面虽是青绿山水,却有几分《富春山居图》的韵味。” 秦老哈哈大笑起来,“一模一样,说的一模一样啊!” 说起黄公望和《富春山居图》,那名头就大破天了,连旁边俩穿旗袍的服务员都知道,小声议论起了电影里的内容:“《富春山居图》不是都在抢吗?一半《剩山图》,一半《无用师卷》······我要是有林志玲那么好的身材就好了。” 而在座的尚处于一片震惊中,根本没有注意俩小姑娘在说些啥。 此时,古之哉从唐易身上收回了目光,看着秦老说道:“老秦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 正文 第188章 五年会费 秦老回应道,“老古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向来快人快语,有什么不能说的?” 古之哉抿了一口酒,看了看众人,“瓷器,玉器,碑刻,这唐易无一不精,在座的怕都是已经惊呆了。古玩一行,多是专精,我们这几个像他这么全面的,恐怕也只有秦老和呼会长了。” 说到此处,古之哉顿了一顿。呼文成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唐易技惊四座,但是他堂堂一个会长,收藏界成名已久的人物,居然被古之哉拿来和一个毛头小子相提并论,自然是不快。 秦老倒没表现出特别的表情,他对唐易的眼力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心底隐隐有一种希望,那就是唐易能走得更远。 很多时候,辨识古玩不仅仅是识物,更重要的是识人,而且鉴定其实只是古玩行一项基本的技能,要想立身成名,需要面对的事情很多。唐易的眼力是够了,但是能走到哪一步,却不是仅靠眼力就能决定的。 此时,古之哉接着说道,“这本来就很反常了。结果,鉴定书画的功力,竟然又能和金先生比肩。说实话,萧云从我知道,但是看看这幅扇面,这么短的时间接着就鉴定出来,我做不到。” 唐易微微皱眉,这古之哉铺垫了这么多,看似是褒奖,但暗含的意味也很明显。 “我想说的是,金先生是不是想给唐易送分啊。秦老在唐易来之前不是也简单提了一句么?这阁宝多的店名,也是金先生题的。”果然,古之哉终于点到了正题上。 秦老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般人听起来,这话的意思明里说金石溪,暗里其实就是说秦老和金石溪联手力推唐易,因为扇子虽然是金石溪的,可毕竟是秦老拿出来的。 若论古代书画上的鉴定造诣,这里别看都是古玩界的大拿,但是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金石溪。因为鉴定字画,笔力笔法笔意很重要,金石溪数十年不辍于创作,很多细微的东西把握得很好。要知道,鉴定书画时,现代仿品还好判定,若是要判定同时代的仿作,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只能从用笔的细微之处来来判定。 但是秦老了解古之哉,古之哉喜欢开玩笑,但是为人直爽。他说金石溪,那就是单指金石溪。而且,古之哉这么说,并不是对唐易有看法,是对金石溪有看法:噢,你人不来,还弄把扇子来煽风点火? “老古啊,我觉得金先生没必要这么干。你想想,以唐易的眼力,如果金先生了解他的话,又怎么会画蛇添足?”秦老反手就把这其中的逻辑关键点拆出来了。 “锦上添花啊。”古之哉笑道:“不是一样送人情么?”刚说完,古之哉却猛地琢磨过来,金石溪虽然挂名副会长,但是不大搀乎收藏家协会的事儿,再结合秦老说的,确实是自己多心了,于是立即又说道:“不过,能让妙笔生花的大画家来添花,那说明本身也确实是块好锦!” 秦老看了看古之哉,“你呀!”接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来吧,我看该干一杯了!”呼文成举起了酒杯,“借着古会长的话头,这一杯就祝年轻人前程似锦吧!” 众人应和着举杯,却好似各有心事。 “吃菜吃菜,刚才都把注意力集中到物件上了,都没怎么吃菜。”呼文成在放下酒杯之后,又招呼起来,仿佛这事儿已经翻过了篇儿。 唐易知道,吃饭的时候,是不会提这事儿了。入会的事儿,需要事后这几个头头再商量一下 。自己有了秦老的举荐,加上吃饭时的表现,入会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同时,呼风虽然在魏碑上面失了一蹄,但所表现出的扎实的瓷器鉴定功力,足以作为入会的砝码了。而且,既然呼风是呼文成的侄子,就算是只为了卖给这个会长的面子,也不可能单独丢下他。所以,估计是两人双双入会。 这几天唐易挺忙,所以吃完饭之后给毛逐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店里的情况,嘱咐了两句,便直接回家休息了。 令唐易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山海省收藏家协会秘书处的电话,告知他如果打算入会,需要填写《山海省收藏家协会会员入会申请表》,同时携带证件照等相关资料到藏协来。唐易当即表示马上就去。 照片家里就有现成的,唐易带上身份证,打个车很快到了藏协的办公地点。秘书处的一名很干练的女秘书接待了他。很快,唐易就递交了相关材料,填写了申请表。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女秘书叫住了他:“唐先生,麻烦您在这里稍等,审批很快就好了!” “啊?”唐易本来看到申请表上写的是五个工作日之内答复,所以想先回去,没想到竟然是“立等可取”,看来早就安排好了。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女秘书就同时拿着《入会通知书》和《会员证》过来了。 “谢谢!”唐易拿过这两样,又要离开,结果又被女秘书叫住了,“不好意思唐先生,您还得一次性缴纳五年会费。” 山海省收藏家协会,是民政部门批准登记的社会团体,会组织很多活动,这经费的来源,其中一部分就是会员的会费。 好在不多,每年的会费才二百元,五年一共一千元。唐易出门时随身带了千把块钱,当即点出十张交上了。 “现在可以走了吧?”唐易笑着问道。 “可以了,请拿好收据。”女秘书也笑着答道。 接过收据,唐易告辞后转身离去,还没迈出两步,就见呼风匆匆走进了秘书处,“哎,唐易,你也来办理入会?” “是啊,刚办完,你也来办?”唐易回应道。 “嗯,我也都办完了,刚才有急事出去了一趟,这不是要交会费嘛,回来刷卡。”呼风道。 “你们有钱人出门都不带现金的。”唐易开了句玩笑。 “五年的会费有十万块,我怎么可能带这么多现金。”呼风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便对女秘书说道,“麻烦你,刷吧。” 十万?怎么我只交一千?唐易有点儿蒙圈了。 !! 正文 第189章 一对瓷瓶 得,也别闷着了,咱也当一回“无闷道人”,直接问吧。 “你怎么交这么多?”唐易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会员证,意思是我刚交了。 呼风笑了笑,笑得有些牵强,而女秘书此时看了看呼风。呼风本来想自己说,但是看到女秘书看他,便直接向女秘书伸了伸手,意思是让她来介绍吧,反正是官方的东西。 而且,这事儿也瞒不住,本来信息就都是公开的。 女秘书便开口说道,“噢,他是单位会员的法人代表,他交的是单位会员的会费,每年两万,五年十万。” 收藏家协会有个人会员也有单位会员,这个唐易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单位会员居然交这么多会费,足足是个人会员的一百倍。而且,呼风竟然不是个人入会,而是以他刚刚注册、还没正式开张的风雅艺术品经纪公司来入会。 “这一手玩得够漂亮的!”唐易心说,如果个人入会,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呼风昨天的表现确实有失误,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单位会员入会,就十分平稳,不会有什么闲话。而且,其实还是呼风说了算,同时还对刚开张的公司大有裨益。 “对了,唐易,你稍等我几分钟,正好有件事儿想麻烦你!”呼风却在此时说道。 唐易感觉,从呼风的表情来看,不像是早有预谋,倒像是临时起意。便点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其实唐易不知道,呼风以单位会员入会,是他昨晚和呼文成商量的结果。本来,呼文成是打算让他以个人会员的身份入会的。如果没有唐易参与这件事儿,呼风在饭局上露上几小手之后,就会直接入会。 但是,成为一名个人会员,并不是最终目的。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是,现在藏协少了一个理事,就是呼文成饭局上说的“王先生”,他突然去世了。而新理事的产生,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是要在三年一次的会员代表大会上选举的。 可要是“补位”新理事,则没有那么复杂,只需要每年5月和10月各一次的理事会决议会上,由会长、副会长几个人联合提名,然后表决通过就可以了。 这个规矩没有写进藏协章程,如果按照法理来解释,大致相当于“判例法”,因为此前有过先例。 而今年10月的决议会,很快就要到了。 这就不难理解了,呼风真正的目的,是要成为理事,而不是入会成为会员这么简单。 人算不如天算,呼文成和呼风没有想到,半路唐易杀了出来,呼风先是上门斗口折了,接着唐易当众又技惊四座,显得呼风和唐易压根儿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秦老的面子又不能驳;所以,唐易入会后,很可能成为呼风竞选理事的强有力的对手,而且胜算偏高。 一番商量之后,呼氏叔侄决定避其锋芒,不走理事这条路了,申请成为单位会员,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成为单位理事。虽然运作难度比个人理事大一些,但总比面临唐易这个强劲地竞争对手要好一些。 藏协虽然是非营利性的社会组织,但是,谁也没规定藏协的理事不能营利,也没有规定在营利时不表明自己的理事身份。呼风要的,就是这个理事的名头,他既然开公司,不赚钱还开个屁啊。 刷完了卡,呼风走出秘书处,不见唐易;又走出了大楼的大门,看到唐易就站在大门口一侧。 “唐易!”呼风笑着上前。 “具体什么事儿?”唐易直接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咱俩算不打不相识,正好我有件东西吃不准,想让你帮忙掌掌眼,正好中午我请你吃个饭,赏个脸吧?”呼风笑道。 “好,先看看东西吧。”唐易知道,呼风所谓的“吃不准”未必是真的,而且就算吃不准,让呼文成帮着看看就是了。他看呼风的样子,估计突然决定,想拉拉关系,套套近乎。 但是,听到有东西看,唐易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呼风走到了停在停车位的一辆路虎揽胜旁边,“滴”的遥控解锁,却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你开车了吗?” “我没车。”唐易说着,已经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没考驾照?”呼风扎上了安全带。 “大学时就考了。就是还没买车。”唐易淡淡一笑。 呼风有些惊讶,他之所以问没考驾照,是因为他知道唐易这种人肯定不缺钱,起码不缺买车的钱,但是没想到唐易有驾照,“抓紧买啊,还是有车方便。” “嗯,没车确实有点儿不方便。”唐易点点头,心想这事儿得抽空办了。 呼风开车,很快到了距离明水湖不远的一处高档封闭式小区。 打开厚重的防盗门,唐易发现,呼风住的地方是一处两室一厅,陈设极其简单。“我租的,刚到山州半年年,还没买房。”呼风说着,便向其中一间卧室走去,“进来吧,这件卧室被我当成储藏室了。 唐易走进去,只见卧室里南面是窗,背面是门,东西两面墙处各有一个带格子的大柜,房间中间有一个圆桌,角落里还有两个保险柜。 就在圆桌上,平放着一个很大的锦盒。 “来,看看。我早晨出门前还好好看了看,都没收起来。这小区安防很好。”呼风打开锦盒,从里面拿了一对瓷瓶出来,小心摆到了桌上。 唐易凝视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先暗自吃了一惊,品相这么好的一对官窑器,这呼风够有能耐的啊! “怎么样?”呼风见唐易沉吟不语,不由问道。 这一对瓷瓶,造型是很少见的,乍一看像是个亚腰葫芦。洗口,束颈,球形腹,高圈足外撇。白釉做地,青花与粉彩花样浑然一体,花样密集,祥云、蕉叶、莲花什么都有。 就在瓶子腹部,绘制了八宝吉祥纹饰:轮,法螺,伞,盖,宝瓶,鱼,莲花,盘长。别的纹饰都好理解,“盘长”的形状就是个幸运结。 !! 正文 第190章 八宝贲巴 唐易拿起了瓶子,翻看了一下瓶底。瓶底落青花六字篆书款儿:大清乾隆年制。 “这东西,你吃不准?”唐易心里早就觉得不对了,呼风的专长就是瓷器,这么一对开门的官窑瓷器,呼风怎么会吃不准?而且他也没道理找唐易来看,让呼文成来看岂不是更方便? “乾隆官窑我看没问题。不过,我是真没见过这种器型的实物,只是听人说过叫贲巴瓶,也大体查了点儿资料。都是圈里人,我也不瞒你,这是有人专门要求寻摸的,听说对藏地感情很深,所以特地想买这么一对瓶子,我也是找了好久。找你来就是再确证一下。”呼风大致解释了一下。 呼风这么一说,唐易也基本相信了。 艺术品经纪公司是干什么的?一方面为那些高级客户服务,寻找好东西;另一方面,又和古玩圈里紧密联系,顺道帮人出货。说白了,和行里的“拉纤的”差不多,但是档次高一点儿,也经常参加拍卖会和展览会,而且既然是公司,自然比个人更有排场,更善于市场运作。 这一对瓶子,想必是呼风“赊”来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买主看了满意之后打款,他收到款子再给卖家钱,这中间的差价,自然落进呼风的口袋,基本上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既然他把瓶子放在家里,又让唐易看,那就不是走公司的账,自然也不用考虑交税什么的。 说白了,这是一个私活儿,所以,呼风未必愿意找呼文成帮着看。 呼风的瓷器鉴赏水平虽然不低,但是这个造型在市场上的瓷器当中,确实很少见。他能确定是乾隆官窑,但是因为没见过实物,所以心里总是没底,既然正好碰上了唐易,所以让他来看看,顺便加上一道保险,也是合乎常理的。 “乾隆青花粉彩八宝吉祥纹贲巴瓶。”唐易准确地说出了瓷瓶的名称。 呼风愣了一下。他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对什么东西,但是如此准确地把全名喊出来,这样的人真是不多见了,起码他呼风的水平就不低,但是仍不能完整地喊出来。 唐易又看着呼风笑了笑,“这样价值一两千万的重器,我要是看了,还不得抽你赚头百分之十的红利啊?” 呼风没想到唐易会直接开口说这个,虽然他看唐易的样子是在开玩笑,但是,总不能不不回应啊! “你想要多少,直接开个数,完事了我给你!”呼风也不是省油的灯,稍一停顿便把皮球踢给了唐易。这种事儿若要真的给钱,那都是看着给,意思意思。来帮忙的,哪好意思开口报数要钱啊? “开个玩笑!”唐易顺了一下头发,继续看着瓶子说道:“八宝贲巴。八宝好说,佛教八宝。你知道这贲巴是干什么的么?” “贲巴语出藏地,俗称藏草壶。”呼风道,“基本的资料我都查了,你就说这东西为什么值钱吧?” “藏草壶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么?”唐易又问道。 “这个我还真没留意,这和价值有关系么?”呼风直接反问道。 唐易看了看呼风,心说这小子真是掉钱眼儿里了,“藏草壶,原来是沐浴用的,冲水的壶,后来演变成一种祭祀用品。在藏地,就算是祭器藏草壶,一般都是金银铜铁所制,根本没有瓷制的。而其他地区,也不会将这藏草壶作为祭器。” “噢,我明白了。”呼风脑子反应很快,“藏式造型和宫廷艺术的完美结合!而且还是祭器!宫里用的东西,少见的造型,还是祭器,这么多关键因素加到一起,所以,市场价格那肯定低不了啊!” 唐易离手,站直身子问道:“你收来的价格也不低吧?” “不瞒你,这是我在英国的一个拍卖会上拍的,那种小公司的小规模拍卖会。这不,昨天上午刚运到,昨天我不是着急去饭局么?也没仔细看。”呼风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拍卖图册,递给了唐易。 图册上全是英文,拍品的介绍都很简单。不过,图册上的图片倒是很清晰很全面。 果然是小公司小拍卖,拍品只有四五十件儿,而且很杂,有点儿像赶大集,什么中世纪的贵族盔甲,读不出名字来的画家的油画,玛雅人的预言笔记,看不出材质的面具,大块的鱼类化石,镶着红宝石的怀表······ 这一对八宝贲巴瓶是第二十六件拍品,起拍价两千英镑。 这么低的起拍价儿,看得唐易目瞪口呆。这可是一对瓶子,不是一只瓶子!凑成对的东西一般身价都会暴涨,何况还是这一对出自宫廷的官窑瓷器。 这一对瓶子如果上了大型拍卖会,一千万的价格应该不难拍出来,拍好了或者遇上财大气粗又中意的买主,两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即便是换算成英镑,也是一百万两百万啊。 但是,这个什么扯淡的小拍卖会,给这对贲巴瓶定的起拍价,居然只有两千英镑,就连那个什么狗屁不通的面具,起拍价都是三千英镑。 “你这漏儿捡的真不错,还是在拍卖会上捡的······”唐易把图册放回到了桌上。 “你别看起拍价儿低,但是花得可不少。别说,还真有识货的,有个老娘们,看起来像东南亚一带的,一直和我较劲,最后我是27万英镑拍下来的!”呼风说道,似乎又想起了那个老娘们,眼中泛起一丝恼恨。 唐易心想,这都赚了这么多了,你还想怎么地?便话锋一转,没有再去说捡不捡漏的事儿,“你路子够野的啊,有人想找,你就能找到。” “这是我在燕京的时候有人让我寻摸的,时间很长了。后来到了山州,打听到有这么个拍卖会,而且有这么一对儿瓷瓶,我才过去。都是赶巧了,哥们是真缺钱啊。”呼风一副天天吃糠咽菜的样子。 唐易心想,哭什么穷啊,我又不跟你借钱!便说道:“东西看完了,这时间还早,我看吃饭的事儿就改天吧!” “别啊,还有一件东西让你看哪 !” !! 正文 第191章 七孔玉刀 嗯?唐易一听,还有一件? “说实话,这一对瓶子我还有点儿谱儿,不然我也不敢拍回来,让你看就是帮忙加一道保险。但是,没看的这一件儿,我还真是一点儿都吃不准!”呼风说着,弯腰打开了一侧的柜子。 唐易心想,这小子东西还真不少啊。 呼风拿出来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匣,长约六七十厘米,宽约十厘米。你说要是装刀剑吧,小了一些;要是装扇子吧,又大了一些。呼风倒是一点儿没停顿,直接打开了匣盖。 原来是一把玉刀!自然就要比正常刀剑小一些。 这把玉刀呈现深绿偏青的颜色,长约六十厘米,宽约九厘米,很薄,最厚的地方也没有超过半厘米。说是玉刀,其实就是个长条形的玉片子。唯一有点儿工艺的地方,就是刀背上,有四组雷纹纹饰,还有并排横向的七个孔洞。 七孔玉刀! 唐易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即又拿起了那本拍卖图册,在排在最后的几样拍品里,找出了这七孔玉刀的图片。上面的英文名称翻译过来竟然是:玉石刑具。 唐易心里暗骂了一声。在发现了八宝贲巴瓶的图片后,因为其他的拍品乱七八糟,所以这拍卖图册的最后几页他只是草草翻了翻,再加上这七孔玉刀的排版位置不佳,是以竟然没有过多注意。 现在看来,这把七孔玉刀是呼风从这个拍卖会上一并拍回来的。 “玉石刑具······你说这拍卖会的主办方,从哪里看出来这是刑具?”唐易皱了皱眉,对呼风说道。 “中原省出土的那把七孔玉刀,华夏这边也有专家说是刑具。”呼风告诉唐易,这把玉刀因为很便宜,他顺手就拍了下来。起拍价五百英镑,最后拍下来的价格连带手续费,一共才花了不到八百英镑。 “要真的是夏朝的七孔玉刀,那就赚了。即便是件仿品,也损失不了几个钱,这玉石材料还能值几个钱哪!”呼风拿起了玉刀,“说实话,玉器让我看战汉以后的还行,这高古玉,我实在是吃不准。这玉刀和八宝贲巴瓶不一样,纯粹是我私人拿下的,要是你帮着看明白了,出手后分你一半的利。” 唐易笑了笑,不置可否,拿起玉刀仔细看了起来。 七孔玉刀这个称呼,出现的时间不过四十年而已。 四十年前,在中原省的中西部一处遗址,出土了一把夏朝的七孔玉刀,墨绿色,形制和这把差不多,背部钻有七孔,刀刃处磨制得十分锋利,刀身两面也有一些简单的纹饰。 七孔玉刀出土后,对于其用途,学界一直没有统一的观点,有人认为是礼器,象征权力和地位,因为刀身两面有纹饰。 还有人认为是武器,因为刀刃很锋利,并进而推断那七个孔是绑绳子用的。 另外,还有一种刑具的观点,就像英国那个小拍卖会图册上的观点一样。为什么会有刑具这种观点呢?因为当年出土的那把七孔玉刀上,有一些黄色的沁,有人认为这是血液长期渗透的结果。 同时,大部分专家对武器的观点持驳斥态度,因为玉质毕竟偏脆,当做武器太容易损坏了,而且没法修复。 但是呼风拍回来的这把七孔玉刀上,虽然明显是出土的东西,整体有风化膜,也有深浅不一的土沁,却没有类似的黄色沁。 “看来,你不看真?”唐易把刀放回了木匣,不过并未盖上盖子。 “从玉质,土沁,形制,打磨痕迹来看,应该是高古玉,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呼风摇了摇头,拿出来一把卷尺递给唐易,“这七个玉孔居然是等距的!我拍的时候没太在意,回来才发现。所以这怎么可能是夏朝的?” 呼风说的,的确算是一个问题。一般认为,在夏朝这样生产力极其落后的年代,做到打孔大致等距就不错了,要做到细致等距,那太难实现了。所以就有可能是仿品,是机器定距打孔。 “谁说这把七孔玉刀是夏朝的?”唐易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呼风心里有些发毛。 “真的是仿品?”呼风瞪大了眼睛。 “这是商朝的玉刀。不过,即便是夏朝的玉刀,七孔等距也不是没可能。”唐易道。 “四千年前,有这样的技术?这误差,可是控制在一毫米之内!”呼风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需要什么技术么?”唐易看了看呼风的样子,“误差控制在一毫米之内,并不是很难。我给你讲个实例吧。” 呼风的脸上带着狐疑,但是没有说话。 唐易道:“爱迪生曾经雇了一个物理学博士为其工作。有一天早上,爱迪生拿了一个梨形容器告诉博士,尽快测量出容积。结果,大半天之后,博士还在草稿纸上用各种公式在计算着。爱迪生看了之后,笑着说道,有这么复杂么?说着便将梨形容器注满水,然后将水倒进量杯,指着刻度对博士生说道,这就是容积。” 呼风恍然大悟,“噢!只要有工具就行了。比如,一条木片,上面有两个孔,依次定位,完全就可以实现等距打孔了!” “现在有些人把古人想得太弱,很多事儿都是在臆想。四千年?在八千年前,中原省的某处遗址,就出土了一批十分精致的笛子,用骨头做的,上面的孔更加精致,达到了可以按音准吹奏的水平。”唐易笑道。 呼风忍不住叫道,“你真是太猛了!这事儿我这学考古的都不知道。” 接着,呼风不等唐易开口,便又问道:“既然夏朝就能打出等距的孔,你怎么说是商朝的呢?” “看纹饰喽!”唐易指着刀上的纹饰说道,“夏朝的阴线纹饰,看起来很明显。而商朝的阴线,但是却偏偏感觉是浅浮雕的阳线。你看这一组三角形的雷纹,这是商代典型的工艺手法,名叫双钩拟阳线。” 呼风此时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唐易了,一连串地说道:“没得说!这东西要是出手了,我分一半的利给你!还有一件事儿,你有没有听说?最近瓷都出了一件重器,闹得圈子里沸沸扬扬!” !! 正文 第192章 南下瓷都 呼风一说瓷都出了重器,唐易立即想起,河野平可能已经去了瓷都,而河野平也说过,瓷都可能出了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 “你是说元青花人物大罐?”唐易也不遮掩,直接问道。 “消息够灵通的啊,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清楚!”呼风的笑中略带吃惊。 唐易沉吟道:“据说绘有当年春秋战国时期人物故事的元青花大罐,本来是设计了四组图案,鬼谷子下山,老子出关,庄子梦蝶,墨子守城。但是,除了鬼谷子下山,其他的大罐连个瓷片都没冒出来过!现在,传言在瓷都出现的这件元青花人物大罐,会不会是其中之一呢?” 呼风心想,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知道一点儿线索,结果你比我知道的还多!“都只是猜测,不过瓷都这么大,关系这么复杂,若是真有这么一件大罐出现,恐怕安生不了了。”呼风的表情,真有点儿杞人忧天的感觉。 “第一,有没有是个问题;第二,即便有,现在流没流出瓷都是个问题;第三,即便没有流出瓷都,在谁手里、愿不愿意见人又是个问题。”唐易看着呼风道,“看来你很想去一趟。” “嗯。”呼风点点头,“我想去,也不全是为了元青花人物大罐。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些关系总要走动一下。”呼风又看了看唐易,笑道:“不如一起吧?你开古玩店的,去瓷都拓宽一下路子也好!” 唐易想了想,其实自己本来就很想去瓷都一趟,一来,就是呼风说的原因,二来,这其中还牵扯到沈松岩的师兄陆知行,这“火圣”仿品的事儿,是他最为感兴趣的缘由。 “对,我倒是也有去的打算,如果时间合适,可以一起。”唐易道。抛开其他因素,和呼风这种年龄相仿又懂瓷器的人结伴,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这一对八宝贲巴瓶是有人定好了的,不麻烦,只等我三两天,交货收钱之后就可以出发了!这把玉刀,要是能赶紧出手,那就更好了!”呼风说着说着,精神头儿高涨起来。 唐易又看了看躺在木匣里的玉刀。长片,七孔,四组纹饰,正反相同,十分简单,却又透露出几分端庄甚至威严。深绿色的玉质,和普通的碧玉似乎又有不同;因为有土沁,加上这么多年的风化侵蚀,所以外表很有一种沧桑感。 唐易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三千年前的商代,当这把七孔玉刀刚刚制作完成之时,被一名站在祭台之上的威武男子拿在手中,刀身的苍翠在金色的阳光之下划出一道光辉,文臣武将伏地而拜,高呼“大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把刀,要是定级的话,估计肯定是一级文物。我建议你不要卖了。这东西,卖好了,不过十万八万,还不如自己收藏了。”唐易定了定神,缓缓说道。 “这东西,碧玉的玉质还是能看出来的,虽然沁多了些,但是毕竟是商朝的高古玉。而且不是都说商周无大器么?这把玉刀不小了,多鲜活的例子!再结合夏朝的七孔玉刀炒作一下,十万八万可不止。过百万,我觉得没问题!”呼风深谙市场特点,说得头头是道。 所谓商周无大器,本身是一句俗语,是说商周的玉器没有大型的,都是小玩意儿,这一句俗语在民国之前流传得特别广。后来随着考古的新发现,这个说法慢慢地不攻自破。 比如大名鼎鼎的三星堆玉器。1929年,天府之国的一个农民,在清理水沟时挖出了四百多件玉器,深夜藏在家中,秘而不宣。数年后,这批玉器流入市场,名震一时。1933年,三星堆开始被正式发掘。 之后数十年,学者专家、考古工作者,古玩商人,盗墓盗宝贼,都在这里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足迹。而商周时期的大型玉器也屡屡面世。据说,当年一个农民在挖粪坑时,竟挖出了一尊高达半米的硕大玉彝。 看着呼风摇头晃脑的样儿,唐易淡淡说道:“小心出事。” “出什么事儿?文物定级和这个没关系,既不是偷的,也不是盗掘的,这都是海外回流的,我这里拍卖协议,海关证明都有,没问题。”呼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东西来路问题不大,呼风既然开了公司,自然知道如何规避风险。 见此,唐易也不再多说。他算是看明白了,切莫说来路没问题,就算来路有问题,只要赚大钱,呼风一样能铤而走险。 看到唐易有些沉默,呼风立即又说道,“走走走,我请你吃饭,顺便说说去瓷都的事儿。” “我要是去的话,得和我店里的哥们毛逐一起去。”唐易突然想起来,他答应过毛逐,要是去瓷都的话,会一起去。 “没问题啊,对了,叫他一起来吃饭吧,两个人太少了!”呼风兴冲冲说道。 呼风比唐易大不了两岁,性子狂傲一些,城府深一些,但是现在,却对唐易的眼力彻底服气了。不少狂傲的人有这个特点,只要遇到比自己牛逼的人,能让自己彻底服气的人,很容易变得特别热情。 呼风非要拉着唐易和毛逐去吃海鲜,其实唐易不喜欢海鲜,他更喜欢吃肉,不过呼风嚷着海鲜酒楼也是什么菜都能点,愣是开车拉着唐易到阁宝多,拉上毛逐之后又到了海鲜酒楼。 因为还没和唐易见面,所以毛逐还不知道藏协内部饭局上的事儿,也不知道唐易帮着鉴定七孔玉刀的事儿。看着来店里斗口的呼风对唐易热情有加,心想这小子在店里折了面子,居然一下子就服了! 吃饭的时候,三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瓷都展开。瓷都在华夏陶瓷史上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如今,瓷都不仅分布这大量的陶瓷厂,而且古玩市场也很繁荣,不仅仅有瓷器,各个门类都不缺。 “来,为我们三人能顺利南下瓷都干一杯!”呼风意气风发,举起了酒杯。从地理上看,山州在北,瓷都在南,相距较远,从山州到瓷都,说是“南下”,倒也贴切。 “我看,未必是三个人。”毛逐端起酒杯时说道。 !! 正文 第193章 三人成行 “嗯?”唐易和呼风同时停止了喝酒,一起看向毛逐。 毛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起一只白灼虾,一边剥一边看着唐易说道,“最近很多人想去瓷都。” 毛逐说得很隐晦,但是唐易知道,他说的是沈松岩和秦老都有可能去,即便自己不去,也可能安排人去。元青花人物大罐只是一个线索,这背后隐藏的事情,可能要复杂得多。 呼风一听,心知毛逐不想多言。他想的是,既然出现元青花人物大罐,那自然是各路人马都有可能杀过去。既然毛逐不愿意明说,那他也不会多问,毕竟,他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至于能发多大的财,他自己也没数。 瓷都不是一天建成的。从东汉开始,瓷都就开始建窑烧制陶瓷。唐代,瓷都创烧出青白瓷,号称“假玉器”,大量出口欧洲,这就是名噪一时的影青瓷。明清官窑就更不用说了。十八世纪之前,欧洲人不会制造瓷器,对瓷都之名可谓如雷贯耳。 去一趟瓷都,本身就是收获。 呼风本来还想出手七孔玉刀之后再去,但是说着说着,便起了心思,“明天我们准备一下,后天动身如何?” 毛逐自己没事,主要是看唐易。唐易想了想,无非就是和老爸交待一下,让他帮忙看看店,再就是和林娉婷说一下,于是便点头道:“我和家里商量一下,明天我们再联系,没有意外就定后天的机票。” 下午回到家中,唐易就给爸妈说了一下。唐中峰倒是很支持,“去吧,年轻人出去历练一下是对的。而且你现在的眼力,已经是专家级别了,我一直不愿意说,怕你翘尾巴,但这终归是个事实。出门更不能骄傲,多注意学习!” 而老妈易素梅则是更担心唐易的生活问题,“出么在外,注意安全,南方天气热,记得带几盒风油精······” 易素梅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唐中峰和唐易相视做了一个表情,都感到很无奈。 晚上,唐易约了林娉婷吃饭,顺道说说去瓷都的事儿。 林娉婷穿了一件吊带低胸黑色长裙,白花花的让唐易有些炫目,吃饭的时候总是把身子坐得笔直,眼神基本处于俯视状态。 “看什么呢!”林娉婷用筷子敲了唐易的手一下。 唐易嘿嘿笑着说,“这大夏天的本来就火大,你这是想让我流鼻血啊!” “我这是提醒你一下,出去之后不要把持不住自己!”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唐易这顿饭吃得有些心猿意马。吃完了饭,唐易又心怀鬼胎建议去看电影。呼呼冒火的唐易其实想更进一步去开房,只是,他知道林娉婷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便忍住没有自讨没趣。 看完一场电影,电影的主角叫啥唐易都不知道。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走在街边,林娉婷面色微红,将头轻靠在唐易的肩膀上,低声呢喃,“是不是该去见见我爸妈了?” 唐易见过林楚生,也交流过,只是不是以准女婿的身份,而林娉婷的母亲,唐易是一直没有见过。想了想,林娉婷这样的才色双绝的极品,当然是早点儿把生米煮成熟饭为好。 唐易妄自揣度林娉婷的意思,见了父母,他们同意了,两人在一很可能就不用“玩生米”了,有加水“做熟饭”的前景······· 唐易搂紧了林娉婷柔软的腰,“傻女婿总得见泰山,从瓷都回来我就登门拜访!” 事情定了,收拾也快,第二天,唐易和毛逐分头准备了一下。呼风订好了次日上午的机票,从山州直飞瓷都。唐易还给秦老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行程。 秦老没有多说,重点强调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晚上,唐易的老妈易素梅还包了一顿三鲜馅的饺子,让毛逐一起来吃。出门饺子回家面,图个吉利。 易素梅的三鲜馅饺子,是唐易这么多年来,唯一百吃不厌的东西。关键还在于饺子馅,易素梅用鲜嫩韭芽、青虾肉、猪前腿肉调馅,适当调入花生油、酱油和各种调料,皮薄馅大,入口鲜香多汁。 毛逐吃得满嘴流油。他家在外地,平时就一个人在山州,虽说也常自己做饭,但包饺子他不会。再说了,饭店的饺子哪有家里的香?吃完了,易素梅又给他装了满满一饭盒,让他第二天早上出门前可以煎着吃。 第二天上午,三人在机场碰头。 现在的年轻人,对古玩如此热衷的,确实不多了,这三个人都算是痴迷者,而且就算水平最低的毛逐,也能玩出个一二三四来。加上都是年轻人,交流起来很方便,所以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的机票一共才四千块钱,这对唐易和呼风来说,都是小意思,呼风提前订了票,到机场身份证取票就行。唐易也没矫情,只对呼风说了一句“谢了”,没提机票钱的事儿。 谢天谢地,航班居然没有晚点,三人正点儿登机。 和唐易、呼风不同,毛逐是第一次坐飞机,多少还是有点儿好奇的。飞机滑行后,加速腾空的那一刻,毛逐有了几分紧张,鬼使神差地想起马航失联的事儿,扭头问唐易道:“这飞机安全吧?” 唐易笑了笑,“飞机失事的几率,比捡漏还低。” “啊?!”毛逐身子晃悠了一下,“要是像你捡漏的几率,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呼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来帮帮你!”说罢便伸手按动了头部上方的“呼叫服务”。一名制服空姐笑意盈盈款款走来,“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呃,我是第一次坐飞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呼风故作一脸紧张地问道。 “不会有问题的。”空姐随后便将一些注意事项和相关细节介绍了一遍。声音柔婉,态度柔和,虽然是对着呼风说,但毛逐一直在听,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谢了啊!”空姐走后,毛逐小声对呼风说道。 “拉倒吧,他是想泡妞,你没看他一直色眯眯的看着人家空姐么?”唐易不屑地撇撇嘴。 呼风不满地看着唐易,“哎,有你这样的么······”话没说完,飞机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 正文 第194章 高岭土矿 一下子,毛逐又紧张了起来。接着,飞机开始摇晃不稳,毛逐的脸色有些不佳了,双手紧紧抓住了座椅扶手。 “没事,气流。”呼风隔着过道,拍了拍毛逐把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似乎有些凉。 很快,广播里传来遭遇气流的提示,提醒大家不要紧张。 唐易和呼风相视一笑,他们没想到毛逐平时大大咧咧,居然这么惜命。其实,遭遇气流是坐飞机常遇到的事儿,两人轮番安慰了毛逐一下。最后,在两人的建议下,毛逐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睡觉。 终于,飞机安全着陆。 瓷都市,属于瓷州省。虽然不是省会,但是甚至瓷州省的名字,都是从瓷都来的。瓷都机场不大,三人拖着行李出了机场,很快打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迎宾大道的华夏瓷园。”呼风对司机说道。呼风来过一次瓷都,虽然当时来去匆匆,但是对基本情况还是有所掌握的。 华夏瓷园位于瓷都市中心,里面其实就是瓷都的古玩艺术品市场。 这个古玩市场规模不小,单瓷器一类就有历代官窑、民窑瓷器,还有仿古瓷和近现代陶瓷名家瓷、当代大师瓷、传统现代艺术瓷,其他的如书画、玉器、青铜器、杂项等等,也一应俱全。 这个市场不仅有规模,而且有政府支持的软环境,还有不少财团入驻,很多知名专家也经常来这里,参与一些鉴宝活动。 呼风的意思,是到了华夏瓷园之后,就近找一家酒店入住,附近的酒店肯定不少。 果然,他们在华夏瓷园附近发现了一处四星级度假酒店,便直接进去了。入住之后,三人放下行李,稍作整理,眼看已经过了饭点儿,便决定先随便出去找一口吃的,晚上再好好吃一顿。恰好,酒店附近就有一条小吃街。 “我上次来,吃过一道碱水粑炒鸡蛋,非常经典,尝尝吧!”呼风见一家小店的招牌上打出了“碱水粑”的招牌,立即说道。唐易和毛逐点头应允。 进了店里落座,服务员见呼风没看菜单,直接点了碱水粑炒鸡蛋,不由笑着说:“这个配着湿盐菜吃,味道更妙!” “好,那就来一份吧。”唐易点点头。等到上了所谓的湿盐菜,他们才发现,原来就是咸菜雪里蕻,不过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比一般的雪里蕻好吃,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加工的。 吃了一会儿饭,唐易突然到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是皮修,而台头则是瓷州古瓷器研究合作社。 这皮修,曾经到唐易的店里推销过高仿瓷器,结果唐易只买了一件近现代的青花臂搁,还悄悄从中取出了一个八棱骨戒。当时皮修留下了名片,唐易这次来瓷都,顺便把名片也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有个向导也好。 呼风从唐易手中拿过名片,“你说,瓷都虽然是个市,但是绝对比瓷州省有名,为什么他的名片上非要印上瓷州而不是瓷都呢?” “他上次来,也说是瓷州的,不说瓷都的。”毛竹添了一句。 “这种事儿很多,华夏人喜欢排场,喜欢大,不要说一个什么合作社了,高校不也这样么?比如燕京广播学院改成了华夏传媒大学。人家巴黎高等师范专科学校,好几百年了也不改名,照样是世界名校,要搁在华夏,早改成华夏师范大学了。”唐易笑道。 吃完了饭,三人点烟小憩,唐易掏出手机,拨通了皮修的电话。 “皮总,还记得我么?” “唐老板!我存着你的号呢?怎么,有什么发财的事儿一起共襄盛举?” “卧槽,有日子不见,你这还拽起词儿来了。你在瓷都么?” “在啊,出去送货,昨天刚回来。怎么,你来瓷都了?” “是啊,和两个朋友来的。” “啥都别说了,晚上瓷都迎宾楼,我请客!”皮修猴精,知道唐易不差钱儿,人又豪爽。来一趟万一收一两件东西,只要是自己介绍的,那中间的抽头油水必是不薄。 迎宾楼,是瓷都最为豪华的酒店。 “我请你也行啊。不过,下午要有空的话,带我们转转呗。”唐易直接道。 “行啊,我刚吃完饭,这就过去,在哪?”皮修爽快道。 唐易说了酒店地址,便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众人在酒店大堂见了面,相互介绍之后,众人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先坐着小聊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皮修道:“怎么?这次来是要瓷实的还是好看的?” 瓷实的,自然指的是真品;好看的,那就是高仿的赝品。 “有合适的机会,当然是要瓷实的东西。对了,你地头熟,人脉广,瓷都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儿?”唐易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别说,还真有。最近有个高岭土矿出了点儿问题,好像少了一批高质量的高岭土。”皮修立即说道。 高岭土,产自高岭土矿。高岭土的得名,最初是因为瓷都郊区的高岭土村,后来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了相似成分的瓷土,但是命名就这么下来了,一直没变。 质量精纯的高岭土,洁白细腻,那是制造精品高档瓷器的必备原料。明清官窑器,就是用高岭土烧制的。 精品高岭土一直以来都很受重视。明代在瓷都采掘高岭土,设立御器厂,派遣督陶官。有一年,发现了一处质量很高的高岭土矿,督陶官丝毫不敢怠慢,立即上报朝廷,并根据采掘出的高岭土的数量,列出了一批要烧制的宫廷瓷器的名单。 即便是在今天,高岭土也是不能随便买卖的。皮修说高岭土矿出了点儿问题,少了高岭土,那就是有人偷偷卖了出去。 “这高岭土又叫观音土,除了瓷都,其他地方也有出产,凶年饥岁,老百姓吃观音土,惨啊!”毛竹摇了摇头。 “那都是没办法的事儿。”皮修接着说道:“不过,其他地方的高岭土,质量上和产自瓷都的高岭土,那是没法比的。” “现在买高岭土很难么?”唐易问道。 “毕竟是土矿,又不是金矿,不少老百姓偷着挖,你要买少量的还行,普通质量的一袋也就一两百。但是精品的少见,而且没有人能一下子出大批量的货,听说这个高岭土矿,一下子少了一车皮的优质高岭土。”皮修解释道。 !! 正文 第195章 瓷村鬼叔 这一下,唐易、毛逐、呼风都吃了一惊,他们首相想到的 不是别的,就是这一车皮的高档高岭土,要是做成高仿官窑瓷器,那得是多少? 本来,唐易是想打听一下关于元青花人物大罐的事儿,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个消息! 不过,听皮修的口气,他也不知道具体内幕。 “带我们去转转吧,哪里能找到瓷实的东西?”呼风说道。 “瓷实的东西找是找不到的,得碰。不过,那些碎瓷片真的多,瓷都一千多年的历史,不计其数的窑厂,每年都能挖出大量碎瓷片。好瓷片也抢手,藏家收,仿家也收。”皮修笑道。 做高仿的收瓷片,自然是为了“深入学习,精益求精”。 皮修接着说道:“高仿也有极品,不管是拿来自己玩还是倒手,其实和真品的差距,除了顶尖高手,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什么样的人算顶尖高手?”呼风笑问。 “比如燕京的沈先生,虽然不喜欢抛头露面,那绝对是顶尖高手。”皮修也知道沈松岩,而且一副十分崇拜的表情。 “噢?”唐易问道,“看来真的是极品喽。” “那是,主要是明清官窑,通杀各大牛逼的拍卖会,什么大英欧美,都没问题!”皮修解释道,“不过价儿也高,这种高仿瓷,一件的成本就得十万八万,光那些有点儿水平的画工,月工资少说也得一两万。” “行,那带我们去过过眼呗。还用沈先生么?我看看我能不能看出来,我看不出来,就算极品了。”呼风道。 皮修邪不愣登地看了呼风一眼,心想你这么年轻,就敢来瓷都托大?不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前两天走了一个梅瓶,后来买家拿着上了鉴宝栏目,所有的专家都说是真的。” 皮修这么一说,三个人都起了兴趣。只不过每个人心态不同。唐易是想从中查找关于“火圣”的线索,毛逐最主要是想开开眼,而呼风,自然是从中捕捉发财的机会。 “走吧,直接找最牛逼的,亏待不了你!”呼风说道。 几人随后出发,皮修是开车来的,本地牌照,一车四个人,正好。 “不是我吹,我这副车牌,进瓷里村,那就是通行证!”皮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瓷里村,遍布大大小小的瓷器作坊,做的全是官窑或者名品,从汝官哥钧定到元青花,从成化斗彩到雍正珐琅彩,没有做不出来的。当然,水平和价钱也都是有高有低。 做出来的瓷器,有标明高仿开价卖的。比如有一个人专做元青花鬼谷子下山,这件真品已经拍走了,做出来的谁都知道是高仿,但是因为做的逼真做得精美,市场需求仍旧很大,一件十万块,年产十件,都能抢疯了。 也有心照不宣的,你买了干啥我不管。不仅胎、釉、器型、纹饰做得到位,而且还去除贼光,足底做上土沁,就连应对年代检测,也能用药水泡出来。据说曾经有个客户定制了一件乾隆官窑,结果药水泡过了头,拿到检测中心做最高级的科技检测,好嘛,直接出来明代的数据。 瓷里村里都是作坊和窑厂,不是门市部和店面,所以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这些作坊在瓷都的古玩市场基本都有店面或者办事处,要什么是在那里谈。 而皮修,土生土长的瓷都人,混了十几年的油滑瓷器掮客,歪门邪道很多,如鱼得水,却也一直赚不了大钱。归根结底,他没有技术,没有货源,只能在中间赚差价。 进了村,皮修将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的一棵大树底下。这里住的是瓷里村做高仿的元老——鬼叔。 “童哥,鬼叔在么?”皮修敲开了门,出来的是个敦实的中年汉子,皮修叫了一声“童哥”,问道。 童哥一看是皮修,咧了咧嘴,门牙上还挂着一片菜叶,“皮伢子啊,鬼叔正在喝茶。”而后看了看唐易他们三个。 “北边来的大客户,只看极品货!”皮修拍了拍胸脯,“都是地道圈里人。” 童哥点点头,“进来吧。” 走进院子,唐易才发现这是一座面积不小的两层小楼,进村的时候,他就发现,村子里两层小楼很多,但是这种规模的不多,而且院子很大,光是院中搭建的一处简易房就得有一百多平方米。 简易房门窗大开,透过门窗可以看到,里面应该是烧制瓷器的车间。简易房一角,还堆放着二三十袋东西,不出意外应该是高岭土。简易房里还有几个铁架子,上面放着器型不同的瓷胚,有的已经绘上了花纹。旁边还有一台制釉机,正发出聒噪的轰鸣声,看来正在搅拌打釉。 而简易房里,还有一个大窑炉,还能看到天然气管道,说明这是天然气窑。这种天然气窑,是经过改良的,可以控制温度。同时,这个窑也能烧木头,旁边就堆放着的大量松木柴。 “皮伢子!”随着正房里传出的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白发红脸膛的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把着一个精致却又老气的紫砂壶。 “鬼叔!山州来了几个朋友,想看看极品的东西。”皮修嘻嘻笑着上前。 鬼叔点了点头,直接用壶嘴喝了口茶,“很久没做东西了,最近阿童做了一些,要不要看看。”鬼叔的言下之意,虽然童哥做的东西,算不上极品,但是糊弄一般所谓的专家,足够了。 “这几位眼界不低。鬼叔,你不是还有一些陈货么?”皮修说着,递上了一根烟。 鬼叔摆了摆手,“那几样我留着自己玩的。你再去别家看看吧。”说罢,也不与唐易他们三个打招呼,竟然要转身回屋。 “鬼叔这把石瓢壶,造型流畅,包浆自然光亮,真是壶中君子,曼生十八式,名不虚传!”在鬼叔转身的刹那,唐易突然高声说道。 “嗯?”鬼叔突然回过头来,看了看唐易,“小伙子,你没上手,怎么就能断定这是曼生壶?” !! 正文 第196章 梅瓶之疑 唐易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这时候,气场不能弱了,不然可牵不动这老鬼。 鬼叔回转身来,且不由向前走了两步,盯着唐易看了一会儿。 唐易这才笑着说道:“这把小品石瓢壶,砂质一流,是陈曼生和杨彭年合作的精品,陈曼生设计,杨彭年手制,再由陈曼生刻款。如果我猜得不错,壶盖内铭应该是‘彭年’二字,壶底款应该是‘阿曼陀室’。” 唐易说的陈曼生,就是清代颇有名气的篆刻家陈鸿寿,因为号曼生,所以常被人称为陈曼生。陈曼生其实并不是制壶名家,他不过是玩壶的官场文人,但是,他学识渊博,艺术修养极高,所以设计的紫砂壶名扬四海,尤其是曼生十八式,即便不玩紫砂的人,也有所耳闻。 所谓的曼生壶,其实就是陈曼生设计,杨彭年、杨凤年兄妹制作。曼生壶当时制作的就不多,能流传至今的,更是稀少,几乎是世人难得一见的珍品。在各大拍卖会上,只要真品曼生壶出现,那必是一番血拼。 鬼叔手中的这把壶,正是曼生十八式中的石瓢壶。 唐易侃侃而谈,鬼叔盯着他的眼神渐渐从平淡转为惊奇,最后仍旧转身进屋,但是却说了一句:“进来坐吧!” 唐易应声而入,呼风和毛逐对视了一眼,毛逐甚至吐了一下舌头,跟着唐易进了正房。皮修笑了笑,没有进去,却去找童哥聊天去了。 正房一进门是个客厅,居中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张圈椅,贴墙两侧还各有几把椅子。鬼叔就着八仙桌旁的一张椅子坐下,而后伸手一指对面,唐易便在八仙桌的另一侧坐下了。呼风和毛逐只能坐到了贴墙的椅子上。 “上手看看吧!”鬼叔将紫砂壶放到了八仙桌上。 “谢谢!”唐易轻轻拿起了紫砂壶。这种名贵的手中珍玩,一般是不愿意别人上手的。唐易早就看到了宝光,所以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这把壶高不过六七厘米,腹径**厘米,连带壶嘴壶把亦不过宽十三四厘米。翻看底铭,果然是篆书“阿曼陀室”,而盖铭也正是“彭年”。唐易虽然能看到宝光,却看不到铭款,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传世图谱来看,精品曼生壶,半是如此落款,这算是蒙对了。 唐易一直信奉: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不对再说! 壶腹一面是几竿修竹,另一面则铭刻了飘逸的行书字体:不肥而坚,是以永年。 “满招损,谦受益,月盈则亏,水满而溢。曼公不仅是艺术大师,更是做人的大师,这两句铭文真是精妙无比。”唐易放下紫砂壶之后说道:“说起紫砂壶,有四个人不可不提,供春开制壶之端,大彬改制壶之法,鸣远乃花货巨匠,曼生赋紫砂以气韵(附注)。这四个人,只有陈曼生不是匠人,所以曼生壶才别具神韵。” 鬼叔的眼中再一次泛起了惊奇,“贵姓?” “我叫唐易,这是我的朋友呼风,毛逐。”唐易问一答三。 “你是从山海省山州来的,可认识秦伯毓?”鬼叔问道。 “秦老算是我的半个老师。”唐易答道。 “怪不得有如此眼力。罢了,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鬼叔说着,走到一处大柜面前,拉开了柜门,里面有三排横格,每排横格上都有几件瓷器,“上面两排你挑一件吧,我按最低的市价给你。” 唐易、呼风、毛逐一起起身,走到了大柜面前。一共十几件瓷器,都是瓶、尊、罐这种站着的大器,青花、五彩、粉彩都有,只是没有斗彩和珐琅彩。想是斗彩和珐琅彩一般没有大器,这里是专门盛放大器的柜子。 看着美不胜收,毫无缺陷,但却都是高仿品,唐易从上到下,一一审视,果然都没有出现宝光。 “嗯?”在扫视到最底下一层横格的最后一只梅瓶的时候,唐易却惊呆了。 这是一只黄地青花缠枝纹梅瓶,厚重的红色宝光浮现出来,显然与其他的瓷器不同。 唐易稳稳将这只四十多公分高的梅瓶拿起,又仔细看了起来。 圆口,短颈,溜肩,圆腹,圈足,器型华美自然。黄釉打底,纹饰则用青花绘就,肩部一圈莲瓣纹,腹部缠枝花卉纹,底部又是一圈莲瓣纹。青花的发色深邃浓重,铁锈斑深入胎骨,正是苏麻离青的典型特征。而黄釉娇嫩明亮,比起后世的弘治鸡油黄更鲜艳一些。 砂底无釉无款,但是瓶身肩部却写了“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 “这真的是您做的?”唐易震惊了,难道,现代人做的仿品,也能浮动出宝光? “你先把梅瓶放下。”鬼叔见唐易有些激动,连忙说道。要知道,这大柜里的仿品,随便哪一件往外卖,也不会低于三十万。 唐易牢牢拿住梅瓶,走到了八仙桌旁,将梅瓶放到了八仙桌上。 “这一件不是!”鬼叔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大庄家拿来的。” “大庄家?”唐易面带疑问。 “我们做仿古瓷的,并不是坑人害人,谁也没规定不能仿制古代的艺术品,高仿的精美艺术品,卖上个几十万,也是对我们手艺的肯定。而且,在古玩行里,谁都不会保证真假,打眼也罢,捡漏也罢,靠的都是眼力。不过,高仿品为什么会规模化出现?并不仅仅是市场的需求,背后还有大庄家的一条龙运作。”鬼叔连自己都有些惊讶,会跟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说这么多。 “这个大庄家财力雄厚。不客气的说,我的高仿瓷在整个瓷都水平最高,收购我的高仿瓷,我自然也不会拒绝,我们合作时间不短了。半年之前,他五十万收了我做的一件宣德青花梅瓶,结果后来却告诉我,这件宣德青花梅瓶在上拍之前被专家认了出来。”鬼叔接着介绍道。 附注:紫砂四人 关于这四个人的总结,玩紫砂的基本都知道。供春,传说叫龚春,明代人,说供春是紫砂壶的鼻祖,是因为他对紫砂壶推广的作用;大彬,时大彬,明末清初制壶名家,他在泥料配制、成形技法、器形设计等方面都有开创性作为;鸣远,陈鸣远,清代紫砂名家,所致紫砂茶具达数十种,精美绝伦,且开创了壶体镌刻诗铭之风,署款以刻铭和印章并用;曼生,自然就是陈曼生了。 !! 正文 第197章 庄家闲家 根据鬼叔的介绍,因为此事,这个大庄家找到鬼叔,声称这么高的价儿,却被识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合作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所以鬼叔没有说些卖的本来就是高仿、不是真品之类的话。鬼叔说,宣德青花所用的青料苏麻离青,配方早已失传,他做的这件宣德青花梅瓶,已经极为接近真品,放眼整个瓷都,谁也做不出比他做的这件宣德青花梅瓶水平更高的宣德瓷器! 没想到,过了几天,大庄家就拿来了这件宣德黄地青花缠枝纹梅瓶,说这也是仿品,让鬼叔看看做工是不是比他水平高,如果比他水平高,那就没有必要再花大价钱收他的高仿瓷。 而如果做工没有鬼叔水平高,鬼叔可以照样仿制一件,这个大庄家会出更多的钱收购。这个大庄家并不担心鬼叔,他把这件宣德梅瓶留给了鬼叔,约定时间再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鬼叔也因为此事,没有继续做其他的高仿,专心研究起这件梅瓶来。如今,距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三天了,但是鬼叔却自认为做不出水平更高的! 唐易心底的惊讶如同开锅滚水,咕嘟嘟一波又一波。 从宝光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件真品!难道,鬼叔这样做高仿的高手,真的认不出来? 唐易试探着说道:“鬼叔,您听说过沈窑么?您觉得您做的东西,比他如何?” “沈先生的名气,我自然听说过!我定是不如他。”鬼叔表情一变,“你是说,这件梅瓶,是沈先生做的?” “我是说,就算是沈先生,也做不出这样的‘高仿品’!”唐易认真说道。 “啊?难道还有更高的高手?”鬼叔大惊失色。 最初见到鬼叔时,他的自信从表情、眼神,甚至喝茶的动作上都能看出来,可是现在,鬼叔彻底没了气势,浑身上下充满了惊疑不定。 唐易稍微缓了缓,等鬼叔略略平复了一些才一字一句说道:“因为这是一件真品!” “啊?!”鬼叔张嘴叫了一声,嘴巴半天没有合上,“你确定?”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眼力,但是你不该不相信自己。你都看不出来任何破绽,何苦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唐易看着鬼叔说道。 呼风和毛逐一直在研究那十几件高仿,没太注意唐易和鬼叔交流了些什么。 鬼叔沉吟了一会儿,把童哥喊了进来,让他照应毛逐和呼风。皮修此时也跟着进来了。 鬼叔拿起这只梅瓶,对唐易说道:“借一步说话。”便向里屋走去,唐易跟了进去。而其他人一看这架势,也都没有作声,不一会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高仿瓷上。 走进里屋,唐易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书房。鬼叔关上门,将梅瓶放进了墙角的一只铁柜里,才对唐易说道:“随便坐!” 坐下后,唐易没有说话。鬼叔缓缓将身体放到了椅子里,“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十几件高仿瓷器,都是我的得意之作,你能从中挑出这一件,还一口咬定是真品,足以证明你的眼力。” 看到鬼叔的状态,唐易却一下子明白了。 说白了,做高仿的人,造假的人,眼力虽然都不低,但是很容易掉进一个怪圈,就是看什么都假,明明是一件真品,找了十天半个月找不出毛病,却还在苦苦思索假在哪里! 这个大庄家,显然打了一场漂亮的心理战,加上鬼叔制作高仿的年头太久,既然能把部分瓷器做得真假莫辨,那么就很难钻出来! 而且,万一鬼叔最后转过弯来,说这是一件真品,大庄家还可以咬定这是一件高仿,找不出毛病来正说明仿得高! 这些都可以解释。但是有一点唐易却想不出原因,这个大庄家为什么要这么做?让鬼叔承认自己水平不行?终止和鬼叔长期以来的合作?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鬼叔仿佛看透了唐易的心思,“我的高仿瓷,价儿定得高,所以买去要想赚大钱,就得走好渠道,比如拍卖会这样的渠道。但是水平再高,也有被看穿的时候,说横行各大拍卖会那都是吹牛逼,只不过拍卖行的人不管真假,只要赚钱照收就是了。但是预展的时候总有眼力不凡的人,眼里不凡的人当中,总有仗义执言的人。” 鬼叔点了点唐易,“小伙子,我看你要是预展上发现了赝品,就肯定会说出来。有了这一层原因,大庄家的命中率就降低了一些,成本自然就又高了一些。结合这两点原因,这个大庄家是嫌成本太高。” “虽然他是找庄家,我是闲家,但我从来定的都是死价儿,爱买不买,所以他这是逼着我压价儿!” “逼着您压价儿?跟您合作,只是赚的少,若是找别人,水平不如您,命中率更低。没了您这样的闲家,他做十次庄,也未必有以前一次庄赚钱多。难道他想铤而走险?”唐易接口问道。 “肯定不是,这一招什么时候都能用,他现在才用,定然是找到了更好的搭档,一个仿制水平不低于我、但是叫价却低于我的闲家!万一压价儿不成,一拍两散,他起码还有人一起玩儿。”鬼叔真是人如其名,鬼得很。 唐易心里一动,一个问题迅速跑到了嘴边,不过他暗自忍了忍,没有出口,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大庄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每次跟我来谈的,是个衣冠楚楚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的,这个人经常在瓷都的圈子里混,都叫他白先生。不过,我觉得这个白先生只不过是个傀儡。”鬼叔情绪逐渐归复平静,先前的那种自信又出来了。 这个很容易理解。能在瓷都做成大庄家,潜在背后暗中坐镇也很正常。说不定,这个大庄家还有着掩人耳目的正常职业。 既然是大庄家,那货源自然是越多越好,即便有了更好的合作者,但是多一个不嫌多,尤其是鬼叔这样难得的高手,所以大庄家虽然想压价儿,但是鬼叔还是有的谈的。 “您准备怎么办?”唐易坐直了身子。 !! 正文 第198章 松木撒盐 “压价儿······我老了,赚的钱也够了,该休息了。”鬼叔摆了摆手,“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唐易一愣,他没想到鬼叔居然直接想偃旗息鼓。这样,不仅大庄家彻底失去一个合作者,而且市场上也少了一个高仿瓷的渠道。 这对于不少人来说,其实算是一个福音,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唐易却隐隐感到一丝失落。可能就像鬼叔说的,不是做高仿的人在坑人害人,而是把高仿当真品卖的人在坑人害人。 鬼叔在做高仿卖高仿的时候,都说明了这是高仿。但是这些人买进高仿的时候,明知道是高仿,卖出的时候,却打着艺术品各凭眼力概不保真的旗号。 虽说,制假售假买假藏假的链条上,缺一不可,但是,最后一个把高仿卖出大价钱的人,才是真正的获利者。要想把高仿卖出大价钱,非得按展真品卖不可。 “其实,做高仿瓷,本身是在传承古代艺术,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但是却被人用歪了。就好像一把刀,杀人时是屠刀,救人时是手术刀,看是谁用罢了。”唐易有些低沉地说道。 鬼叔有些吃惊地看了唐易一眼,喃喃道,“高尚的事情······罗工也这么说过······” “罗工?姓罗名工?”唐易没多想,出口问道。 “姓罗不假,当年他是一个陶瓷厂的技工,所以叫他罗工。”鬼叔眯起了眼睛。 “当年?现在不在了?”唐易提起了兴趣,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你是不是把他想成比我还老的老头了?技术高未必年纪大,他比我小得多,二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我那时候已经四十多了。”鬼叔开始了回忆。 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回忆,尤其是回忆这种让自己仰视的人物。唐易没有打断鬼叔,鬼叔也没有刹住车。 “二十多年前,古玩收藏开始升温,市场上开始出现仿品,不过仿得没有现在这么精,高仿是少之又少。我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一些制作陶瓷的技术,本来在瓷器厂上班,但是瓷器厂做的都是工艺品和日用品,利润薄。我是个普通工人,工作很累,赚得又少,所以工作热情渐渐没了,偷偷在瓷都的古玩市场干起了‘杀猪的’。” 所谓“杀猪的”,就是二道贩子,而且不是正买正卖的二道贩子,有点儿江湖骗子的意思。比如,住在古玩市场附近的小旅馆里,从市场上找打算买东西的棒槌到小旅馆看货,注意,这时候看得是真货,但是要价奇高。谈价儿僵持的时候,就把东西收起来,放进柜子或者床底。 这时候,有个托儿进来,声称就要这样的货。这时候从同一个柜子或者床底拿出来的,就是仿品了。托儿开始讲价,讲的时候往往会说这货好卖,能赚多少钱,讲到一半突然有人找或者找个由头离去。 这时候买主就会试图再讲价,最终,“杀猪的”会痛心疾首以不高的价格卖出,仿品卖出,钱赚到手。那时候,这样的局就算很好的局了,鬼叔因此也赚了一些钱。 “就在那时候,陶瓷厂新来了一个技工,姓罗,三十岁左右,一口京片子,手底下的活儿那叫漂亮,指点工人的技术深入浅出,很受大家欢迎。当时我一门心思想赚钱,对厂子里的事儿不太上心,但是无意中和罗工聊过几次,发现他的古玩水平也很高,于是我就动了些念头。” “他年纪不大,却很喜欢喝酒,而且常喝醉。有一天我买了猪头肉,花生米,豆腐干,拎着一瓶好酒,去了他的宿舍。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就问他,会不会做高仿瓷,结果他就说出了你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做高仿瓷,本身是在传承古代艺术,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 “他虽然喝了不少,但是看出了我的歪心思,说不要企图这样赚钱,就算是做高仿瓷,也要对买主说明是高仿而非古玩。我一听,心想看来想让他帮忙发财是不行了,便曲线救国,提出让他教我做高仿瓷。” 鬼叔的讲述,平实而又有滋有味,“他却说,我的年纪比他大,收徒不合适。” “我一听傻了,心想,你是厂子里技工,我也是工人,跟着你学点儿技术,说什么拜师啊,都九十年代了,扯什么古代封建那一套?于是便说,只是学点儿技术,用不着倾囊相授。但是他仍旧说不行。” “我没有死心,三天两头带着酒菜去找他,也不提学做高仿瓷的事儿,只跟他探讨制瓷技术。终于有一天中午,他喝了我的酒之后,带我到了烧窑的车间,当时车间里为了做高档工艺品,还有一座柴窑,烧的是松木,我看到他蘸湿了双手,然后抓了一把盐,湿手搓匀之后,撒到了刚点燃的松木上,然后关了窑门。” “啧啧,面对柴窑,他再也没有半点酒鬼的气息,仿佛一个临阵的大将,那撒盐的手法和气场,太潇洒了!” “那一窑出了两件大花瓶,是一个大企业定做的。出窑之后我就惊呆了,那釉面,丰腴温润,就仿佛是一件老瓷器上出来的!原来,这一手松木撒盐,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我当时高兴地蹦了起来,这是他肯教我了!” “松木富含油脂,再配合撒盐,能让新瓷器的釉面产生类似老瓷器的效果!光是这一招,我学了一个星期才初步掌握。但是我没想到,他的招数太多了,而且讲解起来一阵见血,深入浅出,隔三差五的,我算是断断续续跟他学了一年。算是入了门,基础有了,后来自己又慢慢摸索着提高。” 唐易这才明白,鬼叔四十岁才开始学习高仿瓷,但是现在却成了瓷里村的至高神,除了入行早,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罗工这个名师的指点。 “罗工的技术,能通过现在的高科技检测么?”唐易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ps:让订阅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建了一个书友群,正版订阅和包月读者都可进,大家可以一起聊聊鉴宝的事儿:433316878,很吉利的数字。 !! 正文 第199章 也知火圣 “高科技?”鬼叔不屑地笑了,“不就是检测足底分析瓷胎的成分,再就是对釉面做一些所谓的扫描,太小儿科了。不过,罗工也说过,靠松木撒盐的手法,并不能彻底去除贼光。 去除贼光,是做高仿瓷的重中之重。 所谓高仿瓷,不仅是要模仿器型、胎质、纹饰、釉面;新瓷器烧制出来,釉面锃明瓦亮,俗称火光,行里又叫贼光。鬼叔说,“松木撒盐”烧出来的釉面特别丰腴肥润,火光少,但是并不代表完全没有。 而且,高仿瓷不仅是要看不出贼光,而且要做出老瓷器历经岁月洗礼产生的摩擦痕迹和温润包浆。这一点,是仿制者的必经步骤,也是能否识破赝品的关键环节。 “在没有跟着罗工学习之前,我所知道的,就是用高锰酸钾泡。但是高锰酸钾的腐蚀性强,浸泡时不好控制。比如经常在做清三代官窑的时候,泡过了头,结果看起来成了明代的了,下一次吓得不敢多泡,结果又整成同治光绪的了。” 鬼叔的眼中突然闪出了神采,“有一次,罗工喝多了,对我说,去除贼光的药水,要用自配的植物性的,想到哪朝到哪朝,想乾隆绝对到不了嘉庆。我一听,就求他展示一下,结果他说秘方概不外传。” “那你现在去贼光是怎么弄的?”唐易问道。 “现在科技发达了,根据化学成分配置,泡出来的效果差不到哪里去。不过我相信,肯定不如罗工说的那种植物性秘方药水!”鬼叔道。 “这个罗工这么年轻,做高仿就没有什么短板么?”唐易的问题随着鬼叔的叙述,也越来越多。 “这个他还真说过,他说因为他太年轻,学画的时间不长,画工不够圆熟。其实他这是谦虚,我看过他画的东西,虽说比不上宫廷画师的水平,但瓷器多是雅俗共赏的物件,他的画工绰绰有余,尤其是人物,表情很生动。”鬼叔道:“不要说他了,就算是我,画出来的东西走市场没问题,比如康熙时期的人物,肚子大,脸有些变形,掌握了风格,只要用笔流畅,就足够了。” 说着,鬼叔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 唐易一看,竟然是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这是他临走前留给我的。做高仿瓷,对化学元素起码得做到基本熟悉,不然各种化学反应的颜色都搞不懂,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过关。” 唐易看到,这张化学元素周期表的右下角,还有一串英文:james ·l。花体漂亮,神采飞扬。这个l,应该就是姓氏罗的简称,而前面james(詹姆士)想必就是英文名了。 这个罗工还挺洋活儿。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唐易又接连问道。 “你这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了,当时罗工罗工的叫着,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恐怕当年厂里的招工办知道吧?”鬼叔想了想道:“他就在陶瓷厂呆了三年,走的时候没说去哪里,他好像孤身一人,不过他说还会回来的。” 唐易暗想,真是天下之大,奇人辈出,想不到还有罗工这号人物存在,只不过此人好像凭空而来,又悄然而去,只留下了传说一般的过往。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唐易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鬼叔,在高仿瓷这一行里,你可见过带着‘火圣’暗记的东西?” 鬼叔听了这个问题,神色一变,“你这个年纪,怎么会知道火圣?” 唐易心中暗喜,“鬼叔你知道?” 鬼叔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倒是没见过有火圣暗记的瓷器,但是我听说过陆火圣这个人。据说,这是民国以来天下制瓷第一人,早在学徒的时候,就曾令珠山八友(附注)刮目相看!” 陆火圣,正是沈松岩和陆知行的师父。沈松岩曾说,他师父为人淡泊,虽然神乎其技,但是却超然世外,极少有人知道这个全名,这鬼叔如何得知? 看着唐易疑惑的眼神,鬼叔笑道:“我也是听罗工说的。当时我说他是制瓷第一高手,他却摆摆手,说,民国以来,天下第一制瓷高手乃是陆火圣,不过当时也去世好几年了。” 又是罗工。 这个罗工二十多年前三十岁左右,即便放到如今也才五十多岁,比鬼叔年纪小,比沈松岩年纪也小,但是不仅手段了得,居然还知道陆火圣,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鬼叔,你现在能联系上这个罗工吗?”唐易问道。 鬼叔摇摇头,“肯定联系不上了,这张化学元素周期表,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小唐,你说的这个带着火圣暗记的高仿瓷,难道,能以假乱真?” 唐易低头想了想,复又抬头道:“不瞒您说,鬼叔,我来瓷都,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想打听下火圣印记的高仿瓷。这种瓷器在我们山州出现过,用‘以假乱真’形容好像还不太准确,我觉得是‘以假成真’!” 鬼叔面色凝重,不语。 “而且这种高仿瓷之所以用火圣暗记,很可能是因为制造者是陆火圣的徒弟!”唐易直言道。 “啊!”鬼叔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就连罗工都如此推崇陆火圣,那他的徒弟造出真假莫辨的东西,那就是了!” 说完之后,鬼叔却有兀自摇了摇头,“他做高仿瓷,为何要留下暗记······” “要么是极大自负却严守信条,做了高仿却留下能证明的印记,要么是不想做却不得不做,委屈求全。”唐易分析道。 鬼叔站定身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指,“还有一种可能!” 附注:珠山八友 明清两代,瓷都一直是皇家官窑所在,在出产一批名贵官窑器的同时,也使得民间陶瓷艺术家的发挥受到了限制。清末,国力衰败,皇家官窑也随之衰落,就此出现了一批出类拔萃的民间陶瓷艺术家,珠山八友可谓清末民初的典型代表。 珠山八友是后来的称呼,最初名叫“月圆会”,是御窑停烧之后流落到民间的制瓷高手组成。让我们列一下“八友”的名字:王琦、王大凡、汪野亭、邓碧珊、毕伯涛、何许人、程意亭、刘雨岑。这里配合书中内容只做概述,若感兴趣能查到的资料很多。 !! 正文 第200章 买了一件 唐易看着鬼叔,静等下文。 “可能这个人现在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是他发出的信号!他希望有人能发现!你想想,还有谁和陆火圣的这个徒弟关系?” 看样子,鬼叔确实只是从罗工那里听说了陆火圣,同时也知道沈松岩沈窑的名头。但是,却不知,沈松岩也是陆火圣的一个徒弟! 唐易心想,难道这是陆知行在给沈松岩发出信号?不过,既然既然鬼叔不知道其中关系,他自然不能点破,便道:“难道这是给你说的那个罗工发信号?” 鬼叔见唐易略显迟疑,便笑着说道:“小伙子,你我也算有缘,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联系。”说着,掏出一张纸片,写下了自己的电话。而唐易,也留下了阁宝多的名片。 两人从里屋出来,呼风已经选中了一件瓷器。他倒是会走顺水人情,这本来是鬼叔答应让唐易挑一件的。 此时,童哥告诉呼风,既然鬼叔说了,按照最低的市价走,那就十万块。 唐易笑笑,心想既然呼风都选号了,他自然也不会去抢。而且,呼风想的是赚钱。虽然唐易不想买仿品,但也没必要去阻止呼风。 鬼叔看了看这件瓷器,对呼风说道,“看你你对市场门儿清啊!乾隆官窑器本就容易出手,这一件又是赏瓶,讨了个好彩头。” “好,十万块就十万块,这件‘乾隆官窑’青花缠枝莲纹赏瓶的确是精品!”呼风痛快说道。 赏瓶,顾名思义,专门赏赐用的。是雍正一朝出现的器型,多多少少能从中看出点儿玉壶春瓶的影子。从传世品来看,基本都是撇口,细长颈,圆腹,圈足。 而且,赏瓶一般都采用固定的纹饰,青花纹饰,颈部装饰蕉叶纹,腹部装饰缠枝莲纹。这其中的寓意其实就是,“青”代表“清”,“莲”代表“廉”,合在一起,那就是希望清廉。赏赐的瓶子都希望清廉,当时的吏治状态可见一斑。 没想到,鬼叔却又说道:“我既然答应你们了,可以挑一件,说到就得做到,不过,这一件,你得两年后再来买,我给你留着!” “啊?为什么非要两年后?我先给你钱,收钱我再拿走,不行吗?”呼风道。 “不行。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鬼叔坚定说道。 此时,童哥笑了笑,“大兄弟,虽说都是古玩圈里的人,但是我们是匠人,你们是商人,各有所图,也各有所守。这一件青花缠枝莲纹赏瓶,三年前有一个买家买了一只同样的,我们约定,五年之内不能再出手同样的。你明白了吗?” “噢!”呼风点点头。 这的确很容易理解。这是“官窑赏瓶”,不是普通的酒瓶子,市面上一下子冒出的太多,自然容易出问题,而且价格也不容易上去。这规矩,对买卖双方都有利。 对着十几件瓷器,呼风都看了半天了,心里早就有谱儿。一看这一件不行,立即又拿起了一件松石绿釉云龙纹将军罐。 此时,鬼叔的表情微微一变:真是会挑啊,都是我做得最好而且受到市场热捧的东西! 这一件将军罐,宝珠顶盖,器身硕大,圆口,长颈,鼓肩,腹下收束,圈足。满是松石绿釉面,釉色莹润,胎体厚重。罐身巧妙地缠绕一条五爪龙,飞腾中的雄伟气势展露无遗,其间穿插祥云纹,动静结合,气韵非凡。 就连罐底,也施满了松石绿釉,中间则是篆书六字款:大清乾隆年制。 将军罐这个器型,规整雄壮,宝珠顶盖很像将军的头盔,由此得名,一直以来是市场的大热门。 而松石绿釉,顾名思义,就是釉色如同绿松石一般,也是清代单色釉瓷器的新品种,是雍正时期创烧出来的。现在市场上,喜欢绿松石的人越来越多,就是因为这颜色绿得含蓄而又赏心悦目。 这松石绿釉是一种低温绿釉,用化学元素铜为呈色剂,然后在氧化气氛中烧成,烧造难度很大。鬼叔做的这件松石绿釉将军罐,釉的色泽和质感都与天然松石极为相似,不得不说是一件高精尖的作品。 鬼叔见他选了这件,挥挥手,“拿走吧。不过这一件成本高,你给二十万吧!” “没问题!”呼风自然知道,即便是高仿,这也是一个地板价儿了,当即痛快的答应了。 交易完毕,走出鬼叔的院门,呼风很痛快地表示,少不了皮修这个中间人一成的利市。皮修喜笑颜开,当即问道:“现在村里还有些后起之秀,手艺都不错,要不要一起看看?” 唐易心里各种思绪交织,看了看呼风和毛逐,见他俩也有些累了,便对皮修说道:“今天又是坐飞机又是进村的,确实有些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也好。晚上迎宾楼,我请客,走,我先拉你们回酒店!你们先回去洗个澡!”皮修立即说道。 回到酒店,各回各房。皮修则在大堂沙发上喝茶抽烟,休息着等待他们。 回到房间之后,呼风仍旧对这件将军罐欣赏不已。真正的官窑高仿品,除了工艺要到位,还要有几个必要条件:胎土取自老坑,色料来自老料产地,柴窑烧制,而且重量不能差,否则行家掂量几下或许就能看出问题。 而这一件将军罐,可谓面面俱到,就连呼风这样的瓷器高手,一时之间也是赞叹不已! 看了半天,呼风才去洗了澡,下楼时,又将这件将军罐装好,存到了酒店。这时候,其他三人已经等了他半天了。 四人到了迎宾楼,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来得晚,又忘了预定!迎宾楼生意火爆,已经没有包间了!服务员笑答:只能在大厅里吃。 “大厅就大厅吧!”唐易道,“别这么客气。”呼风和毛逐也都表示无所谓。皮修见状,也就答应了。 四人选了一张僻静点儿的四人方桌落座。他们这桌旁边,也是一个四人座的方桌,不过只有一个中年胖子在吃饭。 他个子本来就不高,又十分肥胖,整个儿像一坨肉球,剃着贴头皮的短发,穿着一件亮黄色的t恤,虽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却笨拙而又可爱。 !! 正文 第201章 胖子老黄 虽然胖子只有一个人,但是面前,却摆着一只红烧蹄膀,一只香酥鸭,还有一小盆土豆烧牛肉,一盘子盐煎肉。还有一笼香葱肉包子,腾腾还冒着热气。 胖子吃得很有节奏,一个人对付恁多的肉菜似乎绰绰有余,他满头大汗,却不时端起面前硕大的啤酒杯,咕咚咚灌两口。 唐易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坐下。 胖子似乎注意到了唐易的目光,咽下口中的食物,摇头晃脑道:“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细声细气,不像个男人声音。 “好胃口!”毛逐笑嘻嘻伸出了大拇指。 胖子居然羞涩地一笑,随后又埋头大吃起来。 四人点菜,开聊。这大厅里人多嘴杂,他们也不愿多聊这圈子里的事儿,有些放不开。 正在这时候,一个脸上架着金丝边眼镜,身穿一件雅致的暗花白衬衫的人走了过来,直接坐到了胖子对面。胖子略略点头之后,又继续埋头吃喝。 皮修的脸色却一变,轻声对唐易附耳说道:“这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人,姓白,都叫他白先生。他在瓷都高仿瓷的小圈子里颇有名气,经常游走于各个作坊,在外面,也和各大拍卖行有所联系。而且,也过手过不少真品。” 唐易一听,拿给鬼叔那件宣德梅瓶的人不就是白先生么?他立即轻声问皮修道:“你们认识?” “嘿嘿。”皮修笑道,“我认识他,他应该不认识我,顶多觉得面熟。我都是单干,不搅和他们那一池子水。” “噢!”唐易点点头。心想,曾经那个江湖骗子贾三,到自己店里就自称白先生。这又是个白先生。他不由自主地集中精力,竖起了耳朵。 “老黄。”白先生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道,“你最近好像瘦了。” “小白,你也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事情太多,胃口也变差了一些。”胖子被称为老黄。他看起来年纪没有白先生大,结果他是“老黄”,白先生反而是“小白”。 “那你还不去包间吃饭?清静一些,胃口就好一些。”白先生似乎对他这个所谓的“胃口不好”很认同。 “包间里哪有吃饭的气氛。你看旁边这个小伙子,一看就不是凡人,不一样在大厅里吃?”老黄居然伸手指了指唐易。 白先生扭头看了唐易一眼,却看了皮修两眼。皮修夹了口菜,头也没抬。唐易端起酒杯,对着老黄比量了两下,一饮而尽。 白先生面色有些凝重,又对老黄说道:“他想见你。” 老黄放下一只啃得差不多的鸭腿,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见你和见我有什么区别么?” 白先生有些尴尬地笑笑,“北边的天气最近不好,他是来调整调整。” “心情不好,再好的天气也没用。下雨天,皱着眉打伞,不如笑着裸奔。”老黄拿起消毒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几个肉菜,“算了,胃口确实不行,吃不下了,走吧!” 说罢,便起身离去,白先生跟在了后面。走的时候,老黄还扭头对唐易笑了笑,那眯缝的小眼睛当中偶然间露出的光,却让唐易有些不舒服。 “哎,我说,那胖子是不是看上你了,你作为一个英俊小生,要是他有龙阳之癖······”见老黄和小白走远了,毛逐放大了声音,调笑道。 呼风和皮修也跟着笑了起来。 “滚粗!”唐易直接骂了一句。 酒足饭饱,几人舒坦了下身子,商量着明天去古玩市场转一转,皮修对于这个想法并不觉得有意思,“市场上哪有几样真东西?还不如直接找高仿品,明着买,心里也踏实。” 毛逐暗笑,心想你要是知道唐易这种经常捡漏而且只想捡漏的的状态,就不会这么说了,便接口道:“转转呗,反正就在酒店旁边,不转白不转。” 没等皮修说话,唐易道:“你要是忙,我们自己转转也行。” 皮修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唐易不想要高仿品,哪怕做得再逼真,而呼风则是不管这些,只要求水平高。便笑着对呼风说:“好,那明天上午你们自己转转,我去找找有没有高仿的好东西,有了再联系你!” 呼风点点头,应了下来。 “服务员,买单!”皮修招了一下手。 “您好,先生,您这桌的账已经结了!”服务员上前微笑道。 “结了?”皮修一愣。 “是不是一个穿亮黄色t恤和一个穿白衬衫的人结的?”唐易接口问道。 “对,那个穿白衬衫的先生一开始想掏钱,结果胖胖的先生自己掏了,他结了自己那桌,刚要走,又掏出钱说给你们这桌结了。”服务员答道。 几人有些奇怪,这老黄和他们萍水相逢,这是要干嘛?“你看吧,说不定他真有龙······”毛逐又要说刚才说的龙阳之癖,唐易立即出口打住:“停!” 皮修并没有太在意,“走吧,有钱人很多,他说你不是个凡人,就是看你顺眼了呗,一高兴结了账,很正常。” 老黄和白先生都已经走了,几人也没法太在意,说了几句便一起离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也都没有赖床。古玩市场里,尤其是地摊,通常都是越早越容易碰到好东西。而古玩店则不同,一般好东西不会拿出来,通常有熟客或者懂行的人来有目的地问,才会拿出来。 瓷都的华夏瓷园里,古玩店很多,里面还有一个不小的广场,而广场上都是摆地摊的。三人先来到了广场上,就这么转悠着。 唐易没想到,在广场上又碰到了老黄。他今天换了一件鲜绿色的t恤,也在里面转悠。唐易心想,这老小子一副球形身材,偏生爱穿鲜艳的衣服,真是有意思。 两人照面,老黄又眯缝起了小眼睛,“帅哥,你这是来瓷都淘宝了?” 唐易想起昨天是老黄结的账,也笑着回道:“是啊,来旅游,顺便转转。昨天谢了啊!” “昨天?昨天算命的说我得破财消灾。旅游?你们昨天带的那个本地导游怎么没来?”老黄依然眯缝着小眼睛,好像真把皮修当成了导游,却把“本地”两字咬得很重。 !! 正文 第202章 乃字太小 “呵呵。”唐易没有回答,也学着老黄的样子眯缝起了眼睛。 “有意思。”老黄摇晃着肥硕的脑袋,摆摆手,“回见!”说着便转身向前走去。 老黄转身向前的时候,正巧一个黑黝黝的瘦子兴冲冲走了过来,本来老黄是背对着他,这一转身,瘦子可能没注意,一下子和老黄撞了个满怀。 一个白胖,一个黑瘦,视觉上还挺有冲击力的。碰撞的冲击力更大,老黄岿然未动,瘦子却向后一个趔趄,人倒是没摔倒,但是手上一只白瓷碗却飞了出去! 唐易的眼神今非昔比,白瓷碗飞出的时候,他看到白瓷碗的碗底好像刻了一个“盈”字。 老黄似乎也看到了这个“盈”字!本来肥硕不动的身形突然之间猱进鸷击,不仅“嗖”的一下斜飞向前,而且动作似乎还有几分美感,手臂长展,闪电般攫住了这只白瓷碗。 这一下,又把唐易看愣了,可以想象,如此身材,如此迅捷的动作,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老黄拿住碗后,仔细看了看,却又暗骂了一句“艹”,说罢竟又将碗隔着两三米扔给了瘦子。 “哎呀!”瘦子大惊,急忙双手去抓,扑棱了两下好歹算是拿住了。抓稳碗之后,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神经病啊,救回来了又这个扔法儿,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老黄慢慢踱了回来,又恢复了蠢笨的身形,似乎对自己刚才去救这只碗极为懊悔,小眼睛又眯缝起来,但是,却闪动着一丝寒光,“你说说,我怎么赔不起?” “这是唐代邢窑的白釉葵口大碗!”瘦子瞪着老黄嚷道。 邢窑和越窑,算是宋代五大名窑之前的最为著名的两个窑口,有人说“南青北白”,就是指越窑的青瓷和邢窑的白瓷。不过,邢窑倒不是只烧白瓷,青、黑、黄也烧,只不过白瓷特别出名。邢窑白瓷细腻纯白,器内一般满釉,器外釉不到足。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胎釉之间有一层化妆土(附注)。 “噢?”老黄细声细气地笑了起来,“邢窑很值钱么?” “你懂不懂?这碗要是有事儿,你这身肉都赔不起!”瘦子叫道。听了此话,唐易眉头一皱,这话确实有点儿难听,一来胖子都忌讳这个,二来这身肉有暗骂他是猪的嫌疑。 老黄的脸突然间严肃起来,“你给我一千块钱,我给你弄俩来!” 老黄的表情转换太快,而且这种严肃似乎还有不少威严的意味,瘦子的气场有些弱了,翻转碗底,指着上面刻着的“盈”字说道:“看清楚了,‘盈’字款!” 呼风看清碗底,又看了看唐易,唐易此时也扭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没等老黄再说话,呼风就对瘦子说道:“哎,你的乃字太小了!” 话一出口,呼风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这说出来怎么感觉谐音有问题? 唐易和毛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毛逐打趣道,“他是个男的,有这么瘦,怎么可能大了?” 瘦子恼羞成怒,骂道:“***,你们懂个屁啊!这白釉葵口大碗岂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你们又见过几种‘盈’字款?” 瘦子手里拿着的这只大腕,口径得有20厘米,侈口唇外折。既然是葵口,那器口自然是葵瓣形,五出,所谓五出,简单说就是五瓣,碗内相对应的地方,有突起的五条线。从釉色来看,还是比较纯美的。 唐易、呼风、毛逐都没有说话,一来,他们没有和瘦子有直接交集,二来,看老黄的样子,似乎正打算开口。 “我没见过几款‘盈’字。不过你还真是屁也不懂。咱先不说这个‘盈’字,你这是五出葵口碗,你知道五出葵口碗是什么年代的器型么?是唐晚期到五代才有的!”果然,老黄冷冷开口说道,他声音细,这一冷,倒真有几分阴煞的感觉。 “唐晚期怎么了,那也是唐代邢窑的碗!”瘦子这一句话,已经露了短,说明他不知道这是唐晚期的器型。 “没什么。现在来说说这个‘盈’字,他们刚才已经说了,乃字太小,你还不明白么?”老黄的语气带着无比的鄙视。 确实,呼风刚才说的,虽然谐音有点儿问题,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碗底这个“盈”字上的“乃”太小,根本就不是真品的形态。 “你······”瘦子有些怯场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胖子很可能是个行家。 “我也不白说你。从盛唐到晚唐,出现了不少‘盈’字款,但所有的乃字,都比你这个大!”老黄伸出手指点了点瘦子。 这个“盈”字,其实代表的是一个仓库。最初,是唐玄宗的私库,后来成为皇家贡品和珍品的盛放地。可以说,刻有“盈”或者“大盈”的邢窑白瓷,那必然都是珍品,因为是供皇帝宫廷享乐或者赏赐所用。 其实,瘦子这只碗,不仅不是大盈库出来的邢窑白瓷,而且连普通的邢窑白瓷都不是,老黄看了之后又扔回去,是因为看出了这是一只高仿品。 就在古玩市场里,被人一顿教训,瘦子的脸上哪里还能挂得住?拿住碗匆匆溜号了。 “站住!”老黄突然又一声厉喝,“你告诉瓷里村的蛋伟,做单色釉也别糊弄,尤其是唐宋的窑口,化妆土别用的太少!” 唐易看着瘦子急走的背影,发现瘦子哆嗦了一下。没错,他这只瓷碗正是从瓷里村蛋伟家里买来的。蛋伟是瓷里村做瓷器的后起之秀,尤其擅长单色釉,因为爱吃荷包蛋,人送外号蛋伟。 当唐易回过头来,却发现,老黄已经不见了。 附注:化妆土 化妆土一般出现在较早的陶瓷上,最晚到宋元时期还有。用比较细的陶土或者瓷土,用水调和成泥浆涂在陶胎或瓷胎上,器物表面就留有一层薄薄的色浆,颜色除了白的,还有红的、灰的等等。这就是化妆土,也叫装饰图、护胎釉。 邢窑的化妆土装饰工艺,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了,因为胎体是灰白色,白度不够,所以在施釉前先用白色化妆土护胎,这样能改变胎体的颜色,增强瓷器的白度和亮度。所以,只要瓷器的胎质没问题,化妆土基本就没有必要用,优质高岭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 正文 第203章 又一只碗 唐易又问呼风和毛逐看到没有,他俩都说老黄往瘦子相反的方向走了,应该是走到了市场里面的店铺区。 “这只碗真是瓷里村蛋伟家里做的么?”唐易自言自语道。 “这个叫老黄的胖子有点儿诡异,少招惹为妙。”呼风没有正面回答唐易的问题,悄声说道。 “走吧,进去转转。”毛逐道,“有事儿躲也躲不开,没事撞也撞不上。” 三人继续往里走,继续逛着地摊。在摆地摊的人当中,有不少是专门卖碎瓷片的,成堆的碎瓷片倒是有不少真的是明清官窑的。 当时的官窑要求很严格,只要不合要求,都得敲碎。这也正是官窑件件精品的原因之一。 除了敲碎的,还有很多在其他情况下搞碎的,比如装运,所以这瓷都挖出来的碎瓷片确实很多。对于初学者来说,买一些碎瓷片学习,价格实惠量又足,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唐易和毛逐这样的人来说,肯定是不感兴趣了。 在逛摊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了很多青花梅瓶,多是高仿元青花和永宣青花。 唐易一边走一遍和几个摊主闲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几年前曾经掀起过一股梅瓶风潮,从瓷都成车成车地往外拉梅瓶,高仿低仿都有,结果量太大,最后连门外汉都不买了,囤积下了大量的梅瓶。 “那几个,好的,五百一个,这边的,两百。”在一个靠近广场中心的摊位前,一个头顶微秃的摊主见唐易他们三个都拿起了一只梅瓶看了看,不由十分“豪爽”地说道。 “过了这么多年了,鬼叔高仿的宣德青花梅瓶还是不好卖!大庄家说有专家认出来,看来正是因为假货太多,人家的警惕性提高了!”唐易暗暗思忖,心里也有点儿好奇,便问摊主道:“当年梅瓶是怎么火起来的?这元青花和永宣青花哪能这么好仿?” “别提了,一开始仿得是万历梅瓶。梅瓶不是装酒的么?当年好像有个很大的酿酒公司,因为一个明代酒窖中的梅瓶打起了官司。有个人看到了机会,跑到我们瓷都来做了一批仿制明代的梅瓶,运到天府省一处距离酿酒老窖不远的地方埋了起来。过了一阵儿又去挖,说是挖到了一个万历年间的酒窖。”摊主恰好知情,也愿意介绍。 “结果呢,一个台岛的古玩商到了地方入了局,花了一大笔钱全买了下来,定做梅瓶这哥们发了。事儿也赶巧儿,不久之后,瓷都附近的工地上真的出土了一批元青花梅瓶,好几十个呢,这可不是高仿品,实打实挖出来的!这下子好了,那一阵儿家家做梅瓶,梅瓶风靡华夏收藏界!” “还有的更狠,不仅做梅瓶,还装上点儿老酒。有人还真喝了,嗐!住院的也不少啊!”摊主说到最后晃了晃脑袋,“仿品泛滥,真的也跟着不好卖了!” 摊主的样儿,既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叹息痛恨,很难形容,可能他的心情也比较复杂。唐易说了句客气话,“跟你长见识了”,目光又大致在摊子上扫了一遍,准备就此离开了。 不过,就在此时,他的目光却被摊子靠近摊主一角的一只青花大碗给吸引住了。 这碗比那只“邢窑白瓷碗”还要大,看起来很端庄,青花发色很明快,在浓重与淡雅之间,碗的外壁是一条游龙。就在碗沿上,从右往左写着让人无比熟悉的六个小字:大明宣德年制。 刚说了永(乐)宣(德)青花梅瓶被仿制得臭大街了,这摊子上的宣德青花梅瓶就好几个,没想到还有一只宣德青花大碗。 只是这碗太大了,而且胎体厚重。唐易拿起来的时候,得双手才能拿稳。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之后,唐易问摊主道:“这个大海碗吃拉面不错,也两百?” “我给你说兄弟,这个碗可不是高仿,我看是到代的东西。”摊主看了看唐易说道。 “拉倒吧,青料就不对。再说你看看,外壁还好,碗里面的釉面磨损痕迹太重了,你见过拿着官窑这个用法?这么大,我真是想用来吃拉面!”唐易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呼风在旁边看了看这只碗。虽然写着“大明宣德年制”,但是青料首先就有问题,不像国产料,却也不是宣德官窑青花所用的苏麻离青。再就是唐易说的碗内的磨损,虽然唐易说得很夸张,但确实能看到一些上下走向的痕迹,就算是吃饭用的,谁能把碗吃出这样的痕迹来? 看釉问题倒不大,典型的“亮青釉”,而且釉面不太平整,也是“橘皮釉”。这些都是宣德青花的特点。 “我也没说是官窑啊!”摊主一听唐易说“青料不对”,就知道他是个行家,“这釉面的感觉,肯定不是高仿的,我看连清仿的都不是,就是明本朝的,可能是民窑中的精品。” “你这么说,倒还有点儿意思。只是就算是明代民窑,也不是精品,你看着龙嘴,像个猪嘴。”唐易接口,“你就说多少钱吧。” “兄弟你也别逗我,我看出来了,你是个行家,买了吃拉面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你贬了这一通不就是为了买么?这碗胎釉不错,又是个老东西,我给你说个实在价儿,六千,少了一分钱我也不卖。” “两千!”唐易说罢,拔腿就要走,摊主却笑着看着他,半点儿没有要拦的意思。 唐易都走出一步了,摊主还是不动。 毛逐不傻,知道唐易再回来就一分钱讲不下来了,立即说道,“我说老兄,这碗估计你摆了很久了吧,上面的灰都挺厚了,两千你不卖不要紧,多少你再让点儿不是?” 摊主瞥了一眼唐易,唐易已经走到旁边的摊子前了,低头看了起来。 “六千真是实在价儿,不行真的别谈了!”摊主对毛逐高声说道。 “老板没你这么做生意的,这遍地的摊子,哪有不讲价儿的?”毛逐笑着说道。 还没等摊主开口,唐易却突然转身对毛逐说道:“别跟他讲了!” !! 正文 第204章 栽你面子 毛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唐易就走到摊主面前道:“你确定一分钱不降,只能六千成交?” 摊主看着唐易,神色坚定,隐约露出一丝得意:“对!” 唐易拉开包,拿出准备好的一沓现金,从中点出六千,递给了摊主,“找个盒给我装起来吧!” 摊主喜滋滋地找来一个锦盒,将大碗装好,又找了一个结实的塑料袋,弄好递给了唐易,心想,果然是想买,幸亏我咬住了口。 “货款两清了啊!”唐易轻轻掂了掂袋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对,两清了,碗跟你姓,钱跟我姓!”摊主揣起了钱。 呼风和毛逐转身要走,想换个地儿问问唐易为何要买这个大碗,结果唐易却喊住了他们,“知道我为什么买这个宣德官窑青花云龙‘头盔’碗么?” “头盔?”毛逐有些发愣,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呼风却是一惊,“你是说这是个骰子盔?是这个‘骰盔’?!” “没错!”唐易道,“呼兄果然是高手啊!” “嘿嘿!”呼风笑道,“有的我明白,有的我不明白,比如你刚才说的这条龙的鼻子高耸,有点儿像猪鼻子。我知道,并不是因为画得差,而是因为宣德官窑画的龙,很多都这样!再就是,宣德官窑的龙多为三爪,很奇特,这条龙也符合。” 呼风顿了顿,接口道:“不过,这青料我就看不明白了,既不是苏麻离青,也不是国产料。” “除了龙的形态,宣德官窑青花胎体厚重,多是无釉白色细砂底,足边有火石红斑点,这个碗也都符合。”唐易看了一眼摊主,摊主此时也有点儿发蒙,正竖着耳朵听着呢。 唐易接着说道:“这青料看起来不像苏麻离青,发色不够浓艳,也没有铁锈结晶斑点;同时,也不像国产料那种蓝中带灰的色泽,或者清淡有晕散。这青料发色明快,在浓重与淡雅之间,这是因为,混合使用了苏麻离青和国产青料!” “啊?”摊主不由自主的喊了起来,“宣德官窑还有这个用料的方法么?” 唐易瞟了摊主一眼,“宣德中后期,苏麻离青料越来越紧张,这种混合使用,在官窑上是有史料可查的!”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我们很容易先入为主,其实很多典型特征并不一定在所有的器物上体现,就好像元青花,也有不使用苏麻离青的。”呼风也好似明白了。 “那这碗里的上下痕迹是怎么回事儿?用筷子能擦出来?”摊主已经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来。 唐易将塑料袋交给身后的毛逐,横身站在摊主面前,“亏你还在瓷都摆摊,这叫炸釉,这些爆裂纹不是擦出来的,是砸出来的!你没看碗底的痕迹比碗壁重么?” 呼风此时已经明白了唐易的想法,他笑吟吟对摊主说道:“这叫骰子盔,也叫骰子碗,知道干嘛用的吗?这是赌博用的,掷骰子!这碗是瓷的,骰子种类繁多,就算是骨头的,也很硬,三天两头往里面敲砸,能不炸釉么?” “嗯?炸釉都是烧制瓷器的时候出现的,没听说后来还能砸出炸釉的!”摊主倒是没有完全蒙圈。 “我只是借用这个概念。行了,老板,谢谢了。既然一分钱都不减,我捡漏也得告诉你不是?这叫捡个明白!”唐易面带微笑,显得很是诚恳。 摊主知道唐易是故意这样,恨得牙根痒痒,心说:“这小子够坏的,看我不让价儿,诚心给我添堵!”但是他又不甘心,突然又说道,“这宣德皇帝是一代明君,创造了仁宣之治,还能让官窑烧这个么?” 唐易一听,嘿,还跟我讲历史,“蛐蛐皇帝你不知道么?” “他是蛐蛐皇帝,可这掷骰子成赌博了,那性质能一样吗?”摊主道。 唐易摇摇头,“你看看,你一分钱不让,我这纯粹是义务给你讲讲。宣德皇帝朱瞻基是个好皇帝,有过宏图大业,可也最爱娱乐消遣,你知道吧,燕京故宫里至今还有一幅《明宣宗行乐图》,他爱玩儿的多了,斗蛐蛐,掷骰子,还打‘高尔夫’呢!” 唐易所说的“高尔夫”,其实就是古代的捶丸游戏,《明宣宗行乐图》有一部分描绘的就是捶丸图。 捶,击打;丸,小球。捶丸,在华夏古代,确实是以球杖击球入穴的一种运动项目。确实和高尔夫有相似之处。 这摊主听得一愣一愣的。 唐易最后看了看他,突然严肃说道:“不讲价儿不要紧,谁也没规定必须要讲价儿!但是我今天栽你面子我给你说个明白,我走了,我朋友笑着和你商量,你板着个脸大声嚷嚷什么?不尊重我的朋友,就别怪我栽你面子!” 唐一说罢,昂然转身离去。 “嘿!”毛逐快步跟上,嚷道:“感情这面子是给我找的!” 呼风却对唐易开始佩服起来。都说现在捡漏比登天还难,可是真要有漏让你看到了,你真的捡的水平?就拿这个宣德青花碗来说,稍有点儿瓷器水平的人,一看青料不对,加上碗底这些痕迹,就可能断定是民窑或者仿品,但是唐易却能一眼看破机要,认定是官窑。 这唐眼的名头,真是绝非浪得虚名。 所以说,捡漏不捡漏,最关键的基础,还是眼力和水平。尤其是知识储备,多看一点儿,说不定到时候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摊主却盯着三人的背影,颇为恼恨的嘟囔着:“艹,几个外地小子,跑我这里六千块钱取走了上百万的东西,我他妈要是善了了,就真成了棒槌了!”嘟囔完,他掏出了手机,咬牙切齿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唐易他们三个,自然不知道摊主的这一举动,继续往前逛着。沿着地摊区域走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便又走向了临近的店铺区。 店铺区有几条街,他们先走进了最宽的一条街。“这小店有意思!”呼风伸手一指路边的一处不大的店面说道。 !! 正文 第205章 天价花瓶 这一处店面不大,风格也和周围的店面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店名却别具一格:韬光养晦。 要不是这块牌子挂在门楣上,谁也不会想这是个店名。而且这四个字利用了现代设计,类似刀剑锋芒,实在没有韬光养晦的感觉。 走进店面,唐易、呼风、毛逐顿时被正中柜台大玻璃展柜里的一只花瓶吸引住了! 乾隆官窑粉彩镂空双鱼花瓶。 多年前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刷新了华夏瓷器拍卖纪录的时候,在收藏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可是两个多亿!可是,五年之后,又一场海外的拍卖会上,这个记录被刷新了。 乾隆官窑粉彩镂空双鱼花瓶,拍出了五亿的天价!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年,但是这件当年引爆一时的花瓶,但凡古玩圈子里的人都有印象。 这件花瓶尺寸适中,上半部分主要是黄底蓝彩描金,下半部分镂空,瓶身还有圆形双鱼“贴片”,双鱼一大一小,在波浪之中活灵活现。透过镂空部分,可以清楚地看到内里的情况。整体造型秀润,色调浓重,技法繁复,散发着浓重的皇家气息。 没错,就是这一件。确切地说,从造型和外表上看,就是这一件。 唐易上前,看到了瓶子下方的标签:高仿乾隆官窑粉彩镂空双鱼花瓶。 “高仿品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绝了!”呼风道,“这比鬼叔的水平可高多了!” 站在旁边的伙计微微一笑,“这件虽然是高仿品,但是却也是非卖品,在店里展示用的。” 唐易笑道,“确实是够吸引眼球的,你们老板是个高人!” “哈哈哈哈!”一阵又细又尖的声音从柜台后的内间传来,“我这种身材,居然有人说我是高人。” 一个穿着鲜绿色t恤的人走了出来。 胖子老黄! 他原来是这家“韬光养晦”的老板。 呼风脸色一变,心想怎么又碰上他了。唐易则是微微一笑,“又见面了,黄老板。” “好说好说,随便看。”老黄施施然走出了柜台,突然之间看到了唐易手上拎着的塑料袋,“看来,你在市场里有收获啊!可否让我一观?” 唐易本来是不想给他看的,但是人家都开口了,而且在人家店里,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说辞,稍作犹豫便把锦盒拿出,放到了店里一侧的桌子上。 老黄小心打开锦盒,将这只宣德青花大碗取了出来,反复看过之后,抬头又看了一眼唐易,“这是外面地摊上买的?” 唐易点点头。 老黄将大碗重新装进锦盒,“老弟可有出手的打算?” 唐易一愣,他没想到老黄居然直接想买,略加犹豫说道:“黄老板,你就在瓷都开店,一只青花碗而已,哪里有值得你稀奇的地方?” “老弟你这是小看我了。”老黄的眼睛又眯缝起来,“这是明代皇宫里的东西,说不定,朱瞻基当年和孙皇后一起用这只碗掷骰子玩儿哩!” 唐易一惊,自己看透这只大碗,凭借的是宝光入眼后脑中产生的直觉,但是这老黄能一阵见血,靠的却是眼力,此人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蠢笨,但是不仅身形灵动似乎练过功夫,而且眼力也如此惊人。 “随便买的,既然是个这么好的东西,那我就先不卖了吧!”唐易打起了哈哈,“乾隆花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当年可是皇帝专赏专用啊!” “真品是买不到了。高仿品买到了又能怎样?”老黄道,“我店里摆这个东西,这是吸引俗人用的,老弟超凡脱俗,还是别装了。再说了,这花瓶当年说是拍出了五亿,其实最后算是流拍了。” “啊?”呼风道,“还有这事儿?” “据我所知,当时,拍卖行的估价并不高,是一千万到两千万之间,没成想,居然拍出了五亿的天价!更有意思的是,中标者最后没有付钱。货主是外国人,用了两年的时间也没有解决此事,最后只能重新出手,卖给了另外一个买家,只有原来的半价。”老黄笑道。 这种十分隐秘的事儿,不仅唐易和呼风没有听说过,他们相信,大部分圈里人也未必知情,没想到老黄居然信口就说了出来。 一个古玩市场里的小店,一个矮胖的老板,本是非常普通的组合,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呼风朝唐易使了一个眼色,“我们就不多打扰黄老板了,继续转转吧。” 唐易点点头,“打扰了,黄老板,我们先告辞了。” 老黄朝后一伸手,伙计将一个名片盒递给了他,老黄抽出名片,递给了唐易、呼风、毛逐,却只对着唐易说道:“有机会再联系,不知老弟从哪里来的?” “山海省,山州。”唐易接过名片,终于知道了老黄的名字:黄立三。 “哦?我看,山海省博物馆那件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才是真正的重器,这件乾隆粉彩镂空花瓶,过于富丽堂皇,反而有失真正的大气。”老黄一伸手,要送唐易出门。 这老黄虽然有几分怪异,但说的这话,却让唐易深以为然,还是很有见地的。 老黄将三人送出店门,唐易拱手,刚要开口告辞,路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奎哥,就是他们三个!” 只见五六个身材精壮的汉子站在了路边,为首的留着板寸头,一脸的凶相。而卖给唐易宣德青花碗的摊主,就在旁边,刚才那一声,就是他喊的。显然,板寸头就是奎哥。 唐易暗叫不好,刚才只想小小教训这摊主一下,却没有考虑周全,他们三个外地人,这摊主却是坐地户子,一下子麻烦来了。 摊主伸手掏出一沓票子,“你这钱是假钱,把东西还给我,这事儿就算了!” “东西我已经买了,当时你把钱查验清楚了,过时不候。谁知道你是不是换了钱?”唐易虽然心里暗叫不好,但是面上仍是朗声说道。毕竟,这还算在光天化日之下。 “什么?你是说我们耍赖了?”奎哥一步趋前,眼中闪动精光,盯着唐易说道。而其他几名汉子迅速将他们三个围了起来。 !! 正文 第206章 一句脏话 唐易此时却没有理会奎哥,而是对老黄说道:“黄老板,不好意思了,遇到点儿麻烦事儿,您先请回吧。” “艹,猪鼻子插葱,你装什么大象!把东西交出来!”奎哥说着,已经准备动手去抢唐易手中的塑料袋。此时,有两名汉子也靠近了唐易。 听了唐易的话,老黄微微有些惊讶。这年头儿,出了事儿先想着不牵连别人的人不多了。 “你们好像影响我做生意了。”老黄一手拿着手机在耳边,一手轻轻拍了拍奎哥的肩膀,仍是细声细气地说道。 “不管你的事儿,回你的店里去,你在这古玩市场做生意,应该知道我的名头!”奎哥一拨拉老黄的手,不耐烦地说道。 却不料,这一拨拉,居然没有拨拉到,老黄看似轻描淡写地拍肩、收手,却让奎哥闪了一下子。 “奎哥是吧?”老黄的一只手仍旧拿着手机:“在我店门口,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儿?等他们走到街上,那才是不关我的事儿了。” 老黄不经意地露了一手,让奎哥有些惊讶,他看着这个笑眯眯的矮胖子,心里有了些波动。但是,如果照老黄说的去做,一来如果放开一条路,又怕唐易他们跑了,二来,当着手下示弱,很丢份儿。 “我要是就在你店门口办事呢?”奎哥看着老黄,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先别动手。 老黄呵呵笑了起来,“奎哥······你知道奎是什么意思么?” “嗯?”奎哥一愣。 “奎的本义就是胯的意思。”老黄仍在呵呵笑着,顺手把手机从耳边又放回了兜里。奎哥有些不明所以,唐易却听出来了。 自始至终,“奎哥”这个称呼,只是在喊,在同音字很多的情况下,老黄一下子说出了本义,说明他知道奎哥的底细,而且还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 这奎哥身体五大三粗,脑子却不灵光,终于不耐烦得喊道:“***少啰嗦,赶紧滚回店里去,不然连你一起收拾了!” 老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痛苦的表情,“你不该说脏话的······” 正在此时,街边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一辆大切诺基停在了店门口。车身还在晃动,车上已经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竟是白先生。 不过唐易更多地注意到了白先生身后的两个人,两个人都很瘦,但是却充满了劲力,脸色冷漠,目光阴沉。 “原来是大奎啊。”白先生似笑非笑地走上前来。 “白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奎哥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语气恭敬地说道。 “你在人家店门口这个折腾法儿,影响人家做生意怎么办?就算不影响做生意,吓坏了来逛市场的收藏爱好者也不好啊!”白先生走到老黄身边,“老黄,没事吧?” 这一句问候,看似随意, 但是白先生的神态却变了,而且胸部略含,头部微低。 “没事儿。这三个朋友是我店里的客人。”老黄身子半转,又对白先生说道:“还有,这个奎哥刚才对着我说脏话了。” 白先生的眉头突然之间紧紧皱了起来,对奎哥说道:“我不管你和他们三个之间有什么过节,现在给我个面子,就此散了,如何?” 奎哥沉吟了一会儿。白先生在瓷都的名头他是知道的,而且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一般人只知道他做瓷器生意发财,但是却不知道这个白先生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奎哥不过是古玩市场这一片的小霸王,而白先生,却是瓷都的大庄家。 “好!白先生,我今天给你面子!就此告辞!”奎哥一挥手,带着几个手下离去。 “不送了!”老黄对众人说了一句,便转身回到了店里,不知道是对唐易他们三个,还是对白先生,或者,是对奎哥。 白先生看着奎哥离去,一边向大切诺基走去,一边也掏出了手机。 一会儿工夫,店门口就剩下了唐易他们三个人。 “快走吧,人生地不熟,安全第一。”呼风对唐易道。毛逐也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走!” “等我一会儿!”唐易却又径直走进了老黄的店里。 老黄正坐在椅子上。“黄老板,这件宣德青花瓷碗,如果你感兴趣,卖给你了!”唐易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噢?这算什么?要是感谢的话就不用了,任何一个从我店里出来的客人,我都会这么干的!如果是因为有人找你麻烦,把东西甩出去避祸,那也不用了,那个白先生是我的朋友,在瓷都还有几分力道。”老黄面无表情。 “你是生意人,我在山州也是开店的。不过是一笔生意,都别想多了。”唐易笑笑,将东西放到了桌上。 老黄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好啊,开价儿吧!” “我从地摊上收来花了六千,这东西百倍的价格卖给你,六十万。”唐易道。 “那你可亏了不少。”老黄如此说着,却起身将锦盒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又打开盒盖,扫了一眼。 “比那个摊主强点儿。”唐易笑了笑。 “爽快。成交。”老黄轻拍了桌子两下。 现场转账,交易完毕,唐易立即告辞。 “不送了。”临走前,老黄又对唐易说道:“瓷都这个地方不大,但是庙小菩萨多,我看,唐老板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谢谢!”唐易开门离店。见唐易空着手出来,呼风和毛逐顿时明白了,“你这手玩儿的不错,我看这东西也不能留了。”呼风道。 “我没那么胆小。我更多地是想谢谢这个老黄。”唐易有些出神道:“这地方,的确是庙小菩萨多······” 虽然时间还早,三人却都无心继续逛了,一起回了酒店。午饭也是在酒店吃的。饭毕,说好各自回房睡会儿,下午再约。 唐易回房后,顺手打开了电视,瓷都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条现场新闻: “今天中午11时50分许,华夏瓷园附近发生一起车祸,一名正在路边行走的男子被一辆失控面包车撞飞,男子的胯骨粉碎性骨折······” !! 正文 第207章 真正庄家 唐易一看这条新闻,吃了一惊,立即把音量调大。 “记者多方了解获悉,面包车当时没有悬挂牌照,撞人后逃逸。据知情人士透露,被撞男子名叫陈大奎,32岁,无业。陈大奎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抢救,暂无生命危险······” 陈大奎,大奎,奎哥。 唐易一屁股做到床上,脑海中闪现出老黄肥硕的脸,和细声细气说过的话。 “奎的本义就是胯的意思。” “你不该说脏话的。” “我看,唐老板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同时,唐易的脑中又盘旋起了鬼叔曾经对他说的话:“不过,我觉得这个白先生只不过是个傀儡。” 难道,这个老黄,才是瓷都真正的大庄家?! 而此时的老黄,却正在瓷都郊区瓷江边的一处别墅中。 别墅共有三层。小院不大,第三层的楼上却有一处很大的露台,露台上能看到静静流淌的瓷江。 此时,露台上摆着一张大方桌,老黄和白先生坐在一边,另外两名男子坐在对面一边。 “河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你来瓷都这么久了,我这才抽出时间来和你见面。就连这顿午饭,也过了点儿了。”老黄举起手中的酒杯,红色的酒水轻轻晃动,泛起一抹血色波澜。 桌对面的其中一名男子,正是倭国来的河野平。而他身边的一名男子要比他年轻,看起来十分干练,是他的司机兼助理,自然也是贴身心腹。 “黄先生忙啊,忙得连钱都不想赚了。”河野平也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钱是赚不完的。而且有些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老黄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先生本领通天,不会不知道瓷都又出现了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吧?”河野平道。 老黄笑笑,“我不是卖给过你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么?” “那种一般的仿品,我转手就送出去铺路了,我可不止在瓷都这一个地方布点。一个外国人,在华夏,难啊!”河野平也跟着笑了笑。 “那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和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不算是一般的仿品吧?”老黄接口道:“这两件你又赚了多少?” 河野平点点头,“没错,这两件是极品,不过我当时给你开出的价钱也不低,所以说嘛,跟我做生意,没有亏吃。这件元青花人物大罐据说可是真品,如果能到手,我更加不会小气。” “哈哈哈哈。”老黄站起身来,走到露台边缘,看着瓷江之水,“我还以为,河野先生只喜欢仿品呢!” 河野平神色一变,起身走到老黄身边,“黄先生,你今天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河野先生,你打通层层关节,拿高仿汝窑莲花笔洗,换走山海省博物馆的真品,这事儿算是天衣无缝,也就罢了。但是你居然用高仿雍正粉彩摇铃尊去搞秦伯毓,这次捅的篓子可不小啊!”老黄神情严肃起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河野平的脸上,客气消失,显现出一股霸气。 “你这一招不过是围魏救赵,我不知道你看上了他的什么东西。但是秦伯毓是个老江湖,没那么容易吃亏。而且,他手底下还有一个人,很可怕。”老黄的眼睛又开始眯缝起来,似乎带着几分幽眇,“八臂金刚贺志祥,居然肯屈尊去当他的司机······” 河野平转过身来,正对老黄:“黄先生,买了你的东西,怎么用,我肯定一力承当,绝地不会让半点儿的后账找到你头上!这一点儿,请你放心!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东京史料馆的强大实力!” 老黄此时也转过神来,看着河野平一字一句道:“元青花人物大罐的事儿,我还没有太具体的线索,如果河野先生时间充足,不妨再等上几天,一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好!黄先生,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河野平的嘴角微微翘起。 “有事儿不一定非要见我,白先生完全能处理得好,我只是一个小小古玩店的老板。白先生才是瓷都的大庄家。”老黄背着手,转身从露台走回了房间,仿佛在座的人如同空气一般。 河野平的助理脸色显现愠怒,河野平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 “来来来,喝酒!”白先生哈哈笑道。 “有劳白先生了!”河野平笑着举起了酒杯。 河野平走后,白先生送客。随后,白先生来到了书房里,老黄坐在沙发上,扔给了白先生一支雪茄。 烟雾开始缭绕。 “什么时候给他看元青花人物大罐?”白先生问道。 “等几天吧,我看磨得还不够。”老黄喷出一口烟雾。 “好。有件事儿我一直不明白。”白先生欲言又止。 老黄却道,“第一件玉壶春瓶仿得算是有漏洞,第二件汝窑莲花笔洗在山海省博物馆有正品。你是想问,雍正粉彩摇铃尊这样的足以乱真的东西,卖给他时为什么要说明是高仿?” 白先生点点头。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件元青花人物大罐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老黄又眯缝起了眼睛。 白先生明白了这一层,却又问道:“元青花玉壶春瓶他送给山州一个姓徐的老板,看来,为的就是先喂一口。他拿到雍正粉彩摇铃尊之后又派人设局,再派这个姓徐的去当了马前卒。摇铃尊虽是个偶然,但他肯定是早就看上了秦伯毓什么东西。这东西竟然比雍正粉彩摇铃尊还金贵?” “秦老头儿的东西很多,有更金贵的东西不足为奇。只是这河野平有些托大了,我看,这下有好戏看了!”老黄轻轻笑了起来,却突然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对了,这个从山州来的姓唐的小伙儿,你安排人盯一盯。” “不过是一个来买货的年轻人,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白先生有些疑问。 老黄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年轻人的眼力非同凡响,头脑无比清晰,将来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那要不要······”白先生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 正文 第208章 重返市场 “哎?”老黄摆了摆手,拖长了语调,“咱们的目的是发财,不到必要时不要乱来。” “好。”白先生又说道:“陈大奎下半辈子恐怕要做轮椅了。” “唉!”老黄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很痛心一般,“这人哪,最怕的就是锋芒毕露,可是呢,又有些时候要适当露一些锋芒。这个度确实不好把握,自己若是掌控不了这个度,那最好就是韬光养晦,不应该乱说话,更不应该说脏话。” “这小子在古玩市场欺行霸市,报应这么晚,已经很好了。”白先生压低了声音,“那辆面包车已经没了,司机拿了钱,回东北老家了。”顿了顿,又说道:“咱们算是间接帮了山州来的那个小伙儿,不然,陈大奎肯定还会找他们麻烦。” “那小伙儿是个明白人!我已经点过他了,你先盯盯看吧,要只是个过客,就顺其自然吧。”老黄的身子靠到了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白先生一看,反身退出了房间。 唐易确实是个明白人。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明白,这“火圣”高仿,是不是也是老黄这个幕后大庄家在控制? 正琢磨着,呼风和毛逐先后进来了。 “那个奎哥出事了,被黑车撞了,胯骨粉碎性骨折,我刚看了新闻。”唐易对他们说道。 “卧槽,岂不是老黄干的?”呼风也回想起老黄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这个白先生在瓷都也算是个人物,不过我看他见了老黄,虽然嘴里叫着老黄,态度却很谦恭。而且,鬼叔也给我说过,他觉得白先生是个傀儡,”唐易道。 “你的意思就是,老黄才是真正的大庄家?”毛逐问道。 唐易点点头,“而且,咱们去鬼叔那里看高仿,我拿起那件宣德黄地青花缠枝纹梅瓶,是一件真品。就是白先生送去的,他非说这是一件仿品,如果鬼叔仿不出这样的东西,以后就不肯出大价钱了。” “这是想压价了。但是放眼瓷都,谁还能做出比鬼叔水平更高的仿品?”呼风沉吟道。 “所以,有点儿压价不成一拍两散的意思。他手上,说不定有了更好的合作者。比如‘火圣’。”唐易来回踱了两步。 “啊?难道老黄才是‘火圣’高仿的源头?难不成他控制了陆火圣的徒弟陆知行?”毛逐一个忍不住,脱口而出。 唐易看了看呼风,“不一定是控制,但他和陆知行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呼风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么多的,既然现在毛逐都说了,唐易便滤去一些不能说的,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呼风。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点。”呼风思索了一会儿,“就是既然能让陆知行做出高仿,为何陆知行还要留下‘火圣’的内印?” 这一点,唐易和鬼叔讨论过,可能性很多。但除非见到陆知行本人,听他亲口说出真正的原因,否则一切都是猜测。 “还有一个人很关键,那就是鬼叔说的那个罗工,此人也是高深莫测,不过一直杳无音信。”唐易陷入了沉思,“还有,我们刚来的时候,皮修不是说少了一车皮的优质高岭土么?难道这也是老黄的大动作?” 呼风看着唐易入神的样儿,不由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认真说道:“我说,我真是不明白了,你一个局外人,探听这么多干什么?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就是了。就算你不只想赚钱,还有更高精神追求。那以你的眼力,收集宝贝,最后开一个博物馆,也很好啊,你搀乎进去这么复杂的事儿,小心出不来啊。我看,你还是及时打住吧!” 毛逐也点点头,“是啊,江湖太深太大,我们的力道太小,搀乎不了这样的事儿。那个奎哥,说错了话都是这样的下场!” “我来瓷都,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情。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我再琢磨下吧。”唐易缓缓坐到了椅子上,似乎有些疲惫。 “别琢磨,越琢磨越乱。在山州的地头上,咱还有点儿关系,这瓷都咱们是人生地不熟,而且暗流涌动。我看还是放轻松,逛上两天,能收到好玩意儿最好,收不到,就当散心了。”呼风继续劝道。 “就是。本来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报警,防着儿点那个奎哥,现在奎哥玩完了,咱们本来就没逛完,重新逛市场吧。”毛逐附和道。 唐易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好!走!”千头万绪也没个线索,干脆先不想了,既然来了瓷都,逛市场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次他们重返市场,刻意避开了“韬光养晦”这家店。他们走得不紧不慢,看到合眼缘的店就走进去看看,显得颇为闲适。当走到一条小街上时,一名瘦削的汉子紧追几步跟上了他们。 “几位是要买东西么?我这里有些东西。”瘦削汉子扬了扬手里的黑皮箱,小声说道。 类似这样的人,在古玩市场里很常见。大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碰到棒槌就赚点儿。大部分懂行的人,一般是说几句客套话就支走了。 几人在古玩市场里转了半天,也没碰到像样的东西,突然都似新手一般,起了点儿好奇心。“那看看吧。”唐易看了呼风和毛逐一眼,点头说道。 瘦削汉子面露喜色,“走,到那边茶馆里吧?” 此处古玩市场里,除了古玩店铺,还有些茶馆、冷饮店和包装品店面,瘦削汉子所指的茶馆,就在不远处。几人跟着汉子到了茶馆门口,里面闪出一个黝黑的小伙儿,对着瘦削汉子喊了声:“哥。” “有客人,进去看吧。”瘦削汉子点点头。几人来到店里的一个僻静位置坐下,瘦削汉子点了几大碗廉价的大麦茶。 上茶后,见服务员走远了,瘦削汉子将黑皮箱放到了一张条凳上,半开了箱子。唐易瞥了一眼,里面除了瓷器,还有些珠串、玉件和一些杂件,似乎都十分老旧。 不过,古玩这行,不能只看外表。看起来老旧的,未必是古玩,看起来簇新的,说不定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东西。 !! 正文 第209章 天青云破 来回扫了几眼后,呼风失望地摇摇头,“你这东西都是批发来的?” “我这可是刚从乡下收的,那些古玩店老板杀价太狠,没法卖,看到你们像真正的买家,所以才让你们看的。”瘦削的汉子似乎有些着急了,伸手从皮箱里拿出一件“影青”的小瓷碗,“比如这一件,人家家里都传了七八代了。” “你拿这样的假东西就敢出来糊弄,胎釉都不对,这刚烧出来没几天吧!”呼风连上手都没上手,干脆打断道。 “你说这是假的?!”瘦削汉子和黝黑小伙儿异口同声道,口气已经变了。 毛逐一见,立即抬了抬手,“我说两位,我这位朋友刚买了一件假货,碰巧了吧,也是影青瓷碗,他现在看什么都是假的。你们这些东西,我看了,都很好,但是没有我们喜欢的。我们还是再到市场转转,好吧?” 瘦削汉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他将小碗放回箱子,迅速合上了箱盖,“那好吧,我们走。”说完,和黝黑小伙儿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唐易却掏出了三四张红票,也没仔细数,“两位,见面就是朋友。看了你们这么多东西,这你留着买两包烟抽。” 看到红通通的票子,黝黑小伙儿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瘦削汉子却愠怒道:“你把我们兄弟看成什么人了?没买东西凭什么要你的钱!” 唐易呵呵一笑,“那你就拿一样值这些钱的东西给我。” 瘦削汉子有些惊奇地看了唐易一眼,转而又有些不快地说道:“我们兄弟虽然缺钱,但也不要施舍!” 唐易有些奇怪了。一开始,他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两人没头没脑钻出来,适当给点儿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瘦削汉子似乎有几分骨气,不像是装的。 “那你打开箱子,我再仔细看看。”唐易笑道。 瘦削汉子略加犹豫,还是打开了箱子,“你挑吧。” 这箱子里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几件瓷器都是新烧的,玉件多是地方玉种的小件。又白又大的一块,还是玻璃仿制品。还有两串绿松石的佛珠,却是注胶过蜡的次等货。几枚铜钱倒是真的,不过都是品相普通的康熙通宝,十块钱一枚随便选那种。 呼风叹了口气,毛逐也是撇撇嘴。这瘦削汉子箱子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属于白送都嫌累赘的家伙事儿。 唐易正准备随意拿一个小瓷瓶了事,往外拿的时候,小瓷瓶碰到了箱子盖里侧的一个口袋,发出了相对清脆的一声。这口袋就是平着缝在上面的,唐易伸手从口袋里掏了一下,居然拿出了一块小瓷片。 刚才瓷瓶和这块小瓷片碰撞,所以才发出了声音。 唐易看了看这块小瓷片,瓷片做长方形,长宽都不过几厘米。 “嘶······”唐易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这瓷片不像是从碎了的瓷器上取下来的,倒像是烧出来的。换句话说,有人直接单独烧了这一小块瓷片! 瓷片一面露胎,上面还有四个小支钉,有点儿像汝窑的支钉,但是又稍微有些不同。 让唐易惊讶的,不是有人专门去烧这一块瓷片。现在很多瓷器厂专门烧制瓷片佩饰,也有订制的,比如青花心形的瓷片工艺品就曾热销,上面可以烧上情侣的名字。这瓷片上没有出现宝光,说明也是新烧制不久的东西。 让唐易惊讶的,是这瓷片带釉一面的颜色! 这颜色,如果非要形容,那用一句诗最合适不过了:雨过天青云破处! 天青釉! 汝窑也有天青釉,其实已经比较接近这种天青云破的颜色了,但是总觉差了那么一些。其他的著名窑口,若说天青釉,那是肯定比不上汝窑的。 但是,这块瓷片上的天青色,是地地道道的“破云青”,比汝窑的天青釉更具神韵!一件新瓷片,能烧出这种颜色来,实在人令人匪夷所思。 “尼玛!柴窑不会就是这个颜色吧!”此时,呼风的目光也被吸引住了,张大了嘴巴,脱口而出。 不要迷恋柴窑,那只是一个传说。 世人多知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但柴窑却傲然屹立于这五大名窑之前,是华夏陶瓷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华夏历代名窑的瓷器,可以说基本都有实物流传后世,独有柴窑失传了。 柴窑,是五代后周的皇帝柴荣自创的瓷器。赵匡胤黄袍加身,正是夺了柴家的天下。柴进柴大官人过得挺舒服,世袭罔替吃喝养老,时不时打赏下林冲,收留下武松,那是因为他是柴家的子孙,赵家得养着他。 柴荣是个很有意思的皇帝,他对矿石和土质很有研究,烧制瓷器,尤其是烧制别具一格的瓷器,是他最大的爱好。这样的皇帝很多,而且一旦爱好上,那都不是一般的专业水平。比如宋徽宗赵佶痴迷书画,自创瘦金体,绝对是个大家;明熹宗朱由校痴迷木工,做的床可以折叠移动,让宫廷匠人也叹为观止。 所以,柴窑出来的东西,必非凡品。据说当时请示他瓷器釉色,他大笔一挥: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这)般颜色作将来!象征国运如雨过天青。 而且,就他来说,肯定亲自带着浓厚的兴趣投入到瓷器烧制中去,最终烧出了这种“破云青”。 不过,在今天,这种柴窑之色,确实只是传说,未曾有人见过实物。 唐易和呼风有些失态,正是因为一下子想到了柴窑。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柴窑的颜色,有几次还专门在大雨初停的时候看了看天。这种颜色,几乎就和我当时想的,一模一样!”呼风道,“这块新瓷片,要是用高明的手法做旧处理一下,我还真有可能被糊弄了!” 瘦削汉子看着两人如此吃惊,又听他们说是一块新瓷片,心想原来不过是被颜色吸引住了,现在科技水平这么高,什么颜色烧不出来? 便说道:“喜欢就拿走吧,这块瓷片是我用两瓶二锅头换的。” 正文 第210章 决心进村 “换的?!”唐易一下子抓住了瘦削汉子的胳膊,“在哪里换的?” “你激动个啥子?这块瓷片你要不要?”瘦削汉子突然喊道,“你不会骗我吧?这是不是块老瓷片?你俩唱双簧说是新仿的!” 毛逐咧嘴笑了起来,“两瓶二锅头就能换来的,你觉得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么?” 瘦削汉子想了想,“也是啊,而且是在村里,算了,就当几百块钱卖给你了!”说罢便把箱子合上了,站起身来。 “你还没告诉我哪里换的呢?”唐易急忙问道。 “看你人还不错,我给你说说吧。”瘦削汉子道:“半个月前,我到瓷都的浮县梁乡口子村去收东西······” 呼风心中暗笑,“就你这个水平还去收东西,又这么倔,怪不得混成这个鬼样儿,跟你混的那小子见了几百块钱都咽了口唾沫。” 唐易则是继续耐心听瘦削汉子讲述。 “干我们这一行的,吃饭没个点儿,所以我这包里,带着两瓶二锅头,还有些面包火腿肠花生米啥的,饿的时候能垫吧点儿。这个口子村相对偏僻,在一处山沟里,人不多。跑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收着。我就在村东一个大院子边的老槐树下面歇脚,拿出酒和吃食准备吃点儿。” “刚拧开瓶盖,还没喝呢,大院里走出一个男的,五十多岁吧,长得没啥特点,不过看起来有些烦躁。看我在喝酒,居然直接走上前来,掏出一百块钱,说要买我的酒。我说这两瓶酒才十几块钱,你拿这么大票子我找不开,结果他直接就把一百块钱给我了!” “这我能要吗?还了回去,直接说,一起喝吧!他又想塞给我,我急了,他才没坚持,邀请我到他院里喝。我说到别人家里不舒坦,他反身跑回了院子,拿了几个真空包装的熟食出来,有烧鸡,有猪蹄,有酱牛肉,最后我俩就在把东西铺在地上喝起酒来。” “这人酒量真大,两瓶酒我顶多喝了半瓶,剩下的基本被他干光了。我俩聊的挺好,临走时他又想给我钱,我还是拒绝了,最后他掏出这么块瓷片给我,说你不是收东西吗,这块瓷片说不定能值两个钱儿,或者自己留着玩儿也行,这个我确实不好推辞了,就留了下来。” 毛逐听完,笑了起来,“什么两瓶酒换的,你还吃了人家的东西呢,合着你这是白来的!” 唐易却皱起了眉头,“那个人长得没特点,说话有什么特点?” 瘦削汉子道:“脸长得是大众脸,但是头发全白了,按说五十多岁不该全白。你这一说说话,还真是,我说瓷都花,他也和我说瓷都话,应该就是瓷都人,但是时不时能蹦出一两句京片子,有点儿别扭。” 唐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而呼风和毛逐则对视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临走时,唐易又掏出几百块钱,要给瘦削汉子,结果瘦削汉子高声道:“不要不要,你把茶钱付了就行!”说罢,拎着黑皮箱和黝黑小伙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人重新坐了下来。 “难道这个人就是陆知行?恐怕,也只有陆知行能烧出这样的东西。”唐易开口道。 “给瓷片的人,未必就是烧瓷片的人。”呼风分析道。 “卧槽,你不会要去一趟那个什么口子村吧?”毛逐叫道。 “我得先回酒店查查资料,看看这块瓷片是不是仿柴窑烧的!”唐易手指轻轻扣了下桌子。 呼风拿出手机,“查个屁啊,柴窑根本没有资料。据说明代皇宫里还有几样柴窑的物件,到了明末,就成了‘柴窑最贵,世不一见’了!” 呼风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把手机递给唐易道:“喏,你看看吧,据说倭国珍藏的这件百合花瓶残品,是明朝皇帝回赠给日本幕府将军的礼物,倭国把残器当成国宝,吹牛逼说这是唯一存世的柴窑。” 手机上的图片,正是这一件百合花瓶残品,不过照片的颜色和实际颜色肯定是有差距的,从图片上看,百合花瓶的颜色还不如瓷片的颜色好看。 而且,乍一看这块瓷片时,颜色给人的感觉很震撼,但是现在通过对比和细细观赏,他们发现,这一块瓷片“破云青”的颜色本身似乎已经达到了这一特点,但是在神韵方面,似乎还都有欠缺。 这不仅仅是颜色的问题,还有釉面的问题,似乎缺乏一种通透的感觉,又似乎缺乏一种深远的感觉。 “谁也没见过柴窑,而且倭国这一件也未必是柴窑,所以这块瓷片已经很牛逼了,最起码比汝窑的天青釉更接近那种天青云破的感觉!”呼风道:“所以,没法仿柴窑,没实物的东西怎么仿?不过,单独烧这么一小块瓷片,肯定是幻想着柴窑的颜色烧的!” 唐易点点头,“看来,口子村这个人,即便不是陆知行,那也是个奇人!” “那可是山沟!说不定民风彪悍,到时候把你剁称肉馅做成包子卖!”毛逐嘻嘻笑道。其实,他是不反对唐易搞清楚“火圣”高仿的事儿的,毕竟,唐家吃过高仿的亏,而且唐易和沈松岩也算是忘年之交,本身和这件事儿有着不少联系。 但是,毛逐却担心唐易的安全问题,既然陆知行可能和老黄有关系,老黄又透着邪乎,还是少招惹为妙。 呼风就更不愿意去了,虽然他知道了一些关于“火圣”高仿的事儿,但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收货赚钱,与赚钱无关的事儿,他的好奇心完全可以压得住,更何况还有危险。 唐易没有说话,半晌才站起来,“先回酒店吧!” 三人回了酒店,一路上各有所思,基本无话。晚上三人又在酒店的餐厅吃了点儿饭。“我和皮修约好了,明天再去瓷里村看看。”吃完饭喝茶的时候,呼风说道。 唐易点点头,“我就不去了。” 毛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三人彼此心照不宣,各自回房。 显然,唐易是下定决心,明天是要去一趟浮县梁乡的口子村了! 正文 第211章 谁是黄雀 呼风是明显不想去口子村的,而且他也猜到了唐易很可能去,所以提前联系好了皮修去瓷里村,并且先开了口。 唐易如何看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用多说,一句“我就不去了”,就算是说透了。大家各进各的村儿,各办各的事儿。 而毛逐,自然不放心唐易,既然呼风不想去,他就算不想去也不能让唐易自己去。本来他张口,是想具体说说这事儿,但是当着呼风的面儿,又没没法儿多说,所以最后没有说话。 晚上,毛逐进了唐易的房间,关门之后说道:“决定了?” “嗯。”唐易扔给毛逐一支烟。 “好,我陪你走一趟。”毛逐点上烟,“拿着这块瓷片吧。” 唐易忽然道:“河野平说要来瓷都,不知道走了没有。” “他不就是为了元青花人物大罐的事儿来的么?估计还没走。”毛逐道。 “皮修也说,听说瓷都出了这么一件元青花大罐,但是他也没有具体的消息。我想,最近肯定有不少人盯上了瓷都,我们下乡进村,不一定是坏事儿。几个生面孔老在市场上晃悠,说不定会吃一记冷枪。”唐易笑了笑,突然对毛逐说:“谢谢!” 毛逐一愣,随即明白了唐易的意思,“嗐!谁让我跟着你混饭吃呢!早休息吧,我走了!”说罢,径直离房关门。关门后,毛逐房门口停住了,突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站了一会儿,才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唐易和毛逐到汽车站黑车聚集区晃悠了一圈儿,包了一辆越野车,直接去向浮县。 浮县县城距离瓷都市不过六十里路,不过梁乡口子村距离县城还得四十里,而且有一段山路很不好走。唐易和司机约好,包一天的车,给四百块,先给两百块,在村口等着,然后走的时候再给两百块。 司机是个结实的汉子,话很多,一路上叨比个没完。司机说,经常有人下乡收东西包他的车,口子村他知道,在一个山沟里,进村只有一条盘山路,进了山沟之后,还得走一段土路。 他的车是长城哈弗h3,花三万块钱买的二手,不过据说之前的车主开得挺仔细,他买来后又经过改装,“放心,进山不比悍马差!”司机说道。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收东西的?”毛逐问道。 “瓷都这地方,产瓷器一两千年了,古玩市场要么是真货,卖得贵,要么就是假货,倒是周边乡下,说不定有官窑的东西!指不定什么原因,东西就留在了乡下。这叫什么来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这么一点儿事儿,司机又啰啰一通。 毛逐忍住笑,看了看唐易说道:“他的成语用得不错!” 唐易点点头,尽力模仿国产007里司令的表情:“不错!” 司机得意地甩甩不长的头发,“坐稳了啊,进盘山路了!” 进入盘山路,速度本来应该更慢,但是这司机却加速起来,几个险弯儿过的毛逐伸长了舌头,抓住安全带说道:“哥们儿,你别真把自己当成秋名山车神啊!” “放心吧!坐稳了就行。”司机毫不减速。 车往前开,这时候唐易发现,哈弗h3前方,有一辆丰田霸道,挂的是本地牌照,在不紧不慢地开着。如此一来,哈弗h3的速度不得不降了下来。这山路虽说是双车道,但是要想超车,得很小心。 更要命的是,丰田霸道确实很霸道,并不是靠右行驶,而是在路中间开,搞得哈弗h3一点儿超车的机会都没有。 毛逐原本以为司机会狂躁地摁喇叭提示,没想到司机居然很安静很老实地跟在丰田霸道屁股后头,虽然表情很郁闷,但是一声不吭。 “哎?我说你不是秋名山车神么?怎么不超车啊!”车速慢了下来,毛逐舒服多了,不由笑问。 “占了个路中间,我怎么超啊!”司机超车窗外啐了一口。 “摁喇叭催他啊!”毛逐继续调笑道。 “你们外地来的,懂个啥?这辆车的车牌号码里有四个零,在瓷都,连号的零比连号的八还难挂,这种人惹不起的!”司机道,“瓷都是烧瓷的地方,瓷器讲究个神韵,所以很多人都喜欢零,灵嘛!” 毛逐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心说这司机看起来很能叨比,倒是不傻,知道分寸。 因为哈弗h3的车速减缓,很快,后面又跟上了一辆车,这辆车是一辆白色捷达。唐易扭头从后车窗看去,捷达似乎也不着急,慢慢跟在哈弗h3后面。 唐易观察了一会儿,捷达也是本地牌照,车牌号很普通。正当他要收回目光,突然发现,捷达车的后面,依稀还有一辆越野车,但是看得不是很清楚。 唐易捅了捅毛逐,一直后车窗,并没有说话。毛逐向后望去,看到了车后的情况,心想,不会都是进村的吧? 这条盘山路,通向口子村,但口子村不是终点,终点是不远处一处水库。 “村子前面那个水库,平时有游泳和钓鱼的吗?”唐易问司机道。 “很少,这地方太偏了,而且那水库没有合适钓鱼和下水的地方,偶尔倒是有心情郁闷的到坝上看看水散散心。哦,对了,还有一种人可能来。”司机顿了顿,“来跳水自杀的!” 唐易和毛逐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 “哥们儿,待会儿到村口的时候,你停下车,假装车坏了,拿着工具下车,打开发动机盖。”唐易道,“你看行不行?” “嘿嘿,我懂,你进村收东西,又没来过,假装说车坏了,有个说法!”没想到,司机居然来了这么个理解。 唐易想了想,又说道:“不是。你看这前前后后这么多车,我怕都是收东西,都说同行是冤家,我怕出事儿!” 听了“怕出事儿”,毛逐的神色有些凛然,突然开口道:“我怎么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不料,司机此时又是嘿嘿一笑:“到底谁是黄雀还不一定呢!” 正文 第212章 几路人马 唐易猛然间一愣,司机这口气,突然间十分犀利,一改叨逼叨的碎嘴车夫的状态,“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谁是黄雀还不一定呢!你怕出事,不就是怕他们抢走好东西么?”司机的状态却又恢复了。 唐易“怕出事儿”自然是真的,但绝对不是因为“同行是冤家”,这几辆车压根儿就不像是进村收东西的。 唐易心想,这司机虽然是瓷都人,但是隔行如隔山,唐易说来收东西,他就没提出疑问。其实,要收东西,这样的村子,只能是恰好在不远的村子收东西,然后顺道儿来,不可能专门跑一趟。 他没感觉到危险最好,不然乱了方寸对大家都没好处。 进入土路又向前开了一段,便到了村口,前面的丰田霸道直接开进了村子,就在村东头的大院边上的大槐树下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彪悍的男子,站在车边,各点了一根烟,就这么靠在车边。 哈弗h3的司机按照唐易说的,停在了村口的路边,下车后从后备厢里拿出了工具,支起了发动机盖,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艹,车又坏了!” 捷达车在距离哈弗h3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摇下了车窗,车里是两个小青年,有点儿痞劲儿,但从眼神看还算机灵。 而捷达车后面的越野车此时居然开到了哈弗h3前面几米处停了下来,车上既没下来人,车窗也没摇下来,就这么停着不动。这下子,唐易看清了,这辆车是一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 “怎么回事?”唐易和毛逐下了车,唐易跑到司机旁边,佯装关心地问道:“距离水库就差几步路了,怎么这时候坏了!” 不经意间抬头后望,唐易发现,居然又有一辆宝马x5开了过来,停在了白色捷达车的后面!车门打开,下来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儿。中年男子神情凛然,而小伙儿腰杆笔直,仿佛仪仗队的列兵一样。 这两人扫视了几辆车一眼,中年男子附耳对小伙儿说了几句话,而后两人站在车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此时,立在大槐树下丰田霸道车边的两个彪悍男似乎有些呆不住了,其中一名男子掏出了手机,打起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两个彪悍男先是看了看白色捷达车,而后又把所有的车都看了一遍,接着,竟然径直向哈弗h3走来。 “到村里的?”其中一个彪悍男问哈弗h3的司机道。 “我们包了车,要去水库玩儿的,没想到车坏在这里了!”唐易不等司机回答,接口道。 “不该买二手车,这时候坏了!”司机配合了唐易一句。 两个彪悍男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彪悍男对唐易说道:“水库有什么好玩儿的,早点儿回去吧!”说罢,便又向白色捷达车后面的宝马x5走去,路过白色捷达车的时候,一个彪悍男有意无意地敲了敲车门。 而车里的俩小青年都点了点头。 俩彪悍男走到中年男子面前,突然发现宝马x5挂的是燕京的牌照,不由一愣。一名彪悍脸上先挂起了微笑:“这位先生,这穷乡僻壤的,您是来探亲的?” 中年男子旁边的年轻小伙儿,突然腾起一股和如此年轻的脸庞不相符的杀气,“探你妹啊!不该问的不要问!” 这股杀气,让两名看似彪悍的男子竟然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了。 中年男子却又笑道:“年轻人说话不注意,两位莫怪。不过咱们萍水相逢,各行其是最好了,两位请便!” 两名彪悍男子登时无话。 对啊,人家不认识你们,这路是公共的,人家来干什么你们管得着吗?虽然回答的不是很客气,但却是你们先挑的头儿。若是不回答你们,其实也很正常。 俩彪悍男又是对视了一眼,都铁青着脸没说话,但是却也没走,似乎有点儿不甘心。 双方就这么站着。两名彪悍男子略有些僵硬,中年男子却很随意,还四处看了一下。 而年轻的小伙儿,却好像一直在盯着停在最前面的那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 有风来,年轻小伙的软布衬衣被吹起,腰带内侧,似乎别着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 “打扰了!”一名彪悍男眼神利到,立即对中年男子说了一句,接着一扯他的同伴,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去。 走出十来步远,两人低声商量起来。 “要不要再打个电话?” “先看看那辆三菱帕杰罗是干嘛的。” 俩彪悍男路过哈弗h3的时候,司机还在“修车”,就是光看不动手,唐易和毛逐各点了一根烟,明睁大眼东张西望。 走过哈弗h3,俩彪悍男很快到了这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车边。帕杰罗并未熄火,似乎还开着空调,门窗都关着。 一名彪悍男走到了车前,从车玻璃看了看,车里只有驾驶位上有一个人,也是个中年男子,似乎正在闭目养神。而另一名彪悍男突然发现,驾驶位旁边的车窗,并没有完全紧闭,似乎还留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这名彪悍男想了想,还是轻轻敲了敲车窗,“这位老哥,不好意思啊,能借个火儿么?刚才打火机的气用光了。”吸取了刚才问宝马x5那俩主儿的教训,这次他倒是机灵了点儿,而且他看到车窗开了点儿缝儿,料想车里的男子能听到。 车窗缓缓摇下,车里的中年男子脸如木雕泥塑,鼻孔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气息中间夹杂着一个字: “滚!” 而站在车头前的另一个彪悍男似乎也听到了这一个“滚”,不由准备走上前来。 “你大爷的!”被骂的彪悍男终于忍不住了,平时看来也是耀武扬威的主儿,这连吃两道窝囊气,哪能受得了?刚才人家挂京牌开宝马拽一拽我也就忍了,你一个开辆破车的半老头子,竟然也出言不逊! 彪悍男猛地一拉车门,居然拉开了,原来没锁!他伸出一只手,指着中年男子道:“乖乖给大爷我道个歉!然后赶紧滚蛋,我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正文 第213章 白发男子 正在此时,站在车头前的彪悍男却发现了一个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这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没有挂车牌。 “咔嚓!” “啪!” “嘭!” 只听到一连串的声音,刚才指着中年男子叫骂的彪悍男已经倒在距离车门五六米远的地方抽搐。一根手指似乎断了,软塌塌地垂着,而满嘴的血沫子滴答到了衣服上,嘴边的地上,似乎还会有白生生的碎牙齿。 车窗缓缓摇上,刚从车头来到车窗边的另一个彪悍男听到了车窗里飘来的声音:“你也滚!” 唐易也依稀听到了中年男子的两句话,感觉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 此时,白色捷达车里的两个小青年也冲了过来,和没事的那个彪悍男一起,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彪悍男。 “操,操家伙······”满嘴是血的彪悍男没了几颗牙齿,说话都露风,把“抄”说成了“操”。 没事的彪悍男相对冷静,他看到帕杰罗没有车牌时便觉得不对,立即朝两个小青年使了个眼色,三人架着掉牙彪悍男向那辆丰田霸道走去。 此时,老槐树旁那个大院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对襟的唐装式短袖衫,长得确实平淡无奇。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这个白发中年人身上。 白发中年人径直走向彪悍男,看了看满嘴是血那个,不由皱了皱眉,又对没事那个没事的彪悍男说道:“酒送来了么?昨天怎么没来?” 彪悍男警惕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对不起,昨天有事耽误了!” “抓紧送进去吧。”白发男转身,看都不看其他人,就要回去。 “请问是陆先生吗?”此时,宝马x5边的那个很有派儿的中年人高叫一声,疾步上前,而他旁边列兵一样的小伙儿紧跟其后。 白发男停住脚步,侧首看了看有派儿男,“我好像不认识你!” “陆先生不认识我,该认识这个吧!”有派儿男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只小瓷兔,颜色纯白,如雪类银,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红色。釉里红! 白发男眼神一变,“沈松岩让你来的?” 有派儿男笑道:“我姓曾,是沈先生的朋友。” “跟我来吧!”白发男淡淡说了一句。 此时,彪悍男却大吃一惊,“陆先生,这······” “赶紧搬酒进院,完事儿送他去医院。”白发男对彪悍男说道,说罢便继续向前走去,有派儿男和小伙儿紧跟其后。而彪悍男想拦又不敢拦,表情十分尴尬。 “陆先生!”唐易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高叫着跑上去前去。 白发男驻足,看着唐易,却露出不太耐烦的神色,“难道,你也是沈松岩的朋友?” “您听我说!”唐易上前,在白发男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喜鹊本来不应该这么凶的。”说罢,掏出手机,给白发男看了一张图片。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 白发男瞳孔收缩,表情凝重,却未开口。 唐易划动手机屏幕,此时,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张图片,上面是块碎掉的青花瓷片,上面是一方清晰的内印:火圣。 “沈松岩想管的事儿还真不少。找了两路人马来,你们互不认识吧?”白发男各看了有派儿中年男和唐易一眼。 双方均是点点头,唐易补了一句:“沈先生没让我来,元青花玉壶春瓶是我父亲打眼买下的。” 听了这句话,白发男居然叹了一口气,“一起进来吧。” 跟着白发男,他们进了院子。 毛逐和司机一看都这样了,也不再假修车了,收拾好坐回了车里,只能这么等着了。停在最前面的三菱帕杰罗仍是关门闭窗,不见动静。 而彪悍男则不再去管白发男,掏出了手机,又打了出去。 打完后,他让一个小伙儿照看受伤的彪悍男,和一个小青年将两箱茅台搬进了院子,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两个小青年将受伤的彪悍男扶上了丰田霸道,开车离去。而没事的彪悍男则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老槐树下的青石上,又点上了一支烟。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大院有啥动静儿。毛逐等得有些着急了,司机却在一边说道:“你们包了一天的车,我都不着急,你着啥急?你看前面那辆帕杰罗,那车里的人多能沉得住气!” 毛逐苦笑一声,也掏出了一支烟点上了。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见一辆的大切诺基驶来,刷地停在了路边。大切诺基后面,还有一辆改装过的商务车。这村子里的人,恐怕一年也没见过这么多车停在村口。三三两两的村民,指着点着窃窃私语。 大切诺基的车门打开,白先生和两个目光阴沉的手下了车。而从商务车上,则下来一个圆滚滚的身躯。 是老黄!他也来了。 大槐树下的彪悍男一见白先生,立即跑上前去,“白先生!”而后又放低了声音,开始汇报。 毛逐在车上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到这个阵势,心下断然:这个白发男定是陆知行无疑了! 只是他为什么为住在这个偏僻山村的院里?而且,似乎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来去自如。 上次他能出来和那个收货的瘦削汉子喝酒,而且还送给那个瘦削汉子一块瓷片。这次,白先生的手下似乎也不太敢过问他的事儿。 难不成,这个院子里,就有“火圣”高仿的窑口?老黄和白先生甚至只是陆知行的手下?真正的大庄家是陆知行? 丰田霸道上的人,是白先生派来给陆知行送酒的,那白色捷达上的两个小青年,恐怕是跟踪唐易和自己的人!必定也是白先生安排的。 而那个宝马x5上的人,虽然不像江湖人,但却是沈松岩委托来的,而且来头应该不小。 最猜不透的就是那辆三菱帕杰罗上的人,这个人身手了得,随便一拨拉就放挺了一个彪悍男。但他似乎没什么目的,简直就是为了跑到口子村外面停车一般。 ps:感谢“灯红加酒绿10049184”的票票,感谢坚持正版阅读的书友们! 正文 第214章 八臂金刚 短短的一两分钟里,毛逐的脑子里如同纺纱机一般高速转动,千头万绪,却扯不出一根有用的线来。 本来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不明真相之前,都是猜测,而且很多时候,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很可能就是这样,但实际上呢,猜的和真相还是有差距,甚至背道而驰。 唐易就有一个很好的特点或者说习惯,猜不透想不通的时候,把事情扔在一边,暂时不去想,说不定哪天来了一个新线索,就迎刃而解了。 毛逐此时也准备暂时放下了,目光重新集中到来人身上。 此时,彪悍男似乎已经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了。而白先生却对彪悍男骂了一声:“废物!”便朝两个目光阴沉的手下点了点头。 两个手下径直走向了那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 白先生正要跟上,老黄却又眯缝起了眼睛,摇摇头,伸手将白先生拦住,自己却远远地跟在后面观望着。 “关好车门!”毛逐低声对旁边的司机说了一句,却没人应声。一扭头,却发现司机竟然已经下了车,也向那辆老旧的三菱帕杰罗走去。 “尼玛!”毛逐暗骂一句,想了一下,终究没有下车。 白先生两个目光阴沉的手下直接走到帕杰罗车窗前,而老黄则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相隔不远的地方看着。拉来唐易和毛逐的碎嘴司机也走了上去,不过走的却是车的另一边的路线。 “嘭嘭嘭!”一名三角眼的手下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那张木雕泥塑一般的脸又露了出来。“下车!”另一名细长眼的手下直接说道。 而老黄,距离车门大约五六米远,隔着两名手下身体间的缝隙,看到了车窗里的那张脸,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异样,抬起手不知道要干什么,却最终放到了唇边。 “呵呵,有话好好说,人家的车停在这里好久了。”碎嘴司机居然从车头前绕到了两名手下的面前,拱手说道。 “走开,没你的事儿!”三角眼冷冷地喝了一声,而细长眼则干脆伸手推了一下碎嘴司机。这一下,他用了五成力道,指望一下子把碎嘴司机推倒,给点儿颜色,让他少管闲事儿。 却不料碎嘴司机依旧满脸笑容,却丝毫未动。 来者不善! 细长眼冷视碎嘴司机:“看来朋友是非要管闲事了?” 三角眼略略一怔,很快便侧转过身,盯着碎嘴司机。 “这怎么能是管闲事呢!”碎嘴司机脸上的笑容随着这句话,一点点消失,到了最后,脸上已经是十分生硬的表情。 三角眼和细长眼的目光本来就很阴沉,此时盯着碎嘴司机,更是有些骇人了。倏然间,两人迅速变化了一下步法,均是斜向45度角面对碎嘴司机。 三个人的神经似乎都绷了起来。 这时候,车门却缓缓打开了,中年男子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随手关上了车门,温和地对碎嘴司机说道:“你先回你的车上吧。” 毛逐在车里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第一,碎嘴司机和这个中年男子居然认识!第二,这个中年男子他也见过! “滚!”见碎嘴司机转身,中年男子突然变冷,轻轻甩了甩低垂的手,对三角眼和细长眼说道。 三角眼和细长眼本来面对碎嘴司机,已经形成联手攻击的态势,蓄势待发,而中年男子这个“滚”字,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两人一左一右,闪电般凌厉攻出,拳脚起处,居然发出了破空之声。 碎嘴车夫此时已经走出了几步远,听到破空之声时,身体略微慢了慢,但是,嘴角却突然泛起了一丝嘲弄般的冷笑。 “停手!”老黄此时仿佛刚刚回过神儿来似的,突然大叫一声! 可惜已经晚了。 三角眼和细长眼根本没看清中年男子是怎么出手的,已经双双飞出,“嘭”地落到了数米外的地上。两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又都“哇”一声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这不是秦老的司机吗?你不是瓷都人吗?你俩怎么认识?”毛逐顾不得去看别的,直接对着走回车边的碎嘴司机问道。 碎嘴司机笑了笑,“这世界很小的。” 此时,毛逐突然想起了刚到村口时,碎嘴司机说的一句话:“到底谁是黄雀还不一定呢!” 老黄看着两名司机倒地,轻轻摇了摇头,摇晃着肥硕的大脑袋,身子颤悠悠地走上前去,说话时,他的眼睛又眯缝了起来,“八臂金刚,果然名不虚传,就算再来两个人一起上,也挡不住你的快手。” 中年男子果然是秦老的司机——贺志祥。 “你胖了!”贺志祥原本木雕泥塑一般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黄立三,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我也十年没有回瓷都了。” “好像胖得不明显,体重只是原先的两倍而已。”老黄看着贺志祥,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当年那场大风浪之后,好像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 “如今你在瓷都,暗里坐庄做得很好啊。”贺志祥看着大院的院门说道。 老黄也回身看了看院门,“那个燕京来的人,和你是一起的?” 贺志祥摇了摇头,“我来,只是为了照顾一个人。” “秦伯毓的人?”老黄看到白先生和彪悍男上前扶起了两名吐血的手下,不由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了。 “是秦老嘱咐的。”贺志祥道:“你好像还买了他一件东西。” “唐易?!”老黄面色一变,“看来,你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不是来找陆知行的?” “除了保护他,我还查清楚了一件事儿,那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是你卖给倭国人河野平的。”贺志祥的眼睛微闭,一丝寒气冒出。 “我只是个生意人,不卖东西怎么活?至于买家拿了东西干什么,我不想问,也不该问。”老黄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贺志祥居然淡淡说道:“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虽然我们算是老相识。” 正在此时,突然间远远传来“吱呀”一声,那处院门打开了。 正文 第215章 一箭双雕 院门打开后,唐易并没有出来。 出来的是那个很有派儿的中年男子,一边出门,还一边对跟出来的白发男说着:“陆先生请留步。” 而白发男,也就是陆知行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曾处长别客气。”正说着,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老黄,接着便又对曾处长说道:“恰好老黄来了,你问问他吧。” 说罢,陆知行向老黄点头示意。 “回头咱们再聊。”老黄对贺志祥点点头,便向曾处长走去。 贺志祥也点点头,重新回到了车里。 “这下彻底安全了!”毛逐在车里伸了一个懒腰,虽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目前的态势显然是很平稳的。 “本来就很安全。”碎嘴司机白了毛逐一眼。 老黄走到陆知行和曾处长跟前,陆知行道:“老黄,这位是公安部的曾处长,调查那件汝窑笔洗的事儿,事情似乎有点儿复杂。我这边很容易说清楚。你那边看看也和他说说吧。” “黄先生,咱们外面随便聊两句就行,这事儿涉及到你们的问题不算太复杂!”曾处长伸出了手。 老黄似乎也很坦然,伸手和曾处长握了握。 陆知行没有说话,反身走进了院子,还关上了院门。 而曾处长和老黄两人踱步走向老槐树下。腰板笔直的小伙儿紧跟其后。 “不知曾处长是哪个局的?”老黄站定。 “文调局特别行动处。”曾处长笑了笑,拿出了证件。 老黄并没有去看,而是若有所思,“文调局,好像是文物调查局,我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局很多,鬼调局听说过么?”曾处长说完,旁边的小伙儿似乎出现了紧张的表情,曾处长呵呵两声,“开玩笑的。” 老黄依然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伸手指了指那辆宝马x5,“曾处长,你的车好像超标了。” 旁边的小伙儿此时却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你看看,这是燕京普通的民用车牌,这是我们处长的私家车!” 老黄也呵呵了两声,“开玩笑的。” “好了,言归正传。山海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被人掉了包,山海省厅已经将此事上报到了部里。这事儿由我全权负责。这件高仿汝窑笔洗是陆先生做的,他说送给你了。”曾处长也一本正经起来。 “没错。”老黄沉吟了几秒钟,“这一件现代工艺品,确实是我卖出去的,我也听说了出事儿了。” “你的消息很灵通。”曾处长顿了顿,“这件东西本身是件工艺品我没意见。陆先生还利用开片,在上面加了很隐秘的暗记。关键在于,你把一件工艺品当成古玩卖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你卖了一千万。” 老黄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曾处长,你说你是文调局的,应该知道古玩的行情,也应该知道艺术品的行情。现代艺术品,未必比古玩卖出高价的几率低!傅抱石的画能拍出过千万的价格,明清不少普通画家的画也就是几万块,你说古玩值钱,还是现代艺术品值钱?对于明清画家,傅抱石的画就是现代艺术品。” “但这只是一件烧成不久的瓷器。”曾处长脸色平静。 “陆先生烧制的瓷器,独步天下,跟烧成多久没有关系。”老黄摆了摆手,“这件事没有必要讨论太多,我卖出一件艺术品,和文物无关。至于价格,艺术品的价格没法和普通商品一样由物价局定价。” 老黄说的,合理合法,毫无漏洞。实际上曾处长如何不明白?要不是这样,那就不是两人站在老槐树下聊天了,就是把老黄“请进去”说了。 “那你卖给谁了呢?”曾处长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老黄看了看曾处长,叹了一口气:“曾处长,实际上呢,这个东西真正的买主是倭国人河野平,一个长期在华夏做生意的古董商。但是,和我交易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华夏人,不说姓名不留联系方式,给钱拿东西走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曾处长点点头,伸出了手:“谢谢,回见!” 老黄也点点头,伸出了手:“不客气,回见!” 曾处长就此离去,宝马x5很快在老黄的视野中消失。老黄看着飞扬的尘土,自言自语道:“文调局,一个处长,派头这么大。看来这次来,是一箭双雕啊······” 另一只“雕”,应该就是元青花人物大罐。 行驶中的宝马x5里,开车的小伙儿问道,“处长,我们不是知道那东西是倭国人买走了么?” “这个老黄,我只是顺口问问。和陆知行谈了这么久,才是最关键的。”曾处长似乎有些疲惫,“这次多亏了老沈,不然陆知行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你不说这次来是一箭双雕么?另一件东西,你怎么不一起问问那个老黄?”小伙儿又问道。 “一箭双雕······恐怕一雕也没有了。我没想到,这件传言中的元青花人物大罐,居然也是陆知行送给老黄的!陆知行的高仿都有暗记,实在是没法儿立案处理。”曾处长揉了揉太阳穴。 “那我们回燕京吗?” “先去一趟山州。今天先在瓷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宝马x5很快驶上了盘山路。此时,陆知行和唐易正站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唐易看着一口大瓷缸里的锦鲤,轻轻转动着小指上的八棱骨戒。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可以先告诉你。”陆知行说道: “送给老黄三件瓷器,是我之前的承诺。其中包括一件元青花,一件雍正粉彩,这两件种类是他定的,形制是我定的。但是,第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青料配方出了问题,很不成功,漏洞很明显,是我自己决定重做一件给他,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 “漏洞很明显······”唐易喃喃道。陆知行认为的漏洞很明显的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居然让自己的老爸打了眼!这是因为陆知行水平太高,也是因为老爸水平不够。 “那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呢?”唐易定了定神,接着问道。 !! 正文 第216章 一堆问题 “这一件汝窑莲花笔洗上的暗记,是我突发奇想,结果居然成功了!”陆知行说起汝窑笔洗,隐隐升腾起了一种兴奋之感。 他用手轻敲水缸边缘,“这是真正的重器啊,我在大英博物馆见过。山海省博物馆的那件,和大英博物馆的应该是一对,完全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能仿制出来。” “我做高仿,必留记号,而且只做暗记,但是这汝窑莲花笔洗不像瓶罐尊,没法做上内印。着实让我费了功夫。”陆知行的眼中有光闪烁,“总算是我上釉之前突发奇想,在一处花瓣上的胎骨上提前细微地动了几刀,结果烧成之后,果然用放大镜能隐隐看出暗记!” “这在瓷器史上,恐怕也是一个创举了。”唐易叹道。 “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用这件,去调包山海省博物馆的真品。我只是信守我的诺言,老黄也只是卖了出去,结果却成了这样。”陆知行的神色转为平静,口气却有几分波澜:“刀能杀人,也能救人,高仿瓷器亦是如此,这正是我为什么坚持暗记的原因。” 唐易脱口而出:“那还不如做明记呢!” 陆知行却微微一笑,“你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做明记,瓷器的美感就破坏了,即便做在底足,心理也会受到影响。” “令师去世三十年,前十年干了什么你不肯说。剩下二十年,难道你一直在这个小院建成的窑厂里研究制瓷?”唐易知道,汝窑笔洗的事儿既然上头已经开始调查了,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陆知行也不知道老黄卖给了谁,所以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没错。”陆知行答得干脆简单。 “这件元青花的人物大罐是什么题材?你攻克了苏麻离青的技术障碍?”唐易没有停歇。 “庄子梦蝶。这是我根据传说中的四种春秋人物题材,自己设计的画片。苏麻离青早就失传了,我是用国产青料经过沉淀、处理、加工,然后又特别处理了釉料,烧制时调整火候,烧出了苏麻离青的效果而已。”陆知行这次倒是回答得挺详细。 “结晶斑和蛛网效果也惟妙惟肖?”唐易早知道陆知行的手段,但是面对苏麻离青这个技术上的至高难点,还是很惊讶。 “除了砸开罐子查找内印,我敢说就华夏的这些个专家,没有人有这个能力,顶级高手可能会有细微的感觉偏差,但也至多是感觉,一样也不敢说是赝品!”陆知行的嘴角微微上翘。 “这罐子和瓶子不一样,器型大,口也大,从口部借助工具照射一下,仔细找找,岂不是就能看到内印?”唐易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陆知行的嘴角继续上翘,终于在脸上形成了一个微笑,“那块‘破云青’瓷片无釉的背面,我也做了暗记,你能看出来么?” 唐易一惊! 这瓷片来时他就带在身上,闻听此言,他立即掏出了瓷片,仔细看了看背面,院内阳光明亮,但是确实找不到暗记。 “这罐子做得晚,和玉壶春瓶、摇铃尊不一样,我用了一种新方法加了内印,得用锐器挂掉一层表面,才能看出来。”陆知行淡然说道。 鬼斧神工。唐易的脑中登时冒出了这个念头。在瓷器制作方面,陆知行已经逼近了人类的极限,不仅将火的艺术发挥得出神入化,而且二十年来,仍旧在不断钻研,不断创新,结果可想而知。 “柴窑的釉色,你是根据什么烧出来的?”唐易迅速切入到了另一个问题。 陆知行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我只问你一件事儿,你却问了我一堆问题。我我好像有点儿不划算。” “这个问题本来没有,是你说这瓷片你也做了暗记,我才想到这个问题。”唐易笑道。 “你听说过倭国的柴窑百合花瓶么?全国上下把一件残品当成了宝贝!”陆知行道,“我去倭国看过,那颜色偏暗,即便是柴窑的,也是柴窑的次等品。而这块瓷片的釉色,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但肯定要比倭国那件悦目!” 唐易心想,你不肯说前十年干了什么,但刚才说起,又是英国又是倭国的,想必是四处云游去了! 唐易刚要问下一个问题,陆知行却又叹道:“朕之德不及汉帝唐宗,若所费太过,如何为天下之君?” 艾玛,怎么来了这么一句?唐易暗暗想了一会儿,嗯?这口气,好像是宋太祖赵匡胤!原来······ 陆知行接口道:“就是因为赵匡胤这句话,柴窑被关了,工匠也遣散了,技术也失传了!用现在的话说,柴窑耗资巨大、污染严重、很不环保。赵匡胤是个好皇帝,登基伊始,勤俭治国。但是,柴窑的失传和绝迹,却是文化传承上的最大的损失!” 唐易不由点了点头,这陆知行不仅技术了得,而且颇有见解。 “你为什么要答应送给老黄送给他三件瓷器呢?”唐易又接着问道。 “这件事是我的私人恩怨,无可奉告。”听了这个问题之后,陆知行脸色略显不悦,摆摆手道:“你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唐易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问道:“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你不肯说的那十年之内的时间段,有一个姓罗的男子,当年大约三十岁吧,和你差不多。他在瓷都的一家陶瓷厂当技工,此人手段了得,现在瓷都瓷里村的一个外号鬼叔的人,仅仅被他指点了一年,现在却是瓷都制作高仿瓷的元老。你听说过这个姓罗的男子么?” 这一段话比较长,唐易提前想了想,算是表达得比较准确。 陆知行的神色却起了细微的变化,似有些慨然,“这个鬼叔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余贵,二十多年前在瓷都的古玩市场干‘杀猪的’!”唐易道。 陆知行的慨然的神色变得凝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唐易突然想起了那张化学元素周期表,“对了,他还送了鬼叔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上面签着自己的英文名,花体,詹姆士!” 陆知行居然苦笑,“早知道,不让你问这最后一个问题了!” 正文 第217章 龟甲骨戒 唐易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陆知行。既然他说了,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就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果然,陆知行顿了顿,开口道:“那不是花体,是哥特体,要比花体难写得多!” 确实,哥特体这种英文字体,是要比花体难写。哥特体本来是古代教会用来抄写的一种艺术字,中世纪的神学文献当中比较多见。当然,现在也能见到,不少英文报纸的标题就是用的哥特体,最出名的,就是纽约时报的报头。 “这么说,你认识这个姓罗的高手了!?”不过,唐易当时说花体,只是笼统大概地一说,现在哪有功夫去想这个?一见陆知行知道这事儿,连忙问道。 陆知行看了看唐易,终于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你算是已经问过了。” 嗯?唐易一愣。 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便点点头,对陆知行说道:“好吧,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 陆知行见唐易明白了,心想这小伙子的反应倒快。 唐易想的却是:这普通话的普及,是多么有必要的一件事啊。 明明是姓“陆”!这鬼叔发音不准确,却偏偏说成了姓“罗”!而且那张化学元素周期表上的“l”,也是陆的第一个字母啊!詹姆士,和知行的发音也多少有点儿像。既然陆知行说了不谈那十年的事情,这问题的确算是唐易问过了。 唐易从小指上拿下了那枚八棱骨戒,“先回答你这骨戒的来路。我说这是藏在一件青花瓷臂搁里的,你相信么?” “青花臂搁······”陆知行目光盯在唐易的眼睛上,“按照常理推断,烧瓷器一千多度的高温,骨质戒指早就化成灰了。” “我就说你不信。不过刚拿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见了阳光见了风之后,迅速开片了。”唐易将手抬了抬。 陆知行凑上前看了看,犹豫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开口道:“除了刻着八卦符号的骨质戒指,还应该有一块刻着九宫符号的龟甲!” 唐易大吃一惊! 他甚至没敢直视陆知行,兀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尽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本来,他第一次接触“火圣”内印,是想知道谁能做出这么牛逼的高仿,而且是不是一直在做,祸害收藏界。后来,他从沈松岩那里听说了师父陆火圣和师兄陆知行,开始觉得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再后来,山海省博物馆的汝窑莲花笔洗,泛古堂秋拍预展中的雍正粉彩摇铃尊,让这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原先,他认为有可能陆知行被人控制,被迫做出高仿,悄悄加了暗记。结果,来到瓷都之后,种种机缘巧合,居然很快找到了陆知行,而且他并没有被人控制,而是在这山沟里潜心研究制瓷二十年! 虽然说,不知道他师父去世后的前十年他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和老黄是什么关系。但是起码知道,这十年之中,他有大约两三年的时间呆在瓷都的一家陶瓷厂,当时还指点过鬼叔。同时,和老黄的关系,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陆知行做高仿,全是因为兴趣。他都做上了暗记,在保持艺术性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减轻了以假乱真。 而且,之前河野平说要来瓷都,探访元青花人物大罐,所以,虽然陆知行没有告诉唐易老黄将几件瓷器卖给了谁,但唐易结合这一点,通过分析得出,老黄的这几件高仿,很可能都卖给了河野平! 随后,河野平用高仿换走了山海省博物馆的汝窑莲花笔洗,又设局将高仿雍正粉彩摇铃尊卖给了泛古堂,又让马前卒徐宽前去叫阵,目的很可能是要挟秦老,通过河野平来华夏的目的来看,那就是看中了秦老的什么奇珍异宝。 而之前的元青花玉壶春瓶,因为有漏洞,所以老黄卖给河野平的价格应该不高,河野平想在山州布线,很可能低价甚至是送给了徐宽!徐宽借此做了一个局,差点儿让唐家倾家荡产! 这里面还有很有意思的一点,那就是陆知行送给老黄的最后一件高仿瓷器——元青花人物大罐,老黄想当真品卖给河野平,做成一笔大的!而且之前就放出了风声,先造了势。 整个过程,唐易本来在询问陆知行之后,自己已经基本理清了,虽然还有重大的未知节点,却也真的算是不虚此行。 但是,唐易没有想到,陆知行居然对他戴在手上的八棱骨戒产生了兴趣,而且兴趣很大!要不是曾处长是吃官饭的,恐怕陆知行早把他轰出去,抓紧问唐易了。 要不是他想问唐易这件事,也不会先告诉唐易这么多东西! 但是,唐易简单说了之后,陆知行居然又说出了龟甲的事儿!这是埋藏在唐易心底的一个大秘密,如何能不吃惊?! “你······你怎么知道?”唐易调整了一番之后,终于开口问道,但刚开口,还是有些打哏儿。 没想到,这一问,陆知行却更加吃惊!他脸上的夸张表情和满头的白发,显得极其不搭调,“我怎么知道?难道······你居然也知道龟甲?!你也见过???” “我们能坐着说么?”唐易缓缓说完,自己便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饶是陆知行阅历丰富,他虽然还没恢复平静,但也算四平八稳地坐下了。 “一块龟甲,一枚骨戒,原本是放在两个青花瓷臂搁里的,很巧,这两个臂搁,一个在我山州的店里,我老爸都忘了是怎么进的货,总之是很久没卖出去,被我失手打碎了,结果发现了一块九宫龟甲······” 没等唐易说完,陆知行就打断道:“那现在这块龟甲呢???” 唐易吸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块龟甲,当时就闪出一道白光,化成了飞灰。”唐易这么说,也算没有说谎,只不过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因此能看到宝光的事儿。 陆知行这次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正文 第218章 成化差紫 唐易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枚骨戒,是瓷都的一个生意人,到我店里兜售一堆高仿时,我无意中发现的,便买了下来。既然和暗藏龟甲的青花瓷臂搁一模一样,那我自然就砸开了,发现了这枚骨戒。” “龟甲闪出白光,骨戒有什么异常?”陆知行开了口。 “那倒没有,我觉得有意思就戴上了,只不过一开始是完好如初的,见了阳光见了风之后,迅速开片,就像现在这样,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但整体没有变化。”唐易呼出一口气:“我还知道,这一对青花瓷臂搁,本来是瓷都的一个老窑工所有,先后送了出去,结果最终种种机缘巧合,都被我撞见了。” 唐易说完后,陆知行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 “好了,我全说完了。”唐易补了一句。 陆知行却道:“快中午了,留下吃饭吧。” “我还有朋友在外面呢,老黄恐怕也没走吧?”唐易道。 “让他们先走,县城里有饭店,下午再回来接你!”陆知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正好喝点儿酒,和你说说这件事儿。” 唐易此时自然是压抑不住好奇心的,心想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便点点头,走出了院子。 老黄果然没走,仍旧坐在老槐树下的大青石上,见唐易出来,有些费力地起身,接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唐易也笑笑:“陆先生要请我吃饭,我去给同伴说一声,让他们去县城的饭店吃,下午来接我。” 唐易的意思很明白,老黄你走不走我管不着,但是话我得说明白,你要是不想走,自己去问陆知行。 老黄拍了拍巴掌:“他从来没请我吃过饭。我还得请别人吃饭。”说罢,径直向贺志祥的那辆三菱帕杰罗走去。 贺志祥此时主动下了车。 “是你?”唐易这才知道,这辆车里坐着的居然是秦老的司机! “你运气不错!”贺志祥一语双关。随后又看着老黄说道:“陆先生请他吃饭,你请我吃饭,很搭配么!” “我请你吃饭,你给我当司机,哈哈哈哈。”老黄大笑着拉开了帕杰罗的车门。 毛逐见唐易出来了,急忙下车,“怎么样?” “回头再说,你到县城请司机师傅吃个饭,下午来接我。”唐易道。 “这司机师傅和秦老的司机是一伙儿的。”毛逐努努嘴。 碎嘴司机显然听到了这一句,摁了摁哈弗h3的喇叭,“真不会用词儿,赶紧上车!” 所有的车都散去了,村口恢复了平静。唐易重新走进了院子。 这一处院子不小,进门就能看到另一侧院墙上有一个小门,想是专门隔出的院子,应该就是陆知行的车间和瓷窑,而这一半,是生活区,房间包含客厅卧室厨房厕所,院子里有花有草有葡萄架,还有石桌石凳和养鱼的大瓷缸。 知道陆知行要和他谈龟甲骨戒的事儿了,而且要吃饭慢慢谈,唐易反而不那么急切了,关上院门之后对陆知行说道:“你这口斗彩团花纹大鱼缸用了乾隆的器型,加上成化的斗彩技巧,这样的仿品可没人要啊!” 陆知行正在往石桌上摆放碗筷,一听此言,不由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唐易,“有眼力!怪不得沈松岩能把你当朋友。” 菜是现成的,都是些真空包装的东西,牛肉烧鸡炸花生,陆知行又在石桌上摆了个小酒精炉,搁上砂锅,现炖了个咸鱼豆腐,基本就这样了。 “我还以为能吃什么呢,原来都是垃圾食品。”唐易说着,夹了一颗炸花生。 陆知行拿出了一瓶茅台,“有酒就行!” “酒杯呢?”唐易越来越有点儿自来熟的感觉了。 不料,陆知行却捏着下巴想了想,“你等等!”便起身进了正屋。 陆知行出来的时候,却是拿着一对小巧的锦盒,他轻轻将锦盒放到石桌上,而后又一个一个打开,将一对小巧的杯子拿了出来! “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唐易猛地一看,便没忍住失声叫道:“这一对杯子,应该在故宫啊!” 陆知行笑了笑,“成化皇帝在位二十三年,前后烧制了几十万件瓷器,就只算斗彩,也不是个小数目,同一图案和器型,也当然未必是独一无二的,故宫有的,民间为什么不能有呢?” 陆知行轻轻将一只杯子放到了唐易面前。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差紫!”唐易盯着杯子上的“葡萄”说道:“卧槽,用这杯子喝酒,还要保持平静,我做不到啊······”说到一半,唐易的目光没离开高足杯,话却停了。 明看成化,清看雍正。成化瓷器,斗彩为最。成化斗彩,差紫极少。 所谓差紫,指的是成化斗彩上的一种颜色,大致是一种紫褐色,表面黯淡无光,如同铁锈一般。成化斗彩雅致柔美,唯独这差紫有些异样,所以才被称为差紫,就是差呗! 比如这杯上的葡萄,本来应该是紫红色,但是却成了紫褐色,确实不好看。但是,出现这种差紫的成化斗彩器,少而又少,所以反倒成了珍稀品。故而又有人美其名曰“姹紫”。 自从民国年间被发现并提出,“差紫”声名鹊起。 如今,一对成化斗彩鸡缸杯拍出两亿八,那一对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如果上拍,恐怕价格不会低于这个数! 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在成化斗彩的器型中,是很典型的名器,存世量极为稀少,故宫中有一对,民间从未听说过有真品出现,所以唐易才会说“应该在故宫”。 不过,正因为是典型名器,所以从明后期到今天,一直都有仿制,清三代是一个高峰。但是,仿制归仿制,仿制出来的,都是正常颜色的葡萄,这“差紫葡萄”,却一直没有仿制成功。就连名留陶瓷史的督陶官唐英,仿制过前朝各种名瓷,也没仿制出真正的差紫。 而唐易之所以突然间闭了嘴,是因为他审视了一阵儿之后,却并没有看到宝光! 陆知行露出浅笑,轻轻捏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朝唐易举了举,唐易顺势又盯上了这只杯子。 正文 第219章 故人遗物 这一次,唐易闭紧的嘴,却又张开了,连同两个眼珠子,在脸上形成了三个标准圆。 因为,陆知行手中的杯子上,有厚厚的红色宝光浮现而出! 这两只杯子看起来一模一样,就连差紫的颜色,也如出一辙。但是,唐易手中的杯子,没有浮现宝光,而陆知行手中的杯子,却出现了宝光! “难道,我手里的这只是陆知行仿造的?”唐易心中波澜起伏,“他不仅烧出了苏麻离青的效果,还攻克了烧制差紫的难题?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成功的东西!” 见唐易愣住了,陆知行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你有什么话想说?” “你手里的高足杯是真品,我手里的高足杯是仿品。你仿成了差紫······”唐易放下杯子,缓缓说道。 陆知行手拿杯子僵在空中,眉头紧皱,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唐易也只能这么说了。 “你这是什么眼力!”陆知行慢慢放下了杯子。唐易手中的高足杯,确实是他仿制的。本来,能仿出差紫,他是十分满意而且得意的,毕竟,这是数百年来的一道无法逾越的技术难关。 结果,第一次亮相,就被一个小伙子给识破了! “这不算什么眼力。感觉到,却不能指出具体原因。你甚至可以理解我是猜的。”唐易在陆知行面前,不敢托大。 陆知行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你不是猜的。对于顶尖高手来说,识破仿品,却说不出原因,只能说是一种感觉。这不是故弄玄虚。或许,高仿即便达到了最高境界,终究还是会有人识破,只不过只能靠感觉识破······” 唐易没有说话。 “看来,唐眼的名头不虚!”陆知行重新坐下,将茅台倒进了面前的高足杯,一饮而尽。 “你也知道这事儿?”唐易惊奇道。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所有关于收藏界的新闻,我都会在网上看。你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依稀有点儿印象,你评价我的大鱼缸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否则,我也不会拿出这一对高足杯让你欣赏。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眼力居然如此毒辣。” 陆知行缓缓说道:“看来,九宫龟甲和八棱骨戒和你有缘,倒像是上天的安排了。” 唐易有些踌躇,想了想说道:“仿制差紫的秘诀,和龟甲骨戒的来历,我都很想知道。” “哈哈哈哈。”陆知行第一次开口大笑,“人心不足蛇吞象!” 唐易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看着陆知行说道:“这来历,你本来就想告诉我的。至于秘诀,你告诉我,我也仿不出来。而且你既然让我欣赏了,想必也有倾吐的欲望。” “你有这样的眼力,可知道之前那些专家是怎么分析差紫的?”陆知行反问道。 “有人说这是烧制的失败品,但是如果是失败品,那么瓷都的老窑址挖出的残片里,肯定会有差紫,因为官窑失败品是要被敲碎的;有人说是源于清宫的一场失火,过火后出现了这个效果。”唐易道,“我不懂烧制原理,所以一直不明白。” “你说的有点儿沾边儿,差紫形成的原因,确实和物理学中三原色的色彩叠加混合有关系,红黄蓝就是三原色。如果用成化年间当时使用的红料牛血红、青料平等青,再结合胎土发黄的颜色,设定一定的比例,差紫就可以烧制出来了。”陆知行又喝了一杯酒。 “这在当年,肯定不是烧制的失败品。我估计,当时的工艺师,是想制造一种立体的效果,差紫微微高出釉面,有些粗糙不平,制造这种效果很好。成化斗彩器中,比如三秋杯上的蝴蝶,葡萄纹三足杯上的葡萄,恰好需要立体的效果。” 大师就是大师,寥寥数语,直点要害。 唐易接口道,“只是这差紫极难烧成,而且我估计这种颜色,比工艺师预想的颜色真的要差,虽然也能勉强合格,但终究没有过多制造,所以形成了今天神秘而又珍稀的局面!” “逻辑上应该是这样。你的脑子不坏!”陆知行夹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豆腐吸收了咸鱼的咸香,味道也不坏!” 唐易笑笑,“你可以说龟甲骨戒的来历了。” 这陆知行,有时候真有些奇怪,让人感觉不是在正常的交流。不过,古往今来,但凡艺术造诣至高之人,往往有些不正常。 “这龟甲和骨戒,原本是在我师傅手里的,我知道他确实是放进了两只臂搁素胚,不过还没来得及绘制和上釉,就丢失了。”陆知行几杯酒下肚,语速也快了起来,“这素胚里有东西,除了师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怪不得!唐易暗道。这两只青花臂搁他都见过,本身的造型流畅精美,但是青花发色暗淡,釉面粗糙不平。原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丢失了?”唐易开口问道。 “对。我小时候是跟着师傅在瓷都长大的,正是因为这两件素胚的丢失,他才带我去了燕京。在燕京,收了沈松岩为徒。所以,沈松岩虽然比我年纪大,但是入师门晚,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丢了素胚,实际上就是丢了这两样物件。为何丢了两样物件,会让陆知行的师父离开瓷都? 唐易心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发问,因为陆知行又喝了一杯酒,想必接下来自己就会说了。 果然,陆知行放下酒杯后说道,“龟甲和骨戒,是一个人的遗物,我师父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从来不说,但他十分尊崇,大致应该是亦师亦友。丢失两件东西之后,师父颇为焦急,在瓷都查访了一个月没有结果,突然对我说,必须要去燕京一趟。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会丢失了呢?”唐易自言自语道。 “水点桃花······”陆知行幽幽说道。 “水点桃花?”唐易惊道:“这一对臂搁素胚的丢失,与此有关?” 正文 第220章 陈年旧事 水点桃花,被专用来指代“毛瓷”。 “毛瓷”的设计和制作,可以说是聚集了华夏现代陶瓷大师的智慧和艺术结晶,不折不扣的巅峰之作。 “严格来说,是没关系的。可是当时,确实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瓷都的制瓷大师们汇集一堂,研究设计制作毛瓷。”陆知行道:“本来,以我师父的水平,是可以被请进去的,只是我师父淡泊名利,少有人知,所以并没有人找他。” “不过,当时有个工艺师,认识我师父,他很想参与这件事,但是水平可能不够,也不在邀请之列。他找到我师父,希望我师父帮忙出出主意,提供一个好的设计理念,这样就可能有机会毛遂自荐。只是我师父总觉得这么大的事儿,一个局外人不便多说,便一直没有答应他。” “有一天晚上,他到我师父家里,和我师父喝酒,两人都喝醉了。我师父醒来时,他已经走了。但是,我师父却丢了东西!其中,就有这一对臂搁素胚!另外,还有一只我师父自制的盘子。这只盘子,我记得很清楚,是一只青花盘,画片不是画,是书法: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唐易忍不住问道:“这青花盘子,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你有所不知,我师父采用了新技术,让青花的发色犹如蓝黑墨水,而且严格控制了晕散效果,书法字体清晰犀利,相当漂亮。”陆知行解释道。 “那这两块素胚就是被此人偷走了?”唐易又问道。 “丢了件盘子,本无所谓,再烧一件就是了。但是丢了两件素胚,就是丢了龟甲和骨戒,我师父很焦急,找到那人,说盘子和烧制技术,都可以告诉他,但是两件素胚必须还回来。” 陆知行接着讲述道:“结果这人连连叫冤,说当晚喝大了,醒了就走了,根本不知道师父丢了东西!我师父也没有办法。就暗暗查他,结果一个月也没发现异常。我师父当时猜测,他肯定是想用青花书法的设计理念去毛遂自荐。而盗取青花盘子时,顺手盗走了两块素胚。只是这人,最终也没参与到毛瓷的设计制作之中,两块素胚也就此不知下落!” “那这个人最后怎样了?” “这个人是一家陶瓷厂的技工,还没退休就去世了。最终也没个结果。” 听到这里,唐易心想,陆知行曾经回到瓷都到一家陶瓷厂当技工,很可能就是查访此事,但是也没有收获。倒是让鬼叔捡了个漏,跟着这个所谓的“罗工”学了不少东西。 想着想着,唐易突然又发现了问题,“不对啊,你师父做成素胚,确定是要烧成瓷器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是陆知行却听明白了,唐易的意思是,烧成瓷器的话,龟甲和骨戒就会被烧成灰,既然是陆火圣故人的遗物,他肯定不会故意去破坏龟甲和骨戒! “这一点,我当时也有疑问。但是师父连这个故人是谁都不告诉我,也不说做成这两件素胚是干什么。而从实际的结果来看,最后真的烧了,却也没烧成灰。我感觉,我师父当时是要烧的,至于这龟甲和骨戒有什么古怪,能在上千度的高温中保持不变,我就不知道了。” 陆知行叹道:“可惜,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唐易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两只臂搁,是纯粹的素胚,上面什么也没有?” “好像上面都有一个太极鱼的痕迹,很浅,是师父用竹刀压上去的。“陆知行听唐易这一说,也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青花瓷臂搁的图案,“你看到的青花瓷臂搁,是太极鱼的图案?” “没错。看来最后拿到这两只瓷胚的人,根据痕迹画上了青花太极鱼,又烧制而成。如此说来,这个人也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唐易分析道。 还没等陆知行接口,唐易又说道:“我听皮修说,最后这一对青花瓷臂搁,是一个老窑工所有。这个老窑工,当年曾给了一个乞丐一碗热汤面,那乞丐送他的。老窑工没当回事儿,一对臂搁,被一个朋友拿走一个,另一个搭给了皮修。” “貔貅?”陆知行一愣。 “哦,就是卖给我青花瓷臂搁的那个瓷都人,皮球的皮,修行的修。我这次来还找过他呢。”唐易笑着解释了一下。 “丢了之后,可真就不好说了。瓷都成百上千家窑厂,烧出来再找就难了。”陆知行指了指烧鸡对唐易说道:“你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来个鸡腿吧!” 唐易就势撕下一只鸡腿,拿到嘴边却又放下了,“我觉得,你师父肯定知道这龟甲和骨戒烧不坏,而且上面的太极鱼也有些讲究。”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师父不说,除非那个故人自己说,但是我师父拿到这两样东西,就是他的遗物,也就是说他当时已经去世了。”陆知行摇了摇头,“既然我师父也去世这么多年了,这骨戒你就自己留着吧!” 唐易心想,我本来也没想给你啊!嘴上却说道:“这一对青花瓷臂搁烧成之后,怎么会到了一个乞丐手里······” 陆知行笑了笑,“这事儿没法探究了。总之最后这两件青花瓷臂搁都落到了你手里,龟甲灰飞烟灭,骨戒戴在手上,知道这最终的结果就行了。” 确实,此事过去的时间太过久远,陆知行当年就没有搞清楚,现在更不可能搞清楚了,知道了龟甲和骨戒的最终结果,已经算是莫大的安慰了。 “丢了东西之后,你师父为什么要去燕京呢?”唐易想了想,确实是没法细究,便又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到了燕京之后,我师父租了一处房子,先安顿了下来。又对我说又要紧事要办,要出去几天,让我不要多问,该吃吃该睡睡。”陆知行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可是当年我太年轻了,好奇心太强,结果自作主张偷偷跟踪了我师父。” 正文 第221章 天寿山中 唐易一听,心想,还真是,陆火圣搞的这么神秘,又不告诉陆知行,陆知行当时只是个少年郎,冲动点儿在所难免。 “一开始,在市区里跟踪,还是很简单的,人多,不容易被发现。后来,我师父居然到了北郊,最终,进入了天寿山。”陆知行说着说着,居然带出了几分唏嘘,加上酒后脸膛发红,听的唐易有些发怔了。 不过,一听天寿山,作为一个历史专业出身的人,唐易心里还是扑腾了一下。 燕京北部,原来有一座很普通的山,名儿也很普通,叫黄土山。不过,自从这座山被一个人看上之后,就变得不普通了。 看上这座山的人叫朱棣。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了帝后合葬制度,永乐皇帝朱棣在为自己和皇后挑选陵地时,看上了这处黄土山。当时,朱棣派了司天监的风水大师到燕京的周边山脉先打了前站,选了好几处地方,还画好了图纸。而朱棣到现场一看,拍板定了黄土山。 黄土山由此改名为天寿山。从“黄土”到“天寿”,真是应了天壤之别这个词儿。世人向往与天同寿,皇帝更想,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嘛。想归想,死还是得死,不过,这阴宅,得有这个意思。 天寿山,从永乐七年始作长陵,到亡国之君崇祯葬入思陵,两百多年来先后修建了十三座皇帝陵墓。号称十三陵。 十三陵地处三面环山的小盆地之中,周围群山环抱,陵前有小河蜿蜒而过,的确可谓风水宝地。 陆火圣进入天寿山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陆知行没有到过燕京,对于天寿山只是略有耳闻,不知道师父到底要干什么。随着师父进山,山路越来越难走,他有些后悔跟踪师父了,但都跟到这里了,一时也不想轻易放弃。 当年,十三陵并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天寿山基本上见不到人影儿,野树荒草,山路崎岖,陆知行还要避免不让师父发现,所以跟得也是挺辛苦。 不过,陆火圣并没有进入陵区,而是到了天寿山后面的山脉。陆知行自幼跟随师父,学的东西比较驳杂,除了制瓷,历史,书画,风水等等也都有所涉猎。师父进入的天寿山后面的山脉,在风水上是有讲究的。 这一处山脉,是十三陵的“后龙”。风水所谓的龙脉,大体来说,是随山川行走的气脉,陵区可分为“前圈”和“后龙”,形成整体上的龙脉。简单一点儿说,“前圈”主要是陵墓,而“后龙”是风水来龙之地,古时是绝对的禁地,不准采伐狩猎埋坟。 “师父来到了后山的一处半山腰上,那里有一处开阔的平整地,山腰侧上方,有一块大石头,我就悄悄绕过去躲在了后面。”陆知行当时年少,身子灵活,倒也没有跟丢。 这处平整地上,有一处石块摆成的阵法,远远看去,像是九宫八卦的造型。 “师父蹲下,从随身带的小箱子里拿出了黄纸,围成圈摆到了石阵里,在中间,还放上了一张符纸,点燃黄纸之后,他说起话来,声音很大,我隔得虽然不近,但也隐隐约约听到了。”陆知行说道,“我当时猜测,这一处石阵,是不是那位故人的埋骨之地?因为在禁地,所以没敢堆坟立碑。” 此时,陆火圣说的是:“老兄啊,这石阵我是如约摆好了,完美无缺。本来想把你留下的两件灵物烧成一对臂搁,在你仙去九九八十一天的时候埋入这石阵,这样你就能带着今世的眼力,日日欣赏这天下珍玩,可惜啊可惜······” “不过,就在这两件灵物丢失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笑着走了。我想,或许这是天定的吧!在我有生之年,我留在燕京,你要是有事儿,就托梦给我吧!”陆火圣说着,大声拍了三下巴掌。 一圈黄纸依次燃尽,中间的符纸本来放在黄纸圈中间,没有接触火苗,此时突然间燃烧,发出了一道白光,白光一冲而起,转眼消失。与此同时,摆成石阵的石块突然间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转眼间化成了一堆粉末。 “哎呀!”正在偷看的陆知行一个激灵,一不小心踩塌了一块石头,不由叫了一声!所幸手抓得牢,没掉下去。 “什么人!”陆火圣对着大石头大叫一声。 陆知行身后是个山坡,没法儿直接下去,只能从大石头后面绕了出来,走到平整地上,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师父!” 陆火圣一见是陆知行,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师父,我一时好奇······”陆知行嗫嚅道。 陆火圣却一摆手,打断了陆知行的话,“行了,别说了,走吧,下山。” 就这样,陆知行跟在陆火圣后面下了山。回去后,陆火圣只字未提这件事儿,甚至连提醒陆知行守口如瓶不要说出去的话都没有。师徒两人就在燕京住了下来。 “后来,师父又收了沈松岩为徒。沈松岩眼力过人,加上师父悉心传授,所以虽然是半路学艺,但是进步很快。”陆知行道,“师父的这个故人,我以后再也没问,他也再也没提。” 唐易此时的心里却开了锅,“这龟甲和骨戒果然是两件灵物,否则我也不可能因此吸收宝光、产生直觉!但是陆火圣去世了,恐怕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件灵物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而且,陆火圣对陆知行都讳莫如深,对这位故人的来历只字不提,更别提龟甲和骨戒了! 唐易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良久没有说话。 而陆知行却又说道,“在燕京住了几年,师父就仙去了。弥留之际,是我守在身边,我当时突然又想起来这件事儿,便问师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结果师父真的又提到了这位故人。” 唐易一听,忍不住失声道:“说了什么?” 而此时,陆知行忆起师父去世,眼中似有泪光,却停下来喝了一口酒。 正文 第222章 蹭吃蹭杯 “师父说,他早年作伪造假,赚了不少钱,也害了不少人。他和这个故人相识,正是因为自己的一件高仿被他识破,两人居然不打不相识。从此,师父虽然仍旧潜心研究制瓷技术,但是不再以假售真。”陆知行放下酒杯之后,才接口说道。 “师父说,此人在古玩界中行走,但既不同于匠人,也不同于商人,更不是江湖骗子,他是一个真正的古玩大家,他不仅自己辨识古玩,还想普及古玩知识,他写书······”陆知行道,“当师父说到这里,一口痰上来咳嗽不止。” 唐易心想,写书?既然写了书,那应该是个名人啊。 陆知行又说道:“这时候,沈松岩来了,我们俩忙着照顾师父,等到师父平复下来,已经是气若游丝,最后他交代了我俩最后一句话,便就此走了。” 唐易道:“想必是不要做假害人了。” “不错。师父临终留下八个字:若非臆造,需留印记。”陆知行说道。 唐易举杯,对陆知行照了一下,“这个故人,你直到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按说写过书,该是个名人。” “师父那句话没说完,所以我也不能确证。写过书,未必流传出去;流传出去,未必用真名;用了真名,写过古玩要义的人那么多,后人也未必对上号。沈松岩的老爷子沈重远也写过书,也算得上一位古玩大家,而且和我师父相识,但肯定不是他。””陆知行已有醉意。 他突然看了看唐易,凝神道:“你的确有些特别······”说完,拿起面前的高足杯,放进锦盒里,略有摇晃地站起身,又对唐易说道:“龟甲骨戒的事儿,沈松岩也不知道。” 唐易上前扶住了陆知行,“你这是······” 陆知行却推开了唐易,“你走吧,我做的那只斗彩高足杯,送你了。” “这又蹭吃又蹭杯的······”唐易其实不想走,其实还想留,留下来趁着陆知行喝醉了,问问陆火圣去世后的前十年,他干了什么;问问他为什么要答应给老黄三件高仿。 但是,陆知行很是坚决,唐易不走也得走了。至于高仿的斗彩高足杯,他也没有不要的道理。陆知行有多少好东西他不知道,但是陆知行做的东西有多牛逼他可是知道。 拿着装着高足杯的锦盒走出门口,唐易突然回身问道:“这高仿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的暗记在哪里?” “差紫!”陆知行说罢,“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唐易打开锦盒,对着“差紫”的葡萄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印记。低头想了想之后,唐易笑着将高足杯放回了锦盒,又掏出手机,给毛逐打了一个电话。 说了这么多往事,神秘的唏嘘的悲伤的都有,又加上喝了不少酒,陆知行的心情十分复杂,确实不能再说下去了。 而唐易,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也是不好消化,他轻轻摇了摇头,点了一支烟,坐到老槐树下的青石上等候毛逐来接他。 哈弗h3带着巨大的噪音来了,卷起了一片尘土,停在路边后,发动机没熄火,唐易直接拉开后车门上了车,毛逐也坐在后排,指着碎嘴司机道,“原来这师傅的不是碎嘴,叨比叨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问点儿真章了,屁也不说。” 唐易一边将锦盒塞给毛逐,一边说道:“你要问什么真章?” “他明明和秦老的司机是一伙儿的,在汽车站守株待兔等着我们,偏偏装得跟着真的黑车司机似的,我就是问问,秦老为什么派人来,结果他也不说。”毛逐接过了锦盒。 “来保护咱们呗,司机师傅只是听指挥,所以啥都不能说。”唐易笑着指了指盒子,“先看这个吧。” “你看,还是这位兄弟明白。”碎嘴司机笑道。 “保护我们,怎么又和那个老黄吃饭去了······”说道这里,毛逐突然盯着锦盒里的东西停了口。 拿着高足杯看了半晌,毛逐才问唐易道:“真的假的?” “如果不破坏它,就是真的。”唐易酒后头脑有些昏沉,靠在了椅背上。 毛逐不笨,也把头靠在了椅背上,“好吧。那回去之后给我说说这事儿。” 回到酒店,酒劲儿上来了,唐易一头躺到了床上,毛逐在旁边不停地问“火圣”高仿的事儿,他问一句,唐易说一句,等毛逐明白了七七八八,唐易的鼾声已经起来了。 傍晚,唐易醒来,就听到了敲门声,不知道是醒了才听到,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开门一看,是呼风来了。他猛地想起那个斗彩高足杯,心想可别放在外面被呼风看到!所以开了门就赶紧屋里走,结果在外面没看到,松了一口气。 毛逐还是比较小心的,将锦盒放到了衣橱的角落里,外面还有一套被子堵着。 “收到好东西了?”唐易回转过身,问呼风道。 “还行,又买了两三件。”呼风坐下,“怎么样,找到陆知行了?” “找到了,原来躲在山沟里研究制瓷。”唐易简单说道。 “我说,你没买两件回来?”呼风的眼睛一亮。 “他的高仿都有印记,轻易不做。而且,他好像只跟老黄合作。”唐易最后编排了一句。 果然,这句话起了作用,呼风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不愿意招惹老黄这样的地头蛇。这一点,唐易很清楚,所以才这么说。 “走吧,叫上毛逐,吃饭去。”呼风收了两三件东西,心情还是不错的,很快便说道:“我请客!” 唐易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居然是老黄打来的,“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看有些事儿咱俩有必要聊聊了。” 呼风就站在唐易身边,听筒里的声音不小,基本能听清楚,他立即朝着唐易摆了摆手,在他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老黄这样的人应该敬而远之。 唐易想了想,却说道:“好啊!” 等到唐易挂了电话,呼风又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个人不能走的太近,哥们这是为你好!” 正文 第223章 非敌非友 “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和毛逐去吃吧,我单独见他一面。这事儿了了,我也该回去了。”唐易强调了“单独”二字,意思很明显,要是出了事儿,不会拖累你呼风。 呼风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来一趟就多转转呗,回去那么早干嘛?” “我想我女朋友了。”唐易看着一条新发来的微信说道,微信上的图片,是一只倔强的大笨熊。 “好吧。”这话呼风没法接了,“我去找毛逐去,给他说一声。” 老黄约唐易在迎宾楼见面,这一次,是提前预定的包间:苍松厅。 这个包间本来可容纳十人左右,不过这次却只有老黄和唐易。唐易到的时候,老黄已经在包间等候了。 “你不是说,在包间里吃饭没气氛么?”唐易一看桌上已经摆上了一道红润酥亮的东坡肉,一道焦黄喷香的炸里脊,“你一直这么喜欢吃肉么?” “十年前我还不喜欢吃,后来喜欢吃了。”老黄夹了一块里脊,“都说这样对身体不好,少活多少年,可是如果活着不开心,连自己喜欢吃的都不能吃,多活几年有什么意思呢?” “十年前?” “十年前。就是我和贺志祥分开的那一年,哦,现在他是秦老的司机。”老黄指了指菜单,“你点几个菜。既然你是贺志祥力保的人,我们之间相互就不用那么警惕了。” “十年前,那你们好像都在瓷都混。”唐易坐下,也夹了一块炸里脊,外焦里嫩,很是可口。 “十年前,一场生死考验,我挺了过来,贺志祥险些丧命,结果去了山州······”老黄突然放下筷子,“哎?我们好像有点儿跑题了!” 唐易点了一个腌笃鲜,一个罗汉肠,服务员出去后,才说:“你不是说随便聊聊嘛!” 老黄擦了擦嘴,“服务员出去之前,随便聊,服务员出去之后,可以重点聊聊陆知行的事儿。” “他为什么答应给你三件高仿,是不是和他二十多年前在瓷都呆的那两三年有关系?”唐易直切主题。 “你这转换得也太快了,既然他不告诉你,我也不能说。”老黄略略一愣,随即又吃了起来。 老黄一听就明白,如果陆知行告诉了唐易,唐易也就不会问了。 唐易中午吃饱喝足就睡了,实在没什么胃口。而老黄说话的风格又是九曲通幽型的,唐易没心思多绕弯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把汝窑莲花笔洗卖给河野平,河野平又用尽手段换出了山海省博物馆的真品,这是盗窃国宝啊!”唐易突然间情绪有点儿激动。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你很冲动。我卖给他的时候,明确告诉他是仿品了,说白了,卖几件工艺品,合理合法。至于他拿去干什么,这个我无权过问,也没有能力过问。不过,公安部的曾处长来过了,我看河野平有麻烦了······”老黄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 “三件东西,一件坑了我老爸,一件导致国宝失窃,一件去折腾泛古堂。”唐易尽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从瓷都到山州,这个倭国人看来在华夏布下了不止一条线。” 老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不管布下了多少条线,都别想在我这里占到一点儿便宜!” “这最后一件庄子梦蝶元青花人物大罐,恐怕你要当真品卖吧?”唐易突然间话锋一转。 “陆知行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真不把你当外人啊!”老黄又眯缝起了眼睛,“坑一个倭国人,总比在华夏市场上引发一片祸乱要好得多。” “你和陆知行的关系很有意思,如果我猜的不错,陆知行潜心研究制瓷,不少瓷土釉料也是你提供的吧,你的野心恐怕不止这几件东西。最近,有个高岭土矿的老坑少了一车皮高岭土,恐怕也是你的手笔吧?”唐易既然来了,毫不遮掩,句句刀片子。 老黄先是哈哈大笑,而后脸色突然转冷,“唐易,我提醒过你,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而且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在山州开店,我在瓷都做生意,你来玩玩,我尽尽地主之谊,这样很好。” 唐易的脸上似笑非笑,“知道得多少,和说出去多少,是两码事儿。” 老黄盯着唐易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唐易目光澄澈,始终和他对视。 “哈哈哈哈!”老黄又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回去告诉秦老,他的身边有内鬼。” “噢?”唐易轻出一声。心里却想,一边说我是聪明人,一边又不把我当聪明人。要这件事是真的,秦老会不知?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没有察觉,你刚和贺志祥吃过饭,贺志祥会不知?” 老黄继续说道:“河野平不惜用一件可以赚大钱的极品高仿雍正粉彩摇铃尊去搞泛古堂,肯定是看中了秦老的什么东西,这东西既然如此珍贵,恐怕只有身边的人知道。” “这件事儿,还是让贺志祥说罢。”唐易的把这个白开水人情推了回去。 实际上,秦老早就和贺志祥说过此事,肯定身边有人出了问题。河野平在山州布线,徐宽是一条明线,是一个马前卒,另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合作者,这个人不仅提供出了秦老藏有“国宝金匮”古币的事儿,而且估计还会一直帮着河野平策应。 “要不是因为贺志祥来了,我估计你现在肯定没有心思吃饭了。”老黄的胃口简直没法说,没吃几口,就得用餐巾纸擦擦油光光的嘴巴。 “不仅没有心思吃饭,恐怕还没法走路了,比如胯骨粉碎性骨折。”唐易也不客气,点出了奎哥的事儿。 老黄面不改色,放下餐巾纸,又夹了一片罗汉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赚够一百万就回去。”唐易逐渐放松下来,开了一句玩笑。那个宣德青花碗,他六十万卖给了老黄。 “我帮你凑啊。”老黄说罢,看似很随意地从旁边椅子上的袋子,双手拿出了一件黑不溜秋的长方体。 长一尺,宽半尺,厚两寸,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正面像是两扇门一样,似乎能打开。 正文 第224章 神合神盒 “门”上如同对联般刻了两行字:安知所愿,神合天赐。 从老黄拿出盒子的动作来看,这盒子挺重。盒子正面除了这两行字,没有其他装饰,只有中间有一条缝隙,似乎能像门一样左右打开。 “你拿了这么一个黑不溜秋的盒子,这是要送给我,?还是咱俩伙着卖啊?”唐易看到这盒子,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倒是开口调侃了老黄一句。 旧时古玩行里,碰到大件的高价的东西,常常有伙着收伙着卖的情况。唐易自然说的是反话,他不知道老黄为什么会拿出这么一个盒子来。 “这东西从高岭土里来的。”老黄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唐易自然听明白了,因为他刚说了有个老坑少了一车皮的高岭土。老黄的意思是,事后清理高岭土,发现了这么个盒子。这事儿唐易已经猜到了,老黄也不过多遮掩,但是绝对不能明说,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 这时候,唐易已经开始凝神审视这件盒子。 见唐易盯着盒子不说话,老黄说道:“别误会啊,我说我帮你凑和看这个盒子是两码事儿。我听贺志祥说你眼力过人,秦老都很佩服,而且从宣德青花碗上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想让你掌掌眼。” 一般人看到感兴趣的东西,首先是会上手的,老黄见唐易不去碰这个盒子,还以为唐易不感兴趣。 唐易停止了审视盒子之后,才又用手拿了起来。 拿着的时候,差点儿滑脱,这东西有点儿分量,怪不得老黄拿出来时看着挺费力。这还是在唐易早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个盒子浮动出宝光,是白色的,也就是说是金性的东西,所以唐易知道轻不了,却还是低估了。 “你打开过?”唐易盯着盒子中间的缝隙,用手尝试想打开,结果发现纹丝未动。他觉得可能是不太好用力,便顺手拿起桌上的汤匙,想撬动一下,结果仍是徒劳。 “我试过了,打不开。”老黄这才说道。 唐易心里暗骂,你大爷的,不早说,害我用汤匙白撬了半天。 “看出什么东西来了?”老黄问道,眼光闪动,看来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看出来。”唐易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他想刻意隐瞒,而是宝光入眼后,产生的直觉居然比盒子上面的八个字还少,只有六个字:大明宫内之物。 这句话本来是有歧义的,是大明宫里的盒子,还是大明朝宫里的盒子? 大明宫是唐代的宫殿,基本上就是当时的国家象征,原名永安宫,从唐高宗开始,先后有十七个皇帝在这里理政,后来毁于唐末的战乱。大明朝宫里的东西好理解,就是明代宫廷的东西。 好在唐易通过观察白色宝光颜色的深浅,大致能判断是明代的东西,但问题是宫里的东西多了,哪能轻易认出这东西是干嘛的? 不过,通过“安知所愿,神合天赐”这句话,这个盒子倒像是个祭器,或者法器。至于这盒子的材质,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也是不好判断。 老黄见唐易回答“没看出来”如此干脆,脸上多少出现了点儿失望之色,“我看像是天外陨铁。” 别说,这说法儿还是有点儿靠谱的,黑不溜秋的,像铁,但又不想平时见到的铁,还真有可能是陨铁。难道这直觉只能辨识世间之物,天外来的东西辨识不了?所以只有“大明宫内之物”的直觉? 见老黄说这个了,唐易也不好意思再不来点儿实质性的,“这是明代宫里的东西,像是祭器或者法器,不过,宫里的法器一般都很神秘,怎么会出现在高岭土里?” “那是个老坑,明清时候挖土烧瓷,人来人往,以前发生过什么根本没法探究,是谁藏了盒子,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都不好说。”老黄分析道。 老黄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古代的器物,不能太过于较真去追究来历传承,毕竟年代久远,谁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精美玉器最后在茅坑里发现也不是没有过。 “这东西估计没人能搞清楚,而且市场不认可,也不值钱。”唐易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唯一有意思的就是,这盒子里面是什么?但是又打不开。” “想打开还不容易么?”老黄道:“我只是不想破坏这个盒子。” 这倒是,现在的工具,钻石都能切割,何况一个貌似陨铁的盒子。 “你是怎么看出是明代宫里的?”老黄接口又问。 “看字体和包浆呗,而且民间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唐易含糊答道。这包浆还靠点儿谱儿,这字体纯粹瞎扯,上面的繁体楷书,南北朝就有了,凭什么说是明朝的? 老黄听了也是有些不信,他又看了看字体,忍不住干笑了两声,“神合,真是个神盒啊!” 老黄这么一说,突然间,唐易的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一个词儿! 双刀神合! 这是许一琳从收藏绣春刀的人那里打听到的,记载在野史上的话。一开始,唐易老是想这两把刀怎么合起来,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当时还想,难不成和人一样,靠着精神结合起来? 而现在,这盒子上面的“神合”两字,倒是提醒他了,难不成破解双刀的秘密,要靠这个“神合”? “神合”就是“神盒”? 巧的是,这个“神盒”还真是明代的东西,宫里的东西! 还有,这个“神盒”打不开!难道要靠双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能揭示谜底? 唐易又想起刚才想到的,现在的工具,钻石都能切割,何况这个盒子,不禁哑然失笑。如果真的隐藏着秘密,恐怕就会和那个机关盒一样,切开破坏了,里面的东西也就破坏了! “你这一说神盒,我突然想到,要是破坏性地打开,要是里面真有东西的话,很可能会毁掉!”唐易自知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有些奇怪,便开口补了一句。 巧的是,老黄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连连点头。 “我突然想回山州了。”老黄点头未停,唐易却盯着盒子说道。 正文 第225章 迫不及待 老黄看着唐易的眼神,心里迅速转了一下,突然拍了下桌子,“你开始不是说,这盒子是送给你还是伙着卖么?我看这样吧,伙着开!” “伙着开?怎么个意思?” “一起想办法打开,有什么好事儿一起来。” “问题是我要回山州了,怎么一起想办法打开?”唐易心想,你提供了这个盒子不假,但是我琢磨着,既然有“双刀神合”这句话,那么不是要靠双刀开盒,就是盒里有双刀的秘密,光凭一个盒子能有什么好事儿? “好说,你带回去,什么时候开了,什么时候告诉我!”老黄的算盘早就打好了,如果是祭器或者法器,里面多半是符纸之类的东西,即便是不要这个盒子,也没多少损失。况且,一个宣德青花碗,唐易只要了他六十万,他已经赚了不少了。 再说了,唐易虽然年轻,但眼力非凡,以后说不定发达成什么样儿,他对这个盒子感兴趣,多半是年轻人好奇心重,就此送个人情。这笔生意,怎么算,也不是亏本的买卖。 本来,老黄是想直接送给唐易。但是既然要放长线,“送”,就不如“伙着”了,而且后者还牵带着点儿情分。 老黄一副豪爽的样子,唐易又道,“你不怕我打开后自己悄悄眯了里面的宝贝?” “老弟。”老黄笑道:“古玩这一行,看东西的眼力,远不如看人的眼力重要,我不会看错人的。” “大叔。”唐易拿起了盒子,“你晃一晃,这里面恐怕没什么东西,估计连个纸片都没有,我就是想打开。” 一个叫“老弟”,一个叫“大叔”,这辈分乱得可以。 老黄何尝没有晃过,只是这盒子太重太厚实,所以他才觉得,即便有东西,也就是符纸之类的,晃也晃不出来。 “拿走,拿走,有事儿再联系。”老黄眯缝的眼睛里似乎都是笑意。 临走的时候,老黄拍拍唐易的肩膀,“有多说话的工夫,不如多琢磨下怎么发财。” 唐易却来了一句,“你卖仿品给倭国人,确实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要是把真东西流出去,恐怕他就把发财的工夫用来说话了。 老黄哈哈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朋友,有些底线不只你有,我毕竟还是一个华夏人。” 唐易拎着东西走出了迎宾楼。其实,本来他对古玩的流向并不是很关注,自从能看到宝光之后,却对宝贝流出国门格外的敏感,尤其是倭国。 按说,有这种感觉的华夏人不在少数,但是唐易的这种感觉却格外尖锐,仿佛自己犯过错误,现在迫切想弥补一样。 回到酒店,唐易猫在房间里研究起了这个盒子。 迎宾楼的灯光不够明亮,唐易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强光手电。 很多玩古董文玩的人,有几样工具经常随身带着,强光手电,放大镜,手套;有些人,还会带着游标卡尺和迷你电子秤。当然,这些东西都不大,放到随身带的包里也不累赘。 唐易用强光对着盒子正面的缝隙仔细照了起来。 既然正面像两扇门,那么除了中间一条缝隙,上下也各有缝隙,就像两扇门和门框的缝隙一样。 照射之后,他发现,光线不好时,这几条看似是缝隙,强光之下,却是略有凹陷,里面似乎是一层不平的东西,就好像用蜡封住一样。 唐易从酒店房间的工具盒里找来一根曲别针,拉直了在缝隙中戳刺了一下,结果感觉却很硬,用力来回划动几下,曲别针的尖端明显被磨了,但是这一层东西却丝毫没有变化。 唐易想了想,又用毛巾包住曲别针的一端,用打火机将曲别针的尖端烧红了,然后再去戳这一层东西,结果曲别针发红的尖端顶在这层东西上,居然被顶成了一坨。 说一坨有点儿夸张,不是很大的一坨,就是本来是针尖,结果变成了一个小疙瘩。 唐易猛然吃惊,一下子把持不住,将曲别针连同手上的毛巾扔了出去! 待到不烫了,唐易又捡起了曲别针。没错,是这样。 唐易又拿起强光手电,照射被曲别针戳过的地方,发现也不是没有变化,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只是不明显。 本来,唐易是想回到山州,用许一琳给的那把绣春刀先试试能不能开盒的。但是,好奇心和收藏一样,喜欢上一件东西又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有时候一刻也拖不得,就算是半夜,也很不能立刻跑出去买回来。 现在唐易就是这样,用烧红的曲别针烧过之后,他发现,这一层东西虽然硬,但是高温下有变化,如果能找到一个铁匠铺什么的,或许就能打开了! 既然老黄说了一起想办法打开,那么尝试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里之后,唐易立即上网查询,最后查到了瓷都的一家铁艺公司,公司网页的业务介绍里,除了铁质工艺品、来样定做,还有钢铁制品修复 、切割、整形的业务。 唐易装好盒子就要出门,这才想起,现在是晚上,估计早就关门了。 好在网页上留了一个手机号,唐易掏出手机就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彩铃就是铁艺公司的广告。一个男子接了电话,唐易言简意赅,说有个老辈传下来的铁盒子,一直没打开,但是又不想破坏,能帮着打开么? “先生,感谢关注本公司。不过,你该找开锁公司。”对方懒洋洋地说道。 唐易一愣。可能自己太“言简”了,没有“意赅”,“不是锁着的,是这个盒子的盖子和盒体封住了,好像是像电焊焊住一样。” “这样啊,但是我们不能保证不破坏盒子啊。而且这件事儿具体收费不好定。这样吧,明天你来一趟,我们看了再说。”对方最后说道。 “好。”唐易本来介绍完了就想等他这一句话,双方约好次日8点在铁艺公司的车间见面。 第二天早晨,唐易7点多出了酒店,打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估计毛逐和呼风还没起床,在车上,他给毛逐发了个短信,说有私事出去一趟。 正文 第226章 不像金属 结果毛逐立刻就回了:我和呼风6点多就出门了,怕你没起来,没叫你。 唐易这才想起,昨晚呼风和毛逐出去吃饭,他和老黄吃饭,带着这个盒子回来的时候,自己回房没有联系他俩。 “你俩干什么去了?”唐易又发了一条。 “皮修带着我们去见一个人,据说仿得珐琅彩瓶子很牛逼,尤其是画工。”毛逐回道。 “好。再联系。”唐易皱了皱眉,回了一条。 珐琅彩是真正的宫廷器物,不要说真品了,就是在瓷都的老窑址挖出的碎瓷片都是少而又少,而且还不是康雍乾清三代的。至于画工牛逼,那更是有点儿扯淡。 为什么呢?在康雍乾时期,瓷都御窑厂只负责烧制白瓷胎,然后押运进京,在清宫的造办处进行彩绘,然后二次入窑烧制。而图样,则是由造办处如意馆绘出样子,皇上亲自定稿,然后由宫廷画师绘制。清代后期还有少量的珐琅彩烧制,但是头烧和二烧都只在瓷都了,这时期的珐琅彩,也就是叫珐琅彩罢了,和清三代的产品根本无法比肩。 所以,唐易一听,也没放在心上,初步断定他们去了多半是失望而归。 这个铁艺公司的车间,远在城乡结合部,好处是在路边,更像是一个小工厂。 唐易下了车,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方脸男子走了出来,看起来四五十岁,身材干瘦,眼睛挺大。 “唐先生是把?进去说吧。”男子握了下唐易的手,“我们有门市部在市区的,但是你要开盒子,只能来车间了。” “是啊。”唐易点了点头,跟着男子进了院子。 走进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男子招呼唐易坐下。房间里摆着四张办公桌,其中两张办公桌上有电脑,两张办公桌光面,上面凌乱地堆放着几张瓷都晚报。 “随便坐,我姓冉。”男子说罢,递上来一张名片。同光铁艺公司总经理:冉真军。 看了名片上的名字,唐易忍不住低头,冉真军穿着皮凉鞋,里面有袜子,看不出来有没有脚气,再看看手上,也没有染真菌的迹象。 唐易笑了笑,把名片揣进兜里,而后打开袋子,将这个盒子小心放到了桌上。 冉真军上前看了看,而后用手感觉了一下,“唐先生,这可不是普通的铁盒子,这是合金的,很可能来自陨铁。” 冉真军出门迎客时看起来其实是很衰的,但是,就在他描述这个铁盒的时候,却散发出一种光彩,一种很自信的光彩,这种自信,通常出现在专业人士身上。 “够专业啊,你学冶金的?”唐易一听,还真是块陨铁,接口问道。 “是啊,我燕京科技大学毕业的,我上学那会儿,还叫钢铁学院。”冉真军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关注到这个盒子上,信口答道。 “那你是二十多年前毕业,那时候大学生少,你这个专业又抢手,找工作不难啊,怎么······”唐易留下半截话没说,以冉真军这个年纪和出身,混到某大型钢铁集团的技术中层应该没问题。 现在虽然叫总经理,但是来个开盒的业务居然亲自接待,就知道这个公司的规模了,估计手底下也就管着几个铁匠,说不定设计师还是他老婆,同时负责门市部。 “你是不是九零后?”冉真军突然问道。 冉真军也说了半截话。唐易听明白了,冉真军的意思是,毕业时,他还没出生呢,多说无益,不由尴尬地笑笑,“你怎么看出是陨铁?” “这盒子,是铁镍合金制成的,知道硬币么?就是铁镍合金做的。铁镍合金本来是银白色,你这个盒子怎么也得两百年了,表面都脏成这样了。”冉真军说起专业来,稀里哗啦,就是没说他怎么看出来的。 “刚才问怎么看出来是陨铁呢,陨铁。”唐易轻轻拍了拍冉真军的胳膊。 “噢,陨铁,就是铁陨石。铁陨石的主要成分就是铁和镍,含镍量最高能达到百分之二十,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矿石,能通过直接熔炼提供含量这么高而且这么均匀的镍。你这个盒子所用的材质,就是由铁陨石直接熔炼而成,因为工艺是古法,所以能看出来。”冉真军解释道。 “我说冉总,你不仅懂冶金,还懂历史啊!”唐易惊道。 “我只懂冶金史。”冉真军摆了摆手,“打开这个盒子,不伤害里面的东西很简单的,不就是铁镍合金么?” 这时候,唐易却一点儿都没高兴起来,他又拍了拍冉真军的胳膊,递给他一个强光手电,“你看看盒盖上的缝吧。” 冉真军接过手电筒,“这盒盖不是一体的?” “谁家没事做个一体的盒子啊?就为了打不开?”唐易笑道。 “那不好说,可以先放东西进去······”冉真军一边说,一边拿着强光手电照了起来,话说一半,便停住了。 仔仔细细研究了好几分钟,冉真军才放下强光手电,“封住盒子的,好像不是金属。” “啊?”唐易惊道,“不会啊,我用烧红的曲别针戳过,结果缝隙里的东西没事儿,曲别针被顶出了个小疙瘩,要不是金属,什么东西这么硬?而且还能受得了烧红的针头?” “这个我可说不好,我只懂冶金,这东西的确不像金属。倒是可以高温气割试试,但是怕伤了你这盒子。”冉真军摇头道。 “那根据你知道的,再想想,什么东西不是金属,却又坚硬耐高温?”唐易问道。 “耐高温,要看多高。比如这层东西,只是能耐烧红的针头这样的温度,曲别针烧红了,温度也就是800度,而铁镍合金的熔点,超过1500度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这一层东西的熔点想必比800度高,比1500度低,不然熔化了填到缝隙里就会损伤这个盒子。而且,还能很好地融合,历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分离脱落······” 唐易连忙打住了冉真军,“你就说这缝隙里是什么东西的可能性最大就行了。” 正文 第227章 填缝珐琅 冉真军重复那句话:“我只懂冶金。”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不知道呢?”唐易递给他一支烟,结果冉真军以一句“不会”挡开了。 唐易抽了一口烟,“你能不能精确控制切割的深浅,切开这一层东西,但是不损坏盒子?” 冉真军不懂古玩,但是他基本也能明白,虽然是个明代的铁镍合金的盒子,但是毫无艺术价值,如果当古玩出手,估计还不如一个漂亮的现代木工盒子。这个小伙子如此这般,恐怕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 “这个肯定没问题,即便盒盖上的铁有损坏,也不会伤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冉真军低头,他在琢磨收多少钱合适。 不过,唐易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因为他说的不损坏盒子,是怕一旦损坏盒子,里面设有机关,会把盒里的东西毁了,切到一点儿铁也可能有风险。当时那个铁力木的机关盒子,放着崇祯罪己铜香炉的盖子,就是有机关的。 “我是说,让盒盖上的铁一点儿都不损坏。”唐易解释道,他没说“机关”的事儿,主要是感觉冉真军有点儿迂腐,说多了费力。 “我觉得你像个老头子,虽然看起来二十郎当岁。”冉真军虽然迂腐,但是智商不低,“你是怕这是个机关盒子?” “机关盒子你也懂?”唐易弹了弹烟灰。 “古代的机关盒子多了去了,尤其是铁盒铜盒,你告诉我,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冉真军刚说完,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唐易听着,像是一个定做铜胎的业务。 “铜胎珐琅?”唐易在他挂了电话之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是铁艺公司么?铜的也搞?” “大同小异,铜的延展性更好,更简单。”冉真军道,“瓷都定做铜胎的人很多,做铜胎珐琅的人也很多,噢,你们搞古玩的喜欢叫景泰蓝。” 唐易却突然间又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我知道这缝隙里是什么了!” 冉真军的大眼转了两圈,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珐琅?” 珐琅,就是搪瓷。景泰蓝这说法高雅一些,专指铜胎掐丝珐琅器。这东西本身不是金属,但是却能涂在金属表面,经过烧制后,形成一层釉质的东西,很牢固。多说一句,珐琅彩和珐琅不是一回事儿,是彩料烧成后有类似珐琅的效果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唐易点点头,“这里是瓷都,烧瓷烧釉的多,你不说在800度和1500度之间么?瓷器烧制1300多度,恰好在这个温度中间,而且这东西灰白色,很像是一层釉料,普通的釉料附着不在金属上,珐琅能啊。对了,珐琅为什么能?” “珐琅的成分,除了石英、长石这些矿物,还有铅和锡的氧化物,所以能。这盒子还真不简单啊,居然填缝也用了珐琅。”冉真军又仔细看了看,已经笃定确实是珐琅,“这盒子当初肯定是银白银灰那种颜色,所以填缝也调成了这种颜色的珐琅,不过现在盒子脏成这样了,颜色就不一样了。” 唐易此时甚至开始想象,这盒子本身出宫时是没有封住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瓷都。这时候,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就封上了;因为在瓷都,所以有人想到了珐琅填缝的办法。而且封上很可能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藏到高岭土矿的老坑里。 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不由拍了一下巴掌。 冉真军见唐易有点儿兴奋,很是时候地泼了一盆冷水,“知道了也没用,如果照你说的不破坏盒子,还是打不开。” “那不见得。”唐易看着冉真军说道,“珐琅的硬度虽然比铁高,也能耐高温,但毕竟不是铁。既然属性不同,就有可能找到办法。” “我知道了!”冉真军突然灵感来了,也拍了一下巴掌。 “知道了还不说?我是你的顾客,也就是你的上帝。” “你这个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冉真军却对上帝很随意,突转话题。他刚才问,唐易没说,现在问似乎更是时候。 “或许是一张纸,或许是一方印章,也可能是骨灰,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唐易答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不知道呢?”冉真军又把这句话还给了唐易,终于不再卖关子,“我的办法是,淬火。” 淬火?淬火。 这珐琅的硬度虽然高,熔点也不低,但是延展性不如铁镍合金,如果先烧一烧,再浸到冷水里,很可能就裂开了。这也不用太高的温度,也不会破坏盒子本身。 对于铁匠来说,这个过程很像淬火。对一家铁艺公司的车间来说,完成这个过程啥也不缺。 “很好!走吧!”唐易没想到两人絮叨了半天,居然破解了这个问题,立即就想走出办公室,直奔车间。 冉真军却没有动弹,“咱们还没有谈价钱呢!” “你开价吧。”唐易站定。 冉真军犹豫了一下,“五百!” “太贵了吧!”其实唐易并不是觉得很贵,只是他现在古玩圈里混,讲价讲成习惯了,没直接开口“二十”就不错了。 “不贵,这是精细操作,我亲自给你处理。”冉真军回了一句。 唐易故作咬牙状,“好,不过盒子要是坏了,你不仅赚不了这五百,你还得赔偿我损失!” “行!”冉真军起身出门,唐易跟着他进了车间。 冉真军果然进行了精细化操作,他先把铁盒整体加温,然后又在缝隙处局部加温,整体加温控制在600度左右,局部加温提升了100度左右,待到加温完毕,迅速用专用大钳子将这个铁盒放到了冷水桶里。 “嗤啦”声中夹杂着“哔哔啵啵”的碎裂声,看来目的达到了。 冉真军又用钳子将盒子放到了操作台上,“等会儿凉透了就可以打开了。” 此时,盒体黑不溜秋的表层也剥落碎裂,露出了闪亮的银灰底色。 “脏东西去了,真漂亮!”冉真军看着盒子,不由欣赏道。 此时,唐易却有些烦躁,“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已经是你第三遍说了,那不叫脏东西,那叫包浆!” 正文 第228章 盒中纹饰 “我知道,也叫皮壳,铜器上,更有人喜欢叫黑漆古。”冉真军居然答道,“你说的是名称,我说的是本质。” 唐易心想,没法跟这个老牌的工科男辩论些这个,便等着盒子冷却,不再说话。 “其实珐琅用在金属上,早就有雏形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只不过那时候直接用陈年的壁土,没有烧制珐琅技术和原料,,也没有那么复杂。打造大型器具,衔接时,就把陈年的壁土用到接口上,这东西的准确称呼叫煅焊。”冉真军却没有停口,他还真是挺了解冶金史。 唐易依旧没有说话,左看右看,发现了一毛衣针大小的铁钎。 冉真军说得没趣,自己停了。 待到盒子凉透,唐易拿起铁钎来到了盒子面前。只见缝隙里都是些细碎的小渣子。唐易没有急于打开盒子,而是用铁钎将这些细碎的小渣子清理了一下。 “给!”冉真军递上来一把小刷子,对工具的放置,他自然要更熟悉。更何况,这时候他也很想看看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唐易接过刷子,清理完了之后,又拿起了铁钎。 此时,偌大的车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平时铁匠们都是有活儿才来,看来现在没活儿,不然冉真军这个总经理也不用亲自接活儿干活儿了。 “打开吧,让我也开开眼。”冉真军年纪不小,好奇心挺重。 唐易想了想,“好吧,不过你要保守秘密,因为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是受人委托打开。” 冉真军心里嘀咕了一下,这样的话一般人都会说,但是唐易说得很低沉,让他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易用铁钎将盒盖轻轻一挑,果然毫不费力地挑开了,然后又挑开了另一侧的盒盖。 因为之前讨论到机关盒子这件事儿,所以两人都很小心,挑开盒盖之后发现没什么异常才探头细看。 在等待的时候唐易就想,看来“双刀神合”不是用双刀开盒子啊,这不用双刀,也开了,那这盒子和双刀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结果,往盒子里面仔细一看,盒子里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冉真军直接叹了口气,“我看哪,盒子里的东西早被人拿走了,这伙计有点儿爱玩儿,又给封上了,估计拿走东西的时候,盖子反而未必是封着的!” 唐易却隐隐带着兴奋。因为,盒子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盒盖内侧,和盒子底部,却都刻着纹饰! 而且,盒盖内侧刻着的,正是一大一小两把刀,一把大的刻在左侧,一把小的刻在右侧。两把刀刻得很逼真,很容易认出来正是子辰双刀。 唐易细细研究了一下,这两把刀各有一处地方和实物不同。大刀的刀柄底部正中似乎多了一个小凹槽,而且凹槽入口处,明显刻了一个小圆圈。这是平面的纹饰,如果按照立体的思维来感觉,那么这很像是底部有一个小孔,深入到刀柄里面。 而小刀,则是在护手的位置一端,也有一个类似的凹槽和小圆圈。 这都是刻上去的,所以没见过实物的话,很难有这种感觉。唐易恰好见过这两把刀,实物的同样位置,都是光滑无缺,所以他才格外注意到了。 见唐易如此用心的审视,冉真军重新凑上前看了看,但是,他对这些纹饰本来就不感兴趣,而且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再看也是白搭。 冉真军拍了拍唐易的肩膀,“没问题了,我看你还是先给钱吧!” “嗯?”唐易回过神来,从钱包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直接递给了冉真军,接着又重新审视盒子。 “合作愉快!”冉真军对光看了看钱上的水印,而后又指着唐易正在看的盒子底部的纹饰说道:“这是个香炉么?上面好像还刻着一座山,挺有意思!” 唐易此时根本没空接话,这盒子底部的纹饰,正是崇祯罪己铜香炉的样子,只是炉体中心位置,刻着一座山。这座山很普通,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山,但是,在山体中部的一侧,却也是标了一处凹槽和圆圈。 同时,山前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古式建筑,很简单,只是个轮廓,还有两扇大门。 如果同样按照立体的思维来想象,再加上建筑应该是坐北朝南,那就是山腰处的西侧,可能有一个山洞。 唐易一边看,一边大体梳理了一下。很显然,这个山洞里可能藏着什么宝贝,起码崇祯皇帝认为很重要。香炉炉盖冒出的烟雾形状,可能就是进入山洞的路径。但是,这很可能是进入山洞后的路径,光看了这个是一点儿用没有! 而要想知道这座山在哪里,是什么山,这子辰双刀的刀柄和护手里,很可能就藏着指示性的东西,比如地图! 难不成真的是藏宝图? 铜香炉,子辰双刀,神盒,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又相互辅助,都指向了这处山洞里的宝贝! 崇祯皇帝是一个亡国之君,当时天下大乱,国库亏空,军饷告急,据说他连自己的私房货都拿出来用以国事,他会有什么宝贝要藏起来?藏在山洞里不说,还要处心积虑设计了这寻宝的路径! 这意思,就是这宝贝藏起来是一时的,显然不想一直藏着,但,也不能被外人找到。 金银财宝?显然不太可能,要是有钱,他肯定拿来花了,军饷还不够用呢! 传国玉玺?也不太可能,当时还没亡国呢,只是让张献忠把祖坟烧了。 南明永历帝当然不是个外人,他很可能掌握这个路径。但是,他在南方辗转流落,仿佛逃难一般,又将这些东西遗失了······也就是说,这山洞里的宝贝,也很可能原封未动! 而要破解这些谜团,那就得先回去研究一下子辰双刀,大刀在自己手里,小刀却在冯青山手里。 正想着,电话却响了起来。老黄!? “是不是这神盒有什么进展了?”老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更显得细声细气。 正文 第229章 带奁花盆 唐易一听,登时有些气不顺的感觉。老黄如此清楚自己的动向,加上上次去口子村找陆知行有人跟踪,看来,这次老黄还是找人跟踪了自己! 不过,这一次老黄确实有点儿冤枉,和唐易吃饭之后,虽然唐易还算不上朋友,但老黄已经不把他当做敌人。这个盒子,也是老黄送出的顺水人情,本来唐易不找他,他都不想过多询问的。 可是,之前跟踪唐易的人,是白先生安排的,这俩小伙儿倒是敬业,没有到白先生撤离的指示,就一直跟着。今天早上,唐易从酒店一出门,恰好他俩刚到,这就跟上了。 见唐易进了铁艺公司的车间,这俩跟踪的小伙儿觉得挺奇怪,就报告给了白先生,不消说,白先生又告诉了老黄。 老黄昨晚刚让唐易把铁盒拿走,唐易今天一早就去了铁艺公司的车间。这让老黄陡然感觉很不对劲儿。 要知道,唐易把一个价值百万以上的宣德青花碗作价六十万卖给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的铁盒,他却如此着急如此上心,那定然是很不普通的东西。 老黄略加思索,既然吃饭是大家把话都说开了,那就单刀直入,便直接打了电话。 “你直接来看看就是了,顺便把盒子还给你,正好你问问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唐易有些冷淡地回答道。 老黄笑了两声,“误会,我是刚到店里。上次跟你的人没撤,顺便把这事儿说了。” “行了,我去你店里。这盒子已经打开了,也确实没用。”唐易说完,便挂了电话。 到了老黄店里,唐易直接把袋子放到了柜台上。 老黄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却最终没有说话。打开盒子之后,老黄也注意到了里面的纹饰,但是他即便是再懂行,也和冉真军一样是看不懂的。 “这个盒子的缝,是珐琅彩填烧的,我到了同光铁艺公司,是总经理冉真军用‘淬火’的方式打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纹饰。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唐易简要对老黄说道。 “这些纹饰你也看不明白?”老黄合上了盖子,心想,唐易还真是不简单,昨晚拿到盒子,今天就打开了。 “谁说我看不明白?”唐易忽然在椅子上坐下了。 “噢?”老黄眼睛一亮,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一大一小两把刀,一个香炉,这有什么看不懂的。”见老黄坐下,唐易却迅速站了起来,“帮你打开了,东西还给你,算是还你请我吃饭的一个人情,两清了。”说罢,唐易直接走出了老黄的店铺“韬光养晦”。 “好走。”老黄看着唐易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起身,对唐易的“调戏”,也似乎没有生气,却眯缝着眼睛似乎心事重重。他掏出手机,给白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找人问问同光铁艺公司的总经理冉真军,今天上午有人找他开了一个铁盒,问问具体过程,注意方式方法,我要实话。” “好。”白先生顿了顿,突然说道:“我先查一下他,最好找人告诉他老婆,说他上午帮人开盒,得了个宝贝,分了一大笔钱,一闹腾,什么实话都出来了,哈哈哈哈。” “你看着办。”老黄挂了电话,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创意很好笑。 而事后的结果证明,这个办法确实不怎么样,冉真军的老婆对他很放心,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隐瞒。不过,白先生也没用什么非常手段,找人出高价订做了一只铁色雄鹰,便套出了真话。没错,盒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冉真军对花了五百块钱这事儿还觉得唐易挺大头。 唐易走后,看看还不到午饭的时间,便随意在市场里逛了逛。 心里有事儿,说是逛,但是在店铺区就是直来直走,也没进一家店看一看,唐易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广场附近的地摊区。这时候不比早上,地摊区的人稀稀落落,有的摊主甚至已经准备要收摊吃饭了。 唐易点了一根烟,随意走着,东扫一眼,西看一眼,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 “小哥,借个火儿啊!”正走着,面前的一个摊主起身,笑着对唐易说道。摊主年纪不大,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拿着一个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看来是打火机没气了。 “啪”唐易直接点着了火,伸手向前,摊主叼上烟,凑到火上点着,“谢了!” 唐易收起打火机,低头一看,这摊位上居然全是花盆。青釉黄釉青花粉彩,方的圆的灯笼式花瓣式。甚至有还有两个钧瓷窑变釉的大家伙。 当然了,全都是高仿。 “你这也算是个特色啊。”唐易笑了笑,指了指两个钧窑花盆,“这窑变控制的不错,就是‘蚯蚓走泥纹’不够自然。” “蚯蚓走泥纹”算是钧窑的一个典型特征。北宋的钧窑,已经能做到窑变可控,“蚯蚓走泥纹”顾名思义,就是釉中的气泡穿起一条条具有立体感的“蚯蚓”,如同在泥中奔爬。 摊主一听,这是个行家啊,立即递过来一个马扎,“看看有喜欢的吗?给你便宜点儿。” 唐易也没啥事,点点头便坐下了,抽着烟,唐易的目光在这些花盆中一一扫过,结果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 “这天可够热的。”摊主掐灭了烟头,顺手从眼前的摊上拿起了一把小铺扇,扇了起来。 他这一拿蒲扇,一个花盆露了出来。 粉彩花鸟纹六棱花盆。花盆很小巧,直径也就是十几厘米,但做得却不含糊。而且,这是个带奁的花盆,盆和奁搭配得协调美观。 奁,本义是盛放器物的匣子,用到花盆上,那就是花盆底下的深口盘子。花盆底下都有眼儿,为的是浇花时水能流出来,但是在屋里养花,不能让水流到地上,花盆下面没个东西不行。下面装个盘子,接水。 唐易眼睛一眨。 “你面前那个小花盆能给我看看么?” “你转过来看吧,这是个带奁花盆,不好交手。”摊主年纪不大,倒是懂行。 唐易转过去,拿起花盆细细看了起来。 正文 第230章 乐寿堂制 花盆釉面光润,图案是牡丹花,花枝上一只鸟儿正在鸣叫。从粉彩的施彩特点来看,像是晚清的风格,但是精美程度却显然要比同期产品高出一筹。 清三代康雍乾盛世的瓷器那是没得说,后来的嘉庆道光两朝,算是承接了盛世遗风,官窑也算说得过去。可晚清的官窑,质量就明显不行了。 这一只花盆,带有晚清的风格,却又要比同期官窑要精美。 花盆的口沿,是一圈回纹,这款儿也落在口沿上:乐寿堂制。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普通的民窑堂号。 “你可真有眼力,满摊儿的东西,就这一件是老东西。”摊主也不避讳。 “乐寿堂,有哪个出名的民窑是这个款儿么?”唐易明知故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是这花盆做得很精细,我看是康熙的民窑。”摊主道。康熙一朝的瓷器,官民皆精,摊主的这个逻辑,倒也勉强凑合。 唐易一听,不由放心了一些,但仍是试探道,“谁说晚清的官窑不行,同治光绪时候,慈禧太后的专用瓷器不也是很精美吗?” “那是那是,以前哪有人去追晚清的瓷器啊,慈禧的瓷器现在也开始热了,不过慈禧的瓷器都是有款儿的,什么体和殿,大雅斋,储秀宫,都是宫里的名儿。”摊主说道。 看来,这摊主真不知道! 晚清瓷器,良莠不齐,慈禧掌权之后,还出现过所谓的“同光中兴”,制瓷业有点儿复苏的架势。而专为慈禧烧制的瓷器,也是当时质量最高的瓷器,在市场上已经逐渐开始受到热捧。虽然过百万的很少,大多几万到几十万,但是上升空间十分巨大。 这些瓷器,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署有慈禧生活过的殿堂的名字。就如摊主说的,体和殿,大雅斋,储秀宫,这三个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体和殿制”,因为这个名儿显得高大上一些,所以几乎成了慈禧瓷器的代名词。 但是,还有一个款儿,是专做花盆的,那就是乐寿堂。 据说慈禧爱花如命,特别是兰花,因为她小名儿叫兰儿。看来这当太后的,小时候也没啥异常,这小名儿,进村里找十个丫头,没准儿两三个叫兰儿,兰花,阿兰什么的。 因为爱花,所以慈禧的住所一年四季不断花儿。这花盆,就显得很重要了。 现在来看看这几个款儿。体和殿制的器物,包括花盆、盒、灯笼尊;大雅斋制的器物,主要是陈设器,还有就是餐具,宫里那得叫供膳器;储秀宫是慈禧年轻时呆的地方,五十大寿又搬回去了,储秀宫制主要是大盘,最大的直径甚至达到90厘米,估计是为这五十大寿庆典烧的。长春宫制则主要是文房用具。 再就是这个乐寿堂制,基本就是专烧花盆的。因为此款儿只出现在花盆上,花盆这东西,除了钧窑的,入不了有些大收藏家的法眼。再加上市场上出现的乐寿堂制花盆还是少。所以,一眼看出这是慈禧专用花盆的,还是有些难度的。 再说了,就算知道这乐寿堂,还得有分辨是不是仿品的眼力。 “挺不错的。 不过我看粉彩的特点像是同治光绪时期的,我看不是康熙民窑,倒像是晚清民窑。”唐易放下花盆,对摊主说道。 “我看出来了,你是想要。瓷器这东西,见仁见智,咱们也别讨论年代了,你就说你能出多少钱吧?”摊主来了个干脆的。 “我说出十块钱······”唐易看着摊主脸上变色,又笑着接口道,“那也不能够啊!你是卖东西的,还得你先开价。” “就冲你刚才借火给我,我给你说实话,这花盆是我切的货,就剩这一件了,包老的东西。”摊主开价前先亮了一句。所谓切的货,和平时常说的正货、存货、切货不是一个意思,摊主是说这货是从同行手里拿的。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某位同行突然间批量来货,不愿一件一件出,高于进价加点儿利卖给其他同行,为的是快速出手。 这摊主没说他当时拿了多少件,也没说除了花盆还有什么其他器型,但是,他这句话却说明了,这批货质量很高。因为那些能先出掉的,应该比这一件花盆开门。 唐易没做声,微笑着向摊主点了点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我切的货,现在赚的钱,刚好把本填平。”摊主继续说道,“这件花盆卖多少钱,也就是我能从这批货上赚多少钱。” 不管摊主说的是真是假,他这句话算是倒出了古玩行的一点儿机巧。 什么机巧呢?举个例子更容易说清楚,比如我们去买一件古玩,发现报价很低,低到比仿品的成本还低,这时有人就会想,这应该不是仿品,否则卖货的人不是傻子么?卖出个赔本价儿。 但实际上呢?既然是仿品,那就不像真品那样只有一件,他可能进了十件货,卖了五件就把本找回来了,剩下的五件,卖一件赚一件,到你了,可能就是最后一件,前面他已经赚够了,这一件低于成本价卖给你,还是多赚的。 所以说,千万不能用成本价儿来分析是不是仿品。 “那你想赚多少钱呢?”唐易见摊主停下不说了,便开口问道。 摊主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 “老兄你真会开玩笑,你不让我开张吃三年,怎么也得让我吃半年吧,五万!” 唐易盘算了一下,这花盆的市场价值,估摸着二十万没问题,五万确实已经算是个漏儿了。但是既然摊主没看出来,那就肯定还有讲价的空间,再说摊主的这一通话,十有八~九是忽悠。 “我是想要,但不是必须要,你这价儿太高,我拿不了。”唐易从马扎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摊主本以为唐易伸了个懒腰之后会开始讲价,没想到唐易直接转过身去,抬腿就走。 “哎,你还一口儿,我看看行不行。”摊主急忙叫道。 “不是还不还的事儿,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花盆有问题,买了有点儿麻烦。”唐易站定,歪头说道。 正文 第231章 各有所获 “嘿,我说老兄你够可以的,直接来了个有问题,你倒是说说啊,我也跟着学习下。”摊主连忙又说道。 唐易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摊主说道:“这花盆,本来是一对。” 摊主挠了挠头,“就算不成对,是个遗憾,但也算不上什么麻烦啊老兄!” 这摊主看起来比唐易年纪大,一口一个老兄,倒是叫得唐易有点儿不自在了。 “麻烦大了。我买了这一个,就会想买另一个,但是另一个不是这么容易找的,麻烦不麻烦?而且,万一找到了,如果人家咬定高价,你说我买还是不买?最麻烦的是,我这个刚付了钱,你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个来······”唐易啰里啰嗦,总算是给了一个解释。 摊主琢磨着,这人是不是又不想买了?不成对就不成对,搞出了这么一通,“我切货的时候,也没见有另一个,要不然我也不会只拿这一个了。你就说,最高出多少钱吧!” “我最多出一万,这东西不是官窑,而且我看是晚清,这不算个低价儿了,你也别加,行就行,不行我走人。”唐易做出了一副随时要走的态势。 买卖古玩的讲价儿,全凭心理,唐易说本来是一对儿,这个摊主没办法考究,但是却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影响,开始怀疑唐易是不是真的不想买了。 这件东西,其实摊主没有完全说谎,对于开门的一些瓷器来说,反而不如高仿赚得多,因为但凡买的人,都对市场行情有所了解。他一共切了五件货,都是晚清的器物,有官窑有民窑,前面四件加起来,恰好只比他进五件货的钱多两千,所以,他指着这一件花盆赚钱呢。 但是,唐易给的是个噎脖子价儿。说低吧,也不算低,卖这五件瓷器,前后大约一个月,一个月赚一万二,能接受;但是说高吧,也不算高,这不是普通生意,这是古玩生意,这个月赚了,下个月说不定颗粒无收,就像他说的,吃半年才是比较理想的。 “你添点儿,一万八图个彩头······”摊主张了口。 从五万跌到一万八,唐易明白了,这一万的价儿开得不错,立即没有犹豫,迈开了步子。 摊主皱着眉头,等唐易走出三四步了,这才起身喊道,“回来吧,一万给你了!” 早上出来,唐易没带那么多现金,便招呼摊主一起去银行。摊主找了个旁边摊位的熟人帮忙看摊子,便跟着唐易走了。 瓷都古玩市场的入口处,有好几处银行,在外面都设有自动柜员机。这也是为了方便买卖的需要,毕竟有些东西交易额比较大,有些人还是喜欢现金交易。当然了,一万两万的东西行,要是数额太大,也只能转账了。 “你要现金还是转账?”唐易走到一处空着的自动柜员机的小房间前问道。 “现金。转账的话手机不就行么?还用的着这么麻烦?”摊主说着,抓住装有花盆的大袋子的手紧了紧。 唐易取钱出来,和摊主对接了一下,摊主拿着钱装进腰包,左右看了看,便快速走了。 唐易拎着东西,准备回相距不远的酒店。这时候,却看到呼风、毛逐和皮修从一家银行大厅走了出来。 “又淘到东西了?”呼风看到唐易,笑着招呼道。 唐易点点头,“看来你收成也不错,这是给皮兄刚发了红包?” 发红包是比较隐晦的说法,估计是呼风又买下什么东西了,给皮修这个中间人的抽头。 皮修嘿嘿一笑,“正好到中午了,还是得我请客!” 大家都没有推辞,“别去迎宾楼了,换个有特色的地方如何?”唐易多加了一句。 “好啊,去吃烤鱼!”皮修伸出手指,“就在那边的街上,走过去用不了十分钟。” 待走到烤鱼店门口,唐易这才发现,这家店居然叫唐家烤鱼。“我看,还是你请吧,都到你家了!”毛逐调笑道。 “好啊!”唐易痛快答应。 “别,说好了我来,只要在瓷都,咱们一起吃饭,都得我来!”皮修急忙嚷道。 “你还当真了!”毛逐和唐易一起笑了笑,走进了烤鱼店。 要了包间,点了一条清江鱼和几个特色小菜。上菜后,四人开始边吃边聊。 原来,皮修确实买了东西,就是毛逐说的做珐琅彩的那家,只不过他们先把东西放回了酒店。呼风早就通过手机转账交易完毕了,刚才去银行,也确实是给皮修转账,上次买了鬼叔的东西还没给皮修抽头,这次合二为一,一并给了。 而之所以去银行不用手机转账,是因为呼风正好想取点儿现金,而皮修要办张新卡。 “果然牛逼?”瞎扯几句之后,唐易切入正题,他对呼风买的东西还是挺感兴趣的。 “做雍正的还是不行,买了一对康熙的橄榄瓶。”呼风介绍道,“这对算是这家仿得最好的,但是还不能照真货出手,得说民国仿得。不过,价儿倒是不贵,不出手自己留着赏赏也行。” 橄榄瓶,和石榴尊一样,都是因为外形和这东西相像而命名的。宋代就有橄榄瓶了,不过清代的橄榄瓶造型略有变化,脖子变长了一些,比宋代的短颈橄榄瓶更显秀美。 “这已经很不错了,雍正珐琅彩是清三代水平最高的,哪能是轻易能仿的?这对橄榄瓶,是不是黄地儿牡丹纹?”唐易心想,果然如我所料,呼风这样的专业人士,一般的仿品哪能入得了他的眼,但珐琅彩这种宫廷专属器物又和别的瓷器不同,高仿又哪能这么容易做! “哟,你神了啊,我只说了个橄榄瓶,你怎么知道是黄地儿牡丹纹?”呼风一下子露出了惊讶之色,接着看了看毛逐,惊讶之色稍减,“毛逐发短信告诉你的?” “我闲的啊?”毛逐夹了一块带鱼皮的鱼肉塞进嘴里,“这清江鱼真不错,没刺儿不说,鱼皮鱼肉外焦里嫩,还真是适合烤着吃。” 正文 第232章 两亿不贵 “黄地儿容易卖,牡丹容易画。”唐易夹起了一只水饺,“就好像让你猜水饺是什么馅儿的,你先猜三鲜馅的一样。” 皮修一下子笑了起来,还拍了下巴掌,结果看到三人都没动静,顿时显得很尴尬,“这清江鱼确实是适合烤着吃的鱼!” 呼风看了看唐易放到一边的袋子,“你呢?有什么收获?” 唐易这时却笑了笑,“我买了一件花盆,不如你也猜一猜?” 这花盆是放到盒子里,然后又放到袋子里的,从袋子上能看出盒子不大,“不大啊,粉彩的?”呼风问道。 “你看,你也很神!”唐易干脆道,“慈禧的。” “体和殿?”呼风直接起身,想去看看。 “体和殿还能捡漏吗?乐寿堂!”唐易没阻止呼风。 “乐寿堂专做花盆的,更不好捡漏!”呼风打开袋子,将盒子拿了出来,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那是对你来说。有不少人还不知道乐寿堂呢!”唐易道,“可惜,这东西我看原本是一对,现在只有一个。” 呼风小心拿出花盆,“还是带奁的,可以啊,多少钱收的啊?” 这时候,毛逐停了筷子,也上前看了起来,“就他这样的捡漏小王子,这东西不会超过一万块钱!” “你看,你也神了!”唐易喝了一口茶水,“老佛爷的这件东西带回去,也算有个收获。” “嗯······”呼风还在欣赏中,毛逐却听出了意思,问道:“你打算回去了?” “该办的都办了,还有意外收获,该回去了。”唐易应道。这个“意外收获”,在他心里,其实是指发现神盒的事儿,当然了,在其他人听来,好像是指这个花盆。 而呼风却说道,“好容易来了一趟,你这眼力不多捡点儿漏回去,太可惜了!” “捡漏了一件宣德青花碗,小赚一笔,还卖给老黄表明没有敌意,一举两得;想打听的事儿也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再多带这一件乐寿堂制的花盆回去,算是很圆满了。捡漏是好,但凡事得留有余地······”唐易若有所思。 “我看你是想美人儿了吧?”毛逐插了一句。 呼风却好似也想了想,“说的有道理,不行我们明天玩一天,后天就回去。” “好啊,明天我当导游,要御窑厂遗址和明清商业街转转,再就是瓷江两岸有些风景还不错。”皮修立即接口道。 而就在此时,瓷江岸边的一栋别墅里,老黄也在对河野平说着内容类似的话。 “御窑厂遗址和明清商业街想必你都去过了,这瓷江两岸有些风景还是不错的,等交易完了,我带你转转。” 河野平带着白手套,手拿放大镜,一边点头,一遍仔细看着眼前的一只元青花人物大罐。 庄子梦蝶。 这个大罐完整而端庄。高有30厘米,口径达到20厘米,腹径得有30多厘米,足径和口径差不多大小。足底是素的,直口,短颈。 罐体的青花纹饰幽蓝却显亮丽,纹饰分为四层,颈部祥云纹,肩部枝叶纹,底部莲花纹。而腹部画片儿的主体,就是庄子梦蝶了,整个画片儿浓重饱满,层次分明。 庄子侧躺在一块大青石上,舒展惬意,上方有似云非云,似雾气非雾的缭绕,青石周围,有花有草,青石的侧上方,还有一只硕大的蝴蝶,翩然振翅,带着几分仙道之气。 河野平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最后,又拿起一个强光手电,对着大罐内部仔仔细细查看了足有十分钟。 老黄见河野平看得差不多了,笑道:“河野先生还怕有内印不成?” 河野平当然怕,此前三件高仿都经过了他的手,不过,这一件所幸是大罐,能够从较大的口部往里看,确实没有。河野平仍不放心,又拿出了一个可旋转的小型摄录机,打开闪光灯,在罐里反复调整角度,完完全全录了一遍。 老黄并不着急,一直等到河野平看完了录像。 “黄老板,这大罐到你手上多长时间了?”河野平的目光终于从大罐上离开,开口问道。 “河野先生,我得纠正你的说法,这大罐,从来就没到过我的手上,只是货主信任我,让我代卖而已。”老黄接口。 “黄老板,跟我还用得着这样么?”河野平笑笑,他自是不相信这是“代卖”。这样的说辞好处很多,叫价高了,可以推到货主身上,一旦谈价谈僵了,还可以用再问问货主的说法拖延一下。同时,根据行里的规矩,买家还不能多问货主是谁。 “我是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这时候了,老黄定不会改口。 “呵呵。什么价儿?”河野平也没过多纠缠这个无关实质的问题。 老黄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万?”河野平问道。 老黄哈哈大笑,“河野先生,你以为还是买高仿呢?当然了,你也可以当成高仿,任何器物都有高仿的可能。但是人家货主是当成真品了,我不做评价,只做转述。两个亿,最低价儿。” 河野平沉吟不语。 “如果换算成美元支付,他说可以把零头儿抹了,是到整万的零头儿。”老黄加了一句。到整万的零头儿,也就是优惠几千美元,对按亿论价的东西来说,基本相当于没优惠。 此时,在一旁的白先生也开口道,“两亿不贵。鬼谷子下山拍出了两亿三,十年过去了,如果送去上拍,再加两个亿都有可能。而且,货主拿不到两个亿,因为让我们代卖,我们得有一成的利市。” “原来,河野先生刚才报的两千万,是给我们的利市。”老黄的眼睛又眯缝了起来。 “这东西,我不会再出手了。”河野平沉吟道。 “这是你的事儿。我只能提醒你,这东西很抢手,欧洲的买家,我最晚明天中午12点之前得给人家消息,这也是你给我答复的最后期限。”老黄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今年逢五,年底东京史料馆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在瓷器展厅,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正文 第233章 交易前夕 老黄说的没错,今年年底,东京史料馆要办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往世界各地派出了人手,华夏的总管事就是河野平。在瓷器方面,那件汝窑莲花笔洗虽然也是大大的重器,但是老黄想,这件来路不正,能不能躲过一劫还不知道,更别说敢展览了。 而现在这件庄子梦蝶元青花大罐,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展出的重器。 虽然这件大罐如果按照真品上拍,估计不止收入两亿,但是老黄空手套白狼,这个价格是个很适合的价格,比此前参照的鬼谷子元青花大罐的价格要低,但单从数目上看,也是大大的一笔。 最关键的是,老黄已经打定主意,干完这一票,不想和河野平再合作了。事实上,这也是他最后一件可以乱真的高仿了。“韬光养晦”店里摆的那个乾隆粉彩镂空花瓶,毕竟已有正主儿,只能自娱自乐。 当然,他之所以不想和河野平继续合作,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河野平胆子奇大,胆敢从山海省博物馆调包汝窑莲花笔洗。虽然此事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纸包不住火,而且上头已经开始严查,这曾处长都从燕京到瓷都来了,估计布网已经开始。 再者,河野平不仅惹上了官方,还丧心病狂妄图用一件高仿的雍正粉彩摇铃尊却要挟秦老。秦老是什么人?纵横古玩圈数十年的老江湖!老黄断定,河野平不仅讨不到便宜,还很有可能喝上一壶。 综合这些,他估计河野平此后是凶多吉少。虽然老黄卖出的都是仿品,真要出了事还真拿他没办法,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老黄决定收手,还是很稳妥的。 其实他还不知道,要不是河野平低估了唐易,没想到唐易会如此“傻缺”,倒贴钱把《东莱先生诗集》就这么送进了山海省图书馆,恐怕还会有动作对付唐易,拿到这两卷诗集。 而且,根据河野平掌握的资料,对崇祯罪己铜香炉的秘密所知并不多,所以才暂缓出手。若是年底前搞到的东西够丰富,也有可能就此放弃铜香炉,但若是东西少,恐怕唐易还会有麻烦。 河野平现在的精力,自然放到了这件庄子梦蝶元青花大罐上。 “调集两亿的资金,不是个小数目,这事儿我得汇报一下。”河野平终于开口说道:“明天中午12点之前,我给你一个答复。” “很好。”老黄点点头,却又问道,“我听说五年前的万国展览大典上,你们在瓷器厅展出的宋代窑口,独缺汝窑,今年不会冒险吧?” 河野平居然笑了,“谁说世上只有一对汝窑莲花笔洗?谁又能说自己的一定是真的呢?如果我们手上的汝窑莲花笔洗传承有序,丝丝入扣,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黄本来是想打趣一下河野平,说他们东京史料馆拿了真的汝窑莲花笔洗也不敢展出,没想到河野平居然来了这么一通,不由心里叹道:自古以来,倭人就胆大包天,狼子野心。这件事儿,如果不能尽快取得证据,恐怕到时候他们还有胆量反咬一口,说被诬赖。 不过,这事儿老黄管不了,也不想管,他要的是钱。 “你的华夏语说得不错,不过‘丝丝入扣’这个成语用得不对,这是形容文章或者表演细腻准确的,你应该用‘严丝合缝’。”老黄走到河野平身边,“那我就不送了,等你电话。” “合作愉快!”河野平伸出手,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个成语。其实,本来他是想用“天衣无缝”的,又觉得这好像太夸张了,才临时借调了“丝丝入扣”。老黄这一说,他确实感觉“严丝合缝”最贴切。 “合作愉快!”老黄也伸出了手。 白先生送走了河野平和随身的助理。 看着河野平消失在视线里,老黄点了一支雪茄,吐出了一口烟圈,“其实我跟你的合作,一点儿都不愉快。我毕竟是一个华夏人。” 河野平坐上副驾驶,他的助理开车,驶出别墅区后,才问道:“河野先生,这一件是真的吗?” “如果我都看不出问题,那就是真的。”虽然河野平连个成语都没用对,但是在这方面却无比自信。 他的老爹河野太郎精通铜器和书画,瓷器是个弱项,所以从小就有针对性地培养了他的瓷器鉴定能力。可以说,在倭国,河野平的水准足以跨入一流。 只是可惜,他面对的是陆知行。 在这方面,老黄比他更有自信。陆知行是百年罕遇的天才。如果说沈松岩的功力,是自身天赋、名师指点、不断努力三合一的结果。那么陆知行的功力,却主要来自天赋,其他两样只是辅助。 在很多领域,努力可以弥补天赋不足,但是在艺术领域,要想达到巅峰,没有天赋,再努力也白搭。 “那您觉得,黄老板还有降价的可能吗?”助理又问道。 “绝无可能。”河野平咂了一下嘴,“不过,只要东西没问题,即便有欧洲买家的事儿是假的,即便这件大罐从头到尾是他做的一个局,我们买下也不吃亏。” “接连几件高仿都是黄先生手里出来的,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如果这件大罐如果也是那个人做的呢?只是这一次没有加上暗记······” “如果没有暗记,假的也是真的。”河野平打断了助理的话。 助理对这件事似乎考虑得很多,此时也好像很有表达的欲望,他眉头紧紧皱,“如果展览大典之时,这个人出现了······” “智者千虑,偶有一失。”河野平一愣,轻抚额头,又开始用成语了,这次没用错,不过他把自己比成智者,也够装逼的。 “你考虑得不无道理,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也仅仅是可能。黄老板是个生意人,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用高仿获利,也不会去找东京史料馆的麻烦。而且,这件大罐我看不出任何问题。”河野平略加思索,继续说道。 助理不再说话。聪明的手下说到这里该停了,交易前夕的提醒要恰到好处,而拿主意是老板的事儿。 正文 第234章 大五帝钱 河野平虽然这么说,但助理的话确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算失的地方。如果老黄不只是为了赚钱,而是做下了更大的一个局,那么最终的目标就是东京史料馆丢人现眼。 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他的老爹河野太郎也承担不起。因为,东京史料馆的背后,还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 但就古玩一行来说,最忌志在必得之心,一旦有了这种心理,很多问题往往都会被人为缩小,甚至过滤掉。河野平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虽然害怕出事,但这件大罐的诱惑力却又足够的大,他有能力拿下,也卯足了劲要拿下。拿下后的收获,那肯定是大大滴。而且他很自信,能避免出事。 实际上,河野平说的是对的。老黄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而陆知行连卖给谁都不知道。 “去古玩市场转转吧。”河野平看向窗外,发现到了古玩市场附近,突然对开车的助理说道。 “我们不是要尽快汇报么?”助理一边问,一边调整了车道。 “脑子有点儿乱。时间足够。”河野平继续看向窗外,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红灯,准备过马路。 是唐易。 唐易吃完了饭,和皮修道了别,正和毛逐、呼风一起走向酒店。 刚过了马路,就见到了河野平。 “唐老板,久违了!”河野平微笑道。 “河野先生,你还没离开瓷都?”唐易也笑着打了个招呼,毛逐也见过河野平,在一边微微点头。呼风不认识河野平,没说话,站在稍远的地方。 “就要准备走了。有时间么?有时间一起逛逛市场?”河野平居然发出了邀请。 “呃······”唐易略显犹豫。他虽然不喜欢倭国人,却是想和河野平聊两句的,光是从陆知行手上走出的三件高仿,就都极有可能和河野平有关系,何况现在还有一件庄子梦蝶元青花人物大罐。 “我给你把东西拿回去,你还是逛逛吧。”毛逐从唐易手上拿过了盛放花盆的袋子。 “好吧。”唐易点了点头。毛逐和呼风略略点头,便向酒店方向走去。 唐易和河野平走向市场,而河野平的助理则不远不近地跟着。 “河野先生可认识我们山州古玩街上雅玩斋的徐老板?”唐易无心逛市场,直接开问。 “好像听说过这个人。”河野平面不改色,心里泛起了低估,难道他来瓷都,知道了点儿什么?又反问道:“唐老板为何问起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卖给我父亲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结果里面有高仿的暗记,我们家为此元气大伤。”唐易停下了脚步。 “不会吧?我看阁宝多办得有声有色。”河野平也跟着停下了,心想,原来徐宽用这件高仿就干了这么点儿事儿,想必是为了吞下唐家的店铺,结果事儿没办成,反而树成强敌。 “是我运气好,重新接手后算是有点儿起色。”唐易见河野平在装糊涂,便继续说道,“这个徐老板胃口越来越大,又去泛古堂的秋拍预展上叫嚣,说一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是赝品,里面也有同样的内印。” 河野平见唐易当着自己的面儿,接二连三指向徐宽,心想他多半是猜到了点儿什么,“这个徐老板是你们山州古玩行里的王海啊!” 唐易心里暗骂,艹,王海他都知道,这厮还真能装糊涂。 “要是连他都出来打假,那山州古玩行里就没有赝品了。”唐易看明白了,河野平不会透露半点儿口风,便也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上次我记得河野先生说,要来瓷都找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不知找到了没有?” “托唐老板的福,有点儿眉目了。”河野平微微一笑,却又把话题回到了徐宽身上,“看来唐老板对这个徐老板意见很大啊!” “河野先生是华夏通,但是这个‘意见’用的不好,我对他不可能有意见。” “噢?照你说的,他故意拿仿品对你家做局,为什么会没有意见?” “因为他不配。”唐易眉头舒展,继续向前走去,“这瓷都瓷器居多,河野先生是瓷器鉴赏的高手,之前有什么收获没有?” “即便有真品,瓷都多的也是明清官窑,我兴趣不大。”河野平面露微笑,目光却显现出几分倨傲。 这口气太大了,明清官窑兴趣不大,什么兴趣大?成化斗彩,雍正珐琅彩,你都有么你?装逼货。唐易心里又是一阵暗骂,却没有出声。 河野平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买了几枚铜钱。” “河野先生对铜器的兴趣一直不减啊。”唐易心想,从市场上能买到什么名品?难不成你还捡漏了? “哈哈,没想到到瓷都,没捡着瓷器的漏儿,却捡了铜钱的漏儿!”河野平面露几分得意,“我随身带着搓了几天。”说罢,便从衣兜里掏出了用红绳串起的五枚铜钱。 唐易定睛一看,河野平拿出的,是五帝钱。大五帝钱。 所谓五帝钱,望文生义,那就是五位帝王在位发行的钱币。一般来说,五帝钱分为大五帝钱和小五帝钱两种。 大五帝是指纵横华夏历史的五位汉人帝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永乐皇帝。而小五帝,则是指满清五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 大五帝钱包括秦始皇铸行的半两,汉武帝铸行的五铢,以及唐代的开元通宝,宋代的宋元通宝,明代的永乐通宝。小五帝钱那自然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嘉庆通宝。 不管是大五帝还是小五帝,都是统一时期相对繁荣强盛的年代,钱币制作精良,流通时久,所以民间普遍认为,五帝钱具有镇宅、化煞、开运、旺财的功效。 不过,纯就概念而言,五帝钱发行量都很大,都是很常见的古币,凑齐并不难。如果不要求具体版别,即便是凑一套品相不错的五帝钱,不管是大五帝还是小五帝,几百元足够了。 但是,河野平手里的这套大五帝钱,却让唐易震惊不已,不由自主地伸手示意,打算上手看看。 正文 第235章 皇帝自赏 河野平没有拒绝,微笑着将手上的大五帝钱递给了唐易。 单从材质上看,这大五帝钱都是青铜钱。明代嘉靖之前,铜钱基本都是青铜钱,此后逐步改用黄铜。 小五帝钱,就是黄铜的,大五帝钱,却都是青铜的。当然,这是大面儿上的情况,个别版式用什么白铜、红铜,甚至是银制的,那另当别论。 青铜是铜锡合金,黄铜是铜锌合金,青铜比黄铜更容易生锈。再者,大五帝钱的历史跨度大,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凑成的大五帝钱,基本都会带有锈色,不像小五帝钱,凑成整套黄亮的不算很难。 河野平的这串大五帝钱,却都没有锈色。换句话说,就是都没有入过土,一直在传世,一直在经历人手,所以只有厚厚的温润包浆。 这一点本身已经很难了,凑一套这样的大五帝钱,可不是几百元的事儿,几万块能凑成也是值的,这还得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永乐通宝还好说,传世的秦汉唐宋钱币太罕见了,又汇集了大量的人气,所谓的镇宅、化煞、开运、旺财的功效就会大得多。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没有锈色的传世品,虽然少见,但还是惊不到唐易。唐易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之前瞥到了大五帝钱的背文。 铜钱正面的文字叫面文,背面的文字叫背文。小五帝钱都是有背文的,或为满文,或为汉文,或为满汉文字一左一右都有。 比如康熙盛世,铸造康熙通宝,除了户部宝泉局,工部宝源局的背文都是满文,还有各地的二十多局铸造的康熙通宝的背文,左侧为满文,右侧为汉文,指代的就是铸造局,比如背文为“同”,那就是大同局,背文为福,就是福州局。 玩古币的,还为常见的康熙二十局的汉文凑成了一首打油诗:同福临东江,宣原苏蓟昌,南河宁广浙,台桂陕云漳。 但是,大五帝钱,从来都是只有面文,没有背文的。也就是说,背面是个光板儿。 唐易上手仔细查看,发现这五枚钱币都有背文! 其中,秦半两钱严格来说不算背文,上面是一个圆形的突起,一个月牙般的突起,形成日月之势。这在古币上,常有人叫背月和背星,一般都是铸造失误,流铜或者模具缺失,无意中形成的。但这枚秦半两钱上的日月,却好似刻意而为,突起较大,且十分清晰。 而五铢钱的背文,则是一个小篆的“汉”字。开元通宝的背文,则是一个隶书的“唐”字。宋元通宝背文,类似行书,是一个“赵”字。永乐通宝的背文是两个字,楷书“大明”。 若是让收藏古币的泉友见了这样一套五帝钱,肯定会大喊“一眼假”。因为这几种古币,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有背文的情况。 但是唐易却看到了浮现而出的白色宝光。 “开钱之时,单独造范,铸后毁之,皇帝自赏。数目不详,定不会多于大九之数。” 根据脑中产生的直觉,这几枚钱币,都是刚开始铸造时,皇帝存留自己赏玩的,所以铸造好了之后,模具就被毁掉。这样的钱,数目不详,但是都不会多于九个。 “瓷都还能发现这样的东西?”唐易有些不舍地将一串铜钱还给了河野平。 “这一枚永乐通宝,是我父亲一直收藏的!永乐,永远快乐,他送给我,我一直随身佩戴。结果在瓷都,居然一下子发现了其他四枚,要不是我有永乐通宝,也不会相信还会有这样的古币。”河野平眉毛一挑,“所以我是用工艺品的价儿买的。” 唐易暗叫,怪不得,要不是河野平手里有背文的永乐通宝,恐怕也会把其他四枚古币当成工艺品。只是一下子能拥有四枚,想来也是极难的事儿。 早年的收藏者恐怕也会为了没有收到带背文的永乐通宝而心急难捱,却不想几经辗转,居然被人当工艺品卖了出去! “看来卖给你的人是个棒槌喽?”唐易也很想知道,河野平是怎么搞到的。 此前河野平在瓷都,一直都没有见到元青花人物大罐,所以空闲时间很多,在瓷都这样的地方,他自然也有线人,也过手了几件瓷器,但都没有看上的。结果线人有一次带来两件瓷器的同时,还带来一个圆形的扁平木盒,里面有五根方形的细小木桩,其中四根细小木桩上,就插放了这四枚古币。 古币外圆内方,这个木盒,显然是刻意造的。线人也不相信这是真品,就说难得有工艺品做得如此精美,再找人精造一枚永乐通宝,凑成大五帝钱倒也很好玩。 对随身带着背“大明”永乐通宝的河野平来说,这哪里是好玩的事儿?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强压住激动,问了问价钱。结果这四枚“工艺品”还不如盒子值钱,因为盒子看起来像是清末民初的物件儿,还是紫檀的。 最终,河野平连盒带钱,一万块钱拿下。 河野平颇为自得地大致讲了一下过程,又补充道:“他可不是棒槌,作为一个线人,从我这里赚走的钱可不少了,现在回馈一下,也是应该的。” “妈的,这厮运气真不赖,我一万块拿下个乐寿堂制的花盆捡的漏儿,比他这个漏儿,差大了!”唐易看着河野平重新把这串大五帝钱放进了裤兜,心下有些忿忿,接口道:“你这都不舍得放盒子里了!” “我这几天一直随身携带,搓一搓,希望能给我带来好运。”和唐易聊了会儿,河野平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但唐易的心情却明显变差了,“河野先生,我确实有事儿,得提前走了,要不你自己再转转?” 河野平邀请唐易一起逛,无非是见到熟人,临时起意,兼带放松下心情。而唐易之所以答应河野平一起逛逛,就是为了套点儿话,结果河野平一直装糊涂不说,还显摆了一通。谁还有工夫陪你玩啊! 河野平也看明白了,不由笑道,“那好,回见。” “回见。”唐易说完就走。刚走出了十来步,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河野平“唉哟”一声惊叫。 !! 正文 第236章 蹊跷被盗 唐易立即回头,却发现是个精瘦的小伙儿和河野平撞到了一起,小伙儿留着油腻腻的长发,大热天的穿着蓝色的工装,似乎有急事,扶稳河野平之后,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一边接着拔腿就跑。 唐易正待上前问两句,自己却又被另一名男子撞了一下,这一下劲儿挺大,要不是身子壮实,估计就被撞倒了! “对不起啊!”撞到唐易的男子匆忙扶了唐易的胳膊一下,接着朝精瘦小伙儿跑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喊,“别跑!欠我的钱都拖了三年了!” 两人很快就进入街巷,混入人流。 “原来是追账的。”唐易看了看河野平,高喊一句,“没事吧?” “没事。回见。”河野平应了一句,此时,他的助理已经走到他身边。 唐易回身继续走向酒店,从一只裤兜掏出手机准备给毛逐打电话,同时顺手摸了摸另一只裤兜,结果,原本放在这只裤兜里的钱包不见了! 小偷? 唐易立即去看那两人,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不好! 唐易回身,跑到了河野平的身边,“我钱包被偷了,你没丢东西吧?” 河野平此时也恰好正在摸裤兜。他随身没带钱包,花钱的事儿都是助理负责,他要摸的这只裤兜里,装有手机,但是一摸之下,手机不见了!河野平马上又摸另一只裤兜,这只裤兜里,是那一串大五帝钱。 结果也不见了! 这样一套大五帝钱,如果公布于众,再经顶级专家研究确认,还真不知道会拍出什么样的价儿来,但很可能会创造一个古币拍卖的新纪录! 因为是整套的,其价值比绝世孤品“国宝金匮”恐怕也只多不少! 这样一串珍宝,河野平随身携带是出于钟爱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河野平竟然还在街面上对着唐易显摆。在懂行的人面前展示高精尖的藏品,确实是不少玩古的人的一个通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不过河野平也太嘚瑟了,虽然这个漏儿捡得确实牛逼。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虽然小偷未必知道其价值,但是现在追肯定是追不上了,而什么时候再见到那又是一个未知数。 河野平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报警,赶紧报警!” 助理连忙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河野平又嚷道,“找黄老板,找黄老板帮忙!” 看着河野平的助理手忙脚乱的样儿,唐易对河野平说道,“河野先生,别着急,报警是必须的,找黄老板也是好办法,一步一步来。” 河野平慌了神,这一串大五帝钱非同小可。他此前甚至还想过,如果万一拿不到秦老的“国宝金匮”,这是完全够分量参加万国展览大典的东西。 可是,就这么被偷了! 河野平甚至都没去想唐易怎么会认识老黄,等助理报了警,拿起助理的手机就给老黄打了过去。 唐易倒是相对镇定,他只是丢了钱包,里面还剩千把块钱,他甚至连身份证都没带,放到了酒店里。而他的手机在另一个裤兜,居然没有被偷。最遗憾地是,被盗的钱包里有一张林娉婷的照片。 不过,他也很焦急,尽管这大五帝钱不是他的,但是眼见如此珍品被偷,那种叹惋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这时候,唐易也不好走了,他想了想,又给鬼叔打了一个电话。鬼叔是瓷都人,而且又在街面上混过,对于地头上的各路人马应该有所了解。当然,他在说明的时候,只是说有朋友丢了一串心爱的钱币和一部手机,没有点明有多珍贵。 两边都打完了电话,唐易提议到附近的咖啡屋稍微坐坐。河野平心乱如麻,感激地看了唐易一眼,点头同意。 就算是丢了几百万,河野平或许也不会如此慌神,但是这东西,基本就算是孤品,其价值并不是单纯用钱就能衡量的。河野平的助理也在一旁跟着着急。 唐易不喜欢河野平,他这么做当然也不是为了帮河野平,只是因为对这串珍奇古币的牵挂。 三人一直在咖啡屋坐了两个小时,也没有等来什么消息。期间警方给河野平的助理打来电话,希望去派出所走一趟,协助调查。河野平的助理看了看河野平,答应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动身。 眼见已到傍晚,唐易说道:“河野先生,你还是去一趟派出所吧,我也该回去了。” 河野平仍有些烦躁,但想了想还是起了身,“好,这次谢谢唐老板了!”接着便招呼助理准备离开。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稍安勿躁。”唐易客气了几句,就此告辞。 步行回酒店的路上,唐易仔细想了想前后过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小偷出手,目标是他和河野平,但是他和河野平所处的位置都相对独立,周围没什么人,本身就不利于盗窃。而且当时河野平的助理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同时,河野平的两个裤兜都被洗了,自己只是丢了钱包,另一个裤兜里的手机没被偷。而且,俩小偷还设计了追账的情节,这说明俩小偷早有准备,重点目标就是河野平,自己被偷只是他们捎带干的。 河野平,很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如果是被盯上了,那么当时河野平拿出大五帝钱又放回裤兜,也很有可能被看到了。这又说明,小偷的目标不是这大五帝钱,最起码不知道大五帝钱的价值,不然,河野平的一部几千块的索尼机子,比起这串古币来说九牛一毛,没必要多此一举。 相反,小偷的重点很可能恰恰是手机,而大五帝钱只是因为之前露了脸儿,捎带着干了,就和偷自己的钱包一样。 但是,自己的手机又没丢,说明小偷关注的,不是手机本身! “难道小偷不是要偷手机,而是要偷河野平的手机?”唐易经过一番思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小偷要的,是河野平手机里的东西!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刚走到酒店门口,鬼叔居然打来了电话。 正文 第237章 十年之前 “现在有空么?到我家来吃个饭吧。”鬼叔的语声十分平静。 唐易心想,这多半是和河野平被盗有关了,但从鬼叔的语气来看,又听不出什么来,想想便答应了。 走到瓷里村的村口,鬼叔居然就站在那里。 唐易笑着刚要开口,鬼叔就说道:“你来了瓷都才几天,结果出了这么多事儿!” 唐易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发苦,“我说鬼叔,我来不来,有些事儿都是要发生的!” “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今天我单独和你聊聊。”鬼叔说罢,背着手自顾向里走了。 进了鬼叔家的院门,唐易看到院内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鬼叔径自坐下,“今天上午,白先生把那个宣德黄地青花缠枝纹梅瓶拿走了,还说错拿了真货,让我不要介意。” 唐易略略一愣,也坐下了,“看来白先生不是不想和你合作,只是想敲山震虎啊!” “你年纪不大,心思却多。”鬼叔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多半是这么回事儿了。”随后又举了举酒瓶,“竹叶青,来点儿?” 看着金黄色的液体倒入杯中,唐易想起陆知行的事儿,开口道:“鬼叔,你说的那个罗工,不姓罗,姓陆,叫陆知行,大陆的陆!” “我本来就说是姓罗(陆)啊,大罗(陆)的罗(陆)!”鬼叔本来已经把酒举到了嘴边,忽然停了下来,“怎么,你查到这个人了?” 听着鬼叔坚持“大罗”,唐易忍不住笑了笑,再说就该出来“金仙”了。 “他一直在瓷都,在浮县的一个山沟里研究制瓷呢。我见过他了,既然是故人,你不妨也拜访一下。”唐易夹了一个炸馄饨,“鬼叔你的普通话挺烂,但厨艺不错!” 鬼叔却出神了。 “罢了,他既然不想见人,我也何必去打扰他呢!”鬼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鬼叔如此,加上陆知行的事儿本来就不应该多说,唐易便又问道,“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白先生跟你摊牌了吧?” “当然不是。”鬼叔慢慢放下酒杯,似乎还在琢磨,突然说道,“他一直在瓷都!难道此前盛传的元青花人物大罐不是真品,而是出自他之手?” 姜还是老的辣。 唐易心说,鬼叔就凭这么点儿信息,立即就能明白元青花人物大罐漏风,很可能是个局。不由也暗暗佩服了一下。 “真的假的又有何妨,又不是做局做到你头上。”唐易故作轻松地摆摆手。 “行了,你还年轻,装得又不像。看来这元青花大罐的事儿和我要告诉你的事儿说不定有关联。”鬼叔瓮声瓮气得说道:“想不到你还有倭国朋友!” “我哪有啊!”唐易刚出口,便反应过来,他当时给鬼叔打电话的时候,是随口说了一句朋友的东西被盗了,看来,鬼叔是打听到什么东西了! “噢,算是认识吧,之前在山州想买我的东西,被我断然拒绝,这不是在瓷都碰上了,结果一起被偷了,我只是丢了一个钱包,他丢了一串古币和手机。”唐易解释道。 “我托了之前盗门的人打听,结果人家来了一句:倭国人的事儿你也管?这事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鬼叔说道:“我就想,你来瓷都才几天啊,怎么会惹上盗门的人?” “瓷都还有个盗门?”唐易一听,心想这名字显然是个小偷协会啊。 “哪里没有盗门?不过瓷都的盗门自从十年前一次大变故之后,已经土崩瓦解,只不过原先盗门的人毕竟是旧相识,还能通通气罢了。”鬼叔幽幽说道,“你要感兴趣,我就絮叨几句。” 唐易立即给鬼叔倒满了酒,来都来了,再说了,这么刺激的事儿,有谁能不感兴趣呢? “十年之前,瓷都的江湖还是比较稳定的,主要有盗门,风门,桃花门,猎古门。盗门听起来好像是偷摸抢夺,其实他们后来改了本行,控制了大量的小吃摊点和饭店,以此盈利;风门的主要业务则是物流和运输;桃花门不用多说了,女人的业务;而猎古门虽然是最后崛起的势力,却成了最大的势力,他们专做古玩和高仿生意,财力也最雄厚。” “盗门的人,本来多是鸡鸣狗盗之徒,之所以能改了本行,控制了餐饮业,主要是因为他们老大的主意。此人叫贺志祥,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叫做八臂金刚,不仅功夫了得,人也极有头脑。” 唐易心中一颤,卧槽,原来秦老的司机当年是如此威风! “风门的老大,十年前就是个老头了,姓黄,背后人家都叫他黄鼠狼。这个白先生,以前就是他的小跟班,现在在瓷都也算一号人物。听说黄鼠狼有个儿子,但是无心江湖事,却十分爱好古玩,自己开了一个古玩店,有白先生罩着,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唐易心中又是一颤,老黄的老爹原来是风门老大!哪里是白先生罩着他?他老子活着时,白先生是他老子的跟班,他老子死了,白先生又成了他的跟班。只不过老黄现在“垂帘听政”,比他老爹更会玩儿。 “桃花门比较特殊,一直和其他三门相安无事。十年前,猎古门酝酿了一场大动作,想吞掉盗门和风门,由此引发了一场风暴。我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所以对于其中很多事儿也是知之不详。但是,这场风暴之后,盗门垮掉了,我听说他们的老大八臂金刚生死未卜,而黄鼠狼也在这场风暴之后,去世了。” “看起来,猎古门好像是大赢家,但是,在此之后,竟然没了动静,所有的骨干再也没有露面。而且,猎古门的老大,居然在所有江湖中人面前宣布金盆洗手,据说事后去了国外,也杳无音信。我那时候才听人说,猎古门的老大,居然是个女的,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仍旧颇有风韵。” 说到这里,鬼叔的脸上出现了红晕,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还是因为这猎古门女门主的风韵。 正文 第238章 听者有心 “盗门垮了,猎古门消停了,不久后风门老大黄鼠狼也去世了,所以说这是一场大风暴一点儿都不为过。但是,就在这时候,这个白先生居然神奇地站了出来,有条不紊地接手了猎古门的所有业务,从此成为瓷都的一个大庄家。” 唐易也跟着唏嘘了两句,才出口问道:“根据鬼叔你说的,盗门本已成为一盘散沙,但是你这一次托人打听,他们却好像都知道这事儿,而且抱了团,不怕事儿,摆明了要对付这个倭国人?” “也不全是。我找原先盗门的人打听,他们不应该是这种回答方式。”鬼叔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们不该说‘这事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如果不想透露口风,应该说‘不知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倭国人得罪了他们呢,那应该说‘外人就别打听了’。现在这么说,似乎这个倭国人得罪的不是盗门中人。” 鬼叔顿了顿,“既然得罪的不是盗门中人,本来已经成为一盘散沙的这些人何以如此同仇敌忾?” 鬼叔不明白,唐易却明白了。 河野平利用雍正斗彩摇铃尊要挟秦老,虽然沈松岩要助一臂之力,但是秦老岂能一条腿走路?这次贺志祥来瓷都,除了保护自己,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既然贺志祥以前是盗门老大,出面找人偷河野平的手机那真是太小儿科了。 为什么要偷河野平的手机呢? 徐宽在泛古堂秋拍预展叫嚣之时,秦老就曾对唐易分析过,徐宽只是一个马前卒,幕后肯定有大老板。现在,贺志祥想必已经认定了这个大老板是河野平,偷他的手机,恐怕是为了揪出河野平在山州的一条更为有力的暗线。 唐易想得没错。有大老板,有马前卒,肯定还有一个卧槽马。秦老也曾和贺志祥分析过,能知道他藏有国宝金匮,很可能是他身边的人或者古玩圈的老人。 这个人就是河野平的卧槽马。 贺志祥,想通过查看河野平的手机,揪出这个人。之所以到了瓷都才动手,又之所以恰好碰上了唐易,这其中有偶然也有必然。在山州河野平有一定势力,还有总领事这个人脉,肯定是不宜动手的。到了瓷都,那就方便得多,恰好又有以前盗门的人可用。 至于时机,只能在跟踪中寻找。 而大五帝钱,真的是意外收获了! 见唐易琢磨着出了神,鬼叔拿筷子点了点盘子,“吃菜吃菜,别琢磨了,反正你就是个过客,过两天就回去了!” 鬼叔的提醒让唐易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一样东西来。当时鬼叔给他打电话他答应之后,回了趟房间,把一个小巧的锦盒放进了包里。 “差点儿忘了,鬼叔,给你看样东西!”唐易说罢,从包里拿出了这个小巧的锦盒。 “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鬼叔打开盒子,眼睛一亮,反复在手上看着,“这个也是仿品?” 唐易本来夹了一筷子糖醋豇豆,一听这话,一段豇豆直接从筷子上掉了下来,“你看出来的?!” “真的不是在故宫里么?”鬼叔翻动了一下眼皮。 唐易呼出了一口气,笑道:“怎么都是这个思维,天下所有的东西都只做一件或者一对么?博物馆里有的,难道民间就不该有?” “差紫······”鬼叔盯着杯上的葡萄喃喃说道。半晌,才放下酒杯,“要是真的,你能这么轻松就带到村里来?” 嗯,比起“故宫是真你是假”这样的推断,这才算是一个靠谱的论据。 “要是摆在博物馆里,你就认定是真的了?鉴定不是这么鉴滴!”唐易的心情松弛了一些。 “他做的??”鬼叔好似突然醒悟过来,“他居然送你东西!!” “你还请我到家里来吃饭呢!”唐易抿了一口酒。 鬼叔好似刚认识唐易一般,重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终于蹦出俩字:“牛逼!” 这顿饭越吃越轻松,虽然唐易极力控制着,但最后喝得还是有点儿高,鬼叔执意找了一个本家的侄子开车送唐易回了酒店。 这大侄子倒也尽心,进入了大堂还不松手,执意要送唐易回房间,最后唐易只得说待会儿还得出去,要在大堂里坐坐,才把这个大侄子支走。 临走时,这大侄子还一脸坏笑,“悠着点儿!” 大侄子刚走,唐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个陌生号码,本来他想拒接,但是喝了点儿酒手滑,居然一下子接通了,只得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你的钱包在酒店吧台上,以后这么重要的东西要好好放。”听筒里的声音硬朗,却并不冰冷。 “钱包很重要么?”听到这个声音,唐易就不由自主地想让自己显得老练一些。 “我说的是照片!”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唐易收起电话,走向了大堂的服务台。拿回钱包之后,突然又好似想起什么,瞅瞅私下无人,又按照刚才的号码拨了回去。 “说。” “那一串古币价值不菲,千万不要随意处理。” “你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得改改,一次两次没出事儿,不代表一直不出事儿!”听筒里的语声稍顿,接着又缓和了一些,“背文传世大五帝,我已经拍了照片让秦老看了,这算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国人的赔偿金吧。” 这算是贺志祥说得比较长的话了。 挂了电话,唐易晃晃悠悠走向了电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皮修就来接他们了。 三名观光客的第一站,御窑厂。瓷都的御窑厂是明初建立的,也就是从此之后,官窑器上,开始注明皇帝的年款。如今,御窑厂成了瓷都的一大景点,被称为遗址公园。 就在公园附近,摊点自然也很多,不过大多是一些旅游纪念品。 买了门票进了园区,皮修充当起了导游,在听他喋喋不休了四十分钟后,几人重新走出了大门。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河野平的手机号,他的手机不是被盗了么? 正文 第239章 救命之恩 “喂?”唐易接通电话,轻声应了一句。 “唐老板,我的手机找回来了。”听筒里传来的是河野平的声音。 因为唐易已经和贺志祥通过电话,知道那套泉珍大五帝是没门了,而手机之所以还给他,说不定装了什么监控的玩意儿,“那就好,那就好。” “我宁可手机没找回来。”河野平声音低沉。 “过我手,即我有。河野先生也不必太伤神,凡事讲求个缘分,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说这个,唐易也觉得自己有些做作,说到最后不由吐了下舌头。 “我就是想再道一声谢。有事再联系吧。”河野平黯然挂了电话。 此时,河野平正坐在车上,去往瓷江边的别墅区。 老黄和白先生正在别墅的客厅里喝茶,“我今天本来想去店里坐坐的。”老黄放下茶杯说道。 “还是交易事儿大。”白先生笑道。 “盗门的人难得如此齐心,要不是贺志祥当年义薄云天,宁可自己出事儿也不连累他那些兄弟,恐怕这次回来也不会一呼百应。”老黄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了,河野平想搞秦老,恐怕凶多吉少。” “河野平找到咱们了,不帮吧,不好看,帮吧,咱又没那个义务。幸亏你和贺志祥算是熟人······”白先生轻轻啜了一口茶。 “这跟熟不熟没关系。贺志祥怕是要从他手机里查点儿什么,甚至是装点儿什么;完事了手机也没用了,送给咱们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昨晚咱们把手机给河野平,也算有个交代了。至于他说还丢了一串古币,贺志祥想留,我们也没办法拿回来。”老黄接口道。 “我看这串古币非同小可,他好像要比手机在意得多,却又不肯说是什么。”白先生似乎对古币很上心,“我查了一下,结果下手的人没太注意,光说是五枚传世无锈的铜钱,最上面那个最大,好像是秦半两,还看到了一个永乐通宝。” “这么说,是大五帝钱?即便是传世带包浆的,少见是少见,也贵不到哪里去。河野平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事儿我昨晚没多想,贺志祥又想留下,难道,这一串古币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老黄陡然间也对这串古币起了兴趣。 “他也该来了。”白先生瞟了一眼门口。 “给他让两千万,一亿八千万成交。”老黄面无表情,盯着杯中嫩绿的碧螺春。 这让价儿的事儿,之前老黄从来没有对白先生说过,这一说,白先生大吃一惊,“两千万,难道这是刚有的主意?” “也不完全是临时起意。”老黄笑道。 白先生没有说话,他没想通。 老黄接着说道:“因为我欠贺志祥一个人情,不太容易还。贺志祥既然要搞他,我就协助一下吧。” “两千万还一个人情······你是说十年前,他救了老爷子那一次?” “虽然老爷子不久后就去世了,但总算是个善终。当年,贺志祥独自一人力战猎古门四大高手,受伤后又被追杀,我却没能帮上忙。后来我们踏平猎古门却又放了陶碧云一马,更是对不住他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老黄道。 陶碧云,正是当年猎古门的女门主。 “当年你又不是不想帮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白先生安慰道。 “是啊,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秦老当年恰好在瓷都,救了他一命。”老黄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我救了他,他会不会也愿意跟着我鞍前马后呢?” “你不是一直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么?你放了陶碧云一马,不也大有收获么?”白先生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张口问道:“只是我还不明白,给河野平让价,和还贺志祥的人情有什么关系?” “有些事情,表面上看没有关系,但是偏偏能产生作用。我觉得给河野平让价,能让贺志祥更好地对付他······”老黄还没说完,白先生的手下就跑了进来,“河野先生到门口了!” “我懂了!”白先生好像明白了老黄的意思,点点头走出去迎客。 让河野平更顺利一些,就会让他更高兴一些,警惕性更小一些,出现失误的可能性更多一些。高手相争,一丝失误或许就会被对手抓住,由此翻转局势。 这是白先生的理解。但是老黄却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道:“你好像没有明白。” 河野平走进客厅,依然有些愁眉不展,见了老黄之寒暄几句之后,又开口问道:“黄老板,那串古币还没消息么?” “河野先生把我们当成万事通了!”白先生呵呵笑道:“这手机,也是我派了几十个人手,四处查访,最终在手机市场找到的,但是是谁偷的,恐怕不好找了,或许是流窜作案,早就离开瓷都也不一定。” 老黄也说了一句,“一串古币而已,河野先生财大气粗,再买一串,玩玩包浆就出来了。手机里的联系人没丢,那才是最重要的。” “买?!”河野平眼睛一瞪,却终究没有说出下文来。 “这样吧,河野先生在瓷都丢了东西,也算我没有尽好地主之谊,我给你两千万,你再买自己喜欢的古币!”老黄一抬手,气度豪迈,只是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了几下,有些煞风景。 “嗯?”河野平的表情迅速转成惊讶,“黄老板的意思是,庄子梦蝶大罐,可以给我让价两千万?” “哎?说好的价格怎么能改呢?不要说这不是我的东西,就算是我的,我向来是一言九鼎,两亿就是两亿,生意就是生意!”老黄正色说道:“我送河野先生两千万,纯粹是因为友谊,弥补我没有照顾好河野先生的遗憾。一码归一码。” 说法不一样,但实质是一样的,总之最终结果是河野平少花两千万。 “你们华夏人,就喜欢玩这个!”河野平的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伸出两个手指,“如果我不买这个元青花大罐,黄老板也送我两千万么?” 正文 第240章 大小交易 如果不买庄子梦蝶元青花大罐,哪能凭空送你两千万?白先生心里冷笑一声。 尽管都知道河野平这也算是个玩笑,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开这么一个玩笑。 河野平开这个玩笑,主要是因为心情不好,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连玩笑也会变得犀利。 白先生正要开口含混两句“开玩笑”之类的话,老黄却“哈哈哈哈”仰面大笑起来,“河野先生真幽默。你不买元青花大罐,我没有没有那么多钱。我没有那么多钱,怎么能送你钱呢?” 这话说的。 河野平却收起了笑意,很认真地对老黄说道:“如果黄老板能帮我找回那串古币,我既要买下大罐,也可以不要这两千万。不,两千万得要,一码归一码。借用你刚才的套路,我还可以送你两千万!” 老黄听了河野平的这句话,没有说话,却眯缝着眼睛转而看了看白先生,“现在你明白了吗?” 在老黄对这串古币起了兴趣之时,他突然想到,贺志祥手里如果攥着这古币,岂不是像河野平攥着雍正粉彩摇铃尊的把柄一样?贺志祥完全可以动点儿脑筋,用点儿手段,设计点儿环节,河野平为了要回古币,势必受制于贺志祥。如此一来,河野平要挟秦老的事儿就更容易破解了。 之所以让价两千万,是因为老黄想到,这串古币像是河野平的私物,不可能动用东京史料馆的钱来找寻。公私分明,是东京史料馆的运作要则,虽然河野太郎是馆长,但却不是他们家的。两个亿却是东京史料馆来出,也就是说,让出的两千万,河野平完全可以私吞掉。 以河野平此前出手的情况来看,既然河野平如此看中这东西,加上又凭空赚了两千万,那么这两千万用在这串古币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就是说,如果贺志祥除了对付河野平,还打算敲上一笔,那这两千万就是给贺志祥准备的。 弯子绕得挺多,但老黄却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以他的特点,是不会做出直接帮忙或者给钱这样的粗直举动的。 只是老黄没想到,河野平居然直接当面表示,若能以两千万换回古币,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老黄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串古币要比他想象得更加珍贵! 白先生反应虽然不如老黄快,但是老黄现在问他明白了吗,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不是白先生,而是白痴了。 “好,如果再有古币的线索,我们一定尽力。不过,这两千万你还是自己收着,找到了古币,你再给钱不迟,而且到时候很可能是给找到古币的人,未必是给我们。”白先生对河野平说道。 “好!”河野平一抬手,助理立即送上了一份合同,“这是我们东京史料馆交易的范本合同,之前的交易价格不高,加上都是高仿,所以根本没必要使用。这一次,咱们得签个合同,交易物品名称和金额这些都是空格,依次填写就可以了。你们先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老黄和白先生认真看了起来。 别说,这东京史料馆的合同不是盖的,权利义务条分缕析,却又十分合乎古玩行的规矩,强调“艺术品”交易和来历清白。涉及年代的条款,有卖方观点,有买方观点,并注明货款两清后,不得以年代问题退货。 这合同,并不是单纯向着买家,实事求是地说,是很客观公正的。白先生平时也签过不少合同,但此时仍是频频点头。 “如果没问题,我们签了合同,我安排后方打款。国际跨行转账,还是美元最快,估计今天就能到账,我们就按今天的比率。”河野平见两人好像看完了一遍,开口说道。 “好!你再看一遍东西!”老黄话音未落,白先生已经起身去取东西了。 “看完,签合同,装大罐的盒子你保管。然后你通知转账,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中午用个便饭,到账后你取东西走人。”老黄接着说道。 河野平点点头,老黄的安排也很稳妥得当。 一亿八千万的大交易看起来波澜不惊,而在明清商业街上,毛逐却在为一千八百块的小交易和一个摊主争执起来。 这是一把锡壶,六边竖棱,有盖,器型流畅,制作精美。壶身刻有小园梅花,颇见风骨。同时,还刻有两句北宋林逋的诗: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他们在明清商业街闲逛的时候,毛逐首先发现了这把壶,这倒不是他眼尖,而是唐易和呼风对着商业街上的工艺品摊点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有他看来看去,幻想着这里也能捡漏。 这把锡壶看起来不错,毛逐上手之后,更觉精美,便问了问价格。 “这可不是工艺品,这是把老壶,少了两千不卖!”摊主一看是个外地游客,也是狮子大开口。这把壶是他两百从乡下收来的,他的摊子上,除了工艺品,还有一些旧铜钱,收铜钱的时候发现了这把锡壶。 “太贵了,再让点儿。”毛逐道。 “行了,我说个一口价,行就行,不行也别再啰嗦了,一千八百块!”摊主表现出一副坚决的表情。 “我说,让你让点儿,你就真让了这一点儿啊。你这东西也就是一两百块钱的货,忒黑了点儿吧?”毛逐一听摊主只让了两百块,又说他啰嗦,这话回得就有点儿不客气了 不料,摊主一听毛逐这话,也不乐意了,“哎,讲价就讲价,什么叫‘黑’?你说话注意点儿!” 就这样,两人争执了起来。 本来唐易对这东西根本没去看,但是见两人争执起来,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这把壶。又一听两人在为一千八百块搞价,心里不由窃笑起来。 看来,有时候幻想也是捡漏的基础。 “你俩别争了!”唐易赶紧对着摊主大声说道,“这东西不就是为个乐趣嘛!这样吧,既然我朋友喜欢,一千八是吧,我们买了不就行了吗?正好是个好彩头,这位老板,祝你一路发!” 毛逐惊讶地看了唐易一眼,唐易则迅速眨了一下眼睛。 正文 第241章 哪个黄裳 “还是你这位朋友会说话!”摊主的脸色好了很多。 毛逐反应不慢,心想定是唐易看出了什么,结合他自己之前发现的落款,那应该是个大漏儿了!便开口道:“好吧,那就成交吧。” 摊主喜笑颜开地开始找盒子找袋子,毛逐则凑到唐易耳边说道:“真的是黄裳?” 黄裳这个名字,是毛逐在壶身那两句诗的落款处发现的,是竖排的两列小字:镌林逋诗,黄裳制。 黄裳这个名字,在历史上还真有不少人,虽然都不算很有名,但也说得过去。最有名的反而不是历史上的,是武侠小说里的。 这两列小字,摊主自然也看到了。就在他的摊子上,还摆着一本《射雕英雄传》呢。 这里面,黄裳写了一本大大有名的书,《九阴真经》。 摊主是个金庸迷,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连带越女剑,他每本都至少看了两遍,在他看来,黄裳是金庸笔下绝对的第一高手,什么王重阳、扫地僧、独孤求败,全都不是个儿。 所以,在一把锡壶上看到“黄裳”这两个字时,他哑然失笑:这到底是哪个黄裳? 好在现在是信息时代,不知道就上网搜。摊主当时随便输入黄裳两字搜索了一下,还真不少,大部分是写《九阴真经》的黄裳。其实这个黄裳的原型,就是北宋的一个文学家黄裳,除此之外,还有当代文学家黄裳,还有几个人在网上的昵称叫黄裳。 摊主连翻了七八页,就是没有发现有什么手工艺方面的古代名人黄裳。便关了页面。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你随便弄了个“黄裳”搜搜,就放弃了,怎么不加个“锡壶”试试? 他就是没有。作为一个卖工艺品的小贩,他也就这样了。 更有意思的是,他由此觉得,这是现代人玩得把戏,这个人想必也是个金庸迷,顺手来了一个落款。 有人说,不愿努力的人,想象力都比较丰富,这话儿有点儿太宽泛,但是,很显然,这摊主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如此精美的一把锡壶,即便是一件仿品,怎么会去落个武侠小说里的名字? 要不说,知识就是财富,虽然说这句话很多时候都是一句空话,但放到古玩行里,多知道一点儿,有时候就是个大漏儿。 毛逐知道这个黄裳,是因为他看过一本书。 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有个曾孙,叫文震亨。这个文震亨书画方面的造诣或许比不上他的曾祖,但是在收藏鉴赏方面却是个高手,他写过一本书,很多收藏研究者看过这本书。 这本书叫《长物志》,分作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香茗十二类,其中的收藏鉴赏诸法不乏真知灼见。《长物志》的器物篇里提到过锡器,其中有句话:吴中归锡、嘉禾黄锡价皆最高。 黄锡,黄裳所制的锡器。黄裳所处的年代比文震亨略早,不难看出,即便在明末,黄裳制作的锡器价格已经很高了。 这黄裳是个民间手工艺工作者,所以流传下来的史料要比那个北宋文学家少,特别是这个北宋文学家被金庸演绎成了一个武学高手,更是铺天泻地占据了网页。 不过,黄裳所制锡壶“模范百出而精雅绝伦”的口碑却流传了下来,对于锡器收藏者来说,毕其一生也未必能收到一件黄裳的真品。 而实际上,如果让一个懂行的人看到这把锡壶,首先想的,应该是不是仿品?这个问题对于唐易来说不存在,那浮动的宝光,已经深深出卖了这把壶。 唐易看了看摊上的那本《射雕英雄传》,低声对毛逐说道:“没错,你捡了大漏儿了!” “真的是黄锡!”毛逐暗压住心脏的咚咚咚,数好了钱,待摊主将装有锡壶的袋子递过来时,毫不犹豫的递上了钱。锡壶抓在手里,毛逐这才踏实了一些。 他不比唐易,这算是他的第一个大漏,立即神采飞扬起来,“老板,你卖给我可别后悔啊,没准儿我从壶里找出《九阴真经》的秘籍来!” 老板赚了一笔,心情也不错,“货款两清,你就是翻出《葵花宝典》也和我没关系!不过我给你说兄弟,这把壶还真有可能是北宋的。” 此时见毛逐已经拿下锡壶,唐易心想,就这两下子,真是没有得宝的命啊,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兄,北宋还没有茶壶呢,那时候喝茶都是直接用碗!” “嗯?”老板一愣,但很快又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酒壶呢?” 唐易既然开了口,索性就多说了两句:“北宋已经有了锡制酒壶不假,但是这个形制,怎么可能是酒壶?北宋的酒壶,曲柄,‘流’细长,盖钮常有纹饰,这明明是个茶壶。再说了,这两句诗也说明了这不是个酒壶。” 摊主吃惊了,这小伙儿不仅会说话,懂得还挺多,“这两句诗怎么能看出来?” “这两句诗一方面是配合小园寒梅,另一方面也得贴合实物特点不是?不须檀板共金尊,意思就是不用音乐和美酒!在酒壶上,是不会刻上这样的诗的!不然恐怕都卖不出去。”唐易简单解释道。 摊主这下子是彻底服气了,“那你说,这个茶壶是什么年代的?” “我看不出来,就是觉得漂亮,明,清,民国,现代,都有可能。”唐易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点破。说完后,不等摊主说话,便又补了一句,“我们先走了,你忙着。” “慢走。”摊主只好接口道。 唐易他们走后,摊主越想越不对,最后干脆掏出了手机,这一次,他打开搜索页面,除了黄裳,还输入了锡壶。 “你大爷的!”摊主仔仔细细看完,气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摔了。 而此时,皮修已经开着车拉着几人去往瓷江边的景点。“明天确实要走么?”毛逐兀自兴奋,还盘算着明天继续去市场转转,好像捡漏儿也要成双一样。 “你要不想走,那就多呆一天,不过后天一定得走了。”唐易缓缓说道:“距离泛古堂秋拍,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正文 第242章 蓝皮唐球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唐易没说,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研究许一琳给的那把绣春刀了。 “那就干脆定后天走得了,这两天再逛逛,抓住最后的机会!”呼风开了口。 “好!”唐易和毛逐一起点头。 “我说,你们来瓷都,这是大扫荡来了?”皮修开着车,“我怎么就捡不着漏儿呢?” 呼风笑道,“要练成唐易这样的眼力,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恐怕不行,我怀疑他上辈子就是个高手,没喝孟婆汤就投胎了,两辈子加起来才修炼成这样。” “还真别说,像你们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眼力的人不多,我认识的那些懂行的,基本都是老头子。”皮修只懂瓷器,而且重点是高仿,他的水平不上不下,混饭吃算是够了。 几人到了瓷江边,将车停好,沿江而行。瓷江两岸风景秀丽,频临郊区的一侧小山逶迤,林木苍翠,走一走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过了桥,走到了临山的河岸,路边有石砌的小路,蜿蜒而上,从山脚下能看到山顶处有石台小亭。 “爬山上去看看吧。”唐易说道。 “在山顶凉亭能俯瞰瓷都市区,风景确实不错,走吧!”皮修应道。 几个年轻人脚程很快,加上山也不高,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来到了山顶。进入小亭,迎着山风,顿时感到说不出的畅快。 这处山顶,比较平整比较大,凉亭在山顶的南侧,临江。而山顶的北侧,有一片小树林,树林边缘,则是一处砌起的石台。 无意中,唐易往树林处看了一眼,影影绰绰发现石台上好像站了两个人,从体型上分辨,似乎是一男一女,但相隔太远,看不清年纪。看着唐易往树林那边看,毛逐也看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谈恋爱的么?” “扯淡,那个女的站得笔直,旁边的男的低头弓背,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喜欢女王啊!”呼风也跟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对毛逐说道。 “谁说我喜欢女王了,我明明喜欢萝莉。”毛逐辩道。 “拉倒吧,吕疏桐比你大好几岁,有这样的萝莉么?”唐易笑着说道。 “哎,哎,这事儿翻篇儿了啊,我已经放弃这个目标了!”毛逐轻推了一下唐易。 皮修却在一边愁眉苦脸道,“什么女王萝莉的都行啊,给我个对象就行!” “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在空旷的山顶显得十分嘹亮。 或许是笑声惊动了树林里的两人,或许是两人本来就想走了,一男一女居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向下山的小路走去。 他们走到凉亭附近时,唐易这才看清,这个女人齐眉留海,还带着一副硕大的墨镜,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秀美的唇线,脸部白皙,保养得很好,但是唐易现在的眼神今非昔比,从女人嘴边的细小皱纹和脸部皮肤的松弛程度来看,估摸着也得四十多岁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而且女人的身材也不错,虽然是很普通的休闲打扮,但也前凸后翘,而且身上似乎充满了劲力。 女子旁边的男子也带着墨镜,肌肉发达,而且脸上坑坑洼洼,和皱纹重合,显得苍老而又狰狞。男子跟在女人的后面,路过凉亭时,扫了唐易他们一眼,似乎有点儿警惕。 恰好在走到距离凉亭最近的距离时,女子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时候,唐易却被女子的手腕吸引住了。 不是因为她的手腕好看,也不是因为那块表是百达翡丽,而是因为一串手串。 这串手串是圆珠串成,珠径很大,呈现略略发灰的蓝色,目测直径得有1.8厘米左右。本来戴在女人手上很显突兀,但是这串珠子太美了,在山顶的阳光下,酥润的表皮泛着柔和的光泽,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蓝皮唐球!”唐易看着手串上浮现而出的宝光,轻声自言自语道。 唐球,简单来说,就是唐代的玛瑙珠子,一般呈现红褐色,这在唐代那可是达官贵人的玩物或佩饰,加上珠子本身就是“球”,所以被称为唐球。还有一种同材质的玛瑙,珠体做成切面的八棱形状,被称为“唐八棱”。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种红褐色的玛瑙,原本产自西亚一带,早在汉代就因张骞出使西域而被带入中原,此后一直经由丝绸之路通过贸易往来频繁出现,并不是唐代所独有。因为颜色像糖,所以被称为“糖球”,后来才被人演绎成唐球。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不会否认唐球的大美和市场价值。唐球并非华夏产的玛瑙制作,而是产自西亚一带的玛瑙,内部没有普通玛瑙那种缠丝状纹理,没有明显的结构,很是均匀。这也是鉴定仿品的一个关键,强光照射下,仿品通常会显现出纹理。 现在市场上一颗真正的唐球已经不好找了,何况这么一串品相出众,大小如此均匀的唐球! 不过,这个还不是吸引唐易的关键,最要人老命的是,这串唐球并不是普通的红褐色,而是略略显灰的蓝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蓝皮唐球?! 蓝皮唐球,是唐球中一种非常特别也非常罕见的颜色,如今真品是一颗难求。 为什么会出现蓝皮,一直有人争论不休。有人认为,这是材质的问题,因为特殊的矿物成分导致的,比如如果玛瑙矿和碱性铜碳酸盐矿共生,可能就会产生这种特殊颜色或者皮层的玛瑙。也有人认为,这是人工腐蚀着色的结果,但是这种牛逼的工艺早已失传,所以不能破解。 不管是什么说法,蓝皮唐球在市场上都是奇货可居。唐球很神秘,几乎没有在墓葬中出土的珠子中发现过,都是传世的。所以,但凡真品唐球,包浆都很厚重温润,绝美异常。 更何况,还是蓝皮唐球!唐易被吸引住,的确是情理之中。 女子似乎觉察到了唐易的目光,也看了唐易一眼,从唐易的口型中,她似乎也读出了“蓝皮唐球”。 “小伙子挺识货!”女子收回目光,飒爽走过了凉亭。 正文 第243章 换个方式 看着女子离去,毛逐在一旁问道:“真是蓝皮唐球?” “没错。这女人有些神秘。”唐易若有所思。从女人说的一句“挺识货”之中,唐易似乎看出来点儿什么,她说的不是“挺有眼力”,这说明她不是一个纯粹的收藏者,但是却又有一串如此难得的古玩珍品,而且还不嫌太大戴在手腕上。 “她手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气质也很彪悍。”呼风在一旁插嘴道。 “你就不能用个好词儿,什么叫彪悍?这才是女王!”毛逐嚷嚷道。 “好了,我看不像瓷都人,这瓷都来来往往的,牛逼人物多的去了,和我们没关系。快到饭点儿了,走吧,下山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皮修嘻嘻笑了起来。 几人下山而去,真的就在江边找了一个露天摊点,叫了烤肉和扎啤,吃喝了起来。从这几个年轻人豪放的状态上,真是看不出还有身家几千万的主儿。 不过,此时在相距他们不远的别墅区,老黄坐在餐桌旁,面对最喜爱的红烧肉,却没有动一筷子。 “他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老黄拿着筷子,一颗一颗挑出了红烧肉里的蒜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旁边的白先生。 就在签合同之前,河野平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篇的倭国语,老黄听不懂,白先生会点儿,也仅仅听明白了接起电话时叫了一声“父亲”,中间都是些“我知道了”、“请放心”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之后,河野平就对老黄说:“黄老板,现在我们资金紧张,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最多只能凑五千万左右!实在抱歉!” 开始,老黄还以为他在砍价,便一口回绝道:“不要说五千万,一亿五千万人家也不肯卖!” “我知道,所以抱歉了,这个大罐我们不能买了!”当时河野平说完,还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一刻,黄老板赶紧联系欧洲买家,还没过约定的十二点!” 看来,这不是砍价呀! 老黄和白先生还没反应过来,河野平接着就提出了告辞。 河野平走后,老黄半晌没回过神来。现在坐在餐桌旁,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这是河野太郎的意思。听他那意思,五千万倒是可以买。高于这个价儿,爱卖不卖,不卖他就走。”白先生说道。 “五千万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费点儿劲儿,让这大罐在国外走一圈儿,带着火漆回来,加上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再上拍,也不止赚五千万!”老黄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 白先生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难道他知道了这是件······唐易和陆知行聊过,河野平又和唐易聊过,还和唐易一起被盗了······” 老黄眯缝着眼睛想了想,“也不可能,唐易这个人特别讨厌倭国人,而且又是个聪明人,即便他知道是陆知行做的,也不会透露给河野平!” “这······”白先生皱了皱眉。 “我看,多半是因为价儿太高,同时,河野太郎又有了新的瓷器目标。这件瓷器应该和元青花大罐的分量差不多,但是花费,应该在五千万左右!”老黄突然眼睛一亮。 白先生点点头,“这么说,倒是有道理。” 很多话都有道理,既然是推理,本来就得合逻辑。但是,推理和现实,往往是有差距的。 不要说老黄了,接到电话时,河野平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改变主意,所幸电话打得及时,不然签了合同可就麻烦了! 所以,在离开老黄的别墅后,在车上,河野平就把电话打了回去。 “父亲,您的意思是······” “两个亿,太贵了。如果我们换个方式花这两个亿,收获的未必只有这一件庄子梦蝶元青花大罐。” “父亲,但是这样的重器,可遇不可求啊!” “有了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瓷器展厅已经有了重器,虽然多一件元青花更好,但是也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代价!” “父亲,我第一次告诉您时,您不是说两个亿还是值得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过了一天,就有一天的新变化。我当时想的是,瓷都不比山州,我们没有根基,只能靠花钱来办事儿。但是就在今天早上,我刚刚找到了一个花钱的新方式。” “父亲,您说的新方式,难道是找到了一件同样分量,但是五千万左右可以拿下的重器?” “找没找到并不重要。我刚才说了,有了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瓷器方面如果实在找不到,也不要太介怀。” “那您说的新的花钱的方式,难道······是在瓷都找到了更有力的合作者?” “现在未必更有力,但是保不准以后是不是更有力,而且,如果我们把这笔钱用在这上面,说不定很快就会变得有力!” “父亲,山州那边的事儿,还没完结呢。” “如果从秦伯毓那里实在拿不到‘国宝金匮’,那就加快速度扳倒他,你不是早就布了一条暗线么?” “是。不过秦伯毓根深蒂固,老奸巨猾,想扳倒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我的意思是,这次为了‘国宝金匮’,我已经让一个姓徐的小角色来搅和这件事儿了,看看结果再确定下一步如何扳倒他吧。” “嗯,照计划进行。还有,瓷都的合作者明天就得见面,我回头把详细资料和联系方式发给你。根据你汇报的,这个姓黄的阴险狡狯,贪财自大,实在是个绊脚石,希望这个新的合作者能尽快取代他的位置。明天见了面,你明白该怎么说吧?” “我明白,父亲!”挂了电话,河野平长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就在刚才在老黄的别墅里交易之前,他心里还挂念着丢失的那串背文大五帝钱。但是,在听了河野太郎安排之后,他顿时感到父亲才是高屋建瓴,自己还在计较物喜己悲,实在是有些不够成熟! “换个方式······走,我们就到江边的露天摊点吃一顿,我们吃饭也换个方式!”河野平突然对开车的助理说道。 正文 第244章 地摊际会 河野平和助理来到了江边,很快就发下了一处露天摊点。“好像主要是烧烤。”助理皱了皱眉。露天摊点,就是地摊,既然是地摊,一般都少不了烧烤。 “体会一下。”河野平笑着往地摊走去。 结果刚走到边上,河野平就发现了唐易他们四个。 其实,一直以来,河野平对唐易还是有些好感的,唐易虽然不喜欢他,有自己的原则,但也不是公开与他为敌的人。最重要的,唐易眼力过人,绝非等闲之辈,河野平最欣赏的,就是有能力的人。 而且,唐易还在他丢了背文大五帝钱的时候帮过他。 “唐老板,你们很有兴致啊!”河野平看着他们大杯扎啤,大块烤肉,笑着说道。 “彼此彼此,河野先生不是也来了么?”唐易一看河野平也是来找饭辙的,也微笑着应了一句。 其他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河野平身上,只是简单瞥了一眼。河野平点点头,走到了一个和他们相距较远的摊点坐下了。 “你和这个倭国人很熟?”见河野平走远,呼风悄声问道。 “也不算很熟,在山州曾经想买我的东西,但我不想卖给倭国人。”唐易简单解释道,说着,远远对着河野平张望了一眼。 此时,河野平正打开手机,查看一封新到的电邮。 电邮里,还附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个容颜已老的女人,但是仍旧挡不住秀美的风姿,只是眼神多了一些沧桑。 河野平兀自出神,那边毛逐却轻轻捅了一下唐易,“哎,你看,女王来了。” 原来是山顶上的那个女人!竟然也来到了这个江边地摊!她身后,依然跟着那个壮硕男。 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唐易,嘴角微微上翘,可能是在笑,但是眼睛却被墨镜遮挡,不能确定。女人和壮硕男绕开了唐易他们这桌,选了一个距离较远的位置。 这个位置,倒是距离河野平比较近,只隔了一张桌子。 女人和壮硕男坐下,仍旧没有摘下墨镜。河野平正在出神,只是扫了女人和壮硕男一眼,并没过多关注。 “很怀念当年在地摊吃饭的日子。”女人从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轻声说道。 声音略显沙哑,却别有一番韵味。 “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男子似乎有些黯然,“不过,最近这十年,我倒是经常吃地摊,所以才带您来这个地方。我一直都等着您回来的这一天。” “回不回来,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女子看着瓷江水流,用手轻轻扶了扶墨镜,伸出一根手指,斜斜指着天空,“要有机会。如果没有机会,回来又有什么用?” “现在,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您回来了,一定能行的!”壮硕男抬起头,黯然的情绪似乎正在消散。 “我回来,不是告诉别人我能行,而是让他们知道,我失去的东西,还可以拿回来!”女人身体笔直,声音虽小,却颇具震撼力。 烤肉和凉菜陆续上来,女人吃的不多,仿佛来这里,只是一种形式。 而河野平看完了资料,也是没吃多少。本来,他就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说来,只是一时兴起。 终于,河野平拿出手机,照着电邮资料里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此时,壮硕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是个很陌生的号码,不过却是个完整的手机号,而且没有显示快递、送餐、骚扰之类的提醒,便接了起来。 “喂!”河野平打通电话后,听筒里却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他连忙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壮硕男刚接了电话,就听到对方说“不好意思,打错了”,也接着挂断了电话。 “打错了!”壮硕男对女人说道。 “怎么是个男人接的?”河野平挂了电话,有些奇怪,核对了一下,电话号码就是资料上的,没错。 河野平想了想,继续拨了出去。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壮硕男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时候,河野平注意到了,好像拨第一次的时候,这个壮硕男的手机就响过,这次又响了,便一边将手机放在耳边,一边盯着壮硕男。 壮硕男一看又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直接掐断了电话,这时,河野平的手机里,传来了忙音。 “不好意思,这个号码是您的号码么?”河野平起身上前,走到了壮硕男的身边,手里的手机屏幕斜对壮硕男,已拨号码清晰可见。 “刚才是你打的?”壮硕男略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河野平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女人,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压低声音对女人说道,“请问是云碧桃云女士吗?” 女人看了看男子的手机,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河野先生?” 河野平心想,这壮硕男想必是云碧桃的保镖兼带助理、司机什么的,竟然连电话也替她接了。 其实,当时云碧桃留给河野太郎的,就是壮硕男的电话。她回来之后,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只有壮硕男一个人知道。 “真是巧啊,幸会幸会······”河野平笑着伸出了手。云碧桃本人比照片上要显得年轻,可能是墨镜遮挡了鱼尾纹,以及沧桑的眼神。 却不料,云碧桃丝毫未动,壮硕男却起身“截获”了河野平的手,“认错人也是缘分,走,到你桌喝一杯!”说罢拉着河野平走到了原来河野平坐的桌子旁,按着河野平的肩膀坐下,然后自己又坐了下来。 “这里人多眼杂,今晚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壮硕男压低声音,却很清晰地在河野平耳边说道。 “好。那手机再联系!”河野平一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鲁莽。 “回见!”男子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回到云碧桃身边。稍坐片刻之后,两人便匆匆离去。 唐易一直在关注这个女人,看到她和河野平似乎在打招呼,顿时感到很奇怪。 谁也没有注意到,露天摊点后面的一个商务旅馆的三楼窗口,一名男子迅速收回了带着400长焦镜头的尼康d4s相机。 正文 第245章 卸磨杀驴 云碧桃从唐易桌前走过时,唐易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云碧桃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目不斜视,淡定而去。 而商务旅馆里的男子收回相机后,开始按动回放键,里面多是河野平的镜头,同时还有河野平与云碧桃地摊碰头的镜头。因为云碧桃身材很好,在云碧桃起身走出地摊时,他还多拍了几张。 “可惜带着墨镜!”这个男子迅速把相机装进专业的设备包,匆匆走出了旅馆房间。 半个小时后,老黄和白先生在书房里看到了这些照片。 “这河野平心情好像不错,居然去江边吃地摊了!这种在倭国出身豪门的人,还真是很难干出这种事儿来。”白先生摇了摇头。 “这说明他想开了。”老黄身子靠在椅背上,“他不买元青花大罐,不仅是因为有了新的瓷器目标,很可能有了更大的行动目标。” “你是说,在瓷都,他不用靠我们了?”白先生问道。 “恐怕不光是不用,还有点儿卸磨杀驴的意思······”老黄的眼睛眯缝了很长时间。 “卸磨杀驴?”白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可惜我们不是驴。” “那是什么?”老黄冷不伶仃问了一句。 “是狼!瓷都是我们的地盘,兄弟们靠着古玩混饭吃,谁要是敢来染指我们的地盘,就算是老虎,我们也要拔掉他的虎牙!十年来,风平浪静,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了!”白先生的目光一改平日里的稳健状态,变得躁动而热烈,真好似见到了猎物的恶狼。 “可是十年前,我们只是做物流运输和小规模的古玩买卖,猎古门才是守着古玩圈里生意的狼!”老黄肥硕的身躯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却显得很轻盈。 走到电脑前,老黄停了下来,盯着河野平和云碧桃打招呼的照片,轻轻搓动手指,“这个女人,让我想到了十年前。” “嗯?”白先生凑上前来,“戴着墨镜······不过真有点儿像她。” “不是像。恐怕,河野家族已经把她定为了新的合作者。他们的合作,不仅是要在瓷都这块古玩蛋糕上切一块······”老黄放大照片,云碧桃手腕上的蓝皮唐球手串占据了电脑屏幕的中心。 “这手串······”白先生感觉记忆中依稀有点儿影像,却又很模糊。 “居然还带着。不知道是不忘旧情,还是要提醒自己背水一战的决心。”老黄笑得有些怪异,鼻翼旁边的肥肉形成了两道深沟。 听到“不忘旧情”,白先生猛然想了起来,“还真是她!当年,要不是老爷子病入膏肓,加上有人求情,恐怕你也不会放他一马······” “老爷子的病和放她一马,是两码事。贺志祥的灵丹妙药为老爷子续了三个月的命,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放她一马,也不是因为有人求情,而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老黄的表情,似乎放松了起来,又重复了一句,“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此前,老黄不知道河野平为什么放弃买入元青花大罐,现在知道了,虽然可能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但却比糊里糊涂强。 “女人?这个女人差点儿灭了我们风门,差点儿杀了盗门老大贺志祥!”白先生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阴冷。 “有点儿意思,桃花门的老大是个男的,猎古门的老大却是个女的。”老黄长长呼出一口气,“如果我们真的是驴,河野家族卸磨杀驴,陶碧云想当这把杀驴刀,倒还算锋利。” 陶碧云,云碧桃,本来就是一个人。名字倒过来念,倒真有些翻盘来过的意思。 “我说了,只可惜我们不是驴。而且,她这把刀还没出鞘,我们就发现了。”白先生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运气一向不坏。”老黄重新坐到电脑前,翻看那些照片,看着“壮硕男”说道:“丛长林是当年猎古门四大高手里唯一一个没死的,十年来,他像狗一样活着。我倒真是小瞧他了。” “贺志祥想必还在瓷都,如果他和陶碧云见面,倒是有趣得很。”白先生突然看着老黄说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陶碧云已经不是当年的陶碧云,贺志祥也不是当年的贺志祥了。”老黄依然一张一张地看着照片,“贺志祥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先帮着秦老化解快要到来的危机,距离泛古堂秋拍,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这场戏很长,适当的时候,他还会回来的。十年,可以消磨掉很多东西,但是仇恨却未必能消磨掉。”白先生想起了一句俗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确实是颗很好的棋子,他能完成我们的想要的,却不会索取分毫的报酬。”老黄点点头。 “下一步怎么办?”白先生接着问道。 “以静制动······”老黄话刚出口,却突然对着一张照片的右下角仔细看了起来,不停放大之后,他的眼睛又眯缝了起来。 “唐易?他怎么也会在?”白先生见老黄久不做声,凑上前一看,失声叫道:“他不会真的和河野平有关系吧,俩人可都是从山州来的······” 老黄一开始对唐易算是有点儿欣赏,但现在似乎也开始惊疑了,“这个小伙儿莫名其妙地出现,年纪轻轻,眼光却无比毒辣,贺志祥丝毫不说为什么要保护他。而且,唐易来到瓷都,一心想找陆知行,最后还能被陆知行留下喝酒······” “那要不要先把他······”白先生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贺志祥是吃素的么?何况盗门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消解。”老黄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管是什么来头,挡我们财路,就不能留后患。只要做得快,做得干净,让贺志祥来不及保护,又抓不住把柄,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他们不是都在江边地摊出现了么,如果我们能推到陶碧云身上,岂不是一举两得?”白先生继续说道。 正文 第246章 女士内衣 老黄却陷入了沉思,似乎没有在意白先生的建议,“本来我就觉得奇怪,河野平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吃饭?倒是有心了,最吵闹的地方,也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老黄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不知道河野平和原先的陶碧云、如今的云碧桃,真是赶巧儿了。 “不对。唐易肯定没有和河野平合作,否则,河野平进行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让唐易带这么多人来?看来,唐易碰上河野平,多半是碰巧了······“老黄继续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时候了,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白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老黄刚才没接他的茬儿,仍旧在原来的思路上提醒道。 这句话,也是一语双关,暗示了十年前放了陶碧云一马,结果现在引来了麻烦。 “干掉对手,是下策;祸水东引,是中策;我们应该想一个上策。可你说的,都是中下之策!取法乎上,仅得其中,更何况你这中下之法,结果定然是糟烂无比!”老黄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逻辑严谨,言辞犀利。 这哪里还像一个爱吃肉的肥胖小店老板?分明是运筹帷幄的将帅! 的确,白先生刚才的话,有点儿以下犯上的意思。虽然两人更像是伙伴,平时说话也比较随意,但实际上,谁是老大心里是应该掂量清楚的。 千万不要有自己出力比老大多的想法,更不要有自己比老大高明的想法。 如果他没有你高明,那就是你当老大了。 白先生的冷汗涔涔而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这本不能怪你,你也是为了咱们苦苦打拼十年的事业考虑。越在意,就越容易失误,这种事儿在所难免。”老黄的脸上瞬间出现笑容,拍了拍白先生的肩膀。 白先生没有说话,却看着老黄。 “上策,是让唐易为我们所用。”老黄淡淡说道。 “如果他不识趣呢?”白先生轻声问道。 “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做成之前,千万不要想做不成的情况,否则,成功的几率就先打了折扣。”老黄起身走出了书房,“不过拉拢他也不用太着急,我刚才说了,以静制动,说不定,他过两天就走了······” 白先生看着老黄的身影消失,这才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嘀咕了一句,“他比他老子似乎还要高明。” 唐易确实要走了。中午吃完了地摊烧烤,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小憩的时候,他已开始在想给老爸老妈和林娉婷带什么礼物回去,毕竟,这一次来瓷都,还有点儿游玩的意思,空着手回去不太像话。 毛逐和呼风也有给家人和亲朋买些礼物的想法,虽然定了后天才走,但是下午没什么事儿,及早不及晚,三人一起上了街。 既然是带东西,那最好是带特产,可是瓷都的特产,最出名的就是瓷器,不过,对唐易来说,带仿品和现代工艺品又没啥意思。 唐易心想,自己淘到的那花盆,送给老爸倒是合适。 老妈爱喝茶,可以买瓷都的特产浮梁茶给她尝尝。虽然不知道这浮梁茶好不好喝,但是名头确实大得很,白居易的《琵琶行》里,不就有“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日浮梁买茶去”的句子么,这也算解决了。 但是给林娉婷买点儿什么呢? 他们去的是瓷都的市中心的商业街,既有大型商场,也有特色店面,店铺可谓鳞次栉比,货品也是琳琅满目。 毛逐现在也算是赚了钱了,想给老妈买一根金项链,便嚷着去商场。 “金项链哪里不能买?”呼风似乎有点儿不屑,执意要逛特色店面。 “既然哪里都能买,那想到了就在这里买喽,正好我也给女朋友看看有什么首饰。”唐易接口道。其实他是肯定不打算给林娉婷买首饰的,林娉婷是珠宝设计师,给她买首饰,一般的还真看不上,还不如买衣服鞋帽更省心。 唐易便想陪毛逐买的时候顺便看看。 “这样吧,我实在对商场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你们逛商场,我看看特色店,咱们电话联系。”呼风见他俩似乎已经决定了,便说道。 “好。”唐易和毛逐都点了点头。三人分作两路。 走进商场,毛逐直奔金饰区。在一处专柜,唐易陪他看了几款,但是毛逐似乎挑剔得很,看了都不满意,转而又进了另一处专柜。“这样吧,我去服装区转转,回头再汇合。”唐易见毛逐也不用自己帮忙出主意,便提议道。 “行。”毛逐应道。“哎,麻烦你拿这条给我看看。” 金饰区在二楼,女装区在三楼。 其实买衣服也不是太合适,毕竟瓷都算不得大城市,无论品牌的密集度还是款式,都算不得太高,所以唐易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看。 路过一处女士内衣店面,唐易也随意往里看了两眼。 “帅哥,给女朋友买内衣啊!”店面守门的小姑娘,穿着紫色工装,见唐易往里看了看,居然忽闪着大眼睛,开口问道。 唐易哭笑不得,尴尬地看了看店名,“呃,这个牌子,好像没听说过。”说完,拔脚就要走。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走上前来拦住了他,“我给你说帅哥,内衣又不露在外面,牌子不重要,舒服最重要,你不是女人你不懂的。我们这个品牌,就是本地的品牌,我们不走什么花哨性感的路线,这个品牌创立20年了,穿了都说好!” “谢谢介绍,我得先去看看别的衣服。”唐易绕开了小姑娘。 “都到这儿了,进来看看吧。”小姑娘似乎格外热情,居然拉住了唐易的胳膊。不知道是因为唐易的帅,还是她的业绩没完成,要不就她是个天生的推销狂,哪有把男人硬往女士内衣店里拉的? 唐易好不尴尬,在女士内衣店门前,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最终算是跟着小姑娘的步子走进了店面。进了店,唐易在心里也开始安慰自己:“买内衣,也算是一种心意了。你没想好买什么,这不是有人替你想了嘛,看看就看看吧······” 正想着,唐易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好几件内衣走进了试衣间。 正文 第247章 一起聊聊 一天之中,唐易见了这个女人三次。 第一次是在瓷江边的小山顶,第二次是在烧烤地摊,第三次却是在这女士内衣店里。不过,这女人拿了那么多进了试衣间,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唐易自己嘀咕着,没有注意已被小姑娘带到了一个系列跟前。 “你女朋友肯定是个年轻的大美女了,我们这款青春‘健挺’系列,很合适哦!”小姑娘指着这个系列的内衣说道。 “健挺(舰艇)系列,有没有鱼雷系列啊?”唐易随口开了句玩笑,他感觉自己放松了一点儿。 “咯咯。”小姑娘笑了起来,“对了,你女朋友尺寸有多大?” 一听这话,唐易是笑不出来了,“这个······” “比我的呢。”小姑娘居然挺了挺胸脯。 “好像比你大得多。”唐易突然想起云碧桃刚走进了试衣间,不由悄声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是什么尺码?” 小姑娘一听比自己大,嘴巴居然撅了一下,又听唐易说有了参照,立即跑到另一个服务员面前,悄悄问了一句,接着又跑回到唐易面前,告诉了他尺码。 唐易想了想,“这样,上面的,就是这个尺码就行。下面的,你穿什么尺码,我看也差不多。凑成一套,能这样买么?” 小姑娘身材偏瘦,所以胸脯不大,但是细腰翘臀。而云碧桃虽然胸部饱满,但是腰胯偏大一点儿。 听唐易说出了这样一个组合,小姑娘不由张大了嘴巴,“帅哥,你女朋友这是标准的魔鬼身材啊!这样当然可以。我推荐一下,我们健挺系列有两个经典颜色,黑色和藕荷色,各来一套怎么样?” “好吧。帮我装起来,我去买单,我真的还有事儿,麻烦你快点儿!”唐易看着内衣店里来来往往的女人似乎都自觉不自觉地瞥他一眼,顿时生出一种想逃离的感觉。 “好的,请稍等。”小姑娘手脚麻利,挑出两套内衣装进两个小包装盒,又将两个小包装盒装进了一个大手提袋。 这个内衣店的收银台在靠里一侧,唐易拎着包装袋,走向收银台。 这时候,试衣间的门开了,另一个服务员迅速迎了上去,“怎么样?” “还是你们家的内衣舒服,把一些大品牌都比下去了。”云碧桃略带笑意,“这四件都买了吧,包起来。” 这时候,云碧桃没带墨镜,但是衣服没换,所以唐易很轻松地确定就是她。“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绝对的大美女,现在虽然老点儿,也是风韵犹存啊。”唐易心里暗道。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云碧桃多看了两眼,结果云碧桃很快也注意到了他,而且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袋子。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唐易笑了笑,“真巧啊,又见面了。” “小伙子不仅识货,而且很贴心嘛。”云碧桃一改冷峻的状态,脸上居然也露出了笑容。 一句“贴心”,让唐易顿时感到有些脸红,“那什么,您先忙,我先走一步。”说完,便匆匆走向收款台。 付款之后,唐易拎着袋子回头,没看到云碧桃,便匆匆走向门口。 出了门,唐易想想也不用再逛了,便下了楼去找毛逐,毛逐此时仍在一家金饰店,正在对着一款项链斟酌。“还真没白挑啊,这款不错!”唐易在毛逐的背后说道。 毛逐选的这款,链扣很别致,而吊坠则是一个金镶玉的平安扣。 “嗯,就这个了!”毛逐点点头说道。 装盒交款后,两人向商场的大门走去。“我说,你买的什么啊,这么大一个包装袋?”毛逐问道。 “衣服,衣服。”唐易含糊道。 “知道是衣服,这袋子一看就是装衣服的,什么衣服?”毛逐接着问道。 “夏天穿的呗。走吧,商场里太闹腾了。”唐易赶紧岔开了话题。 毛逐本就是随口问问,听唐易这么一说,也加快了步伐。 两人刚走到商场门口,一辆很普通的黑色现代轿车倏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落,露出了云碧桃的一张俏脸,只不过又戴上了墨镜。 “有没有兴趣一起聊聊?”云碧桃开口道。 唐易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毛逐。 毛逐很是纳闷儿,心想这个女的倒是一天之中见了两次,但是也不至于主动来找唐易啊。难道这个富婆看唐易挺帅,动了包养的念头?毛逐想到这里,闪过一丝坏笑,“你去吧,我去找呼风去,电话联系。” 唐易见毛逐的眼神不正常,立即就明白了毛逐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带着礼貌问了云碧桃一句:“现在?” “上车吧。”云碧桃轻轻甩了甩头。 这时候,毛逐竟然不管唐易,自顾自走了。 “一肚子男盗女娼。”唐易心里暗骂了一句,好奇心在他脑子里盘旋,最终驱使他上了副驾驶。 “好奇害死猫。”唐易关上车门后嘟囔了一句。 “猫有九命。你一眼就能认出蓝皮唐球,这眼力也能帮你挡灾,后座上有件东西,你先看看。”云碧桃发动了车子。 唐易回头一看,后排座上有一个不大的木盒,他顺手把装有内衣的袋子放到后排座上,接着伸手把木盒拿了过来。 小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件瓷器,唐易低头审视了一会儿之后,甚至都没有看底款,顺手就把盒盖盖上了。 “这么快?”云碧桃有些惊讶。 “乾隆斗彩绿釉龙纹盖罐。”唐易又把盒子放回了后排座,坐正身体后,接口道,“一流的大师仿品,在那些所谓的专家面前上拍,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一个急刹车,黑色现代停了下来,幸亏唐易系了安全带,仔细一看,车子停在了一处小公园的路边。 “你连底款都没看,就这么确定?”云碧桃此时的惊讶已经完全表现在脸上。 “青花六字篆书款儿,看不看的,就那么回事儿。”唐易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帮着看看这个盖罐儿?” 云碧桃将手指放到鼻下,静静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贵姓?贵庚?” 正文 第248章 招兵买马 唐易心想,这女人手腕上带着如此珍品,气质又是不俗,想必不是一般人物。但是却又自己到商场买内衣,完了还开着一辆如此普通的车,这确实有点儿乱。 而且,她主动找上自己,看这件盖罐儿,显然是为了试探下他的眼力。这又是想干什么呢? “我叫唐易,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贵姓?贵庚?”唐易回问。 “我姓云,云碧桃。女人的年龄可不是随便问的,总之是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云姐。”云碧桃淡淡说道。 唐易点点头,寻思着还是在女人面前论及辈分占便宜,要是个四十来岁的男的,恐怕得说你可以叫我“云叔”了,“云姐,我年纪小,阅历少,咱不带这么拐弯抹角的。萍水相逢,有话还是直说吧!” “你大学刚毕业,找到工作没有?”云碧桃却又问道。 唐易一愣,心想难道毛逐的想法是对的?这女的是想······ “云姐,不好意思啊,我该先告诉你,我不是瓷都人,只是来玩的,后天准备走了。至于工作,我倒是开了一家古玩店。”唐易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说道,接着,解开了安全带,作随时要走状。 “原来不是瓷都人。”云碧桃略略有些失望,“你开了古玩店?有没有想到来瓷都发展?” 这一下,唐易听明白了,云碧桃确实看上自己了,不过不是看上人,而是看上了眼力,有点儿招兵买马的意思。 “没有。”唐易将手放到车门把手上,又回头说道,“不过,认识个美女总是很高兴的。” “不忙走。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开古玩店的,有没有听说过猎古门?”云碧桃问这个问题是冒了风险的,但是现在属于复兴创业阶段,这样有眼力的人对于猎古门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 唐易准备用力的手松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云碧桃,突然想起了鬼叔的话,“猎古门的老大,居然是个女的,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仍旧颇有风韵。” 云碧桃······唐易仔细回想鬼叔的话,好像说了一句,猎古门的女门主姓陶······ 陶,桃,云碧桃,陶碧云? 十年前是年纪大了点儿,现在可以当阿姨了。不过,确如鬼叔所说,仍旧颇有风韵。 “你就是传说中的陶碧云?”唐易本不想多事,但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儿,一口就喊了出来。事后他回想,这道理和鬼叔脸上的红晕是一样一样的,见了美女,哪怕是年纪大了点儿的美女,有冲动也很正常。 当年的陶碧云,如今的云碧桃,跨了十年,却都算是美女。 “你到底是谁!”云碧桃的手迅捷一按,副驾驶的车门落了锁。 有时候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唐易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过倒还算镇定,“你别紧张,我只是个过客。”说完后,很平静地看着云碧桃。 云碧桃看着唐易镇定的眼神,秀眉微蹙,“你到瓷都来,肯定不是游玩的。” “游玩是真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听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儿,而且,你在地摊上好像和河野平打过招呼。”唐易不清楚云碧桃的身手如何,不过想来自己肯定不是个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气势上压倒对手。 “河野平你也认识?”云碧桃确实不太敢轻举妄动。这个年轻人太神秘,根本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力量,而且自己刚回到瓷都,唐易上车时他的同伴又看到了。 “我是山州人,又开了古玩店,河野平常在山州古玩圈里走动,认识是很正常的。在瓷都我还和他聊过,结果他被偷了手机,我被偷了钱包。”唐易看出了云碧桃的迟疑。 “关于猎古门你知道多少?”云碧桃没再提河野平,转口问道。 “十年前的事儿,我想瓷都古玩圈儿里的人都知道吧?传说你一败涂地,远走他乡。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你卷土重来,想必是要复兴猎古门了。你找我估计是想招兵买马,但是你找错人了。我说了,我是个过客,后天就走了,你们瓷都的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唐易的话多了起来。 在美女,虽然是老美女,面前侃侃而谈,确实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云碧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大家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因为聪明人从来都会先把事情的主要矛盾调理清楚。 唐易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这眼力和头脑,开一个古玩店,真是大材小用。”云碧桃手指轻敲方向盘。 “如果你不是一个美女,我真不会说这么多。其实我来,还和几件高仿有关,我父亲曾经打眼吃亏,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能做出如此牛逼的高仿。没想到很顺利,虽然有些细节还不知道,但是大致脉络搞清楚了。”唐易又半真半假地补了一句。 “瓷都做高仿的高手比江边的地摊都多,打眼吃亏很正常。”云碧桃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她的手却在此时一按,车门开了锁。 “高手?你这件盖罐儿的水平,在瓷都恐怕无人能及,我不一样认出来了!”唐易本想就此下车,但是云碧桃这句话有点儿刺激到他了,好像瓷都的高手可以横行华夏一样。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眼力。”云碧桃对此毫不掩饰。 “不对,在瓷都,还是有一个人的高仿水平,能超过这件盖罐儿的。”唐易突然道,“只是他隐居山沟二十年了,从来不管外面的事儿。” 唐易话音刚落,云碧桃的身体突然间一颤,“你,你认识这个人?” 唐易这次真的拉开了车门,“你早就说问最后一个问题,可是却又问了好几个。这是我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认识,还一起喝过酒呢!” 说罢,唐易开门下了车,“再见,云姐。”说罢便关上了车门。 陶碧云竟一时怔住了,唐易走下车到关车门到离开,她动也没动。 她的右手轻抚左手手腕上的蓝皮唐球手串,喃喃自语:“谁说他不管外面的事儿,十年前,他管过······” 正文 第249章 一桌麻将 过了足有十几分钟,云碧桃才开始发动车子。 车子驶上大路,她的表情恢复正常,脑子里开始迅速回放和唐易的对话。 “河野平的电话在瓷都被偷过?”云碧桃突然筛选出了这句话,当时因为想问别的,并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她突然感到不太对劲儿! 车子加速驶向了一处高档商务公寓。停车,进楼,上电梯,进房间。放下东西后,云碧桃迅速掏出手机,给壮硕男,也就是老黄说的丛长林,打了一个电话。 “你给河野平的助理打个电话,问问他,河野平的手机是不是丢过?如果丢过,再问问具体情况,手机里若有重要的内容,很可能有人盯上了河野平。另外,你和他敲定一下今晚的见面时间。” 实际上,在河野平从地摊上给丛长林打电话之前,云碧桃和丛长林根本不知道河野平的手机号码。河野太郎给他们的,是河野平助理的号码,而且强调,在河野平联系他们之前,不要主动联系。 所以,丛长林是知道河野平助理的手机号码的。 当然,云碧桃和河野太郎一样留了个心眼儿,在真正见面确定合作之前,她留的,也是丛长林的手机号码。 丛长林立即就给河野平的助理打了个过去,结果,问起手机的事儿,河野平的助理说,不仅丢过,而且黄老板还帮忙找了回来,找回来之后一直用着呢! “黄老板?哪个黄老板帮着找回来的?”丛长林问道。 “黄立三,就是下一步我们要重点‘研究’的人。”助理接着,又把怎么托老黄找手机以及还回手机的过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丛长林当即断定,河野平的手机不仅是被翻查了里面的内容这么简单,很有可能被监控了! “什么?”河野平的助理听丛长林说了之后大吃一惊,不过还算镇定,没有出口重复被监控的事儿。而且,他耐着性子听完了最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通电话时,河野平正和助理在一起,助理拿着手机在窗口接电话,他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 挂了电话,助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个字:手机,手脚。 河野平反应很快,迅速拿出手机,拆掉了电池,取出了sim卡。 “云碧桃怎么知道我的手机被做了手脚?”河野平拿着sim卡沉思起来,此时,助理又去找来了一个备用手机。 “怪不得唐易的手机没有被偷,我的手机被偷了。难道是黄立三?”河野平将sim卡装入备用手机,开口道。 助理接口道:“先查查这个手机,有可能被监控了。” 河野平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云碧桃的资料我也是用手机上网看的,若是被监控,这些资料也可能泄露出去了!” 助理小声说道:“事已至此,先别想这么多了。这云碧桃当年在瓷都也算个人物,今晚见面问问她,看看什么情况。” “很有可能是黄立三。他事先想到我们会找他帮忙,先安排人偷了手机,然后顺水推舟还给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手脚。他是看我们前几次出手都比较大方,想进一步控制我们,把我们当肥羊来宰了!看来,父亲让我终止和他的合作,的确很英明。”河野平冷静的速度不慢。 “那个唐易,很可能和黄立三是一伙儿的。”助理又说道。 “这个······现在线索越来越乱,不管是不是一伙儿的,唐易这个人,今后我们也不得不防!”河野平敲了敲额头。 吃过晚饭,河野平和助理如约来到了一条小街。 他们约定了在这条小街上的一家棋牌室见面。 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棋牌室,遍地都是,甚至还有些人多嘴杂,但于杂乱之中获取安全,从来都是一种手段。 “218房间,麻将局。”河野平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道。 “我去,二缺二,人家那俩等你们半小时了。”服务员是个长得还算秀气的姑娘,结果张口一嘴痞子气,一边说 ,一边引着他们到了房间。 而此时,云碧桃和丛长林确实已经早到了。 哗啦哗啦的洗麻将声中,河野平的助理将河野平的手机递给了丛长林,“你地头熟,找个可靠的人查查是不是真的做了手脚。” “八~九不离十。今天我听说你的手机曾经被偷过,而且又找了回来,我就觉得有问题。黄立三不是一般人,十年前的大规模争斗,笑到最后的,是风门。风门门主,是他老爹,当时重病在床,实际上全是黄立三在指挥操控局面。”云碧桃顺了顺牌,开口道。 “看来,的确是黄立三做的手脚了。他们现在一家独大,这个局面很不好。我们东京史料馆和猎古门联手给他改一改,而后各取所需。”河野平点点头,直接进入了正题。 老黄无形中当了一次替罪羊。不要说河野平猜不到这是贺志祥做的手脚,就连云碧桃,也不知道贺志祥此时正在瓷都! “云女士是怎么知道河野先生的手机被偷过?”河野平的助理打出一张东风。 “这个人叫唐易,山州来的。对了,他说认识河野先生。本来我看他眼力惊人,想为我所用,不料他自称是个过客,很快就要回山州了。”云碧桃抓牌应道。 “唐易?云女士,他和黄立三,很可能不是一般关系!我的手机被偷,是不是他从中协助黄立三,这还不好说。”河野平捋了捋面前的牌,拎出一张,将打未打。 “嗯?有这么复杂?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云碧桃白腻的手指轻轻揉搓手中的牌,居然笑了笑。 笑靥如花。 河野平盯着看了好几秒。当时他看了云碧桃的照片,就有些心猿意马,所以才按捺不住就在地摊上拨打了电话,不料正好碰头了。只是可惜云碧桃带着墨镜。如今摘了墨镜,加之一笑,河野平竟一时有些失态。 在倭国,他本来也是个熟女控。 正文 第250章 及早抽身 “咳咳。”丛长林咳嗽了两声,从牌上抽手,拿起河野平助理给的那个手机,“如果真被人做了手脚,sim卡不换也没用,还是去补张卡吧。而且,如果真是黄立三干的,说明他已经收纳了不少原先盗门的势力!” 说起盗门,丛长林的一根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当年他和其他三大高手力战贺志祥,只有他勉强保住了性命。自从云碧桃走后,猎古门树倒猢狲散,如今可用的,没有几个人了。 云碧桃注意到了丛长林手指的抖动,“啪”地打出一张发财,“盗门已成一盘散沙,比猎古门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以黄立三的特点,即便吸纳,也不会重用这些人的。我看,倒不如你开始网罗一下,为我所用。” 丛长林点点头。 河野平听到丛长林说sim卡的事儿,开口道:“说得对,小心为上。而且,我们东京史料馆主要目的就是收集好东西,我们出钱,你们出力。至于这些个江湖争斗,你们自己处理就好。” “河野先生,令尊说为了表示诚意,先期要汇入一笔资金,我希望这件事要尽快。”云碧桃捏着一张牌说道。 “这个请云女士放心,我们谈好细节之后,随时可以到账!”河野平说着,眼神又不自觉地看了看云碧桃的胸脯,打出了一张牌,“二饼!”心里却暗道:二饼倒真像个罩罩。 “胡了!”云碧桃伸手拿过二饼,“九莲宝灯!” 河野平看了看云碧桃的俏脸,笑得有些不自然,“我多出来的,都是饼子,打哪个你也胡啊!” 就在此时,贺志祥也在看着云碧桃的俏脸,不过却是电脑屏幕上的。 “祥哥,这陶碧云这次回来,恐怕瓷都要闹个天翻地覆了。”旁边的一个精瘦汉子说道。 “陶碧云,云碧桃,改了名字,就能改命么?”贺志祥伸展了一下身体,“她不是黄立三的对手,而且丛长林有勇无谋,都是些小聪明。河野平的钱恐怕要白花了。” “河野平好像发现手机被监控了,刚才换了手机,我通过sim卡又连上了,暂时没有新的电话短信和上网信息。”精瘦汉子又说道。 “既然发现了,估计很快就会补办新的sim卡了,行了,不用再监控了。联系人列表我已经复制了,抽空再详细研究吧。”贺志祥眉毛一挑,“不过,这事儿,黄立三要当一次替罪羊了。” “这河野平也够小心的,古玩圈的联系人,居然都用代号,而且都没有短信记录,您要从中查处他布在山州的暗线,恐怕要费点儿劲儿了。”精瘦汉子顿了顿,又开口道:“祥哥,这次我们不如趁乱,复兴盗门······” “早在十年前,我就想改换盗门,但是有承师父的恩德,确实不能大刀阔斧。盗门是旧社会留下的,如今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你们今后还是继续做正行吧,小吃业利润还是很高的!” “我现在只是一个司机,再也不是什么门主。” 贺志祥拍了拍精瘦汉子的胳膊,“云碧桃和黄立三想必日后都会拉拢你们,告诉兄弟们,保持中立,才是生存之道。” “祥哥······”精瘦汉子欲言又止。 “好了,我该走了,电脑里的资料记得彻底删除。”贺志祥轻轻将一张卡留在了桌子上,“密码六位,是你的生日。你知道我的脾气,别推。”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精瘦汉子看着贺志祥的背影,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贺志祥沿着路边慢慢走了一会儿,点了一支烟,掏出手机给老黄打了一个电话。 “陶碧云回来了。”贺志祥喷出烟雾,月光下飘散开来,他的脸若隐若现。 “看来,你的确在河野平手机里做了手脚。而陶碧云的财力支持,那就是河野家族喽。”老黄似乎很放松,“你怎么看?” “我来瓷都,该干的事儿已经干完了,别动唐易,我们尽快走。”贺志祥冷冷说道。 “好!欢迎随时回来,选集看戏。”老黄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志祥掐灭了烟,又给唐易打了过去,“明天离开瓷都,和你一起来的人,你让他们想办法,明天上午八点,我开车到酒店接你。” “我们已经定好了后天的机票,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唐易此时正在酒店里欣赏陆知行送给他的那只高仿成化斗彩葡萄纹高足杯。 “站在剑拔弩张的场子里,你还有心情散步。那就让他们后天坐飞机走,你明天等我去接你!”贺志祥并没有多说,不等唐易答应,便挂断了。 唐易一下子站了起来。 瓷都现在确实有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他也打算及早抽身。只是他没想到,贺志祥比他更急。 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呢? 罢了,贺志祥也是老江湖,早走就早走吧。 对了,正好趁机问问他当年的一些事儿,这种事儿听听还是很过瘾的。 唐易简单琢磨了下,便做了决定。当晚,他就告诉了毛逐和呼风,有点儿着急的私事儿要去办,完事儿自己回山州。毛逐没多问,知道回去后就知道什么事儿了,而呼风也不好意思多问,人家都说了是私事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唐易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门口,就看到了那辆三菱帕杰罗,车窗摇下,露出贺志祥那张木雕泥塑一般的脸。 “上车!” 帕杰罗迅速驶上了大道,方向:高速公路入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唐易坐在副驾驶位置,侧头问道。 “昌南!”贺志祥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昌南是瓷州省的省会,距离瓷都两百多公里,若是从市中心到市中心,恐怕要花费将近三个小时。 不过,贺志祥肯定是要回山州的,那就很有可能是要去昌南坐飞机,到昌南机场,要比到昌南市区快一些。 见贺志祥专注开车,没有聊天的欲望,唐易想了想,便开口道:“贺叔······” 这一声“贺叔”叫的贺志祥略略一愣,但出口仍是十分简洁:“想问就问。” “陆知行为什么会答应老黄,给他三件高仿?”唐易立即接口。 正文 第251章 有过一腿 “我要是回答了你,恐怕不止这一个问题吧?”贺志祥回答时,话略微多了些。 “云碧桃回来了,你要是留在瓷都,三大巨头就又碰头了。”唐易放松了一下语调。 “你知道的真不少!”贺志祥叹了口气,脸部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和天上的浮云一样。” 这一句《少林足球》里经典台词,没有让唐易产生半分想笑的感觉。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能够在瓷都短时间了解到这么多事情,看似是碰巧了、运气好,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眼力。眼力过人,才能让人佩服,才能产生机缘,借此才了解了这么多事情。 不过,这眼力,也是凭空来的。 倘若有一天突然失去了,那还真的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虽然唐易这一段时间进步不少,不凭借宝光也能算得上个专家了,但相比宝光带来的水准,那还是差了很多。 “你来了一趟瓷都,用不了多久,也会像在山州一样,留下‘唐眼’的名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是越大,恐怕有一天,你也会承担这逃也逃不掉的责任。”贺志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 “你算是逃掉了么?”唐易笑了笑,“当年立于山巅,如今过着索然无味的生活。”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站在山巅,却只是因为被云雾遮挡······”贺志祥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我回答你,陆知行答应 给老黄三件瓷器,是因为陶碧云!” “阿嚏!”唐易冷不伶仃打了一个喷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陆知行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和陶碧云的关系。十年前我受伤之后就离开了瓷都。这件事儿,我也是到瓷都之后打听到的。”贺志祥道。 “难不成陆知行和陶碧云有过一腿?”唐易没忍住来了一句。这一句不假思索,这“有过一腿”实在是不太好听。 “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贺志祥皱了皱眉。 唐易没有说话。 贺志祥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爱琢磨,你最大的缺点也是爱琢磨。说难听点儿就是瞎操心,狗拿耗子。就好像你刚才说的‘有过一腿’一样,换个更好的说法儿,可以说有过旧情。” 唐易叹了一口气,“你这‘狗拿耗子’比‘有过一腿’更难听,要不是在高速公路上,我立马甩脸下车走人。” 贺志祥居然有了难得的一笑,“不过,你这瞎操心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行了贺叔,说也说了,赶紧告诉我吧。”唐易咧了咧嘴。 “我不知道陆知行和陶碧云之前有过什么渊源。总之在十年前,猎古门想灭掉盗门和风门,一门独大,这时候,风门的老大,也就是黄立三的老爹重病在身,风门只处于严密防守阶段。盗门和猎古门正面冲突,损伤都很惨重。我也是太冲动,一个人去挑猎古门的场子,结果受了重伤。” “秦老当时恰好到瓷都办事儿,无意中救了受伤的我,我被送到山州,足足养了半年的伤。后面的事情我没有亲历。但是,听说我在离开瓷都之后,风门突然全面出击,杀了猎古门一个措手不及,最终还将猎古门一举歼灭。更要命的,是端掉了猎古门的宝库。”贺志祥简要介绍道。 “宝库?”唐易插了一句。 “对。猎古门是做古玩生意的,手下既有眼力过人的高手,也有摸金盗墓的能人,他们有一个宝库,里面是价值昂贵的古玩真品。宝库被端,猎古门的经济命脉断了,想东山再起也难了。”贺志祥答道。 “猎古门肯定出了内鬼。”唐易断言。 “你倒是有点儿见识。不错,黄立三居然早就在猎古门安插了内鬼。到最后,取陶碧云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这个时候,陆知行找到了黄立三。” “用三件高仿,换陶碧云一条命?”唐易恍然大悟。 “简单地说,是这样。不过陶碧云要在江湖同仁面前宣布金盆洗手,从此退出瓷都,而陶碧云也提出一个要求,这个内奸不能留。”贺志祥解释道。 “陆知行的高仿,可以说独步天下。而且老黄换来的,不只是三件高仿,还有和老黄合作的机会。这笔生意,他没吃亏。”唐易回想了一下,“而且陆知行一言九鼎,当时送了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技术上有漏洞,后来竟然又补了一件庄子梦蝶元青花大罐!” 贺志祥沉默了一会儿,“陆知行和陶碧云肯定是有非同寻常的关系的,但是当时又不是一对儿,想必年轻时可能有过旧情,后来分道扬镳。但是,似乎有没这么简单,男的至今未娶,女的至今未嫁,而且据说陶碧云手上一直带着一串玛瑙手串,就是当年陆知行送的。” “蓝皮唐球。” “你见过陶碧云?”贺志祥微微吃惊。 “岂止见过,她还拉拢我进入猎古门,帮她重整旗鼓。”唐易摸了摸头发,略显得意。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只是一个过客。”唐易道,“你都不掺乎了,我本来想的就是及早抽身。” “很好。”贺志祥突然减速,帕杰罗进入减速车道,随后下了高速。 “不是去昌南么?”唐易看到,帕杰罗驶入一个服务区。 贺志祥右打方向盘,“总不能在车上撒尿吧?” 唐易大笑,“其实你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古板。” 帕杰罗进入服务区,在一个停车位挺稳。贺志祥熄火,摘了安全带,唐易也顺势摘下了安全带,伸手拉动车门。 “嘭!”两人还未下车,帕杰罗就发出了震动,有车从后面追尾了。 尼玛,这可是停车区。这开车的驾照难道是找隔壁老王画的? 贺志祥和唐易下车,发现追尾的是一辆粉色路虎揽胜。 “我的新车!”粉色路虎车上跑下来一身黑衣的一个女孩儿,扎着马尾,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双美目中露出了极为懊恼的眼神。 正文 第252章 胡搅蛮缠 贺志祥看了看帕杰罗的车屁股,只是保险杠被撞得有些变形了。这辆车不是他开来的,是到了瓷都有人提供的,本打算停在昌南机场,到时候有人会再开回去。 这种小碰撞,本无大碍。 这是,黑衣女孩却冲着贺志祥说道:“大叔,怎么赔啊?”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不带半点儿杂音,绝对是一级甲等的水平。 “算了。”贺志祥摆摆手,“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 “算了?”黑衣女孩瞪眼,“我这可是hamann改装的新外观,sport mystere!本来前脸的几何元素多有现代感,现在撞得呲牙咧嘴的,你说算了就算了?” 好嘛,原来这黑衣女孩是让贺志祥赔! 这是什么道理?责任显而易见,后车的全责,唐易一时被气笑了。 “你笑什么笑?”黑衣女孩冲着唐易嚷道:“今天必须给我恢复原样!” 唐易一听,也有些恼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这事儿很明显你负全责,我们不让你赔就不错了!” “你说全责就全责?让交警来!”黑衣女孩说罢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说你不仅不讲理,而且不懂法,这是停车场,交警是道路交通管理,管不着这里,要找,你也得找服务区管理办公室,不过他们没有执法权,只能调解。”唐易见女孩如此无礼,直接甩出了卡脖子的话。 “你!”女孩气得直跺脚,“你等着,有你好看!”说罢,拿起手机拨号,打出了电话。 唐易这时注意到,女孩手上的手机,是一款粉色的威图,和车的颜色很像。这款手机,唐易记得很清楚,因为林娉婷也在网上看过,对外形还是喜欢的。但是林娉婷是个比较理性的女孩儿,仔细研究了网上对信号和操控性的评价,再加上这部手机有点儿贵,所以没买。 有点儿贵的意思就是,买三四十个plus没问题。倒不是林娉婷买不起,只是有所取舍。 “你要是不尿急,就和她聊聊。”贺志祥面无表情,转身向服务区的卫生间走去。 唐易确实不尿急,但是也不愿意和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主儿浪费时间,跟着转身就走。 “不准走!”女孩抓住了唐易的胳膊,对着电话也没停口,“哥,你还没到临南服务区?有个流氓欺负我!快来!” 唐易一听“流氓”两字,火腾地就上来了,一把甩开女孩,“请你放尊重点儿!” 女孩被甩了个趔趄,满脸通红,眼泪居然刷的就下来了。 唐易在气头上掏出电话,拨打了110,“你好,我在临南服务区被人撞了车,而且受到了纠缠骚扰······” 挂了电话,黑衣女孩站在原地,眼睛发红。唐易登时又心软了一些,从身上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女孩瞪了唐易一眼,动也不动。 “这件事儿,确实是你的全责。不过念在你是一个女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可以帮忙,但是你太不讲理了。”唐易收回纸巾,语气有所缓和地说道。 “总之我哥来之前,你不能走!”女孩蹦出一句,随后嘴巴就撅了起来,倒是没有继续上前纠缠唐易,可能被唐易这一甩甩怕了。 唐易哭笑不得,回头张望,远远看到贺志祥走了出来,又对黑衣女孩说道:“美女,我真得走了,你这车还能开,抓紧开走去修就是了。” “不能走!”女孩上前两步,横起了胳膊。 正在此时,一辆悬挂军牌的越野车快速驶进了服务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女孩跟前。车上,下来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男子,身着夏款军装,肩膀上两杠一星。 这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好年轻的少校! “哥,就是他!”女孩跑上前去,抓住了男子的胳膊。 “说好了在服务区碰头,你不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我有任务,就晚来了五分钟,你就惹麻烦!”男子看了一眼女孩,发现了脸上的泪痕,登时怒气满脸,对唐易说道,“朋友,怎么回事儿?” “你是他哥是吧,我就给你说说。”唐易一指女孩,“你妹妹开车追尾我们的车,我们赶时间,本来不用她赔偿了,她居然让我们赔偿,还拦着我不让走。我倒是说了她几句,她就哭了。好了,你还是抽空教育一下你妹妹吧。”唐易说完,见贺志祥已经走近,便要向帕杰罗走去。 “小子,你说话客气点儿!别对我妹妹指手画脚!”男子似乎看明白事情本身是女孩儿理亏,立即揪住了另一茬。 大热天的,在烈日下费了半天口舌,唐易的心情越来越烦躁,“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讲理呢!我没空跟你们扯皮!” “别走!”男子快如闪电,伸手抓住了唐易的胳膊。 一阵疼痛传来,唐易的胳膊如同被铁箍箍住。 唐易使劲挣脱,却半分动弹不得,“放手!你身着军装,闹市袭击市民,目无法纪,是不是想提前退伍!”疼痛中,唐易的思维反而更加灵活,这一串话出来,掷地有声。 男子的手居然立即就松开了。 唐易暗自得意,结果扭头一看,原来是贺志祥拿住了男子的手腕,“年轻人,火气这么大。”贺志祥面带微笑,男子却半分动弹不得。 脉门被扣,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警笛声响起,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车停,下来两名警察,一名年长的开口问道,“谁报的的警?”转而瞥了一眼男子军装上的肩章,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叫苦之色。 “我报的警。”唐易上前。 贺志祥一见警察来了,立即把手松开了。 “怎么回事?”年长警察又问道。唐易把大体经过说了一遍。 “是这样吗?”年长警察看了一眼黑衣女孩,又看了一眼男子。 “他们的车停得太靠后了,而且他们的车多老多旧,我的车是新车,价钱上也没法比啊!”女孩嗫嚅道。 此时,男子的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妹妹也十分无奈,这都是些什么话?一句有用的没有,还承认了自己肇事。 正文 第253章 青花痰盂 不等年长警察开口,男子便道,“之前的纠纷确实是这样。”说着一指唐易,“不过他刚才出言不逊,态度恶劣,吓坏了我小妹,这件事儿更为严重。” 年长警察显然经验很丰富,他上前走到男子旁边,“这位军官同志,借一步说话。” 男子点点头,随着年长警察走远了几步。“这事儿显然是你们理亏,而且那小伙子气宇轩昂,说起来有理有力,你又穿着军装,服务区来来往往的人,多不好。这就是个很简单的民事纠纷,听老哥一句,还是及早散了吧。”说罢,年长警察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男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麻烦您了。”说罢,便回身走向了黑衣女孩。 到了女孩身边,二话不说,就拉着女孩走向他的车。唐易和贺志祥一看,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们冲警察说了一声“辛苦”,便一起走向帕杰罗。 警察一见双方都是聪明人,就此直接散了,便也走向了警车。 “干什么!”被拉到车边,女孩叫道,“哥,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亏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你一个人开车,从燕京跑到瓷都,这是闹着玩的吗?还先斩后奏,出发了才给爸妈发短信!要不是妈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呢!我给你订了下午的机票,抓紧回去,车留在这里,回头我修好了想办法送回燕京!”男子一脸严肃。 “你不是在昌南嘛,有你在,怕啥?”女孩看到哥哥有些发怒,似乎也有点儿老实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礼物!” 说罢,女孩迅速跑回了粉色路虎,从车里拿出了一个方正的锦盒,又跑了回来。 “先上车吧,到了昌南再看!”男子接过锦盒,话语虽然仍旧很严肃,但是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你现在就看看嘛!”女孩撒娇。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抬起膝盖顶住锦盒,双手迅速打开了。里面是一件瓷器。 “咦?”男子将锦盒放进了车里,双手捧起这一件瓷器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件青花瓷器,高20多厘米,口部也得有20多厘米。显然,从整体而言,这撇口太大了,而且肚子很鼓。 要说这造型,还真是不常见,如果形象一点儿说,倒是像个痰盂。 青花痰盂?暂时先这么叫吧。 不过,这青花痰盂上,主体纹饰倒是龙凤纹。而且外壁的纹饰不只龙凤纹一层,共分为四层,龙凤纹只是腹部的主体图案,所谓龙凤呈祥,一龙一凤翱翔于祥云之间,这和底部的海涛波浪纹饰倒是相得益彰。另外,口部和颈部还有简单的的搭配性纹饰。 男子似乎没有见过这个器型,看了一阵,有些犯嘀咕,一边看一边问女孩道:“哪里买的?” “瓷都的古玩店啊!”女孩见哥哥似乎入了迷,得意地说道,“是真品吧?” “不好说。”男子翻看起了青花痰盂的底部,六字双行楷书款:大明嘉靖年制。 “你不是号称顶级古玩爱好者么?看了半天了还看不明白?”女孩笑了起来,“平时你不会都是吹牛吧?” 男子看着青花痰盂的底部,“底足露胎的地方倒是对,这落款儿也是开门的,但是这个器型我确实没见过······”男子一边说,一边又重新翻过来看了看口沿。 兄妹俩正对着一个青花痰盂在车边交流,帕杰罗此时却从旁边缓缓驶过。 原来,回到帕杰罗上之后,贺志祥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现在车上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这才开车离开。 在车上观察的时候,透过摇下玻璃的车窗,唐易凝神审视了一下男子手中的瓷器,很快就有了底,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么远你也能看出问题?”贺志祥见唐易的样子,好像是已经看明白了一般。而且,既然是摇头,那就是不看好。 “大差不差。”唐易看着兄妹俩,“这个当兵的,居然喜欢古玩?真是少见。” “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不简单哪!而且功夫不弱,我要不是偷袭,恐怕很难一下子控制住他的脉门。”贺志祥接口道。 “走吧,路过他们时开慢点儿,我免费提醒他们一下。”唐易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帕杰罗路过兄妹俩身边时,靠近他们的,是唐易的副驾驶一侧,车窗玻璃也没有摇上。 “别看了,这个嘉靖青花痰盂,是接底的假货。”唐易透过窗口,扔出了一句话。 男子猛然抬头,看到了车窗里唐易似笑非笑的表情。 “请等等好吗!”男子微微一怔,便迅速回过神儿来,他竭力控制着心里的震惊,冲着缓缓行驶的帕杰罗大叫一声。 他怎么能不震惊? 只是坐在车里看了看,就能认出是嘉靖青花,而且一口断定是接底的赝品。这,这也太神了吧? 帕杰罗又倒了回来,在男子身边停住,唐易从车窗探出头来,“还有什么事儿?” “你说这个,呃,瓷器,是接底的?”男子对“痰盂”这个说法显然不能接受,问的时候卡顿了一下。 “底款是六字双行楷书吧?嘉庆青花痰盂一般就这个款儿。你这痰盂的青花发色,底部和腹部有很细微的差别,你近看不容易看出来,我远看,一半对着太阳,一半背阴,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出来了。”唐易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女孩,发现她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其实这款瓷器的接底工艺相当高明,青花用料也完全一致。但,唐易总不能说实话吧? “没错,是六字双行楷书!能否耽误你几分钟,再具体说说!”男子变得有些激动。 唐易看了贺志祥一眼,贺志祥开口道:“我说过你什么来着?你看,没到昌南,老毛病又犯了。去吧,给你五分钟时间传道授业解惑。” 唐易哈哈笑着打开了车门,走到了兄妹两人跟前,伸手示意男子将青花痰盂递过来。 “这真的是一个······痰盂?”男子将瓷器递给唐易,对这个称呼仍旧耿耿于怀。 正文 第254章 方圆之间 而黑衣女孩更是咬牙切齿,她好容易给哥哥挑了一件礼物,是不是假货另说,但却被他说成了痰盂,这多恶心啊! 唐易看明白了,这男子应该处于古玩收藏的中级阶段。这一阶段的人,基础已经打好了,大类别和基本特征也能掌握,对大开门和一眼假的东西能识别。但是面对稍微偏门的东西,以及水平高的仿品,还是束手无策。 “现代的说法,不叫痰盂叫什么。”唐易接过这个瓷器,“这东西如果是真品,正确的称呼应该是:嘉靖青花龙凤纹渣斗。” “渣斗?”旁边的女孩忍不住叫了一声。 “和痰盂基本上是一个意思。渣子的渣,斗笠的斗。”唐易简单介绍道,“这东西起源于晋代,除了吐痰,往外吐的东西,都可以用渣斗盛放。富贵人家,餐桌旁摆放一个,肉骨头鱼刺啥的吐里面。”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说过渣斗这个说法,对,不是用来盛放茶渣的么?”男子听了唐易的介绍,突然说道。 “哥们儿你身体壮点儿,也喝不了这么多茶吧?这么大一个渣斗,放茶渣?你说的确实有,但是体积很小,那就属于茶具的类别了。”唐易将这个青花渣斗递还给了男子。 “嘉靖青花,卖给我的人说是明朝的,没想到是清朝的。”女孩这时好似想起什么来,吐了吐舌头。 唐易现在已经彻底被这女孩打败了。他苦笑着看了看女孩,“嘉靖本来就是明朝啊,嘉庆才是清朝,虽然他卖的是假货。” 男子对女孩说道:“别打岔。”转而又向唐易问道,“我看这青花发色没什么问题啊,你看······” “嘉靖青花,使用过三种青料,陂塘青、石子青、回青,官窑经常搀着用,这使得嘉靖青花的发色出现了很多种效果。这个渣斗的底部的纹饰,是嘉靖前期的黑蓝色青花发色,按说接上去的青花发色做得确实是一致了,但是却因为釉料问题,导致了发色的在阳光下略有差别。嘉靖青花的釉,一般都是青灰色,但是接上去的这一块,偏白了一点儿。” 唐易刚才上手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端倪,一口气说完后,摆手道,“不用谢我,叫我一声雷锋就行,我得赶紧走了,我回去还得写日记呢。” 听了唐易这句话,那女孩“扑哧”笑出声来。 “兄弟,相识也是缘分,我叫卫方,这是我妹妹卫圆,怎么称呼?你是不是去昌南,一起吧?”男子的态度,现在比天气还热情。 此时,贺志祥在车上按动了喇叭,意思是五分钟到了。 “我叫唐易,是去昌南,各开各车吧。”唐易转身向帕杰罗走去。 “留个电话啊。”卫方又追上去互留了电话。这喜好古玩又处于上升阶段的人,见了真正的高手,那种想结识的感觉,真不是能控制住的。 卫方开的军牌越野跟着帕杰罗上了高速。 “哥,这个人很厉害吗?”卫圆在车上问道。 “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你说你也是,一点儿都不懂就敢在古玩店买礼物,还买回来一个痰······渣斗。”卫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吗!”卫圆扮了个鬼脸,“我见你总不能空着手吧!” “放暑假不在家好好陪陪爸妈,刚买的新车,你就敢一个人开着到瓷都!你到底到瓷都想干什么?”卫方看了看时间,“我今天有任务,直接从现场赶过来了,军装都没换。” “我学服装设计的,到瓷都来找找设计灵感不行吗?参研参研瓷器艺术,正好沿路欣赏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卫圆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失落,“可恶,刚买的新车前脸就瘪了!” “这事儿人家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到了昌南记得道歉!”卫方的脸上出现了军人特有的严肃。 “好啊,你重瓷轻妹!看这人水平高,就巴结上了!” 卫方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作为瓷州军区特种部队刀锋营的少校副营长,不管面对多么狡猾的敌人和多么艰巨的任务,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对这个妹妹,却是毫无办法。 见卫方没有说话,卫圆的脸上又出现了乖巧的表情,“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和爸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卫方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是不会放弃我的理想的,我也没和爸闹,但是我不会到卫氏集团工作。” “你这都两年没回过家了,有一次我看见妈在悄悄抹眼泪。”卫圆低声说道。 “我会常给妈打电话的。你没事要多回家陪陪妈,开学你就大四了,周末回家住,别出去疯了。”卫方的口气似乎也带上了愁绪。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昌南入口驶下了高速公路。又在路边停了并排停了下来。车窗摇落。 “我们要直接去机场,下午的飞机。”唐易说道,“后会有期吧!” “中午我做东,一起吃个饭吧,下午再去也不迟啊!”卫方连忙道。 “卫兄客气了,以后有机会到山州,我来做东!卫圆美女,再见!”唐易笑了笑,挥手之际,车窗合上。 贺志祥在车上点了一支烟,“娉婷是个好女孩,你别朝三暮四的。” 唐易心想,我叫了卫圆一声美女而已,“贺叔,我是发现了,说话最难听的其实是你。我这就成朝三暮四了?” 贺志祥似乎也有些理亏,“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行。到了机场买了票,你请吃机场天价餐,我吃饱了,对你的提醒就会记忆更深。”唐易也点上了一支烟。 两人到了机场,将车停好,很快进入候机厅。贺志祥并没有提前订票,唐易上路时就在网上查了,下午确实有一趟昌南到山州的航班。到了售票处一问才知道,这趟航班是昌南到燕京的,在山州只是经停。 运气不错,此时恰好只剩两张头等舱的票。 买了票接着换了登机牌,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吃了饭,又在机场的足疗店里做了个足疗休息了一下,而后掐着点儿过了安检,来到了登机口,此时,已经在排队准备登机了。 “唐易!” 唐易闻声前望,在队伍中看到了卫圆。 正文 第255章 隋珠弹雀 “原来和她坐一趟飞机。卫方说了,她是回燕京。”唐易一边想着,一边礼貌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结果,上了飞机之后,两人居然又是邻座。虽然头等舱座位之间有一定距离,但毕竟就在旁边。 飞机在轰鸣声中加速,腾空而起。 此时,瓷都已经能嗅到硝烟的味道,而山州泛古堂的秋拍也将面临雍正粉彩摇铃尊的真伪之证。 但是唐易心里最感兴趣的,还是绣春刀里的秘密。 唐易正在暗自想着,耳边却想起了声音。“唐易,我哥说你不是一般的高手,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我看到那些古玩专家都是老头子!”卫圆扭头说道。 贺志祥坐在他们前面,咳嗽了一声。 唐易笑了笑,“术业有专攻。你哥也很年轻啊,居然是少校了,恐怕是特种部队的吧?” “这你也知道?我哥从小就想当兵,小时候就背着个水枪组建‘军营’,分组交火。”很显然,卫圆和卫方之间关系不是一般得好,“我哥可是军校里的高材生,装甲工程和指挥学双硕士!” 卫圆只是一个学生,开的却是改装版的路虎揽胜,不难看出,这兄妹俩显然是出身豪门。唐易心想,这个卫方倒是有点儿意思,能拿下双硕士,可见不是个庸才,但是又不愿接手豪门巨业,居然坚持当兵。 这个叫做“理想”的东西,力量真是大得吓人。 “人,如果没有了理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唐易轻声道。 “你说什么?”卫圆没听清。 “没什么。那你哥为什么会喜欢古玩呢?”唐易转而问道。 “其实比起工科,我哥更喜欢文史,要不是为了考军校,估计就学文科了,他接触古玩是从中学时学篆刻开始的,开始迷上了青田石、寿山石什么的,后来迷上了玉石,再后来迷上了古玩。”卫圆一副“知哥莫若妹”的态势,“他平时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工资全花到古玩上了。” “原来如此。”唐易点点头。 “你这个人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怎么在服务区那样?”卫圆看唐易颔首微笑,不由自主说道。 “呃。”唐易一时语塞,心想明明是你蛮横不讲理,怎么成了我不好说话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帮我哥鉴定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了。”卫圆摆摆手,接着在包里掏摸着,“既然你这么牛,再帮我看样东西呗!” 唐易还没看到东西,心里就敲起了破锣,心想这位大小姐看来不止买了一样东西,她这种人逛古玩市场,典型的人傻钱多的主儿,不宰她宰谁?不用看,定然又是一件假货。 卫圆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布制的锦囊,然后左右看看,小心将锦囊打开,取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唐易看了一眼,伸手拿了过来。 珠子呈现浅灰色,看起来像是石制,并没什么什么特点。 “你放到包里或者衣服里,捂起来看。”卫圆在一帮悄声提醒道。 唐易并没有照做,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便将珠子还给了卫圆,“这是一颗‘夜明珠’。” “哇,那我岂不是捡漏了!只花了八百块!”卫圆低声叫着,顺带来了一个握拳的给力手势。 “批发价四百。”唐易看着兴奋的卫圆,淡淡说道。 卫圆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我说,你到底懂不懂,一会儿说是夜明珠,一会儿又说批发价四百?要真是夜明珠,怎么会这么便宜?” 唐易叹了口气,想了想,尽量通俗易懂地解释道:“什么叫夜明珠,就是晚上能自动发光的珠子,地质学家发现,夜明珠就是质地特殊的萤石。萤石因为矿物结构,能发出荧光。根据光的亮度和稳定性,也有好有坏,很好的,估计几万块一颗。你这颗,几百块就可以买了。” 卫圆一下子没缓过劲儿来,张着嘴不说话。 唐易先来了个“夜明珠”,把卫圆的心情抛到了高空,接着又来了个萤石的矿物分析,抽了个“几百块”的巴掌。 “请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哥!”卫圆终于气咻咻地说道:“大哥哥,有什么话你不能一气儿说完啊?” 唐易却好似陷入了深思,“不过,这只是部分地质学家的结论。我从来都不认为,夜明珠就是萤石。” “那夜明珠到底是什么?”卫圆刚了解了萤石,不由好奇问道。 “你听说过隋珠么?”唐易问道。 “听过,不是有个成语叫隋珠和璧么?”卫圆轻轻一拍扶手。 “嗯。”唐易心想,这姑娘倒不完全是个绣花枕头,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成语知道的不少嘛!还有一个成语,叫做隋珠弹雀。也是说这个隋珠的。不过,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就算脑子进水,也得先有隋珠不是?” “隋珠弹雀······”卫圆虽蛮,却也不笨,一琢磨便明白了,“这意思不就是暴殄天物么?我知道了!隋珠才是真正的夜明珠!” 隋侯珠,和氏璧,华夏历史上的两大顶级传奇玉件。 和氏璧成为了皇帝玉玺,历经多位帝王之手,直到五代以后才没了明确传承。但是隋侯珠,从秦始皇之后便断了下文,有人猜测,是因为秦始皇太喜欢这颗珠子了,直接用来陪葬,在墓室里‘以代膏烛’,当灯泡用了。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惜没法验证了。”唐易道:“不过,还有人提出,隋侯珠是金刚石,也就是钻石。我倒是想问问,是不是也是八心八箭的切工?破盘价难道也是998?” 卫圆咯咯笑了起来。 此时,坐在唐易前面的贺志祥又咳嗽了两声。 唐易也跟着咳嗽了两声,“贺叔,你怎么看?” “华夏地大物博,历史文化深不可测,隋侯珠究竟是什么材质,永远也不会有定论了。不过,小姑娘,我劝你今后还是不要买古玩了。”贺志祥倒是应得挺认真,但是没回头。 “我就是随便玩玩。今后我要是买,一定拉上唐易。”卫圆并不因为贺叔的话里暗含她是不懂而气恼,“唐易,你什么时候到燕京,一定告诉我啊!” 正文 第256章 私生女儿 唐易心想,你真是会挑话说,这贺叔正担心我朝三暮四呢,你倒来了个热乎的,“行啊,不过你这撞车技术太厉害,我去了还是打车吧,不能坐你的车!” “靠!”卫圆蹦出一个字,便不再说话。 “开玩笑,我闭目养神一会儿。”唐易活动了下颈椎,闭上了眼睛。 飞机经停山州机场,唐易和贺志祥先行离去。 “你听说过燕京的卫氏集团么?”走出机场后,贺志祥突然问道。 “好像在报纸上见过房地产的广告,对了,卫氏豪庭,应该是这个。”唐易侧首,“你是说这两兄妹······” “能在燕京把房地产项目做这么大,卫氏的掌门人不简单啊。”贺志祥略显犹疑,但仍接着说道:“不过,卫氏有两大支柱产业,其一是房地产,其二是国际贸易,和倭国尤其来往紧密。” “噢。”唐易点点头,“难不成你认识卫氏掌门人?” “了解一些。卫氏总裁卫天鹰,年轻时候是个风水师,精通堪舆之术,后来神奇发家。我也听说,他有一子一女,可惜,儿子执意从军,女儿又如此不成器。”贺志祥说完后,自己也有些奇怪,按说不该对这么个年轻人说太多。 两人走出机场大楼,天色已经微微发暗,贺志祥见到来接机的车,对唐易说:“走吧,送你一程。” “明天我去拜访秦老。”下车时,唐易对贺志祥说了一句。 “好。”贺志祥应道。 回到家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都还冒着热气,“累了吧?快去洗洗手,擦把脸,饺子马上出锅!”易素梅扎着围裙笑道。 “你可回来了,你妈唠叨得我的耳朵快起茧子了。”唐中峰放下了手里的书。 儿行千里母担忧。 “爸,我给你带了件花盆,妈,我给你带了浮梁茶。”唐易打开行李箱,将锦盒和茶盒拿了出来。 “哎呀,怎么买了这么多茶叶?”易素梅拿起一盒,“浮梁茶,我还真没喝过。” “买了十盒,我拿两盒送人,八盒留给您。”唐易把茶叶都拿了出来。接着,唐易又打开装有花盆的锦盒,“爸,老佛爷的乐寿堂制!” “哎?你小子行啊!”唐中峰拿起花盆,“你不说我倒忘了,又相中了一株好花,真得去买花盆了!你让我用这个养花,我这感觉就像你妈买菜多花了一块钱一样,肉疼啊,哈哈哈哈!” 易素梅大吼一声,“唐中峰,你再说我把你这花盆砸了!” “你砸啊,这花盆,放阁宝多起码能卖二十万!” 易素梅瞪眼张嘴,很快便转身走向厨房,“我去看看饺子好了没有。” 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唐易洗了个澡,说自己累了,便回了房间。关好门,他便拿出了绣春刀。 根据神盒上的图案,这把大一些的绣春刀的刀柄底部,应该有问题。神盒上的图案很简单,唐易早就烙在了脑子里。所以,当时他也敢把神盒“物归原主”,还给老黄。 不过,这把刀底部似乎很平整,根本看不出哪里能打开一个小孔。 唐易放下刀,转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找来了一根钢钉。 他拿着钢钉,用尖端轻轻敲击了一下刀柄的底部的中心。 “空!空!” 果然是空的,唐易心跳骤然加速。看来,确实有小孔,只不过可能处理得很好,封口精密,所以从外观上看不出来。 唐易这下黔驴技穷了。 如果说为了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把这把刀破坏掉,还倒是容易,比如找个电钻钻开就是了。问题是,唐易不想破坏这把刀。 唐易又着重研究了一下这把刀,也看不出有什么能打开的地方。最后,唐易用手指几乎把整个刀身都摁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并没有惊喜。 接下来一段时间,唐易在极力压制自己找人钻开刀柄的冲动,把刀放回了盒里。 一晚上睡睡醒醒。这滋味实在难受。 吃过早饭,唐易告诉老爸唐中峰,要去拜访下秦老。 “去吧,我再去看一天店,夏季生意不错。”唐中峰点点头。 其实本来唐易回来就想见林娉婷的,结果林娉婷去山海省的另一个城市海州出差了,要今天下午才回来,所以他想抓紧时间上午见了秦老。 临出门时,唐易带了两盒浮梁茶。 走出家门,唐易先给贺志祥打了个电话。 “来吧,秦老在家里。”贺志祥直接说道。 进了秦老家的别墅,来到客厅,结果发现沈松岩也在! “来得正好,看看沈先生的杰作。”秦老指着桌子上的一个木盒,笑着说道。打开木盒,不消说,里面是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 唐易先去看了看喜鹊的眼神,嘿嘿笑道,“果然有点儿不同。” “哈哈哈哈。”秦老和沈松岩一起大笑。 “我见了陆先生了。”放好摇铃尊,唐易说道。 “嗯,曾处长给我说了。我也和他通了电话。”沈松岩点头道,“没想到我师兄做了三件高仿,都和你产生了关系。” 唐易摇摇头,“是四件,还有一件庄子梦蝶元青花人物大罐。” “这些我们也都知道了。听说你在瓷都,露了露眼力,现在瓷都古玩圈都知道了有个山州来的姓唐的小子,一眼定真假。连猎古门的门主都想拉拢你。”秦老笑道。 “呃。”唐易的脸稍微红了红,“这猎古门的女门主背景很复杂,这陆先生为了她,才答应给黄立三这几件高仿。我猜测,他俩年轻时有过······旧情。“ 不料,此时沈松岩却摆手道,“陆师兄对陶碧云,多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陶碧云喜欢陆师兄,只是单方面的。” “啊?”唐易惊讶地看着沈松岩,“您,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陆师兄为了救陶碧云,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稀奇,何况只是区区几件高仿。”沈松岩略略沉吟,“你也不算外人了,告诉你也无妨,陶碧云,其实是我师父的私生女儿。” “什么?!”唐易的表情如同生吞了一个鸡蛋。 正文 第257章 一定要砸 “一开始,我师父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女儿,陶碧云一直跟着母亲姓陶。她母亲后来查出绝症,才又找到我师父。那时候,陶碧云还不到十岁。”沈松岩介绍道。 好乱!唐易暗道。 沈松岩接着说道:“但是陶碧云却十分恼恨师父,恨他抛弃了母女俩。虽然接受师父的照顾,给钱她也要,但就是不叫一声爸爸。”沈松岩叹了一口气,“其实是那姓陶的女人另有新欢才抛弃了师父。那时候陆师兄也只有十五六岁,结果他和陶碧云相处得不错。” “原来是这样。那令师尊去燕京,怎么不带着陶碧云?”唐易问道。 “当时她太小,而且坚决不同意去燕京,说要守着母亲的坟。师傅没办法,把他托付给了一对老夫妇。”沈松岩道。 唐易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沈先生,令师尊已经去世将近三十年,陆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在他去世后的前十年,他干什么去了?我只知道其中有两三年,他在瓷都的一家陶瓷厂当技工。” 唐易一边问,一边想,难不成就在瓷都的这两三年,陶碧云已经长大了,喜欢上了陆知行?陆知行不喜欢她,又不愿师父唯一的骨肉难受,这才又躲了出去?再回去时,也是躲在山沟里? “最初的两三年,他确实是在瓷都。后来只知道他好像到国外待了一段时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他不肯说。”沈松岩发出了轻轻的叹息,“这些陈年旧事,想想竟然如在昨日。” “那您怎么知道陶碧云喜欢陆知行?”唐易正处在热恋阶段,对这一点极为好奇。 “你好奇心真不少。”沈松岩笑了笑,“师父去世后,他先是全国游荡了一阵,他手里的好东西不少,但是那个年代,出高价买古玩的不多,他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回到瓷都在一家陶瓷厂工作了两三年。这时候,收养陶碧云的老夫妇已经去世了,陶碧云也已自食其力。他俩在瓷都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走得很近。” 唐易心想,虽然你是师弟,但是陆知行也不会给你说这个吧? 沈松岩仿佛看出了唐易的心事,“就是师兄给我说的,他不说我怎么知道?师父去世后我就没见过他。他给我说这个,是为了解释下为什么要送出这几件高仿,又怕我误会他和陶碧云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至于后来离开瓷都干什么,他就不说了,毕竟和我也没关系。” “呼······”唐易长吐一口气,这样一说,此前的事儿就基本能顺起来了。但忽然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儿,立刻摘下了手上的八棱骨戒,“沈先生,您见过这东西吗?” 陆知行曾经对他说过,“沈松岩也不知道龟甲和骨戒的事儿。” “这个我确实没见过。不过好像是鹿骨,哎?好像还是仙鹿的鹿骨。”沈松岩看了看之后说道,“这也和陆知行有关系?” 沈松岩所说的仙鹿,其实就是指梅花鹿。 “我见他时,他好像很感兴趣。”唐易见沈松岩确实不知,也没有多说。 他俩说话时,秦老一直在静静听着,并没有任何声音。 唐易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好意思,秦老,我的好奇心好像太重了。” “年轻人,如果连好奇心都没有,又怎么能进步呢!”秦老爽朗地笑了,“不过要是像徐宽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强的好奇心,非要砸开看看有没有暗记,那就是没活明白!” 沈松岩也跟着笑笑,“秦老,要不是为了你,我实在不舍得砸了这摇铃尊。” 沈松岩帮秦老做这只没有暗记的摇铃尊,从本质上来说,是为了同门师兄陆知行做的高仿善后,但若不是牵扯到了秦老这个老相识,他是不会如此费力的。 秦老双手合十做了个谢的动作,“到时候徐宽要是不敢砸,你拿回去岂不是要在底足刻上‘沈窑’?” “到时候如果他不敢砸,就此赔礼退场,你也一定要砸!”沈松岩颇有深意地看了秦老一眼。 秦老岂能不明白沈松岩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既然是为了我,你做的这只尊,就是为了砸的!” 这只摇铃尊,徐宽已经开闹了。即便到时候,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承认是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也抵消不了众人的对泛古堂的质疑了。不砸,反而会让人嘀咕徐宽是被秦老中途收买了。 相反,如果徐宽当场退缩,泛古堂却拿出舍巨财而不舍名声的气概,仍旧坚持当场砸了,表明是一件“真品”,这才能让大家知道,此事的的确确是徐宽在闹事! 这样,泛古堂的名气不降反升。而徐宽,在古玩圈恐怕就臭了,估计还可能多一堆二逼的诨号。 失一隅而败全局。 不是河野平太无能,也不是秦老太狡猾。而是河野平实在不会想到,还有人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高仿,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来,同时,还会如此全力以赴地帮助秦老。 只能说河野平的点儿太背了! “我在瓷都了解的,估计贺叔都了解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您,现在看了,还是那么硬朗,我也该走了!”唐易身体前探,提出了告辞。 “娉婷下午才回山州,你中午在这里吃完了饭再走吧?”秦老点了点唐易说道。 “唐易和娉婷······”沈松岩听后,看了看秦老。 “我是猜的啊,我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去跟踪他俩吧!”秦老说罢,哈哈笑了起来。沈松岩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了,中午说好了回家吃!”唐易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起身告辞。 秦老一看,也不再勉强。 走出门时,贺志祥提出开车送送他,“贺叔,你刚从瓷都回来,多休息下吧。这别墅区风景不错,我溜达出去,到大路上打车就行。”唐易婉拒了。贺志祥不由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快要到大路上时,唐易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冯青山。 正文 第258章 刀劈铁钉 “小唐啊,忙什么呢?好久没见你了,原来你去瓷都了!”冯青山开口说道。 “是啊,老爷子,您消息够灵通的啊!”唐易笑道。自从上次和冯青山因为鸟食罐儿的事儿冰释前嫌,唐易倒觉得冯青山虽然固执,但却是个耿直的老头儿。 尤其是现在,子辰双刀中的小刀在他的手里,破解这秘密,还得靠他呢。 “我刚从阁宝多出来,行啊你,居然淘了一件乐寿堂制的花盆。”冯青山接口道。原来老爷子到店里溜达去了。 “运气好,运气好。”唐易连忙道。 “你运气这么好,照顾下运气不好的人,花盆让给我如何?”冯青山居然也不忸怩,直接在电话里就开了口。 唐易一愣,心想哪有这么搞得?说这老爷子耿直,这也太直了! “老爷子,这花盆我已经送给我爸了,你找我也没用啊!”唐易道。 没想到,冯青山哈哈一笑,“你要是没事儿,就来古玩街吧,我请你们爷俩吃饭,你爸说了,你答应就能出手。再说了,本来就是开古玩店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唐易这才明白,原来这老爷子都已经问过老爸了,脑子里转了一圈,点头应了一声“好”。 唐氏父子和冯青山在古玩街附近的一家餐馆见面。 因为是唐易送的礼物,所以唐中峰本来不打算出手,但是正如冯青山所说,毕竟是开古玩店的,过手东西那真是太平常不过。而且唐中峰认为,这花盆摆着欣赏吧,不伦不类,真养花吧,又舍不得,确实也不好处理,总不能天天拿在手上欣赏吧。 “爸,你要是觉得可以出手,那就出手吧,赚的钱,不一样是我孝敬您的?”唐易给唐中峰和冯青山都倒上了茶水。 见唐易如此想,唐中峰也便释然,“老冯是老熟人了,既然他喜欢,就让给他吧。” 冯青山喜笑颜开,“这东西我是真喜欢,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不过价钱一定要按市价走,回头去转账,我说多少就是多少,你们也别跟我客气!” “要是老爷子您给少了,我们也不客气······”唐易嘻嘻笑道。 “唐易!”唐中峰见唐易玩笑有些过分,出言阻止道。 “哎,老唐,我就喜欢唐易这个劲儿!”冯青山摆摆手。 酒菜陆续上来,三人边吃边聊。 唐易借着敬酒的机会,问道:“老爷子,你是花鸟虫鱼天然趣啊,养鸟养花养鱼件件不落!这花盆不会真用来养花吧?” 冯青山本身眼力不不错,朗润轩收入可观,加上儿子财力雄厚,极为孝顺,所以用个几十万的花盆养花也不为过。 “有合适的花儿,可以考虑。”冯青山喝了酒,放下杯子,“最好是极品兰草,慈禧太后的小名儿不是叫兰儿么?” “哈哈。您的爱好太多了,那把绣春刀还经常把玩么?”唐易终于抛出了正题。 “唉!别提了!”没想到,一说此事,冯青山竟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唐中峰不知道绣春刀的事儿,见冯青山没继续说,唐易便简单介绍了一遍。 “老冯,到底怎么了?”听完介绍之后,唐中峰连忙问道。 “毁了!”冯青山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这才开始讲起了原委。 自从儿子从粤省给冯青山带回了这把刀,冯青山就当成宝贝,常常拿出把玩欣赏。不过,这也正是因为冯青山常常拿出把玩欣赏,这把刀被他的小孙子盯上了。 冯青山的小孙子上小学四年级,虎头虎脑,活泼好动。整个家里,冯青山说一不二,就连他那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儿子在他面前,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偏偏这小孙子不怕他爷爷。 为啥? 冯青山把他宠坏了呗。这小孙子在六岁时,就曾打碎了冯青山的一件青瓷笔架山,那是冯青山案头的心爱之物,当时气得冯青山的儿子对着小家伙的屁股就开始猛抽。 结果冯青山一把护住了,居然又拿出一个家里吃饭的盘子,“乖孙子啊,以后看到造型特别的东西不要摔,要摔就摔吃饭的碗啊盘子啊什么的!” “爸,什么东西也不能摔!”冯青山的儿子伸手就要把孩子拉过来。 “行了!孩子懂什么,你小时候把你爷爷心爱的收音机都拆了,你爷爷还夸你善于动手呢!”冯青山却如此说道。 这一次,小孙子居然把冯青山的绣春刀偷了出去,到同学们中间显摆。结果几个小学生,都唱起“绝世宝刀、削铁如泥”的调子,拿出了几枚铁钉,让小孙子砍来试试。 这小孙子毫不含糊,挥刀就砍,别说,真的就把铁钉砍断了!几个孩子惊呼连连,对小孙子那是崇拜有加,小孙子也得意洋洋。 这时候,有个同学提出了一个更高的招儿,将一枚铁钉竖着放,看能不能竖着劈成两半。 这帮熊孩子是真能作啊!将平放的铁钉砍断,只要刀快就行,要想将竖着的铁钉一劈两半,光凭倒快那能行啊?这手艺,得像傅红雪那样每天在黑暗中对着明灭的香头挥刀五万次才能炼成。 结果,小孙子真把自己当傅红雪了,当即拿了一枚铁钉,放到了一块厚木板上,开劈! 不过,这小孙子还算没笨到家,没有用刀尖部位去劈,那样准头必然不够,而是用靠近护手的刀刃去劈。 这刀虽然是小号的,却也不轻快,小孙子猛力劈下之时,更是准头全无。 不过,他虽然没用刀刃劈中铁钉,却完成了难度更大的动作。 不偏不倚,铁钉的钉尖钉到了护手朝下的一侧! 钉子居然扎进去半截! 刀没劈了钉子,倒让钉子把刀扎了! “切!”几个同学一哄而散。 小孙子自己拔了半天铁钉没拔出来。这时候才慌了神,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眼含泪花找爷爷坦白了,并反复央求不要告诉他爸爸。 听到钉子扎进了护手一侧,唐易的心里就猛然一动,“钉子拔出来了吗?出现了什么情况?” 正文 第259章 图谋造反 “我当时一看孙子带回来的那把刀,心里那个疼啊,气得我真想揍他,但是看着他泪花花的小脸,还得去哄他。”冯青山叹了口气,“本来我想找专业的人士拔出铁钉,再想办法修补,可是小家伙非要让我拔出来给他看看。” 冯青山摇了摇头,“我就用钳子给他拔出来了。” 唐易压住即将狂跳的心脏,连忙问道:“里面有东西没有?” “咦,你怎么知道有东西?”冯青山突然问道。 “呃······您不是说中空的吗?”唐易挠了挠头。 “我说了吗?”冯青山扭头看了看唐中峰,心想我只说把铁钉拔出来,哪里说是中空的了啊! 唐中峰见唐易神情有异,心想虽然你没说,但是要不是中空的,钉子怎么会扎进去?便圆谎道:“老冯你确实说了!” “噢!”冯青山便不再纠缠这个细节,“确实有东西,是一小卷羊皮!” “地图?”唐易又是一个没忍住。 唐中峰皱了皱眉,“你小说看多了吧?” “确实不是地图,上面只有用朱砂写的四个字。”冯青山道:“图谋造反。” 唐易这次没有出声。 这四个字也太奇怪了!难道这一对子辰双刀是造反用的?但是造反只可能用暗号,怎么会明睁大眼地藏一卷写有造反的羊皮?再说了,崇祯亲自督造的罪己铜香炉,提到镔刀铜炉,他本来就是皇帝,造什么反? “这的确有点儿离谱。”唐易又问道:”就只有这四个字?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嗯,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要不是块羊皮,而是张纸,我都有心用水泡泡了!”冯青山道。 “老冯,你的好奇心还挺强啊!”唐中峰笑道。 冯青山摇了摇头,“这把刀出自明代宫廷,放谁手里,弄出一卷羊皮来,也会有好奇心的,结果只有这四个莫名其妙的字!” 唐易稍作分析,就知道冯青山肯定没有说谎,如果真有什么地图或者珍宝之类的的东西,他就不会说了。 说出来,就基本是真的。而且,冯青山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子辰双刀中的另一把。 唐易确实是爱琢磨,这时候又开始瞎想了:另一把绣春刀里,不会也是一块羊皮上写四个字吧?这四个字是“图谋造反”,那四个字是“大逆不道”······ 见唐易出了神,冯青山笑道:“小唐啊,你要是真感兴趣,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看看,那块羊皮就在我店里。” 唐易点点头,“那就看看吧,顺便把花盆给您送过去!” “你小子!”冯青山指了指唐易,呵呵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三人走回了古玩街,转账之后,唐易和冯青山来到了朗润轩。 冯青山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小卷羊皮,羊皮不大,铺展开来也就是比烟盒略大,而且处理得非常薄,可以轻易看出里面没有夹层。 可能是因为一直封在刀的护手中,上面的朱砂依然鲜红夺目,确实从右至左写了四个繁体行楷:图谋造反。 将这块小小的羊皮拿在手上,唐易顿时被吸引住了,这四个字虽然是用朱砂写在羊皮上,不是用墨汁写在宣纸上,但依然能看出笔力不俗,刚挺瘦硬,而气韵庄严奇伟,绝非一般人的手笔。 崇祯御笔!唐易脑中的直觉倏然而起! 华夏古代史上,有三个皇帝可得一个组合雅号。这个雅号叫出来是辱没祖宗的,但是却可以极大地肯定他们的艺术成就。 亡国书法三大家。 南唐后主李煜,北宋徽宗赵佶,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他们三个,都可算是亡国之君,李煜投降了,赵佶被俘虏了,崇祯皇帝场面点儿,上吊了。 不过,他们当皇帝是失败中的失败,但在书法方面,却都是造诣颇深。 李煜的词的名头大过书法,但是书法仍能进入一流书家行列。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红得发紫,自创一体,名垂青史。 而崇祯皇帝的书法,传世极少,虽然偶有赏赐布衣庶民的墨宝,但主要还是在宫廷王府中才能见到。更值得一提的是,崇祯即位时,大明气数已尽,他忙得像陀螺一样,基本没空操练书法。 也就是说,他的书法成就,基本靠没当皇帝之前业余练的。他靠的是天分。 艺术这东西,靠苦功练出来的,和靠天分展现的,往往不是一个味道。崇祯初学董思白,草书也有怀素的风采。以至于清代的顺治皇帝见到崇祯的书法作品时,竟然自惭形秽地说道:“朕字何足尚······” 看唐易拿着一块羊皮出了神,冯青山在一旁道:“这四个字有什么玄机么?” “玄机到没有。”唐易定了定神,“不过,我看这四个字,倒像是崇祯皇帝的御笔。” 冯青山一惊,立即从店里找出了一本《历代皇帝书法集萃》,翻出崇祯的书法,细细和羊皮上的字进行了比对。 “你不说,我还真没仔细看,龙盘虎踞,还真是别有神采!你说崇祯一个亡国之君,怎么书法这么有气势?”冯青山喃喃说道。 唐易笑了笑,“艺术水平和政治才能本来就没什么关联。崇祯皇帝的确算是一个书法家。” 冯青山自然不知道罪己铜香炉和这两把刀还有关系,更不知道“双刀神合”的说法,猜测道:“你说,这会不会是崇祯发现了谁有造反的嫌疑,用这把刀向亲信传递信号?这件事儿是不是和杀袁崇焕有关系?” 若是唐易没见过铜炉、神盒,不知道这是子辰双刀中的一把,对这种猜测可能也会赞同。但是,既然见过了,而且知道了详细内容,显然就能推断出崇祯皇帝绝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还是佩服了一下冯青山的历史功底和想象力,“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您很有见解啊!” 冯青山又道:“还真是塞翁失马,这块羊皮还挺有价值!” 唐易却暗暗思忖,既然铁钉都能扎进去,说明外面只是极薄的一层铁皮,我要不要回去打开那把绣春刀的刀柄底部呢? 正文 第260章 雄心壮志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打开自己手中的那把绣春刀,才能彻底明白这“图谋造反”四个字,究竟指代了什么。 只是说得轻巧,真要毁坏这么一把明代宝刀,还真是下不了手。虽然冯青山自己说是“塞翁失马”,但如果让他主动去破坏绣春刀,即便知道里面可能有秘密,恐怕也不会轻易为之。 见唐易屡屡出神,冯青山会错了意,“小唐啊,你割爱让给我这件乐寿堂制的花盆,这块羊皮虽然算是个不简单的东西,但是我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手,完全可以让给你,但是你也知道,这把宝刀,是我儿子的一片孝心,虽然是里面的东西,我送出去也不太好。” “哎呀,老爷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对这几个字感到奇怪,并不是对这块羊皮感兴趣。”唐易连忙说道,“那什么,您先忙着,我有点儿事儿得先走了。” 唐易说完,立即起身向店门走去。 “哎,小唐,再坐会儿······”冯青山起身跟了上去。 “您是长辈,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有问题我再来找您请教!”唐易说完,已经走出了店门。确实,这块羊皮他已经看了,无外乎四个字,留不留的都没什么区别。 “有眼力,人品又过硬。”冯青山站在门口,带着欣赏的目光自言自语道,“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刚走了十几步,唐易就收到了林娉婷的短信:带着你的人,带着你的礼物,晚上请我吃饭! 唐易回复:那你想好地点,发给我。 唐易走回了阁宝多,唐中峰正在清点一批刚到的崖柏手串。崖柏算是市场上刚兴起的一个热门品种,唐中峰进了几十条上品手串,有大直径的,也有小直径的108颗珠子的多圈手串。 “这东西不就是一种柏木么?还这么多瘤疤,不管是密度还是外观,都算不上一流的木材,怎么这两年这么热?”唐易一边上前帮唐中峰收拾,一边问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柏木,既然叫崖柏,那就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量相对少。你看咱进的这批货,都是淡咖啡色的‘陈化料’,气味稳重,这里面有几串好的,卖中四的价儿没问题。”唐中峰解释道。 所谓“中四”,就是三千到七千的价格。行里特别喜欢这么叫,行外人乍一听可能不明白。其实很简单,从1000到9999的价格,都是四位数,那就是“四”。“小四”就是一千到三千,“中四”就是三千到七千,“大四”就是七千到一万。 以此类推,“小五”就是一万到三万,“中五”就是三万到七万,“大五”就是七万到十万。 其实唐中峰说的,唐易都知道。印度小叶紫檀和海南黄花梨都被炒翻了,价格太高。现在,就连大红酸枝的价格都像过山车一样猛蹿。这就使得一批红木投资资金需要找个新的出口,崖柏因为人工培育难度大,量不算多,所以才成了替代品,价格开始蹿升。 但是,唐易还是看不上崖柏,“这颜色带手腕上,要我说,还不如枣木耐看,别看枣木便宜得很。” “哎,你别说,艺术观感确实是不如很多木料,但是买这个的,还主要是女性顾客,据说这崖柏能排毒养颜,还能淡化炎症。”唐中峰笑了笑,“你小子现在胃口大了,眼里只有那些古玩珍品,但是那些东西可遇不可求。这些文玩工艺品走起量来,利润也不低。” “排毒养颜?”唐易一听这个,顺手挑了一串108颗珠子的手串,“行,那我拿一串,送给您未来儿媳妇。” “你和小林的事儿不要操之过急。另外,对方家长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他的父母反对,咱们唐家也没必要死缠烂打。”唐中峰对他俩的事儿是不反对的,但是却也有几分骨气,林氏珠宝家大业大,他也不想落下唐家贪财的话柄。 “林氏珠宝······”唐易此时,早已不是那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儿,“我们唐家以后做的,未必会比林氏小。” 唐中峰收拾好了手串,开始往柜台里摆放,“我说你能不能收敛点儿?是,你的眼力现在的确已经进入一流行列,但是这是个大社会,大市场,光有眼力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也相信,你年轻,有的是机会,有一天可能会比林氏做得还大,但是谦虚谨慎,步步为营,总是没有错的!” “嗯。爸你说的对,不过我是战略上豪气干云,战术上还是稳扎稳打的。”唐易嘿嘿笑道。 “行了,我就不当你这次是耍贫嘴了。赶紧帮我收拾下,完事儿了关门,我回家,你去找小林。”唐中峰心情不错,说的虽然都是语重心长的话,但是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唐易却一边动手,一边陷入了深思。目前唐家只有阁宝多这么一个小店,这肯定是远远不行的。就连呼风,都开起了艺术品经纪公司。 乱世黄金,盛世古玩。如今古玩一行大有可为,是该考虑做大做强了。唐易暗暗下定了决心,等搞清楚“镔刀铜炉”的秘密,就开始着手,要做,就做一个大规模的古玩事业! 真正想要做大,盈利反而不是重点,重点是——影响力。比如蜚声华夏的泛古堂,甚至是扬名世界的东京史料馆。 当然,他想的是东京史料馆在古玩方面的名声和规模,而不是深不见底的实质。他也肯定不会使用东京史料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要靠自己的实力开疆拓土,在盈利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弘扬华夏的丰厚文化特质。 知子莫若父,看着不说话的唐易胸膛起伏不定,唐中峰淡然道:“雄心壮志每个人都可能会有,但是真正实现的,却寥寥无几。” 唐易此时,却不知哪里来的感慨,忽然幽幽说道:“有的人天降大任,避都避不开。有的人机锋尽展,却最终一败涂地。” 唐中峰的眼睛突然泛起一层亮光,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这话,你爷爷也曾说过······” 正文 第261章 死不见尸 “我爷爷?”唐易看着唐中峰,心里疏忽之间也颤动一下。 唐易的爷爷唐展云,死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唐中峰也还不到十岁。后来是奶奶将父亲一手拉扯大,唐易的奶奶,是唐易高中时去世的。 唐展云的死因,唐易的奶奶也从未提及。唐中峰是独子,但是当时年纪小,对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对于唐展云的印象也不算很深。 幼年的唐中峰,最难忘的场景,就是有一天傍晚,唐展云带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出家门,临走前,唐展云对唐中峰说了一句话:“天降大任,避都避不开,机锋尽展,却最终一败涂地。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你就是人生的赢家!” 这句话对不到十岁的唐中峰来说,太过深奥。他之所以记住了,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当然,唐易今天说的,和唐展云当时说的,并不是一个字都不差,但是也算是基本一样了。 一个月后,就传来了唐展云的死讯,而且是死不见尸。 唐展云的墓地里骨灰盒里放着的,是他生前穿过的,一套烧成灰的衣服。 别看是亲爹老子,唐中峰对唐展云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早年留学英伦,毕业于剑桥大学考古系,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回国,在山州一个只有代号的单位任职,经常一出差就是一年半载,但是放假也是按月计算。 通知唐展云死讯的,也是他的单位,但只说是因公殉职,并给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但直到今天,唐中峰也不知道父亲工作的单位叫什么,甚至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单位。 在山州工作期间,唐展云结识了唐易的奶奶并且娶了她。唐易的奶奶当时是个中学教员,家境普通,但是长得极为漂亮。 有些事儿,唐中峰也和唐易说过,但是因为知道得太少了,就那么三两句话,时间长了,也便不再提起。 但是,唐易说的这句话,唐中峰从来都没提起过。事实上,如果不是唐易突然说了出来,他都怀疑自己已经忘却了。 唐易说出来之后,唐中峰却又触电般地想起,仿佛又感觉到,这句话一直深深烙在脑子里。 “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你就是人生的赢家!”唐中峰道,“这是你爷爷说的后半句。” 唐易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好了,抓紧时间走吧。”唐中峰迅速调整了一下,又对唐易说道。唐展云太过神秘,神秘到连自己的家人都知之甚少。而且这是个引人伤感的事儿,唐中峰算是及时打住了。 唐易这才想起,刚才交流的时候,手机短信好像响了一下,连忙淘出来一看,林娉婷果然已经发来了短信:六点半,粤味居。 “爸,现在才四点半多一点儿,我先和您一起回家,顺便带上从瓷都买的礼物。”唐易道。 “好。”爷俩走出阁宝多,拉门落锁,一起回家去了。 提是不提了,但是因为这相同的一句话,却唐易突然开始对爷爷的事儿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这兴趣,甚至比探究绣春刀的秘密还要大。 唐易回到家中,老妈买菜去了,唐中峰先要去洗澡,唐易独自翻出了家里的老相册。 相册里,有唯一一张爷爷的照片。这是和奶奶的一张半身合影,依稀应该是那个年代结婚前照的。 虽然是一张黑白照片,但是仍旧能看出,身着白衬衣的爷爷俊朗坚毅,而奶奶也是秀美脱俗。 唐易看着照片,出了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爷爷临走之前告诉父亲这样一句话,那很可能料到此行不是一般的事儿,所谓“避都避不开”,透出强烈的使命感。 “我就知道你会找出老照片来看。”唐中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唐易身后。 “老爸,爷爷到底是干什么的?”唐易突然问道。 “这个我怎么知道?他是学考古的,可能和考古有关系吧,那个年代和现在不一样,考古的都有几分神秘。我只知道你爷爷工作的部门虽然设在山州,但是却是国家直属,代号应该是0503,但是什么单位,就不知道了。”唐中峰轻轻说道,“后来我还打听过,谁都不知道有这个部门,可能早就撤销了吧。” 唐易陷入了深思,“这个部门如此神秘,出现意外,见不到尸体也能理解,毕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很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他临走之前对你这么说,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最后又没有见到尸体。爸,你说我爷爷会不会······没死?” “别瞎说了。这都四十多年了。”唐中峰的眉头聚起一丝忧虑,“你还年轻,好好做你想做的事儿,别胡乱寻思。” “那爷爷还留下什么遗物没有?”唐易又问道。 唐中峰极力回忆了一下,“我听你奶奶说,那天你爷爷走的时候,带走了很多常用的东西,家里也就留下了这张照片,再就是不合季节的衣服,现在也都找不到了。” 唐易皱起了眉头。 “对了!唐中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爷爷有一次出差,给我带回来一个铜质小罗盘,我一直没玩丢,好像放在你奶奶留下的首饰盒里了。” 唐易和唐中峰一起找到了奶奶的遗物,在首饰盒里,果然看到了这个小罗盘。 罗盘依旧黄亮,约有一个巴掌大小,中间是指南针。沿着中心有五道圈子。最里一圈有五格:金木水火土;外面一圈则是八卦:乾坤震巽坎艮离兑;第三圈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第四圈是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第五圈则是二十八个象形符号。 唐易看了一会儿,“二十八星宿!这个罗盘和普通的罗盘不大一样啊!” “是有些奇怪,不过看铜质包浆和做工,也就是清末民初的东西。那个年代,这样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你爷爷当时还嘱咐我,要玩在家里偷偷玩,不要带出家门。”唐中峰回忆道。 正文 第262章 掌门信物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个罗盘?”唐易看了一眼唐中峰。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你妈把房产证、户口簿藏在哪里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唐中峰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唐易的脑袋,“这个罗盘,你奶奶收起来的时候我有点儿印象,后来整理你奶奶的遗物你又不在场,要不是你今天问,估计我都忘了。” “代代相传,老爸,这东西现在算我的了。”唐易微微一笑。 “行啊,你先暂时保管,以后留给我孙子玩儿。”唐中峰收起唐易奶奶的遗物,“不早了,赶紧去为了我孙子早日出世奋斗去吧!” 唐易莞尔,“我说,爸,其实你也挺幽默的啊!” 唐中峰白了唐易一眼,“我今天心情好,上午连赢了老冯两盘!” “冯青山老爷子的棋,在古玩街都出名,他让你一个马你能赢,我勉强能信。恐怕他是为了买乐寿堂制的花盆,故意让你的吧!”唐易嘿嘿笑了起来,而后拿着罗盘跑出了房间。 “臭小子!”身后传来唐中峰的骂声。 唐易带着给林娉婷的礼物走出了家门。 粤味居是一家粤菜馆,口味比较纯正,尤其是这里的陈皮鸭,做得相当地道,也是唐易最喜欢吃的菜之一。 唐易赶到的时候,林娉婷还没来,便找了僻静的位置先坐下了。 “带了什么好东西,还选这么个位置,怕人家看到啊!”林娉婷出现在唐易对面,笑意盈盈。 唐易的心情顿时舒朗了很多,笑着把装有内衣的袋子递给了林娉婷。林娉婷坐下后,把袋子里的盒子往外一抽,一下子就看到了,脸立即就红了,连忙把内衣盒子塞进了袋子,“你学坏了你!” “哪有啊,实在是不知道买啥。我是逛商场被人强行拉进去的,号称是瓷都的经典品牌,主打舒适度。”唐易一边解释,一边掩饰似的把菜单递给了林娉婷。 “哼!”林娉婷拿过菜单遮住了半边脸,开始看了起了,看了几秒钟,突然从菜单后面闪出半张脸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呃······”唐易一时语塞,心想总不能说是对比云碧桃和买内衣的小姑娘的身材来的吧? “我就是估算着来的。” “估算······”林娉婷眨了眨眼,“从实招来,给多少个女孩子买过内衣?” “你是第一个啊!”唐易装出一副可怜相,“就是大体估算的,咱俩那次看电影,我不是抓了······” 唐易还没说完,林娉婷的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俏脸已经变得通红。 “咳咳。我就点一个陈皮鸭,剩下的你来。”唐易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有串美容养颜的手串送给你,唐易又把那串崖柏手串拿了出来。” “少来了!”林娉婷白了唐易一句,脸上却掩饰不住喜悦。小别重逢,送什么东西无所谓,关键是唐易有心了。 突然之间,林娉婷盯着唐易的左手,闪过一丝不快,“你这个戒指不能换个手指?” 她说的是唐易的八棱骨戒。之前她知道唐易好古玩,这个东西或许是戴着玩儿的,而且确实有一种花戒,都是随便戴,主要是起一种装饰效果。 但是,正在甜蜜的当口儿,突然看到小指上的戒指,心里猛然产生了不适感。 戴戒指的讲究大家都知道,食指表示未婚或者想结婚,中指表示恋爱中或订婚,无名指表示结婚。而小指,则是表示要独身。 唐易从左手小指上摘下骨戒,“这都是戴着玩儿的,我戴别的手指戴不上啊,这戒指太小了。” 林娉婷低头摆弄筷子和餐碟,没有说话。 “这样吧,戒指都是戴左手有讲究,我戴右手小指不就行了吗?”唐易把戒指又戴到了右手小指上,又笑着说道:“这戒指很有灵气呢,拣宝全靠它了!等咱们结婚的时候,结婚戒指当然戴到左手无名指上的!” “谁说要跟你结婚了!”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服务员,点菜。” 上菜后,两人很快又开心地聊了起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隔壁桌上,一个面容清癯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偷偷扫视唐易换到右手小指上的八棱骨戒。 清癯男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他俩,直到林娉婷说起戒指,才无意扫了一眼,但是看到戒指的形制后,脸上登时绷紧,神色凝重起来,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之色。 就在此时,一名十分有派儿的中年男子阔步走来,到了两桌之间。 “曾处长?”唐易和清癯男不约而同的说道。 说完后,两人又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回来了?”曾处长显然记得唐易,微笑着点点头,而后又对清癯男说道,“不好意思啊,迟到了。” 唐易也点点头。曾处长显然没有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直接坐到了清癯男对面。 而此时的清癯男却好似心事重重,附耳对曾处长说了一句话。 随后,两人便起身匆匆而去,曾处长临走时,倒是对唐易点了点头。 “文物局的?”曾处长走后,林娉婷问道。 “好像是公安部的。”唐易接下来简单对林娉婷说了一下瓷都发生的大概情况。 没想到,林娉婷一把抓住唐易的手,“这种事儿,你不要掺和了,太危险了!” 唐易心头一甜,“嗯,我这不是及早回来了么?再说了,我运气好,女神都能做我女朋友,逢凶化吉还不是小儿科?” 林娉婷夹起一块鸭肉,塞到了唐易的嘴里,“少贫了!总之你答应我,只做古玩生意,别招惹旁门左道!” 唐易嘴里全是鸭肉,一边嚼着,一边点了点头。 此时,清癯男和曾处长已经坐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上。他俩上车后,一个腰杆笔直的小伙儿立即下了车,关门后站在了不远处。 “你说的这个叫唐易年轻人,他手上戴的八棱骨戒,很像是民国年间一个神秘组织的掌门信物。”黑暗的车厢里,清癯男的一双眸子晶晶闪亮。 正文 第263章 五古封灯 曾处长点了一支烟,“这个唐易,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在山州开了一家古玩店,我也不知道沈松岩究竟和他什么关系。你说的在这个神秘组织,和我们要查的案子有关联么?” “在民国年间,东京史料馆就是靠这个组织,收买了大量华夏的古玩珍品。不过后来,这个组织的第二任掌门,又开始抵制和倭国做古玩生意。不过,这个组织存在时间很短,一共就两任掌门。”清癯男应道。 “这个组织有多神秘?”曾处长突然问道。 “你们公安对此肯定一无所知,而我们,也只知道这个组织的名称,连两任掌门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清癯男叹了口气。 曾处长挑了挑眉毛,“古玩圈儿里,还有你们0503不知道的事儿?” “现在已经没有0503了,那只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称呼。”清癯男面无表情。 “对,对。不过,你们现在这名字,征集办,确实不如原来的代号好听。那你说的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曾处长笑了笑。 “五古封灯。”清癯男幽幽说道。 “五谷丰登?”曾处长一愣,“这倒是适合给农业合作社当名字。” “五行的五,古玩的古,封闭的封,电灯的灯。”清癯男神情严肃地缓缓说道:“五古封灯,无器不精,龟甲骨戒,掌门传灵,五帝罗盘,一卦有声。” “这么一说,倒有点儿意思了,意思是他们靠着五行异术识宝,关了灯一样能看出真假。”曾处长吐出一口烟圈,“不对啊,你刚才说你们也只知道名称,但是你好像知道很多,而且你凭什么断定这个骨戒就是就是他们的掌门信物?” “这是我自己查的。我已经查了十年。”清癯男声音变得低沉。 “这个组织从清末开始出现,民国后期就没了,一共也就是五十年左右的时间,加上他们行事十分隐蔽,所以知道的人非常少。我是无意中从我们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次调查中发现了一些资料。” “龟甲和骨戒,是他们的掌门信物,龟甲上有九宫,骨戒上有八卦。五帝罗盘,是这个组织决断大事儿用的,指的是一套五帝钱和一个罗盘,想是用来卜卦。具体是什么样的五帝钱和什么样的罗盘,我也不清楚。” “噢······”曾处长点点头,“不过,既然是这个组织民国后期就消亡了,那对于我们现在查的倭国人盗窃调包我们文物的 案子,也没有什么帮助啊。” “我们只管特殊的考古任务和文物调查,能提供的资料我上车就给你了。我给你说的这些,是跨部门合作之外的,算是老朋友的一点儿私授。盯紧这个小伙子,我觉得肯定对你们查案会有帮助,至于是什么样的帮助,有多少帮助,那我就说不好了。听不听算你的。”清癯男的语速顿时快了很多。 “你对这个组织这么感兴趣,让我们去盯这个叫唐易的年轻人,老朋友,你这有利用我们的嫌疑啊?”曾处长颇具深意地笑了笑。 清癯男也笑了笑,“这个案子是长线大鱼,谁都别想一蹴而就,如果在破案的同时,能有更大的贡献,于你于我于国家,都有好处。” 曾处长敲了敲额头,“王主任,我也给你说点儿跨部门合作之外的事儿。关于你堂弟的事儿。” “他怎么了?”清癯男立即问道。他知道,曾处长不会冷不伶仃冒出一声“王主任”。 “省厅和市局都在查他,他在经文保支队,自己中饱私囊,眯了不少文物,这次恐怕在劫难逃。”曾处长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咎由自取!”王主任冷冷哼了一声,“这个王铁!我早就和他说过,他偏不听。他一直古玩街上一个叫徐宽的老板走得挺近,那个徐宽我见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曾处长的表情和缓下来,“都说百炼成钢,你堂弟叫王铁,你叫王钢,要论这一身正气,铁,还真是比钢差远了。” “呵呵。”王钢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曾处长这个曾士银,那就更上一层楼了,我看叫曾士金更好。” “我堂哥叫曾士金。”曾处长意识到了王钢的情绪变化,爽朗笑道:事儿也谈完了。饿了吧?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吃饭!” “不了,我还有点儿事,随联。”王钢拉开车门下了车,随手打了一辆出租。 出租车在山州城乡结合部的一个独立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小院铁门紧闭,上面没有任何单位的标示,只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牌子:大舜路503号。 王钢按响了门铃,不多久,铁门咣当一声开了,传达室走出了一个老头,“王主任,这么晚了还来?” “有些材料还没整理完,明天要用的,郝大爷,辛苦了。”王钢点点头,快步走向院中唯一一栋五层楼房。楼房很老,典型的苏式建筑。 楼内没有电梯,王钢一层层爬楼,走上五楼,在标着“副主任办公室”的房间前,掏出了钥匙。 坐到电脑前,开机,王钢迅速进入了“内部系统”,而后在历史人员名单里,输入了一个“唐”字。 十几条信息倏然出现,有姓唐的,有名字里带唐的,还有籍贯是唐山的。 王钢快速浏览了一下,目光最后锁定在“唐展云”的一条信息上,鼠标轻轻一点。 页面展开,唐展云的生平甚至所有亲属和后代的信息都一览无余,而在最后的备注一项,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宣告死亡。 “这么巧?”王钢眉头紧皱。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没有开封的烟,轻轻打开。 一口烟圈袅袅而上,“唐易······莫非唐展云当年也在偷偷查这件事?甚至都拿到了八棱骨戒?如果不是,那唐易的这枚骨戒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一次任务,崇祯秘藏,他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失踪了?如果失踪,会不会是‘主动’失踪?” 正文 第264章 鱼皮地 王钢的头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他却似乎毫无知觉。 “五古封灯好像一直在找崇祯秘藏,但是却一直没有线索。这唐展云调查五古封灯,莫非最终目的是崇祯秘藏?崇祯,一个亡国之君,到底会秘密藏起什么东西呢?”想着想着,王钢猛然间站起身来,大段烟灰掉落,手指猛然收紧,他这才猛地感到指间一疼。 急忙掐灭了烟头,王钢重新坐了下来。 依然没有头绪。最终,王钢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唐易······”他一边走,一边却又忍不住喊了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和林娉婷已经分开,刚走到家门口的唐易,左右的眼皮突然同时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两只眼皮一起跳,算哪门子事? 唐易走进家门,发现老爸老妈已经睡了。他们一向睡得早,不过给唐易留了灯。 唐易回房,拿起那个铜质罗盘又看了起来,聚精会神之时,突然发现罗盘中心的指南针有了微微的颤动!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指南针,而是一个能转动的指针,只有一个方向,不像普通指南针那样指向南北。 这是因为自己盯住罗盘的缘故? 唐易惊骇之时,指针已经开始轻轻转动,最后,缓缓停住,指向了衣柜的方向。 衣柜下方,被子底下,放的是装有绣春刀的盒子! 唐易放下罗盘,指针不再转动。 他取出盒子,拿出了这把绣春刀。 这把刀,许一琳已经说了,送给他。但是,当时他的允诺是借来把玩些日子。所以,要他不告诉许一琳,偷偷破坏这把刀,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不过这事儿确实不好说,难不成告诉许一琳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秘密,从唐易在理南省无意中捡漏崇祯罪己铜香炉开始出现,随后间隔性地又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关联。铜炉,镔刀,神盒,都被他一一碰上,谜团越来越清晰,可以说,到今天的这张地图,已经破解了大半。 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崇祯皇帝到底私密地藏了什么东西。 而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他就是最终揭开谜底的人! 唐易静静地思考了几分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找出了家里的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玻璃刀! 他准备先斩后奏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拘小节。 玻璃刀的刀头,是金刚石的,切削铁片,不在话下。 唐易固定住刀柄,在底部中心用玻璃刀的刀尖划了一圈。顿时,铁片上出现了一圈明显的痕迹。唐易用刀尖顶住痕迹,继续转动。 一圈,又一圈。 啵! 圆圈的一侧被切穿,出现了缺口,而其他部分也好似易拉罐的开启处一般,只剩薄薄的一层了。唐易用刀头切进缺口,用力往上一挑! 叮! 一块圆形的小铁片掉在了地上! 唐易顾不上捡起掉落的小铁片,借着光往刀柄里看了看。果然有东西! 不过,倒,却倒不出来。唐易只得又找来一把长脚镊子,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夹了出来! 这也是一张皮质的东西,但是显然不是羊皮,皮质竟然是透明的,上面用黑线画了一张图! 地图! 在图的下方,画有一处巍峨的宫殿,很明显是紫禁城。从紫禁城往后,还画有几处山峰,在山峰中间,画有一处陵墓的标示,而在围绕陵墓山峰的后方,出现了抽象的路径,最终指向了一处小山头。 山头的一侧,画有一只方形的盒子。 因为见过神盒,唐易自然明白,路径的终点,就是神盒内部刻着的那座小山,而且半山腰有一处山洞,所有的秘密,应该就在这山洞里面! 唐易的心跳骤然加速,安静的房间里,连他自己都能听到咚咚的声响。 等等!唐易突然发现,这位置,好像是天寿山的后龙山脉! 陆知行曾经给他讲过,这龟甲骨戒的主人,可能就埋在那里!陆火圣在龟甲骨戒丢失之后,还曾去往天寿山! 唐易拿着这张地图又仔细审视起来。反复研究之后,他觉得,这张地图的皮质,可能是一种鱼的鱼皮,不然,其他动物的皮质,都很难做得如此透明。 而且,鱼皮质地软腻,用黑线画上地图,似乎格外清晰。 从图上来看,皇陵后龙山脉,有五处山头,图上的路径,是指向了其中一个山头。应该是左侧第二个。而根据紫禁城坐北朝南,左侧第二个,就是西侧第二个。如此,找到这西侧第二个山头,也并非难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另一把刀里还会有一小卷羊皮?而且羊皮上,还写了不明所以的四个字。 图谋造反。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唐易顿时感到脑子不够用了。只有一张图就能解决的事儿,何必又画蛇添足? 将鱼皮地图放到了书桌上,唐易准备换换脑子。他先把绣春刀和小铁片放到盒子里收好放回衣柜,又在房中轻轻地来回踱了几步。结果,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轻轻念叨着:图谋造反······ 难道,羊皮上的这四个字和鱼皮地图并无关系?只是为了辅助说明天寿山后龙山脉中所藏的东西? 这东西,是为了防范有人造反而预备的? 什么东西能防范有人造反呢?莫非是大批先进的武器?比如火炮?或者,是什么机关战车? 又或者,崇祯所藏的,是为了防范有人造反时破坏皇陵龙脉,用来镇山的宝物? 唐易千头万绪,来了一个又一个设想,自己最终却都感觉有些牵强。他不由得又走回了书桌边,拿起了这张鱼皮地图,反复审视,结果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突然之间,手机响了起来。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正在思索中的唐易被手机铃声一惊,鱼皮地图掉到了地上。 一手抓起手机,一手去捡地图,当看到地上的地图时,唐易的眼睛猛然一亮! 原来如此! 正文 第265章 闹个乌龙 唐易将图捡起,轻轻放到了桌上,这才去看手机。 来电号码是一个很陌生的手机号。这么晚了,又是陌生号码,唐易直接将手机挂断。想了想,接着又关机了。 刚才看到掉在地上的鱼皮地图的时候,是背面朝上的。 现在,唐易将鱼皮地图背面朝上放到了桌上。鱼皮很薄,很透明,不要说在桌上的台灯灯光近距离的照耀之下,就是在普通的光线下,也能看到清晰的图案。 正面看是一副地图,反面看也是一副地图。 最大的区别就是,反过来看,原来西侧的第二个山头,变成了东侧的第二个山头。而且,路径自然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面看,走到西侧的第二个山头经过的路,和从反面看,走到东侧第二个山头经过的路,完全不一样。 图谋造反。 意思应该就是,图要反着看。 唐易突然之间感到崇祯这哥们儿有点儿可爱。 燕京,天寿山,后龙山脉,东侧第二个山头,山腰有洞。 崇祯罪己铜香炉的烟雾成形,应该就是到达山腰之后的具体路径。 唐易长长呼出一口气,与崇祯秘藏有关的所有物件,都被破解了!如果不去看看,也对不起这份运气! 唐易终于躺在了床上,慢慢睡去。 王钢却仍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第三次拨出唐易的号码,却仍是关机。第一次被挂断,第二次关机,等了一会儿再拨,还是关机。 很快查到唐易的号码对他来说并不难,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冲动,只是老天好像要磨一磨他,偏生联系不上。 王钢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 唐易却很早就起来了,来到了阁宝多。毛逐还没回来,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唐易打开店里的电脑,开始搜索驴友登山的装备。 倒不是他急于出发,这事儿还没和爸妈以及林娉婷商量呢,而且怎么也得等到泛古堂秋拍结束之后进行。他只是想先查一下,有备无患。 唐易进入了一个看似装备比较全面的网店,和店小二聊了起来。 结果店小二直接给唐易列出了100件户外装备清单,连dv和万能插座转换器都列在里面了。 唐易打出一句“我考虑一下”便闪了。 随后,唐易又进了一个驴友论坛,随便浏览了一下,便被其中一个帖子吸引住了。这个帖子仔细把驴友登野山细分了好几个种类,尤其是位于城市郊区的未被开发的山,讲得很详细。 唐易随手留了个言,只问了一个问题,装备最少能带多少? 结果不到两分钟,楼主居然就回复了:如果你是个男的,能带多少带多少。 唐易留下了一个微信号码:能否详细赐教一下,必有重谢! 很快,唐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微信上有人请求加入。 “你很有钱啊,这么点事儿,还必有重谢,你想去哪里?”微信的昵称叫做“林暗草惊风”,相册和朋友圈看起来一片空白。 “我只是提前咨询一下,还没想好去哪里。” “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去?” “这个还没想好。” “这样的事儿不和女朋友一起去,你想干嘛?” “我只是怕有危险。” “在我们专业驴友看来,没几个地方是危险的。你不想和女朋友一起去,是不是想干坏事?” 唐易彻底无语了,心想我只不过是咨询装备的问题,怎么扯上女朋友了,这哥们有点儿变态啊,便回复道:“你到底懂不懂户外登山?你每次登山都是和女朋友一起么?” “我从来不和女朋友一起。因为我只有男朋友。” “艹!”唐易心里一声暗骂,直接将这个人拉黑了。 查个驴友登山装备结果闹出这么一出,唐易略有些烦躁,起身从电脑前离开,走到店门口点着了一支烟。此时,古玩街上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唐易这才想起,又到周末了。 一支烟还没抽完,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了阁宝多门口。 “这不是粤味居遇到的那个和曾处长一起走了的男的么?”唐易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迎道:“这么巧啊,想来店里看看?” 王钢点点头,走进了店里。 “不是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王钢的眼睛,盯着唐易手上的八棱骨戒。 “噢?”唐易伸了伸手,一指八仙桌,“喝什么茶?” 之所以对王钢礼貌有加,不光是进门都是客,自然还有曾处长的缘故。 “不用了。咱们开门见山吧。”王钢坐下,“我姓王,是省文物部门的。不过我今天找你来是私事。” “我知道你找我是私事。”唐易笑了笑。 王钢略显惊讶。 “文物部门。你说的这么笼统,既不说文物局,也不说博物馆,那肯定是私事了。”唐易接口道。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王钢刚要开口,唐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唐易一看是林娉婷打来的,立即走到稍远处接了起来。 “从实招来!”听筒里,林娉婷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唐易有些发愣,“招什么呀?” “你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唐易想了想,“没有啊,我们昨天还一起吃饭,我瞒你什么啊?” “哼哼,你要去登山?还想一个人去?” 唐易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一直问女朋友的事儿!我一直以为是个男的,就想当然了,原来你就是‘林暗草惊风’啊!” “这是我看了你留的微信号,迅速注册的新号!你最好从实招来!” “你发驴友装备的帖子,不是一样没告诉我么?我店里有客人呢!这样吧,抽空我单独给你说,好不好?”唐易连忙说道。 “我以前在英国经常登山!你也没问过我啊!好,看在你说怕女朋友有危险的份儿上,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唐易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没想到问个事儿居然还闹个乌龙。 唐易摇摇头,走回到王钢身边,“王先生,不好意思了啊,有事你就直说吧。” “你手上这个八棱骨戒是从哪里来的?” 正文 第266章 相互试探 唐易听后,眉头微微一皱。 让他直说不假,但他也太直接了。这身上戴的东西,一般都比较隐私,懂规矩的人在一般情况下都不问不碰。王钢和他仅有过一面之缘,如此唐突,让唐易感到不适应的同时,也有些奇怪。 按说以王钢四五十岁的年纪,是不应该如此唐突的。 除非,他对这个骨戒有极大的兴趣,难以自抑。 而上次对这个骨戒感兴趣的人,是陆知行,他是因为师父的事儿而问,唐易也由此得知了骨戒的半个来历。 这个姓王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王先生,我看你眼里血丝不少,想是昨晚没睡好吧?不知道你对我这个私人物件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呢?”唐易淡淡地说了一句。 王钢心里微微一震。 这句话软中带硬,至少点明了两层意思,睡不好,最起码表明最近生活不太正常;一个生活不太正常的人,冒昧来问别人的私人物件,别人不回答,那就很正常。 王钢虽然沉默了一会儿,但是表面上波澜不惊。 “我只想知道,你这个戒指是不是祖传的。” 唐易看着王钢,心想此人绝不是来自文物部门这么简单,“王先生,我可以明确回答你,这枚骨戒不是我父亲传给我的。另外,您说是文物部门的,敢问具体是哪个部门呢?您又说为了私事,我现在倒觉得您有点儿公私不分了。” 唐易的意思很清楚了,如果是文物部门调查,这东西是不是传承有序,是不是涉嫌违法,那么就给你说道两句;但是你也得说明白是哪个部门和相关证明。 如果是为了私事,那就和你所在的部门没关系,是不是祖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如果还想继续交流,那么最好不要这么遮遮掩掩。 王钢来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唐易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但是没想到,这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 王钢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看似古井无波,其实心里在做激烈的交锋,他在思忖,要不要把五古封灯的事儿作为交换说出来。 不过这未必是交换,如果唐易知道这事儿,恐怕就更不会说出骨戒的来历。 唐易见王钢如此状态,也不说话,直接坐到了八仙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 突然间,王钢眼中起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波动,缓缓开口道:“唐易,对于你的爷爷,你知道多少?” 唐易心里猛地一颤,此人说来自文物部门,难不成是爷爷所在的那个神秘部门? 他强压住心里的悸动,尽量放平了语调,“一无所知,王先生有何赐教?” “我听说,你爷爷生前曾经调查过关于这骨戒的事儿,这个也一无所知?”王钢开始有些含混地旁敲侧击。 唐易站起身来,呼出一口气,“王先生,你从进来就说开门见山,但是这时却又云山雾罩,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呢?如果你是为了私事,不妨开诚布公,能回答的,我就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也告诉你原因。” 这句话,已经带着极大的诚意了。主要是唐易也不想这么摸黑问答,而且此人来者不善,就怕日后不停纠缠。 王钢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唐老板,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告诉你,你的爷爷生前曾供职于一个特殊部门,具体我自然不能说。他生前调查过一个民国年间神秘的门派,而你手上戴的这枚骨戒,和这个神秘的门派,有着莫大的关系。” 唐易一听,却猛然接口问道:“你肯定也是这个特殊部门的!我爷爷到底死没死?” 王钢没想到唐易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不要说唐易了,唐展云的年代,和他的年代都相距甚远,他只是从一些资料和线索上推测唐展云有可能调查过五古封灯。因为唐展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调查崇祯秘藏的事儿,而五古封灯,似乎也探求过崇祯秘藏而未果。 但是唐易听了他说的,第一反应不是关于这个神秘门派的,而是关于他爷爷到底死没死。 这个问题,如果本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法则,那么王钢也不知道唐展云死没死,但是,此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即便当年没死,现在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 “既然是私事,我在不在这个部门,不在咱们交流的范畴。”交流到了这一步,王钢索性把唐展云的事儿说了,“不过,你爷爷的尸体,确实谁也没见到,他是执行任务时突然失踪,而且这种失踪,是可以宣告死亡的那种失踪。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其实,唐易当然想知道这个神秘门派的事儿,但是终究不如自己的爷爷来的更直接更真切,王钢没有设身处地,所以没想到。其实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不过,王钢的回答倒是出乎唐易的意料,因为比较真诚。 “这枚骨戒,确实不是祖传的,甚至和我父亲也没什么关系。这是我无意中从瓷都的一个古玩商中买到的。”唐易稳了稳心神之后说道:“你说的神秘门派,我的确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王钢非常失望。 明明是唐展云的孙子,又戴着这枚骨戒,却偏偏不是唐展云给的,而是自己淘来的,而且对五古封灯也一无所知。 如果按照王钢脑中已有的逻辑推断,是万万不会相信唐易的话的。但是,他在直觉上,又感到唐易说的是真的。 这相当难受。 不料,唐易此时却又接口道:“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这枚骨戒,还有一块龟甲,应该是民国年间一位高人的物件。我也是道听途说,这位高人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才去世,去世前将龟甲骨戒委托给了朋友,但是朋友却不小心丢失了。” 王钢怔了一怔。 唐易继续说道:“龟甲我也无意中得到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灰飞烟灭,已经没了。这骨戒倒是一直戴着。我虽然接触到了龟甲骨戒,但却并不知道来历,后来也仅仅只是知道了这么一个模糊的传承。而且即便是这位高人所委托的朋友,也已经去世三十年了。” “这位高人,肯定是五古封灯的第二任掌门!”王钢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正文 第267章 五帝罗盘 唐易微微一笑。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自然是想知道,这个神秘门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知行所说的师父陆火圣所结交的高人,应该就是这个神秘门派的掌门。而既然龟甲骨戒和这个神秘门派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么凭空而来的九宫宝光,是否能从这个门派中找到答案? 但是,毕竟这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儿。王钢在他这里,似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看起来很失望。虽然前面介绍了关于爷爷的事儿,但是接下来,很可能不会介绍这个神秘门派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但是,唐易之前“予之”的,换不来神秘门派的信息,所以,唐易才又立即调整思路,补充了这么多说了出来。 果然,王钢不仅说了,而且很激动。 其实,唐易也并没有说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只不过把五古封灯掌门如何传出龟甲骨戒的事儿说了出来,他连“五古封灯”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这骨戒的去向 ,已经是戴在手上的事实了。 但是,听起来却好像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比一万句管用,但是你总觉得说一万句的人比较真诚,最起码比说一句的人认真,态度端正。 王钢把五古封灯的事儿大致讲了一遍,包括那句“五古封灯,无器不精,龟甲骨戒,掌门传灵,五帝罗盘,一卦有声”。 听到“五帝罗盘”,唐易心中猛然剧震。虽然他极力压制,但是表情上仍旧起了变化。 王钢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除了龟甲骨戒,你还知道什么?” 唐易理了理思绪,心想不说点儿真格的,他是不会相信我了。“这五帝钱,我倒是听说有一套带背文的大五帝钱,而且不久前刚刚听说,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不过,我是在瓷都听一个摊主说的,没有实际见过,卖给谁也不知道。” 王钢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唐易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唐老板,我看我们今天先这样吧!”王钢的情绪迅速恢复,“我告诉了你很多,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在查五古封灯的事儿,如果你能帮忙,我不会让你白帮的。” 帮忙? 唐易理了理思绪,根据王钢说的,这个门派已经没了,而掌门也去世了。就目前来讲,调查这个门派本身,根本没什么意义,除非这个门派掌握了什么重大的信息。 而且,王钢一来就声称是私事,这说明,这条信息是0503曾经调查过而未果的,同时现在已经放弃了,不作为任务了。不然,王钢不必如此声称。 “我连你想调查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唐易笑了笑。 王钢很快明白了唐易的意思,这一点,他倒是没有隐晦,“五古封灯当年调查过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能是一处宝藏,也可能是一个历史谜团,和崇祯皇帝有关,他很可能在某一地点隐藏了什么东西。” “你直接说崇祯秘藏不就行了?”唐易万万没想到,这五古封灯居然也追查过崇祯秘藏!好在有了前面的铺垫,这次他的表情已经能控制了,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 就唐易掌握的线索来看,五古封灯显然没有找到崇祯秘藏!因为崇祯罪己铜香炉的盖子还在机关盒子里,子辰双刀也显然没被破坏,就连神盒,也是他在瓷都找人打开的。 相反,倒是唐易现在掌握了查找崇祯秘藏的所有基础性信息。 “可以这么说。”王钢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也不妨告诉你,之前相关部门也曾启动这个任务,而你爷爷就是执行者之一,也正是在任务中失踪。最终,毫无结果,任务取消。直到今天也没有重新启动。” 王钢最后抛出的这一句,又带出了唐易的爷爷,显然是为了“勾引”唐易能尽力帮忙。 唐易笑着点点头,“好啊,如果有什么线索,王先生你留个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心里却已翻滚起来,原来爷爷最后一次离家,是去调查崇祯秘藏! 王钢站起身来,“所以,我虽然说这是一件私事,但绝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一旦有什么重大发现,对国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唐易依然笑着点头,却对王钢这种官僚作风有些反感起来:对你来说,这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这辈子都可能实现不了的事儿,却先定了一个高风亮节的调子! 不过,这更坚定了唐易的决心,既然是爷爷未竟的任务,没人重新启动,那么,就让我来重新启动! 至于要不要和王钢联手,到时候再考虑,目前来看,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王钢也点了点头,表情却很是郑重,留下电话后起身告辞,倒是不拖拉,简单一句“再见”之后,便径直走向了门口。 唐易礼貌性地跟到了门口,挥手作别。 王钢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街头,“五古封灯······”唐易喃喃自语: “陆知行说,他师父陆火圣祭拜那位高人,也是在天寿山的后龙山脉,还有一个石阵,虽说不知道石阵中是不是埋着这个高人的尸骨,而且这个石阵已经毁了,但是,为什么要选在天寿山?既然五古封灯查过崇祯秘藏,那么这个高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端倪?” 自从自己的血滴在这块神秘莫测的龟甲上之后,碰巧的事情太多了!冥冥中,大量线索都指向了五古封灯和崇祯秘藏。甚至,爷爷也曾查过此事!莫非,这就是自己避也避不开的责任? 如果按照王钢的说法,五古封灯的掌门信物龟甲骨戒,其实是已经被自己掌握的两件东西。虽然龟甲已经灰飞烟灭,但是灵气却已进入身体。 而“五帝罗盘”中的“罗盘”,既然爷爷调查过此事,那带回家中那个罗盘,很可能就是五古封灯的灵物! 至于“五帝”,也很可能就是那套大五帝钱! 五帝罗盘,一卦有声。唐易心念甫动,这套大五帝钱,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秦老手中,自己如果开口借来把玩几天,秦老应该是会答应的。 正文 第268章 诸葛宣笔 这件事儿,也太过巧了。一开始,河野家族收藏了“永乐通宝”,后来又被河野平碰巧遇到了其他四枚,不早不晚,在唐易到瓷都的时候凑成了一套。 唐易见过五枚古钱上厚重的包浆,这说明常常被把玩或者使用。 只不过也算河野平没有此宝之缘,被贺志祥派人偷手机的时候,顺手取走了这套大五帝钱。那么回山州之后,贺志祥肯定会把这套大五帝钱交给秦老处置。 唐易产生了向秦老借来这套大五帝钱的念头,不由自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如果大五帝钱和罗盘组合使用,会产生什么样的神奇效应呢? 正在唐易犹豫着该怎么向秦老说的时候,阁宝多的店门被推开了。 一个颧骨很高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身穿灰色衬衣,浅白色裤子,脚上是圆口布鞋。老人的头发稀少,但是梳得一丝不乱。 “您好,快请进!”唐易招呼道。 老人似乎有些拘谨,点点头,又在店里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小伙子,你们掌柜呢?” “噢,老人家,我就是老板。”唐易笑着回应。 “噢?这么年轻?”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又接口道:“有东西你们收不收?” 唐易这才明白,为什么老人有些拘谨,又为什么问询自己是不是老板,原来不是买东西的,是卖东西。 “拿出来看看,好东西肯定收,来,您这边坐!”唐易说着,把老人让到了座位边。 老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下了。唐易给老人倒了一杯茶,心里却有些纳闷儿,这老人看起来两手空空,究竟带的是什么东西呢?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了唐易一眼,最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小盒子,放到了唐易面前。 盒子很窄,只有两厘米宽,也不长,有二十多厘米。 唐易打开盒子,看到了一支毛笔。 笔杆亮泽,呈现紫黑色。第一感觉,是有年头的紫竹笔杆。 虽然有年头,但是唐易并没有太过惊喜的感觉。 毛笔,虽然也算是古玩收藏的一个门类,但是却相对偏冷。而且,如果笔杆不是特殊材料制成,而是普通的竹制,一般来说价值是不会很大的。 在制作笔杆的材料当中,可以说竹子是最不值钱的。即便是木制,如果采用乌木、楠木、檀香木等等,材质也比竹子珍贵。而象牙犀角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极品笔杆材料。至于和田玉制的笔杆,虽然很重,不能用于书写,但对于收藏来说,这种赏玩笔却更贵重。 这支毛笔,紫竹笔杆品相不错,笔头的毫毛已经快秃了,显然是用于书写的普通毛笔。 “您这支笔是怎么来的?”唐易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毛笔,这时他才发现,这毛笔笔杆的包浆十分厚重。 从包浆上来看,应该是唐末宋初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层青色和黑色夹杂的宝光浮现而起! 唐易看着宝光,略略整理了一下感觉,脸上露出了笑容,欣喜不已。 他并不是单纯为了发现宝光而欣喜,而是因为自己的眼力提升了一个档次!通过包浆判断出的年份,与宝光达成了一致! 听到唐易的问话,老人答道:“这支笔是祖传的,至少有三四代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就拿出来过。” “这支笔确实有年头了。”唐易说道,“不过,可惜材质太普通。” “大约能值多少钱?”老人开口问道。 “老人家,说实话,竹制毛笔的收藏算是个冷门,而且市场上少有价格参照,所以确实是不好估价。不过,我给你说实话吧,你这支毛笔,我看像是诸葛笔!”唐易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然直接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诸葛笔?和诸葛亮有关系么?”老人眼睛一亮。 “没有关系。”唐易微微一笑。 确实没有关系,就像知识和年龄也没有关系一样。“现在比较出名的毛笔是湖笔,但是在唐宋年间,最出名的却是宣笔。南唐有一个制作宣笔的高手,名叫诸葛高,此人当时号称制笔天下第一,他做的笔,就被称为诸葛笔!”唐易解释道。 老人十分高兴,“我真没听说还有诸葛笔!” “诸葛笔最出名的,就是毫毛的制造工艺,比如鼠须,紫毫兔毛,据说当年一支笔就可以卖到十两黄金!”唐易继续介绍道。 此时,老人的脸上出现了十分奇怪的表情。按说,要想收东西,应该本着“虫吃鼠咬,破面烂袄一件儿”的调子,这年轻的店主,怎么净给我的东西说好话呢?“ “这支笔真的这么值钱?”老人盯着唐易问道。 “我没说这支笔很值钱啊!”唐易迅速回应道:“我说的是鼠须紫毫的诸葛笔值钱。搁到今天来说,就是特供笔。您这支笔是普通的书写用笔,虽然也是诸葛笔,但诸葛笔也有量产不是?所以不是很值钱。” “这都上千年了,再不值钱,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啊!”老人把笔盒盖上了。 唐易看了,直接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距离那支毛笔更远了一些,“老人家,古玩这东西,不是年代越久就越值钱的,你比如秦朝的半两钱,两千多年了,够久远吧,也就是几十块一枚。这还是流通货币,有些普通的用具,甚至再便宜也没人买。” 老人疑惑地看了唐易一眼,将笔盒拿在了手中。 唐易继续说道:“这支笔或许历史文化价值很高,但是市场价值······我虽然不好估价,但觉得应该不是很高。你可以拿着这支笔到各个古玩店去转转问问,就算咬定是唐宋年间的诸葛笔,我想也未必有人出高价。” “怪不得!”老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其实,到唐易的店铺之前,他已经跑了很多店铺,结果,不是人家不收,就是价格低得离谱。 “小老板,那你最高肯出多少钱收?”老人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 唐易又是笑了笑,“老人家,我说了,我不好估价,我看,你如果真的想出手,还是自己报一个能接受的价格吧。” 正文 第269章 文房四宝 “这······”老人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了。 确实,这支笔他已经去了几家店,拍卖行和典当行他都没敢去,但是出价最高的店主,也不过五千块。 这倒不是这些店主心黑,这么一支普通的竹制毛笔,即便包浆厚重亮泽,年代到了唐宋,但是笔身既没有雕刻纹饰文字,笔毫又不是特殊材料,还秃了半截,整体来看,市场价值确实是不高的。 要不是唐易有宝光相助,看出了这是一支宣笔中诸葛笔,恐怕也未必会感兴趣。而唐易之所以实情相告,点出这是一支诸葛笔,其实也是为了压价在明处。本来嘛,一件市场价顶多就是一万块的东西,若是再被人找后账,太不值得了。 这支诸葛笔,虽说做工优良,但毕竟不是精雕细琢的工艺精品,也考究不出名人传承,想必当年也是大批量制造的。说是诸葛高制造,说不定只参与了一两道工序,甚至只是监工。 这样的诸葛笔,收藏吧,倒也行,一支南唐宋初的毛笔,又是文房里的东西,算是雅物;但既然不是精品,那收藏价值就打了折扣;出手吧,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是诸葛笔?而且即便相信,出高价的人恐怕也不好找。 “老人家,你是不是急需用钱?”唐易见老人有些难以启齿,不由问道。 他看老人穿着朴素,但是收拾的干净利落,想来应该也是读书人,而这样一支有千年历史的笔,还是祖传的,不遇到难事儿,一般是不会出手的。 老人听了唐易的话,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叹了一口气。 “别着急,慢慢说。现如今,知道宣笔的人远不如知道湖笔的人多。其实,宣笔、宣纸产自宣城,歙砚、徽墨出自歙县,都是徽省大大有名的特产。这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齐了。”唐易给老人续上茶水,缓缓说道。 老人一愣,抬头说道:“小老板,你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啊。其实我祖上传下来的,确实是一套,笔有两支,墨是一方墨,砚确实是古歙砚,而纸,则是一本古代宣纸的空白册页。我的祖上,也确实是徽省人,清末做生意到了山州,从此定居下来。” 唐易笑道:“想必这一支笔是两支笔中品相差的那一支喽!” 老人似乎有些尴尬,“没错。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本是不想出手的,但是现在儿子结婚买房,还差两万块钱。我四十岁了才有这个独子,想想祖宗的福荫,卖出这一支品相差的,总体也没有拆散,况且给儿子用,也算是接续香火,勉强没有对不起祖宗。” 老人说了这么多,看似是说给唐易听,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对于这个年纪的读书人来说,恐怕是有心结的,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少一点儿,也毕竟是少了。 唐易见老人虽不富裕,但身上荡漾着浓浓的书卷气,心里有所感染,生出了帮他一把的念头。 “老人家,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告诉你这是诸葛笔,本来是想明着压价的。但是你卖的,毕竟是祖上的东西,又是文房里的东西,合我的胃口。罢了,我就不压价了。”唐易接口说道: “这样吧,我出两万块,一万块买你这支毛笔,算是正常的市场价。另外一万块,你让我去欣赏一下祖传的一套笔墨纸砚,你看如何?” 一万块,已经超出了老人的心理预期。本来,他见唐易如此识货,打算只要超过五千块就卖的。 “那怎么行?你只是看看,哪能再收你一万块?”老人连连摆手,“你如果真打算一万块买这支笔,你来我家,我免费让你欣赏那几样东西就是了!” 唐易也摆了摆手。 “老人家,你这就错了。你说的这几样东西,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从在这支笔上就能看出,绝对不是普通的东西。欣赏这几样东西,付出的代价未必比买这一支笔要低。” “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凑齐这么一套,这种几率太低了,如果四样东西分散在全国四个地方,我光是去这四个地方的来回飞机票,一万块钱恐怕就打不住啊!” 老人耐心听完,也摆了摆手,“小老板,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这样吧,你先跟我去看看家里的那几样东西,然后你再决定买不买这支笔,如果真的是古玩珍品,能让你欣赏得满足高兴,我再收你两万块不迟。” 老人都这么说了,唐易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老人家,这时候我走不开。这样,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再跟你约时间,你要是着急卖,我估计下午我就差不多有空了。” “不着急,不着急,这两天都行!”老人说完,让唐易拿起了一支笔,给唐易留个联系电话和地址。 字体古拙隽秀,唐易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老人留下电话地址之后,直接把这支诸葛笔放到了桌上,“这笔先放在你这里,你再仔细看看,一万块不是小数,别出什么差池,去我家的时候带上就行!” “这怎么能行,还没给钱呢!”唐易推辞道:“不行我先给您一部分钱。” “你这么大个店,还能跑了不成?你也不用先给我钱,毕竟那几样东西还没看呢!我一把年纪了,看人不会错,你这小老板,一看就是信得过的人!”老人起身要走。 “等等。我给您写个收条!”唐易拦住老人,执意写了收条,并在收条上写明了协议价格是一万块。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老人拿起了收条。 唐易将老人送出店门,心里盘算着,下午毛逐差不多就该过来了,这一套文房四宝如果真的都是唐宋年间的物件,即便只是欣赏一下,那也是值得的,而且还帮了老人一把。 一想到毛逐,唐易接着忍不住苦笑一声,这要是让毛逐知道了,肯定又会说:“有钱烧的!装逼货!” 唐易微微摇头,走到了桌子边上,啜了一口茶,又拿起这支毛笔看了起来。 “虽然笔毫秃了不少,但毕竟是用秃的,整体能成型。”唐易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 看着笔毫,唐易突然又好似觉察到了什么。 “不对啊!” 正文 第270章 笔中乾坤 唐易一边喊着不对,一边连连摇头。 看这支笔,出现的是青色和黑色夹杂的宝光。唐易当时觉得,笔杆是紫竹,木性的,自然是青色宝光;笔毫是动物的须毛,水性的,自然是黑色宝光。 但是,现在他又看了看笔毫,是很普通的狼毫。既然如此,怎么会有如此厚重的黑色宝光?即便是唐宋年间的狼毫,出现宝光说得过去,但这黑色宝光居然比青色宝光要厚! 这也就说明,笔毫比笔杆的价值要高,这怎么可能?这狼毫,是用黄鼠狼的尾毛做成的笔毫,是很普通常见的。比之失传的鼠须笔,以及真正的紫毫笔,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谓鼠须笔,是用松鼠胡须制作的笔。鼠须笔始于汉代,比如当时的书法名家钟繇,就用的是鼠须笔。更为著名的是,书圣王羲之用鼠须笔写成了绝世旷古的《兰亭序》。如今,鼠须笔的制法已经失传,算是名存实亡。 而紫毫笔,是用兔毛做成的笔,这个东西很常见,但是真正的紫毫笔,对选材和制作工艺是极为讲究的,所选野兔脊毛,也十分严格。白居易专门写过一首《紫毫笔》其中开始就是这么几句: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 白居易写诗和儿歌差不多,很容易明白,千万毛中拣一毫,容易么? 所以,要说这支笔的笔毫若采用鼠须或者紫毫,其中的黑色宝光比笔杆浮现的青色宝光厚重,那唐易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半截普通的狼毫,居然产生了如此厚重的宝光,就匪夷所思了。 刚才,唐易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和老人交流上,对此并没有多想,现在重新审视,这才发现了问题。而且,这不是一个小问题! 整支笔,就是由紫竹笔杆和狼毫笔毫构成,再无其他。 唐易掂量了一下这支笔。 分量似乎有些不对······ 紫竹和狼毫组成的这支笔,似乎不应该有这个重量······ 这支笔偏重了一些······ 竹子都是空心的,莫非······ 唐易晃动笔身,并未听到什么响动。其实,这只是唐易下意识的动作,如果笔杆里真的藏着什么宝贝,本来就不应该出现什么响动,否则,早被人发现了。 唐易拉动笔毫,却发现丝毫不能动,不由眼睛一亮,这笔果然被人动过手脚! 对于一般的毛笔来说,笔毫不能动那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于诸葛笔来说,笔毫能够拉出一截,却是一个特色。有人推测,这样可能是为了笔毫用秃之后,拉出来可以继续使用,也有人说,这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蓄墨。 对唐易来说,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支诸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过手脚!结合笔上出现的黑色宝光,那就很可能是拔下过笔毫,往竹制笔杆里塞过东西! 唐易看看店里无人,当即便拿着笔到了柜台后面研究起来,这样,即便有人来,他也能立即把笔放起来。 没想到,准备费时费力的唐易,很快就把笔毫拿下来了! 本来,唐易随手想转着试试,但是用力之后,微微感觉有些松动,随后唐易戴上手套用力转了几下,居然转动了! 原来,笔毫底部和竹制笔管之间,被做成了螺丝一样的机关。 拧下笔毫,唐易发现,笔管里卷着一张纸。 怪不得摇晃没有动静,塞进一卷纸,怎么会有动静? 不过,一张纸,怎么会浮现黑色宝光?唐易迫不及待地将这张纸拉了出来。 竟然是一封血书!怪不得是黑色宝光! 血迹干涸,已经变得殷红。唐易将纸拉开,纸幅有二十厘米宽,拉开后竟然有一米长,可见当时卷得极为细致。现在让唐易重新卷得那么细,估计是做不到了,血书很难再塞回去。 “崇祯十五年三月,困于松山半年矣。承德泣曰,其子舒可为质······” 崇祯十五年?唐易大吃一惊,这支笔是南唐末年到北宋初年所制,照这血书上的时间,却是明末,也就是说,这封血书最早也是明末塞进去的! 那老先生说是祖传的,但是并没有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祖传,只说清末举家从徽省迁至山海省。而且他说家里有两支诸葛笔,这一支和另一支,为何品相有明显差距?难道不是同时收纳的? “这些都得问问。”唐易喃喃一声,便低头继续看这封血书。 “绝食数日,忽见范逆,忍吾咆哮,周言善语,及至貂裘加身,终不能自已······” 看到这里,唐易猛然叫了一声,“原来是他!那这血书定不是崇祯十五年写的,这是在回忆!“ “及后,恩礼有加,却施监窥,吾不出家门,但答问策······” 这段历史唐易很熟悉,心想,血书所写,看来和正史大同小异。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一,至辽河,惊问闯贼破京,心悲戚而谋,近京疾行,成矣。及稳,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授秘书院大学士,每念先帝,心痛之。又敕赐便宜行事,江南见落发,心赧抚顶······” 这是要把经历全翻一遍啊!唐易加快了阅读速度。 “顺治四年,老父病卒,回乡守制。经年长思,泣血而书······” 原来是顺治四年写的,那么老人的祖上拿到这支笔,那就应该是清代了。 唐易心想,他琢磨了一年,写了这么封血书,估计就是个忏悔书了。 不过,这么一个历史名人用血写成的忏悔书,出现宝光那也是正常了,至于价值,在市场上,肯定要比这支诸葛笔价格高。而从历史文物价值来看,那更是了不得了。这可是文物实证! 不过,当唐易继续往下看时,却大吃一惊,这并不单纯是一封忏悔书! “崇祯八年天寿山所藏,断不可落入外族之手,吾虽只担押运之责,然慎尤,随从皆杀之······” 正文 第271章 亨九血书 崇祯秘藏! 这老伙计当年负责崇祯秘藏的押运! 唐易一阵激动,继续往下看去。“后龙堪舆,九龙合璧,一龙为洞,双目窍开,吾已堪任······” 没了。 就这么几句啊?唐易心有不甘,彻头彻尾把这封血书读完了,后面的却又是些什么委曲求全,推行汉制之类的话了。 落款为:亨九血书。 洪承畴,号亨九,明末官至兵部尚书,蓟辽总督。血书中所写,基本就是被俘、降清、仕清的经过。崇祯十五年,洪承畴率军被困松山半年,当时副将夏承德提出,可以让儿子夏舒为人质来投降。 洪承畴还算是血战到底,但后来被俘,皇太极三番五次招降,但是洪承畴不为所动。后来,皇太极派了降清的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范文程察言观色,最终成功。皇太极曾亲手把自己的貂裘披到洪承畴身上,笼络人心。 不过,皇太极表面上对洪承畴恩礼有加,其实对他采取了软禁政策,他在家中不能任意外出,也不封官,只是咨询策略。 崇祯十七年,洪承畴跟随多尔衮攻明,四月十一到了辽河,这时候听说李自成已经攻下了京城,崇祯皇帝上吊。洪承畴出谋划策,清军出其不意,又拿下了京城。 满清入京之后,顺治皇帝对洪承畴面儿上还是很器重的,任命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还兼着都察院右都御史,并授秘书院大学士。洪承畴由此成为清朝的第一个汉人宰相。 顺治二年,南京被攻克,多尔衮下了一道“剃头令”,所谓“留发不留人”,江南民众激烈反抗,攻克南京的多铎根本控制不了局面。这时候,洪承畴又出马了,被“敕赐便宜行事”,到南京安抚民心,平定乱局。 而这封血书,是顺治四年,洪承畴的老父去世,他回乡守制时写的。应该是写完后,藏到了这支住诸葛笔当中。而这支笔是如何流落民间,又被老人的祖上所得,那就无从考证了。 洪承畴这个人,是很复杂的。一开始,传来的是他战死的讯息,可是后来降清的消息传来,都傻了眼。在古代,大多数民众喜欢用极端的“忠”和“奸”来评价历史人物,那么对于前明遗民来说,对洪承畴的评价可想而知, 从血书中不难看出,崇祯皇帝曾经极为宠信洪承畴,连这押运秘藏的事儿都让他来干,所谓的“押运”,那可不是单纯的押运,而是押运到地方,再封藏起来,可以说就是随时可以取走秘藏的人,否则也不用“随从皆杀之”了。 好在洪承畴虽然降清,但终究没有透露秘藏的所在,他不是糊涂人,降是降了,但还能认定满清当时是外族。同时,也可以由此推断,崇祯秘藏,非同凡响。 根据血书中的“吾已堪任”,这件事儿,也被洪承畴看做自己的一件没有完全降清的气节证据。 实际上,洪承畴为了感激崇祯皇帝的信任,曾在厅堂之上张挂了一幅对联: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结果得知他降清之后,有人在这幅对联的上下联各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 标点是我加的,估计让谁加也会这么加,肯定是这个语气。 洪承畴活得是很尴尬的,前明遗民强烈排斥他,清廷其实也没有真正接受他,多尔衮和顺治算是重用过他,但是只是给他虚名让他干活儿,没有真正进入决策层面。洪承畴大力推行汉制、汉文化,结果,接受了儒家理论的满人,也反过来认为他是个不忠贰臣。他被列入了清朝的《贰臣传》。 纵观洪承畴的一生,保护了这个崇祯秘藏,确实是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情。 但是可惜,没有任何正史甚至野史记载了这一点。 好在,现在有一个人知道了,还是个学历史的,也相信了他。 唐易忍不住大声说了出来: “洪承畴,我读懂了你的忏悔,九泉之下,你也该瞑目了!至于崇祯秘藏,我去看看也不为过吧?” “卧槽,你鬼叫个啥?”毛逐推门进来,对着柜台后面的唐易嚷道。 “你可回来了,看着店,我去看几样东西。唐易把血书迅速卷了起来,又把笔毫安置到了笔杆上。 毛逐并没有注意唐易的动作,先是把包放到了一边,而后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才说道:“又有什么好东西?” 这次去瓷都,毛逐捡漏了一把“黄锡”,心气顿时就显得不一般了。 唐易将血书放进了包里,拿着这支诸葛笔递给毛逐,“你看看。” 倒不是他不想把血书的事儿告诉毛逐,只是关系到崇祯秘藏,这事儿事关重大,而且还未成形,现在确实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毛笔倒是个老东西,年头不短了,不过看似很普通啊!”毛逐拿着笔坐下了,看了看之后说道。 “你眼力进步很快啊,这是一支诸葛笔,不过确实是太普通了。”唐易接口道。 “多少钱?”毛逐又喝了一口水。 “一万。”唐易道。 毛逐含了一口水,半天才咽下去,“不会吧?这东西的市场价也就是这个数了,你这种吃肉不吐骨头的,肯吃这么大的亏?” 唐易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毛逐拿着笔走到唐易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放长线掉大鱼,你是看上了人家别的东西了吧?这么着急要去,看来那个才是大漏!” “哎?我以为你会说我有钱烧的,是个装逼货呢!”唐易笑出声来,“我给你说实话吧,那几样东西他不卖,我只是去看看,而且看看还要给一万!” “什么?!”毛逐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让你这么感兴趣,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样吧,中午吃饭时间人少,你赶紧约,我们早吃饭,关了店门我们一起去!” !! 正文 第272章 徽墨传说 “好吧。”唐易点点头,“他说,是一套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不过,既然这支笔是普品,也难不成这套文房四宝也是普品。” “再不济也是老东西,文房里的东西,沾沾书卷气也好。”毛逐嘿嘿笑道,“我请你吃饭,米饭把子肉伺候。” 唐易笑骂:“中午这热天,吃把子肉,你胃口真行!” 把子肉是山州的一种特色食品,是将三层带皮五花肉切成厚约一厘米的大片,经过酱制,然后焖熟,口感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酥软可口,肉汁可以浇在米饭上,酱香浓郁。一般把子肉店的肉都是焖好的,放到瓦罐里文火保温,所以去了就能吃。 “又好吃又快!”毛逐停了停,“还不贵。” “好吧!”唐易电话约好了中午见面,老人满口答应了。临近中午,唐易关了店门,和毛逐到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店铺,点了米饭把子肉,配了炸辣椒、五香豆腐干、炝土豆丝等几个小菜,很快便吃完了。 随后,两人打车直奔老人家中。 老人在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个“李”的姓氏,后面则是一连串的电话号码。唐易一直称呼他为“老人家”,也没太在意。 老人住在一处开放式小区,老楼。楼层不错,三楼。 “李大爷,打扰了。”毛逐嘴快,老人开门后,立即说道。 “来,快进来坐!老伴出去买东西了,就我自己在家。”老人连忙说道。进门之后,唐易发现,老人家中陈设简单,但是却很干净。 “没打扰您吃饭吧?”唐易进门后问道。 “没有,我们吃饭早,老伴是吃了饭才出去的。”老人让唐易和毛逐在客厅沙发坐下,“你们等着,我去拿东西。” 老人很快拿了一个精致的红木书箱出来。 唐易打量了一下,“李大爷,您说的文房四宝和这个书箱,是一起传下来的吧?” “没错。”李大爷呵呵笑道。 唐易心说,果然,这书箱从形制、工艺和包浆来看,应该是清中期的物件。也就是说,或许书箱里的东西是更早时期的,但是李大爷的祖上可能是陆续得到的,最后一件东西是清代得到的,凑齐之后,才专门配了一个书箱。 打开书箱,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笔确实是一支诸葛笔,只不过材质也是紫竹狼毫,笔杆未有雕刻。笔毫很饱满,像是从未用过。唐易特地抽拉了一下笔毫,果然能抽拉出一截,这是诸葛笔的一个特点。 而且,唐易是想探探,这里面是不是也藏着什么东西。这么一看,没有。 砚台,则是一块宋代的歙砚,荷塘蛙鸣,荷叶状的砚池,旁边还雕刻了一只青蛙,材质优良,工艺精美。 而宣纸做成的小册子,从纸张来看,更像是明代的东西。书目处留有空白,里面已经印上了红色的条格,但是上面干干净净,也从未用过。几样东西年代不一,这也印证了唐易开始的想法。 甚至还有可能,一开始只配齐了那一支带有血书的笔毫秃了的诸葛笔,后来又发现了一支更好的,但是原先那支又不舍得丢掉,一并放进了书箱。书箱的笔槽,多放一支笔的地方,还是有的。 “精品啊!”毛逐忍不住叫道。因为相对黑乎乎的墨锭,其他三样更容易吸引人注意,所以唐易和毛逐都是先看了这三样东西。 确实是精品,开门到代的东西,而且保存十分完好。 不过,当唐易细细审视这一块长方形的墨锭的时候,宝光浮现,直觉顿生,立时就觉得其他三样东西,实在是没法和这块墨相比。 这条墨锭是扣着放的,朝上的一面是漆黑的光面,但是翻转过来,那景象就大不一样了。 墨锭另一面,是先雕刻后描金的一龙一凤,龙大凤小,龙仰凤俯。龙的非凡气势,和龙凤呈祥的祥瑞之气相得益彰。就在这龙凤呈祥下方的龙凤之间的空隙处,有一方印文,看起来也是先雕刻,后经描红。 印文是小篆,虽略有模糊,但仍能辨认。 “廷珪制贡。”唐易轻声念道,而握着这块墨锭的手,有坚硬细密的爽滑之感。 毛逐小心接手,嘴里念叨着:“廷珪······”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易,声音略带颤抖:“李墨?” 毛逐的表情,怀疑大过于惊讶,而唐易,却冲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大爷显然不知道“李墨”是什么来头,心想我也姓李,祖籍又是徽省,这块墨是徽墨,莫非祖上出过制墨的名人?不对!我从来没听父辈和祖辈说过,看他俩的表情,应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看来不是祖上的名人所制。 确实不是。 “李大爷,既然你祖籍徽省,听没听说过关于徽墨的一个传说?其实也就是李墨的传说。” “惭愧,我只知道徽墨是唐末宋初开始声名大噪,至于具体来历,还真不知道。”李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我姓李,这李墨,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徽墨的由来,确实有一个传说,虽然不像木鱼石那般美丽。 “来,喝茶,既然来了,那你就给我讲讲!”李大爷给唐易和毛逐倒上茶,端起了小学生的架势。 唐易一看,也便没有推辞,喝了一口茶,讲了起来。 唐末战乱,动荡不已,北方易水有一个墨工,名叫奚超,带着家眷为躲避战乱渡江来到了歙州。这个歙州,在宋代才改名徽州。五代十国时期,歙州的隶属几经转变,后来隶属于南唐,就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李后主后来败亡的国家。 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就是产自歙州。奚超来到歙州之后,这地方又多了一个特产——徽墨。 奚超住下之后,就被歙州满山松林所吸引,制墨需要松烟,这是多好的自然制墨条件啊!于是,奚超拿出看家本领,同时改进了捣松、和胶、配料的制墨技术,据说他在松烟之中还加上了一些特殊材料,就此造出佳墨,开创了徽墨的历史。 “不过······”唐易指了指墨锭上的红色印章,“真正让徽墨名声大噪的,还是奚超的儿子奚廷珪。” 正文 第273章 天下之宝 见唐易略有停顿,李大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讲了徽墨的来由,不管是奚超还是奚廷珪,都是姓奚,为何你却一直强调的是李墨?” “因为他后来改姓了。”唐易笑了笑,继续说道: “奚廷珪从小学习制墨技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在父亲技术的基础上,制作手法更为考究,而且还在松烟中加上了珍珠、玉粉、龙脑等名贵材料。据说,制墨时,还要和上生漆器捣上十万杵。” 因为当时歙州隶属于南唐,所以奚廷珪就成了南唐的制墨官。 “李后主李煜,当皇帝不行,诗词书画却很有一手,他自然很重视制墨,对于奚廷珪这样的人才,直接赐了国姓,姓李。奚廷珪成了李廷珪,这就是后来传说的李墨。”唐易笑道。 可以说,李廷珪墨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峰。宋代,李廷珪墨就已经十分昂贵,也屡屡出现在御赐物品之中,后来,李墨耗尽,竟然有了“黄金可得,李氏之墨不可得也”的说法。 “据说,宋代有个制墨名家叫潘谷,偶得半锭李廷珪墨,竟然大呼‘天下之宝’,跪下磕头!”唐易继续介绍道,“在徽墨之前,墨是丸子状的,奚家利用墨模,开创了条块的新墨型。” 听到此处,李大爷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这······天下之宝······我······” 毛逐也似乎难以置信,“这李墨,确实只是一个传说。据说当年在清代,就只剩下了一块李墨,还是被乾隆皇帝收走了。而到今天为止,这块李墨仍旧在台岛故宫,这是收藏界公认的传世的唯一一块李墨。你确定,现在这块也是李墨?” 唐易低头想了想,“这块墨本身毫无破绽。当然,其实要真正鉴定李墨,最好是试上一试,据说一块真正的李墨能用几十年,还有人说,李墨沉水数年不变。可是,总不能真的磨墨或者沉水试验吧?” 毛逐和李大爷全都沉默了。 确实,这东西要想真正认定,恐怕得汇集专家,来个“三堂会审”,可是,这又不现实。 且不说李大爷不想卖出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就是想卖,也得先认定。而一旦此墨被认定为真品李墨,再出现在拍卖会上,超过千万的价格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横财突如其来,李大爷一家恐怕也会发生想不到的变化,这种变化,未必只是财富的暴增。 “廷珪制贡,从这四个字不难看出,这是李廷珪为南唐对外进贡制作的。”唐易此时又缓缓说道。 南唐为谁进贡? 早在赵匡胤建立北宋之前,后周已经把南唐给办了,不仅俯首称臣,而且连自己的年号都没了。如此看来,南唐应该是为后周进贡。 “如果能查到南唐向后周进贡的相关史籍记载,再结合此墨的形制和特点,认定为李墨应该不难。”唐易自己当然已经确定这就是一块李墨,他说的,是想为世人公认。 “这就难了。不要说向后周进贡的李墨了,就是单纯李墨的记载,在史籍里都是不多的。”毛逐摇摇头。 “我信你!”李大爷突然看着唐易说道:“也不用费那个心思了,不管值多少钱,我也不会卖,毕竟是祖传的宝贝,又是这样的珍品!等到老头子我闭眼那一天,我再告诉儿子真相,到时候他如何处理,我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唐易没想到,面对如此一笔巨额财富,李大爷居然还能守得住! 就算有人质疑是否为李墨,但如此品相的一块古墨锭拿出去,想找买家还是很容易的。 如果加上那支全品紫竹狼毫诸葛笔,宋代荷塘蛙鸣叫歙砚,明代宣纸空白册页,配上清中期的红木书箱,这样一套完整的文房四宝,价值肯定不菲。李大爷家过的勉强算得上小康,但是如果把这一套东西卖出去,那真算是一夜暴富了。 “李大爷,既然您不想出手,我僭越多嘴劝一句,这块墨锭是李墨的秘密,您一定得守得住,我看就连老伴和儿子也不能说,原来怎样,以后还得怎样,不然,恐怕会有麻烦。”唐易低声说道。 “你说的是。我有数。”李大爷重重点了点头。 “那好。这样,李大爷,这支诸葛笔我拿来了,钱我也带来了。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们也过足了眼瘾了,就先买下这支您打算出手的诸葛笔吧!”唐易轻轻拍了拍随身带的挎包。 “小伙子,你听我说,你上午说的办法,无论如何是行不通的!你让我知道了李墨,帮我分析祖传宝物的年代和特点,我是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李大爷伸手停在空中。 “这样,这支笔你拿走,我也拿你一万块钱,不过我给你打个欠条,这笔算我送你的,这一万块钱算你借给我的,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还上!” 唐易没有急于表态,略加思索之后才说道:“李大爷,你说的办法,我也觉得无论如何行不通。这样吧,咱们采取折中的办法,一万块钱我买走你的诸葛笔,至于看这宝物的另外一万块,算我借给你的,你不是差两万块钱给儿子买房么?这样不就全都解决了? “这······”李大爷的脸有些红了,“不行不行!” 唐易很认真地说道:“那这样吧,一万块钱我买你的笔,连带欣赏了这文房四宝。另外一万块钱,算是我纯粹借给你的!”其实唐易说的,结果没变,但是把借钱独立出来,李大爷的面子上会更好看一些。 而且唐易这么做,也是因为那封血书,这血书本来就是人家笔杆里的东西,但是因为事关重大,又涉及崇祯秘藏的机密,唐易实在是没法告诉李大爷。 “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啊!”李大爷何尝不明白唐易的良苦用心,连连摇头。 唐易伸手抓住了李大爷的手,“老人家,我也不是乱花钱的主儿。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结识您这样的有读书人品格的老人家,要比一万两万的钱珍贵得多!” 正文 第274章 铜钱算卦 唐易这番话,听得李大爷竟一时有些激动,说起话来居然有点儿哽咽的感觉,“你和我萍水相逢,又这么年轻······但是你说的这话,办的这事儿,真是让我这老头子打心眼儿里佩服啊!” 毛逐见场面似乎有些催泪,立即笑着说道,“李大爷,你不了解他,他这眼力,举国上下独一份!他想赚钱,找个古玩市场走一圈就行了,您也别客气,逮住这样的人不宰,更待何时啊!” “咳咳······”李大爷又一下子被毛逐逗得想发笑,情绪调整不畅,咳了两声。 “就这么定了!李大爷,你写一万块的欠条给我,不准赖账啊!”唐易故意笑着接口道。 “好!好!”李大爷立即就找来了纸和笔。 从李大爷家里出来的时候,唐易似乎若有所思,毛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惦记李墨了,这老头儿纯粹是君子固穷那种,恐怕不会卖的。” 唐易摇了摇头,“来之前我就猜测他不会卖,所以才会给他说的这么详细。不过,这套文房四宝,确实有一定的诱惑力。” “行了,你不是常说‘过我眼即我有么’?就算是你曾经拥有过了!”毛逐道,“回店里吧。” 两人回到了阁宝多,却见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竟然是贺志祥。 “贺叔!有事打个电话就是了,何必干等?”唐易招呼道。 “我等了七分钟,再过三分钟你不回来,我就打电话。”贺志祥依然是那张木雕泥塑般的脸,唐易有时候真想知道,他大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进来吧。”唐易开了店门。 看着毛逐先进去了,贺志祥才开口道,“不用了,就一句话的事儿。” 说罢,贺志祥从兜里拉开手包,拿出一个银灰色的锦囊,“秦老说,既然这东西你见过,让我送你给你把玩两天,返古堂秋拍之前再给他送回去就行了。 唐易接过锦囊,微微一抖,里面传来清脆的金属之声。 河野平还没捂热就被取走的大五帝钱! 秦老真是及时雨,自己还在想怎么开口向秦老借来玩玩呢!结果居然送来了! 这套大五帝钱虽然是贺志祥不费一分一厘得来,但毕竟是价值不菲的珍品,秦老就这样让贺志祥送来,可见确实已经不把唐易当外人。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唐易这个外孙女婿。真要到结婚那一天,他送出的嫁妆,恐怕也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秦老真乃神人也,知道我惦记着呢!”唐易嘻嘻笑着将锦囊揣进口袋,“贺叔,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贺志祥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对了,短时间内,不要再去瓷都了。” “这也是秦老说的?”唐易上前了两步。 “这是我说的。河野平已经回来了,黄立三和陶碧云恐怕已经拉开了阵势。”贺志祥说完,又扭头走了,这次没有再停住。 “贺叔慢走!”唐易看着贺志祥上了车,心道:“瓷都我肯定要回去的,不过当然不是现在······” 回到店里,唐易并没有把这套大五帝钱给毛逐看。严格来说,这东西是从河野平手里偷来的,秦老能让自己把玩两天,已经让他喜出望外,哪里还能再去添乱?哪怕是只有一丝添乱的可能。 毛逐刚从瓷都回来,还有些疲惫;唐易心里挂着“五帝罗盘”地事儿。所以,两人在店里待了没多久,不到傍晚就早早关了店门,各自回去了。 唐易慢慢溜达着走回了家。进门口,老妈易素梅已经在做饭了,老爸唐中峰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易经》在看。 唐易拿出了带回来的诸葛笔,递给了老爸,“爸,看看,收了支诸葛笔!” 唐中峰放下《易经》,仔细看了起来,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嗯,年份肯定没问题,不过就是材质太普通,笔毫也秃了。这东西不好出手,留下算了!明天我用这笔试试手,看看用这笔写字,是不是能添添彩!” 唐中峰直接没问唐易是多少钱收的,可能他对唐易捡漏已经习以为常,再加上这种品相的古代毛笔,价儿本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唐中峰拿着笔看,唐易却瞄了一眼唐中峰放下的《易经》,心头一动,“爸,整天看你看《易经》,你懂不懂算卦?” “这话问得真没水准,《易经》难道只是用来算卦的吗?其间义理博大精深,我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没参透呢!”唐中峰应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易经》和算卦肯定是有关系的。比如铜钱算卦,您懂么?”唐易解释道。 唐中峰看了一眼唐易,“你怎么突然对算卦感兴趣了?掷钱算卦是六爻卦,古称纳甲筮法,一般是用三个铜钱,因为乾隆通宝暗含乾坤,所以清乾隆之后的很多人,常常采用乾隆通宝来算。我只是知道基本步骤,这六爻卦看似简单,但是想彻底钻研透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随后,唐中峰简单介绍了一下。六爻卦是用三枚铜钱,设定钱名字面为正,另一面为背,随手掷六次,记下每次的结果。至于卦面,一背两正记做单,为少阳;一字两背,记做拆,为少阴;三背,记做交,为老阴,做变爻;三正记做重,为老阳,也是变爻。 六次之后,再经过装卦等步骤,然后根据干支时辰和爻之间的五行作用,进行解卦。“我也只知道三枚铜钱的六爻卦,其他的铜钱算卦方法,还真没听说。”唐中峰又补充道。 唐易大致弄清楚之后,心想,三个同样的铜钱可以进行六爻卦,这五个不一样的大五帝钱,怎么算?“五帝罗盘,一卦有声”,肯定是要配合罗盘的,看来是只掷一次,可是解卦怎么解决呢? “开饭啦!”爷俩正在讨论算卦的事儿,餐厅传来了易素梅的招呼声。 “走,先吃饭。你现在做古玩生意,有的是机会接触这些,慢慢来,想学习是好事儿。”唐中峰从沙发上起身,向餐桌走去。 “不管了,先直接往罗盘上掷一卦再说!不行多试几次!”吃饭的时候,唐易心中暗道。 正文 第275章 一卦不成 吃完了饭,唐易去帮易素梅洗刷了碗筷。 随后,易素梅去跳广场舞去了,唐中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唐易则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取出罗盘,平整稳妥地放到了书桌上,然后双手扣住大五帝钱,来回晃动了几下,便撒到了罗盘上! 在撒之前,唐易心里想的,自然是崇祯秘藏的事儿。 结果,五枚铜钱落到罗盘上之后,居然全部弹了出去,叮当的声音异常清脆! 这时候,罗盘中间的指针迅速旋转起来。 唐易不自觉地打了个一个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一卦么?结果这一卦是这样? 难道是刚才距离太远,手太重了?不对啊,没使多大劲儿啊! 唐易轻轻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铜钱。此时,罗盘中央的指针越转越慢,最后停了下来,而指针的指向,则是指向了第二圈八卦中的“坤”字符号。 因为罗盘一共有五圈,分别是五行、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所以相互之间肯定有重合在一条线上的。不过,这个罗盘做得非常精细,虽有重合,但是中心都有一个小凸点,所有的小凸点都没有重合。 所以,唐易能看出,指针的针尖,应该是指向了八卦中的“坤”字符合的小凸点。 五枚铜钱全部弹离罗盘,也是这一卦失败了,没成卦。 在没成卦的情况下,指针指向了坤?乾坤乾坤,天为乾,地为坤,男为乾,女为坤······ 这是什么意思? 唐易琢磨不透,手里握着铜钱,心想要不要重新投掷一次,这一次轻点儿。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电话是林娉婷打来的。 “你不说给我个解释吗?怎么一直没联系我?”林娉婷好像不太高兴。 “噢,我这一忙就忘了。这样吧,明天约个时间,我详细告诉你。”唐易连忙解释道。 “不行!就现在说,我现在在自己房间里,没人。爬野山,你够野的啊!”林娉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唐易挠了挠头,“好吧,我给你说说,不过说清楚花费时间比较长,你别着急啊!” 接着,唐易就把崇祯秘藏的事儿完完整整地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件事比较复杂,有些细节我还在考虑,所以没有及时汇报,嘿嘿。” 林娉婷虽然对古玩的热衷程度不如唐易高,但是心情一下子还是不能适应。崇祯罪己铜香炉,是她和唐易一起在昆州的古玩天井捡的漏儿,但是对绣春刀的事儿只是零碎听唐易说了一点儿,而唐易去瓷都遇到神盒的事儿,还没告诉她呢。 现在,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居然指向了大明崇祯帝的秘藏,而且已经确定了具体地点! 如此一件大事,让林娉婷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呢?”沉默了一会儿,林娉婷才慢慢问道。 “这确实太难说了,我现在是一点儿谱都没有。”唐易道:“不过,去,肯定是一定要去的!” 林娉婷的外表看起来既天真又淑女,其实心思是很细密的,甚至一点儿也不输于唐易,“拿到了东西,你准备干什么?” 这还没拿到东西,却来问这个,乍一听,有些不着边际。但是,唐易听懂了林娉婷的意思:万一是事关重大的宝物,你是捐呢?还是不捐呢? 林娉婷很了解唐易,所以才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越窑青瓷壶,他在家中窘迫的时候,捐给了山海大学古代史研究所;两卷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他倒贴钱收了,居然又捐给了山海省图书馆。现在,又面临着崇祯秘藏······ 说实话,这倒不是唐易“大方”。这世上总有一种人,面临大事儿的时候毫不含糊,能干出常人觉得不易理解甚至是犯傻的举动,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我更喜欢使用这么一个词儿: 品格。 林娉婷出身豪门,且聪慧有学识。什么帅啊,有钱啊,眼力过人啊,其实都不太容易吸引到她。唐易身上最吸引她的地方,其实也正是这种品格。 现在,林娉婷的这个问题让唐易也沉默了。 唐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听你的!” 林娉婷心头一甜,突然兴奋起来,“那好,咱俩一起去!对外就说出去旅游,谁也不会怀疑,而且我在这方面经验比你足,野外探险能力比你强!” “那是,那是。不过,我只是担心有什么危险······”唐易犹豫道。 这个绝不是假话,他是真担心有什么危险,毕竟荒山野岭的,现在野兽不多了,但是登山过程中万一有个闪失······ 更重要的是,天寿山后龙山脉的秘藏所在地,想想就透着诡异,他只是眼力过人,于各种古代的阵法、术法、禁法并不精通,谁也想不到,如果到了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安全问题确实是不得不考虑的。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危险小!”林娉婷打断了唐易的话,“而且,你一个人去,我就不担心吗?” “好!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事儿得充分准备一下,从长计议。”唐易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林娉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必须的。 “那你早休息吧。啵~~~”林娉婷挂了电话。 虽然是隔着电话,唐易还是被“啵”的美滋滋的,心想,隔着电话还害羞?挂这么着急干嘛?让我也回“啵”一下啊! 其实他不知道,正在此时,林娉婷的房间传来了敲门声,所以才匆匆挂了电话。 回味着隔空香吻,唐易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手里的大五帝钱上。 突然间,唐易灵光一闪,“坤为女······难不成此卦早已透露了冥冥中的天意,注定是我们俩一起去?” 但是,毕竟没有成卦啊!唐易又摇了摇头,看看手中的大五帝钱,又看看罗盘,十几秒钟后,突然忍不住叫道:“我明白了,卦,不是这么算滴!” 正文 第276章 明知故问 这一卦,既然是崇祯秘藏的事儿,那就应该所有参与者一起来算! 既然“五帝罗盘”如此神奇,提前隐隐透露出了“坤”有问题,那就是唐易要和一个女的一起前去探秘。这个女的,自然就是林娉婷。那么,就应该唐易和林娉婷联手向罗盘上掷出大五帝钱! 或许这样,才能成卦。 “今天是不行了,明天见面时再说吧。”唐易没有再去尝试,如果轻轻投掷会是什么情况。他觉得,这种尝试很冒昧,对天地间冥冥存在的一种灵力的冒昧。 很多人无视这种冒昧,却也由此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唐易很快将大五帝钱和罗盘收拾妥当,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唐中峰手拿遥控器,正在换台,“自己在房间里鼓捣什么呢?” “没什么,研究点儿东西。”唐易一脸神秘地说道。 唐中峰笑了笑,没有追问,“看会儿电视吧。” 其实,在林娉婷和唐易通话时,敲她房门的人,也是她老爸。 林楚生。 “忙什么呢?”林娉婷打开房门之后,林楚生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没什么,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林娉婷顺手理了下刘海。 “噢?是不是唐易?”林楚生伸手点着了一支烟。 “不准在我房间抽烟!”林娉婷把林楚生推了出去。 “好好好,走吧,到客厅坐坐吧,别老闷在房间里。”林楚生走了出去。 林娉婷也跟着走了出去,林楚生说坐坐,那就是找她有事情说了。林娉婷下楼,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爸爸找我,不会是谈唐易的事儿吧?” 两人到了一楼客厅沙发坐下,林娉婷倒了一杯柠檬水,林楚生伸手把睡衣口袋里的烟和火机放到了茶几上,“我见过唐易两次,一次是他到公司卖那块帝王绿,另一次是在返古堂秋拍预展上,小伙子给我的印象不错!”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娉婷把水杯放到了桌上,脸上微微起了红晕。 “年轻人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要害羞嘛!”林楚生笑了起来,“我听你外公说,唐易年纪轻轻,眼力过人。我也见到了,赌石居然赌中了一块帝王绿,好像比崔玉珏还厉害一点儿。” “何止是厉害一点儿,他俩没有可比性的!”林娉婷纠正道。 “哈哈哈哈。”林楚生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一次,真是笑得林娉婷不好意思了。 “不跟你说了!”林娉婷起身就要走。 “别慌走,别慌走!”林楚生伸手压了压,示意林娉婷坐下。林娉婷坐下后,他又说道:“爸爸又不是老封建,这种事儿还得你自己掌眼。不过,爸爸只有一句建议,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多花点儿时间相处、考察,还是必要的。” 林娉婷坐下后,又喝了一口水,“嗯”了一声。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英国了?”林楚生又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林娉婷白了林楚生一眼。 林楚生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当时我是不主张你回来的,只是你外公和你妈坚持把决定权交给你,先回来试试。珠宝设计这一行,还在在欧洲才有更大的发展前途。” “我回来,不是还能帮您嘛!我妈整天忙着为人民服务,我不帮您谁帮您啊!”林娉婷笑了起来。 林楚生却若有所思,“珠宝生意是我们林氏的基础,不过我最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向古玩生意多发展发展了。” “古玩生意?那岂不是要抢外公的生意?”林娉婷瞪大了眼睛。 林楚生的脸色一变,但是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这怎么会呢?古玩收藏越来越热,大市场再多几家公司也是绰绰有余,而且以后和你外公的泛古堂相互扶持,甚至最后强强联手,岂不是更好?” “这倒也是。”林娉婷点点头,“爸,听您这意思,现在手头的资金很充裕啊,这是想为多余的资金找个出口喽。” “最近翡翠和钻石生意做得很好。不过古玩生意我只是有个初步构想,古玩行的水,比珠宝行的水要深,到底做不做,那还两说。所以,我这个想法你不要跟你外公提了。”林楚生看着林娉婷说道。 “好啊,那我和唐易的事儿,你真的不能过多干涉啊!”林娉婷做了一个鬼脸。 “鬼丫头,爸爸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过你妈那边,我还是得说说啊!” “等我妈出差回来再说吧。”林娉婷起身,“那我回房间了啊,爸。” 林楚生笑着看着林娉婷上了二楼,在林娉婷身影消失的一刹那,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掐灭了烟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回到书房,关好门,林楚生放下原先的手机,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只手机,拨号打了出去。 “你查一个人,叫唐易,在山州古玩街开店的,名字叫阁宝多,对了,报纸报道过他,收藏界新秀‘唐眼’······” “不是,你说的这些不用查,我都知道。你重点查查他家里的背景,不要面儿上的,是真正的背景,再就是他平时和什么人接触,还有,从大学毕业到阁宝多开张,中间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儿······” 挂了电话,林楚生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眼睛微闭,双手交叠,右手拇指却在有节奏地扣动。 此时,那只从抽屉里拿出的手机却又振动了起来。 林楚生看了看号码,接了起来,“喂?” “你不是说今晚过来么?”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楚生却玩味地一笑,“想我了?” “你老婆昨天就到狮城出差了,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有意思么?”对方却是吃吃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林楚生坐直了身子。 “你今天晚上和宝贝女儿在家吃饭,就把我忘了。”声音婉转中略带埋怨。 林楚生听了这句,眉头舒展了一下,又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老头子挺信任你啊,我和女儿吃饭的事儿都告诉你,不会像我一样,见色起意了吧?” “他不是那种人。不过,他好像越来越不信任你了。” 正文 第277章 人心不足 听了这句话,林楚生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没必要信任我。我林楚生是一人一马打下的江山,从来没有依附于任何人。” “不依附于人,那就是要把人扳倒了?”对方的声音似乎多了几分世故。 林楚生的眉头此时皱了起来,“我以前没有这个打算,现在也没有这个打算,至于将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不要自作聪明。” “那你有没有打算跟你老婆离婚?”对方这次干脆直接。 林楚生重重呼出一口气,“明天晚上,我去你那里吃饭。”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刚刚放下,居然又响了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林楚生拿起电话,一看号码,表情又起了变化,凝重中略带不耐烦,但还是接了起来。 “河野先生,这么晚了,有何见教啊?” 电话竟然是河野平打来的。 “林先生,我想你还没睡,所以打个电话,我也是刚回到山州不久。”河野平带着笑声。 “既然刚回来,那就应该好好休息。”林楚生的声音很平淡。 “睡不着啊,泛古堂的秋拍就要开始了,我还没想好要拍什么东西。”河野平依然带着笑声。 林楚生站起身来,“你最感兴趣的,恐怕是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吧!” “本来我是很感兴趣的,但是出了状况,实在是没法拍了。”河野平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悖论,如果是真的,那得打碎了才能证明,如果是假的,那就不用说了。无论真假,都不能拍啊!” 林楚生冷笑一声,“我看,不用打碎,你就知道内印做在哪里吧?” “林先生说笑了。我又不是神仙。”河野平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起内印,我就想到了内鬼这个词儿。河野先生胃口好大啊!”林楚生重新坐了下来。 “林先生,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扯这些猜测的东西,我是想和你见个面,好好谈谈。”河野平的声音严肃起来,“世界是平的,合作才能共赢。” “这件事儿,你早就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也回答过你了,绝无可能!如果不是我和秦伯毓的关系,你也不会找上我。我林楚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有些原则是不能碰的!”林楚生这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这个世界的原则就是老大说了算。在山州乃至山海省的古玩珠宝圈子里,有泛古堂在,你们林氏当定了千年老二。”河野平接口道,“林先生是有雄心壮志的人,难道就这么屈居人下?” “古玩和珠宝,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而且我即便是想做,也不必依靠你们东京史料馆的力量,你们要的,只是一个傀儡,连老二都不如!”林楚生说得越来越不客气,“别以为在秦伯毓身边放了颗棋子,就能将死他,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就会被查出来,而且会死得很惨!” 河野平突然间陷入了沉默。 林楚生放缓了口气,“河野先生,生意往来,合作互利,我是很欢迎你的,虽然我骨子里有些仇倭。但是,不要说我和秦伯毓这种关系,就是毫无关系,我也不会联外攘内!更何况,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劝你,该收手时就收手吧!” “林先生真是个智者。我看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好时机,有机会再联系吧。”河野平话音未落,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楚生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这颗棋子,到底是谁?” 皱眉沉思中,一道亮光闪了出来,刚才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依附于人,那就是要把人扳倒了?” 林楚生又点着了一支烟,居然开始敲打桌子,哼出了京剧《沙家浜》:“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 还没唱完一句,林楚生忽然重重锤了桌子一下,“你何止是有胆量,真是胆大包天!我这是,引火烧身了!” 林楚生万万不会想到,就在此时,秦老的书房里,他也正在哼唱着《沙家浜》:“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唱到这里,秦老也停了下来,对面前的贺志祥说道:“这一回,看来我真是欠了思量啊!” 贺志祥嘴角微微上翘,像是露出了笑容:“想不到,秦老您这旦角,唱得也很有感觉啊!软中带硬,绵里藏针。” “她确实跟了楚生不短时间了?”秦老笑着摆摆手,接口问道。 “是。查她的时候,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贺志祥应道。 “你怎么看?”秦老又问道。 “如果是他们联手,河野平下的血本够大的。”贺志祥道:“不过,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还不能证明他俩联手。只是林总金屋藏娇,已经有点儿······过分了。” “哎?”秦老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了解我女儿,她事业心太强,楚生做得算不错了。他这种地位,外面养个女人,安抚工作上的疲惫,我能理解。而且,我也不打算过问,这种状态,总比他们离婚要强。” 两害相权取其轻,对家庭生活来说,亦是如此。 贺志祥点点头,“那现在,是不是要查清楚他俩是否联手再说?” 秦老略略沉思,“不用查了,我直接问楚生。” 贺志祥似乎明白了什么,“林总是个聪明人,我也觉得他不会因小失大。” “不是因小失大。楚生这个人,聪明绝顶,但是却有自己的原则,这也是我当年最欣赏他的一点,所以,他俩联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倒是这个小丫头,我真是低估她了,我秦伯毓待她不薄啊!”秦老摇了摇头。 这一次,贺志祥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秦老。 他似乎在等一个指示。 秦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走到了窗边,“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文 第278章 寻龙要术 秦老说了半句,却停住了。 贺志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秦老,收藏有‘国宝金匮’这件事儿,您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秦老转过身来,“老头子我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这些古物,而我最愿意看到的,就是出类拔萃的后辈,江山代有才人出,文化传承才能长盛不衰。” “当时她对古钱币的研究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痴迷钱谱。我就告诉她,钱谱也是人写的,有些不在谱或者与谱不符的,未必是假的,顺便以‘国宝金匮’为例,指点了一二。” “她动了不少脑筋啊,推断出您收藏了这样的千古泉珍!”贺志祥明白了。 “嗯,虽然我不曾点破,但是有一定古玩基础的人确实能推断出:没有见过实物,是不会有这样的要点的。”秦老重新坐了下来,又开口道:“先不要轻举妄动了,这条线我们留下,看看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贺志祥最终等的,还是这句如何处理的话,听后立即点了点头,“那我先去休息了。” 秦老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贺志祥孑然一身,平时就住在秦老的别墅中。两人亦师亦友,亦主亦仆,却又似乎更为紧密。 夜渐渐深了。 王钢却依然睡不着。 他手里拿着一本破败的手抄本残卷,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几页,封面上,是四个中规中矩的楷书:寻龙要术。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 “窥阴阳,知天地。玄阴四象,机关拱四方之位,隋侯之珠,龙光射玄黄之间。起于秦皇,终于崇祯。秦皇有陵,崇祯有藏,机缘得之,可知大势矣。” 王钢自言自语道:“这隋侯之珠,传闻被秦始皇带下去陪葬了,如此,岂不是只要国家不挖掘皇陵,永远不知真相?崇祯秘藏难道和这书中说的玄阴四象有关?只是,这玄阴四象所指代的,又是什么东西?” 在这段文字之后,还有一点儿:崇祯秘藏,极尽隐晦之能事,吾之所察,盖须得三器······ 后面没了。 而且,这已经是最后一页。 这本《寻龙要术》,是王钢在一次任务中偶然间得到的,这本书从纸张来看,大概齐是民国的东西,而且这种奇技异术的东西,民间流传的是很多的。王钢并没有上交。 当然,主要还是没人知道,不然他不交也会有人问。 而王钢之所以不上交,是因为深深对这本书着了迷。这本书的作者并没有署名,就是从此书中,王钢知道了“五古封灯”。这本书的作者从口气上来看,不是“五古封灯”的人,但是却好像“百晓生”一般,对这个神秘门派十分了解。 这本书的前面十几页,基本都是一些风水理论和古往今来古玩珍品的概述,直到王钢看到的最后一页,才开始切入正题,但是可惜,他只得到了这么一本残卷,不知道后面写些什么。 “寻龙”两个字,是吸引王钢的关键。当然,这本书并不是真的去找“龙”。 龙在华夏,有着诸多的隐喻,也给了人无限大的想象空间。从这本书前面十几页的情况来看,所谓“寻龙”,乃是探求一些宝物,而这些宝物,和皇家有关,而且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和普通的盗墓不同,“寻龙”,实际上在探求古往今来的帝王之秘。如果说盗墓是“窃钩”,那么书中所说的寻龙就是“窃国”了。 但这是本残卷,留给王钢的线索,其实只有四个关键词:秦始皇陵,崇祯秘藏,隋侯之珠,玄阴四象。 这四个关键词其实是很扯淡的。 秦始皇陵,已被确定了位置,而且是重点保护区域,再牛逼的盗墓贼也不敢染指秦始皇陵。 虽然,在历史上,曾有着这样那样的说法,说秦始皇陵曾屡遭盗墓劫难。但秦始皇陵中暗箭强弩,机关重重,同时地宫中还有大量水银,蒸发在气体中有剧毒,入之即死。所以,最后的结论性猜测就是,所谓被盗掘的皇陵,“其虚冢耳”,都不是真正的皇陵。 崇祯秘藏,甚至连个影儿都没有,书中前面倒是提了“五古封灯”曾探求过崇祯秘藏,也仅仅是多了一条模糊线索。 隋侯之珠,更不用说了,只闻传说不知其可的宝物,根本无从查找。 玄阴四象,字面上倒是明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兽,可是到底是什么,又没具体说明,这是物件呢,还是纹饰呢,又或者只是一种比喻性说法呢? 所以,王钢睡不着,那是可以理解的。 随着思考的深入,王钢也想到了,这句话有可能还是概述,所谓秦皇和崇祯只是指代,就是说,从秦始皇到崇祯这些皇帝,都可能藏有东西,有的是随着皇帝的棺椁进了陵墓,有的是被秘密藏了起来。而隋侯之珠,则可能是表明所藏之物的珍贵,而玄阴四象,则可能是表明所藏之物是遵循阴阳四方而来的。 秦始皇是第一个皇帝,崇祯算是最后一个完整汉人王朝的皇帝,所以用他俩来指代。 睡不着也不是白睡不着的,王钢还想到了第三种可能,那就是这隋侯之珠和玄阴四象都是物件,而且一开始是秦始皇所有,至于中间经过什么人倒手虽然不好说,但最后是落在崇祯手里了。 所谓的秦皇有陵,意思是秦始皇陵虽然没遭破坏,但是这东西却取了出来,至于是偷跑出来的工匠还是后来无迹可寻的高人,那不是重点。同时,崇祯有藏,那就是最后东西到了崇祯手里,他没带进陵墓,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想来想去,无论是从推理上,还是心理上,王钢还是觉得第三种可能他最能接受。 如果是这样,只要找到崇祯秘藏,所有的谜底就都揭开了。而且,关键的最后一句也能提供辅助:盖须得三器。要找到崇祯秘藏,需要找到三样东西。 王钢更睡不着了。不过睡不着也不是万能的,他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想不到,其实唐易不仅“得三器”,而且已经破解了其中的秘密! 正文 第279章 一品相师 有些事情,确实是要讲究点儿缘分的。 王钢躺在床上,曙光初起时才略有睡意,唐易却已自然醒,睁开了眼睛。 王钢如同丈二和尚,还摸不着头脑,唐易却好似达摩,已经在准备渡江的苇叶,而且在渡江之前,还迫切地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和林娉婷一起算一卦。 用大五帝钱和罗盘算一卦。 吃过早饭,唐易溜达着从家里走向阁宝多,随身将大五帝钱带在了身上,将罗盘放进了包里。 这看起来挺危险的,万一丢了或者被偷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唐易的运气还没那么差。他一路上比较小心,到了阁宝多,开了店门,才给林娉婷打电话。他的意思是,上班之前,趁着没人,先来店里联手算一卦。 林娉婷答应了。 白色卡宴停在阁宝多门口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正向阁宝多走来。 这是个收拾得还算干净的骚年,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明黄色t恤和牛仔裤,歪戴棒球帽,模样还是有几分俊秀的。只是他一只手上拎着一袋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另一只手套着个塑料袋,一边拿着包子吃,一边向阁宝多走去。 嘴角似乎还有油流下来。 他和林娉婷几乎同一时间走到了门口。 看到林娉婷来了,唐易已经提前出了门,把林娉婷让了进去。 这骚年也想往里进,却被唐易拦住了,“不好意思啊,本店一个小时后才开门。” “那她怎么能进?你这是重色轻客啊!”骚年吞下最后一只包子,将手上的塑料袋摘下来,放进了装包子的袋子,而且还扎了一个扣,随手扔在了一边。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约好了有事情谈。”唐易笑着说道,抬起的手臂丝毫未动。 “你们谈,我进去等着不行么?”骚年虽然身体没动,但是眼睛却向店里不停地打望。 唐易压了压烦躁,“我们谈的是私事,如果你真的有心光顾本店,那就一个小时后再来,如果只是随便逛逛,可以先去别的店嘛!” “你这店,风水有问题,今年肯定出过事儿,差点儿没缓过劲儿来吧?不过你的面相不错,算是逢凶化吉的主儿,可你也不能乱用啊,你想去干一件你自己也没谱儿的事儿吧?这里面不确定的危险可不少!”骚年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骆驼”,抽出一支点上了。 唐易不由开始仔细打量这个骚年。阁宝多出过事儿,这在古玩街上是谁都知道的,但是他要去干的事儿,却没人知道! 而且这骚年一口京片子,不像是山州本地人。 唐易放下了手,在林娉婷耳边悄声道:“能多耽误一会儿么?” “你先招呼他吧。”林娉婷笑笑,径直走向了店里的椅子。 “你看,不动点儿真格的,你还不让进。”骚年见唐易侧身相让,也不客气,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唐易跟在骚年身后,“你想看点儿什么?” “镇店之宝什么的,都拿出来看看呗。”骚年打量了一下店面,居然点了点头,“你这店赚的不如花得多,不过花钱都花到点子上了,想必屯了不少好东西!” “你到底是看风水来了还是看东西来了?”唐易正色道:“我确实是有事儿!要不这样,你留个电话,我完事儿后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咱们敞开了谈!” “你为什么不能先和我谈?”骚年似乎要耗上了。 唐易刚要发作,林娉婷却走上前来,“我看,还是时间充裕环境安静时最好,算卦很讲究时机的。” 唐易一想,确实是这样,即便发火把这骚年撵走了,再去算恐怕也有些烦乱,不利于算好,便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再约。” “那我先走了!”林娉婷对唐易说完,又扭头对骚年说道:“慢慢看,慢慢谈。” “美女慢走!”骚年说完,也不看唐易,慢慢踱到了八仙桌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要算卦?” 刚才林娉婷确实说了算卦,本来当着一个外人,是不该说的,虽然没有具体内容,但小心点儿总没错。不过林娉婷表达时想尽力准确简单,所以没有想太多,直接就说了出来。 “算着玩玩。”唐易应了一句,也坐下了。心想,这个人到底想干嘛?到底是什么来路? “算着玩玩?卦能玩吗!”骚年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这店的风水布局有问题,要不是有几样重器镇着,早就出事了!” 唐易笑了笑,“你好像比较懂啊!” “我不是比较懂,我是相当懂,我是一品相师!”骚年看了看唐易,“要不是小圆子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加上我正好来山州办事儿,我吃饱了撑的啊?我平时随便看看布局,也少不了这个数!”说罢,骚年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十?”唐易故作一脸惊讶的表情。 “演得又不像!”骚年站起身来,“小圆子倒是没有乱说,你的面相上确实带着无尽宝缘。” 唐易听他说小圆子,已经放下心来,起码知道他不是找事儿来了,“你说的小圆子是卫圆?” “除了她还有谁?我们是发小。”骚年伸出了手,“我叫文佳,认识一下。” “幸会幸会。”唐易伸手,“你来就是为了见见我?” “基本上算是吧。不过我见了你之后,对于你将要干的事儿,得说道两句了。”文佳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真能看出来,我要去干一件事儿?”要说唐易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这文佳如此年轻,但随便看了几眼就一语中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相师术士能干出来的。 “是一件大事儿!”文佳摆摆手,“说这个之前,你抓紧先把墙角架子上那盆绿植搬到门口,看着就闹心。” 唐易二话不说,照做了。 “你和那美女一起去做这件事儿,倒是应了乾坤之道,这首先奠定了一个不错的基础,不过你要干的事儿非同寻常,危险随时可能发生。”见唐易如此利索,文佳也不犹豫,立即开口道。 此时,唐易站定,直直看着文佳说道:“那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到底要去干什么呢?” 正文 第280章 果然牛逼 “这我哪能知道?能推出这些,已经是一个极致。关键是你要干的事儿,真不是一个小事儿,所以连基本方向都不好推。”文佳撇了撇嘴,“不过,我给你个忠告,你出发的时候,最好随身带个稍微大点儿的金属器,或许运气能好些。” 唐易略加思索,直接从包里拿出了罗盘,“你说带这个行么?” “天行健!!!”文佳大叫一声。 唐易一愣,顺手把罗盘放到了桌上,“你是说这个罗盘名叫天行健?” “没错!”文佳激动地拿起罗盘,“卧槽,没想到来山州,还有这么个意外收获,你特么从哪里搞来的?”文佳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这罗盘很牛逼么?”唐易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拽得不行的文佳,居然会如此激动。 “这罗盘,清末就失传了,据说是袁天罡所制,能知天地,窥阴阳!”文佳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三枚黄亮温润、直径厚度都一般无二的乾隆通宝,在手里捻动起来。 “袁天罡?”唐易对袁天罡自然并不陌生。袁天罡是唐代最牛逼的大相师,没有之一。 名如皓月罩千秋,声似春雷震古今。 不过,名头虽大,生卒年却不详。越是不详,越说明他可能活了很久,甚至已经羽化成仙。所谓相师,并不是看相这么简单,天文地理,风水堪舆,都是他的专长。 还有传得更玄乎的,说他懂得“风鉴”,就是根据风声风向,就能卜断吉凶。 关于袁天罡,更多的不是正史,而是传说。李世民为推算大唐国运,让袁天罡和李淳风编写了《推背图》。为什么叫“推背图”呢?据说,李淳风用周易八卦推演,结果上瘾了,没刹住车,一下子推算出唐代以后华夏2000余年之运。袁天罡一看,只好推了推他的背:天机不能再泄了,洗洗睡吧”。 《推背图》共有六十幅图像,每图附有谶语和诗一首。现在不难买到,如果觉得自己能看懂的朋友,可以搞来看看。 还有个传说,关于武则天的。据说武则天刚出生不久,袁天罡见了她妈杨氏,惊叫一声:夫人命中注定要生贵子! 杨氏很得意啊,便领了自己的倆儿子,也就是武则天的俩哥哥让袁天罡看,袁天罡道:能到三品。杨氏又叫出武则天的姐姐(韩国夫人),袁天罡道:贵,然不利夫! 确实如此。韩国夫人最初嫁给一个叫贺兰越石的人,生了一子一女,没多久贺兰越石就死了。武则天当了李治的皇后之后,这韩国夫人可以常常入宫,结果还和李治搞上了,后来自己的女儿也和李治搞上了,母女一起上。实在是太乱了。 最后剩下武则天了,当时武则天还小,襁褓为男式,袁天罡见了之后,连连说道:“龙瞳凤颈,极贵!可惜啊可惜,是个男孩!”杨氏问为何可惜,袁天罡摇头说道:“如果是个女孩,那真是没法算了,天下之主啊!” 此前,根本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袁天罡逆天预言了历史进程。 这就是一代传奇袁天罡。你说,自称“一品相师”的文佳,见了传说中袁天罡留下的罗盘,他能不激动么? 这时候,看着文佳捻动铜钱,似乎准备算卦,唐易不由问道:“你知道这个罗盘可以用铜钱算卦?” 一般来说,相师风水师用的罗盘,是风水探测的工具。从没听说过用铜钱在罗盘上算卦的!若不是唐易听说过“五帝罗盘,一卦有声”,也是不会知道的。 “天行健什么都能干!你看,这个罗盘,是同心圈最少的罗盘,一般罗盘上,都是圈数越多越好,这也代表了相师的不自信!袁天罡何等人物,五圈足矣!”说着,文佳将三枚乾隆通宝掷到了罗盘上。 “当啷”一声,三枚乾隆通宝全都落到了外围的二十八星宿的其中三个小格,两反一正。 “房日兔,心月狐,背面;鬼金羊,正面······”文佳摇头道,“山州这个找我算卦的人,要出事了。两个反的,兔死狐悲,这是他的盟友要出事儿;鬼金羊······给我钱的这个人,暂时没事,但······最后居然不得好死?”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算算,我要干的事儿呢!”唐易笑道。 “你的事儿不能这么算。我这个算法,配合这个罗盘,只能算本地之事。你要干的事儿,肯定是要离开山州。”文佳抬头道。 “你觉得用五帝钱行不行?”唐易突然问道。 “不行,清代五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通宝背文都带满文,属于异族,这个罗盘不认!”文佳摇头。 “罗盘还有认不认的?那你这三个乾隆通宝不是一样背文是带满文的?”唐易笑问。 “这三枚铜钱是一个年号,没有传承,比较单一,所以没事儿,但是也只能算本地之事。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文佳解释道。 “我说的五帝钱,不是清代五帝,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明永乐,大五帝。”唐易这才说道。 文佳一愣,“你是个行家啊,这外行我说半天也说不明白,你这我没说两句,立即就能举一反三了。不过,隔行如隔山,你古玩方面在行,相术风水是另一门学问,你说的大五帝钱,都没有背文,背面光溜溜,不符合阴阳平衡之道,其实是不适合在罗盘上算卦的。” “果然牛逼啊!”唐易一拍大腿! “过奖过奖!”文佳面带得意地摆了摆手。 “我没说你。”唐易不好意思地笑笑。 唐易说的是用带背文的大五帝钱算卦的人。既然“五帝罗盘”都是“五古封灯”这个门派的信物,那么有此本事的,说不定就是“五古封灯”的创始人。 “如果用带背文的大五帝钱算呢?”唐易为了缓解尴尬,立即接口问道。 “大五帝哪有带背文的?带背文的钱清代才开始出现!”文佳有些惊讶。 唐易模仿文佳刚才的口气说道:“隔行如隔山,相术风水你在行,古玩是另一门学问,清代之前的古币······”话刚说了一半,唐易突然盯着桌上的罗盘,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对······” 正文 第281章 时间不对 “哪里不对?”文佳接口道,“是吧?你也想起来大五帝没有带背文的了吧?” “不是。”唐易拿起罗盘,“你说这罗盘是袁天罡所制?” “对啊!”文佳毫不犹豫。 唐易刚才光集中精神去想袁天罡和五古封灯了,却忘了一件事儿。当时他见到罗盘的时候,从铜质和包浆的特点上认定,这罗盘是清末民初的物件,又怎么会是袁天罡所制? 而且,真要是袁天罡所制的罗盘,应该出现宝光才对! “这罗盘,应该是清末民初做的,不会有错。”唐易缓缓说道。 “不会吧?我看包浆很厚实温润啊!”文佳一听,立即又把罗盘拿了起来。 “这也叫厚实?”唐易心想,大五帝钱其中的秦半两,两千多年的传世包浆,那才叫厚实!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清末的仿制品!”唐易说道。 文佳沉默了一会儿,端详着罗盘说道:“天行健的样式,倒是可能有人知道,但是要说仿制,却难入登天。你比如这中间的指针,是需要灌注法力的,而整个罗盘的气场,也不是一般的强大,一般人没法仿制出这种气场。” “我刚才说果然牛逼,说的就是用大五帝钱和这个罗盘算卦的人,也很可能是这个罗盘的仿制者!”唐易接口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是清末民初的高人。” 文佳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太厉害了!清末民初,新旧文化交替,从此之后,这方面的能人,就越来越少了!我刚才试了一卦,这罗盘就算是仿制的,也十分合用。” 唐易听到“合用”,立即开口:“那带背文的大五帝钱真的能算?” “大五帝钱真的有带背文的?”文佳反问。 “有!”唐易干脆把大五帝钱直接拿了出来。 “我来山州真是来对了。幸会幸会,认识一下,我叫文佳。”文佳看了一遍五枚铜钱,又伸出了手。 唐易轻笑一声,“这是几个意思?你刚才伸过手了!” 文佳摇摇头,“刚才是随便打个招呼,现在是交个朋友。” “你这是看人下菜碟啊。”唐易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卫圆居然认识你这样的一品相师!” “小时候,她是我的跟屁虫,大了之后就不大屌我了。”文佳道,“我和他哥卫方才是铁哥们!” “你和他们兄妹俩是发小,你是怎么学的这些相术风水术?”唐易问道。 “师父教的呗!难道我还能无师自通?”文佳摆摆手,显然不想具体展开,接着转移了话题:“你这套带背文的大五帝钱,当然可以在罗盘上推算卦象。不过,大五帝横亘千古,大五帝钱气场很大,一般来说,很难成卦,我看,凭你的道行,恐怕算不出什么结果!” 唐易一听,心想真是有本事不在年高,没白把罗盘和大五帝钱拿出来!“其实我已经算过了,结果铜钱全部都从罗盘上弹了出去,就像你说的,不成卦。” 文佳突然恍然大悟,“刚才那美女,是你女朋友,你想两个人一起算?” “对,铜钱虽然弹了出去,但是指针却指向‘坤’字,我就想,是不是预示着我们一男一女去做这一件事情,所以卦就得一起算?”唐易解释了一下。 “你挺有悟性的。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啊!”文佳咧了咧嘴。 “好像明白这个道理很难。”唐易跟着扯了一句,随即正色道:“行了大哥,赶紧说说吧。” “指向坤字,不是找个女的一起算的意思。”文佳点点头,站起身来,“乾主阳,坤主阴是没错,不成卦之后,指针转动,确实也是揭示不成卦的原因。但是,指向坤字,意思是你算得时间不对,你是晚上算的吧?应该白天算,白天。” “艾玛,原来是这样。”唐易挠了挠头,“不过,我听你说的,好像很随意啊,你怎么就知道坤是指代夜晚,而不是指代女人?” “看起来很简单很随意的事儿,有时候背后的东西无比复杂。所以实在是不好解释,这东西要靠天分的。你在相术卜卦上一看就没天分,我教会你很难的。”文佳眨了眨眼睛。 这话是有几分装逼味儿,但是唐易并不觉得过分。因为古玩鉴定也是这样,有的人你给他讲一年他也不明白,有的人只要说出一个关键词,立马就通了。 所以,现实中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在装逼,其实只是因为你不懂。 “那现在就算一卦吧,大师?”唐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文佳捏住五枚铜钱,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罗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突然转头对唐易说道:“你这是让我白算?” “我请你吃饭呗,绝对超过五十块钱的!”唐易笑道。 文佳却严肃地说:“我是说我不用给你钱?” 这带背文的大五帝钱本就是千年奇珍,再加上高人仿制的袁天罡罗盘,这样的机会,最顶级的相师究其一生,也未必能碰上一回! 唐易被文佳看得有些别扭,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各取所需,各取所需。”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另外,你虽然是开玩笑,我还是想纠正你一下,一个巴掌不是五十块,是五百万!”文佳说罢,手轻轻一抖,五帝钱“当啷”一声落到了罗盘之上。 文佳没有瞎说。在燕京,请他查看并改变家里或者办公室的风水布局,五百万是实价。所以,能请动他的,非富即贵。 当然了,既然花这么高的价格请人来,遇到的麻烦一般也不会小,能解决人的也不会多。而且,这种事儿,基本靠的就是口口相传,一个人的问题解决了,他的圈子里很快就都知道了。所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在燕京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获得认可,解决问题的实力可想而知。 不过,唐易现在没心思去多想这些,紧盯着铜钱和罗盘。 五枚铜钱稳稳落到罗盘上,只有发出了一声声响。 正文 第282章 挺能忽悠 看着罗盘上的铜钱,文佳的的眉头极为快速地皱了一下,然后又极为迅速地放开了。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唐易。 而唐易此时的眉头,却舒展得很。 本来,唐易对文佳之前掷出五帝钱的解释,还是有些犹疑的,所以他才问出为何如此随意的问题。但是现在,他彻底相信了,这罗盘非同寻常。 五枚铜钱,按照历史从先往后的顺序,依次从内往外,分别占据了五个同心圈中的其中一个位置。 秦半两,落在了首圈五行中的“土”位。 西汉五铢,落在了次圈八卦中的“乾”位。 开元通宝,落在了第三圈天干中的“甲”位。 宋元通宝,落在了第四圈地支中的“亥”位。 永乐通宝,则落在了第五圈二十八星宿中的“亢金龙”位。 而此时罗盘中心的指针,也缓缓转了一圈。如果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排列形成的方向来看,指针的转动是从东往西的,与日月运行轨迹一致。而且是整整转了一圈,便停住了。 这好像很容易理解。 “各归其位,顺其自然,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这卦的意思好像是,我应该就干这件事儿。”唐易盯着罗盘看了一会儿,才张口说道。 “词儿挺多!看来,你是学历史的?”文佳突然问道。 “对啊。卫圆没告诉你么?”唐易应道,顿了顿,“噢,我好像没告诉她。” “怪不得。”文佳点了点头,“我估计你就是从这个角度看的,那你先说来听听?” 唐易笑笑,心想,我不说,你是不会解释了,便开口道: “这秦半两落在‘土’位,因为土在五行中,为中央方位,秦一统六国,据中心而控四方。而汉武大帝开辟了很多新政,尤其是开始铸行五铢钱,天下通畅,落在‘乾’位也很自然;开元通宝落在‘甲’位——开元通宝是整个唐代的通行货币,不过,这个‘甲’位,是留给唐太宗李世民的。” “宋元通宝落在‘亥’位,一般人可能不理解,因为地支从‘子’到‘亥’,‘亥’是地支之末。不过,北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是属猪的,这宋元通宝落在‘亥’位,也是正常。” “至于永乐通宝落在‘亢金龙’位,无非就是二十八星宿的方位属性。明朝的皇帝,从朱元璋的儿子辈开始,是按照木、火、土、金、水作为偏旁,循环起名,应了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的五行相生之理。朱棣,是木字旁,归东方青龙位,又是一代帝王,落在东方青龙七宿中的‘亢金龙’位也很顺当。” “各归其位之后,指针按照日月运行之理,同顺序缓缓转动一圈,那更是自然。” “啪啪啪啪!”文佳鼓起掌来。 唐易也略有几分得意,这个鼓掌的人好像说我在占卜方面没天分来着? “挺能忽悠,相当不错!绝对可以出去要自行车了,比‘树上七个猴’档次也高。”文佳笑了笑,“老兄,这是卜卦,不是讲历史,要是这么简单,随便找个人学个三五年,都能干相师了。” 呃······唐易有点儿凌乱,心想你刚才用乾隆通宝掷六爻卦的时候,不就是根据一些基本知识和常理推断的么?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相机而动,平心而论。最难相的就是‘机’,最难平的也是‘心’。你抓的‘机’不对,不应该从五帝的特点来推,你的‘心’也不平,你总往有利于你的方向考虑。”文佳侃侃说道。 这状态,简直就像是个快入土的人,把人生都看透了。要不是唐易之前见识了他的手段,看到这种装逼样儿恐怕会直接来一脚飞踹。 但是不能够啊! 唐易似笑非笑,静等解卦的下文。 “你看看这五枚铜钱的整体形状。”文佳一指罗盘。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按说,最直观的看,应该先注意到五枚铜钱在罗盘上的布排形状,但是唐易却偏偏往同心圆的字格上去看了,竟然忽略了。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五枚铜钱,排出了一个大的“x”。 “厚土载物,乾道使然,天干之初,地支之末,往复循环。这是大道,千百年来,不曾变更。但是,整体的形态却成了个‘x’,这不是个叉,这是个禁区。”文佳道:“以你的身份,本来是不应该去干这件事儿的!” 接着,文佳又用手指着永乐通宝落在的“亢金龙”位,“亢金龙,原名李道通,阵亡于万仙阵,火珠落于苍龙之颈,似龙非龙。这又说明,虽然你不应该过问这件事儿,但是却也能变通。” 说到这里,文佳却停住了。 “变通?”唐易看了看文佳,“怎么解?” 文佳却道:“天机不可泄露,就此告辞了,后会有期。” 唐易差点毛了,有你这样的么?挠首弄姿的,把我的**都勾起来了,结果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我说,不带这样玩的吧?” “这事儿在我道行之外,我也参悟不透太深,刚才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过,你要干的这件事儿,虽然诡异的很,但是危险似乎又能化解。这事儿我不能问,你也千万别说。如果你非得要去,又能活着回来,到燕京找我吧,我请你喝酒压惊!”文佳站定,缓缓说道。 唐易一听,心想这小子真是亦庄亦谐,什么状态都是有模有样的。不过,他说的肯定不是假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唐易自然也不会再问,不过,他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儿来。 “好。你很对我的脾气,我也把你当朋友了。不过,你不问我,我问你一句行吧?”唐易伸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让文佳向门口走去。这其中暗含的意思自然是,我这个问题,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 文佳嗯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你这次来山州,是帮什么人看风水?”唐易走在旁边。 “一个倭国人,叫河野平。”文佳说完,拱了拱手,“留步吧!”说罢快步走出了店门。 !! 正文 第283章 煞气很重 额滴乖乖!唐易心里一颤!站在原地停住了。 因为,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文佳当时自言自语的感叹声:最后不得好死。 河野平就这么惨?去给一个最后不得好死的看风水,压力想必会很大吧? 文佳会怎么破? 唐易摇摇头,回到桌前。 捏起大五帝钱,看着罗盘,心思顿时又回来了。琢磨了半天,他终于蹦出一句:“不行,我还得自己试一次!” 说罢,手一松,五枚铜钱便落到了罗盘上。 看着罗盘,唐易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唯独原先落在“亢金龙”位的永乐通宝,这次落在了“角木蛟”的位置。 果然有变数,这到底是好是坏?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差点儿吓了沉思中的唐易一跳。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忘了告诉你了,小圆子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了,这是我的号码,随时联系。”听筒里传来文佳的声音。 “好。就这事儿?”唐易应了一声。 “还有,如果你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己再算上一卦的话,如果是永乐通宝落在‘角木蛟’的位置,那就去吧,这么刺激的事儿,不干不舒服斯基。”文佳继续说道。 “如果落在‘角木蛟’的位置,那就是好事儿喽?”唐易有点儿惊喜。 “不是,如果落在‘角木蛟’的位置,说明变数更大,变数大才刺激!我快到了,先挂了啊!”文佳嘴里说着刺激,表情却很淡然。 “哎,等等,我认识河野平。”唐易立即出口道。 “我知道。”文佳笑了笑,挂了电话。 出租车在市中心一处别墅小区前停下。在市中心能建起一处别墅小区,那是相当不易,位置就在山州的青龙泉公园旁边,泉水终年喷涌,与在山州市区涌动的几十处泉水一起,汇成了护城河。 不过,既然是别墅小区,这小区里的别墅虽然都是独栋,但大多没有院子,基本都是只在门前有一小块草坪。 走到一栋别墅前,河野平和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候。 “文大师,久仰久仰。”河野平看到穿着像个嘻哈少年的文佳,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但很快被堆笑的脸部肌肉所掩盖。 “客气了,河野先生。”文佳此时四平八稳,如同一个得道高人,和他的这身打扮十分不符。 河野平的助理上前,将一张支票双手奉上。 文佳瞟了一眼,“完事儿再说。” “请!”河野平冲助理使了个颜色,也不坚持,伸手把文佳让进了客厅。 文佳走进客厅,正对宽大的楼梯,他四下瞄了几眼,突然抽了抽鼻子,“煞气很重!” 河野平一惊,小心说道:“不瞒文大师,今年我有大事要办,不想出什么差池,这才千里迢迢把文大师请来,还望文大师赐教!” “没那么夸张,燕京到山州才七百里,高铁俩小时。就算在古代,戴宗这样的,也用不了一天。”文佳继续向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皱了皱眉,“象物为备,禹鼎在兹。” 这八个字听起来实在是不好理解,因为没有上下文,即便河野平这样的中国通,一时也没能明白,“文大师······” 这句话出自《智囊》,完整的句子是:英雄欺人,盗亦有道,智日以深,奸日以老,象物为备,禹鼎在兹,庶己不若,莫或逢之。 “我给你翻译翻译。”文佳转过身来:“英雄可以高人一等,盗贼也有自己的办法,智慧可以逐步加深,奸诈也会越来越老道,这种人可以衣食无忧,也可以窃取国家宝器,如果你觉得算计不过他们,最好敬而远之。” “华夏的古语真是博大精深,区区八个字,居然翻译了这么多!”河野平的助理连忙说道。看来,不太会拍马屁。 河野平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我这里的古玩很多,不乏珍品,也确实没有一件件查清来路。” 文佳看了河野平一眼,心想这个倭国人倒是精明得很,也挺会说话。 文佳先说“煞气很重”,又说“象物为备,禹鼎在兹”,意思就是这别墅中有一件堪称国宝的重器,来路不正,所以带来了煞气。 要不助理就是助理,喘了半天气才拍出了一句不着调的马屁。河野平,却一下子听懂了。 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就在这栋别墅地下室的保险柜里! 倒不是河野平不想及早运回倭国,一开始,他是欣赏了一阵,后来想运回时,风声却又紧了。东京史料馆有专用的飞机,但是停落在华夏的机场,还是得办理机场通行证,安检虽然是贵宾待遇,但是想把这么个东西从机场外带入飞机上,也不是件儿容易的事儿。 而且,这事儿一旦抓住了,绝不是一般的事儿。这可是已经在博物馆展览过的顶级重器,属于情节特别严重的走私文物罪,可判处无期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根据属地管理原则,你是倭国人,照样按照华夏的刑法办。 至于偷渡,河野平感到危险系数更大。 既然已经到手了,那肯定是稳之又稳,慎之又慎。 河野平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之后,文佳微微一笑,“河野先生,我不是神仙,只是个相师,不知道你都有什么东西。不过,其中有一件,是堪称国宝的顶级重器,而且是传世品。本来,传世的古物一般是加分多,但是你这件连番应了偷和骗两种手段,加分变成了负分,不请走,煞气恐怕无法消解。” “那会有什么后果?”河野平连忙问道。 “十天半个月的影响也不大,不过,要是搁久了,牢狱之灾在所难免。”文佳也不遮掩,直接说道。 河野平沉思了一会儿,“我再加五百万,还望文大师赐教破解之法。” 文佳坐到了沙发上,却没有立即接口,转而说道:“这别墅你找人布过局吧,客厅圆围,上有波浪形吊灯,下有居中的大块木质方形地板,这是一个财源滚滚的金钱局。只是,可惜啊。” 正文 第284章 破解之法 河野平一听,看来这别墅不止一个问题,“文大师这么说,是想周全在下了?” 文佳笑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有问题我能不说么?这个问题简单,所以我先给你说说。” 河野平对这个年轻人再无半点怀疑,“文大师请坐下详谈。”说罢,走到茶几边,端起开水壶,往已经放好茶叶的玻璃杯里冲了一杯茶。 只见原先杯底的茶叶芽尖冲上水面,悬空竖立,而后徐徐沉到了杯底,在杯底如尖笋出土,煞是好看。 “君山银针,冲泡起来最是好看,只是口感偏甜了。”文佳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玻璃杯,“河野先生对视觉冲击有所偏爱啊。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隔壁别墅的布局?” “噢?莫非影响了我这里的金钱局?”河野平问道。 “布局和你一样,不过人家是局中局,金钱局之外,整个别墅的地面是一个龟形,别墅后有个小水池,这是玄武吸水局,周围的一切财运,都能借用。你把你这别墅的顶部稍微改动一下,加一个太阳能热水器。”文佳捏起茶杯,浅啜一口,“当然,这只是个摆设。热水器做成圆球形,底部垫几块玉石就行了。” “多谢文大师指点。不知这可否有个说法?”河野平面露喜色。 “厚土拱日,断了老王八的水脉,给它蒸个桑拿。”文佳哈哈大笑起来。 河野平的助理面露尴尬,这怎么像泼妇骂街的套路? “深入浅出啊,文大师。”河野平却笑道。 文佳心说,还是这厮会说话。河野平接着问道:“不知文大师先前说的我这里的煞气,可有破解之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弄走,看来你是不愿意弄走了。还有个办法就是毁了,是金属的熔了,是瓷质玉石类的敲碎了,是木料书画类的烧了,就没事了。”文佳看着河野平说道。 河野平顿时哭笑不得。 你都说了这是国宝级别的重器,你家国宝这么造啊? 但是又不能发作,赔笑道:“文大师,这价值连城,实在是难以下手啊。另外,不是我不愿弄走,只是一时还找不到更为稳妥的安放之处。” 文佳端起玻璃杯,看着里面竖立的茶叶,“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如果这你也不想,那我也黔驴技穷了。” 河野平立即点了点头,一脸渴切地看着文佳。 “你告诉我这东西是什么属性,比如玉器石器为土性,木器书画为木性,瓷器琉璃为火性,金银铜器为金性,牙角珊瑚为水性。”文佳道。 这一问,让河野平在心里暗暗点了一个赞。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人家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肯定是不能透露的,但是属性范围大,不怕说出来。 而且只根据属性就能找到对应的破解之法,也是难能。 “文大师,我有一事不解,按说瓷器为土烧成,当为土性,怎么你却说是火性呢?”河野平居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来了个反问。 “你说的,都是直观感觉。瓷器之魂是火不是土,瓷器上都有火气,玉石本身就是土矿里的东西,是地地道道的土性。”文佳没有嫌他啰嗦,因为这问题显然经过思考,解惑答疑有时候也是一种心理满足。当然了,要看是什么惑。 河野平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需要一串嘎巴拉,放于此物所在的室内,每天夜间焚香一次。”文佳严肃地说道,“此法于我师门是不提倡的,这也算我自学融通的方法。” 所谓嘎巴拉,简单的说就是人骨制品。这是藏人的说法,一般由已获圆满报身有修为的藏人在死亡之后,将其头盖骨,腿骨,指骨捐出以制作成特殊的法器。但是严格来说,只有高僧圆寂后的眉骨、指骨制作的法器才能叫嘎巴拉。 嘎巴拉是密宗法器之一。密宗,是华夏流传于藏地的一个佛教宗派。这个宗派,在实践方面,咒术、礼仪相当神秘,法器多用人骨。 显然,这和文佳的师承是不同道的,因为文佳所学的相术卜卦、风水堪舆之术,主要来自道教。所以他才说,这是他自学的。 若是放到从前,这个搞法是大逆不道的。只是如今,信息高度发达,文佳又是年轻人的心性,喜欢求创新求突破,所以自学和使用的东西很杂,不光佛教密宗的东西,就连欧洲一些教派的方法,他照常借鉴来用。 河野平也是大吃一惊。道教与佛教差别太大,他实在没想到,文佳居然让他使用嘎巴拉。一来,嘎巴拉确实难求,二来,这“一马双跨”,驾驭不好可是要出事的! 文佳看着河野平吃惊的脸色,“你这个东西的煞气,本来是不能化解的,也就是我学究天人,融会贯通。至于信不信,用不用,全在你。我是再无他法。” 说完,文佳喝了一大口茶,站起身来。 河野平的助理今天是开了眼了,这个文大师一蒙一蒙的,状态变化太快太乱。这下子,又自夸“学究天人,融会贯通”,尼玛,哪有自己这么夸自己的? 直到站起来的文佳向他点了点头,河野平的助理才回过神来,把五百万的支票奉上了。 文佳伸出手,来回翻转了一下。因为河野平说过,说出破解之法,再加五百万,文佳可不会客气。 河野平此时也站了起来,朝助理点了点头,助理立即拿来了支票本,河野平刷刷刷签完,双手将支票递给了文佳,“多谢文大师指点。” “好说。”文佳接过支票,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门口。 “你开车送文大师回酒店!”河野平吩咐助理道。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文佳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走出别墅区,文佳直接走到了一旁的护城河边。这里,有一块巨大的石碑耸立,上面刻着一行大字:交涉署惨案纪念碑。上个世纪20年代末,倭国人在山州制造了交涉署惨案,残忍杀害了全部交涉署人员。 “嘎巴拉确实能引渡当年的亡魂。不过对你,其实是毫无用处的······”文佳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正文 第285章 求个姻缘 正在此时,坐在别墅客厅沙发上的河野平,突然打了个一哆嗦。 他定了定神,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却发现茶已经凉了,助理立即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河野先生,这姓文的靠谱吗?一下子就是一千万,会不会太浪费了?” “钱可以再赚,但是要真出了事儿,就什么都没了。这个人在燕京名气非常大,连点两个破解之法,一千万是基础价。而且这种人,既然请来了,就得罪不起。” 河野平也学着文佳的样子弹了一下玻璃杯,“最起码,我觉得他破解玄武吸水局的办法没错。只是这嘎巴拉······” “这东西虽然少,但是不算难找。”助理说道。 河野平摆了摆手,“我在想,煞气太重,会不会是因为附近有冤魂的埋骨之处,加上我们还是扶桑人?八十多年前,这附近可是发生过一起惨案啊,当时扶桑军方在山州杀了不少华夏人······” 助理此时有点儿发愣,硬生生问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和汝窑笔洗没有关系。这嘎巴拉真的有作用吗?” 河野平用手捏了捏下巴,“不过,他这样的水准,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煞气倒真有可能是汝窑笔洗的缘故。” “那我要不要抓紧请一串嘎巴拉回来?”助理又问道。 “容我再考虑一天。”河野平摆了摆手,脸上犹疑不定。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林娉婷的白色卡宴,又在阁宝多门前停下了。 “那人干嘛的?”林娉婷走进阁宝多,直接问道。 唐易笑道,“原来是个大牛人啊,太厉害了!刚才他帮我算了一卦。” “什么结果?”林娉婷一听唐易说“大牛人”,立即跟上了。 “变数很大,很刺激,值得试试!”唐易道。 “切,野外生存本来就变数很大。”林娉婷坐下,“你怎么认识他的?” 唐易想了想才说道,“我在瓷都,认识了一对姓卫的兄妹,还帮他们看了一件瓷器,结果,这两兄妹和他在燕京是发小,还把我夸了一通。结果这个文佳来山州办事,就想见识见识我。” 其实人家卫方在瓷州军区呢,是卫圆在燕京和文佳说的,唐易之所以强调兄妹,就是怕林娉婷多想。 “噢!”林娉婷对这种说法一点儿都没多想,“你早点儿确定时间,我把年假用了,咱们就去。” “好!”唐易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毛逐来了,“不好意思啊,今天来晚了。” “你这是踩着饭点儿来啊!走吧,一起吃饭去吧?”唐易招呼道。 没等毛逐说话,林娉婷就说道:“我约了表姐,得走了。” “别介啊,你俩去吧,我不当灯泡。”毛逐笑嘻嘻。 “真的,我表姐最近为情所困,有个法官在追求她。”林娉婷笑了笑,“上午就约好了,我得给她当一回爱情导师。” “何荷何大律师居然也为情所困?”唐易开玩笑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围观她?” “去你的!”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飘出了店门。 毛逐去了趟卫生间,甩着手上的水对唐易说道:“只能咱俩去吃饭了。” “还有我!” 一个人闪身而入,原来是文佳! 居然又回来了。 唐易正好想问问他去找河野平的情况怎么样,分别指了一下两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文佳,这位是毛逐。” 一阵寒暄之后,三人出了门。 时节虽然已立了秋,但是秋老虎的威力依然不弱,三人找了个附近的饭店,为了说话方便,还特地进了一间包房。 路上,毛逐已经大体了解了文佳的情况,包房坐定后,直接说道:“文大师,你先给我算一卦呗,求个姻缘。” “兄弟,你当这是摇签筒呢?”文佳看了看包房四周,“我去给倭国鬼子点了两个局,收了一千万。” 毛逐吐了吐舌头,“不是河野平太脑残,就是你太牛逼。不过,河野平确实不脑残······” “你比他的助理会拍马屁。”文佳笑了笑,仔细端详了毛逐一下,又问了问他的生辰八字,最后不放心,居然又看了看他的手相,但是依旧沉吟不语。 “有话就说,我挺得住!”毛逐一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忐忑,但仍旧嚷道:“我不会和一个无敌丑女终老一生吧?” 唐易看了一眼文佳,“他真挺得住。” 文佳喝了一口水,“你现在正在追一个女的?” 毛逐一怔,“怎么了?” “比你年纪大,也比你有钱。”文佳道,“抓紧放弃吧,这女的以后麻烦很多。” “啊?”唐易忍不住出了声。毛逐喜欢的,不就是泛古堂的吕疏桐么? 毛逐叫道:“你真不是盖的啊,比我大,比我有钱,都能看出来,不过我确实已经放弃了,不算正在追,你这一点你没算对。” “你昨天还和她联系来着,这就是已经放弃了?”文佳笑吟吟看着毛逐。 “卧槽,我就在朋友圈回复了一条,这也算联系?”毛逐连连摆手,“罢了,我以后尽量离她远点儿吧。” 唐易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女的会有什么麻烦?”说着,递给文佳一支烟。 “不抽烟不喝酒。”文佳摆了摆手,“这女的和你有关系么?” “算是有关系吧。是一位长辈的手下。”唐易自己点着了烟,看了一眼毛逐。毛逐有些尴尬,似乎自己太自私了,忘了问吕疏桐会有什么麻烦。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毛逐把麻烦想得太简单太过生活化,以为是些搞不好婆媳关系或者顶多是不能生孩子之类的。求个姻缘嘛,不想这个还能想什么? 而唐易,却敏锐地觉察到,文佳所说的麻烦,恐怕不是小事儿。 “长者的手下?”文佳缓缓说道:“综合毛逐的信息,节点性反推,这个女的心高命薄,兼有反骨,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吃里扒外但却被发现了。不过我没见过她,也不知具体信息,这样推,终究不是很确切,总之搞不好会有性命之虞。” 正文 第286章 会不会来 这时候,毛逐犹豫了一阵,终于掏出了手机,将其中一张照片调出来,对文佳说道:“你看看?” 这张照片上的人,正是吕疏桐。这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时,毛逐**的。 文佳端详了一下照片,神色突然严峻起来。 “这个人和那个倭国人有关系!”文佳轻声说道。 就这么一张桌子,再轻唐易也听到了。 他没工夫先去想文佳是不是神得有些离谱了,而是立即想到了雍正粉彩摇铃尊这个局。 徐宽背后的河野平想以此要挟秦老,而徐宽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河野平真正安插在秦老身边的人,难道是吕疏桐? 没错。吕疏通是泛古堂的市场总监,本身就在山州的古玩行里掌握一定资源,而且又是在秦老身边,对秦老的很多情况也很了解。 同时,她还是一个女人。女人的优势是很多的,一般不会被人认为有野心。还有一层,秦老年纪大了,老伴又早就去世了,甚至吕疏桐还有希望欺身而入,再塑一段28岁嫁给82岁的佳话,而且,秦老还没有那么大年纪。 文佳又看着毛逐说道:“你们确实没可能。” 毛逐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河野平?她怎么会和河野平有关系?” 唐易缓缓说道:“内鬼。” 毛逐大吃一惊,“你是说······” “没错!”唐易道:“我这就给秦老打电话,和他当面说说。” 文佳却一抬手,“哎?你的意思是,这个女的,是河野平安插在你那位长辈身边的卧底?不过,就凭我的一句话,你就敢去说是非?年轻女郎,孤寂老者,这说不定还有一段佳话呢?” “佳你妹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唐易似乎有些着急了。 “我是叫佳,但我没有妹。”文佳倒是没在乎唐易的语气,“随你吧,我吃了饭就回燕京。你以后要是去燕京,别忘了联系我。” “不好意思啊,刚才话说得有点儿急。”唐易笑笑,“你怎么走?” “直接到火车站,山州到燕京的高铁,一天好几十趟,到了现买票就行。”文佳摆摆手。 吃完了饭,唐易和毛逐将文佳送上了出租车,唐易又打车直奔秦老的别墅,毛逐则返回阁宝多。 因为提前接到了唐易的电话,唐易到的时候,秦老已经在等着了。 “到书房来吧。”秦老和贺志祥一起走进了书房,唐易紧跟其后。 进了书房,唐易刚要说话,秦老就和蔼地笑了笑,“看你的样子很着急,看来是大事儿了,那就别琢磨措辞了,直接说吧!” “吕疏桐可能是河野平的安插的内鬼!”唐易真的就没迂回,张口就说道。 “噢?”秦老和贺志祥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事儿他俩已经知道了,但是唐易怎么会知道? 唐易自然也看出了秦老的惊讶,他不知道秦老不是因为消息对不对而惊讶,而是因为他怎么会知道儿惊讶,立即又说道:“说了您可能不信,这事儿是我一个朋友通过相术和卜算得出的结论,但是我信他!” 相术和卜算?! 秦老更吃惊了,“你这个朋友怎么称呼?多大年纪?哪里人?” “他叫文佳,二十多岁,燕京人,来山州是受了河野平的委托,来帮他看看住宅风水,无意中帮毛逐算了一卦,毛逐对吕疏桐有点儿意思,结果他又看了吕疏桐的照片,我又简单介绍了她是您的手下。最后,文佳得出了这个结论。”唐易说的虽快,逻辑却清楚。 “原来是他!年轻的文大师。”秦老点点头,“一卦五百万,铁口无枉断!” “你认识他?”唐易惊道。 “只是有所耳闻,都说他很年轻,我以为怎么也得三四十岁,没想到居然只有二十多岁,听说燕京那原先帮号称大师的老头子都快被他气死了。”秦老笑着看了看贺志祥。 贺志祥也点点头,“唐易,秦老不把你当外人,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 “啊?”唐易的嘴巴半天没合上。 “河野平觊觎秦老的宝贝,想出了这么一个破烂招数,他这几年在华夏顺风顺水,自视过高了。徐宽也是利欲熏心,又不识时务,居然背靠倭国人损同胞之利。这些事儿,秦老都安排好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贺志祥又仔细嘱咐道。 “合着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唐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呀!”秦老笑了起来,“刚才这个动作还像个年轻人!平时就和我这个老头子似的。你可不能当太监,不然我外孙女嫁给谁啊?哈哈哈哈。” “那您准备怎么办?”唐易心神甫定,又张口问道。 “先放一放。”秦老淡然道。 “以静制动······”唐易点了点头。 “其实我还得感谢河野平,要不是他,泛古堂的秋拍恐怕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倒是省了不少宣传费用。”秦老又说道。 “看来,明天沈先生的摇铃尊要五马分尸了。”唐易一听,知道秦老已经布置好了。 贺志祥看了看唐易,“你怎么不多想想你的唐英釉里红小盘能拍多少钱?” “终究是件残器,不过要是拍过了百万,我打算买辆车了。”唐易笑笑,拿出了大五帝钱,“正好还给您,秦老。” “这么快就欣赏够了?”秦老接过大五帝钱,“我花一千万买这一套大五帝钱,你觉得亏不亏?” “一千万?”唐易旋即明白过来,秦老的意思是花了一千万买了一件高仿的雍正粉彩摇铃尊,但是这大五帝钱又找补回来了,“这还不一定花多少钱呢,明天开砸之前,要看徐宽出价几何。” 秦老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徐宽突然反悔,改口说自己走眼,那就是一分钱都不出喽。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河野平会不会来呢?” 其实,这也是唐易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河野平,明天你会不会来?他自然不知道沈松岩已经做好了替代品,如果看到秦老坚持要砸,他会怎么想呢? !! 正文 第287章 觉得不对 唐易正琢磨着,秦老却一挥手,“今天高兴,大五帝钱你还给我了,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贺志祥脸上表情一变,“秦老······” “年轻人该多见识见识。”秦老笑笑,走出了书房。 秦老走后,唐易看了一眼贺志祥。贺志祥开口道:“国宝金匮直万。” “啊?金钥匙!”唐易不知道秦老有这个宝贝,陡然一惊,“这东西,普天之下,有几个人上手过实物啊?” 因为国宝金匮直万的形状有点儿像钥匙,所以古泉收藏者也将其称为“金钥匙”。 随后,秦老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走了出来,“你知道金钥匙的情况?” 唐易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国宝金匮直万已经被一个真空的塑料透明盒子密封好了,在盒子下方,还有一张标签,印有这枚钱币的基本数据。这有点儿像现在的评级币,只不过这显然是秦老私做的。 透过塑料盒子,唐易看到,这枚国宝金匮直万虽然是生坑出来的,但却是干坑薄锈,钱体还透出铜光。钱币的造型极为奇特,上半部分是方孔圆形,下半部分却是有两条竖楞的长方形,方圆之间的链接部分,像是个小短脖儿。 这枚钱币的字口很不错,方孔圆形上的“国宝金匮”旋读篆书和长方形上的“直万”竖读篆书都算犀利。 唐易仔细看完,这才开口对秦老应道:“关于国宝金匮直万,对这枚钱币的猜测和争议,从来都没有断过。原先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枚孤品,后来却又有了不同的说法。” 见秦老颔首微笑,并未出声,唐易继续说道:“清代之前,从来没出土过完整的国宝金匮直万。我看过一段清人的笔记,说的是清道光二十八年,曾出土半枚,只有上半部分的方孔圆形,而没有下半部分,结果都当成了汉魏六朝的泉品,还引发了讨论,只是可惜,这半枚钱币不知所终。” “这小子肚子里真有货啊!”贺志祥心里暗暗吃惊,唐易来之前,并不知道秦老要拿出这件宝贝给他看,所以说的这些显然是之前就知道的。 “直到1921年,长安出土了一枚完整的国宝金匮直万。”唐易又看了一眼,点点头,“结果却被一个英国人收购了,在上海滩展览。这事儿,当年的晶报报道过,标题叫《记新莽第一泉》,但是又很可惜,这枚后来虽然被一个华夏人收走,但是抗战时期此人却又远走他乡。” “所幸,长安还出土过一枚完整的,而且据说品相更好,被华夏的藏泉名家陈先生所收,后来陈先生去了香港,随身携带了这枚钱币。最终的结局,还算是不错,政府花了高价收回,现在我们在华夏历史博物馆看到的,就是这一枚。”唐易道,“我没去过华夏历史博物馆,不过我在图册上见过,这枚钱币包浆青黄,有暗红色锈斑,边廓还有流铜痕迹,确实很精美。” 秦老笑起来,“因为这一枚品相上佳,又是国内仅存的一枚,所以才被视为孤品。就算根据已有的信息,所有出现过的国宝金匮直万,算来算去不过两枚半而已。” “只是,根据后来的消息,2004年春节前后,长安好像又出土了几枚,也有说十几枚的,被几位神秘的收藏界人士收入囊中。”唐易又道。 “嗯。据说,大多是二十万一枚成交,都是生坑,但多有残缺。那么,实际上完整的上品,还是华夏历史博物馆那一枚。”秦老对业界信息,似乎了如指掌。 “这枚国宝金匮直万和这套大五帝钱,算是最顶级的古币收藏了,没法估量价值。”唐易沉吟道,“就算再普通的古物,一旦是孤品,那基本上都无法估量价值。” “那也不好说。说是什么无价之宝,价值连城,其实没在市场上流通过,怎么能这么说?看的是历史文化价值,说的却是市场价值。其实,就市场价值来说,有一定的存世数量却不多的古玩,才能标出十分明晰的天价。”秦老的兴致不低,感叹一声,“收藏之道和市场规律,两者的关系,值得每一个行里人思考啊!” 此时,唐易直盯着国宝金匮直万,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犹疑,“秦老,恕我冒昧,这枚钱币您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问题确实很冒昧,这样的珍品,哪能随便问怎么来的? 若是在行里,圆滑的回答者,一般会随便编一个合理合法的来由,而不客气的回答者,恐怕会直接甩一句“不懂规矩”。 秦老此时兴致高,心情好,又没把唐易当外人,所以没有隐藏,开口道:“要不是你,我可要骂人了哟!这枚古币是我多年前在长安北郊收的,当时本来是去看一件青铜器,结果意外得之。” 即便是如此,秦老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唐易脸上疑云重重,犹豫再三,嘴唇翕张,但却仍未开口。 秦老这才瞅出不对劲儿,不由又说道:“你要有话就直说,我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别有顾虑。” “这······”唐易还是有些犹豫,“我想打开盒子再看看······” 这盒子是真空包装,找人根据尺寸订做,而且这样的东西,肯定是很私密很慎重的,一旦做了,那就是不准备打开。想打开这样的密封盒子,肯定是要撬开,这样盒子就废了,想装起来,就得重新再做一个。 做一个密封盒子花不了几个钱,但是看到唐易的这种状态,秦老立时就明白了点儿什么,“你觉得不对?” “嗯。”唐易轻轻吐了一声,“不过我说不出原因,只是直觉。” 以秦老的眼力和地位,要是一般专家这么说,他是肯定会置之不理的,但是唐易的水准,他见识了不止一次,虽说透着诡异,但可谓从不失手。而且,如此奇珍,他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肯定不是一点半点的怀疑。 确实,唐易盯着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到浮动的宝光。 正文 第288章 真真假假 秦老的脸色顿时变得沉凝起来。 贺志祥对唐易轻声说道:“你看准了?” 唐易苦笑一声:“我要是看准了,还用说开盒子么?” 秦老沉思了一会儿,“唐易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而且如果拿不定的事情,他只夸好就是了,何必自己找这么多麻烦?认定这枚钱币是假货,对他来说没半点儿好处。他只是为了我好,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的确,唐易永远忘不了那个炽热的下午,突然出现的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透露出的赞许的目光,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也给了他一份美好的爱情机遇。 秦老说罢,将手一挥,贺志祥见此,只得出去找工具去了。 “秦老······”唐易开口。 “活到老学到老,我正好开了盒子再仔细瞅瞅,这些年,我也没有仔细看过。”秦老摆摆手,“很多古玩的鉴定,其实是说不出具体的要点的,有时候只有简单的一句‘感觉不对’,其实才是真的看懂了。” 一把钳子,一把刻刀。 毕竟是个塑料盒子,撬开还是很简单的。秦老亲自操刀,很快就打开了,接着,向唐易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易戴上白手套,拿起看了起来。 说实话,唐易虽然在古玩鉴定方面进步很大,但是在古币方面,还是有些生涩的。尤其是这么一枚稀世孤品,根本没见过真品实物,要鉴定确实是有点儿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唐易所凭据的,仅仅是没有出现宝光。现在,他在认定为高仿的情况下,再去寻找蛛丝马迹,虽然相对正常鉴定要简单很多,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半分把握。 铜质没问题,字口很自然,锈色也很自然。没把握的唐易看了半天,终究是没有什么结果,最终不由摇了摇头。 秦老示意唐易将国宝金匮直万交给他,他又仔细看了起来。 “只是可惜,没有实物参照。”秦老看了一会儿,也是摇摇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真是假的,这恐怕是铜器造假中的‘陆知行’的水平了,老头子还真是一筹莫展。” 唐易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不到宝光吧? 去除了透明塑料盒子,拿在手上,依然没有宝光,这就说明,彻头彻尾是一件高仿品了,而且年份不会太久,顶多是民国前后生产。 古玩鉴定博大精深,明知道是赝品,却说不出一二三四,这种郁闷的感觉,恐怕也只有唐易会有了。 “我还是感觉不对,现在这感觉更强烈了,但是我是半点儿具体问题也说不出来。”唐易终于直言道。 秦老摇了摇头,“干坑的东西,薄锈铜光,品相完美,毫无破绽,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铜器高手?” “感觉有时候太过玄妙,古玩行里,真真假假,既然你们俩都看不出问题,那假的也是真的!”贺志祥在一旁说道。 “假的永远真不了。”秦老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古玩的精髓不在器物本身,而在承载了当时历史环境的精、气、神,又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所以说,感觉不对,有时候就是感到精、气、神不对。” 唐易陷入了沉思。 “这件既然存疑,就必须再确证一下,这也是我一贯的原则。现在,姑且收好,若是日后遇到制铜高手,特别是制铜仿古高手,再想办法试试看。”秦老缓缓说道。 唐易猛然抬起头来,“我知道有个人!或许能行!只是,这东西·······” 秦老眼睛一亮。 他知道唐易的意思,“这东西”后面的潜台词是:哪能随便给外人看?但是,有目标总比暂时搁置要好。 “你说的是哪位?” “此人名叫陈澄之,津门人士,是仿造铜器的高手,我见过他仿造的‘石叟’关公铜像。”唐易解释道。当时,他还想让陈澄之仿制崇祯罪己铜香炉,结果因为铜质的玄机而作罢。陈澄之手上那本《紫铜经》,也是罕见的制铜圣典。 “陈澄之?我怎么没听说过。”秦老看着唐易道。 “他不是古玩圈里的人,是一个匠人,大匠,而且十分低调,但是手段确实出神入化!”唐易接口道:“只是,他现在有可能在津门,不在山州。” “你这么推崇他,确实值得让他看看。而且根据你说的,他只做铜器,那定是十分精专。”秦老沉吟,“这样,明天泛古堂秋拍结束后,你联系一下他,如果他确实没空回来,跑一趟津门也无妨。” 唐易点点头。心想,反正到时候要去燕京,燕京津门毗邻,不行到时候先去津门,再去燕京,一趟齐活儿。 想想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唐易正想提出告辞,秦老却又说道:“那这大五帝钱,你有没有感觉不对?” “这倒真没有。而且这种传世的,和生坑的不同,看包浆就能看出来,人工包浆再到位,和这一两千年传世来的,那怎么也会有细微的差别。”唐易应道。 “嗯。”秦老点点头,“唐易啊,我在古玩圈也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说实话,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眼力,这或许就是所谓百年罕遇的天才吧!” 唐易恭恭敬敬答道:“秦老,可别这么说,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用谦虚。现在,唐眼的名头已经起来了。不过江湖险恶,你要学习的地方确实还有很多,但重点确是在诡诈多变的人心方面。”秦老的脸上此时才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记住了。”唐易点点头,“秦老,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好,我确实也想休息一下了。”秦老也没客气。 送走唐易,贺志祥回到了书房,见秦老仍未休息,便开口道:“这唐易,有点儿神了,难不成真是高仿?” “我没看出问题。不过,唐易看东西,从来没走过眼,我从心里,还是信他的。”秦老说道。 贺志祥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如果真是高仿,要不要将计就计,让河野平······” !! 正文 第289章 秋拍开场 河野平做了这么个局,为的不就是国宝金匮直万么? 秦老用手指轻轻顶了顶鼻端,“明天的秋拍开场,先处理了雍正粉彩摇铃尊的事儿。若是唐易说的那个陈澄之能笃定是高仿,此事再做计议不迟。” “好。”贺志祥点点头,“明天我都布置好了,安保应急预案也做好了。” “你办事,我放心。”秦老看着贺志祥说道。 “那您先休息。”贺志祥说罢,退出了书房。 秦老的书房很大,里侧有一张贵妃榻,秦老走了过去,缓缓坐在了上面。 此时,唐易正独自走在路上,步子很缓,但心里其实很着急。 他很想早点看看崇祯秘藏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这种着急却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制着,这种东西很难说清楚,就好像我们面对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到时候去做了,却还要压抑住渴望,先去焚香沐浴。或者,总想先处理完一些能分心的事情,再彻底投入。 泛古堂的秋拍,国宝金匮的真假,就是这样的事情。 好在泛古堂的秋拍马上就要开始了。 闲话少叙。第二天上午,山海会馆的1号大厅,泛古堂的秋拍拉开了帷幕。 唐易暂时关了阁宝多的店门,因为唐中峰和毛逐也都来到了秋拍现场。 山海会馆,就是当时唐易拍出巨阙古剑的地方,那时候是一场古玩圈里带着很强的交流性质的拍卖会。 此时的唐易,和当时的唐易,已经是天壤之别。 “唐眼”的名头迅速在古玩圈里传播。捐出稀世的两卷宋代刻本《东莱先生诗集》,藏有令同行眼馋耳热的尤犀杯、三松笔筒、盛唐琉璃云子、元代卵白枢府大罐等等珍品,山海省收藏家协会炙手可热的最年轻的会员,据说很快就可能被选举为理事。 此次,唐易还有一件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小盘参拍。虽说略有残缺,但几百块捡漏的说法早已口口相传。 甚至,历史文物专家方承恪的得意门生,收藏界泰斗秦伯毓力挺的后辈,鉴定真伪从不走眼的种种说法,也都纷至沓来。 唐易一进大厅,有意结交的自然是满面春风,上前寒暄。当然,哪里都少不了质疑的和嫉妒的,这些人虽不上前凑热闹,也是远远盯着,交头接耳地议论。 唐易的出现,凝聚了一个小小的焦点。 不过,此时此地,圈里人最感兴趣的,还是要拍卖的重器——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的真假。 所以,当徐宽出现的时候,焦点顿时又转移了。 徐宽今天显然经过刻意的打扮。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件丝质的浅黄色对襟中式衬衫,笔挺的灰色西裤,黑色的新款皮鞋。左手腕上,是一串个个饱满、大小均匀,且都带着洒金皮的和田籽料手串。而右手里,则握着一个原矿瓷松、毫无铁线的貔貅把件。 “徐老板今天好精神啊!”刚进打听,就有相熟的朋友招呼道。 “秋高气爽,时节使然,时节使然。”徐宽乐呵呵的颔首微笑。 有心细的人已经看出来了,徐宽无论是戴的手串,还是捏着的把件,虽然都是价值不菲的玉石类玩物,但是却都不是古玩。既然不是古玩,和田籽料和绿松石又都是开门的质地,那就不存在真伪之争。 要指出别人的赝品,自己却不留一点儿可能出现的赝品漏洞,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唐易带着悲悯看了徐宽一眼,心想,河野平这次算是把你彻底折进去了。 秦老一直在大厅入口居中偏后的位置迎接客人,见了徐宽,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徐宽也不多说,拱手一句“恭喜恭喜”之后,便先行向座位方向走去。 拍卖开场前五分钟,唐易终于看到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进了大厅,身后还跟着助理。 看到秦老,他一步趋前,伸出了手,“泛古堂的清三代瓷器秋拍,真是令在下开了眼界啊,今天不知能不能入手一件半件的心爱之物!” “河野先生说笑了,只要出得起价钱,全拍下来都未尝不可啊!”秦老微笑道。 唐易就站在不远处,也微微向河野平点了点头。心想,河野平果然来了! 这一见面,河野平和秦老两人就都话里有话,看似笑意盈盈,一团和气,其实暗藏机锋。 河野平说的“一件半件”,显然拐带着雍正粉彩摇铃尊要被砸的事儿。拍卖东西,哪有只拍半件的? 而秦老所说的“只要出得起价钱,全拍下来都未尝不可”,意思暗含着你有本事尽管来,我都给你接着。 很快,众人落座,现场安静下来。主席台一侧,拍卖师已经就位。 先是主持人一番极具渲染力的开场白,接着就是秦老致辞。 秦老并没有念稿,开始只是简单地欢迎和感谢的话语,而后却直接切入了关键题目,“预展的时候,这件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就被雅玩斋的徐宽先生质疑,而且还说里面有内印,要砸开鉴定真伪。本来,拍卖这件重器,是要放到压轴的环节的,这样,最起码不影响之前的拍品。”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起了议论声: “看来,秦老是要先解决这件事情了。” “你说,到底有没有内印?”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徐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多半是没有,秦老这样的老江湖,敢公开处理此事,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秦老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看徐宽先生已经来了,为了不浪费他的时间,我决定先来解决这件事情。”说到此处,秦老的语声突然变得凌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就算彻底放弃此次秋拍,也不能毁了泛古堂的声誉!” 唐易听秦老说“徐宽先生”,心里多少有点儿别扭,但是也明白,不直接称呼名字,也不加老板之类的后缀,这是彻底划清界线了。 此时,主持人已经悄悄退到了台下。而两名拍卖师虽然一直站在台边,但是却显得很放松。本来嘛,秦老这是要亲自主持了,暂时没他们什么事。 正文 第290章 太凌乱了 随后,一名年纪稍长的工作人员拿着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轻轻放到了拍卖展台上。 “徐宽先生,请上台吧!”秦老伸手示意。 徐宽低低咳嗽了一声,并不犹豫,甚至是昂首阔步地走上了主席台。 “你先看看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是不是之前预展的那件。”秦老笑道。 徐宽看了看秦老的笑脸,却从秦老的眼睛里隐隐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台下的河野平。 虽然是偷瞟,但是河野平还是感受到了徐宽的异样,心里稍稍梳理了一下和徐宽合作的过程,暗想,“这个人只能干些边边角角的事儿,大事儿还是有几分玄乎,以后怎么用还真的重新考虑了。” 沈松岩的水平,哪里是徐宽能看出来的! “没错,的确是我看那一件!”徐宽足足看了十分钟,最后觉得确实没问题了,才张口说道。 “那好,你别怪老朽啰嗦。如果是假的,砸了也就砸了。但是,如果砸了之后,找不到内印,那就说明这是一件真品,这件事儿该怎么说呢?”秦老依旧面带微笑。 “如果找不到内印,我出一千万买下残片!”徐宽接口道。 河野平在下面轻轻一攥拳头,心里暗骂:蠢材! 当时,秦老是一千万收的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正是河野平设局找人送去的。既然让徐宽办事儿,这个环节当然要让他知道,而且也告诉了徐宽内印的位置。 但是,让你说怎么办,你怎么能报出了一个同样的价格? 既然知道有内印,那就不可能是真的,这么着急报价做什么?完全可以说我来承担损失,顶多加上个“按照市价”。等到人家追问多少钱的时候,再报出价格不迟! 而且,这雍正粉彩摇铃尊的市价儿,如果按照近年来的拍卖价格来估算,恐怕得在四千万上下,既然知道不会是真的,到时候索性报个四千万的价格就是了! 结果却搞成了这样!这些细节,河野平没有嘱咐,也觉得没有必要嘱咐,他本以为徐宽也算是个老油条,却不料居然犯了这样的错误。 其实,事非经过不知难。徐宽是老油条不假,但毕竟还没砸开,也没见到内印,虽然有河野平在背后撑着,但是面对秦老的这种不露痕迹的威压,有点儿凌乱也在所难免。 “你也是圈里的老人了,这雍正粉彩摇铃尊如果是真品,你怎么能报出这样的价格?”秦老正色道:“我本以为咱们协商一个价格就可以了,但是报的确实太低了,难道要让在座的同仁集体议论个价格?” 台下的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 “这徐宽有点儿犯傻了,你来砸场子,报这个价格人家能答应么?” “不对,这事儿有点儿奇怪,要是徐宽有十足的把握,应该报的比市价儿还高才对啊?” “有什么不对?我看徐宽没这么大胆子,这是替别人在卖命。” “卖命?你太夸张了吧?不过,要真是这样,徐宽能不惜与秦老为敌,肯定是得了大大的好处。” “这到底是谁想整秦老呢?” “这可难说了。不过我看秦老倒是气定神闲啊,你说这徐宽不会不敢砸了吧?” “秦老这样的老江湖,心里就算是七上八下,脸上也是气定神闲。” 徐宽看了看台下的人,议论声虽多,但声音不大,他在台上听得不是很清楚。其实,当时河野平告诉他,是可以报四千万的价格的,而且拍着胸脯担保有惊无险,就看他的心理素质了。 “秦老,这样吧?要不咱们先拍卖这件摇铃尊,到时候拍出多少钱,我再加一百万。”徐宽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 这他妈简直太凌乱了。原来,一点儿凌乱也是可以迅速扩散的。 智商再高的人,心里一凌乱,智商绝逼降到水平线以下。 你都叫嚣是赝品了,谁还会来拍啊!你这是把秦老当大头娃娃玩哪? 台下一片哗然。 “徐宽!你胡说八道什么!”秦老纵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也发出了一声怒喝。 徐宽猛然打了个哆嗦,似乎有点儿清醒了,“秦老,这样吧,两千万,你看行不行?” 小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小算计。虽然是河野平在后面撑着,但是徐宽还是不由自主地当成好像是真的出事儿,要自己出钱一样,所以这价钱,还是出得越低越好。 虽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但就凭这一点,他也干不了大事儿。 秦老怒气稍减,而后低头沉思。最终,颇具大将风度地挥了挥手,“今天是秋拍开场的好日子,这事儿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两千万就两千万!” 徐宽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秦老又看了一眼徐宽,“口说无凭,我们还是得签一份协议。”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且不说别的,就这两千万,岂能是红口白牙就可以承担的? 徐宽咬了咬牙,“这是自然!不过,要的确有内印,证明是假货,泛古堂这块招牌是不是要有个说法?” 听了这句话,河野平在下面简直快疯了。 “就算你是个死跑龙套的,也不能乱改台词啊!谁让你拿泛古堂的招牌说事儿了啊!你当泛古堂是当时多宝阁这样的小店啊?两千万就想打人招牌的主意,你当秦伯毓这个古玩圈里响当当的人物是个烂柿子啊!” 这纯粹是徐宽临时起意。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刚才被秦老当众骂了一句,面子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居然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秦老大笑起来,“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泛古堂在华夏光拍卖和典当的分号就十几个,两千万?你以为是你那雅玩斋这样的小小门头啊?” 徐宽此时竟然出状态了,看来是已经豁出去了,“正因为泛古堂盛名日久,所以我才有此一说,总不能住了假货,就一句‘打眼了事,没个说法吧?” “尼玛,真是多此一举!要真的有内印,泛古堂的名声在圈里立即就臭了,还用说法么?”河野平在心里又是大骂一声。 正文 第291章 陡生变故 本来,设计这个局,没搞到国宝金匮直万,河野平就够郁闷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将计就计,如果能打压一下泛古堂,然后趁机让吕疏桐借机发挥,脱离“道貌岸然、知假售假”的泛古堂,然后另起炉灶,再让徐宽一并出力,搞起一个新公司。 东京史料馆再暗暗扶植这个新公司,趁着泛古堂元气受损,弄好了,说不定就能打下山州古玩圈的半壁江山。总的来说也还算有所收获。 但是,他没想到徐宽这厮居然临场发挥成这样,河野平暗暗下了决心:此人断不可再用了! 而秦老,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心想,这徐宽看来是豁出去了。 既然胜券在握,为了免生意外,还是别纠缠这些小事儿了。 于是,秦老高声说道:“好,我们可以在协议上加上这一条,如果发现内印,是假货,我泛古堂就在各大媒体公开声明并道歉,在秋拍中出现赝品,这可以了吧?” “好!”徐宽终于点了点头。他虽乱,却没有傻到家,这已经算是秦老最大的让步。 此时,已经有人把一式两份协议送到了秦老和徐宽面前。 这份协议只有一张纸,简单、准确、明晰,一看就是法律高手所拟。 说白了,这都是个形式,这么多人看着,秦老这边定然不会耍赖。而徐宽,要不是心里有底,打死他也不会认下这两千万。 协议签署之后,徐宽举起了锤子,现场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可惜啊!”秦老摇头叹息。这一动作,被早就准备好的电视台摄像收入镜头之中。 徐宽心一横,锤子就要落下。 此时,河野平心中,突然起了不祥的预感。 “慢着!”河野平一下子站了起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河野平反应无比迅速。 幸好,徐宽的锤子还没有落下,他的手停在空中,有些狐疑看着起身挪步的河野平。 河野平面色凝重,快步走上了主席台,“秦老,这样一件重器,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如果就这么砸了,万一是真品,太可惜了。” “河野先生!”秦老眼露锋芒,“我也不想砸,但是如果不砸,我泛古堂的声誉就毁于一旦。有人下狠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是真品,那质疑这是赝品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秦老的这一句话,说得是够明白。面对河野平这样的聪明人,本来是不需要说得这么明白的。但是,现在秦老面对的,是山州的古玩圈乃至整个华夏的古玩圈,记者们早已到位,结果一旦出现,很快就会尽人皆知。 所以,说这样的大明白话,适当拔高自己,打压对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泛古堂的声誉一直很好,我也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件赝品。至于这位徐先生,可能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或者产生了什么误会,我觉得还是不要砸的好。”河野平看了一眼徐宽,“这样吧,我出两千万买下来,你看如何?” 唐易在台下心中一凛。难道,这是河野平早就设计好的?他已经知道了这不是有内印的那一只摇铃尊?如此一来,虽然没砸,但是圈里对泛古堂的质疑却已经产生,不会消减。 虽然这样不如砸了发现内印要来得迅猛,但是总比发现不了内印,帮泛古堂增光添彩要好! 不对!唐易立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是提前知道,重新计划,那么河野平不会等到签了协议才上台!白纸黑字的东西一旦留下,主动权已经到了秦老手里。 秦老看着徐宽签的协议,自己又亲自签名,所以这一关节他明白得比唐易要快得多。这定是河野平看到自己成竹在胸,临时觉得可能有问题,所以当机立断改变了策略。 这是临时起意,不是早有预谋。 秦老的嘴角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船容易下船难,我岂能让你这么轻易地挽回? “河野先生,这协议都签了,我恐怕是爱莫能助啊!”秦老严肃说道。 “既然还没砸,那就是有的商量,是吧徐先生?”河野平笑着又对徐宽说道。 徐宽刚开始有点儿蒙圈,现在多少回过点儿味儿来了。难道,秦老下了血本,又有这么好的运气,弄来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真品?这个念头迅速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努力表现出慷慨陈词的状态,“河野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是对事不对人,无比痛恨圈里的赝品,之前我听说过一件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的高仿,而且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真品,所以心里十分着急。当然了,如果把这只摇铃尊重新找顶级专家‘会诊’,也是可以的。” 徐宽的反应不慢,临时整出这么一通也算顺溜的话,不容易了。但是,临时的就是临时的,没经过深思熟虑当然漏洞百出。你听说?听说就敢在预展上叫嚣,然后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签了协议,还带着两千万的注码! “秦老三思啊!”河野平见徐宽接了,不管说什么也算是配合上了,便又微笑着看向秦老。 秦老仿佛是在沉思,而右手中指又仿佛是不经意间划了右耳一下。 河野平和徐宽暂时都没有说话,毕竟,这事儿的主动权,暂时还在秦老手里,虽然他们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得冠冕堂皇,但是总得要给秦老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 暂时的沉默。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好像是一个中年男子,直接窜上了台,怒气冲冲,动作麻利。 “我最痛恨赝品!”一声高喊之后,摇铃尊已被他抓在手中。 “哗啦!”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分分钟变成了一堆碎片! “啊!” “卧槽!” “怎回事儿?” “这人是干嘛的!” 台下叫声迭起,接着,拍卖大厅里就炸开了锅! 台上的秦老、河野平、徐宽,看上去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正文 第292章 精神病人 唐易这才看清,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白衬衣,黑西裤,虽然有点儿像酒店服务生脱了西装后的打扮,但五官端正,发型整齐,整体还算挺拔。 配合他忧郁的眼神和唏嘘的胡渣子,虽然算不上风度翩翩,但根本不像是一个冲动乱来的主儿。 “你是干什么的!不能走!”秦老突然指着中年男子,高声说道。 “还没证明是赝品呢,我走什么走?”中年男子指着地上的碎片,对徐宽说道:“你别愣着啊,协议都签了,抓紧找出内印,证明是赝品啊!” 好嘛,这伙计居然气定神闲,即便是赝品,也不该你砸啊?而且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我叫王伟,是个古玩爱好者。刚才不是说了嘛,如果发现了内印,这就没事了。但是这位徐宽先生太犹豫了,如果发现不了内印,这两千万我来出,谁让我等不及了呢!”这个王伟居然又对着台下说道:“我要做的,就是拨云见日,看到古玩圈的朗朗晴空!” 河野平彻底无语了,这是拉起了天下为公的大旗啊!不过,两千万人家都出了,还能说什么? 台下的人已经大部分都站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叫嚷:“徐老板,抓紧找内印!” “抓紧找!” “抓紧找!” 此时,唐易突然发现,台上的王伟,在台下的一片叫嚷之中,脸上突然出现了有点儿怪异的表情,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主席台一侧瞥了一眼。 而此时,贺志祥就站在主席台一侧。他木雕泥塑一般的脸上,突然在五官都没有变化的情况下,让人感到了一丝冷笑。 徐宽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伸向那对碎片。 “秦老,您应该给徐先生找一个凳子,然后把碎片放到桌子上,这样更方便找。还有,不管找到没找到,都要整体再拼装一下,看看是不是一个完整的瓶子,防止作弊。”王伟这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秦老说道。 敢情他想得比谁都周到。 唐易此时却突然有点儿明白了,此人的表演略显浮夸,似乎有制片厂旁边群演一条街上的龙套水平。 一张方桌被抬到了主席台上,一个大塑料盘子放到了上面。 徐宽最终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大塑料盘子里的一堆残片,根据瓶子上的纹饰,回想当时河野平指出的内印位置,开始查找。 找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的残片内部,光滑素雅,哪里有内印? 哪里有内印! 拍卖大厅里的冷气很足,但是徐宽的冷汗却涔涔而下,从脸旁滑落到了颈窝。 “有吗?”秦老在一旁足足看了一刻钟之后,这才问道。 “没,没有······”徐宽有气无力,双腿已经开始颤抖。 秦老脸色一变:“一件难得一见的清代官窑真品,就这么毁于一旦!” 秦老的话音刚落,四名身强体健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已经站到了桌子四周,一动不动。显然,这时候要保护好这些碎片,接下来就要当众说明了。 “都闪开,都闪开!”这时候,突然从外围冲进来几名男子,为首的,还穿着白大褂,一身医生的行头。 “我是山州精神病院的。”白大褂掏出了证件,对台上的秦老、河野平亮了亮,而后一指王伟,“这是我们的病人,跑出来三天了,没想到到这里来了!” 说罢,白大褂身后的两人就将王伟控制住了,动作麻利,轻车熟路。 “放开我!我要拨云见日!我要还古玩界一个朗朗晴空!”王伟被控制,动弹不得,嘴里却大声喊道。 “唉,两年前,他拿出全部家当,买了一只乾隆官窑的大瓶,结果最后发现是赝品,脑子就······”白大褂简单解释了一句,便指挥着将王伟带走。 “你不能走!”徐宽突然蹦了起来,“摇铃尊是你打碎的,两千万你得赔!” 白大褂却拦在了徐宽面前,“您是货主吗?精神病人比较特殊,不管是刑事行为能力还是民事行为能力,法律都是有规定的,我看恐怕是赔偿不了了。如果需要走法律程序,随时联系我们医院。”说罢,递给徐宽一张名片。 河野平的脑子急速转了几个弯儿,对徐宽说道:“徐先生,先冷静冷静!” “对不起各位,突然出现这样的事儿,拍卖暂停,半小时后继续!”秦老拿过话筒,对众人高声说道。 秦老带着白大褂和徐宽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河野平想了想,也跟了进去,秦老并未阻拦。 而王伟则被人带离拍卖大厅,带到了精神病院的车上。 四个年轻保安,仍是站在放着摇铃尊残片的桌子旁,一动不动。 大厅里,参加拍卖的人三三两两,相互议论着。而大厅内的几个摄像头,仍在继续运转。 小型会议室里,白大褂说道:“这件事儿我已经搞清楚了,这个王伟我们必须马上带回医院做检查并进行治疗。如果后续有相关问题,随时联系我们医院,我们肯定全力配合。” “好!”秦老和白大褂握了握手,“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送了。” 白大褂转身离去,徐宽张了张嘴,似乎不想让人家走,但最终没发出声来。 白大褂走后,秦老对徐宽说道:“徐先生,大厅里都有摄像头,刚才这位医生又出示了证件,说明了病人的编号和身份,你要打算追究,根本没什么问题。所以现在,就别在放不放人走这件事儿上纠缠了。” “河野先生也在这儿,算是一个证明人,这摇铃尊可不是我打碎的,所以虽然没有发现内印,但是这两千万我也不能出。”徐宽急忙说道。秦老说的有理有据,现在不让王伟走是不可能了,但责任却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秦老呵呵笑了一声,“合同你都签了,白纸黑字,可不能抵赖。虽然不是你亲手打碎的,但是却完全照着合同的程序进行的。至于两千万你该不该出,或者说该不该全出,我看咱们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听秦老嘴里蹦出“法律程序”这四个字,河野平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他妈就是一个局! 正文 第293章 落井下石 一个秦老进了自己的局之后反做的局。 如果真的走法律程序,稍微解析一下法理就会明白。 徐宽签订合同,要求用打碎的方法进行鉴定,是导致这个后果产生的根本原因。合同签订即生效,摇铃尊被打碎,是合同签订之后,即便不是徐宽亲手打碎的,但是肯定应当承担大部分责任。 法理相对晦涩一些,我们打个更为直观的比方就容易理解了。如果没有出现精神病人王伟,根据合同,摇铃尊还是要马上被打碎的。所以,王伟的出现,对实际结果并没有造成根本性的改变。 所以,如果走法律程序,法院判决的结果,肯定是徐宽承担大部分责任,比如两千万,他可能出到一千五百万甚至更多。而剩下的,则由王伟承担,但是王伟是个精神病人,想让他出钱,基本上是门儿都没有。 而且,如果走法律程序,对泛古堂又是一次正名,而且必然有媒体跟进,还是个大大的宣传机会。 再分析分析这位王伟,值得怀疑的地方也有很多。 他居然能一个人逃离精神病院,而且还从山海会馆搞到了衬衣、西裤、皮鞋这样一整套行头,换上之后还重新梳理了一下发型,而后在没有请柬的情况下进入了拍卖大厅,在四周都有保安的情况下冲上了主席台。 不是提前安排好,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这王伟,是不是精神病人,甚至是不是真名都两说!但人家不会留给你丝毫的漏洞! “这秦伯毓真是个老狐狸!”河野平心里暗骂,“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一件真品!”河野平没想到秦老在一个月之内能找人做出一模一样的高仿,而且出神入化,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真品。 既然有了“真品”,又有人出钱,那肯定是要砸了。但是万一不砸怎么办?这老狐狸定然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徐宽砸了,那自然好说,没有内印嘛,澄清了谣言,拿走徐宽的钱。 如果徐宽不砸,这事儿就有点儿麻烦,最起码众人对泛古堂的质疑不会小,甚至还会有人猜测是后来泛古堂又买通了徐宽。所以,秦老就又留了这么一个后手,提前安排好了“精神病人”。 这只摇铃尊,是砸也得砸,不砸也得砸!而且,不管最后是不是你徐宽砸的,都要想办法让你出钱! “这个局做得太狠了。”河野平脸上肌肉抽动,心里暗骂,“这是要把买高仿的一千万拿回来,还他妈有的赚啊!” 河野平也是急了,这个想法的确有点儿短路了。如果是真品,不用钱啊?真品的价值肯定在两千万以上,生生打碎了,还赚个弹弓啊! 而徐宽听了走法律程序,也不由有点儿害怕了,竟然不停地看河野平。 “废物!”河野平心里又是暗骂一声,转而笑着对秦老说道,“秦老啊,按说我一个旁观者,不该多说。但是呢,都是收藏界的人,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呢,何必闹上法庭?” 秦老看了一眼河野平,“河野先生反应挺快的,要不是突然出现一个精神病人,我倒是真有心两千万卖给你了。” “你姥姥的!”河野平心里爆出的粗口,今天一天已经到了极限。他本来不是一个喜欢爆粗口的人,哪怕是在心里,但是秦老的这个局做的让他太窝火了,人家这是摆明了玩儿你,但是谁让你不如人家高明呢? 当然,河野平主要还是觉得自己运气差,秦老的高明在于碰巧搞到一件“真品”,不然,根本是没有办法的。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做出和陆知行一模一样的高仿。 河野平强压心头的怒火和憋屈,依然笑着道:“秦老的泛古堂一向打着不走赝品的旗号,而徐先生今天也是为了抵制假货,你们二位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啊!我看,就各自相让一步,徐先生回大厅承认走眼,公开道歉,秦老您呢,也高抬贵手,让他出一千万算了。” 秦老此时似乎很放松,“河野先生今天是非要当这个和事老喽?这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如果真的上拍,能拍出多少钱,河野先生恐怕很清楚吧?况且,我泛古堂还因为此事受到了影响,一千万恐怕赔偿我泛古堂的精神损失都不够!走法律程序,其实是最公平的,大家都省得费口舌,让法院直接判就行了嘛!” 徐宽此时哭丧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本来,根据之前说好的,不管出多少钱,都是河野平扛下来。但是这时候你一个当事人不说话,确实也太不讲究了! 这时候,河野平狠狠瞪了一眼徐宽。 徐宽这才开口道:“秦老,您大人有大量,念在我是对事不对人,想为古玩行做点儿贡献的份儿上,就高抬贵手吧?” 正在此时,会议室传来了敲门声。 徐宽连忙停止了说话,接着又把腰板挺了起来。他可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窘态。 “进来!”秦老说道。 唐易笑着推门而入。 “唐易?”秦老、河野平、徐宽几乎是异口同声,显然都有些惊讶。 “不好意思啊秦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想过来问问。”唐易对秦老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问他?”秦老一指徐宽,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是啊。”唐易转向徐宽,“徐老板,我就是想问问,当时我老爸那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是不是你做的局?” 落井下石!卧槽你大爷!徐宽心里直接快冒血了,真会找时候啊!老子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唐易,你胡说八道什么!”徐宽瞪眼。 “噢。”唐易点点头,盯着徐宽端详了一会儿。 突然,他又转头对秦老说道,“秦老,这事儿要是走法律程序,除了赔偿摇铃尊的两千万,是不是还可以附带追究对泛古堂名誉权的损害?另外,徐老板没看里面就知道内印,是不是还应该报警,完全可以怀疑是不是他参与造假啊,不然他怎么知道有内印?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仿品,就知道有内印,这个说法显然靠不住嘛!” 正文 第294章 一石二鸟 听了唐易的话,河野平不由咬了咬牙。 他也没想到唐易竟然突然冒了出来,而且拔刀就捅,直取要害。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弄的节奏。 徐宽眼里的怒火开始消散,变成了一丝丝的恐惧。他看着唐易,突然间觉得无比陌生,这还是那个一赌气竟把老爸的住院费都扔出来的小屁孩吗?还是那个怒火一点就着的愣头青吗? “哈哈哈哈。”秦老大笑起来,“唐易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吧,一千万就一千万!但是,徐宽要在拍卖大厅公开说明两件事儿,第一,自然是我泛古堂的摇铃尊是真品,是他瞎了狗眼;第二,就是曾经用一件高仿元青花玉壶春瓶,做局陷害多宝阁。” 徐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河野平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徐宽说道:“徐老板,我看秦老很有诚意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钱我出,歉你道。 这么跌份儿的事儿,徐宽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已经脱不开了,总不能为了不道歉自己出这一千万吧?或者撕破脸说受了河野平的指使。但合同可是自己签的! 而且得罪了河野平,更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人家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倭国,可自己呢? “好吧,秦老,就这么办吧!”徐宽无力地点了点头,如同一匹被制服的野马,完全没有了尥蹶的狠劲儿。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易笑笑,又对秦老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唐易走后,河野平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最近连连破财,越想越气,看了秦老一眼,“你们处理,在下先走一步。” 走出会议室,看着唐易的背影,河野平突然想起了文佳,“看来他说的是对的,玄武吸水,我的财运果然被吸走了,看来确实得按照他的说法改一下风水布局了。” 当徐宽重新出现在主席台上的时候,大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向秦老道歉,为泛古堂正名,这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的。却不料,徐宽说完了这一通,居然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儿,我要向唐中峰唐先生道歉!” “我曾经入手了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是我打了眼,买了假货,但是我却又不甘心,做了一个局,卖给了唐先生······” 台下重新热闹起来。 “哎?今儿是什么日子啊!这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徐宽这玩内印这是玩出火了啊!以后从雅玩斋买东西是不是都要砸开看看哪?” “我就说嘛,以老唐的人品,怎么可能卖假货!” “什么打了眼买了假货,徐宽都知道有内印,摆明了是看中了人家老唐的店面!” “徐宽也忒没数了,这次居然质疑泛古堂,秦老是什么人啊,他那两下子也敢来舞扎?” “这下连本带利都吐出来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唐中峰却突然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徐宽居然公开说自己做局? 不过,静下心来一想,肯定是秦老帮了忙!想必是降低了赔偿要求,让徐宽来道歉。 说到底,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唐易争气,要不是秦老欣赏唐易,也不会这么干! “老唐,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被做了局了,不过今天算是彻底把黑锅甩掉了!”唐中峰旁边的一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唐中峰点了点头,心里也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一幕闹剧终于收场。闹腾了半天,居然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今天事发突然,实在是措手不及,这样,但凡来参加拍卖的朋友,拿着请柬,就在山海会馆吃一顿自助餐吧!算是泛古堂对大家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补偿。下午,咱们再正式开始拍卖!”秦老神清气爽,在台上对众人说道。 对于参加拍卖的人来说,一顿两三百块的高档自助餐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留下吃了,这主要是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坐下来边吃边聊,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河野平早就走了,徐宽下台后也悄悄从大厅后门开溜了。 唐易和老爸还有毛逐,并没有留下吃自助餐,也是找个空当悄悄走了。 今天,他们爷俩可是焦点式的人物,要是留在自助餐厅吃饭,肯定会很不自在。他们在山海会馆附近找了个饭店。毕竟,下午的拍卖会,还是要参加的,走太远也不方便。 此时,秦老正在山海会馆的一个套间的客厅里,和贺志祥一起吃饭。 “那个王伟,没什么漏洞吧?”秦老抿了一口红酒。 “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精神病院那个‘王伟’,我们接出来好吃好喝照顾了三天;今天上台那个‘王伟’,化妆化的一模一样;现在精神病院里的,是真王伟,假王伟已经在离开山州的火车上了。”贺志祥应道,“既然是精神病人,那么他说不记得今天的事儿,也很正常。” “我看徐宽倒像是疯了,不仅要砸,还变本加厉。我本来以为,‘王伟’不用上场了,不料河野平反应这么快,被他看出了门道!”秦老道。 贺志祥点点头,“是啊,不过他反应再快,也不及我们准备充分。” “所以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灵机一动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秦老举杯,贺志祥也笑着举杯一碰。 “唐易这小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也挺会玩儿啊!”贺志祥放下了酒杯。 秦老哈哈笑了起来,“他肯定早就看出来这是个局了。徐宽气得不行,肯定觉得唐易落井下石。其实唐易不仅是下石,而且是一石二鸟,一只鸟是徐宽的旧仇,另一只鸟是众人的胡乱猜测——让徐宽说出以前的龌龊事儿,能让人更加相信他这次是有所图来搅局,而不是我们做了手脚。” “我看,河野平不会善罢甘休。”贺志祥沉吟道。 “东京史料馆摊子铺得太大,今年又是他们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他们在燕京、山州、瓷都有布线,我看恐怕是力有不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东京史料馆跑到山州,和我们抢肉吃,也没那么容易!”秦老重重说道。 “现在我们算是跟东京史料馆要明刀明枪了。那个吕疏桐,就算暂时不动她,是不是要得派人盯紧点儿?”贺志祥接口问道。 正文 第295章 古玩帝国 提起吕疏桐,秦老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了,“我真是小看这个丫头了。她不仅和楚生有这样的关系,居然还为倭国人做事!这其中的心思,可着实是不少哪!” 贺志祥轻轻摇摇头,“秦老,他在您面前都隐藏地这么好,恐怕不仅仅是心思不少,她有野心,而且不小。” “是啊,尤其是又聪明又有野心,更加可怕。”秦老回忆道,“当年她来应聘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学历是硕士,从笔试结果来看,理论功底很也扎实。最终面试的时候,同时五个人,只有她一个是女的,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也只有她回答得让我满意。” “哦?”贺志祥也不由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感兴趣了。 “我当时问的是,如何鉴定小叶紫檀的油性?”秦老继续说道,“严格来说,这个问题和古玩无关,这是对木料的鉴定。可是,小叶紫檀这种木料,对研究明清家具意义重大,属于擦边的问题。” 结果,有三个人说,这个要靠眼力,没法具体回答。这说的也没错,但是秦老并不满意,因为这种回答太过笼统,真要到时候急需鉴定结果了,可自身眼力又难以判定,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人说,可以切开,油性大的料,里面会有油滴慢慢渗出来。 结果此人话音刚落,吕疏桐就在一旁偷笑道:“这又不是买肉。” 一听这句话,秦老就起了兴趣。的确,尤其是老料小叶紫檀,水分都干了,油性再大也不可能渗出油滴。如果前三个人的回答过于保守,那么这个人的回答就太想当然了。 于是,秦老专门问吕疏桐:你觉得应该如何鉴定? “切下一小片,点燃,将烧未烧的部分,如果是油性足的料,这时候才能看到有油脂渗出冒泡。”吕疏桐答道。 “你这么试过?”秦老接着问。 “对,我买过一串手串,卖家送了备珠,我切开点燃了。”吕疏桐干脆回答。 不仅能从书本上学习知识,而且敢于实践,善于实践,同时还能在实践之后总结,这才是搞古玩应有的状态。秦老点头默许,最终录取了吕疏桐。 贺志祥听完,沉吟道:“真是不能小看这个丫头。” “嗯,不过,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像唐易说的,国宝金匮直万真是高仿品,那么倒是可以考虑‘卖’给河野平,到时候还得这丫头‘帮忙’呢!”秦老又对贺志祥说道。 贺志祥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林楚生也拿起了筷子,“你真是个全才,烧菜都是一流的。” 这里是吕疏桐家的餐厅。 “幸亏我早上就买好了菜,你不说你晚上才来么?”吕疏桐往林楚生碗里加了一块清蒸鳜鱼。 “你上午没去秋拍现场?”林楚生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你不是也没去么?”吕疏桐脸色稍变,低头吃菜。 “我有个大客户,再说我又不是泛古堂的人,去只是为了捧场。不过,这么大的事儿,秦老不会不通知你去吧?”林楚生盯着吕疏桐说道。 “通知了,我说有点儿私事,确实去不了了。秦老也没过问。”吕疏桐似乎在故作轻松。 林楚生又夹起一块鳜鱼,细细品了起来,“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鳜鱼四时皆有,唯独三月最肥。这时候吃,的确不够肥美。” 吕疏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刚才一进门那么猴急,结果我刚有感觉,你三分钟就缴枪了!现在又绕来绕去,半天进入不了正题。你既然提前来了,有话就直说吧!” “你上午不去,是因为河野平要去吧?”林楚生端起酒杯,轻轻晃动。 吕疏桐手一松,差点儿没拿住筷子,“你什么意思?” “河野平真有意思啊!在山州布线,明线,布了徐宽这么一个小人,暗线,居然布了一个女人。他号称华夏通,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老话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林楚生微微皱眉,“老头子恐怕已经怀疑我和你们是一条线了。” “你都知道了?”吕疏桐咬了咬嘴唇,“听说上午他们被耍了。” “被耍算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你留心你的小命吧!”林楚生摇了摇头。 “这么说,我拖累你了?”吕疏桐居然笑了笑。 “拖累谈不上。有些话我可以和老头子说明白,消除误会。我的问题不过是逢场作戏,在外面找了个红颜知己。但是你吃里扒外,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林楚生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钱?我给你的不少;事业?泛古堂市场总监,也可以了!” “难道人活着,只是为了钱么?”吕疏桐变得很放松,夹着菜,啜着酒,“我找你,也不是为了钱,我喜欢老而有魅力的男人。而且,我也没放弃选择其他男人的机会。” “你跑题了。”林楚生冷冷说了一句,“那你是为了什么?” “i h**e a dream!”吕疏桐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手抚餐桌桌沿慢慢踱步,“从小我就在想,为什么有的事情,只有男人做?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被男人所掌控?我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女人所掌控的古玩帝国!我和河野平,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此时,林楚生反而起了兴趣,“怪不得他选择你,原来你野心这么大。不过,为什么是古玩帝国?不是化妆品帝国,也不是服装帝国?” “因为古玩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数不胜数的千古之秘,还有暗流涌动的险恶江湖,而且我已经入了这一行!这样的圈子,才够刺激!”吕疏桐的眼中,发出了不正常的神采。 “唉!”林楚生叹了一口气,“有野心不是男人的专利,你可以有野心,也可以努力去实现。但是,你忘了一个根本,那就是你是一个华夏人!你居然联系倭国人,对抗自己人,你这不是野心,是丧心病狂!” 这时候,吕疏桐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谁说,我是一个华夏人呢?” 正文 第296章 风吕疏桐 此时,林楚生也不由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是倭国人?!” 吕疏桐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你今天告诉我,说明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我想秦老肯定会按兵不动,不想打草惊蛇。不过,他现在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了,他和河野平算是已经开始明刀明枪了,我明天就会去辞职。”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倭国人?”林楚生盯着吕疏桐。 “华夏的词汇很丰富,这个国家也不止一个称呼。明明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扶桑,你们,却非要说倭国。没错,我是扶桑人,我的本名叫风吕疏桐。”吕疏桐目光回应林楚生。 “风吕?”林楚生一阵惊讶,想了想,登时有种想笑的感觉,却又忍住了。 倭国人的姓氏,远不如华夏姓氏来的悠久和规范,古代倭国人没有姓氏,后来是在统治阶级当中先出现了姓氏,但毕竟是极少数人。大量老百姓那都是随便叫着玩儿,比如老大就叫太郎,老二就叫次郎,下面三郎四郎的排呗,根本就没有姓。 那么,到什么时候,姓氏才开始在倭国平民中普及呢?有人可能想不到,日本推行姓氏,不过才一百多年。也就是说,从倭国大街上找一个成年人问问,帮他上推五到六代,那时候可能还没有姓呢。 当时是华夏的清代同治年间,倭国则是明治年间。只不过倭国明治维新之后,已经是废除封建制度的君主立宪了;而华夏的同治皇帝,还是个小屁孩,掌权的却是老娘们慈禧。明治三年,也就是1870年,倭国开始推行姓氏,政府要求,平民百姓可以给自己取姓。 这是个好事儿,不过老百姓和政府想法不一样,既然是“可以”,那就不是强制,费那事干嘛?直接还叫太郎次郎得了。没办法,五年之后,也就是1875年,倭国政府只得再次规定:所有国民必须有姓!这样,倭国的姓氏才开始稳定起来,子随父姓,妻从夫姓。 所以呢,今天看日本的姓氏,十分杂乱,各种地名,自然现象,动物植物,职业宗教,没有不能当姓的。住在山脚下,就叫山本,比如山本五十六;住在村头,那就叫村上,比如村上里沙——噢,还是用村上春树吧,显得逼格高一点儿。 还有什么白鸟、小熊、高杉、小野寺,乱七八糟。 不过,林楚生确实是第一次听到风吕这个姓。风吕是澡盆的意思,引申的意思就是洗澡。也不知道风吕疏桐的祖上当时是怎么想的,用了这么个姓,或许是做澡盆的,或许是开澡堂子的。 林楚生能忍住笑也不容易了,为了掩饰,不由立即问道:“你一个倭国人,怎么跑到华夏来的?” “我本来就出生在华夏,算是我的父母把我抛弃了。”风吕疏桐显然不愿意多说,岔开话题道:“你们华夏人,去倭国的更多,现在满屋子的电器,又有多少是倭国的?” “你又跑题了。”林楚生摆了摆手,低头沉思,复又抬头,“既然如此,你明天辞职,也算是个不错的想法!我们的关系······也就此散了吧。” “你林楚生七尺汉子,就这么甘心一直屈居人下?”吕疏桐略略一愣,旋即接口问道。 “这个问题,河野平已经问过了。这是两码事儿,我不喜欢倭国人,哪怕是找个小三。”林楚生起身,“先走一步。” 林楚生走到门口,换下拖鞋,穿上皮鞋,却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三怀孕了。” 声音不大,却如霹雳一般。 林楚生愣住了。良久,回过头来,“谁的?” “你说呢?一个姓林的华夏人。”风吕疏桐的脸上出现玩味的笑容。 看着风吕疏桐脸上的笑容,林楚生仿佛读出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淡淡说道:“打掉吧!他长大了如果背个杂种的名字,会恨你的!”说罢,林楚生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你就这么狠心,毕竟是你的亲骨肉!”风吕疏桐的音量陡然提高。 林楚生却笑了笑,笑得很冷,“我十年前就没了生育能力!”门打开,林楚生在门口站定,伸手向后摆了摆。 风吕疏桐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又被笑容取代,“咯咯,你倒是镇定,我开玩笑的。” “是么?”林楚生回过身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也是开玩笑的!” “嘭!”门关上了。林楚生没看到风吕疏桐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 “哗啦!”风吕疏通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稍微平静之后,她还是掏出手机,给河野平打了一个电话。 又是一声“哗啦”,挂了电话的河野平,也在别墅中摔碎了一个酒杯,并随之爆出了一句:八嘎! 助理恰好在此时走了进来,“河野先生,根据文大师说的,用玉石铺垫的圆形‘太阳能热水器’已经在楼顶装好了!” “嗯。”河野平重重呼出一口气,“风吕疏桐也暴露了!徐宽,又不堪大用!现在,我是一脑袋包!《东莱先生诗集》被唐易捐了出去,崇祯罪己铜香炉他又死死攥住不放,国宝金匮直万现在门儿都没有。你说,还有什么事儿是正常的!” “最起码,我们手里还有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河野平“啪”地开了一听百威,咕咚咚一口灌下,“我看,不要去搞什么嘎巴拉了!不管有没有煞气,笔洗及时送回扶桑才是上策!” “您的意思是?”助理又递上了一罐百威。 “你当我酒坛子啊!”河野平瞪了助理一眼,反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了,用双手捋了捋头发,“先从山州运到海州,然后走水路,偷渡!” 助理点了点头,“我听说燕京那边已经派人在调查此事,偷渡要比伪装走正规渠道稳妥。” 河野平看了一眼助理,“燕京那边,兄长已经给我消息了。一个叫曾士银的处长,来山州已经不短时间了。此人经手的文物案子不计其数,经验很丰富,我们最近走背字儿,要格外小心!” !! 正文 第297章 极品抱月 河野平无比烦躁的时候,唐家父子和毛逐正在饭店里聊得很欢神。 上午的拍卖会的时间,主要浪费在处理雍正粉彩摇铃尊的事儿上了,所以,要等到下午,拍卖才算正式开场。他们吃饭的时候,主要还是聊的拍品。 这其中,有唐易送拍的蜗寄款唐英釉里红双鱼小盘,还有沈岸芷的一件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 清三代的瓷器,在瓷器收藏当中,是叫好又叫座的。精品迭出,年代不远不近,传世品相对多一点儿,市场认同度也高。但是,清三代瓷器在市场中的高仿品,也几乎是最多的,其中不乏极高水平的仿作。 所以说,泛古堂搞这个专场拍卖,以自身不拍假货的信誉打底,那是相当受欢迎。 不过,任何拍卖,如果没有一件两件的重器压轴,总是觉得缺点儿什么。没有了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这么一件重器,泛古堂的整场拍卖,给人感觉确实少了几分气势。 “我感觉,秦老可能会补一件东西。”唐易说道。 “但是拍卖图册并没有啊!”毛逐愣了愣。 “不印在图册里,可能效果会更好!”唐易笑了笑。 下午的拍卖似乎格外热烈,泛古堂这三个字仿佛散发出了更大的吸引力。 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双鱼小盘被一个来自燕京的收藏家拍走,拍出了一百五十万。要知道,这可是一件尺寸很小的残器,虽然只是底足残了几小缺。 而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盘口尊,虽然是一件民窑,居然也拍出了百万的高价。沈松岩和沈岸芷都没有到场,唐易给沈岸芷发了一个短信。 三十多件拍品基本都拍出了高价。泛古堂这次,算是名利双收。 眼看就要拍卖最后一件拍品了,这在图册上是有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乾隆青花缠枝莲纹绣墩。 所谓绣墩,又称坐墩,造型像个鼓,是个坐具。根据图册上的说明,这个绣墩高约45厘米,四周有气孔,上面绘制青花缠枝莲纹,整体精巧雅致,不仅可以坐,其实也可以放书房里当一个陈设器。 不过,这样一件绣墩,市场价格并不高,应该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放到最后,确实有些令人失望。 “这压轴的,不会就是这一件绣墩吧?”毛逐悄声问道。 唐易摇摇头,“这绣墩是最后一件,怎么能是压轴呢?最后一件叫大轴,倒数第二件才是压轴。” 唐易说的没错,压轴,本来就是个戏曲名词,是一场折子戏的倒数第二个剧目。而大轴,才是倒数第一个。而且倒数第一个不如倒数第二个重要。 为什么呢?因为大轴也叫送客戏,最后一场戏,很多观众已经开始离场了,所以大轴就是在观众陆续离场时的一种送客调调,可以想想春晚的《难忘今宵》,大体就是这个意思。而倒数第二个压轴,却是戏班卖力的重点。 如果秦老临时决定加拍,那么肯定会在这个绣墩拍卖之前亮出。 果然被唐易猜中了。 “今天的拍卖太热烈了,不过,因为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的遗憾,可能有的贵宾还没尽兴。现在,我们决定,临时加拍一件重器!”主持人极富煽动力,话音未落,一件高达半米的瓷器就被请上了拍卖展台! “因为是临时加拍,所以我们预留出一定的欣赏时间,请有意出手的贵宾抓紧时间观摩!” 不管有没有意,既然是重器,大家怎么会放弃欣赏的机会?顿时都起身上前。只有一件瓷器,却有上百口子人,最后工作人员协调,让欣赏者每五人一组,每组两分钟的欣赏时间。 同时,泛古堂想得很周到。声明出价最高的前三位拍卖后还有充分的欣赏时间,如果最高的第一位觉得有问题,剩下的依次递进,还有入手的机会。 这一件重器,说出来名字挺长:乾隆官窑青花缠枝莲纹蒜头口抱月瓶。 唐易一下子明白了如此排列的目的。最后一件绣墩,也是乾隆年间的,也是青花缠枝莲纹。本来,最后一件拍品往往难以拍出高价,但是放在同样年代、同样纹饰的抱月瓶之后,显然对拍卖价有一定的拉动作用。 抱月瓶,不管从形制上,还是从名称上,美感都是很强烈的。下半部分是圆形,扁的,束颈,两侧各有一个“把手”,很像是双手抱着一轮圆月。 这个器型,最早来源于西夏的陶制马挂瓶,左右两个“把手”,其实是用来穿绳的,挂在马鞍之侧,民族特色很强烈。最著名的抱月瓶,当属明代永(乐)宣(德)时期。 乾隆对这个蒜头口抱月瓶特别喜欢,所以抱月瓶广为人知,还有赖于乾隆的大力推广。 唐易审视了一下,不由连连点头。这一件抱月瓶,是乾隆官窑的精品,而且器型也算是比较硕大的,高达半米以上,整体又按照传统的经典抱月瓶样式制作,左右的“把手”是如意双耳,青花缠枝莲纹是主体纹饰,束颈上还绘有灵芝纹,足部则是蕉叶纹。 自然,底款大家是都要看的,“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毫无问题。 乾隆官窑抱月瓶并不少见,但是如此完美无缺的极品,可就难得一见了。 古玩这东西,同是一类的两件东西,有可能价格差距很大,大到你难以接受。比如同是两件明代玉簪,都是和田青玉质地,外形也差不多,但是其中一件却是陆子冈的作品,那这一件拍出千万也不足为奇,另一件也许有人十万不到就拿下了。 普通的乾隆官窑抱月瓶,几十万的价格或许就能拍到。但是,这一件乾隆官窑青花缠枝莲纹蒜头口抱月瓶,起拍底价:一千万。 唐易刚刚毕业不久,手里就攥着几千万了,一般人听来已经是目瞪口呆,但是面对此类重器的拍卖,就会感到囊中羞涩。 在古玩行里,几千万算个屁啊! 不过,唐易拥有的,不只是几千万,而是一双眼睛。 有了这双眼睛,几千万算个屁啊! 当然,现在还不能当个屁一样面对上千万的东西。乾隆官窑青花缠枝莲纹蒜头口抱月瓶,第一口有人叫价,就提到了一千两百万。 !! 正文 第298章 夔纹象尊 清三代的瓷器,最名贵的,自然是珐琅彩,粉彩重器也常常飙出高价。但是,清代的青花器,是很难和元青花、永宣青花相提并论,能将起拍价定在千万,已经很少见了。 结果,上来就有人提到了一千两百万。 真正的想买的人,是不会这么干的,哪怕是一件物有所值的极品。他们会等到最后,适当加价,一开始不会加太猛,甚至不会出价。 其实行家心里都明白,上来就在底价的基础上加上两百万的,不是个有点儿哏的暴发户,就是泛古堂的操手。拍卖公司在拍卖过程设置操手这很常见,起拍时、冷场时、**时,操手都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过,起拍时的加价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要是东西一般,加得又太多,就很可能一下子拍死,最后自己抱着拍品结束。 好在,这是件极品抱月瓶,出场的设置又很巧妙。 最终,这件乾隆官窑青花缠枝莲纹蒜头口抱月瓶,以1780万成交。过了1600万之后,出现了一个十万十万加价的过程,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 唐易发现,拍下这件抱月瓶的,依然是燕京的那个收藏家。当然了,收藏家只是个尊称,唐易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整场拍卖会,他只拍下了两件拍品,一件抱月瓶,另一件釉里红双鱼小盘。 到最后主持人邀请他再次观摩抱月瓶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淡淡说了一句,“我要定了。” 唐易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这个人来,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淡雅的浅绿色衬衣,米黄色休闲裤。长相毫无特点,典型的大众脸,发型也很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整场拍卖会结束,泛古堂准备了晚宴。 晚宴算个个惯例。一般拿下拍品的人和货主都会参加。唐易自然也被秦老留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唐易左右查看,并没有发现那个来自燕京的收藏家。他又悄悄打听了一下,此人预留的名字叫吴军。不过,就连秦老,也没听说收藏界有这号人物。 当然,每次参加拍卖会的,未必都是收藏界的人,有些行外的有钱人参与也是很正常的。只是唐易觉得,这个吴军,不仅不像个外行,而且应该是个瓷器方面的大行家。 因为他很有眼力,这两件拍品,显然是所有拍品中最特殊也是最有收藏价值的。而且,拍卖时,吴军极具策略。 釉里红双鱼小盘起拍价六十万,他上来就加到一百万,震走了不少玩热闹的人,最后一百五十万拿下。 而抱月瓶,他直到过了1600万才开始出价,而且是十万十万地加价,一点儿都不急躁,最终到了1750万的时候,突然加了三十万,最后1780万拿下。 这个人不仅长得一副大众脸,而且话也不多,连晚宴也没有留下吃。 唐易没想到,这个吴军,其实就住在山海会馆里。只不过山海会馆是一处花园式院落,酒店的住宿房间区和宴会厅还有着一段距离。 拍卖结束了,但是需要第二天到泛古堂交钱办手续才能领走拍品。此时,吴军正在房间里打着电话,他的身后,是酒店的送餐车,上面有一瓶红酒,一盘冰镇鹅肝,还有一份生鱼片。 “卫兄,你怎么知道会临时加拍抱月瓶?”吴军说道。 电话里的声音,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笑道:“一般来说,拍卖结束都会准备晚宴的,你没有参加?” “我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吃饭的。”吴军应道:“你放心,我在房间里,一个人。” “我也是昨天刚得到消息,这抱月瓶本是燕京流出去的。货主祖上是旗人,家里的东西被他造的差不多了,泛古堂运气好,燕京分行的经理碰巧拿下了而已。” “卫兄卖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是不好还了。”吴军嘴里说得客气,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哈哈哈哈。”听筒中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对瓷器不感兴趣,你痴迷瓷器,又这么低调,参加拍卖会已经是难为你了。” 吴军接口,“卫兄感兴趣的东西,我就是个外行喽!” “青铜器的行情,哪里比得上瓷器。吴老弟客气啦,都说你手里有一件商代的青铜夔纹象尊,我觉得不太可能,一来呢,老弟偏好瓷器,二来呢,要真是有,怎么会不让我开开眼呢。” 听了这句话,吴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卫兄说笑了,我对青铜器一窍不通,就算是有青铜器,恐怕也是个高仿的工艺品。” “噢?听老弟的意思,是真有一件青铜象尊喽?古玩都是相通的,老弟说一窍不通,真是羞煞我啦!”听筒里的声音隐隐带着惊喜。 “商代青铜夔纹象尊,近百年前在湘南出土,现藏于美国华盛顿浮力美术馆。这个信息卫兄不会不知道吧?我手里怎么会有?”吴军看似很认真地解释道。 “浮力美术馆的象尊,器型小巧,长不过二十厘米左右。就因为盖钮是一头小象,形成大象驮小象的式样,所以比较奇特。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据说,当年湘南出土了两件象尊,一大一小,小的辗转到了美国,大的没有盖钮,但是器型更为威猛。我听说,这一件还在华夏,只不过流落在民间。” 吴军笑了,“卫兄怎么会觉得,那只大的会在我手里呢?” “呵呵,我确实也是道听途说,听说是令尊传下来的。当然了,如果吴老弟说没有,那我肯定是相信的。” “家父生前多在津门,是个生意人,哪里有这样的重器?不瞒卫兄,除了美国浮力美术馆那件,我听都没听说。”吴军淡然道。 “我就是电话里随便提提,老弟别介意,那好,不打扰你了,回燕京咱们再聚。”听筒里的声音依旧很平和。 挂了电话,吴军自顾倒了一杯红酒,夹起一片鹅肝送入口中,抿了一口红酒之后,目光有些冷峻,“卫天鹰,你早就打上了夔纹象尊的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 !! 正文 第299章 一柜三宝 吴军在房间里将鹅肝和生鱼片消灭掉,整整喝了一瓶红酒。洗了个澡之后,睡意袭来,便就此睡了,他似乎睡得不太踏实,喃喃还说出了几句梦话,“卫天鹰,你依靠倭国人·······夔纹象尊,肯定是河野治给你的消息······” 唐中峰因为心脏不好,没有喝酒,唐易和毛逐在晚宴上却喝了不少,各自回家之后,也都很快睡了。 唐易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10点多了,拉开窗帘,满目刺眼的眼光。他突然想起,得给陈澄之打个电话了。 “唐老弟,久违了!”听筒里传来陈澄之爽朗的笑声。 等等,有点儿乱,你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头子,叫我老弟,我岂不是占大便宜了?“陈老爷子,哪里啊!” “我在津门,你小子最近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你要是近期不回来,我打算去一趟津门。”唐易嘿嘿笑了起来。 “近期确实没法回去,而且我可能去一趟燕京,你要来,提前给我说。”陈澄之有些惊讶,“看来,你是有事儿找我。” 唐易“嗯”了一声,“跟您我就不绕弯子了,国宝金匮直万,您见过实物么?” “什么!?”陈澄之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难不成你到手了一枚???” “老爷子,别激动。是有一枚,不过不是我的,而且我还不看真,这不是想让你掌掌眼么?”唐易立即说道。 陈澄之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琢磨什么,“好,你来的时候提前联系我。” 挂了电话,本来在客厅的陈澄之立即走进了书房,在一大排书架面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抽出了一本书,而后轻轻按动了书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沉闷的轰隆隆声之中,书架向两边分开,墙壁上露出了一道暗门。陈澄之进入暗门,书架又轰隆隆合上了。 这是一间密室。 在密室一角的保险柜前,陈澄之输入指纹,又输入密码,打开了。 保险柜一共三层,最底下一层,是一只精巧的铜炉,从器型到铜色到包浆,都给人无以复加的美感。 宣德炉! 中间一层,赫然是一只夔纹象尊! 长40多厘米,高30多厘米,几乎已经把保险柜的第二层占满。象的躯体丰满而生动,象鼻向上过头,象牙挺拔,象身布满了夔纹,同时还有云雷纹、花瓣纹辅助。 象背上,是一只圆形的口,有盖。盖钮确实不是美国浮力美术馆那般是一只小象,而是类似方印的东西,方印顶部,和四周,则是精美的兽面纹。 这只象尊是中空的,同时,象鼻也是中空的,充当了“流”的作用。所谓“流”,看看酒壶茶壶就知道了,其实就是壶嘴。这个象鼻为流的设计,端的十分巧妙。 从结构上来看,这只商代夔纹象尊,当年应该是个酒器,从背上入口倒进酒浆,喝的时候从象鼻的口内倒出。 只是,这只象尊偏大了,倒的时候肯定很吃力,倒是美国浮力美术馆那只小的,似乎使用起来更为方便。所以,一大一小两支象尊虽然都是酒器,但小象尊更像是酒壶,大象尊更像是酒坛子。 这也就容易解释了,为什么小象尊的盖钮是个小象,因为要常常倒酒入内,方便拿;而大象尊的的盖钮则是个方印,因为容量大,不是经常倒入。同时,大象尊的象鼻口,也比小象尊更大。 这似乎就是卫天鹰所说的流落在华夏民间的那一只大一些的夔纹象尊了。 无论是宣德炉,还是夔纹象尊,都是一等一的重器。但陈澄之此时,却没有去多看一眼,而是把目光第一层的一个小木盒上。 他伸手拿过木盒,轻轻打开。 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枚古币。 国宝金匮直万! 看起来,似乎和秦老那一件很像,不过仔细端详一下,就会发现,这一枚国宝金匮直万,似乎没有秦老那枚那么完美。虽然字口也很清晰,但是铜光展现并不明显,边缘有一处微有磕碰,而且绿锈似乎更厚实一些。 一个保险柜,只放了三件铜制品,却横跨了上下三千年,件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端详了一会儿,陈澄之合上了木盒,重新放回保险柜,锁好之后,离开了密室。 “唐易说的那一枚,会不会就是师父仿造的那一枚呢?”陈澄之在书房坐下,轻轻自言自语。 而唐易打完了电话,洗漱一番之后,便直奔阁宝多而去。之前,他给秦老打了电话,可是居然关机了,心想怕是秦老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做,故而没有开机,便想着下午再打。 秦老是和吕疏桐谈完之后才关机的,他需要静一静。 明面儿上,吕疏桐和秦老都说得很客气,谁也不会把“内鬼”的事儿拿出来说。吕疏桐的理由是要去倭国继续求学,这理由冠冕堂皇,秦老虽然进行了“礼貌性挽留”,但是无奈吕疏桐“求知若渴”,最后也就同意了。 “现在该怎么办?”贺志祥认为,如果吕疏桐什么都没干,这走了也就走了,但是她毕竟已经把国宝金匮直万的事儿透露给了河野平,由此引来了一系列的麻烦,虽然麻烦化解了,但是她毕竟已经出手损害了泛古堂的利益。 “我再想想。”秦老关了手机,独自一人留在了在房中。桌上,还放着吕疏桐的辞职信。 吕疏桐离开泛古堂,直接去了河野平的别墅。 “风吕小姐,这件事儿你尽力了,秦伯毓这个老狐狸确实不好对付。”河野平笑道,“我本来有心让你在山州成就一番事业,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不行了。” “河野先生,我明白。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既然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我真的准备回扶桑去了,今天来,主要是跟你道个别。”风吕疏桐略显唏嘘,仿佛是在和原来的吕疏桐道别。 “风吕小姐是个人才,如果执意回扶桑,我倒是可以引荐你到东京史料馆任职。不过,东京史料馆本部,现在的重要位置都不缺员。倒是燕京那边,我兄长河野治身边缺一个能干的助理。”河野平面露真诚的微笑。 !! 正文 第300章 准备出发 “您的意思是······?”风吕疏桐似乎起了兴趣。 “我可以引荐你过去,山州你确实不适合呆了。而相比山州,燕京的舞台更为广阔。而我的兄长河野治,惜才有加,而且知人善用。”河野平道:“你考虑一下?” 东京史料馆的馆长河野太郎,共有二子一女,长子河野治,次子河野平。从给两个儿子取名就能看出来,取自“治国平天下”,河野太郎,既是个华夏通,同时口气也是不小。 东京史料馆致力于搜集古玩珍品,华夏是最主要的区域。河野太郎自己坐镇东京史料馆,却把两个儿子都派出来了,燕京首当其冲,最为重要,长子河野治主持;山州也是一个据点,加上而今新开辟的瓷都这一条线,都是河野平兼顾。 此时,风吕疏桐直接点头道:“不用考虑了,我明天就动身。” “很好。”河野平站起身来,“到了之后,我建议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不必急于开展工作。燕京和在山州不一样,燕京是什么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天子脚下,关系错综复杂,古玩行的水更深,工作开展要艰难得多。” “有难度才有挑战性!”风吕疏桐似乎已经进入了角色。 河野平笑了笑,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还有件事儿我先告诉你吧,燕京有个卫氏集团,总裁卫天鹰······” “卫天鹰是我们的人?”风吕疏桐有些惊讶,以至于打断了河野平的话,毕竟,卫氏集团的名头还是很大的。 “当然不是我们的人,只是一个合作者,一个比较舒服的合作者。”河野平突然叹了一口气,“也只有我的兄长,才能驾驭这样的合作者。” 风吕疏桐点了点头,起身告辞,“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最后,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我兄长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比较好色。”河野平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也很好色。”风吕疏桐咯咯笑了起来,“告辞了!” 风吕疏桐和林楚生的关系已经断了,能和这样有魅力的老男人有过一段,还埋怨林楚生时间太短,真不是一个纯粹的小三,说自己“好色”似乎是真的。 风吕疏桐的行动很快,回到家就开始收拾。 而唐易独自一人坐在阁宝多,似乎也等不及了,他也想很快行动。 确实,崇祯秘藏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跟爸妈说去度假,尤其是带着女朋友度假,爸妈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而林娉婷这边,心里也早就有所准备。这都是张张口的事儿。 其实本来唐易还是想告诉毛逐的,但是毛逐肯定不愿意当灯泡。而且,既然不是一起去探秘,提前告诉他,也确实有些不稳妥。 出发之前,唐易还需要落实的一件事情就是:问问秦老,要不要他帮忙,顺道带着国宝金匮直万让陈澄之鉴定一下。 心里有事儿,唐易也懒得动弹,中午随便叫了个外卖,就在店里吃了。到了下午,唐易又给秦老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通了。 秦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这样吧,你出发时我让志祥和你同去,然后你去玩你的,志祥把东西和结果一起带回来就是了。” 一场胜仗,却无太多欢喜,许是秦老经历得太多了。唐易暗想。 随后,唐易又给林娉婷打了个电话,林娉婷很兴奋,表示随时可以请假,而且一两天就能把行头备齐,并且又把唐易的衣服鞋子尺码详细核对了一遍,一副大包大揽的后勤部长状态。 刚给林娉婷打完电话,毛逐就来到了店里。 “不好意思啊,昨天喝多了,好容易休息过来。”毛逐看看店里没人,“我说,粤省揭州那批翡翠快到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唐易这才想起来,当时在边境口岸瑞州拍下的翡翠料子,有一部分给了揭州的珠宝大少郑武,郑武答应做好之后把成品发过来。这事儿毛逐曾经打电话问过郑武,郑武说这两天差不多就能发货。 “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去一趟,估计成品到的时候我不在山州,你和我老爸商量一下,是批发到商场还是放到店里都行。再就是我准备扩张一下店面,再开一个阁宝多的分店,只卖珠宝玉石什么的,到时候我回来咱们再商量吧!” 唐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娉婷想出去旅游一下。” 毛逐本来一听唐易要出去,有些纳闷儿,但是又听到是和林娉婷出去旅游,不由乐颠颠地点了一支烟,“我说呢,你这个时候出去干嘛,原来图谋不轨啊!行啊,等你回来,再说开分店的事儿吧。爱情事业两不误,主要仰仗有我这样的得力干将,放心去吧!” 唐易看着毛逐乐颠颠的样子,突然有几分愧疚,好像对他隐瞒了崇祯秘藏的事儿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现在还没出发,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和盘托出,心想,要是真搞清楚了什么事儿,回来再慢慢说吧。老爸这边,也得到时候一并说说。 想到这里,唐易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次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行了,一个月总够了吧,你别乐不思蜀就行,旅游又不是打仗,你还要归无定期了不成?”毛逐随口说道。 唐易勉强笑笑,心里一动,这倒真像是要打一场仗,尤其是对于自己这样没有“武功”的人来说。 “店里就靠你了。这次出去也不纯粹是旅游,顺带考察下燕京的古玩市场,要是有什么收获,回来详细告诉你。”唐易解释道。 “卧槽,我正要问你去什么地方呢。燕京宝贝多,你这不是旅游,是去拣宝去了,哈哈哈哈······” 两人正说着话儿,阁宝多的门却被推开了。 “您好,看点儿什么?”毛逐率先起身迎上前去。 进门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朝毛逐点了点头,之后目光却看向了唐易。 唐易此时也是定睛一看,和男子打了个对眼,随即便对毛逐说道:“别忙乎了,他不是来买东西的!” 正文 第301章 初到津门 原来,来人是王钢。 “唐老板,谁说我不是来买东西呢?”王钢笑了笑。 毛逐感觉好像见过这人,又好像没有印象,不过既然他和唐易打了招呼,自己也便不再多问,走到一边忙自己的去了。 唐易起身,“王先生真是来买东西的?我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儿要问我呢!” “我听说你有一件崇祯铜香炉。”王钢也不含糊,这买不买的上来先问问。 唐易暗想,铜香炉上次王钢没提,只是来打听自己知不知道五古封灯这个神秘门派。不过,崇祯罪己铜香炉的事儿,当时在阁宝多展示过,知道的人不少,他打听到了也不奇怪。 唐易早就后悔在店里展示崇祯罪己铜香炉了,当时只是当一件明代的精品铜香炉来展示,根本不知道背后还隐藏着崇祯秘藏这档子事儿。不过后悔也晚了,好在这铜香炉早已放在家中藏好,而且对外说已经被朋友买走,朋友也出国了。 “王先生,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确实有一件,但是被我朋友买走了,他出国之后再也没回来。”唐易面色平静地解释道。 王钢看着唐易如此平静,心里犯起了嘀咕:手上带着“五古封灯”的掌门信物八棱骨戒,还有一件崇祯罪己铜香炉,还敢说你不知道崇祯秘藏? “唐老板,这崇祯罪己铜香炉背后,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大秘密,而且,五古封灯还曾探寻过这个秘密,只是可能没有结果。”王钢这次干脆直接点明了。 唐易略略一愣,随即点着了一支烟,借着这么一小会儿工夫,脑子里迅速捋了一遍:这王钢看来是知道崇祯秘藏的事儿了,只是应该知道得不是很详细,也没有什么具体线索,否则作为0503这么一个特殊部门的人员,不会盯着我一个古玩店老板不放, 不过,这“五古封灯”和崇祯秘藏还有关系?既然如此,爷爷能带回一个五古封灯的罗盘,难道也曾调查过此事?王钢也是0503的人,想必也已经知道我是唐展云的孙子了! “秘密?这铜香炉完美无缺,除了底款,也没有什么纹饰,如何能看出秘密?而且,我确实已经卖给朋友了,不然拿出来给王先生欣赏一下又如何?即便是不买,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唐易开了口。 “唐老板,根据我的推断,这个秘密可能不是什么宝藏,也不会有什么油水。而且如果你我联手,探查起来会事半功倍。退一步讲,我只想知道结果,万一有什么好东西,你留下便是。”王钢是有些着急了,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唐易都说了不知道了,而且你还暗指他是因为贪便宜故意不说。 “王先生,这话有点儿过了。我不想再重复说过的话。”唐易表面上倒没有生气。 王钢刚要开口,唐易接着又说道:“你要来买东西呢,崇祯罪己铜香炉确实是没有了,其他的,你可以随便看看。” 王钢的话被堵在了嘴里,终究也没有继续说,一时有些尴尬,应了一声“好”,在店里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唐易忍不住笑了,他走到王钢身边,“王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在追查什么,这八棱骨戒的来历我都和你说了,再这么耗下去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王钢扭过头来,突然说道:“是啊,这么耗下去确实没意思。我这就告辞吧!” 王钢走后,唐易长出了一口气。他却不知,王钢想的却是,这么明着问,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暗着盯紧唐易。这个尾巴不仅没甩掉,而且更麻烦了。 “有点儿意思哈。本来只是一个河野平对这崇祯罪己铜香炉感兴趣,现在又多了一个他。我看哪,这些人肯定都以为崇祯毕竟是个皇帝,藏了什么大宝藏了。”毛逐见王钢走了,笑着走上前来,“你这次去燕京,是不是想顺道查下线索?” 唐易一愣,这瞒着身边的人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嗯,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这事儿太玄乎,如果有什么结果,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其实啊,我好奇心根本没这么强!我平时就是想玩玩古玩,有稳定收入,过着小康的日子就行了。你吧,太爱琢磨,别这么累!”毛逐拍了拍唐易的胳膊。 唐易突然有些感动,他顺势拍了拍毛逐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认真点了点头。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在告知了老爸老妈,又经过一番准备,带了该带的东西之后,两天后的上午,唐易和林娉婷出发了。当然,还有贺志祥,他随身带了国宝金匮直万。 第一站,津门。 在高铁上的时候,唐易就给陈澄之打了电话,约好下午见面,陈澄之给了一个地址。 从山州到津门,乘坐高铁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出了津门站,距离中午还早。唐易提出,先找个酒店住下,下午找陈澄之看了东西之后,晚上住一晚,第二天逛逛津门的古玩市场,然后再去燕京。 津门毗邻燕京,从明永乐年间开始跃升为繁华大市,如今临海临都,交通十分发达,民俗文化尤为丰厚。 俗话说,先有津门沈阳道,后有燕京潘家园。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绝大部分的国人不知古物价值几何的时候,津门沈阳道便有人搞起了旧物市场,那年头儿,国内那有什么开放的古玩市场?沈阳道由此算是拔了头筹。 如今,沈阳道已经逐步发展成为华夏最大的文玩古董集散地之一。所以,到了津门,不逛逛沈阳道古物市场,确实是一种遗憾。 林娉婷和贺志祥都没有什么意见,贺志祥也不用订房间,下午看完之后,他是准备连夜赶回山州的。毕竟,身上带着这么个宝贝,在外面不好滞留太久。 在酒店前台,看唐易规规矩矩开了两间房,贺志祥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眼神里似有笑意。唐易忙着签字,没留意,林娉婷却留意到了,脸上飞起了两朵淡淡的红云。 正文 第302章 超级吃货 出了酒店,眼看就要到饭点了,“津门这么多小吃,咱们去尝尝吧?” “抓紧走!”林娉婷很自然的挽住了唐易的胳膊。 贺志祥苦笑了一声,“这样吧,我和你们年轻人口味不一定一样,各吃各的,下午咱们酒店大堂见。” 当灯泡的滋味不好受,尤其还是一个老灯泡。唐易想了想,“贺叔,你说咋办就咋办。” 当下他们分开行动,唐易和林娉婷点开手机上的美食地图,先攻略了一番。 津门的小吃数不胜数,最为出名的还是三绝:狗不理包子、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 唐易和林娉婷商量了一下,先到老店买了耳朵眼炸糕和十八街麻花,然后拎在手里直扑滨江道的小吃一条街,边看边吃,最后去狗不理包子店吃包子。 到了小吃街上,已是中午,街面上热闹起来,男女老幼,人声鼎沸,本地人外地人都有。 “嗯!好吃!”林娉婷嘴里嚼着炸糕,又把一块塞到了唐易的嘴里。这耳朵眼炸糕,本来因为店铺靠近耳朵眼胡同而得名,距今已有百年,入口外焦里嫩,香醇绵甜,的确是好吃。 炸糕偏软,麻花则是偏脆。他们买的是什锦夹馅麻花,外表金黄色,里面则有冰糖,外面还撒着瓜条,酥脆可口。 “这麻花据说放上一个月照样很脆,回来的时候再来吃一圈,买些回去。”林娉婷以前很少吃小吃,尤其是甜食,女孩子都怕胖。但是唐易却经常能发现一些好吃的特色美食,所以她也逐渐跟着吃上了。这一次到津门,有些从来没吃过的一一入口,确实吃得很爽。 “吃货!”唐易刮了一下林娉婷的鼻子。 “你是大吃货,不,超级吃货!”林娉婷还没说完,却突然一指前面一个摊点,师傅正从热油锅里捞起一个个饼圈状的食品,“好香,去看看!” 唐易被拽着向前,急忙将手上的麻花送进嘴里,到摊点前一看,原来是牛肉香圈。牛肉香圈也是津门的一道特色小吃,用面皮包着新鲜的牛肉馅炸熟,滋味鲜香得紧。 买了两个香圈,林娉婷边吃边往前走。 “我说,你以前吃饭可不是这样啊,牛排都切成小块,吃一块抿半天嘴。”唐易看到林娉婷满嘴冒油,连忙掏出了一张纸巾。 “那还不是因为跟了你!”林娉婷接过纸巾,白了唐易一眼。 “跟了?”唐易一脸坏笑。 “你就是个超级吃货,不用辩解了!”林娉婷看着唐易坏笑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猛地冒出的“跟了”这个词儿有点儿太上赶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到底谁是超级吃货啊!”唐易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林娉婷又发现了一个煎焖子的小店。焖子也不仅仅是津门的美食,有几个北方城市都有。但是林娉婷却没吃过。 焖子,就是用绿豆淀粉熬成块状,有点儿像凉粉。制作时先切成小块,再煎熟,然后用麻酱、酱油、醋、蒜泥等佐料一拌,焖子外面煎得焦酥,里面却很滑嫩,吃起来别有风味。 林娉婷就着牛肉香圈吃了一碗煎焖子,为了保留战斗力,特别“赏”给了唐易半块牛肉香圈和几块焖子。 出得店来,林娉婷已是八分饱了,所以在小吃的选择上也苛刻了一些,一般的就先不尝了。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店铺前,门楣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口口香茶汤。左右还有一副说不上工整对联:李鸿章没喝都说好,外地客喝了忘不了。 “茶汤是什么?”林娉婷问道。 唐易也没喝过茶汤,但是他上大学时却听班上的来自津门的同学说起过。这同学还特地给他讲了一个关于茶汤的典故,还真是和李鸿章有关。 “茶汤,又叫面茶,以糜子面、麻仁、麻酱、香油炒制而成,加白糖、芝麻,沸水冲食。喝起来那叫一个香。”唐易说着,嘴里的口水竟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 “进去尝尝!”林娉婷下了命令。 要了两碗茶汤,林娉婷先喝了一口,“又香又甜!” “确实好喝!”唐易也喝了一口,“这津门的茶汤,还真有一个小故事呢,有家很出名的杨巴茶汤,还真和李鸿章有关。” “嗯,赶紧讲讲!”林娉婷一边喝一边催促。 说清末津门有这么两个人,都姓杨,一个叫杨七,一个叫杨巴,不是哥俩,但搭在一起做茶汤生意。杨七手艺好,杨巴会说能张罗,这街头小吃渐渐闹出了名堂。因为两人都姓杨,所以一开始叫做杨家茶汤。 有一次,李鸿章来津门,地方官想起了用这道小吃来孝敬,不料茶汤端上去,李鸿章扫了一眼,居然怒气冲冲地就把汤碗扫到了地上。 大家都蒙了,这还没喝呢!咋回事? 杨巴却明白了,这是李鸿章看到茶汤表面浮动的碎芝麻粒,误以为是脏土。但是明白了,难题也就来了。明说?这不是说李鸿章孤陋寡闻么!不说?那就是承认是脏土了! 这杨巴脑子快,在李鸿章开口之前,就趴在地上来了几个响头,“小的不知大人不爱吃压碎的芝麻······” “虽然我不爱吃,但不知者不怪,赏!”明白了其中原委的李鸿章顺坡下了,眼见杨巴这小子如此机灵,就手又赏了。 从此以后,“杨家茶汤”改名为“杨巴茶汤”。 “嘿,听您的口音是外地人,对我们津门的典故还介么熟悉!杨巴茶汤因为这个典故名气很大,但我们家的茶汤也不差!”唐易正讲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出口说道。 “确实不错,您是老板吧?”唐易转过身来应道。 “是啊,巧了,我也姓杨。”中年汉子呵呵笑着,“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杨老板,呆会儿还得去吃别的,这津门的小吃太多了!”唐易婉拒。 正在和老板闲聊的唐易,没有注意到,店门口有一个身材干瘦的男子,已经看了他一会儿,随后闪身又不见了。 正文 第303章 师父做的 唐易和林娉婷从茶汤店离开,准备直接去狗不理包子总店去吃包子,走出小吃街,便打上了一辆车。 干瘦男子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普桑,又远远跟了上去。 在津门,狗不理包子分店很多,不过总店恰好就在他们住的酒店附近,所以就去了总店。 在华夏,包子特别常见,出名的包子也数不胜数,津门的狗不理,燕京的庆丰,还有蟹黄汤包、胶东大包、羊眼包子、龙眼小汤包······ 而且,两人之前吃了很多东西,所以吃包子的时候倒也没有太过惊奇,好在狗不理包子确实好吃,肥而不腻,清香适口,两人吃了一笼。 回到酒店的时候,跟着两人的黑色普桑在路对面稍停,随后便开走了。 中午稍事休息,下午三人汇合,打了一辆车,去往陈澄之留下的地址。此时,那辆黑色普桑又悄悄地跟上了。 陈澄之常住的地方是一处四合院,他并没有留四合院的地址,而是留下了一处高档住宅小区的地址。 这套房子三室两厅,有130多平方米,陈澄之并不常来,但也不出租,家具设施一应俱全,还定期找人打扫。所谓狡兔三窟,陈澄之也算个老江湖了,又不缺钱,有一两处这样的住房也不奇怪。 出租车快要开到小区的时候,贺志祥突然对司机说道:“绕过小区的正门,停在后门斜对面那条小街。” 唐易有些奇怪,但是贺志祥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也没有多问。 出租车停下后,三人下了车。“我们三个人走三个方向,最后在小区正门对面那个小超市里汇合。”贺志祥低声说道:“有辆普桑一直跟着我们,怕是中午就盯上你们了。” “这可是在津门,什么人会跟着我们?”唐易心里犯起了嘀咕,但是来不及多想,迅速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唐易在小超市里见到了林娉婷,但是从超市的玻璃窗向外望去,既没有看到黑色普桑车,也没有见到贺志祥。 正往外看着,贺志祥来了电话:“进小区吧,我在10号楼下面。” 10号楼3单元501,是陈澄之留的地址。 “没抓住那个人,是个黑瘦的汉子,挺警觉,让他跑了。”贺志祥在单元门口简单说了两句,便按响了单元门上的门铃。 到了501门前,陈澄之开门,见了林娉婷和贺志祥,略略一愣,唐易立即解释道:“这是我女朋友林娉婷,这是贺先生,东西就是他的。” “进来吧。”陈澄之让进门里,“坐!” 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茶水。 “东西怎么来的?”三人落座后,陈澄之没有急于看东西,而是问唐易道。 “噢,多年前从西安收来的。”唐易应了一声,贺志祥微微点了点头。 陈澄之指了指唐易,“你拿着东西进来,我只给你一个人说,你们看行吗?” 唐易看了一眼贺志祥,贺志祥从身上拿出小木盒,递给了唐易,仍是没有说话。 “你们二位喝茶稍等。”陈澄之带着唐易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唐易进入书房,把小木盒放在了书桌上。陈澄之在书桌边坐下,手放到了木盒上,“他肯定不是货主。” “您看出来了?”唐易微露惊讶。 “这么一件有分量的宝贝,大老远来鉴定真假,却波澜不惊,要是货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陈澄之倒也没有追问谁是货主,接着打开了木盒。 扫了几眼木盒里的国宝金匮直万,陈澄之甚至都没有拿起来,就叹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一枚,确实不是真品。” 唐易大吃一惊,“您见过?” 陈澄之眼神凝重,在书桌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唐易啊,坦白说,我跟你交情并不深,老头子我孤身一人惯了,也不太容易相信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感觉跟你交往了很久了。” 唐易看着陈澄之,“您这是有什么大事儿打算告诉我?”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罢了,实话给你说,这枚国宝金匮直万,是我师父当年做的,都是民国时候的事儿了,当年他只做了一枚。不过,后来是卖了还是送人了我不知道,怎么流转的隔了这么多年更不好说了。确实是这一枚,错不了。”陈澄之简要说道。 “原来如此。”唐易点点头,“老爷子您的手段已经出神入化,令师尊那该是何等水平啊,怪不得连秦伯毓秦老辨不出真假。” “少拍马屁!”陈澄之笑了笑,突然又问道:“秦伯毓?这是他收的?” 陈澄之相当低调,并不在古玩圈抛头露面,所以秦老不知道他,但是秦老在古玩圈的名头极大,陈澄之是知道秦老的。 “是啊,您这么开诚布公,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唐易解释道,“不瞒您说,这东西,已经走漏了风声,还有倭国人为了弄到它,不惜设局对付秦老。” “倭国人?难道是东京史料馆?”陈澄之皱起了眉头。 “您这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东京史料馆四处出击,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好玩意搬到倭国去。”说起这些,唐易也有些不快。 “不奇怪,今年年底他们要办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河野太郎的长子河野治在燕京也是上窜下跳!”陈澄之接口道。 突然,唐易好似想起了什么,“老爷子,您说要去燕京,不会是和这个河野治有关系吧?” “你可是真能联想啊!”陈澄之笑了起来,“我是去见一个朋友,华夏美院的教授,姓吴。你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他好像刚去了山州,还从泛古堂的秋拍上拍下了两样东西。” “吴军?华夏美院教授?“唐易大吃一惊。当时他感觉这个吴军不像个生意人,但是眼力却很独到。没想到陈澄之竟然说他和吴军是朋友。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吴军恐怕也不是美院教授这么简单。 “你认识他?!”陈澄之更为吃惊,直接站了起来。 正文 第304章 一夜鱼龙 “认识倒是不认识,不过他拍走的一件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双鱼小盘,是我的拍品。”唐易尽力平复了一下。 “他是偏好瓷器,奇了怪了。”陈澄之兀自摇头,少顷又立即说道:“对了,你真的能看出这枚国宝金匮直万是高仿?” 偏好瓷器有什么奇怪的?唐易意识到这可能是陈澄之一时失言,但是又不能追问,只得接了话尾:“这枚国宝金匮直万做得太逼真了,我只是感觉不对,但是死活找不出什么漏洞。” “我师父这个人,苛求完美。就连锈都不愿意做重,薄锈铜光,要是真品,华夏历史博古馆那枚也得黯然失色。”陈澄之摇摇头,“薄锈,必是干坑的东西,虽然薄,但是附着也很紧密,这做上去的,为了逼真,必然使用同时代的老锈,但是想和真品一样紧密就难了,唯一的验证方法,就是铲除锈迹试一试,高手从手感上就能感觉到。” 唐易听后,略有失望,这算什么鉴定方法?便试探着问道:“那我怎么说,就说是令师尊做的?” 陈澄之指了指唐易,“行了,别试探了,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吧,你就说是一个已故的高人做的,我见过,可以肯定,然后再把这个方法说说。” 唐易点了点头,唏嘘道:“要是能上手真品就好了!” 陈澄之脸色一变,旋即笑了起来,“或许会有机会的。时间不短了,咱们出去吧!” 两人走到客厅,唐易将装有国宝金匮直万的小木盒递给贺志祥,将陈澄之的话告诉了他。 贺志祥沉思了一会儿,“多谢陈老先生!” “客气了。我这两天确实有事儿,难尽地主之谊,还望海涵!”陈澄之颔首道。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贺志祥立即提出告辞。 唐易知道,陈澄之随时可能去燕京,也接着说道:“老爷子,后会有期!” 三人离开了小区,贺志祥建议从后门出去,到门口之前,他先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便对唐易和林娉婷说道:“这个跟着我们的人,不知道是冲着国宝金匮来的,还是冲着唐易你来的,为免夜长梦多,我抓紧回山州,你们也多加小心!” 唐易点点头,心想自己在津门无亲无故,此人多半是冲着国宝金匮直万来的,“贺叔,你也多加小心。” 贺志祥淡淡一笑,“我没事儿。这个陈澄之虽然我没听过名头,但显然是个老江湖,你要是在津门遇到什么麻烦,不妨联系他帮忙。” 唐易和林娉婷看着贺志祥上了一辆出租车,两人这才打车回酒店。 到了房间门口,看着林娉婷刷卡开门,唐易多少有点儿后悔,应该先开一个房间,若是林娉婷不同意,再多开一个房间就是了,这脑子没反应过来,嗐! “你不回自己房间,看着我干什么?”林娉婷见唐易站在一旁似乎有点儿想入非非的样子,不禁嗔道。 “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去你房间陪你聊会儿天。”唐易嘻笑。 “聊什么天!我要洗澡!”林娉婷拉开房门,进去后,故意板起了脸说道。 唐易抓住了林娉婷的手,“我也想洗,要不,一起洗吧?” “嘭!”林娉婷抽手,房门关上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唐易自我安慰着刷卡进入自己的房间。 此时,林娉婷背靠着房门,胸口起伏,心跳加速,半天没挪动脚。虽然在英国留学,但是林娉婷一直没有谈男朋友,唐易算是她的初恋,至于那事儿,更是没有经历过,现在贺志祥走了,成了孤男寡女走天涯的状态,着实有几分不知所措。 哗哗的水流平复了几分心情,洗完澡之后,林娉婷看着箱子里唐易从瓷都买回的内衣,有些羞涩地穿上了身。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一起出去了,地方还是从美食地图上搜的,一家在津门算得上名气的饺子铺。这家饺子铺也是个百年老店,皮薄馅大,美味可口。 只是,吃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晚饭,两人在津门市区的河边溜达了一会儿,便一起拉着手回到了酒店。 林娉婷刷卡开门的时候,唐易依旧站在旁边,这一次,林娉婷没说话,开了门径直走进去了,脸色有些发红。 唐易没有犹豫,直接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跟进来了?”林娉婷背身说道。 “那什么,我房间的淋浴花洒好像坏了,我在你房间洗个澡吧!”唐易灵机一动,但是想出的理由依旧很蹩脚。 “你不是下午洗了么?”林娉婷跺了下脚。 “下午忘了。”唐易说完,哧溜跑进了卫生间。 心怀鬼胎的唐易裹着大毛巾出来的时候,林娉婷正坐在床沿看电视,遥控器在手,换台换的像走马灯。 唐易笑着坐到了林娉婷身边,“有什么好节目!” 林娉婷突然站起来,看着唐易,皱了皱眉,“你洗了澡,也不换,换内······” “我没穿啊!”唐易的手放到了腰间的大浴巾上,“我直接洗了晾上了!” “哎呀!”林娉婷见唐易把手放到了浴巾上,急忙用手捂住了眼睛。 唐易哈哈大笑,心想机不可失,也跟着站了起来,双手轻轻握住林娉婷的手,从她脸上拿下来,握在了自己胸前。 “你干什么!”林娉婷的声音细若蚊蝇。唐易的嘴巴却凑了上来。 浓情蜜意很快战胜了无力的推挡······ “哎?这不是我给你买的内衣······” “你是个大流氓······” 晨曦初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唐易慢慢清醒,却不愿睁开眼睛,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辛弃疾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嗯,一夜鱼龙······唐易嘟囔着睁开眼睛, 却发现林娉婷正在趴在他身边看着他,“我脸上有东西么?” 正文 第305章 杯子压手 “哼,平时看起来挺老实,没想到你这么坏!”林娉婷揪住了唐易的耳朵。 “哎???”唐易大叫起来,“最后明明是你······疼,疼······你要对我负责啊!” 没想到,听到“你要对我负责”,林娉婷居然松开了手,笑了起来,“唐妃,朕不会亏待你的!” 唐易一咕噜坐起来,掀开被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床上留下的如玫瑰花瓣的颜色,大叫一声:“皇上!这得赔钱的!” “滚!”林娉婷气得一枕头砸到唐易的脑袋上,不料唐易一把抓住枕头,温柔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娉婷,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林娉婷的身子又软了。 当两人走出房间去吃早饭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吃着吃着,唐易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今天是不是周四?” “对啊!昨天周三。”林娉婷的两条胳膊缠住唐易的胳膊,柔声应道。一夜之间,两人的亲密程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娉婷的明显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没办法,这就是规律。 “这都9点多了,可赶不上了!”唐易道。 “什么赶不上了?”林娉婷心想,本来没说今天要动身去燕京啊! “你不知道,津门的沈阳道,每周四早晨,有一个很出名的早市,叫做‘古物周四’,是东西最多也是最热闹的一天,估计现在已经散熊了!”唐易道。 “谁让你······那么坏!”林娉婷瞪了唐易一眼。 “都赖我,都赖我!”唐易嘿嘿笑了笑,“吃完了,我们去看看吧!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沈阳道的“古物周四”一般早晨五点就开始了,不要说夏秋季节是旺季,就是寒冬腊月,这老旧的街巷里也人声鼎沸,冒着腾腾的热气。每周四早晨跑过去,已经成了很多玩家的生活方式。 到了沈阳道,依然十分热闹。实际上,这时候新鲜的好东西,该交易的都已经交易完了,只是距离中午还早,很多人既然来了,也不会就此离去,相熟的玩家热络地聊着,摆摊的继续卖货,闲逛的人也不少。 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鱼龙混杂,真假难辨。这年头,市场里的赝品占了大头,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有的地方的仿品有模有样,有的地方,那是一眼假。 古玩这一行,吃的是眼力饭,打眼是它,捡漏也是它。市场里,有闷声发财的,也有喋喋不休的。刚走进沈阳道,就见几个人围作一堆,对着一块青花地砖评头论足。 一位买家手里拿着地砖端详,而摊主则说道:“好眼力好眼力,这可是永乐青花!” “永乐青花地砖可不一般,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铺这种地砖的,据说只有永乐皇帝建的报恩寺里用过。”一位看热闹的男子接口道。 拿着青花地砖的买家笑道:“别掰扯了,那报恩寺里的琉璃宝塔的地面上,是用了青花地砖不假,但你看看你这块,还放琉璃塔里?皇帝的茅房都不用这样的!” 众人哄笑起来。玩笑开得有点儿过头,不过摊主也不恼,“要真是皇帝茅房里的地砖,那也值老鼻子钱了,只要是永乐青花,那就是块宝贝!” “当我棒槌哪!永乐青花用的是苏麻离青,你这国产料沉淀得又不好,我只是看着图案漂亮!”买家毫不客气地直接点破了。 “哎哟!您说的什么麻什么青我也不懂,我是收上来的时候人家说的是永乐青花。这么着吧,您说多少钱,我是有点儿利就卖,不是墨迹的人!”摊主嘿嘿一笑,开始装傻充愣。不知道苏麻离青?不知道苏麻离青你敢喊永乐青花,找抽吧你? 唐易扫了扫这块地砖,不需要宝光,就知道这是块刚烧出来不久的大路货。 摊主和买家开始了讲价,唐易随意往摊主的摊子上看了几眼。一件放在大笔洗里的青花杯子引起了唐易的注意。 这杯子恰好放到了一个圆形白瓷笔洗里面,这一搭配,如白花蓝芯,还真是漂亮,在摊子上的一堆东西中间的确比较引人注目。 唐易伸手拿起了这件杯子。“您先看着!”摊主忙着交易青花地砖,扭头简单对唐易说了一句。 唐易点点头,把杯子拿在手里,握杯之时,正好压合在虎口处,这种压手的感觉很是明显。 杯子压手,嗯,压手杯,就是这个意思。 这只压手杯高五厘米,口沿宽约九厘米,底足略高,足径大约四厘米。口外撇,折腰,底部丰满,圆足。外壁画满了青花纹饰,主题是缠枝莲。 看着青花的晕散,唐易的注意力更集中了。而宝石蓝一般的光泽更是漂亮。同时,这杯子上青花纹饰的黑疵斑点较多,用手摸一摸,黑疵斑点处凹凸不平。 此时,摊主那边已经忙活完了,见唐易不停把玩这件压手杯,立即笑道:“老板,这青花压手杯可是看上了?” “你怎么不说是永乐青花了?”唐易笑道。林娉婷只当是唐易取笑摊主,不由在一旁抿了抿嘴。 “一看您就是位行家,我怎么能乱说?”摊主咧了咧嘴。 我一句评价没有,你哪里看出我是行家了?唐易腹诽了一句,接着说道:“这青花发色艳丽,结晶斑深入胎骨,凹凸不平,典型的苏麻离青特征,你反而不敢说是永乐青花了!” “哟!还真是位行家。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摊主凑近唐易,压低了声音,“本来,我是当永乐青花收的,可是找了两个专家看了,都说这釉面做的太细腻了,一点儿橘皮纹都没有,而且苏麻离青的结晶斑应该是深褐色,这个都做成黑色了,所以只能当高仿卖了!” 这摊主倒不是自己愿意揭短儿,而是见唐易确实很懂,好像故意说青花料是苏麻离青,摊主心里反而觉得这是欲抑先扬、欲贬先褒,所以还不如自己表示点儿诚意。对他来说,这杯子是什么成色无所谓,关键是有的赚就行。 而且,这杯子还有一个大问题,杯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装过什么脏东西,粘着黑乎乎的一大块污垢,洗洁精也擦不掉。 正文 第306章 不讲规矩 唐易一听摊主说的就明白了,他所谓的找的两个专家,肯定是棒槌。 通常玩家会把永乐青花和宣德青花合称为永宣青花,这是因为两者特征有很多相似之处。宣德青花釉面多橘皮纹,这一点知者甚众,但是永乐青花却不是这样,永乐青花的釉面可能会出现开片甚至脱胎现象,但是却极少出现橘皮纹,这是因为烧造温度偏高导致的,永乐青花的釉面都很光滑细腻。 即便是体积很小的压手杯,也是如此。唐易心想,如果是一件永乐青花大盘,恐怕那两个棒槌专家就不这么说了。根据并不全面的知识想当然,是一些伪专家的特点。 同时,元青花和宣德青花的结晶斑一般都是深褐色,但是永乐青花部分器物上的黑疵斑点也算是一个特征。即便都是使用苏麻离青,元青花、永乐青花、宣德青花的结晶斑也都是有所不同的。只有永乐青花上出现过这种黑色的斑点。从美感上来看,黑疵斑点出现在青花纹饰上,确实有点儿难看。 至于杯心的污垢,唐易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如果不是这块污垢,估计即便是疑似高仿,这杯也还是会有人买。为什么呢?因为永乐青花压手杯的杯底是素胎无款儿。款儿,一般是落在杯心的。 看瓷器先看款儿。落款处有难以去除的污垢,也就相当于出了问题,一般人就会先怀疑起来,就算不是故意的,少了一个有力的鉴定凭据,在市场充斥赝品的今天,很多人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的。 这么多需要绕过的沟沟坎坎,唐易若不是宝光相助,又怎能轻易打定注意要买? “仿得不错!”唐易笑道:“挺压手的!” “嘿嘿,要不怎么叫压手杯呢!我给你个最低价!”摊主乐呵呵。 林娉婷这才明白,敢情唐易这是看上这杯子了。 “不知道杯子里的这块污渍能不能洗掉。”唐易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摊主说道。 “能啊,市场里有专门清洗古玩的店铺。你要是买了收藏,就能去洗了。我这是卖货,可不敢乱洗,万一洗过的地方包浆不对或者损坏了釉面,我可就不好卖了!”摊主笑嘻嘻。 “好吧,那你出个最低价吧,我买了玩玩。”唐易这才问价。 “您是行家,我也不来虚的。这杯子,我是八千收的,收您八千八,图个吉利,您看怎么样?”摊主依然笑嘻嘻。但是这价儿却要的够狠的,如果真是按照高仿收来的,恐怕收来的价儿顶多是个零头。 “要是这杯子没有这块污垢,又是一对儿,你这个价儿我还可以考虑。”唐易轻轻将被子放回了原来的笔洗里,也不还价,拔腿要走。 “哎呀,您可真够干脆的,好歹回个价儿不是?”摊主连忙说道。 “八百,我也图个吉利!”唐易作出一副随时要走的状态。 摊主还没说话,这时,旁边一名留着寸头、打扮利落的男子,伸手就把压手杯拿在手里,“这杯子最低多少钱? 唐易愣住了。虽说唐易把压手杯放了回去,但是毕竟还在讲价儿,这寸头看起来人五人六的,但也有点儿不讲规矩了。 “老兄,我这价儿还没谈完呢!”唐易对寸头笑了笑。 “你这不放回去了么?我先看看,你们谈,谈不妥我再买!”寸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手拿着压手杯,一手还冲着唐易和摊主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位继续。 这不存心是搅局么?你这个弄法儿,我还有法儿讲价儿么?唐易仔细瞅了瞅,一时拿不定主意寸头到底是不是摊主的托儿。心下略一琢磨,便道:“还是你先买吧,这样的东西无所谓,我去别地儿转转。” 一边说,一边观察摊主的表情, 摊主明显不乐意了,这寸头是个生面孔,他以前也没见过。常年摆摊的人,练就了一副好眼力,他早就看出来,唐易虽然砍价砍得狠,但是却是真正的买主。而这位寸头,上来说的话就不合规矩,最终出钱的可能性不高。 摊主还没开口,唐易却又接口对摊主说道:“没事儿,你先和他讲,卖给谁都是卖,他不买了我再买。” 得,摊主此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对寸头说道:“好吧,既然这位都这么说了,刚才我开价儿您也听到了,最低八千八,您看成吗?” “你怎么不去抢啊?”寸头反复看了几眼压手杯,突然冒出一句。 这下子,不仅唐易哭笑不得,摊主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这寸头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人家就是开价八十八万,你也不能这么说。同样,你还价八块钱,摊主也不会恼。但是你来了一句这么难听的话,这可就是找事儿了! “麻烦您把杯子放下吧,我不卖给您了!”摊主脸上已是怒气冲冲,他强压住火气,大声说道。 寸头看了看了看摊主,板着脸把压手杯放回去了。但是并没有走,而是看着唐易和摊主。 唐易心里暗叫一声好险!心想这东西就是八千八拿下也是个大漏儿,刚才自己兵行险招,所幸没出事儿。这次可不能大意了!于是,立即将压手杯拿在手里,对摊主说道:“这压手杯很抢手嘛,你想好了,最后说一个最低价,成就成,不成我走人,不耽误你做生意!” 摊主想了想,“八百确实太低了,一千八,不能再低了!” 唐易的手捏紧杯子,“成交!您找盒子找袋子给我装起来!”说罢,便让林娉婷帮忙拿钱给摊主。他一只手攥着杯子,确实不方便拿钱。 “哎?你不是八千八最低么?怎么到他就一千八了?”一直看着他们交易的寸头略略愣了愣神儿,眼见交易成了,突然叫了起来。 唐易接过摊主递过来的锦盒和塑料袋子,连忙把杯子装了起来,心想,这寸头,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实在是看不明白是干嘛的,还是赶紧走为妙! 正文 第307章 他凭什么 没想到,摊主估计是已经懒得搭理寸头了,一边数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的东西,我爱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爱卖给谁就卖给谁!” 唐易没心思听他俩争执,拉起林娉婷就要离开摊位,不料寸头却又拦住了唐易,“你不能走!这东西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我走不走关你屁事啊!”唐易对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我说这位,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报警了!”摊主显然也很腻歪寸头,关键是寸头在这里瞎搅和,影响他做生意。而市场派出所就在附近,报警的话分分钟警察就来了。 报警这个词儿看来还是有点儿分量的,寸头似乎有些犹豫了,唐易趁机拉着林娉婷向前走了过去。 不料,寸头虽然不在摊位前纠缠了,却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唐易。 “这市场逛的!”唐易心生晦气,仔细琢磨了一下,便对林娉婷说道:“你带着东西先回酒店,我找个地方和他聊两句!” 林娉婷有些紧张,“我看还是报警吧,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出什么事儿。” “报警没用,人家就是在市场闲逛的。放心吧,我在人多的地方和他聊,出不了什么问题。”唐易轻轻说道:“是问题总要解决的!” 林娉婷还是不想走,但是唐易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拗不过唐易,但是又不想回去,便提出,到市场外面的冷饮店等着唐易。唐易想了想,答应了。林娉婷走后,唐易回头向寸头走去。 寸头可能没有想到唐易会反身直接迎向他,直接站在原地停住了。 此时,两人正处在市场的一条小街的拐角处,虽然左右都有摊位,但是并不影响逛市场的人走动。 “朋友,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吧,老是跟着我有什么意思?”唐易掏出烟,递给了寸头一根。 寸头笑了笑,用手挡开,自己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昨天开普桑的那个黑瘦汉子,和你是一起的吧。你俩盯梢儿的法子还真不一样,一明一暗。我就是出来玩玩转转,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还派人盯着我?”唐易吐出一口烟雾。 寸头微笑不语。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准备说了?”唐易逼视寸头。 “我想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跟你。”寸头终于开口了。 唐易摇了摇头,“你们要是愿意继续跟,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让我身边的女孩儿出任何事情,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唐易说完,转身离去,走出了市场,再也没有看寸头一眼。 这时候,寸头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反身走到市场里临近出口的一家书店的门脸,上了二楼。二楼书架的一角,一个人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本书,正站在窗口,从窗口正好能看到唐易走出了市场。 寸头也拿起了一本书,走到了那人的身边,从窗口看着唐易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古玩店小老板,不放过我们?他凭什么!” 那人转过头来,赫然正是王钢。 “他绝不是一个古玩店老板这么简单。”王钢说道,“一个古玩店老板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敢对一个毫不知根知底的人说这样的话吗?” “我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他,他也许怕了,故意虚张声势。”寸头笑道。 “昨天悄悄跟踪,他也发现了,而且轻易甩掉了你们的人。”王钢也笑了笑。 寸头有些尴尬,“不过,我看他的样子,身材挺高大,但是就是空架子,根本没什么身手。” 王钢收起了笑容,“我也没什么身手,但是你们老大一样还得给我几分面子,帮我办事儿。”王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永远要比武力重要。他今天在摊上看似随便买的一样东西,明天出手得到的钱,或许就能雇得起十个顶级杀手,你的身手再强,是他的对手吗?” 寸头的脸慢慢变成了猪肝色,要不是老大安排他听这个人的指挥,说不定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此时,寸头只能强压住心头的不快,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不用你们管了。他的目的地不是津门,如果我没猜错,估计就是燕京。”王钢放下手里的书本,拍了拍寸头的肩膀,“不好意思兄弟,我这人说话没数儿,你别在意。” “哪里,我们老大吩咐了······”寸头嗫嚅道。 “告诉你们老大,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王钢说完,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书店。 此时,唐易正和林娉婷在冷饮店里一起喝着冰镇果茶。 “他不承认是跟着咱们的,不过我看不像是刻意找麻烦的。有可能是冲着国宝金匮来的,但是贺叔昨天已经平安回到了山州,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唐易对林娉婷说道。他这人,心宽,离开寸头便不去多想。 林娉婷点点头,“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去燕京吧。对了,燕京你不是还认识那个什么文大师么?让他帮着再算一卦,看看吉凶!” “你不是不信这个么?”唐易哈哈笑了起来,“好,听你的。不过,咱们先把这压手杯洗干净,看看到底是不是永乐青花的款儿!” 两人走出冷饮店的时候,王钢乘坐的出租车刚刚开出去几十米。 唐易在市场里打听到了一处专门清洗古玩的店铺。在古玩市场里,常常有这样的店铺,不卖古玩,但是却很专业,清洗瓷器、玉器、木器,还能打眼扩孔,修补残缺,总之是一些和古玩沾边的技术活儿。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黑胖子,操着南方口音,看了看压手杯底部的污垢,说了句,“没问题,一次去除,两百块!” 唐易点头答应了。 只见黑胖老板亲自动手,先用热水浸泡了一下压手杯,然后拿出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褐黄色溶液,用小刷子蘸上,在杯心的污垢处厚厚刷了一层。“你们坐着稍等,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这不会伤到釉面吧?”唐易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正文 第308章 双狮滚球 “我们是专门干这个的,你放心。这种污垢不好去除,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其实只是紧密贴在釉面上,根本没有破坏釉面。我这种独门配方,只能溶解污垢,对釉面毫无损伤的!”黑胖老板耐心解释道。 等候的时候,黑胖老板还递上了两杯茶。 “谢谢!”唐易没喝茶,但是对这黑胖老板的印象登时提升了几分。本来这黑胖的形象不佳,但是话说得周到,人又细心,很快扭转了形象的影响。 “永乐青花压手杯,你能从市场里淘到这样的东西,不简单哪!”黑胖老板笑道。 唐易一惊。他惊的不是这黑胖老板的眼力,而是既然知道是永乐青花压手杯,居然只收两百块!“噢?我随便买来的,也不敢确定真假。” 黑胖老板十足的生意人头脑,听话听音,立即就明白了,“你就是一百块钱买来的,这样的污垢,我也照收两百块。做生意不能坏了行里的规矩,我只看污垢的情况收费,不管物件值不值钱。” “哈哈哈哈。”唐易忍不住笑了起来,“老板你这生意做得地道!” 聊着聊着,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此时,再看压手杯的杯心,污垢似乎从黑色变成了褐色,成了粘糊糊的一块。黑胖老板找来一块软布,又沾上了汽油,用力擦拭起来,果然,黏糊糊的一块被擦掉了! 黑胖老板正在操作,唐易只是看到了杯心的青花图案,没有看清具体内容,索性等着他处理完。黑胖老板又找来一把软毛刷子,蘸着一种类似洗洁精的东西把杯子整体刷了一遍,最后又用清水冲刷干净,擦干了,这才把杯子放到了柜台上,示意唐易拿走。 这处理之后,不仅杯心的污垢没了,杯子整体上也变得异常干净,光泽和神韵全出来了! 太漂亮了! 釉面油亮莹润,青花色调深而翠,杯型古朴敦厚,整体完美无缺! 杯心的青花图案,是双狮滚球,球中有四个很小但很清晰的青花篆字:永乐年制。 唐易虽然两眼放光,但并没有把玩不停,毕竟这是在别人店里,他拿起杯子,放进了锦盒。 正要合上盖子,黑胖老板突然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不对啊!” “哪里不对?”唐易一愣,没有合上盖子,但是手却把住锦盒,看向黑胖老板。 “没有,没有,想别的事儿呢!”黑胖老板仿佛突然回过神儿来,连连摆手道。 唐易心想,这定是一时没忍住,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该多嘴。他对黑胖老板印象不错,接着笑道:“老板,有话就说,没事儿,我看你也是个行家,咱们探讨一下嘛!” 老板想了想,指着杯心的双狮滚球说道:“我所知道的永乐青花压手杯,杯心的图案都是鸳鸯卧莲,从来没听说过双狮滚球!” 典型的实践派。 古玩一行,最忌纸上谈兵,按图索骥,有些人看了几本书,看了几期电视节目,就跃跃欲试想到市场里试试水,那指定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但是,还有这么一小撮人,他们可能文化程度不高,甚至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但是却长期在市场里和古玩打交道,凭的全是经验。他们上手过的东西很多,基本上只要经历过的东西,就不会出问题。 这就是典型的实践派。这样的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些书本里记述的,或者稍微偏儿点的东西,他们就拿不定主意了。 理论和实践结合,在哪一行都很重要。 唐易有心和他多聊两句,“老板,鸳鸯卧莲,确实是永乐青花压手杯的一个典型款式。不过,后来万历年间出现了大量压手杯的仿制品,杯心都是鸳鸯卧莲图案,你怎么区分呢?” “这个好说,青花色料有差别,落款篆字也有细微不同。”黑胖老板明白,这小伙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家,这句话看似在问,其实接下来就要解答他的疑惑了。 “老板果然是高手。鸳鸯卧莲款式的永乐青花压手杯,确实比较多见。而双狮滚球,在民间几乎没有出现过,但是故宫里有啊!”唐易笑道,“压手杯是永乐时期御窑厂新创制的新款,双狮滚球早期比较多。” “啊?”黑胖老板微微惊讶了一声。 唐易继续说道,“清代顺治年间,有个进士叫谷应泰,他算是明末生人,此人博览群书,熟读史料,他写过一本书,叫《博物要览》,里面提到:中心画有双狮滚球,此为上品,鸳鸯心者次之。” “受教了,受教了!”黑胖老板喜不自胜,他从来没有有听过这样的出处,连连拱手道。 “客气了。不打扰你做生意了,我这就告辞!”唐易收起盒子,拿好,起身告辞。 “这两百块钱,无论如何不能收你的了!”黑胖老板将唐易给的两百块钱又递了回来。 林娉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好啊,原来书中自有黄金屋是这个意思!” 唐易也笑了起来,“别,别,你开门做生意,我只是随口说了两句。实不相瞒,我也是开店的,你这样,就没法愉快地玩耍了。” 说完,唐易急忙向店外走去。 “常来坐坐!”黑胖老板跟到门口,唐易也没要钱,他不由大声说道。 出了门,唐易四下打望一下,没有发现寸头,便对林娉婷说道:“还不到中午,既然来了,那就再逛逛吧。” “看你旗开得胜,那就再转转吧!”林娉婷温柔地一笑,“看看今天能不能好事成双。” 此时,地摊区的生意已经很冷清了,林娉婷提议到店里逛逛。 本来,唐易是不愿意到店里的,店里的东西,真品可能比地摊上多一些,但是捡漏的机会也小,而且一旦是真品,往往要价奇高。不过,林娉婷既然说了,唐易就听了她的。 走着走着,一座大店出现在眼前,“进去看看吧!”林娉婷用手一指。 门头装潢的古香古色,一块硕大的牌匾上,“知鱼堂”三个隶书大字格外醒目。 进得店来,里面十分宽敞,店里一侧,还用屏风隔出了一处雅致的茶室。店铺四角,各有一个红木花架,上面都是郁郁苍翠的兰草。店铺正中,一尊瑞兽香炉里,冉冉檀香飘散,香气在整个店铺萦绕。 真是气派而又考究的店面! 正文 第309章 松石戒面 店里的生意也很火,三四个服务员和一个柜台收银都在忙碌。 唐易和林娉婷进来,根本没人招呼,两人也无所谓,随便就在货架和柜台间穿梭看着。 结果,唐易还没看上什么东西,林娉婷却看上了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是一枚老式银戒,戒指的造型比较奇特,戒面处做成枝干的形状,而中心一块绿色戒面又做成了桃心般的树叶形状。 这块绿色戒面,既不是翡翠也不是碧玉,而是有点儿瓷质感,比苹果绿的颜色略显发蓝。 “服务员,这枚戒指能拿来看看么?”林娉婷招呼道。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小伙儿走了过来,伸手从柜台里拿出了戒指,并在柜台上垫了一小块黑色丝绒布。 “多少钱?”林娉婷拿起戒指,比量了一下,戴在无名指上正合适。 “五千八。”白衬衣带着职业笑容,“今天是周四,所以特价。” “这戒面是绿松石吧?”林娉婷看了一眼唐易。 唐易凝神看了看戒面,还没说话,白衬衣就说道:“这是老松石,这颜色已经玩出来了,我们店专门配合这一小块松石设计的款式,做的包银。” 绿松石,在华夏自古以来就是珍贵的品种。优质的绿松石堪称美玉宝石,随着把玩佩戴的时间增长,本来略淡的绿色能够越来越深,越来越漂亮。 因为现在市场上优质的绿松石太少了,如质地坚硬光滑的“瓷松”,已经十分难寻,所以大量的绿松石制品,其实都是经过处理的。有的绿松石,本来面目疏松无光,如常见的“泡面松”,但是经过注胶、过蜡等工序,成品却可以变得和“瓷松”一样漂亮。 而且,这种处理程序被珠宝界所认可,仍旧可以标示为天然绿松石,因为只是经过“改良”,没有“变质”。 所以,为了区分处理过和没处理过的绿松石,一般都会把没处理过的称为原矿绿松石。原矿绿松石纯天然不说,经过把玩所产生的变化才是被玩家们追求的关键。而处理过的绿松石,也可以称为天然绿松石,但不能用“原矿”,看着呢,虽然很漂亮,但把玩后变化不大,而且少了几分灵气。 当然了,老松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真正的玩家玩松石,很多人玩的是老松石。 白衬衣特别说老松石,就是这些个原因。 绿松石上,一般会有铁线,其实就是黑色的杂质矿纹。但是这片“叶子”上,毫无铁线,而且虽然面积不大,但比较厚实,如果真的是老松石,也算是个小精品了。 唐易也没和白衬衣抢着说,等白衬衣说完,才淡淡说道:“是绿松石,不过我看着不老,也不像原矿。” 一听唐易这话,白衬衣显然不乐意了,带着几分鄙视看了一眼唐易,“这包浆没有百八十年出不来,老松石都是原矿的。” 唐易笑了笑,没有和他争辩。谁会当着顾客的面儿承认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呢? “可惜了,不过真的很漂亮。”林娉婷说道。 “要是再便宜点儿,也可以买来玩玩。”唐易看了一眼白衬衣。唐易和林娉婷都不是缺钱的主儿,但是这东西实在是不值钱,总不能甘心去当冤大头吧? “还能再便宜么?”林娉婷接着就问了一句,顺手把戒指放到了丝绒布上。 “你们能出多少钱?”白衬衣开始不耐烦了。店里的服务员一般都是掌握一定让价的尺度的,但是让得越多,他们提成越少。 “这东西也就包银做得还可以,五百以内可以考虑。”唐易应道。 “什么?”白衬衣瞪大了眼睛,这个价儿对他来说,简直是扯淡。白衬衣不再犹豫,直接把戒指收了起来,弯腰放进柜台的时候,低声嘟囔了一句,“买不起凑什么热闹。” 虽然是低声嘟囔,但是唐易却听到了。他等白衬衣直起身来,用手指敲了敲柜台,盯住他说道:“如果是原矿老松石,我就买得起!但你这是注胶过蜡的松石,做上的包浆,我怎么买?” 这句话声音很大,引得几名顾客往这边看来。 “你胡说什么?”白衬衣一看,也急了。 “让你们店里能管事儿的出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唐易“砰”的一声,一只手拍到了柜台上。 白衬衣有点儿被唐易的气势震住了,恼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跑向了店铺的后门。 几分钟后,一个白脸男子走了过来,表情笑呵呵,“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行了,服务员跑过去好几分钟,该说的估计都跟你说了,他说这块戒指上的松石是老松石。本来我没闲工夫跟你们掰扯些没用的事儿,但是他嘴里叽叽歪歪不干净,我倒要问问了,你家的老松石都是这样的么?”唐易单刀直入。 白脸男子皱眉,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个行家。古玩店里本来就真真假假,卖东西时也从来不会说具体认定的话,坏就坏在白衬衣为了卖货,自作聪明加了个“老松石”名头,还把客人当成棒槌争辩了两句。而且,人家不买就不买吧,他又多嘴嘟囔了一句。 如果,白脸男子自知理亏,赔个不是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能化解。但是此时,不少顾客已经围了上来,而且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白脸男子很难在这么多顾客面前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位先生,借一步说话吧?”白脸男子上前一步,在唐易身边说道。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是非黑白总要分个清楚。”唐易的倔劲儿上来了。 林娉婷轻轻一扯唐易,“算了吧。” 这事儿,肯定是没法当面说清楚的,因为唐易说得很对,本就是一块经过处理和做旧的松石。白脸男子没想到唐易这么倔,一时竟也没有很好的应对之策。 唐易看看林娉婷,轻轻摇了摇头。这事儿,如果单单是他自己,或许就一笑了之了,但是白衬衣笑话林娉婷“买不起凑什么热闹”,他却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虽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津门。 正文 第310章 剃头小罐 “先生,我们的店是很有名气的,也绝对不会欺骗客人。”白脸男子说了句冠冕堂皇却没啥用处的话,脑中急速思考对策。 唐易轻蔑地笑了,“不会欺骗客人?那你现在只需要说说,这戒指的松石戒面是不是老松石,是不是原矿松石就行!” 白脸男子一时有些尴尬,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白衬衣一眼。不过这一瞪,倒是让他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说辞: “知鱼堂的东西,虽然是精挑细选,但是古玩一行博大精深,我们从来都不会把一己之见作为结论告诉顾客,我们只是陈列物品,买不买全凭眼力。所以,刚才这个服务员说的话,不代表本店观点。也就是说,纯粹是他失职把个人意见带到了工作中。所以,本店决定,因为这个重大失误,把他开除。先生,不知道您还有什么问题?” 唐易彻底无语了。因为这句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亏得白脸男子能想出来。什么叫机智?早有准备不叫机智,急中生智才叫机智。 虽然唐易没听说过知鱼堂,但心想肯定是津门有名的店铺。白脸男子表明知鱼堂不对古玩做结论,那就是把责任全推到了一个小服务员身上,那么,是他破坏规矩,胡说八道,影响了顾客的同时,也影响了知鱼堂。所以,立即向唐易公布“开除”这个处理结果,就是知鱼堂唯一能做的答复。 “三段论”下来,滴水不漏。至于开除,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只是个说法而已,难不成你还天天人家店里盯着? 唐易忍不住苦笑一声,这话没法接了。 这时候,林娉婷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挽住了唐易的胳膊,“打棉花上了吧?走吧?” 确实,唐易一记凶猛的大力金刚掌,眼看就要把人逼到绝境了,结果人家突然来了一把太极推手,轻松卸掉了掌力。 唐易心中火腾腾,但是又发不出来。憋了一会儿,才冲白脸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又对林娉婷说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忙走了,这么好的店,应该多转转。” 林娉婷不知道唐易有什么主意,但是本来就是转转的,虽然刚才有点儿不愉快,但继续转转也无妨,便笑着点了点头。 这白脸男子,虽然不是真正的老板,却是这家店的店长。老板不在的时候,他是要对店铺的经营负责的。见唐易不走,他再也不敢马虎了,跟着唐易在店里转了起来。而“已被开除”的白衬衣,似乎有些发窘,怯怯懦懦地跟在他们后面看了起来。 白脸男子看了看唐易,见他似乎没有异议,便对白衬衣说道:“那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吧,明天结算走人。”说罢,朝白衬衣暗暗使了个眼色。 白衬衣似乎明白了,这是让他帮着支应着,尽快把唐易请走,这事儿也就了了。 只是这两位似乎都没看明白,如果说唐易开始的时候,只是随便逛逛,那么现在,可是动了气的! 一怒为红颜。 他每到一处货架或者柜台前,不再一一查看,而是凝神扫视。这不是逛店,这是在明着找漏儿! 知鱼堂的真东西还是有一些的,扫视之下,宝光陆陆续续出现,五色交替,有厚有薄。不过,唐易并不是单纯寻找真品,因为绝大部分真品,标价基本上都是市场价,基本没什么大便宜可赚。 而且,店里的东西,基本上还是赝品占了大头儿。这倒不是知鱼堂心黑,而是市场上的真品本来就少得可怜,能有看到的这些,就很不错了。严格来说,古玩店本来就不为真假负责。打眼了,你自己接着,捡漏了,店里也拿你没办法。 看着唐易表情严肃,来回扫视,白脸店长虽然隐隐有些担忧,但比刚才已经踏实多了,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唐易看上了什么,都只报价钱,不做结论,这样你爱买不买,也不会出事儿,赶紧把这人请走了才算踏实。 唐易几乎把整个店铺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太明显的漏儿,心下不由暗道,这店铺这么考究,还真不是绣花枕头! 正在想着,唐易的目光集中到了一处货架底部的大格子里,这一处大格子面积不小,整齐地码放着一堆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基本上都是民国以后的物件,大多还有一些微小磕碰,其中也有两三件清末民窑的东西,总之,基本上属于报一个统一定价,随便挑随便选的东西。 扫视着这堆瓶瓶罐罐,唐易的眼前突然一亮! 其中的一个直径只有十几厘米的小罐上,赫然出现了一层厚重的红色宝光! 唐易在这处货架底部的格子前蹲下身来,先是一件件用手点验了一下,最后才拿起了这件小罐。这个小罐有点儿像装酒的小坛子,只不过下半部分的弧度没有那么大,显得平缓而雅致,再就是口儿比酒坛也要小一些。 这小罐很脏,上面不仅布满了污垢,很难看出釉质如何,而且被人用彩料在上面涂抹了很多图案,以至于罐体本来的图案都看不清了。同时,从这小罐的造型来看,本来应该是一件盖罐,但是这个小罐却没有盖儿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脏兮兮的残器。放到这一堆瓶瓶罐罐里也不为过。 “这剃头小罐怎么卖?”唐易拿起小罐问道。对于没有盖儿的罐子,行里一般俗称“剃头”。行里的称呼一般都比较形象,没了盖儿,还不就是剃头么?就像我们之前提到的涂了油漆的壮罐,那叫“挂袍”。 白脸店长一看唐易从这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拿出了一件,长嘘了一口气。这堆东西,大部分是他收东西的搭头,基本上都过过手,没什么出奇的东西。 “两千······”跟在后面的白衬衣想快点儿请走唐易,又着急开口了。 白衬衣刚蹦了两个字儿,就被白脸店长伸手止住了,与此同时,白脸店长笑着开口道:“其他的统一两千一件。您拿的,有点儿特殊,十万!” 正文 第311章 棒槌一个 唐易这时候反而平和多了,他看着白脸店长,微微笑了笑。 这一堆瓶瓶罐罐,要是放到外面地摊上,那就是几百块钱的东西,还得由着人家挑。 实际上,在知鱼堂里,这堆东西也是随便挑的。但是,白脸店长亲自定了一个价格,两千一件随便挑。赚钱,不仅在大件儿上,边边角角也要有利可图,这就是他的经营理念。肯出几百块的人,也能出两千,而且这是古玩店,不是地摊,随便挑本身就是一种让步。 唐易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堆东西,放在店里,本来是两千一件儿随便挑的。但是,白脸店长看自己被他一记太极推手弄得没办法,又看自己冲着这一堆“破烂儿”来了,所以索性想挤兑自己一下,张口就报了个十万的价格。 白脸店长确实是这么想的。 本来唐易咬住松石的事儿不放,他觉得唐易是个行家,所以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也不敢怠慢。他以为唐易要冲着什么大件儿下手,没想到,直接冲着随便挑随便选的一堆瓶瓶罐罐来了,陡然间便觉得,这人可能外强中干,刚才看出了松石是处理过的,不过是碰巧懂松石,或者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而瓷器,自然要比玉石鉴定更复杂!小子,你还嫩了点儿!刚才我好像有点儿低声下气了,现在我不摆你一道,杀杀你的威风,更待何时! “这件小罐怎么就有点儿特殊呢?”听了白脸店长的话,琢磨了一下他的心态,唐易依然笑着开口问道。 “你看,其他的瓷器都是大开门的,这件不仅脏了,而且涂上了彩料,看不出本来面目,所以有些赌性,万一要是难得的珍品呢?所以,不好意思,这一件标价特别高!”白脸店长看了看小罐,略略停顿之后,便很流利地说道。 你大爷的!唐易心里暗骂,有你妹的赌性啊,这又不是翡翠原石。你要觉得是珍品,清洗干净不就知道了? 的确,这件小罐,白脸店长有印象,是收一件乾隆笔筒的搭头,搭头,就是顺道送的东西,基本算是白来的东西。当时他也想清洗干净看看,但是觉得这么小的器型,又是个没盖的罐子,又觉得麻烦。 玩瓷器的都知道,小的不如大的,趴着的不如站着的。什么是趴着的,盘子、碗这种矮的,什么是站着的?瓶子、尊这种高的。罐子,算是半趴吧,但是这小罐太小,所以确实不太能入行家的法眼。 而且,被人脏兮兮扔着又随意涂上油彩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把这件小罐当搭头的货主,也挺精明,好东西还能当搭头? 就这样,这件小罐就这么放着了,既没清洗,也没空去再琢磨琢磨。 唐易一直在笑,这时候突然看着白衬衣说道:“哎?你不是被开除了吗?怎么还跟着?” 白衬衣恨不能上去抽唐易一个嘴巴子。我一开始就跟着,你怎么不说?现在开始没事找事了。 “站好最后一班岗嘛!”倒是白脸店长替他说了一句,而后迅速又问道:“先生你是要买这件小罐吗?” “我是想买,但是你标价儿太高了!”唐易将小罐翻转过来,看着底部。上面用蓝色的油彩,写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繁体“东”字。 繁体的“东”字是这么写的:東。这种字形疏密有致,有撇有捺,很容易写得漂亮。但是,这个字却写得很别扭,下面的“曰”比上面的一横还要宽,而且一撇一捺结合处很粗,和中间的笔画都挤成一块了。 白脸店长也看了看那个“东”字,眼珠转了转,“这瓷器底上被人标上了字,说不定就有什么特指,赌中珍品的可能性更大了。” 唐易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要是你知道这个“东”字是什么情况,哼哼! 这一丝冷笑瞬间在唐易脸上变成了乐呵呵的笑容:“你是店长,打个折应该没问题吧?要是有盖儿,是个完整器,我也就不跟你讲了!” 白脸店长歪了歪头,似乎在做激烈的斗争。 唐易看着白脸店长,心想,装逼还装上瘾了!直接抬起手来,冲着白脸店长就去了。巴掌最后轻轻落在白脸店长的肩头,“怎么样?一回生,二回熟,交个朋友,大不了我清洗干净了,再拿回来给你看看?” “好吧,要不是罐子的品相确实有问题,无论如何是不能打折的,我最多给您打八折,八万块,真的不能再低了!”白脸店长仿佛被割肉一般看着唐易说道。 唐易低头想了想,“好!包起来吧,我这就去收银那里刷卡!” 说完,唐易叮嘱了林娉婷一下,让她盯着装起来,自己向柜台收银走去。 林娉婷没看懂这小罐是个什么物件,但是她知道,唐易肯定不会扔出八万块钱听响儿玩儿。。 白脸店长和白衬衣两人一起动手,找来锦盒和包装袋,一起把小罐装了起来。两人一边动手,一边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棒槌一个! 看着唐易拎着小罐走出了店门,白衬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店长替我出气!”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记住了,不要乱说话!”白脸店长训了白衬衣一句,而后又说道:“想赚钱,要因人而异!” “我记住了,店长。”白衬衣点点头,“不过,店长,这小罐不会真是什么好东西吧?” “到了店里,就得多学习!”白脸店长点了点白衬衣,“这小罐外面的纹饰大多被遮挡住了,但是个别地方也露出了一点儿青花纹饰。一看颜色,就知道是国产青料,而且我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值钱的青花小罐!还是没了盖儿的!” “哈哈,花八万块钱买这么个玩意儿,这小子不仅是个棒槌,还真有些脑残了!”白衬衣笑了起来,“他还说清洗干净了再拿回来让您看看······” “嗯?”白脸店长突然也想起了唐易说的这句话,似乎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 此时,唐易和林娉婷重新走进了黑胖老板那家清洗古玩的店铺。 正文 第312章 天字第一 黑胖老板正在泡茶,一抬头,一看唐易来了,立即有些惊喜的感觉,“怎么又回来了?来来来,尝尝我刚泡的茶!” “又有东西要麻烦您清洗了!”唐易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你真行啊。一件永乐青花压手杯还不够,又来一件儿?哪里买的?”黑胖老板倒上茶水,“先喝口茶。” 唐易坐了下来,“我说老板,你这个清理古玩的店铺,就这么在外面挂个‘清理瓷杂玉器’的大牌子,也太不讲究了吧?你看那家‘知鱼堂’,多气派啊!我就是从他们家买的东西。” “什么?从知鱼堂买的?捡漏儿了?”黑胖老板手一松,茶壶晃了晃,差点儿掉在桌上,所幸又稳住了,但是茶水却溅出来一些。 唐易见黑胖老板有些失态,心想自己还是抻着点儿吧,“是啊,一件小罐,就是太脏了,而且周身涂满了彩料。捡漏不捡漏的,我可不知道,还没见庐山真面目呢!” 唐易说完,拿出了锦盒,轻轻放到了桌上。 黑胖老板打开看了一下,看得很仔细,但是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能洗干净么?”唐易见老板有些顾虑地放下了小罐,出口问道。 “能。不过这些彩料是一种特殊的油彩,而且时间很长了,我这里倒是有相应的去除溶液,但是很贵啊!你这个小罐也就是花一两千买的吧?恐怕······”黑胖老板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洗干净这个小罐,肯定不止一千两千,这比罐子本身还要贵,这个搞法儿不知道唐易能不能接受。 “谁说一千两千?我花了八万买的!”唐易笑道。 “什么?”黑胖老板大吃一惊,“这小罐虽然纹饰被遮挡了,但是也能露出一点儿青花来,而且从污垢和油彩来看,最早的货主应该没把这东西当个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又没了盖子,你怎么能花八万买!” “哈哈哈哈。”唐易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老板,你怎么不问问他们知鱼堂要卖这么贵呢?一开始可是要十万呢!这还是给我打了八折!” “啊?”黑胖老板似乎更加吃惊了,但很快又问道:“就算他们开价离谱,你不买就是了,干嘛较这个劲儿呢?” “老板,你觉得这个小罐是什么情况?”唐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个小罐,一开始的污垢,像是做旧的留下的,但是做得又不好。至于后来的油彩,我看是比着原来的图案画的,或许是做旧不成,一时兴起。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这小罐都不应该被看好,以你的水平,难道看不出来?”黑胖老板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这小罐的胎质和青料有点儿特殊么?”唐易笑吟吟。 “胎质是不错,洁白细腻。问题是整体不行啊,就拿你说的青料吧,露出的这一点儿,一看就是国产青料,像是平等青,晕散虽不严重,但色感一般,太淡了。这种青料,现在也不难找啊!”黑胖老板认真说道。 唐易暗想,这黑胖老板倒也算是实在,便笑道:“老板,谁说有青花纹饰,就一定是纯粹的青花瓷器呢?色淡,许是为了衬托更鲜艳的颜色呢?” 黑胖老板一愣,连忙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小罐看了一遍,特别是看了看底部,他盯着“东”字看了半天,突然抬头问道:“你是说这是······” 话没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这样的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买到!” “洗干净不就知道了?我还要回去给知鱼堂那个店长看呢。老板,你就说,多少钱吧?”唐易直接问道。 “这一种配制的溶液确实不便宜,这样吧,清洗罐身的油彩、污垢、加上罐底这个用蓝色油彩涂抹的‘东’字,一共收你三千块!”黑胖老板说道。 “成!开始吧!”唐易点点头。 本来,黑胖老板是不太重视这件小罐的,但是看到唐易如此执着而小心,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半个小时后,这件小罐彻底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在最后清理罐底的时候,黑胖老板的手仿佛是在颤抖,期间他中断清洗,数次深吸一口气。最后终于算是完成了,捧着小罐放到桌子上时,他小心再小心,直到稳稳放上,才嘘了一口气。 一件精致绝伦的小罐呈现在唐易面前。 罐高不过十厘米,敛口,短颈,丰肩,无盖。整个小罐外面用釉下青花勾勒,然后填上了各种颜色的彩料。主体有两匹飞马,一红一黄,马踏青花波涛,神采飞扬,其间还有如意云纹点缀。罐的肩部和足部,则是绿彩勾勒的蕉叶纹。 “难道这真的是······” 黑胖老板的手停在半空,端详了许久,才抬头说道。唐易盯着小罐,轻轻点了点头。 黑胖老板看唐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虽然剃了头,但真的太美了!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瞎子啊!” “老板你太谦虚了。”唐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其实也被震撼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用两只手稳稳拿起小罐,看着底部,“东”字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天”字! 原来,这个繁体“东”字之所以难看,就是为了顺应“天”字,完全掩盖,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个楷书“天”字,无边无纹,就这么孤零零地写在罐底。 成窑天字罐! 成化斗彩,天下闻名。成化斗彩天字罐,说是成化斗彩之最,也算不上夸张。在清宫档案中,成化斗彩天字罐被写成“成窑天字罐”,在清宫中也备受珍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地君亲师。 不管是哪种说法,“天”字,是排在第一位的。 黑胖老板胸口起伏,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次,我又不能要你的钱了,我能亲手清理一件被保护起来的成化斗彩天字罐,这还是托你的福啊!” 他这才明白,敢情污垢和油彩,纯粹是当年为了保护这件小罐!怪不得使用了特殊的油彩,虽然难以去除,但是丝毫不伤瓷器表面。 正文 第313章 这么块料 林娉婷当然也听说过成化斗彩天字罐,她没想到,唐易竟然真的在知鱼堂里捡漏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漏儿,是“天字第一号”漏儿! 这成化斗彩天字罐,的确一直以来就很珍贵。乾隆皇帝拿它都特别小心。 乾隆九年夏天,养心殿造办处发给大名鼎鼎的督陶官唐英一个缺了釉的天字罐,让唐英补釉。 乾隆皇帝怎么说呢?“如补得,补好送来。如补不得,不必补,仍旧送来。”这可是传旨,还带着“钦此”俩字儿呢。 唐英紧张得不行不行的了,他把这件缺釉的天字罐带回了瓷都,研究了几个月。最后,他仿照原样,一共做了三对,原罐没敢动,连同仿品,一起送回了皇宫。 他怎么解释的呢?大体意思是,我不敢冒昧地补啊皇上,我照着原样做了三对,皇上欣赏下,看看咋样? 乾隆皇帝看了这道奏折,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览”字,这事儿就过去了。 如今,全世界完整的天字罐,一共十几件,各大博物馆收藏的天字罐,都能查到。 这天字罐还有一个待解之谜。那就是干什么用的?有人说是酒具,因为形制确实很像;有人说是祭祀所用,写了一个“天”字是为了祭天。不过,目前还没有统一的说法,种种推断基本上都没有很确凿的证据。 不管它是干什么的,总之是很值钱。 就连剃头天字罐的市场价值,都有据可考。 2000年,伦敦的一场大型拍卖会上就拍了一件剃头天字罐。 “剃头”这个说法,在古玩圈里很广泛,没了盖子的东西可以叫剃头,顶部出现破损,人为修整打磨之后,也可以叫剃头。伦敦拍卖会上的这一件剃头天字罐,既没有盖子,口沿部分也因为破损被人为磨平过,真可以说是“大剃头”。 就这么一件东西,本身不全,又破损了,再磨平了,都折腾成这样了,还是在十几年前,它拍了多少钱呢? 一千万! 唐易的这件,只是没了盖子,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年,这要是上拍,轻轻松松翻上几个跟头,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如果运气好,过亿之后继续有人较劲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市场价值只是一方面,天字罐的巨大艺术魅力令所有瓷器爱好者都无法抵挡。 市场有价,可你再有钱,这东西极其珍稀,有钱也不一定能碰得着啊!博物馆里只能隔着玻璃罩子,能够上手,真的是一种奢求。所以,这黑胖老板才会如此激动,他居然亲手清理了一件天字罐! 不要说不收钱了,就是倒贴钱他也肯干啊! 见黑胖老板已经欣赏了好几遍,唐易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对痴迷者来说,这东西看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有够,而且就这么放在店里,实在是有点儿危险。他朝黑胖老板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很小心地把这件天字罐放进了锦盒,又放进塑料袋里,小心归置好。 唐易用手牢牢把住,才对黑胖老板说道:“钱是一定要给的。不是我跟你客气,碰到这样的宝贝,理应是要散财的,你不收,就是不愿意沾喜气了?” “好!我沾!”黑胖老板的表情很复杂,像是眉开眼笑,又像是皱眉叹气。 唐易点出三千现金,递给了他。 “咱们打过两回交道了,不知道怎么称呼?”黑胖老板纯粹是习惯性地把钱接了过来。 他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干嘛的啊?一个上午的功夫,在古玩市场里,接连拿下两件瓷器,这样的两件瓷器,有的所谓收藏家,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收上一件。尤其是这一件天字罐,这运气简直是逆了天了,而且······ “我叫唐易,老板你怎么称呼?”唐易其实也没想到,这次自己运气这么好。 不过,运气这东西,又怎么能说得清呢? “鱼泳,鲤鱼的鱼,游泳的泳。”黑胖老板说着,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唐易。 这张名片很特殊,上面一行字写着:收藏爱好者,中间一行字写着:鱼泳,下面只有一个手机号。 “鱼哥,你的名片上怎么不留下自己这个店铺的地址?”唐易接过名片。 “我有其他的名片,但是这种名片,是给朋友准备的。”黑胖老板笑笑,“有空的时候给我发个短信,我好知道你的手机号。” “好啊,今天情况特殊,我得赶紧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唐易说着,已经迈开了步子。 鱼泳连连点头,“今天真是幸会了,改日一定好好聊聊。” “这位先生,你还真来清洗了,洗了吗?”就在此时,知鱼堂的白脸店长居然走了进来。 “洗了。”唐易笑了笑,“你居然跟过来了!” 这白脸店长,在唐易走后,左思右想,虽然说不出什么来,但是总觉得不对劲儿,终于趁着临近中午客人少的当口走出了知鱼堂,转了一阵儿之后,在这里找到了唐易。 “你不说洗了之后要给我看看么?”白脸店长见唐易牢牢抓住手中的袋子,心想,要是好东西,他肯定急不可耐地就打开给我看了,如此遮遮掩掩,定是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是说过,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请让开!”唐易嘴里说着“让开”,其实是侧身避过白脸店长,直接走出了店铺。 “什么玩意儿!打肿脸充胖子!”白脸店长看着唐易和林娉婷离去的背影,鄙视地说道。说罢,也准备返身离开。 “等等!”鱼泳却走到了白脸店长的面前。 白脸店长看了一眼鱼泳,心里突然一动,没问鱼泳为何让他“等等”,而是说道:“我说,他在你店里洗出什么东西来了?” 鱼泳的表情突然间很凝重,而且带着些许寒意,瞬间颠覆了刚才谦虚随和的手艺人形象。他没有回答白脸店长的问题,而是冷冷问道:“你是知鱼堂的店长蔡峰峰?” “你认识我?”白脸店长有些惊讶,不过转而一想,知鱼堂名气这么大,市场里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对,我就是。” “小刘说你眼力过人,又善于经营,没想到是这么块料!”鱼泳嗤笑一声。 正文 第314章 道观见面 “小刘是谁?”白脸店长蔡峰峰有些懵了,这都说的什么啊? “小刘就是你的老板刘德昭。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不用来上班了,该发的钱一分也不会少给你!”鱼泳说完,看都没看蔡峰峰,回身便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了。 等等,我的老板是刘德昭没错。你叫他小刘?你一个清洗修补古玩的,就算是他的亲戚甚至长辈,但是我的老板没发话,你凭什么让我走人? “我说,老兄,你没事吧?我的老板是刘德昭,你又是干嘛的?”蔡峰峰走上前去,在鱼泳面前说道。 “我是刘德昭的老板!”鱼泳面无表情,“我会给他说的。” “啊?”蔡峰峰额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您,您,您就是鱼先生?” 他没有见过鱼泳,但是却知道,这知鱼堂艺术品投资公司,除了店铺,还有典当行,平时公司都是总经理刘德昭在主持运作,刘德昭同时也有一定的股份。但是,知鱼堂真正的大股东大老板,是一位姓鱼的先生,知鱼堂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位老板,既然平时不多管公司的运营,那就应该没事儿玩玩乐乐才对,结果竟然就在市场里开了一家没有名气的店,亲自下手给客人清洗修补古玩!而且,他还不知道! “我就是。公司的事儿,我一般是不过问的,但是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鱼泳含怒而威。 蔡峰峰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他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为什么开除自己?难道就因为耍了刚才那个年轻人一下,这个年轻人和鱼先生有关系? “鱼先生,刚才那个年轻人······”蔡峰峰终于张口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鱼泳冷冷打断了蔡峰峰的话。 从鱼泳的态度来看,此事显然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时候,蔡峰峰想了想,反而放开了,“鱼先生,我不知道你和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开除我,符不符合公司程序暂且不说,总得有个说法吧?” “问得好!”鱼泳的态度和缓了一些,“因为你水平太差,导致公司少了上亿的收入,算不算个说法?” “上亿???”蔡峰峰差点儿蹦了起来,但是看鱼泳的样子,又似乎没在开玩笑,他的脑子急速地转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年轻人买走的小罐。本来,他觉得八万卖出去,不仅大赚特赚,还狠狠教训了这个年轻人一下,可是现在······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只有一种情况,只有一种情况! “难道这个小罐是·······天······”蔡峰峰话没说完,额头已是湿漉漉一片。 “成化本朝斗彩双马乘风破浪天字罐一件,缺盖儿。”鱼泳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蔡峰峰大叫一声,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可能!不可能!这东西怎么会这么容易碰到?” 鱼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来是不容易的,碰上你就容易了。我亲自上手清理的,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蔡峰峰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肯出八万买这么个罐子!怪不得清理好之后不给我看了! 原来,我才是大棒槌一个啊! 蔡峰峰又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差点儿就要哭出声来。他当然不是因为给知鱼堂少赚了钱,而是,如果自己能看出来,还特么用给知鱼堂打工么?还特么用看这个黑胖子的脸色么?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姐姐要这么温柔地拿我出气啊! “这个说法可以么?”鱼泳轻轻摇了摇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玩这一行,如果你没有真正的兴趣,单纯是为了赚钱,永远是不会有太高的造诣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么有钱,还要开这么个小店?”蔡峰峰松开了揪住头发的手,颓然问道。 “没错,我喜欢清理和修补古玩。”蔡峰峰笑眯眯地说道,仿佛又变成了一个乐呵呵的小老板。 蔡峰峰走出这家小店的时候,唐易已经到了酒店,正在办理退房手续。 他必须迅速离开津门。 从津门到燕京很近,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唐易和林娉婷包了一辆出租车。 在上车之前,唐易就给文佳打了个电话。主要是这两样东西太贵重了,尤其是成窑天字罐,他得让文佳帮忙找个地方先放起来。当然,电话里他没具体说,只说有两件重器。 “到白云观来找我。”文佳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下。 白云观是位于燕京南城的一处道观,始建于唐代,后历经改建重建,如今占地一公顷多。白云观初建时,名为天长观,是唐玄宗奉祀老子之圣地。金代扩建,更名十方大天长观,后又重建为太极宫。元初,全真长春子丘处机驻太极宫掌管全国道教,还曾更名为长春宫。 因为唐易知道文佳的身份,所以让他在这地方见面,唐易也并不奇怪。 在白云观门口下车,唐易和林娉婷突然都感到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可不是,走得匆忙,午饭都还没吃呢,现在都下午两点了,能不饿么?“呆会儿让文佳请吃饭!”唐易笑着对林娉婷说道。 正说着,文佳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老者身着对襟绸衫,脚蹬圆口布鞋,花白的头发梳成了背头,长髯飘飘。而文佳今天似乎也打扮得颇为正式,黑裤子白衬衣,头发上也喷上了啫喱,看上去没了嘻哈的风格,倒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美少年! 唐易远远摆了摆手,文佳和老者走到面前,“来了?”文佳微微一笑。 老者看了唐易一眼,突然间面露讶异之色,转头看向文佳,文佳点点头,“这是我的朋友。” 老者听后,这才唐易和林娉婷点了点头,而后又对文佳说道:“那好,师叔,我先走一步。”说罢,便迅速走到了路边,此时一辆黑色奔驰600悄无声息地开到了他的身边。 正文 第315章 农家小院 “师叔?”唐易看着黑色轿车离去,不由看着文佳问道。 “他师父是我师兄,他不该叫我师叔么?”文佳笑了笑,伸手揽住了唐易的肩膀,给了一个小幅度的拥抱,同时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对面有辆车里有人,我看像是盯着你来的。” 唐易没说话,看了一眼文佳。 “走吧!”说完,文佳便迈开了大步。唐易和林娉婷跟在了后面。他们走出了二三十米,对面停着的车里果然下来一名大众脸的男子。 文佳带着唐易和林娉婷走进了白云观南侧的一处开放式小区,在里面七转八转,在小区的一条甬路边,文佳顺手按动了一下车钥匙,旁边一辆香槟色宝马车应声而响。 宝马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那个大众脸男子还在小区里转悠,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发现。 香槟色宝马车很快驶出了燕京城区,驶向了西郊山区。 “什么宝贝?”文佳一边开车一边笑问。 “永乐青花压手杯,成化斗彩天字罐,没盖儿了。”唐易没有丝毫隐瞒。 “你发财了啊,有钱买这样的宝贝。”文佳虽然在古玩方面的眼力比唐易远远不及,但是这两样东西的价值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有盖儿没盖儿的,都是能当上亿的价儿吹牛逼的东西,永乐青花压手杯也得上千万了!” “一共花了不到十万。”唐易似乎有些郁闷,“要不是有家古玩店的店长小作,刁难我,这两件一共也就是几千块钱拿下!” “什么?!”文佳大叫一声。宝马车的车速陡然放慢,闪了唐易一个趔趄,急忙用手撑住了前椅背,林娉婷则及时抓住了唐易的胳膊。 “你这个弄法儿,比我来钱还容易啊,我好歹得费心费力研究和破解一下,你这个拎起来就是钱,还特么抱怨买贵了!”文佳重新提速,笑嘻嘻道:“我说,你让我帮你找地方放,不怕我给你眯了?” “你是我的朋友。”唐易轻轻说道。 朋友。 这是一个多么普通的词汇,又是一个多么难得的词汇。 文佳握住方向盘的手抓紧,“先放下东西,再吃饭。” 车子驶入了西郊一处山脚下的村子,停在了村口。下车后,文佳带着唐易和林娉婷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 一阵低吼声从院里传来。 “有狗!”林娉婷一下子抱住了唐易。她从小怕狗,从来不去招惹,哪怕是最不野的狗。但是,却打过最贵的狂犬疫苗。 “没事!”文佳打了一声唿哨,这才拉开了铁门。一头牛犊大小的铁包金藏獒出现在了眼前,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外,一口白惨惨的牙齿让林娉婷又是尖叫一声。 “晋三,去那边趴着去!”文佳命令了一声。 “晋三?”唐易笑了起来,“怎么不用全名?” “别误会,这藏獒是我给一个山西煤老板点了下风水,他额外送给我的,送我的时候就三岁了,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和倭国首相没关系。当然了,别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文佳坏笑了一下。 晋三看了看唐易和林娉婷,又冲文佳“欧欧”两声,接着便颠颠地跑到了院里的一棵大核桃树下趴了下来。 “本来我请了村里的福伯照看这个院子,这两天核桃打秋果儿,他好这口儿,昨天就去赌青皮去了,今晚才回来。”文佳说着,领着唐易和林娉婷进了正房的客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不知不觉就到了白露节气了!”唐易道,“这西郊附近山区盛产苹果圆文玩核桃,正是下果儿的时候。” 文佳笑笑,一指院里的核桃树,“福伯不好苹果圆这口儿,他去搞四座楼去了。不然,院里这棵就是嫁接的苹果圆,老树的杩子,今年打了一两百个果儿,他何必舍近求远?” 所谓青皮,就是刚下树,还没去皮的核桃。赌青皮是文玩核桃的一个玩法儿,卖核桃的,摆出一堆带着青皮的核桃果儿,买家根据青果儿的外形、大小、特点购买。这比直接买清理干净配好对儿的核桃便宜,但是风险同样很大,所以才有一个“赌”字。 文玩核桃的价值,除了自身的品种和品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配对儿的好坏,有时候赌一堆青皮,出来的果儿品质都不错,但是却未必能配出好对儿。 而苹果圆和四座楼,都是狮子头文玩核桃中的品种,苹果圆原产于燕京西郊,因外形类似苹果而得名;四座楼原产于燕京东北郊,因为产地有四座楼这座山而得名。苹果圆和四座楼都很漂亮,也都是文玩核桃中价格很高的品种。 不过,文玩核桃种类繁多,爱好者定然是各有所好,喜欢的品种不一样。就像文佳说的,这位福伯偏好四座楼,对苹果圆不感冒。 “嗯。”唐易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东西就先放在这里?” 这处院子不算大,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两间,一棵核桃树的树荫就遮挡了小半个院子。这样一处农家小院,怎么能保证安全? “呵呵。”文佳笑笑,带着唐易从正房的客厅来到了东侧一间卧室。卧室上了锁,文佳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指着房间内一角的一个结实的木箱子说:“就放那里面吧。丢了我原样赔给你!” 唐易想了想,还是听了文佳的,打开木箱子的盖儿,将两个锦盒放了进去,同时,他发现,这件卧室还有一个门,里面应该还有一个房间,不过这个房间也锁着门。 “里面那房间,是我放一些法器的地方。”文佳解释道:“一共五间房,除了客厅,东侧这两间房是我的,平时锁着门。客厅西侧这件卧室是福伯的。” 说罢,文佳又锁上了这件卧室的门。 此时,唐易仍旧有些不放心,但是却没有说话。文佳看了看唐易的表情,突然把手上的钥匙递给了唐易,“你现在试试,能不能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 正文 第316章 五色灵芝 “嗯?”唐易狐疑地看了文佳一眼,“难道,这箱子有机关?” “我明确告诉你,箱子没有机关,你手上的钥匙也能打开房门上的锁,但是你就是拿不出来!”文佳浅笑道。 文佳的手段唐易是知道的,只是这也有点儿太离谱了,箱子又没机关,我拿着钥匙开门,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又有什么难度?“箱子没机关,我一进门,你偷偷摁个按钮,直接又落下一道铁栅栏什么的,我也拿不到啊!”唐易突然又嘿嘿笑着对文佳说道。 “你这是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以为你是乔峰啊?”文佳反身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又对林娉婷说,“美女,你也坐,咱俩在客厅坐着,不动弹,看看唐大倌儿怎么把东西拿出来!” “我什么时候成了唐大倌儿了?”唐易嘟囔了一句,这从天龙八部又弄到四川唐门去了。不过,他心想文佳总不能害自己,这两件东西非同小可,还是试试吧! 于是,唐易就按照眼前看到的,伸手打开了钥匙,然后进了卧室,又打开了箱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两个锦盒,捧在了手上,拿到了文佳和林娉婷面前。 “哈哈哈哈。”林娉婷看着唐易,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易猛然间惊醒,低头一看手上,居然捧着两块砖头! 而晋三居然也跟到了客厅门口,歪着硕大的脑袋从外面看着客厅里的唐易。这两块砖头本来是晋三的狗窝旁边的,它似乎也很好奇,唐易把这两块砖头捧进来干什么? “你对卧室下了禁制?”唐易虽然对玄门手段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大致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仅是卧室,里面一间房也是。里面的房间里放着我的不少法器,不比你的东西便宜,不下禁制,我平时不在,怎么能放心让福伯一个人看着?”文佳认真说道:“我不是要捉弄你啊,确实是你不相信,让你放心也好!” 唐易一下子明白了之后,登时也觉得挺有意思,哈哈一笑了之,“嗯,你没让我捧晋三的两块狗屎也算不错了!这个农家小院,比银行的金库还安全!太饿了,你赶紧安排饭吧!” “好!等我喂了晋三,村里有家农家乐饭店,我带你们去尝尝!”文佳说完,走进了西侧厢房。 不一会儿,文佳就端了一盆切成块的生牛肉出来,放到了晋三面前,接着又弄了盆清水放到了一边。忙乎完了,文佳招呼唐易一起洗了洗手,这才离开了院子,锁上了铁门。 西郊的这处山里,其实并没有开辟什么旅游项目,所谓的这家农家乐饭店,其实顾客就是进山收购文玩核桃的商家和玩家,饭店只在秋季开张。 现在文玩核桃的价格一涨再涨,很多有年头的老树,包上一季,要几十万才能拿下。所以这家农家乐饭店,菜品的质量还是很过硬的,不过价格也很过硬。 点了野山鸡炖口蘑、泉水豆腐丸子、辣炒野兔丁,外加一炒一拌两样野菜,一坛自酿的果酒,要了一千多块,这还是认识文佳,说是福伯的“亲戚”的情况下。 “福伯家里出过事儿,我算是救过他一次,不过他的大儿子还是死了。”文佳边吃边介绍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唐易和林娉婷都起了兴趣。文佳不是医生,是个相师,说难听点儿,是个神棍,他出手救人,肯定不是正常的事件。 原来,福伯的老伴早就去世了,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在燕京读书,放假才回家,大儿子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福伯承包了几亩果园,不忙的时候喜欢上山采集草药,以此为生,大儿子平时就和福伯一起收拾果园和采药。 按说这日子虽说过的不是很富裕,但吃喝用度绰绰有余,福伯倒也悠闲。只是这大儿子老觉得自己找不上媳妇是因为没钱,想他一没文化,二没专长,如果再没钱,谁愿意嫁给他呢?所以,福伯的大儿子老琢磨着怎么发财。 去年秋天,福伯的大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在燕京北部的一处荒山中,有人无意中发现了五色万年蕈,只是未及采摘,第二次再去就不见了。还说燕京几家老字号药店,都开出了天价儿。 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儿子立即就动心了。平时,爷俩儿就在村子附近的燕京西部山区采药,这时候,大儿子就要到北部的那处荒山去碰碰运气。 福伯本来对这事儿不太相信,而且又是不熟悉的荒山,开始并不同意。但一来经不过大儿子软磨硬泡,二来他采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五色万年蕈。 万年蕈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灵芝的别称。灵芝根据颜色可分为多种,常见的有赤色的丹芝,黑色的元芝,青色的龙芝,白色的玉芝,黄色的金芝。 单纯某一种颜色的灵芝倒也能见到,但是集五色于一身的五色灵芝,的确是闻所未闻。 “就在去年的中秋节,福伯和他的大儿子来到了那处荒山,结果,就在后山的一处悬崖上,真的发现了五色灵芝!根据福伯说的,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应该就是五种颜色,就好像一朵五色祥云。”文佳夹了一块兔丁,一边嚼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爷俩带了绳子,福伯在将绳子拴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并用手把紧了绳子,大儿子把绳子在腰间牢牢抓住,就这么下去了。 “当天我正好在那处荒山上,可惜,我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他们早点儿碰上我,或许福伯的大儿子就能保住一条命。”文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没事跑到那荒山干什么?”唐易也喝了一杯酒。 “我去参研一下风水,不然也不会选在中秋节去。”文佳缓缓说道。 “到荒山去参研风水?”唐易不自觉地继续追问道。 “那不是一处普通的荒山,那是天寿山的余脉,皇陵风水的后龙!”文佳的眼神中,升腾起了一种幽眇的感觉。 正文 第317章 荒山灵气 一听此言,唐易的心里不由一震。 莫非,福伯出事儿的这座荒山,就是崇祯秘藏所在的那座山? 见唐易没有继续追问,文佳接着说道:“眼看福伯的大儿子到了五色灵芝的位置,而且小心翼翼采下了灵芝,结果刹那之间,大儿子突然一动不动了,福伯高声叫喊,仍是没有反应。福伯心惊,急忙拼尽全身力气拉动绳子,慢慢将大儿子拖了上来。” 因为在拖拽的过程中,和山石有磕碰,所以,大儿子被拖上来的时候,脸上身上都擦出了不少血痕。但这都是皮外伤,肯定不会有大碍,但是福伯发现,大儿子的手中,不仅没有什么五色灵芝,而且整个身体已经僵硬了! 福伯常年采药,懂些医理,试了试大儿子的脉搏和心跳,都还有,但是似乎越来越微弱,而且呼吸停止了。 福伯立即就给大儿子做人工呼吸,结果吸入了大儿子口中的一口气之后,他立即感到身体开始僵硬,手脚不听使唤了! 这个时候,文佳恰好到了山顶。 福伯此时神志还算清醒,见有人上来,急忙叫了一声:“救命!” 文佳上前,一看大儿子已经不行了,福伯的脸上氤氲着黑气,又往山崖下一望,便明白了,这是中了黑煞。 所谓“煞”,如果用带点儿科技含量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对生命造成负面影响的阴性物质。此处荒山,位于皇陵后龙的范围内,当年为皇陵思虑风水的司天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后龙肯定是禁地。禁,靠围栏是不行的,文佳最开始认为,定是用了手法。 不过,文佳又发现,这黑煞有些奇怪。一般来说,“煞”分黑、红两种,黑煞指的是死气,红煞指的是怨气;但不管哪种煞气,都是从亡灵而来,但是福伯身上的黑煞,却不是这样。 这当口儿,文佳没空去多琢磨,还是救人要紧。文佳幸亏是去参研风水,所以随身带着纸笔,这可不是普通的纸笔,是画符笔和黄符纸,文佳立即画了一道吸煞符,贴到福伯的印堂;又简单摆了一个化煞小阵。 福伯得救了。 不过,大儿子也死透了。 文佳处理完毕,福伯抱着大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文佳却独自将绳子在大石头上拴牢,又下去了。在福伯说的有五色灵芝的地方,文佳发现了一块很特殊的山石,山石就在峭壁上,连为一体,乍一看很普通,但是仔细观察,在阳光下,隐隐透出了五色。 “原来这不是有人用的手法,此山中有着天然的五色灵气!”文佳当时就下了定论。 这本就是皇陵风水的后龙,产生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也不算太过离奇。文佳暂时没有能力解开这个谜团,随后便又回到了山顶。 “就这样,我和福伯认识了。回到福伯村里,无意中福伯告诉我,有一户人家举家迁到了城里,这处院子要卖,我去看了一下,典型的聚宝盆风水格局,就买了下来。”文佳说完,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这五色灵芝是真的有了?灵气孕育了五色灵芝,但是灵芝中却有煞气?”唐易接着问道。 “灵气孕育了五色灵芝不假,但是我怀疑煞气不是灵芝上的,而是五色灵芝的灵气,遇到福伯大儿子身上的生人气,从而产生了煞气。”文佳解释道。 “嗯?”唐易不解。 “这五色灵气,年深日久,福伯大儿子是个乡村俗人,身上的生人气定是污浊不堪,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与此同时,五色灵芝化为乌有,也说明了这一点。”文佳笑道,“你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唐易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崇祯秘藏的事儿告诉文佳。此事儿太过隐秘,但是经文佳说起这档子事儿,这座山透着灵异,似乎单单凭借自己和林娉婷的力量,又很难完成。 文佳似乎注意到了唐易的犹豫,但是却没有问是什么事儿,“走吧,今天你刚到,到酒店住下,这里不能住。” 在文佳开车回城区的路上,唐易在后排抓住林娉婷的手,看了她一眼。林娉婷明白了,这是征询自己的意见,要不要把崇祯秘藏的事儿告诉文佳? 这件事儿,唐易只告诉了林娉婷一个人。没有告诉父母,是怕他们担心;没有告诉毛逐,是因为还没有个结果,毛逐的嘴又太快。 但是文佳,不仅精通风水之术,还是个很谨慎的人,同时也将会是个很有力的帮手。 林娉婷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现在,她和唐易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有些想法也产生了变化,探寻秘密固然令人兴奋和向往,但是安全此时却已成了她要考虑的第一要素。 “文大师。”唐易开了口。 “你这叫的我一身鸡皮疙瘩,那些人这么叫也就罢了,你这一声,听得我忒不舒服。”文佳开着车,头都没回。 “我给你说件事儿,先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开不好车,出事故。”唐易尽力放松了下。 “行。”文佳一听唐易的口气,明白这不是开玩笑,很是简洁地应了一句。 唐易原原本本把崇祯秘藏的事儿讲了一遍,甚至连洪承畴血书这样的辅助情节也没有遗漏,“综合所有的信息,这崇祯秘藏的位置,应该就是天寿山的余脉。” 所幸唐易是娓娓道来,文佳一步步适应,所以开车还算稳定,但是满脸的惊讶却抑制不住地出现了,声音也高了八度,“听你这么说,福伯出事的那座山头儿,很可能就是崇祯秘藏所在的山头儿?” “根据鱼皮地图上的情况,天寿山余脉共有五座山头,应该都是人迹罕至的荒山。本来指示的是西边数第二座山,但是如果反着看地图,那就是东边数第二座山。”唐易解释道。 “东边儿第二座??????”文佳仔细回忆了一下,“是有五座山不假?????不对啊,福伯出事儿的那座山,不是东边儿第二座??????” 正文 第318章 掌门之谜 “不是?”唐易皱了皱眉。 “而且这五座山不是东西排列的。是按照五行方位排列的,我之所以上了这座荒山,是因为这座山处于中心的‘土’位······噢,我明白了!”文佳猛然回头,“地图是平面的!” “我说,看车!”唐易连忙提醒了他一句。 文佳这么一说,唐易也明白了。如果这五座山按照五行的方位排列,那就是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座山,但是中间这座山不可能正好在中间,就东西方向来说,可能偏西一点儿,也可能偏东一点儿。地图是平面的,不是立体的,如果这座山偏东一点儿,在地图上,那可不就是东边儿数第二座么! “这就通了!”文佳兴奋地喊道,“定然是崇祯秘藏里的东西发出的五色灵气!要是山体发出的,五色灵芝早就漫山遍野了!那块隐隐透出五色的山石,就是距离秘藏最近的地方!” 好家伙,这哥们比我还兴奋。唐易笑了笑,“你别高兴太早,就连五古封灯这样的门派都没探查出个结果。” “这种事儿,要讲机缘,有时候和实力真没多大关系。再说了,谁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双刀铜炉,神盒地图的都看了?”文佳不以为然。 “听你这么说,是越快动手越好了?”唐易又道。 “那倒不是。这个急不得,咱们回去研究下,从长计议。不过,我真没想到,原来你要干的大事儿就是这个!”文佳连珠炮般说道:“既然你这么坦诚,我不妨也告诉你点儿关于崇祯秘藏的事儿!” “啊?”唐易大吃一惊,心想这么隐秘的事儿,怎么文佳也知道线索?而且既然要说,那肯定就是自己不知道的喽! “五古封灯这个门派,并不单纯是一个鉴宝寻宝的门派。五古,暗合五行,将鉴宝和古玩的五行属性结合,本身就是应了玄学的理念。这个门派当中,不乏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文佳开了口。 这一些,此前他对唐易从来没有说过。实际上,之前,他虽然把唐易也当成朋友,但更多的是因为对唐易眼力的欣赏。但是现在却是另一层境界,因为唐易把知道的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产生了真正的朋友的感觉。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感觉的变化,产生于一瞬之间,却有质的飞跃。 唐易暗暗吃惊,看来,文佳对五古封灯的了解,不比那个神经兮兮的王钢要少。 “不过,五古封灯非常神秘,我知道的也不多。五古封灯的最后一任掌门,得到过一部奇书,叫做《寻龙要术》,里面就记载了关于崇祯秘藏的事儿。”文佳继续说道。 “《寻龙要术》里面,提到过崇祯秘藏:窥阴阳,知天地。玄阴四象,机关拱四方之位,隋侯之珠,龙光射玄黄之间。起于秦皇,终于崇祯。秦皇有陵,崇祯有藏,机缘得之,可知大势矣。” “你看过这本书?”唐易忍不住打断了文佳的话。连书里的句子都能背出来,那定是看过了! 文佳有些郁闷地笑了笑,“这是一本风水奇书,我倒是想看。这些内容,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他当年,和五古封灯的掌门有过交集,这句话,就是那个掌门告诉他的。” “至于为什么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但是听我师父的意思,似乎对这个掌门还是很钦佩的,而且我师父还告诉我,五古封灯突然散了架,也和这个掌门有关。本来,五古封灯的财源,有相当一部分是古玩,而倭国的东京史料馆是最大的买家,后来这个掌门决定不让古玩流出国门,财源出现问题,犯了门派的众怒,结果是,他辞去掌门之位,独自去了。” “掌门走了,剩下的几个骨干争夺掌门之位,结果谁都不服谁,一时间内乱纷纭。几个骨干后来互不搭理,最终所有人一哄而散,各谋生路,这个门派就此没了。”文佳叹了口气,“我师父临终时还嘱咐我,这个门派虽然没了,但当年能人太多,若是遇到后人或者门徒,不可掉以轻心。” “原来令师尊已经仙去了。”唐易轻轻接口。 “我师父去年仙去,享年一百二十岁,整整两个甲子。”文佳道。 唐易此时也不好打听文佳的师父是何等人物,转而说道:“寻找崇祯秘藏,肯定是很隐秘的事儿,难不成是这个掌门辞去掌门之位之后独自进行的?” “《寻龙要术》这本书,被这个掌门一分为二,他拿了后半部,门派骨干保管前半部。所以,门派散架之前,肯定集合门派之力找过,至于这个掌门离开之后,是不是自己又找过,有什么结果,这就不得而知了。”文佳摇了摇头,“我师父没有告诉我这个掌门姓甚名谁,生平来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他也不知道。” 唐易点点头,脑中却在梳理着大量的信息。 如果龟甲和骨戒是五古封灯的掌门信物,那么这个掌门,应该就是陆知行的师父陆火圣的那个故人,而且,他辞去掌门之位离去时,带走了龟甲和骨戒,并没有交还给门派。但是归属门派的罗盘和大五帝钱,却仍然留在门派中,他没有带走。 不过,这也能解释得通,因为新掌门还没产生,他在新掌门产生之前保管掌门信物也无可厚非。但是,最终新掌门没产生,五古封灯却没了,由此他才一直将龟甲和骨戒带在身边,直到撒手人寰。而罗盘和大五帝钱,不知经过谁手,就这么辗转流落了出来。 只是这个掌门太神秘了,不仅陆火圣没有告诉陆知行,文佳的师父也没有告诉文佳。现在,这两个人都去世了,要想知道这个掌门姓甚名谁,生平来历,线索基本没了,似乎成了一个谜。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陆知行说这个掌门是陆火圣的故人,文佳说他的师父和这个掌门有过交集,都是很笼统的说法,陆火圣和文佳的师父,有没有可能,也曾经是五古封灯的门派中人呢? 正文 第319章 长老护法 “我师父生平只收过两个弟子,我大师兄比我师傅去世还早几年,你在白云观门口见到我的那个师侄都六十多岁了,我是关门弟子。”文佳的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扣动,“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了解我师父这个人?” “想是想。不过我看你恐怕不方便说。”唐易道。 “我师父是个很隐晦的人,说了你也不知道,而且他收徒的一条准则就是,不准说出师承来历。不过,关于五古封灯,他倒是没有特别提醒我不准多说。”文佳的状态有所松弛,“我知道的,基本全告诉你了,最后这一条再告诉你,你就和我知道的一样多了。” 唐易呵呵一笑,“你还说知道得不多?已经够多了。” “五古封灯,除了一个掌门,还有六个骨干,其中五个,他们叫长老,分别擅长玉器、木器和书画、瓷器、铜器以及金属器,还有象牙犀角珊瑚这些杂项的鉴定。”文佳此时已经驶入了市区,说话时加快了速度。 “这五个长老的专长,对应金木水火土,倒真是应了五古封灯这个名字。”唐易点点头。 “没错,甚至他们的名字里,都带有五行属性!”文佳接口道:“还有一个骨干,他们叫做护法,精通玄门之术,也是盗墓摸金的高手。“ 唐易刚要说话,文佳又道:“你是不是在猜,这个护法就是我师父?” 其实唐易一听五大长老的名字里带有五行属性,一下子就想到了陆火圣,他名字里带有一个“火”字,又是制瓷高手,还替他那位所谓的故人保管龟甲骨戒,基本就是五古封灯的五大长老之一了。同时,还应该是和掌门走得很近的长老,即便掌门出走,他也一直暗中相助。 见唐易沉默不语,文佳却以为唐易在想他师父的事儿,“我可没说啊,你愿意猜就自己猜。” 这基本上就是承认了。只不过文佳之前说过,师父不准说出师承来历,师父之前的身份,也算是师承来历中的内容,所以文佳来了个语焉不详,自己猜去。 实际上,这个不难猜,五古封灯的掌门能和文佳的师父讨论《寻龙要术》,那自然不是外人,而且还精通风水之术,不是门派中的护法又是谁? 唐易咬了咬嘴唇,“这五古封灯里的,果然都是奇人。其实我是先猜的是另一个人。陆火圣,定是其中的长老之一。”唐易说完,便又简要把有关“火圣”内印的事儿介绍了一遍。 “什么?沈先生居然是陆火圣的徒弟?”文佳十分惊讶,沈松岩的名头在燕京可谓大破天,居然也和五古封灯扯上了关系。 “沈先生基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学了陆火圣制瓷的手段而已。”唐易解释道。 文佳加快了车速,“嗯。你们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事儿,有意思了。” 唐易“嗯”了一声,却又陷入了沉思。 东京史料馆从清末就建立了,而且一直以来不断从华夏攫取古玩文物。而在民国年间,东京史料馆和五古封灯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五古封灯最后这位掌门,上位之初,肯定也是出手过不少东西的,只是后来幡然改了主意,断了东京史料馆这条线,从此门中财源锐减,加上时逢乱局,一个门派终于消亡了。 探寻崇祯秘藏,仅凭《寻龙要术》中的三言两语,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即便是集合一个门派的力量,也未能达成。 只是,陆知行曾告诉过唐易,陆火圣回到燕京后,曾只身前往天寿山,祭拜这位掌门,山中的石阵,虽然不一定是这位掌门的埋骨之处,但肯定有莫大的关系。石阵是守护亡灵之阵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要选在天寿山?难道这位掌门最终没有凭借地图,也探寻到了崇祯秘藏的大致方位? 思来想去中,文佳已经停了车。唐易抬头一看,是喜来登酒店。 “给你们开一间房了啊?”走进大堂,文佳笑着对唐易和林娉婷说道。 “嗯。这样安全。”唐易居然一本正经地应道。 “这跟安全有什么关系?”林娉婷脸色微红,啐了唐易一句。 文佳又笑笑,“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别忘了有人跟着你们,我怀疑和你们说的在津门跟着的,是一拨人。回头用我的身份证登记吧!” 开了房间,文佳送到门口,“今晚你们先简单吃点儿,好好休息下,明天再联系吧!” 送走了文佳,两人简单收拾完毕,唐易便坏笑一声,“这么大的鱼缸,不泡个鸳鸯浴可惜了!” “滚!”林娉婷拿起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两人刚刚食髓知味,又加上年轻火力足,足足折腾了俩钟头,最后到了晚饭时间,却不知不觉在床上睡着了。 喜来登酒店位于CBD,与之相距不远的一栋大厦的顶楼的一间宽大而豪华的办公室,门上“卫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铭牌金光闪闪。办公室里,一名中年男子点燃了一支雪茄。 这名中年男子乍一看,相貌堂堂,但是仔细端详,脸上的鹰钩鼻子还是显得突兀了点儿。 中年男子对面,一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待到鹰钩鼻吸了一口雪茄之后才说道:“所有的三星以上的酒店都查了,皇家饭店倒是有一个叫唐易的入住,但是这个唐易是南方人,已经四十多岁了,显然不是咱们要找的唐易。” “河野治说这个叫唐易的小伙儿手上重器不少,而且在山州和瓷都接连起了风头,这次到燕京定是有什么动作,让盯着他。一个二十岁冒头的年轻人,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又能有几分古玩道行?我看他是小题大做了!”鹰钩鼻的鼻孔里喷出一股烟雾。 “我听说河野治的弟弟河野平在山州和瓷都布线,想必是他提供的消息。不过,我查过,这个唐易的确不一般,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资料。”精明干练的男子将一叠资料轻轻放到了办公桌上。 “那好,我抽空看看。你继续查吧。我得走了,今天儿子女儿都回家,一起吃饭。”鹰钩鼻将雪茄放到了烟灰缸上,站起身来。 正文 第320章 他叫唐易 “卫方也回来了?这是特地回来看您啊!”精明干练的男子伸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臭小子就知道忙部队的事儿,这次回来,是参加什么汇报大会。”鹰钩鼻出了门,看似很随意地说道,“马冲啊,你比我儿子还懂我。” 马冲一愣,随后很慎重地说道:“都是卫总栽培得好。” 鹰钩鼻,自然就是卫氏集团总裁卫天鹰。 卫天鹰拍了拍马冲的肩膀,快步离去。而司机,已经在电梯门口等着了。 马冲等卫天鹰下去之后十分钟才离开。 上了停车场的一辆极其普通的现代越野,马冲开车驶向了距此不远的一处大排档。手机响起,马冲伸手按下了车载蓝牙。 “哥,我到了!” “我马上就到,你找个僻静的座位,先点上些东西吧。”马冲说道。 他们相约的地方位于一处高架桥旁边,名字叫“有几串”,算是燕京一个比较有特色的烤串大排档。 坐在“有几串”一个相对僻静的小桌前等着马冲的,是马闯。 沈松岩的司机兼助理马闯。 不过,马冲并不是马闯的亲哥,而是未出五服的堂哥。但是,对于马闯这种被托孤给沈松岩的孩子来说,基本就相当于孤儿,在燕京能有这么个堂哥,那就算是最近的亲人了。 实际上,两人在感情上也很近。只是最近各自忙碌,已经好几月没见面了。 “哥,你最近很忙啊!”两人落座后,马闯先给马冲倒了一大杯扎啤。 “跟着人家打工,哪有什么自由,难得今天咱俩都有空。沈先生最近忙什么呢?”马冲点了一支烟,又递给马闯一支。 “也没什么。前一阵主要去了趟山州,忙乎和他女儿的事儿,现在爷俩和好了。”马闯笑呵呵。也只有和马冲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这么放松。 “山州?这么巧?今天卫总让我查一个从山州来的年轻人,据说眼力过人,可是我查了所有三星以上的酒店,没有这个人的入住记录。”马冲端起酒杯干了一大口。 马闯心里却突然一动,“山州来的年轻人,眼力过人?他是不是叫唐易?” “嘭!”马冲一下子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因为太急,动静不小,“你知道这个人?” 马闯点了点头,便将他所知道的唐易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末了,还补了一句:“他是沈先生的朋友。” “朋友?”如果说马冲刚听说马闯认识唐易很惊讶,现在听到这句话,那就是出离惊讶了。 沈松岩多大年纪了,又是什么身份,何况还无比低调!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是他的朋友? “朋友!”马闯点了点头,“忘年之交。” 马冲倒抽了一口冷气,久久不语。 马闯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哥,卫天鹰和倭国人勾搭,这件事儿一般人不知道,但是沈先生这样的人还是知道的。咱们且不说别的,让咱们华夏的国宝落到倭国小鬼子手里,你心里好受么?” 马冲端起一大杯扎啤,咕咚咚喝完,“我也是今年才知道,但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啊!” “卫天鹰给你的薪水不低,你未必要下船。我的意思是,关键时刻要学会自保。”马闯用肉串钎子轻轻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马冲看了看马闯,这是他的兄弟,虽然只是个未出五服的堂弟,但是毕竟有着血缘关系,而且多年来,两人的感情早已如同亲兄弟。 大排档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肉串穿梭,酒沫飞溅,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俩相对斯文的撸串兄弟。 马冲凑近马闯,“他最近的重点,是一只商代夔纹象尊,听说在华夏美院一个叫吴军的教授手里。这事儿我一直没搀乎,这样的顶级国宝,不出事儿则以,出事儿了,很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马闯点了点头,“这个唐易,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除了沈先生和他是忘年之交,泛古堂的秦伯毓,和他的关系也非同寻常。” “我知道了。我跟着卫天鹰是赚钱的,不是卖命的。”马冲心里通了,脸色也和缓了许多,举起了酒杯,“兄弟走一个。” 此时,就在卫天鹰别墅的餐厅里,卫方也端起了一杯红酒,“爸,码,小妹,咱们走一个!” 卫天鹰笑着端起了酒杯,而卫方的母亲则是叹了一口气,“咱们一家人有多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 “妈!哥哥难得回来一次,别这样嘛!”卫圆揽住了母亲的胳膊。 “对,今儿高兴!”卫天鹰看了老婆一眼,将酒杯送到了唇边。 “小方,在部队,没空研究古玩了吧?”卫天鹰放下酒杯,呵呵笑着问道。 此时,卫圆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噗嗤”笑出声来,“我上次去瓷都,还帮助哥收获了一只痰盂!” “痰盂?”卫天鹰一愣。 “别听小妹胡说,那叫渣斗!”卫方脸色稍有尴尬。 “哦,对,对,青花渣斗,可惜是个赝品······”卫圆已经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就你能!”卫方瞪了卫圆一眼。 看到兄妹俩玩闹,卫天鹰和老婆相视一笑。的确,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看来,是小方买了赝品,难道,这是小圆看出来的?”卫天鹰饶有趣味地继续问道。 “得了吧。”卫方终于抓住了反击的机会,“这本就是小妹买了送给我的,只不过我没认出来罢了。明明是她买了送给我的,真不明白她怎么也能笑话我,还笑得这么开心!” “我不懂啊,门外妹,觉得漂亮就买了,送什么都是个心意。可是有人自诩也算半个专家了,结果连个痰盂也没认出来!”卫圆渐渐止住了大笑,但仍旧乐不可支。 这丫头!连“门外汉”都被她改成“门外妹”了!卫方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没法儿讲理,“好好好,是我打眼了。” “本来就是嘛,要不是碰上唐易,他帮了忙,你连痰盂都没认出来!”卫圆得意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你们说什么?唐易?这人是干什么的?”卫天鹰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震,立即放下筷子问道。 正文 第321章 干的好事 “噢,是我们偶遇的一个年轻人,他是山州人,当时去瓷都也是看东西吧。不过,这个人虽然年轻,倒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专家!”卫方解释道。 “看来真是巧了,就是这个唐易。”卫天鹰自言自语道。 “爸,你认识他?”卫圆好奇地问道。 卫天鹰略略一顿,随即便打哈哈道,“这个人很有名啊,山州的古玩专家嘛!” “真是这样啊!怪不得小佳佳回来之后,也是佩服得不行,我从来没有见过小佳佳佩服过什么人!”卫圆撅着小嘴若有所思。 “小佳佳?你是说文佳也认识他?”卫天鹰没有抑制住惊讶。 文佳和卫方、卫圆是发小,都是在燕京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当年卫天鹰刚开始发家,两口子忙得像陀螺一样,卫方卫圆经常到文佳奶奶家里蹭饭。文佳对自己的父母毫无印象,是奶奶带大的,后来机缘巧合拜师学艺,都是秘密进行,谁都不知道。 卫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认为文佳脑子活泛,人很机灵,赚钱靠的是推理观察,也没往深处想。而卫圆是个女孩儿,更不会想太多,现在那些起名公司、风水公司什么的,不都是干这个么?仅仅是觉得文佳这个职业有意思罢了。 卫天鹰直到彻底发家,跻身富豪圈子之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孩子的发小,当年胡同里的小屁孩儿,竟然就是如今赫赫有名的文大师! 且不说文佳背后神秘的师门力量,单纯文佳个人的名声,在燕京一帮巨贾权贵的圈子里,也是如雷贯耳。 一卦五百万,铁口无枉断! 古人说得好,粮食生意一分利,布匹生意十分利,药材生意百分利,古玩生意千分利。但是文大师的生意,是无本万利! “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卫圆笑嘻嘻说道,“我看两人有点儿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的意思。” “噢!”卫天鹰点点头,“你们很熟吗?他要是到了燕京,你岂不是要尽尽地主之谊?” “那当然喽!”卫圆道,“不过,我花的是老爸你的钱,小佳佳这么有钱,我请客,他出钱!”说着,卫圆竟然拿起了手机,“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到燕京来。”卫圆本来想打电话,可一想又不太好意思,别看她说的很熟的样子,但其实只不过打过一次交道罢了,想了想,便没打电话,发了一条短信。 此时,唐易和林娉婷已经醒了。因为林娉婷洗完澡还得往脸上又抹又涂的,所以唐易让她先洗了澡,等林娉婷出来之后,他才进去洗澡。 林娉婷简单做了个补水的保养,就听到唐易的手机响了起来,顺手拿了起来,屏幕上显示了短信联系人:卫媛。 卫圆当然不是这个“媛”,只是唐易当时输入错了,也没当回事儿,就没改过来。 这个“媛”字,明显要比那个“圆”字要有女人味儿。文佳就曾对卫圆开玩笑,“你这个圆,只能叫小圆子了,要是名媛的媛,那多好。”而卫圆也就此反驳,“人家陈圆圆,也是这个圆!”结果文佳来了句“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气得卫圆给了文佳一拳。 此时,林娉婷盯着手机屏幕道:“嗯?从来没听说还认识这么个女人!”立即点开了短信。 “小糖糖,什么时候来燕京,让我报答你一下!” 这句话本来其实没什么,卫圆是个小女孩,随便用些“小糖糖”这样的称谓纯属一时兴起,所谓的报答,也就是帮过他们兄妹,来燕京要做东的意思。 但是,在林娉婷看来,这不是勾引和挑逗是什么? 林娉婷是不太相信唐易会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但是女人多少又有点儿那种心理,看了这样的短信自然很不舒服,她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有些不快地喊了一声:“唐易!” 唐易正在冲澡,淋浴哗哗响,哪里听得到? 林娉婷一看唐易没有反应,又低头看看短信,突然坏坏一笑,轻手轻脚走回了床边,坐下后,伸手在屏幕上划动,输入短信回了过去。 “小卫卫,我就在燕京啊,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卫圆拿起短信,一看,忍不住叫了一声,“啊?他就在燕京!” “什么?”卫天鹰和卫方几乎是同时开口。卫天鹰想的是,果然在燕京!但是怎么酒店查不到这个人呢?卫方想的是,看看有没有时间再见一面,讨教点儿古玩鉴定的高招儿。 只是卫圆突然觉得,这短信怎么·····怎么有点儿很纯很暧昧的感觉啊? “你问问人家住在哪里,也好联系啊!”卫天鹰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 卫圆没多想,点点头,直接发出了短信:“你住在哪里?” 林娉婷一看短信,心想,这还要上门服务是怎么地?恨恨地捏了下拳头,接着又输入了起来:“我在喜来登酒店,你晚上要来陪我吗?” 刚要发送,林娉婷又停住了,心想,不行,不能暴露真实的地方,这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于是便又把“喜来登酒店”改成了“皇家饭店”。 卫圆看着唐易回复的内容,心里一阵乱扑通,心想唐易看起来挺稳重一个人啊,怎么今天回复的短信有点儿不对劲儿?晚上到酒店房间陪他?这可不是很纯很暧昧的问题了,好像已经是很坏很好色了。 “我在家里吃饭,明天再联系!”卫圆输入了短信,想了想,又输入了个“免复”。发完短信,卫圆对卫天鹰和卫方说道:“他住在皇家饭店,明天再联系吧!” 卫天鹰看似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根据马冲调查的,皇家饭店确实有一个叫唐易的,只不过四十多岁了,还是南方人,难道唐易用了真名假信息的身份证?这样的假身份证,更不容易被查获。看来,得让马冲再去一趟皇家饭店了。 好啊,明天还真来陪啊!房间里,林娉婷看着这条短信,一股无名醋火腾地就起来了,她再不去多想,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大叫一声:“唐易,你干的好事!” 正文 第322章 高古玉件 唐易此时刚刚洗完澡,还没擦干头发呢,听林娉婷叫他,便先裹上了大浴巾,刚弄好,卫生间的门就一下子被推开了。只见林娉婷拿着唐易的手机,正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我干什么好事儿了?”唐易走出卫生间,脸上还带着些好奇。 “别嬉皮笑脸!小卫卫是谁?”林娉婷叫道。 “小卫卫?”唐易面露疑惑,“我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林娉婷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给卫媛起的外号,“叫卫媛的,保卫的卫,名媛的媛!” 唐易这才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你没事翻我手机通讯录干嘛?其实是我当时输错了,把汤圆的圆输成名媛的媛了。就是我上次去瓷都偶然认识了一对兄妹,她就是妹妹,文佳和他们是发小。” 唐易这一解释,林娉婷已基本明白了,但仍旧说道:“既然是普通朋友,那她为什么说,明晚过来陪你?” “过来陪我?我没告诉她我来燕京了啊!”唐易越听越不明白。 林娉婷突然发现,这短信明明是自己发的,结果一乱,当成唐易发的来质问了,唐易一直在卫生间,知道个毛啊! “你自己看吧!”林娉婷一着急,把手机递给了唐易。 唐易看了看两人来往的短信,哭笑不得,“你呀,你把我弄成个流氓了,你没看人家最后一条回了个‘免复’吗?那就是已经不高兴了。” “呃······”林娉婷坐在床边,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唐易拿起手机,在手机上又输入了一条短信: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在洗澡,是我女朋友开玩笑回复的,她不认识你,你别介意啊! 输入完毕后,拿到林娉婷面前,“你看这样回复行吗?” 林娉婷看了看,突然红着脸说,“你说洗澡干嘛,这样她不就知道······把‘我在洗澡’改成‘我不在’!” “好。”唐易改了之后,把短信发了出去。而后放下手机,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自言自语道:“吃醋的女人真可怕······” “你说什么?!” “噢,我说,吃醋的女人真可爱!” “谁吃醋了?” “呃,那什么,我是想,待会儿咱们晚饭吃饺子去吧,吃饺子得蘸醋啊······” 夜幕降临,秋夜的燕京街头灯火辉煌。 唐易和林娉婷吃完了饭,随意在街边散了一会儿步。因为下午刚睡过觉,所以此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要不我们去酒吧坐坐吧?”林娉婷提议。 “好啊,不过最好去静吧,别去闹吧,太吵。”唐易应道。 燕京的有几个有名的酒吧区,因为两人要去静吧,便直接打车来到了后海。 透着凉意的水面,热闹的小街,迷离的灯光,两人穿梭其中,一曲蓝莲花不知道从哪个店里响起: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进入一家街边的酒吧,选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卡座,唐易要了一杯黑啤,林娉婷要了一杯朗姆酒,两人浅啜慢聊,顿时感到放松了不少。 唐易喝着酒,目光随意的在店里逡巡了一下。一个穿着黑色条纹衬衫的短发男子就坐在他们附近,桌上放着一杯威士忌,和一包开封的骆驼烟,手里夹着的烟,冒出了一圈圈的烟雾。 店里的灯光是转动的,一轮灯光打到男子脸上,棱角分明,英气逼人。他的衬衣开了三颗纽扣,灯光同样转过他的胸前,唐易突然隐约看到了些许折射出来的红光。 唐易登时被这红光所吸引,帅男胸前挂着的,似乎是一件红色的挂件,好像是玉件,细长状,而且只露出了一半。 唐易不由自主地凝神,厚重的黄色宝光浮现而出,而且颜色很是深邃。 从宝光的颜色来看,这是一块高古玉,应该是夏商周三代的玉器。唐易不由一惊! 唐易之所以吃惊,不是因为这是一块高古玉。 说实话,玉件是古玩中的大类,但是在古玩行里,不少玉件的价格会出现很奇怪的现象,叫做旧不如新。一块古代的玉件,未必就有现代的玉件值钱! 这主要是由玉件的特点决定的。在市场上,玉件的价值,主要由两方面决定,玉质和雕工。即便是一块高古玉,如果玉质很差,雕工一般,那也未必值钱。同时,如果一块现代玉件,质地上佳,又是大师级的工艺,价值同样可以很高。 而且,高古玉,一般玉质和雕工都不是很好,所以,值钱的高古玉,一般都是大件和经典件,比如玉琮、玉猪龙、玉璧等等。不光是高古玉,即便是明清的玉件,真正值钱的也多是大件儿,比如玉瓶、玉山子、玉如意等等。有些精美的玉牌、玉佩,虽然也不便宜,但是很难出高价儿。 而这个帅男脖子上的玉件,宽不过一厘米多一点儿,能挂在脖子上,长度至多七八厘米。如此小件的高古玉,通常不会很值钱。 但是,这玉件上出现的宝光,却十分厚重,厚到什么程度呢?粗略估算,恐怕是当初那件玉刚卯的百倍不止。 唐易倒抽一口冷气。他所知道的值钱的玉器单件,记忆中最贵的好像是一件宋代的黄玉瓶,当年拍出了四千多万的高价。 但是,这帅男脖子上的这个小小挂件,恐怕是这黄玉瓶价值的两倍不止! 这样的东西,居然就这么挂在脖子上? 唐易瞬间产生了震惊,但随即却又释然了。 这么贵重的玉件,如果不是想出手,还有哪里比挂在身上更合适呢?除了安全问题,玉件的还有特殊性,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玉是靠养的! 只是,唐易暂时却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一块什么玉件,能够有如此价值? 唐易盯着帅男有些出神,很快,帅男也注意到了唐易,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唐易也点了点头,正犹豫着要不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近距离看看玉件,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想不到这小酒吧里还有这样的大美女?” 正文 第323章 挺身相助 唐易扭头,只见卡座旁站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面目倒也清秀,只是眼圈有些黑,脸色太苍白,看起来像个痨病鬼。痨病鬼旁边,确实一个黑黝黝的健壮男,眼睛细长,似笑非笑。 唐易正要起身,林娉婷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头都没抬,淡淡说了句:“谢谢!” 此时,站在痨病鬼旁边的健壮男也轻轻拉了一下痨病鬼。 痨病鬼却没有搭理健壮男的提示,直接指着唐易说道:“你,离开这个卡座,我要坐!” 这时候唐易自然是忍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他长得要比痨病鬼高了半头,颇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态势,“我要是不呢?”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秒钟从我面前消失。”痨病鬼并未有任何动作,而是呵呵一笑,似乎根本就不把唐易放在眼里。 唐易还未说话,林娉婷却站起身来,拉住唐易的手,直接就走。她不想惹事儿,倒不是因为她怕事儿,而是不想心情不愉快。 “哎,美女,你别走啊,我是让这小子走!”痨病鬼伸手就要抓林娉婷的胳膊。 不料,手却被健壮男给抓住了,“波少,别冲动。” “阿龙,亏你一身好功夫,怎么胆子越来越小,这样的极品妞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今天不上更待何时?”痨病鬼一边甩开健壮男的手,一边肆无忌惮地嚷了起来。 “上你妹啊!”唐易见林娉婷直接走了,本也想息事宁人,便跟着走了,但是痨病鬼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能不怒吗?猛地回身,指着痨病鬼骂道。 “阿龙,你都看到了,他骂我,你不是保护我的么?怎么办?”痨病鬼波少竟然没有生气,嘻嘻笑着对健壮男阿龙说道。 阿龙显然要比波少沉稳得多,而且分明不想多事儿,但是此时也不得不对唐易说道:“小子,抓紧道歉,这事儿就算······” “道什么道!给我先把他的牙全打掉,出了事儿算我的!”痨病鬼不等阿龙说完,立即叫嚷道。 这边的冲突,显然被那边的帅男看到了,他往这边望了望,唐易伸手指着痨病鬼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了唐易小指的八棱骨戒上。 阿龙毕竟只是波少的随从,波少如此说了,他再不出手,也说不过去了,当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拳轰出,心想只要把这小子打倒在地就行了。毕竟,波少的父亲,也就是家主吩咐过,不能太由着波少的性子惹事生非。 唐易只觉得眼前一花,拳风已到面前,虽然他的身手也很敏捷,却感到根本躲不过去了。 结果,这一拳突然在眼前停住了!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佩戴高古玉件的那个帅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一只手轻轻捏住了阿龙的手腕。 阿龙大骇!以他的身手,居然在出拳时,不知不觉被人捏住了手腕!而且右臂酸麻不已,动弹不得。 阿龙是特种兵出身,即便在部队,也是罕遇敌手,要不是在军事比武时,一拳把一个有点儿权势的子弟打伤,也不用提前退伍了。家中还有多病的老母,没办法才委身波少的这个世家,甘当一名保镖。 “算了吧?”帅男看着波少说道。 波少虽然嚣张,却不是傻子,眼见阿龙这样的身手竟然被人轻松制住,心里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指着帅男的鼻子叫道:“你有种,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帅男放下了阿龙的手臂,淡然说道:“你比那个痨病鬼有良心,只用了五成力,你要是用了全力,这条胳膊就废了!” 阿龙再也不敢乱动,同时朝着波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碰到这么个高手,你就别装逼了,万一他恼了,直接拧下你的脑袋,跟玩儿似的,你老子再牛逼,也不能起死回生。 帅男却朝波少笑了笑:“我给你十分钟,我喝完那杯酒就走。” “好!”波少咬了咬牙,拿起了电话。 帅男不再理他们,对着唐易伸出了手:“我觉得咱俩挺有缘的!” “谢谢!”唐易早就被他胸口的玉件所吸引,此时人家又是挺身相助,自然是笑脸相迎,连声道谢。 帅男从自己桌上拿起了那杯酒,走到唐易的桌前,“碰一个吧!” 唐易和帅男碰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林娉婷开口道:“我看,还是换个地方聊吧?” “这样,我们先把你女朋友送回去,咱俩找个地方聊聊,你看如何?”帅男微笑时,居然还有两个酒窝。 唐易看了林娉婷一眼,他不知道帅男为何对自己这么热心,但是他是很想知道帅男胸口的玉件是什么的,但帅男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上了一个纽扣,原先露出一半的玉件,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到了。 林娉婷本来不想多事,想赶紧离开,不管是波少还是帅男,她其实都不想再多瓜葛,但是帅男毕竟刚才仗义出手,现在再拒绝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最终还是点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放心吧,和我在一起,在燕京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帅男表情郑重。 其实唐易心里早就有底了,随身带着天价玉件,又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身手,跟着他要是再有事儿,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三人起身向酒吧门口走去。 “我的车停在路边,咱们得走几分钟。”帅男彬彬有礼。 走出小巷,走到路边,帅男伸手一指,唐易看到了一辆黑红装饰的三轮摩托。 “这能上路?”唐易饶是觉得帅男不是一般人,但也吃了一惊,这种摩托车,在大部分路段是禁行的。 “有牌呢!手续齐备!”帅男随手掏出了钥匙,走向了摩托车。 正在此时,一辆黑色奥迪A8倏然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了三名男子,为首的一名身材高大,看脸也就是三十岁冒头,但是两鬓却斑白了,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小伙儿。 “祝老大,就是他们!”痨病鬼波少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指着帅男嚷道。阿龙就在波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正文 第324章 谭家公子 唐易暗叫不好。 如果这个波少找来一帮人,那反而并不可怕,无非是找了一帮混子来,从帅男的身手来看,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却只来了三个人,而且,明显这个领头的两鬓斑白的“祝老大”非同寻常,是个高手。 不料,帅男看着“祝老大”,居然笑了起来,“祝彪,我前两天听说你去给岳家看家护院了?看来,这个痨病鬼,就是岳家那个不成器的废柴岳风波喽?” 祝彪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这边,波少喊了一声,他先看波少去了,听到帅男开口,这才定睛一看,脸上登时就出现了叫苦的表情,但瞬间 ,又出现了笑容,“谭公子也在这里?” 谭公子?哪个谭公子?波少一愣,但是脑子且飞快转动起来。 波少,全名岳风波,他所在的岳家,算是燕京一个财力雄厚的世家,生意做得很大,最关键的是有些有力的人脉。 这祝彪,可不是普通的混子,普通的混子也没有这个气场,他也不是一般的功夫高手,而是古武修炼者!本来也算称王称霸的人物,但是,却委身岳家。岳家的实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否则,波少在藏龙卧虎的燕京,也不会这么嚣张。 本来,接到波少的电话,祝彪是不打算亲自来的,但是波少说阿龙都折了,让祝彪着实吃了一惊。 阿龙的身手祝彪知道,虽然和自己这样的古武修炼者没法比,但是已经接近正常人的极限,他竟然被一个人轻送拿下!由此,多派人手恐怕是没用的,想到波少是岳家家主唯一的男丁,祝彪这才亲自走了一趟。 当然,他也做好了准备,毕竟自己的成色在这里,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所以,他还带了两个徒弟,这俩徒弟虽然是古武修炼初期的水平,但是实力也都高出了阿龙。 却不料,竟然遇到了谭公子。 燕京四公子之首。 燕京四公子,绝对不是叫着玩儿的,也不是从家世来论的。燕京四公子是大家公认的,他们的年纪基本都在三十岁上下,每个人都是才华横溢,而且在各自的业界,均为翘楚,都是凭着个人的实力拔地而起,堪称人中龙凤。 不过,不是从家世来论,不代表他们都没有家世背景。 尤其是燕京四公子之首的谭公子谭千尺,背后也是一个世家,谭家。 谭家若论财力,可能要比岳家稍逊一筹,但是谭家却有两个极其厉害的人物,谭千尺的父亲谭纶,那是高层智囊团的成员,谭千尺的二叔谭羽,则是一位玄门高手。 更要命的是,谭千尺自己,也是一名古武修炼者,年纪轻轻就已是巅峰实力,即便是祝彪,也只能自愧不如。祝彪还曾猜测过,是不是这小子捡到了什么秘籍或者服食过什么灵药? 所以,谭千尺一见面竟然毫不客气,张口就说祝彪给岳家“看家护院”,这不过是“一条狗”文明说法,但祝彪仍不敢发作。 这波少也太不开眼了,居然惹上了谭千尺?祝彪心里问候了波少的祖宗一万遍。 这也怪不得波少,谭千尺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但是没有接触过,他平时只认小妞儿,身子都快掏空了,哪有空去记谭千尺长什么样儿? “我看是有什么误会,谭公子大人有大量,我这里就代波少先赔个不是了!”祝彪既不想得罪谭千尺,又不愿来了之后起不到什么作用,便如此在中间来了一句,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波少。 “他是谭千尺?”波少看到平时嚣张跋扈的祝彪如此谦恭,一口一个谭公子,猛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他瘦了吧唧的身体顿时一哆嗦。 “让这个痨病鬼抓紧从我眼前消失。”谈千尺冷冷说道。 祝彪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 “谭哥,都是误会嘛,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小弟出力的,尽管开口。”波少立即变了一副嘴脸,话刚说完,没有半分耽搁,很快便没了人影。 祝彪向谭千尺拱了拱手,也转头离开。 “谭千尺,好名字!”唐易笑着上了摩托车。他远在山州,没听说过什么燕京四公子,但是谭千尺仗义出手,又颇具实力,这样的人他当然是很愿意结交的。 “还没请教小兄弟怎么称呼呢!”谈千尺待唐易坐了后座上,林娉婷进了挎斗里,发动了摩托车。 “唐易!”唐易坐在谭千尺身后,用手抓住了旁边的把手,总不能一个大男人去搂着另一个大男人的腰吧? 但是,即便是这样,唐易也感觉到了谭千尺似乎身子微微一震。 “你姓唐?!” “是啊!”唐易一愣,心想这个姓多普通啊,有必要大惊小怪么,接着又补了一句,“唐朝的唐。” “噢,没什么。”谭千尺迅速恢复了平静,三轮摩托开始加速。 唐易坐在后面,心想,就凭谭千尺脖子上挂的玉件,买什么豪车买不起?还真是有个性,弄个三轮摩托开着。 到了酒店,唐易把林娉婷送回了房间,接着又下了楼。林娉婷也没说什么,既然人家帮了忙,提出和唐易坐坐聊聊,又没说邀请自己,那也只能这样了。 谭千尺就在酒店大堂等着。见唐易下来之后,他笑着一指大堂一角的咖啡厅,“这咖啡厅不错,人又少,咱们就在这里聊会儿吧!” “那好,我请你喝咖啡!”唐易和谭千尺走进咖啡厅,选了角落里一个相对僻静的半包围座位。 点了咖啡,两人都是浅啜几口,随即便陷入了沉默。的确,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本来也没有太多话说,而且两人都是“心怀鬼胎” “对了,你那个戒指(挂件)······”两人突然同时开了口,四目相对,一下子又都停住了,接着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唐易先把八棱骨戒摘了下来,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是波浪滚滚,能认识这骨戒的,多半应该知道五古封灯。燕京,原来曾是五古封灯的大本营,不知道这谭千尺会不会也有什么关联? 正文 第325章 脱胎玉鱼 唐易将骨戒放到了桌上,伸手向谭千尺示意,并未说话。 谭千尺看到唐易这个样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看到骨戒才帮他的吧? “看来,今日他出手,多半是因为这骨戒了。”唐易就是这么想的。 谭千尺仔细看了骨戒,一边看一边开了口,“唐兄,这骨戒可是家传之物?” 唐易摆摆手,“谭兄,你年长,可别叫我唐兄,叫我唐易就好了。这骨戒是无意中偶得,确非家传。” “偶得?”谭千尺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唐易心想,这些事儿还不如直接说开了好,“谭兄,你是不是还想问问龟甲的事儿?” 谭千尺猛地抬起头来,“龟甲也在你手上?”声音竟带着几分颤抖,“你姓唐,龟甲骨戒都在你手,怎么可能是偶得······ ” 这是谭千尺第二次说起姓唐的事儿,唐易隐隐明白了什么,他直接打断了谭千尺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得到龟甲骨戒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就连这是陆火圣的故人遗物也没有漏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唐易感觉,这个谭千尺,知道的很可能比他多,以诚相待,以少换多,不吃亏。 “既然这是五古封灯的掌门信物,想必陆火圣的那位故人,就是曾经的掌门了?”介绍完毕,唐易开始反问。 谭千尺看了看唐易,喃喃道:“这都是缘分······” 沉吟片刻,谭千尺仿佛下定了决心,“没错,他就是曾经的掌门。陆火圣是曾经的火门长老,也是最后加入门派的一位长老,当年的掌门力推陆火圣,而最后,陆火圣也是死心塌地对他。” “你两次提及姓唐的事儿,看来这位掌门就是姓唐了,所以你以为骨戒是我家传之物?”唐易问道。 “对,掌门姓唐,只是我也不知道名字。”谭千尺点了点头。 这个门派如此隐秘,掌门的名字自是不可能轻易被人知道的。唐易心下暗想。 “五古封灯一共只有过两任掌门,第一任掌门江湖出身,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过也正是他,让五古封灯壮大起来。第二任,就是唐掌门,精通古玩,文武全才。接手掌门之位,是因为有帮派想吃掉五古封灯,还杀了老掌门和原来的火门长老。唐掌门是因为别的原因杀了仇家帮派的头子,被拥立为掌门,因为老掌门临终前说过,谁替他报了仇,谁来接替掌门之位。”谭千尺又简要介绍道。 “我明白了,陆火圣是被唐掌门拉进来顶替原来的火门长老之位的。而且,唐掌门如此上位,肯定会有人不服,加上他又断了给东京史料馆供货,所以本来就已经是危机重重。不过,众人肯定忌惮他一身本事,加上他走了之后,都在争夺掌门之位,所以反倒没人去追这龟甲骨戒了!”唐易分析道。 谭千尺惊讶地看了唐易一眼,根据少量的信息能分析出这些,的确很有头脑,“五古封灯就此散了架,门人四散,后来新社会了,更是不可能重组了。” “谭兄,你知道这么多,想必和这五古封灯也有着不浅的渊源吧?”唐易呷了一口咖啡。 这是一个问题,却是闭合性的。谭千尺刚才说了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唐易的这句问话是经过考虑的,如果谭千尺不愿意详说,可以点点头或者“嗯”一声,那就结束了。 谭千尺没有说话,却低头从身上衬衣中掏出了玉件,捏住挂绳,给唐易观看。 这贴身佩戴的玉器,其他人是不能随便触摸的,因为很可能已经养了多年,生人气息触摸之后,无论是对玉件,还是主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规矩,唐易自然是懂得。他凑上前去,仔细看了起来。 玉件是一条鱼。 长度大约有八厘米,宽度一厘米多点儿。是一条象形的鱼,鱼口又宽又短,中部还有一个小孔。圆眼,鱼眼突起成一个小圆球。身上没有类似鱼鳞的纹饰,鳍有形,上面有短的阴刻线。鱼尾又短又平,分叉,略有向上下撇的感觉。 典型的西周玉鱼。西周的墓葬中出土过不少玉鱼,有配饰也有冥器,从这条鱼精美的工艺来看,定然是配饰了。 只是,这条鱼通体作淡淡的血色。不是沁色,更不是皮色,而是浸润在玉鱼之中,仿佛能流淌出出来,又仿佛和玉质以及温润的包浆融为一体! “这,这是脱胎玉?!”唐易猛然间抬头,恍然大悟! 为什么看似普通的小玉件,竟然会有如此厚重的宝光! 如果有人问,什么玉是最好的玉?资深的玩家一般会嗤之以鼻,玉的种类成百上千,无论哪一种,只要是顶级的质地,都足以让人赏心悦目甚至叹为观止。 只是顶级的质地,不是每个玩家都能见识到罢了。 这种思维,是从玉的种类来考虑的,所以根本没法给出一个唯一的答案。 其实,唯一的答案可以有。 那就是脱胎玉。 脱胎玉太罕见了。什么叫“脱胎”?一般来说,就是上好的白玉,先随葬入土,经过尸气血气的入侵,而后又出土,经过人的盘摸,人气入侵。入土和出土的时间都在百年以上甚至更长,如此反复多次,玉成“脱胎”。 尸气或血气和人气交融,玉质、沁色、包浆完美融合,一块美玉脱胎换骨,成为无上灵物。如果是血沁,那么脱胎玉就是血红色;如果是其他的沁,能成什么颜色,就要看当时尸体和土壤的环境了。 脱胎玉的市场价值基本没法估算,因为太稀少了,几乎没有交易可以参考。但是,唐易相信,这样一条血色脱胎西周玉鱼,如果真的上拍,上亿的价格肯定是有的。 上亿的东西,就被谭千尺这么吊在脖子上。大哥,你这挂绳,结实不结实啊! 不过唐易此时却突然明白了!他刚问谭千尺是不是和五古封灯有渊源,谭千尺就亮出了这条玉鱼!这说明······ 果然,谭千尺笑了笑,“这条玉鱼,是我家传的物件,从我曾祖父开始传的。” 正文 第326章 两个熟人 “令曾祖的名讳中,可是有一个土字?”唐易眉头一动,轻声问道。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看来,你得到龟甲骨戒不是偶然!”谭千尺笑了笑,“我不妨再大胆推断一下,你来燕京,可是为了崇祯秘藏?” 唐易心下一惊:怪不得他告诉自己这么多!原来也对崇祯秘藏有兴趣,而且应该没有窥得门径! 思忖片刻,唐易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令曾祖如果是五古封灯的土门长老,又如何不知道唐掌门的名讳?” 手里有脱胎玉鱼这样的东西,定然是玉器方面的顶级高手,名字里又带一个“土”字,后代对五古封灯还如此熟悉,这不是土门长老又是谁? 既然是土门长老的后代,谭千尺为何说不知道唐掌门的名字呢? “我的曾祖父确实曾经是土门长老,谭厚土。”谭千尺轻轻轻轻摇了摇头,“他肯定是知道唐掌门的名字的,却没有对子孙说起,所以我就不知道了。” “噢。”唐易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这么久远的事儿了,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也不好说。随后便又问道:“据你所知,五古封灯真的没找到崇祯秘藏么?” “没有。”谭千尺回答得非常干脆,“但是唐掌门离开五古封灯之后,有没有去独自寻找,我就不知道了!” 唐易很谨慎地盘算起来,谭千尺实力不俗,但是崇祯秘藏这样的事儿,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能轻易就告诉他? “五古封灯都没找到,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不过我确实听说过,所以这次到燕京游玩、淘宝,如果能顺便多打听点儿相关信息,那自然更好了!”唐易笑道。 不料,谭千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本《寻龙要术》一分为二,五古封灯当中,只有唐掌门看过下半本,而且上半本最后写到,想探寻崇祯秘藏,‘盖需得三器’;所以我猜测,下半本很可能就会说明是什么器物,唐掌门离开后一直杳无音讯。要是不找到下半本《寻龙要术》,绝无可能找到崇祯秘藏。” 唐易心里嗤嗤发笑。谭千尺是按照事情发展规律来推断的,听起来很不错,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唐易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寻龙要术》,但是却已经得到了关于崇祯秘藏的地图。 这世上,有时候运气比规律要管用。 “下半本?恐怕你连上半本都没有吧?虽然你能说出一些上半本的内容。”唐易淡淡说道。 谭千尺没接这个话头,“你能得到龟甲骨戒,又认出了脱胎玉鱼,至少说明了两件事儿,第一,你的眼力过人,第二,你的运气过人。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对崇祯秘藏确实很感兴趣,但是一个人总归不行,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唐易向后靠了靠椅背,舒展了一下身子,“火门长老陆火圣,土门长老谭厚土,看来我的运气确实是不错。不过,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你容我考虑两天,反正我在燕京也不是只呆一天两天。” “我对你这种谨慎的态度非常欣赏。”谭千尺点点头,“有事儿随时联系我。” 确实,如果唐易一口就答应他,他反而会觉得唐易太过于毛躁了。 两人互留了电话,正准备分别之际,唐易却看到,咖啡厅里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其中一个,是王钢。而另一个,竟然是在白云观碰到的和文佳一起的那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 也就是文佳的师侄! 虽然不知道王钢和文佳的师侄为什么会搅和在一起,但是唐易此时却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儿,之前在津门,接着到燕京,都被人跟踪了,应该就是王钢安排的。 “我等会儿再走吧,碰到个两个熟人,不行你先走。”唐易低声对谭千尺说道,他肯定是不想让王钢见到他的。 唐易和谭千尺坐在咖啡厅的僻静处,又是半包围的座位,咖啡厅灯光又暗,所以虽然他能看到来人,来人的位置却不容易看清楚他。 谭千尺笑笑,稍稍转身,偷偷看了一下来的两个人。此时,他们已经随便在门口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 谭千尺看了文佳的师侄一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 “这两个都是你的熟人?那个年长的你也认识?”谭千尺回过头来,压低身体,悄声问道。 “嗯。”唐易点点头,“不过让年长的看到没事儿,就怕让和他一起的那个人看到,那个人是山州来的,和你是一伙儿的。” “和我是一伙儿的?”谭千尺眼睛一瞪,“我压根儿不认识他。” 唐易又压低了一些声音,“那个人叫王钢,是一个特殊部门的人,这个部门文物有关,可能是因为工作关系,他也知道崇祯秘藏的事儿,所以一直想找我合作。” 原来“一伙儿的”是这个意思,都想找你合作就是一伙儿的?谭千尺刚想笑,却又突然皱眉,“特殊部门?和文物有关?他是0503的人?” “你知道的真不少啊,好像现在叫征集办吧。”唐易应道,“不过这厮查崇祯秘藏是个人行为,不是部门行动。所以要是找到你,你也不用搭理他。” 谭千尺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又悄声对唐易说道:“我得走了,你愿意躲就再躲会儿吧。保持联系。” 唐易点点头,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本来就想让谭千尺先走,反正王钢也不认识。而他躲在座位里给林娉婷发个短信说明情况就是了,等到他们走了再上去也不迟,本来就在酒店里。 谭千尺悄然起身,故意从别的座位附近绕了一下,才向门口走去。不过,王钢就坐在门口附近的座位上,绕过这个座位是不可能了。谭千尺也没避让,径直向这个座位走去。而唐易,看着谭千尺走向王钢的座位,也忍不住悄悄观望了一下。 不料,文佳的师侄看到谭千尺,居然开口了! “千尺?你也在这里?” “是啊,二叔,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里,刚从他房间出来,有些不舒服,自己喝了杯咖啡!” 二叔?唐易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来。 正文 第327章 有点儿乱 谭千尺和文佳的师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唐易却独坐在椅子上,他脑子有点儿乱。 谭千尺的曾祖父是五古封灯的土门长老谭厚土,那么谭千尺的二叔,就是谭厚土的孙子。谭厚土的孙子,是文佳的师侄,也就是文佳大师兄的徒弟,文佳师父的徒孙。 文佳说过,他的大师兄比他的师父还要早几年去世,也就是说,文佳的大师兄收谭千尺的二叔为徒的时候,文佳的师父肯定是知道的,收徒这种事儿,肯定是要报告给师父,收徒后,徒孙也要拜一拜师祖的。 而从文佳的讲述来看,文佳的师父,很可能就是五古封灯的玄门护法。如果是,玄门护法和土门长老肯定认识。这土门长老的孙子,去拜玄门护法的徒弟为师,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面有隔了三四代,而且错综复杂,所以唐易想的脑袋有点儿大。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文佳说不知道掌门姓甚名谁,谭千尺却知道姓唐。按说文佳知道的不应该比谭千尺少啊! 最要命的是,这王钢怎么和文佳的师侄、谭千尺的二叔勾搭上了? 唐易想的脑仁疼,最后干脆不想了,喝着咖啡,拿出手机玩起游戏来,就等着这两位走人了。 谭千尺的二叔名叫谭羽,其实和王钢是老相识。 王钢的工作任务,很多和考古有关,而且多有灵异艰险,所以,他的人脉肯定也不限于官方,民间的玄门高手、摸金校尉,各种门派力量都会有接触,所以,在津门和燕京,他都能找到人帮忙盯梢唐易。 “你说的那个唐易的,我已经见过了!”谭羽此时正对王钢说道。 “啊?我其实找人跟着他来着,跟丢了。”王钢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跟着这个人到底干什么?”谭羽似乎有所顾忌。 “这不是我的意思。”王钢将手指向上伸了伸,“上头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其实,他哪里是奉命行事,但是如果不这样,他就没法糊弄谭羽,这么说,一来可以壮大声势,二来可以一问三不知,执行命令嘛,别的都不知道。 谭羽想了想,“看在老交情的份儿上,我告诉你,这个人是我师叔的朋友。文佳听说过吧?” 其实,别看是老相识,都是江湖老油子,彼此之间相互知道的信息还是很少的,而关键的东西,更是半点儿也不会提及。比如王钢,绝对不会告诉谭羽他知道的崇祯秘藏的事儿;而谭羽,也绝对不会暴露自己是五古封灯土门长老谭厚土的孙子的身份。 此时,他把文佳抬出来,一来是多少提供点儿信息,别让王钢觉得自己三缄其口。二来,也想震震王钢,别乱来。 “文大师嘛,我怎么能不知道,他真有这么厉害?”王钢居然笑了笑。 “除了已故的先父,我还不知道谁是他的对手。”谭羽淡然说道。 “难道唐易来燕京,就是找文佳的?”王钢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心里暗想,唐易来燕京,多半应该和崇祯秘藏有关,看来,文佳很可能是他的一个帮手。 只是王钢不能确定,这崇祯秘藏到底在哪里?是就在燕京,还是唐易来燕京找了文佳再去目的地? 看着王钢犹疑不定的样子,谭羽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王主任,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安排人跟踪了,我师叔虽然年轻,但是手段却十分了得。你要是着了他的道,恐怕就得你们部门领导出面化解了。” 王钢点了点头,心想也就能问这么多了,笑容重新漾上脸庞,“谢谢你了,老谭!” “别客气。你帮我,我帮你,到时候我找你帮忙的时候,别翻脸不认人就行了。”谭羽微微一笑。 终于,两人起身离开了咖啡厅,唐易长长出了一口气,十分钟之后,才出门上楼。 林娉婷听了唐易的转述,也是大感惊奇,唏嘘了一会儿,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唐易心想,难道是自己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你的运气太好了,想干个什么事儿,总是遇上能帮忙或者知根知底的人!”林娉婷一边说,一边还拍了下巴掌! “嗐!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呢!”唐易摆摆手,“且不说这崇祯秘藏八字还没一撇,五古封灯的事儿,刚刚露出了冰山一角,而且比对谭千尺和文佳说的,里面还是有些不对头的地方,明天我得详细问问文佳!” 结果第二天一早,唐易还没起床,文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就在大堂,出来吃早餐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唐易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多,伸手推了推林娉婷,“吃早餐去吧?” “我没睡够,给我带回来吧。”林娉婷无力地摆了摆手,翻个身又睡了。 唐易其实也很困,因为昨晚又是折腾到凌晨。这种事儿刚接触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唐易一边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一边心想,这还要去探寻崇祯秘藏,得收敛一下保存下体力了。 下了楼,见了文佳,上了车。 “吃个早餐,还用开车去?附近随便找个不就行了?”唐易打了个哈欠。 “我说你悠着点儿。”文佳笑了笑,“我有事儿给你说,车里安全,再就是我带你去吃个特色,回头给你女朋友带点儿回来。” 唐易左右晃动了下颈椎,“我也有事儿问你,你先说吧。” “我知道谁踪你了,是0503的人,叫王钢。”文佳说道。 “我知道了,昨晚我在酒店咖啡厅看到他了,和你的师侄在一起。他一直对崇祯秘藏很感兴趣,不过是私人行动,躲着他点儿就行了。”唐易反应平淡。 “你可以啊。”文佳略有些惊讶。的确,这事儿,谭羽和王钢分开后,就偷偷告诉了他。 唐易却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师侄是五古封灯土门长老谭厚土的孙子?” 文佳一愣,“你够牛逼!谭家的事我本来不想多说,既然你知道了,索性都告诉你吧。谭羽师侄的师父,其实就是他的老爹,也就是我的师兄,是谭厚土的儿子。” 正文 第328章 玄门护法 “什么?”唐易残留的睡意一下子没了,“你师父是五古封灯的玄门护法,谭厚土是土门长老,土门长老的儿子拜玄门护法为师?” 不过,不等文佳回答,唐易就在自己的问题中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这是想联手,在唐掌门走后,争夺掌门之位!” “你大爷啊!”文佳猛然一个急刹车,所幸早上根本没什么车,马路上很空旷,不然绝对被后车追尾! “你连掌门姓什么你都知道了?” “你真不知道?”唐易看着文佳,觉得他不是装的。仔细一想,自己手上一直戴着八棱骨戒,文佳也没问过,按说他应该知道这是掌门信物啊!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师父是五古封灯的玄门护法了?我只告诉你有五门长老和一门护法,这都是你猜的。”文佳重新启动了车子,“当然,我也这么猜!” “擦!”唐易忍不住冒了一句,文佳这个大转折也太猛了,还以为他要说他的师父不是玄门护法呢,结果又来了一句他也是这么猜的。不过,唐易的重点很快转到另一个问题上:“他是你师父,却不告诉你?” “告诉了,不告诉我怎么知道。但是,却很少。”文佳笑了笑,“关于五古封灯的事儿,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结果一夜之间,你知道的比我还多!” 唐易的脑子飞速转动了几圈,立时推断出,文佳的确没有说谎,因为说谎还不如装糊涂。唐易已经和他明说了合作探寻崇祯秘藏,即便不说五古封灯的事儿,也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于是,唐易把认识谭千尺的经过和所知道的五古封灯的事儿,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文佳。 文佳点点头,“我师父当时收我为徒,只不过机缘巧合,加上我天资过人,他只传本事,很少提及五古封灯的事儿。他告诉我的这些,都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五古封灯,根本不提及自己的身份。甚至,谭家的这些渊源,我还是偷听师父和师兄来的。” “原来如此!”唐易恍然大悟。文佳的师父,是刻意隐藏自己曾经是五古封灯玄门长老的身份,其中的原因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一个人想隐藏点儿过往,那是可以理解的。 而对谭家,却没法隐藏,因为谭厚土本来也是五古封灯的土门长老。 谭千尺之所以告诉唐易这么多,显然是为了崇祯秘藏,唐易的确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合作人选。而他告诉唐易的时候,还不知道唐易和文佳的关系。但是,估计很快就知道了,因为谭羽不可能不告诉他。 “谭厚土和令师尊是老交情,他的儿子又是你师兄,他们谭家知道的五古封灯的事儿自然就比你多了。谭千尺都知道这么多,而且刚认识我就说了这么多,对你却不说。看来,是特意防着你,想是忌惮你的本事,怕你也去探寻崇祯秘藏。”唐易接着说道。 “谭纶和谭羽兄弟俩,早就没什么动力了,他们一个走高层路线,一个用玄门手段捞钱,忙得很!这崇祯秘藏要是那么好找,就不叫秘藏了。现在兴趣最大的,反而是谭千尺。不过,我没想到那位传奇一般的掌门居然也姓唐,而传说中的掌门戒指,居然是一枚八棱骨戒,难怪谭千尺会觉得你是唐掌门的后人。”文佳皱了皱眉: “谭千尺,王钢,现在又多了这么两个人来搅和,这事儿,更得好好筹划一下了。” 唐易点点头,信息越来越多,确实得周密慎重一点儿,“对了,五古封灯的五门长老,名字都和五行相和,令师尊是唯一的玄门护法,名讳有什么特点?” “你直接问我师父的名字不就行了?跟我还兜什么圈子?”文佳打了下方向盘,车子从大路开进了一条小街。 “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么?”唐易一脸正经。 “你越来越会装逼了。”文佳说道:“不过,我师父的名字你知道以后也得保密。” “姚广圣!” 唐易一听这个名字,陡然一惊,他毕竟是学历史的,还阅读过不少野史。姚广圣是清末民初著名的风水堪舆大师,野史中对其描述的出神入化,不过,即便是野史,资料也很少,而且生卒年不详。 唐易之所以记住了这个名字,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名字和两位名人都只有一字之差,一个是永乐皇帝身边那位姚广孝,另一个则是曾经为康熙出过力的姚启圣。 没想到,姚广圣居然就是文佳的师父,还是五古封灯的玄门护法! “你知道就行了,别外传了。”文佳说着,已经停了车,这里是一处大厦的后巷,“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文佳说带唐易吃好吃的,唐易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流动摊点,一台小吃车,七八张小桌子,一对面相憨厚的夫妇正在忙碌着。 “张老板,老三样!今儿是两份!”文佳选了一张桌子,招呼唐易坐下,而后又喊道。 唐易还在琢磨这事儿,也没有注意老板在做什么,直到吃食摆上桌,这才注意到,原来是豆汁、焦圈、炒肝。 豆汁不是豆浆,而是以绿豆为原料,将淀粉滤出后,剩余残渣进行发酵产生的。这玩意儿如果第一次喝,是有股子泔水味儿的,但是多喝两次之后,就会感觉到其中的浓醇,微酸略带甜,还真是别有风味。 喝豆汁最好配焦圈,焦圈形如手镯,炸得金黄,又香又脆。 至于炒肝,其实虽然有猪肝,但是却是以肥肠为主,熬煮勾芡,汤汁油亮,香而不腻。 这几样吃食,是燕京老百姓常见的早餐。所以唐易有些惊讶,这就是好吃的?也太普通了吧? 不过,吸溜了一口豆汁,咬了一口焦圈,又嚼了一块肥肠之后,唐易算是明白了。 太好吃了!能把最普通的东西做得让人叫好,这才是真正的水平! 文佳得意地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叫你出来了吧,六点半以后来,那就得排队!” 唐易一边吃,一边嘟囔道:“嗯,高手在民间啊!” 正说着,一辆粉色的路虎停在了不远处,一个女孩一下车,就冲着文佳喊道:“好啊,小佳佳,又偷偷来吃老三样了!” 正文 第329章 逛潘家园 文佳抬头一看,原来是卫圆来了。这地方,文佳带她来吃过。 卫圆噌噌噌跑了过来。本来唐易是背对着她的,听到声音也回了头。 “唐易!你和小佳佳一起?”卫圆没想到唐易也在这里,显然有点儿惊喜,高兴地坐下后,对老板喊道:“老板,老三样!” “咳咳,你怎么能叫文大师小佳佳呢?”唐易故意板着脸说道。 “切!”卫圆白了文佳一眼,突然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哥也回来了,他一直想见你呢?今天有空没,约个时间见见吧!” 唐易还没回应,文佳却笑道:“小圆子,你哥当兵是快料,玩古董,再好的老师也没用,没灵气。” 没想到,卫圆这次居然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谁让他是我哥呢,唐易唐大师如果能指点一二,让他高兴高兴也好啊!” 唐易一笑,“好啊,没问题,上次我女朋友给你发短信,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卫圆脸一红,那短信确实有几分挑逗性,“这说明你女朋友在乎你。那说好了啊,就今天中午吧,越早越好!” 吃完早饭,卫圆开车回家,文佳送唐易回酒店。 “这兄妹俩的老爸叫卫天鹰,卫氏集团的老大,和倭国人河野治走得特别近,你知道吧?”文佳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唐易来之前,秦老曾经提过几句,告诉他河野平的哥哥河野治就在燕京,同时,唐易也知道卫氏集团。但是,他没有想到,卫天鹰居然是卫方卫圆的老爸,更没有想到,卫天鹰是东京史料馆在燕京的一条线。 “你好像比较讨厌倭国人,这相处起来······” “不存在。”文佳满不在乎,“我只和卫方卫圆打交道。而且,他俩还不知道他老爸的这点儿事儿,卫天鹰也不会给他们说。” “东京史料馆今年动作很大,和他们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有关系。河野平一直想要我那件崇祯罪己铜香炉,想必他们对崇祯秘藏也是有所了解。”唐易缓缓说道。 “东京史料馆建成已经一百多年,民国时候就在华夏布线,和五古封灯来往密切,他们肯定会知道崇祯秘藏。不过,就连五古封灯都没什么头绪,他们知道的更少了。”文佳歪头看了一眼唐易,“结果倒是你,运气算是逆天了,我也跟着你沾沾光,看看这崇祯秘藏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易却若有所思:“真的纯粹是运气么?” “那肯定不是,你的眼力当然是基础。”文佳一听,觉得有点儿失言,好像人家只靠运气似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唐易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好像冥冥中有人在指引我。” “那还不是运气?”文佳干脆也不在意了。 “运气是偶然的,这个不是。”唐易将头靠在椅背上,“不过,我确实也说不清楚。” “这样,中午咱们一起和卫方卫圆吃饭,下午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行动。”文佳说道。 “好。” 回酒店房间,也不过才7点,林娉婷还在熟睡,唐易将带回来的豆汁焦圈炒肝放到了桌上,心想让她多睡会儿吧,要是凉了,反正房间里还有微波炉。 但是唐易也没啥事,想想潘家园和住的酒店就隔了两条街,想必文佳是刻意这么找的酒店。而今天正好又是周末,不如去转悠转悠吧。 想到这里,便轻手轻脚出了房门,独自一人溜达着到了潘家园。 说起潘家园,很多人都喜欢说古玩市场,其实去过的都知道,人家那“大影壁墙”上写的是“旧货市场”。这其实挺有意思的,旧货,哪有什么真假?我昨天刚买的,今天不要了,这就是旧货。 潘家园里包罗万象,店铺林立,什么都有,餐饮区都有。不过,别看唐易自己就是店老板,但是却不喜欢逛店铺。除了不容易捡漏、价格偏高之外,唐易老觉得在店铺里面有些拘束的感觉。 潘家园除了店铺区,还有大棚区和地摊区。店铺区是每天都开,周四和周五会增开一个大棚区,地摊区只有在周六和周日两天才开。 而且周末开市的时间特别早,凌晨四点多就开了。 凌晨四点多,黑咕隆咚,所以也被称之为“鬼市”。其实潘家园真正的鬼市,那是早些年间,市场未成的时候,各路人马凌晨抹黑买卖,当时确实有一些不能堂而皇之太阳底下摆出来的东西,也有些不愿意露出真面目的卖家和买家。 现在也叫鬼市,不过,除了天黑点儿,和正常的古玩市场交易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唐易走进潘家园市场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秋高气爽,阳光明亮,市场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刚走进地摊区,就看到一位摊位极好的摊主正拿着一只大瓶子对一个老头儿狂喷。 “元青花多了,既有顶级的,也有垃圾的,元代早期很多元青花还用国产青料呢!收藏,肯定是找精品啦!知道大维德基金会博物馆么?有一对至正十一年的元青花象耳瓶!” “你看我这个青花龙纹象耳瓶,虽然只有一只,但是和那一对非常相似,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呢?那一对,只有一只带铭文带款识,而且还是至正十一年的东西,我这个,不仅带铭文,而且你看铭文,是至正八年!彩头都比那一对好!” 别看摊主说了这么多,但是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这只象耳瓶是元青花,只是巧妙地借了人家博物馆那对的名气。 至正,是元代中后期的一个年号。学术界有人将元青花分为至正型元青花和延型元青花,这两种差异很大,至正型因为是中晚期,所以就要比早期的延型要好,使用进口的苏麻离青不必说,器型也多高大,纹饰密集繁复。 不过,这两年,元青花的热度已经过了,假货也不好卖了。看这摊主还如此卖力,唐易也不由得仔细看了几眼他手上的这只青花龙纹象耳瓶。 正文 第330章 兔子兵符 只是,看了之后,和唐易预料的一样,即便是不动用异能,唐易也能轻易看出,这瓶子还发烫呢! 此时,唐易有点儿担心那个老头儿上当了。 不料,那个老头儿没那么弱,开口道,“我就是想买个青花瓶子摆着,是什么都不重要,好看就行了,我最高出二百块。” 摊主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心说我的进货价还二百五呢!你当我是二百五啊!连连摆手,“这个价儿没得谈。” “没得谈我就到别处转转,除了坐地铁的零钱,我就带了二百块。”老头儿说着,居然晃悠晃悠走了。 把摊主郁闷的啊,白喷那么多唾沫星子了。 唐易看了,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摊主不由看了唐易一眼。这个摊主长得黝黑壮实,不过却有一张精溜溜的脸,“这位小哥儿,你也对这只花瓶感兴趣?” “我不敢有兴趣,我怕你这瓶子烫手。”唐易回道。烫手,自然就是刚烧出来的意思。 “哎哟,小哥儿懂行,过来看看,我还有别的好东西!”摊主说着,竟然递上来一个马扎。 这个摊子上东西确实很多,唐易心想,坐下看看也行,便也没有拒绝,接过马扎坐到了摊位前,顺手掏出了烟,还递给了摊主一根儿。 “软中华?”摊主眼前一亮,连忙接过来点上了,心里高兴起来:这年纪不大,好像还挺有钱! 唐易坐在马扎上,一边抽烟,一边看了起来。摊子上的几件硕大的瓷器都是假货,不过有两件质地一般的小玉件是明代的,还有一件白铜墨盒是清末民初的,这年头儿假货满天飞,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唐易对这几样东西兴趣都不是很大,看完了白铜墨盒,唐易顺手拿起了旁边一件铜质的兔子。 这兔子是黄铜的,带着点儿绿锈,大约十厘米长,七八厘米高,身上还带着小篆铭文。兔子的形态有点儿特殊,本来兔子应该是温顺的动物,可是这只兔子却有些威势,嘴巴前拱,尾巴上翘。兔背上从头到尾还有一条很明显的缝隙,应该是可以一分为二。 “现在这么偏的东西都有了?”唐易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 “小哥儿,有眼力啊!这可是兵符!”摊主立即说道。 “兵符?兵符不都是虎符么?哪有用兔子做兵符的?”此时,也在摊位前看东西的一个胖子忍不住插嘴道。 摊主看了胖子一眼,“这位大哥,这可是唐代的兵符!” “唐代的兵符用兔子做?”胖子有些惊讶,不过倒也挺谦虚,“那你给讲讲。” “兵符多用虎符,确实没什么错儿,虎符背面刻有铭文,分成两半,一般给朝廷,一般给将帅。信陵君窃符救赵嘛,那就是虎符。”摊主抓住了这次装逼的机会,“不过,历史上,兵符的形状,可是发生过很多次的变化的。” 唐易也不说话,笑看摊主装逼。 “从汉朝到隋朝,兵符都是虎符,隋朝的时候,改为麒麟兵符。这唐代,可就更复杂了。”摊主喷出烟雾,一副满腹经纶的派头儿,“唐代为了避讳‘虎’,改用了兔符,还有鱼符!” “避讳‘虎’?”胖子又插了一句,无形中极大地配合了摊主装逼。 “对,我问你,唐朝的开国皇帝是谁?唐高祖李渊!接下来是唐太宗李世民。那你知道唐太祖是谁么?”摊主向胖子问道。 胖子挠了挠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宋太祖赵匡胤。” “唐太祖是李渊的老子,就叫李虎!当然,李虎这个唐太祖,是李渊当了皇帝之后追封的,不过这下你知道为什么要避讳‘虎’了吧?”摊主有些得意的说道。 “噢!”胖子恍然大悟,看着唐易手中的兔符,“那这是唐代的兔符?” “我可没说什么朝代的,我只是告诉您一些历史常识!断代得看您的眼力了,不过您看这铜质,这锈色,很开门啊!”摊主十分精明,暗示得很明显了,却又不落半点儿口食。 唐易直接把兔符递到胖子手中,“那你好好看看吧。” 摊主脸色一变,“怎么,小哥儿,没看上这兔符?” “你卖多少钱?”唐易一边问,一边继续在摊子上看着。 摊主咂摸了一下嘴,“这要不是品相差点儿,肯定是十万二十万的东西,不过我看小哥儿你懂行,一万你拿走,怎么样?” 唐易看了看摊主,打了个手势,示意摊主附耳过来。摊主一看,心里一喜,看来这是想买,如果那胖子也想买,两个人竞争,那这价儿估计降不了多少! 不料,唐易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摊主立即就变了脸色。 “这铜锈没做对地方。另外,李虎是李渊的爷爷,不是老子。” 擦!原来他看出来了!而且历史知识也比自己牛逼! 摊主突然想起来,唐易上来就说过一句“现在这么偏的东西都有了”,本来还以为他感兴趣,原来意思是:这么偏的东西都有人作假了! “那你再看看别的。”摊主尴尬地笑笑,不过对唐易反倒是有了几分好感,因为唐易没有大声明着把这话说出来,很给他留面子。 胖子看着唐易和摊主嘀咕,不由问了唐易一句,“你不要了?” 唐易看了看摊主,笑道:“太贵了,我买不起。” 胖子“噢”了一声,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又对着兔符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而唐易的目光,此时却落到了另一个小铜件上。这个小铜件本来在兔符后面,唐易拿起兔符的时候,光去看兔符了,没太注意,现在兔符不在了,空出一块地方,这个小铜件就有点儿引人注目了。 小铜件有些脏,不过能透出很亮的黄色质地,看形状,像一只小龟,直径也就大约五六厘米的样子。 唐易拿起小铜件细看,感觉就不对了。这露出的黄色,不像是铜,倒更像是黄金!不过,从重量上来看,黄金又不可能这么轻! 凝视片刻之后,唐易这才有了底,原来是这样! 正文 第331章 龟背鎏金 于是,唐易一边掂量,一边问道:“这个小铜件怎么卖? 摊主看了一眼,这东西是他打包收上来的几个小铜件之一,除了这个,还有几个民国高仿的汉代铜印,还有几个小铜锁,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他一直都没有太上心。 看着唐易问这个东西,摊主有些郁闷,如今喜欢收藏的人虽然多了,但是信息发达,又都格外小心,棒槌越来越少,这小东西根本赚不了钱。 不过,蚊子虽小也是肉,这位又是个行家,摊主想了想,“这东西没利,你也别和我讲价儿了,六百块!” 其实,摊主打包收这些东西才五百块。 “我就带了六百块钱,你好歹给我留个打车钱啊!”唐易笑道。 “刚才那老大爷坐地铁,到你这儿成打车了!罢了罢了,我讨个彩头,五百八,真不能再低了!”摊主还叹了口气。 唐易心想,你还真就只给我留20块钱啊!但是心里却笑开了花,“算了,我也讨个好彩头,五百八就五百八吧!好彩头确实很重要!” 摊主这时候却突然有点儿疑惑,这人这么有眼力,这东西不会是什么漏儿吧,便又笑着说:“来,我给你装起来。” 唐易看出来了,这摊主是想再看看。 这小铜件上有不少污垢和氧化层,所以整体十分黯淡,不过龟背个别地方可能被擦碰了,露出丁点儿金灿灿的颜色。其他部位也有擦碰,也露出很亮的黄色质地,但是和龟背上的那种金灿灿的颜色,还是有差别的。 本来唐易想直接揣起来给钱,但是转念一想,这还没交易完成,要是摊主反口,恐怕会起一场争执。 唐易还是把小铜件递给了摊主。 摊主拿出来,也盯住了龟背上露出的金灿灿的颜色,他收的时候,可能还没擦碰,所以一直没注意,这时心里暗道:“咦?有点像金子啊。” 看着摊主的样子,唐易立即说道:“不对啊,这东西好像不是铜的,比铜要轻,而且也没有铜锈,哎呀!”同时,脸上出现了懊悔的表情。 本来摊主还想好好看看,但是听唐易这么一说,手上一掂量,确实是不重,虽然不是唐易说得那么夸张,但是应该不是金子的,而且也确实没有铜锈,“莫非是合金的工艺品?”摊主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个,老板,我刚才没大看好······”唐易很是时机地又来了一句。 摊主反应倒快,立即找了个小锦盒把小铜件装上,然后又放进了小塑料袋里,“那您回去好好看,这都说好了,先给钱吧!” 唐易先是把塑料袋拿在了手里,然后才有些不痛快地掏出了六百块钱递给摊主,“你还得找钱啊!” 摊主此时已经觉得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了,尤其是其他部位擦碰出的很亮的黄色,确实是铜色,而且分量也不对。他高高兴兴接过钱,又找了二十块,“小本买卖,不瞒你说,让了二十块,我是一分利都没了!下次来,可一定要先照顾我的生意啊!” “好啊!”唐易点点头,刚要从马扎上起身,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兄弟,这鎏金铜龟可否让我看看?” 唐易心里这个气啊,我这还没走呢,你就点出来是鎏金的,这不是给我找不痛快么! 摊主一听,鎏金?对啊!虽然轻,但有可能是鎏金啊,说不定也是好东西!唉,该好好看看啊! 不过这摊主还算讲规矩,只是咬了咬牙,冲唐易伸了伸大拇指。 “你怎么知道是鎏金的!”唐易一边说,一边猛地站起来,回头怒视。 “吴教授?”唐易一看不要紧,此人竟然是吴军! 唐易认得吴军,吴军可不认识唐易,不由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认识我?” “这儿说话不方便,借一步。”唐易低声对吴军说了一句。而后,又转头对摊主说道:“老板,是鎏金不假,不过不是全鎏金,只是龟背鎏金,这点儿金,恐怕连一克都没有,你不亏!” 摊主本来就对唐易印象不错,这一听,又好受了很多,不由笑笑,“小哥儿,就算是纯金,钱货两清,这是你的了。这点儿规矩,我守得住!” 唐易点点头,对吴军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离开了摊位,走向一角的僻静处。 “我说,鎏金的金当然不多,但是一般的东西哪能鎏金啊!”看到唐易和吴军走了,拿着兔符的胖子突然说道。 对啊!摊主突然反应过来,在他要回来看的时候,唐易就说比铜轻,没有绿锈,其实他早就知道是鎏金!被人点破后,唐易又偷换概念安慰他,说这点儿金不值钱。可是,古玩的价值,能单纯用材质来衡量么? 这交易本来可能有小转折,但唐易三下两下,就把他带沟里了。 “这小哥儿,牛逼!”摊主感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看了看胖子,“怎么样,这兔符看上没有?” 胖子却把兔符轻轻放回原处,“这么牛逼的人都不买,我还是别买了。”说罢,拱拱手便离开了摊位。 “你大爷的!”摊主低声骂了一句,转而又拿起那只青花龙纹象耳瓶,向走到摊位前的人兜售起来。 唐易和吴军走出了摊位区,在道路一角的一棵树前站定,唐易立即笑道:“吴教授, 您拍下的唐英自制釉里红双鱼小盘,货主就是我。另外,陈澄之先生,也是我的老相识!” “噢!”吴军一拍脑门,“怪不得你有如此眼力!英雄出少年,失敬失敬!” 唐易微微笑了笑,“您过奖了!” “你还认识我师兄?”吴军接口又问道。 “师兄?陈澄之老爷子是您的师兄。”唐易大吃一惊,当时,陈澄之说要来燕京,吴军是他的朋友。 “呵呵,我父亲是他的师父。”吴军简单介绍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这个再说。不过,今天你拿下的这枚唐代的鎏金龟符,可否让我看看?” 正文 第332章 北衙禁军 唐易这下子恍然大悟,因为他想起来陈澄之先前向他提起吴军的时候,曾经说吴军喜欢瓷器有些奇怪。现在唐易终于明白为什么奇怪了!陈澄之的师父是制铜乃至各种金属器的绝顶高手,这绝顶高手的儿子,应该更喜欢金属器才对,所以对瓷器情有独钟才显得奇怪。 不过,吴军一眼点破这是一枚唐代的鎏金龟符,这方面的眼力那自然也很毒。本来嘛,有这么一个老爹,随便跟着学点儿,那就够吃了。 而且,他刚才说鎏金铜龟,而不是龟符,其实已经是有所隐晦了。 唐易没有犹豫,直接把龟符递给了吴军。 吴军先是大致看了一下,随后却没有盯着鎏金的龟背,而是详细看起了龟腹。 龟腹上蒙了一层干结的污垢,只能面前看的出有些许纹路。吴军看了看唐易,“我能处理一下么?” 古玩一类,特别是铜器,入手后哪怕有脏污,尽量也是不要处理的,外部的皮壳一旦毁了,价值很可能大打折扣,而且还有可能毁坏本身的质地。 但是吴军的身份让唐易十分放心,虎父无犬子,处理这点儿东西,肯定不会出问题。 见唐易点了点头,吴军说了一声,“跟我来!” 吴军带着唐易七转八转,来到了一处店铺面前,看着店名,唐易忍不住笑了。 万选斋。 在山州的文化市场,也有一处万选斋,正是在万选斋,唐易捡到了巨阙。青钱万选,这名儿,一看就是经营古钱币为主。 “吴教授来了?”这处万选斋的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见吴军进来,立即上前笑着打起来招呼。 “给我点儿工具和溶液,我处理下鎏金铜器上的污垢。”吴军毫不客气,直接说道。 “进屋吧。”干瘦老板把吴军和唐易让进了里屋。 工具齐备,吴军的手很快,不出十分钟,一件干干净净的鎏金龟符就出现在唐易面前。龟是黄铜质地,铜质精良,而背做鎏金,上面的龟甲格中央,还有圆形的突起。龟首端庄,四肢隐匿,整体有一种威武王霸之气。 唔,王霸,用龟做兵符,倒真是有点儿意思。 干瘦老板准备好工具就出去了,并没有进来,也没有打听要清理什么东西。想来既和吴军的关系不一般,又是个极懂规矩的人。 唐易看了一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只是去除了脏污,没有破坏皮壳?” 皮壳,就是包浆,只是在论及铜器的时候,有人更喜欢说皮壳。 吴军看了看唐易,“你既然和我师兄认识,这点儿手段算什么?” 唐易苦笑了一下,“我和陈老爷子认识,不代表他把所有的手段都给我展示啊!” “也是。”吴军点点头,注意力却集中到龟腹上。唐易凑上前,只见龟腹上一左一右,阴刻了两行小篆! 右边写的是:左右羽林卫。左边写的是:并行统调。 要说左右羽林卫,得先说说羽林军。羽林军,在华夏古代,是很出名的皇帝禁军。不过,不同的历史时期,隶属系统和职权地位都不太一样。 唐代左右羽林军,是“北衙禁军”之首,也是唐代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而所谓“北衙禁军”,就是指驻扎在宫城以北的皇帝私兵,这个称呼,是与国家的军队“南衙府兵”相对而论的。 唐代的左右羽林军的独立建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垂拱元年。 垂拱,是是唐睿宗李旦的年号,但是实际上,李旦毫无实权,是他老娘武则天操纵朝政。当然了,左右羽林军正式升格为独立的“北衙禁军”之后,也是武则天操控。 而就在武则天执政时期,左右羽林军曾被改称为左右羽林卫。 现在搞清楚了,左右羽林卫,其实就是左右羽林军,也就是武则天执政时期的“北衙禁军”。 “果然是左右羽林卫的兵符!”唐易忍不住叹了一声。 吴军愣了一下,“你没看铭文,你就知道?” 唐易当然是凭借入眼的宝光产生直觉后辨识的,但是吴军这一问,倒是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所幸唐易的历史底子扎实,思路稍作整理,便说道: “唐代的兵符,形式多样,有兔符,有鱼符。而武则天执政时期,则是龟符。这枚龟符背部鎏金,显然不是普通的龟符。左右羽林军是中央禁军,守护京畿宫廷,而只有武则天时期被改称为左右羽林卫。所以,根据这些,大致也能推断出来。” 吴军此时禁不住连连点头,“你能有唐英自制的小盘,想是瓷器造诣不低,我没想到,你对铜器和历史也这么精通,不简单啊,小伙子!” “吴教授过奖了,其实您有所不知,我是学历史的。而且武则天喜欢龟,又不是什么太偏的知识,她当时按照官品高低,还分出了金龟袋、银龟袋、铜龟袋的佩物。只不过可能是那摊主的知识盲区罢了!”唐易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是啊,无端嫁得金龟婿,李商隐的这句诗,就是金龟婿的由来,这个几乎是家喻户晓了。”吴军看着龟符,“鎏金龟符市场上还没出现过,这一枚,目前算是孤品了!” “既然是‘并行统调’,我看这枚龟符,恐怕是极为重要的人物甚至是武则天本人才能掌握的!”唐易接口分析道。 “嗯。”吴军点点头,“不过这龟符有点儿奇怪,兵符一般是一分为二,这一枚,似乎是个完整的。”吴军说着说着,突然用手掂量了一下龟符,接着就眼神一变,“不对!即便是铜的,也似乎偏轻了一点儿!” 唐易也盯着龟符看了起来。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里面是空的!”两人突然都抬起头来,异口同声说道。 吴军点点头,接着说道:“空隙应该不是很大,不然还会更轻。” 唐易略略思索,“既然如此,趁热打铁研究下吧,龟符上肯定有机关!不过,过了这一千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 正文 第333章 神龙政变 “我一开始没仔细看。”吴军拿着兵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龟首上面。 龟首这个词儿很别扭,不过要是换个说话,看了也不太舒服。 吴军仔细查看了龟首与龟身的连接处,眼睛一亮,“果然是活的!” 唐易此时不由得向门的方向看了看,吴军摆摆手,“放心吧,他不会进来。”说着,手指在龟首上转了几下,龟脖子扭了几扭,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龟屁股处裂开了一条小缝! “是个很普通的小机钮,逆时针转动就开了,顺时针转动就合上!”吴军笑道。 唐易从这条小缝隙里,抽出了一小条黄绸。 打开黄绸,上面是用朱砂写的两列小字:左羽林卫随张柬之入宫,除二张,废武氏。 “神龙政变?”吴军忍不住大叫一声! 神龙政变是武则天被太子李显逼迫退位的一场政变。公元690年,武则天称帝,改唐为周,成为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公元705年,武则天改年号为“神龙”,正是在这一年,太子李显发动神龙政变,登上皇位,恢复大唐。张柬之则是参与政变的首功大臣。 “有点儿问题······”唐易看着黄绸说道。 “既然这枚兵符能调动左右羽林卫,单独调动左羽林卫入宫,也是可以的,而且,我记得旧唐书说的,好像就是只带了一半的羽林卫入宫。”吴军看了看唐易,“怎么会有问题?” “首先逻辑上就不对!”唐易分析道:“如果左羽林卫的大将军收到这道太子密旨。龟符倒是可能保留,但是这道黄绸密旨怎么还会放回龟符之中?肯定会烧毁啊!” “神龙政变是宫廷政变,最后杀入武则天的寝宫,事发突然,来不及毁掉,先塞回龟符,而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保留下来,这在逻辑上倒也勉强能讲得通。”吴军想了想,又说道。但是刚说完,却又摇了摇头,“这可能性,确实太小了。” 唐易笑了,“吴教授,我只是说有点儿问题,并不是说这兵符和密旨是假的。其实,这段历史我不仅看过正史,还看过不少野史,您可能没太关注,我给您讲讲您就明白了。有点儿意思。” “噢?”吴军心想,自己确实没有太精研过神龙政变这段历史,现在又面对着这么一枚鎏金龟符,不由得立即起了兴趣,“喝杯茶,坐下慢慢说!” 唐易倒真是有些渴了。进来时,店主刚沏了一壶好茶,不过唐易和吴军关注的重点都在鎏金龟符上,所以都没动。这时候,吴军亲自为唐易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唐易连忙说道:“吴教授,让您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人亲自倒茶,这怎么使得?” “尽说些没用的,赶紧说说这黄绸上的字,问题出在哪里!”吴军接口道。 唐易喝了一口茶,心想这吴军倒是个爽快人,放下茶杯便介绍起来。 “武则天改唐为周之后,其实问题很多,她早就捉襟见肘了。最要命的是,她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喜欢玩小白脸,六郎张昌宗,五郎张易之,都是十分得宠的面首,到了最后,二张专权跋扈,就连朝廷百官都害怕他们。” “李显是太子,他的儿子和女儿暗地里议论二张专政的事儿,结果被张易之的耳目听到了,张易之告诉了武则天,武则天居然大骂李显,最后到了什么地步?李显逼着儿子和女儿上吊自杀了。这时候,武则天其实已经乱套了。” “李显虽然是武则天的儿子,此时却想着动一动他的老娘了。神龙政变,是李显打头,联合李姓子孙,联合发动的,朝廷中,则有张柬之等五位大臣机密谋划。”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太子李显和张柬之等人,联合右羽林卫大将军发动兵变,杀进了武则天的寝宫,干掉了张易之、张昌宗这五郎六郎兄弟俩,成功逼迫武则天让位,李显就此当上了皇帝,他就是唐中宗。” 听到这里,吴军恍然大悟,“神龙政变,联合的是右羽林卫,而不是黄绸上说的左羽林卫?” “对,问题就在这里。”唐易见吴军明白了,接着说道:“看来这龟符没起到作用啊!” 吴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说的这个问题,是李显他们的问题。想必发动兵变之前,本来是想调动左羽林卫,结果左羽林卫的大将军看了密旨,虽然不至于向武则天告发,但是却按兵不动,结果他们才又去找了右羽林卫。”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个佐证,正因为这样,这枚兵符才有可能被人私藏,而后不知道怎么地,流传民间。”唐易叹道:“一进潘家园,就弄了这么一件儿宝贝,运气着实不坏!” 吴军此时对唐易已经是佩服得紧了,“这不是运气,这是实力,就凭你,拣宝那是正常的!这鎏金龟符,可得好好收藏。” “我本来也没打算出手。不过,要真是出手,肯定是个好价钱,这唐中宗李显,有名的‘六味地黄丸’,噱头不小!” 听了唐易这个“六味地黄丸”的玩笑,吴军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直接拍了拍唐易的肩膀,“小兄弟,真有你的!” 唐易说“六味地黄丸”,其实是“六位帝皇丸”。唐中宗李显,在华夏历史上的帝皇当中,确实很特殊。他自己是皇帝,老爹唐高宗李治是皇帝,老娘武则天是皇帝,弟弟唐睿宗李旦是皇帝,儿子唐少帝李崇茂是皇帝,侄子唐玄宗李隆基是皇帝,可不是六位帝皇么! “吴教授,您可千万别叫我小兄弟!您和陈老先生都是前辈,令尊又是一代奇人,这么叫我,当真承受不起。”唐易连忙拱了拱手。 “称呼都是个符号,你这眼力,当得起······”吴军接口,可是话说一半,突然看到唐易拱起的手上戴着的八棱骨戒,不禁“咦?”了一声。 正文 第334章 金门长老 其实,唐易一直戴着这个戒指,吴军也无意中瞥到了,只是因为注意力在鎏金龟符上,所以一直没有太注意看,毕竟戒指是常见的配饰,哪怕材质特殊点儿,是骨质的。 但是唐易拱手之时,吴军靠着唐易很近,一下子就看到了八棱骨戒上的八卦符号! 见吴军盯着骨戒,唐易心想,莫非他也认识?不过,既然陈澄之是他的师兄,陈澄之见了也没说什么啊! “我好像在先父留下的一本笔记里,见过这枚戒指,不过是画的,所以不是很确定。但是那枚戒指上确实也有八卦符号!”吴军开口道。 “令尊没给你说过,这枚骨戒的来历?”唐易立即问道。 “没有,不过好像笔记上的那一页,除了骨戒,还有一块龟甲!”吴军努力回忆着,“可惜,这本笔记当年和很多东西一起烧掉了,不然我可以找出来给你看看,和你手上的戒指比对一下。” 唐易一听,心里陡然一震,暗暗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吴教授,冒昧问一下,令尊的名讳方便透露么?” “这······”吴军明显迟疑了,不过很快又说道:“可以,不过还希望你保密!” 唐易郑重点了点头。 “先父名叫吴金彪。”吴军轻声道。 吴金彪! 名字里有一个金字!而且还是制造和鉴定金属器的高手! 莫非,吴金彪就是五古封灯的金门长老? 不过,吴金彪为什么不告诉儿子和徒弟掌门信物龟甲骨戒的事儿呢?那是不是五古封灯的事儿,他也没告诉吴军? “吴教授,您可知道五古封灯?”唐易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你也知道?”吴军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没拿住。 唐易心想,既然吴军和陈澄之是这个关系,而陈澄之又帮过自己的忙,而且也是个可靠的人,这时候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吴教授,如果我猜的没错,令尊应该就是五古封灯的金门长老。而龟甲和骨戒,是掌门信物。” 吴军没有想到,唐易年纪轻轻,居然对一个民国年间的神秘门派知道这么多!饶是自己的父亲曾经是金门长老,告诉他很多,但是,却从来不提掌门的事儿,他只知道五古封灯有一个掌门,有五门长老,有玄门护法,却不知掌门姓甚名谁,更不知掌门信物。 “我只知道门派里有卜卦用的袁天罡‘天行健’制式的罗盘和大五帝钱,你说的龟甲骨戒我在先父的笔记里见过图样,但是却不知是掌门信物。”吴军说道。 唐易接着便把所知的五古封灯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过滤掉了崇祯秘藏。 “你说的,除了掌门具体信息和掌门信物,其他的我都知道。先父脱离五古封灯最早,而后就离开燕京来到了津门,我是后来到燕京求学又留在了燕京,我师兄陈澄之大部分时间倒是在津门。”吴军应道。 “除此之外,您还知道什么?”唐易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金门长老吴金彪乃是先父,木门长老反而姓金,名叫金木林,水门长老鱼水星、火门长老陆火圣、土门长老谭厚土,玄门护法姚广圣。当年为争夺掌门之位,土门长老谭厚土和玄门护法姚广圣曾经联手,这两位,也是实力最强的两位。火门长老陆火圣根本无心争夺,一时间不知去向。金、木、水三门长老这时也只能联合,最后变成两个团体对抗,谁都没占着便宜,五古封灯就此散了,最后大家各奔东西。” 吴军倒是直接就说了出来。 唐易没有想到,吴军不知道掌门信物,却对门内情况如此了解。不过仔细一想,吴金彪是他的父亲,都告诉他也不奇怪。不过,吴金彪不仅没有告诉吴军掌门信物的事儿,也没有告诉他《寻龙要术》和崇祯秘藏的事儿。 这说明,吴金彪将这些信息一并隐瞒了,没告诉吴军。这显然是故意的,至于原因,恐怕就只有吴金彪知道了。 唐易想了想,便没有把崇祯秘藏的事儿说出来,而是提到了东京史料馆,“吴教授,你可知道五古封灯民国年间,曾经卖给东京史料馆大量古玩珍品?” “嗯,我知道一点儿。第一任掌门就是靠这个发家,第二任,就是你说的唐掌门接手后,突然就不想继续和倭国人交易了,这也是五古封灯消解的一个导火索。现在,东京史料馆也没有断了行动,在燕京,现任馆主河野太郎的长子河野治布线,卫氏集团的卫天鹰似乎和他来往甚密。”吴军自己也很惊讶,和唐易初次接触,似乎说得多了点儿。 唐易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件事儿说出来,既然吴军偏爱瓷器,不妨也让他知道吧。“吴教授,有件事儿我告诉您,可得保密,就像我保密您父亲的名字和身份一样。是关于东京史料馆的。” 吴军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山海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已经被东京史料馆调了包,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事!”唐易尽量平稳地介绍道。 “什么!?”吴军的脸色立马变了。 “这件事儿事关重大,我之所以告诉您,完全是因为您喜欢瓷器,同时今天又告诉我这么多,算是投桃报李吧。”唐易故作轻松,想缓解下吴军的紧张。 “无耻!”吴军突然攥紧了拳头,“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惜,这只是个猜测,虽然我认为这个猜测就是事实,但是目前警方也没什么证据和线索。”唐易轻轻摇了摇头。 吴军也摇了摇头,突然,他又抬起头来,“不对啊,我去山州的时候,特地去看过这件儿汝窑莲花笔洗,根本没看出任何问题来,难道真有这么厉害的高仿?” “因为这是陆火圣的徒弟做的。”唐易一声苦笑,便又把陆知行做高仿和送给老黄的经过告诉了吴军。 “这东京史料馆真是走火入魔了,他们还想从我手里拿走先父留下的夔纹象尊!”吴军听后,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 正文 第335章 又见铜炉 “夔纹象尊?”唐易刚喝了一口茶,嘴里的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 太突然了,夔文象尊,那是商代青铜器的艺术典范啊! 夔文象尊,整体就是大象的形态,而且铸造精美,纹饰华丽,如此造型和水准的商代青铜器,唐易只知道美国浮力美术馆有一件,咽下茶水,不由张口问道:“和美国浮力美术馆那件是一样的?” 吴军看了看唐易,心想自己是不是冲动了点儿?“不一样,比那件要大。不过,此事不能详述,而且现在也不在我手里。” “还要大?”唐易又是一惊,但是一看吴军的表情,心说还是不要多问了,问了估计也不会多说,便点了点头。 不过,他心里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土门长老谭厚土的曾孙谭千尺有一件脱胎玉鱼,现在金门长老吴金彪的儿子有一只夔文象尊,那么,其他几门长老的传人是不是也会有相应五行属性的顶级宝贝? 这个可能性很大,精通某一种门类的鉴宝,自然精力也会主要放在这上面,留出一件当做传家宝,那是十分正常的。火门长老陆火圣,会留下什么瓷器呢?是留给了自己徒弟陆知行,还是留给了私生女儿陶碧云? 木门长老金木林,水门长老鱼水星,唐易并没听说过,他们又会留下什么东西? 而玄门护法姚广圣无儿无女,大徒弟是谈厚土的儿子,小徒弟是文佳,他会不会也留下东西?哪怕是一门奇门异术! 最令唐易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和自己同姓的唐掌门,他要是留下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手机铃声把出神的唐易拉回到现实中来。 电话是林娉婷打来的,“你干什么去了?” 林娉婷起来后,见唐易不在,桌上却有早餐,便洗漱了一下,又把早餐热了热,吃完后见唐易还不回来,便打了个电话。 唐易这才注意到,已经快10点了,“我看你睡了,出来逛了逛潘家园,这就回去!” “快回去吧!”吴军笑了笑,“有事儿随时联系,我师兄今天晚上到,到时候看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唐易也不客套,直接便告辞了。 唐易也不可能再逛了,直接出了市场,打车回到了酒店。 “可惜是一只乌龟,不然当个毛衣链挺合适的。”林娉婷看着唐易带回的鎏金龟符,笑着说道。 “毛衣链?”唐易一头黑线,谭千尺弄个西周的脱胎玉鱼挂脖子上,看得他就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不过好歹也算是盘玉了。这夹带“六位帝皇丸”密旨的鎏金龟符再当成毛衣链,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开玩笑的!看你那小气样儿!”林娉婷白了唐易一眼。 “嘿嘿。”唐易忍不住笑了两声,虽然这和小气不小气没什么关系。而后,唐易想起中午吃饭的事儿,“对了,中午和文佳还有卫方、卫圆一起吃个饭吧,好歹人家是地主,发出邀请了。” “卫圆?”林娉婷一下子想起自己短信“调戏”卫圆的事儿,不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唐易一看就明白了,“到时候你解释下就行了,开玩笑的事儿嘛!” 11点多,文佳开车来接唐易和林娉婷了,而卫方和卫圆则先到了吃饭的地儿。 兄妹俩请吃饭的地方在老城区的胡同串子里,是一家烤鸭店,既不是全聚德,也不是便宜坊,而是一家颇具特色的烤鸭店。饭店就在一处四合院里,餐位有限,要不是提前订好地方,恐怕现去肯定是要排队的,不要说包间了,院里的露天餐位都够呛。 “唐易你女朋友好漂亮啊!”唐易和林娉婷一进入包间,卫圆就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而卫方则是先对唐易说了声“兄弟,终于又见面了!”又礼貌地对林娉婷说了一声“你好!” 林娉婷见了卫圆,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用唐易的手机·······玩笑有点儿过头了。” “我理解,唐易这样的男人,是得看紧点儿。”卫圆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说,林娉婷更不好意思了,只能笑了笑,没有说话。唐易赶忙说道:“咳咳,我可是很专一的。” “坐下说,坐下说。”卫方也立即接口道。 都是年轻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卫方虽然稍微年长点儿,但是却痴迷古玩,连续问了唐易不少问题。卫圆听说林娉婷是珠宝设计师, 她自己也十分感兴趣,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文佳好像更清闲一些,他面前的一笼卷鸭肉用的小饼,转眼就下去一半,一边吃,还一边自言自语,“这家烤鸭店,好吃就在于他自己调的酱。” 结果没人搭理他,文佳只好自顾自又卷了一个。 “对了,兄弟,今天来,正好有件东西想让你帮忙掌掌眼。”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卫方突然对唐易说道。 “看来是一件重器啊,卫兄一开始还不拿出来。”唐易笑道。帮朋友鉴定,其实是一件乐事,若真的是重器,自己还能开开眼。 卫方从身后的大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紫檀木盒。 一看这木盒 ,唐易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非同寻常,这紫檀木盒是带金星的老料,纯榫卯结构,做工十分精湛,而看包浆,少说也是百年以上的东西。 卫方打开木盒,拿出物件,唐易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居然是一件铜香炉! 唐易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崇祯罪己铜香炉。 不过,这一件铜香炉的制式和崇祯罪己铜香炉明显不同。这是一件冲天耳紫铜三足炉。紫铜质地,皮壳熟润,而圈足露出的金黄铜质却耀眼夺目。炉为三足,腹部浑圆,炉耳位于炉口顶部,作上冲之势,故名冲天耳。 这件冲天耳紫铜三足炉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和崇祯罪己铜香炉略显压抑明显不同。 卫方看到唐易愣了一下,不由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有问题?” “我看看。”唐易定了定神,小心拿起了铜香炉,看了看底款,结果,唐易又一次愣住了! 正文 第336章 准备上山 这一件冲天耳紫铜三足炉,居然也是一件崇祯铜香炉! 而且,底款和崇祯罪己铜香炉非常相似:崇祯乙亥云台主人制。 只不过,这一底款是九个字,而崇祯罪己铜香炉的底款是十六个字:忘祖罪己焚香铭乙亥十月云台主人制。 从铜质上来讲,这件铜香炉不比崇祯罪己铜香炉差。从艺术角度来欣赏,这件铜香炉是冲天耳,整体挺拔,美感强烈;而崇祯罪己铜香炉,是蚰耳(注:炉耳从炉口弯曲向下,象形命名),整体略扁,给人压抑之感。 抛开崇祯罪己铜香炉的秘密不谈,这一件崇祯冲天耳紫铜三足炉的市场价值,显然不低于崇祯罪己铜香炉。 宝光浮动,直觉入脑。 “崇祯冲天耳紫铜三足炉。这是一件真品,也是一件精品。”唐易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卫方点点头。 卫圆此时却嚷道:“哥,你什么时候也能收来这样的精品?” “这不是你的?”唐易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按说,就算是卫方的朋友的,帮着看看也无所谓,但是卫方一开始没说,这时候反倒是卫圆提示出来,唐易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了。 “实不相瞒,我把和兄弟见面的事儿和家父说了,这是他的藏品,听说后委托我拿来看看。”卫方好像 也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令尊?卫总裁?”唐易略有迟疑,但是这事儿文佳早就告诉他了,说出卫天鹰的身份也无妨。 唐易一边说,一边还看了看文佳,他的意思是,这不会是帮倭国人搞的吧? 文佳显然明白了唐易的眼神,却咳嗽了一声,“这个酱不够了,得让服务员再上一份儿!” “什么总裁不总裁的,都是收藏爱好者。”卫方有些尴尬,的确,一个“总裁”的称呼,似乎将他们给隔远了,“家父偏好明代铜香炉,所以有此藏品。他还说,如果兄弟你也有类似藏品,还希望多多交流。 “我以前确实也有一只明代铜香炉,巧了,也是崇祯铜香炉。只是太可惜了,被我一个朋友买走了,而且他出国了,现在居然联系不上了。”唐易淡淡一笑。 唐易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河野平对这件崇祯罪己铜香炉还不死心,而且也告诉了河野治。而河野治以为,唐易还不知道他和卫天鹰的关系,而卫天鹰无意中得知卫方居然和唐易认识,结果来了这么一招引蛇出洞。 可惜,唐易偏巧知道了河野治和卫天鹰的关系,不仅文佳告诉他了,吴军刚刚还和他议论此事呢! 所以,唐易毫不犹豫地又重复了之前给河野平说的话:崇祯罪己铜香炉,早已出手了,而且联系不上买走的人! “噢!那真是有点儿遗憾。”卫方不知道的信息太多,轻轻感叹了一声。 饭局结束后,卫方和卫圆一起走了,文佳则开车送唐易和林娉婷回酒店, “你刚才明明知道了我的意思,还装傻充愣?”车上,唐易看了看文佳。 文佳呵呵笑了起来,“我没搭理你,那就是说这件东西,的确是卫天鹰的私藏,和倭国人没关系。不过,我看出来了,倭国人不死心,还是盯着你手里的崇祯罪己铜香炉!” “说实话,崇祯罪己铜香炉要是没有盖子,还不如这一只崇祯铜香炉值钱,而且也看不出什么。即便有盖子,看到了香炉形成的烟雾,没有地图,也没用!”唐易道。 “那你把没盖的香炉倒手卖给他,狠狠敲一笔啊!”文佳挑了挑眉毛。 唐易却摇摇头,“一来,有盖的明代香炉极其罕见,很有收藏价值。二来,我总觉得这崇祯罪己铜香炉除了烟雾形成的路线图,似乎还有用处。“ “你还解释得像模像样的,我只是随便一说。”文佳拍了拍方向盘,“嗯,这样,下午你们休息一下,晚上早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在你房间里讨论下上山的事儿。” 回到房间,唐易和林娉婷先收拾了一下,林娉婷带的登山装备都是特别有用而且便于携带的,除了穿在身上的行头,一个书包就将所有的工具都装起来了。 “我看,明天出发算了,别拖拉了!”唐易说道。 等到晚上和文佳商量的时候,唐易同样提出了这个想法。文佳也同意了,“这样,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上山,该带的一些风水工具我都会带上。” 原来,文佳直接带着东西过来了,而且在酒店又开了一个房间,当晚准备住下来。 唐易思忖了一会儿,“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根据地图和神盒上的图案,应该是这座山的山腰位置有一个山洞。但是根据你说的,很可能是这座山峭壁这一面的某个位置距离秘藏最近,如果没有山洞,我们岂不是要开山?” “不错,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只能去试试才知道。我们也别太心急,万一这次不成,起码能积攒经验!”文佳接口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根据我们目前所知,谭千尺,王钢,还有河野家,也对崇祯秘藏感兴趣。这些人都怀疑你知道点儿什么,我们出发时,还得防止有人跟踪。” “怪不得你今晚直接住到酒店了,你给卫家兄妹说我住在哪儿?” “我随口说了一个皇家饭店。” “我看这样吧,明天一早,我们坐去皇陵的旅游车,先到景点附近。然后再雇一辆车,到后龙的这五座山山脚下,然后再爬山上去,这样几个转接,有没有人跟踪,就很容易发现了!”唐易说道。 “好,就这么办!”文佳一拍大腿,“今天咱们都早休息。” 就在此时,卫天鹰刚刚挂了手下马冲打来的电话。 “皇家饭店那个人确实不是唐易?不对啊,卫方今天中午和他吃饭,也说他住在皇家饭店······难道,唐易已经知道了?看来,这一次他来燕京,确实是有什么大动作!”卫天鹰点上了一支雪茄,缭绕的烟雾衬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正文 第337章 心有余悸 “还是大意了!”卫天鹰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间灵光一闪,“文佳?是文佳告诉的卫方,唐易住在皇家饭店,莫非······ ” 卫天鹰立即拿起了电话,回拨了出去,“马冲,你查一下,哪家酒店有文佳这个名字登记入住的!” “卫总,这个人······”马冲一听文佳这个名字,虽然知道卫天鹰也算认识文佳,但仍旧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亲眼见识过文佳的能耐,至今心有余悸。 一年前,马冲还只是卫天鹰的司机。一天晚上,他陪卫天鹰去燕京大酒店去见一个重大的客户,卫天鹰上去和客户谈,马冲就在停车场等候,他坐在车子里,拉下了车窗,一边抽烟,一边等卫天鹰出来。 正好在此时,文佳也开车进入了停车场,结果和一辆宾利蹭了一下。当时文佳开的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轿车,普通到马冲根本就没记住这是哪款车。因为卫方卫圆和文佳很熟,马冲对他有印象。 宾利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公子哥,油头粉面,一副鼻孔朝天状。文佳也停车下来了,走到了公子哥的面前。 “你眼瘸了啊,什么破车也乱开,把我的车给刮了!”公子哥上来就指着文佳的鼻子叫骂。 “别嚷嚷,我照价赔偿。”文佳虽然皱了皱眉,但是波澜不惊。马冲注意到,文佳还看了一眼手表,似乎有事儿要赶时间。 “啪!”的一声,公子哥居然出手就扇了文佳一个耳光!马冲本以为两人还要理论一番呢,没想到这公子哥如此嚣张,文佳因为在看手表,刚抬起头来,显然也没想到,结果没躲开,挨了这一记耳光。 吃了一记耳光之后,文佳的眉毛突然一挑,手指捻动,眼中精光暴射。 “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人,打起了圆场。 而公子哥显然认识这个中年人,还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王叔”。这个王叔立即对文佳说道:“文先生,楼上还等着开席呢,您就算给个面子,先上去好吗?”接着又对公子哥说:“这样,一切损失我来负责,文先生赶时间。” 公子哥本来一看中年人对文佳有几分尊敬,似乎略有惊讶,正待想这个“文先生”是什么来头,文佳却突然笑了,盯着公子哥的眼睛说道,“今天晚上,你自己剁掉打我的这只手,这事儿就算了!”说完,竟转头走了。 听了文佳的话,公子哥似乎愣了一两秒,但是随即好像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多想了,直接暴跳如雷,“什么!!!王叔,你都看到了,今天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这小子太嚣张了,我今天非找人收拾他!” 这个公子哥,和岳家的波少一样,也是一个世家子弟,而这个王叔,则是另一个很有实力的世家——王家的大管家。 “你看这样行么,今晚他是我们王家请来的客人,过了今晚,你愿意怎样怎样,我们王家都不管了!” “好!王叔,我给你面子!”公子哥虽然恼恨,但是也没有冲昏了头脑。他记住了文佳的车牌号,准备明天起来再去查一下,既然王家大管家说了,第二天就不管了,如果这人真的没太大背景,一定不能让他好受! 马冲自然不知道这公子哥的想法,本来以为这事儿过了,双方都就算了,文佳说的,也不过是一时气愤托大的话。隔了一天之后,他几乎把这事儿给忘了。结果,事发后的第三天上午,他陪卫天鹰去医院做心脏的常规检查,又看见了这个公子哥! 医院的走廊上,有人用轮椅推着这位这位公子哥,他两只手臂上都缠着纱布,光秃秃的像两个棒槌。很显然,两只手都没了! “你自己剁掉打我的这只手,这事儿就算了!”文佳的这句话突然在马冲耳边响起,马冲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就和接到卫天鹰的电话事打的冷战一样。 不过,马冲没把这事儿告诉卫天鹰,而且他很奇怪,不是一只手么?怎么变成了两只手?难道是因为公子哥当晚没有自己剁掉? 这么嚣张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自己剁掉自己的一只手?不去找文佳的麻烦就不错了! 于是,马冲决定自己悄悄打听了一下。 这个公子哥当晚当然不会剁掉自己的一只手,结果,第二天早晨,他突然悄悄跑进了自家别墅的厨房,把自己的两只手都塞进了一台进口高性能的绞肉机里,用下巴摁动了开关······ 骨碎肉烂,不得不到医院截掉了双手。 马冲得到这个消息后,惊得三分钟没有合上嘴巴。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一个月后,公子哥仍旧乘坐这辆宾利车出门,竟然又出了一场车祸,司机安然无恙,公子哥的一条腿竟被挤碎了,一只眼球也废掉了······ 马冲又听说了这个消息,他突然想起了当晚公子哥指着文佳的鼻子骂的一句话:“你眼瘸了啊!”人家都骂“眼瞎”,他骂“眼瘸”······ 马冲当时又打了一个冷战。这特么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不,这是玩残人于无形! 从此之后,马冲听到文佳这个名字,总要不自觉地打上一个冷战。 现在,卫天鹰居然让他去查文佳!而且他略显犹豫,卫天鹰不以为然,“没事,唐易不是和他认识嘛,顺便查查。” 马冲思前想后,他的心里阴影已经形成,宁可辞职也不敢去干对文佳不利的事情!不过,只是调查,他还是可以的。结果,他真的 查到了文佳登记过的酒店,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总共五六条,酒店也不尽相同。 不过,马冲向卫天鹰汇报的,却是:最近一周没有,之前有过,早就退过房了。 得到这个消息,卫天鹰也没有去怀疑,毕竟,如果唐易真的很小心,也有可能拒绝用文佳的身份证登记,很可能用一个假身份证登记。而且,马冲反馈的结果有板有眼,查到了以前的记录,只是退房了而已。 他更不会想到马冲至今心有余悸。 正文 第338章 山腰石阵 所以,第二天一早,文佳和唐易、林娉婷走出酒店的时候,并没有人跟踪。王钢此时还没打听到唐易住在哪里,谭千尺根本没想到唐易会立即有行动。 秋日清晨,有薄雾,微凉。街上没有几个人,几辆出租车在酒店门口趴活儿。 三人穿的都是一副休闲打扮,脚上是登山鞋,腿上是牛仔裤,上身是防风服,都背着一个书包,带着棒球帽,倒真像是出门旅游的。 三人打上了一辆出租车,路上车辆稀少,车速很快,运气也不赖,一路绿灯。到了皇陵景区旅游大巴车的驻点,第一趟大巴车的售票员正拿着大喇叭叫喊招客。 买票上车后不久,旅游大巴车缓缓启动,驶向了天寿山方向。 景区的门口人倒不少,所以等活儿的车也不少。文佳扫视了一下,挑中了一辆银色捷达,朝唐易和林娉婷使了个眼色。唐易和林娉婷见了,也觉得不错。 捷达车不引人注目,但是皮实,反正只开到山脚下,乡村土路没问题。 “哥们儿,我们几个是驴友,想到皇陵的后山玩玩,包车多少钱?”唐易走上前去,对趴在方向盘上的司机说道。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儿,乱蓬蓬的头发,只是随意瞟了唐易一眼,一口京片子,“哥儿几个,我等的是回市区或者去其他景点的大活儿,你们去后山才多远,能给几个子儿?” 唐易笑了笑,“我们三个人,多给你点儿倒是不亏,你看多少钱合适?” 一听能多给钱,蓬头小伙来了精神,如果只是拉到后山,还能赚大活儿的钱,他干嘛不干呢? “这样吧,看你们挺有诚意的,如果包车呢,一个白天五百块,如果单趟呢,两百块!” 景区门口到后山,虽然路不好走,但顶多也就是半个小时车程,而且如果包车,唐易他们是爬山,相当于只是开一个来回,这蓬头小伙倒是够黑的。 “这样吧,你把我们送过去,一百五,然后你给我们留个电话就走。我们回来如果需要你,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商量回市区的钱,怎么样?”唐易说道。他倒不是差这五十块钱,只是如果太过豪爽,难免容易被记住。 “你们回来时候,价儿可得重新商量。”蓬头小伙说道。 “回来还不一定去哪儿呢,肯定得重新商量。一百五不少了,这里这么多趴活儿的,你不干,我们这抓紧问别的车了。”唐易真的开始看起别的车来,他不想浪费时间, “成!就这样吧。”蓬头小伙答应了。 蓬头小伙对附近的路倒是很熟,很顺利地拉着他们来到山脚下,收了钱留了电话便走了。 文佳来过一次,比较熟悉,指着五座山介绍起来。 这五座山,都不是很高,最高就是怀疑有崇祯秘藏的那座山,大约有五六百米。同时,这座山也比其他四座山特殊,其他四座山基本就是近似圆锥形的山体,而这座山,一面是峭壁,一面是山坡,不仅山坡比较缓,而且中间有多处类似平台的地势。 从缓坡往上爬,是比较容易的。而峭壁的那一侧底部,是一处山谷,谷底的树木荆棘繁茂密集,还有较重的雾气,下面很可能有水流或者沼泽,像是一直以来没人进去过。 当时,文佳就是从缓坡爬上山顶的,山顶面积虽然不大,但也是一处比较平的地势。 在五座山的西侧大约三四百米,还有低矮势缓但是绵延很长的一道山体,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子,村子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几十户人的样子。 搞清楚了基本地形,唐易开始再次回忆神盒上的图形,因为当时为了不露破绽,他把神盒又还给了老黄,不过,算是强行反复记忆过,脑海里的影像比较清晰。 没错,图形上的指示,就是峭壁那一面有一个山洞。但是图形上没把峭壁画的那么陡,五座山都画成了近似形状,但是还是能看出山洞是在比较陡的那一面的。同时结合方向,就是这样了! 唐易和文佳商量了一下,看来,还是得爬到山顶,然后利用攀岩的工具下到悬崖那个位置。 三人开始爬山。 秋日山中的景致不错,红叶绿草,鸟飞虫鸣。文佳轻车熟路,按照以前爬过的路线,三人很快爬到了山腰处。 在一处山腰平地稍事休息的时候,唐易突然想起,陆知行曾经说过,陆火圣来到天寿山的后山,曾经在山腰的一处平地的大石后面,看到陆火圣对着石阵焚烧过符纸,这事儿,他没和文佳说过。 唐易四处打量,猛然间,在山腰另一处平地的边缘,发现了一块大石! “有件事儿我没告诉你,不过到了这地方,我突然想起来了。”唐易整理了下思绪,便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文佳。 “噢?”文佳听说了石阵和符纸,兴趣大起,又听唐易说那块大石旁边的平地依稀有些相似,便道:“不如先去看看?” 唐易和林娉婷一起点头。 山坡较缓,从一处平地,到另一处平地也不是很费事。 刚来到这处平地上,文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强大的阵法!” 这处平地草木茂盛,猛地一看,看不出什么,但是文佳却径直走向了一处位置。 拨开半米多高的杂草,赫然出现了散碎在地上的小石块! “先锄草!”文佳看了一眼唐易。 唐易一看文佳表情凝重,便拿出了两把事先准备好的小铁锹,和文佳一人一把,清除周围的杂草。林娉婷则捡了一根带叉的树枝,将清除的杂草归拢到一处。 很快,一块五平方米左右的区域清理出来。唐易看到,地上虽然都是散碎的石块,但是不难看出原先石阵的大致形状。 碎石块基本分成了五小堆,四角各一堆,中心一堆。 “这是个什么阵法,好像和五行有关系!”唐易看着文佳问道。 “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奇阵!可惜被预设的符纸给毁了!”文佳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这个阵法是他创设的,那么这个唐掌门真是个千古奇人!” 正文 第339章 五行定魂 唐易却有些不解了,虽然他对玄门阵法不是很了解,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以太极、五行、八卦为阵,基本都是常见的阵法,为何文佳说这是个奇阵? 文佳却蹲下身来,盯着石阵,“这不是简单的五行阵法,这是一个五行定魂阵。五行,本就是万事万物的基本形态,这个阵法,可以让一个肉身已死的人魂魄千年不散!可惜已经毁了。” “这陆火圣与唐掌门交好,为何最后要用符纸毁掉他的魂魄?”唐易更是不解。 “走吧,边走边说。”文佳站起身来。既然此阵已经毁掉,确实没有继续探究的意义了。 走到另一处平地处,文佳说道:“不是陆火圣毁了,而是此阵本来就有预设的毁阵符纸。这个阵,想必是唐掌门生前就设好的,同时也画好了毁阵符纸。” “此阵除了五行构造,还有一块招魂石,还有暗藏的八卦牵引。唐掌门一旦去世,只要尸身在方圆五百里内,魂魄便会自动进入此阵。待到九九八十一日,只要将阵眼埋入此阵,启动之后,他的魂魄便可不入轮回,而且,此阵就是魂魄的居所,除了固定的时辰,其他时间能够自由活动。” 唐易虽已然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还是被震住了! 半晌,才出口道:“如果阵眼在九九八十一日没有埋入此阵呢?” “如果没有埋入此阵,又没有人启动预设的毁阵符纸,那么便会魂飞魄散,彻底消亡。如果没有埋入阵眼,但是启动了毁阵符纸,那魂魄便会离去,进入下一个轮回,但此生的记忆便就此抹去。”文佳的眼中,也透着震惊的光芒。 唐易陷入了沉默。 “虽然我们相师能推断运势和未来,借助天地间的已有的力量画符设阵,破解迷局,但不过是转移能量的一种手段。简单来说,只能改变一时,却改变不了能量守恒和事物发展总的规律。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这种驾驭魂魄、惊天动地的法术,就算是我师父,也万难做到这一点!”文佳缓缓说道。 唐易的心头,冲起一道火光,要埋入此阵的阵眼,莫非就是龟甲和骨戒?!不过,这是两样物件,难道,是两个阵眼? 未等唐易开口,文佳就又说道:“如果像你说的,龟甲骨戒是五古封灯掌门信物,那么龟甲很可能就是阵眼!” “那骨戒呢?”唐易已经急不可耐。而林娉婷则是有些发愣,这些东西,她实在是很难理解。 “如果我猜的没错,龟甲是阵眼,而骨戒则被作为了副阵眼。”文佳面色凝重,“这个阵,石阵能够吸纳灵魂,但是必须埋入阵眼才能启动。阵眼必须是历经数千年的灵物,龟甲恰好符合条件,只是,光是灵物还不行,本人的神识还需进入灵物。” “神识和魂魄不是一回事儿么?”唐易又忍不住插言。 “简单来说,神识是魂魄的一部分,魂魄是人的意识,神识算是能力吧。不过,到了一定境界,神识却能从魂魄中抽离!我为什么说这位唐掌门是千古奇人?因为他肯定在去世前,想办法让自己的神识进入了龟甲!”文佳叹息,“这种手段,实在是太牛逼了!” “我明白了,龟甲成为神识的载体,才能作为阵眼启动此阵。那骨戒呢,副阵眼又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着急。”文佳看了一眼唐易,才接着说道:“副阵眼主要是为了辅助阵眼,为的是让神识和魂魄再度交融时不至于出现意外。这骨戒,以前肯定是常年戴在唐掌门手上,沾染了他的大量人气,所以能起到一个平衡作用。” 原来如此! 唐易一下子全明白了。陆火圣肯定是按照唐掌门之前的交代,将龟甲骨戒封存在臂搁瓷胚中,九九八十一日那天埋入此阵。却不料,居然被一个不沾边的二货给偷走了!而且还真的画上了青花,烧成了臂搁! 如此一来,陆火圣不得不启动预设的毁阵符纸,让唐掌门的魂魄进入轮回,这总比魂飞破散要强得多! 之后过了这么多年,阴差阳错,居然被自己得到了青花臂搁,而且自己的鲜血滴落到龟甲之上,很可能因此放出了唐掌门的神识!一道白光,入眼入脑,而自己神奇的鉴宝能力,恐怕就是因为唐掌门神识和龟甲灵气的联合作用! 没有了灵气和神识,龟甲就此灰飞烟灭。 而骨戒,虽然也有灵气,但只是辅助的,所以见光后出现开片,并没有就此消散。 正因为只是神识而不是魂魄,所以,自己只获得了鉴宝能力,而对唐掌门的记忆和经历一无所知! 而且,唐掌门的神识和自己的魂魄显然不能交融,所以不是那种圆转自如的认知,而是在龟甲灵气的辅助下,机械的出现了宝光!等到自己得到骨戒,产生了平衡作用,脑中又出现了直觉! 看着唐易恍然大悟的样子,文佳笑了笑,“看来你都明白了。可惜,这龟甲一出来就灰飞烟灭,而唐掌门的魂魄已入轮回,这释放出的神识,恐怕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滴血到龟甲之上,就此获得异能,这个过程,唐易谁也不曾说过,所以文佳无法猜测神识的去向,才说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说,唐掌门将神识引入龟甲,会用什么方式?滴血有没有可能?”唐易此时又突然问道。 文佳的眉头皱起,“这虽然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却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此话怎讲?” “因为如果滴血引入神识,那么若有居心叵测之徒,同样滴血到龟甲上,很可能就此将神识收为己用!” “随便一个人滴血就行?”唐易一把抓住了文佳的胳膊。 “那倒不是。要么此人的神识比唐掌门的神识强大,要么此人是唐掌门的血脉嫡亲!”文佳看着大气都不喘的唐易,感到十分惊奇,但还是把话说完了,“虽然这两种可能都比较小,但是危险却是客观存在的。” 正文 第340章 五色光石 唐易的脑中“轰”的一声!唐掌门姓唐,难道真与我血脉相连??? 不过,按照年龄推算,唐掌门肯定不是自己的爷爷唐展云。难道,他是自己的曾祖父? 按照唐掌门去世的时间推算,他去世的时间,恰好是自己的爷爷唐展云“失踪”之后的时间段。虽然0503报来死亡的消息,但是死不见尸,所以唐易一直用“失踪”来定性。 如果唐掌门真的是自己的曾祖父,那么,爷爷唐展云“失踪”,和唐掌门的去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唐易努力回想了一下,老爸唐中峰曾经告诉过唐易,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好像还问过唐展云几次,但是都被含糊其次的推挡过去了。如果唐掌门是自己的曾祖父,也就是老爸唐中峰的爷爷,他为何这么长时间不见自己的孙子?要知道,唐掌门是唐中峰十岁左右才去世的! 不过,就算是唐易的爷爷唐展云,平时也是经常不着家,行踪神秘,而且因为工作特殊,户口压根儿就不和家人在一起,所以不要说唐易了,就连唐中峰,对家史也是知之甚少。 所以,这唐掌门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实在是没法从自己家里获知。 没想到自己来探寻崇祯秘藏,却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虽然只是推测,有待考证,但毕竟有了这种可能性。一时间,唐易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林娉婷见唐易的状态很差,不由得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没事,脑子突然有些昏沉。”唐易挤出了一个微笑。 “快到山顶了。不忙,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文佳指了指一处缓坡上的一块较为平坦的大青石说道。 “也好。”唐易坐了下来。林娉婷拿出了随身带的矿泉水,递给了唐易。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悬挂,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了。文佳看着反常的唐易,心里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唐易平静了一会儿,倒是想通了。就算自己和唐掌门有关系,最起码不会给自己带来坏处,而且还让自己获得了世间罕有的能力。同时,这件事儿不仅诡异离奇,而且每个环节都极为隐秘,除了自己怀疑,根本不会被别人知道自己可能接纳了唐掌门的神识。 所以,这件事儿,应该暂时放一放,等搞清楚了崇祯秘藏的事儿,再根据五古封灯的线索追查也不迟! 想通了之后,唐易的神色逐渐恢复过来,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 “你没事了?”文佳仍有些疑虑。 “我之前只是被震撼住了,从来没接触过这样诡异离奇的事儿,确实需要消化一下。”唐易的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林娉婷见唐易没事了,“我怎么没被震住?”她开个玩笑,也是想继续给唐易放松一下。 “因为你根本就不信!”文佳不等唐易说话,直接应了一句。 “没意思。走吧。”林娉婷撇撇嘴,继续向上走去。“你什么时候跟毛逐学会撇嘴了?”唐易在林娉婷身后嘟囔了一句,接着跟上了。 文佳似乎若有所思,往上走的同时,眉头微皱。 到了山顶,唐易发现,峭壁的边缘倒是比较平顺的,并不崚嶒,只是下面比较陡峭而已。 “上次我下去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山洞。”文佳说道,“不过我当时也不知道崇祯秘藏这件事儿。所以我怀疑,那块发出五色光彩的石头,极有可能和这个山洞有关系。” “莫非这是机关?”唐易陡然想起,洪承畴的血书里,曾经提到“九龙合璧,一龙为洞,双目窍开”,难道当年为了藏匿崇祯秘藏,竟然费尽心思,在峭壁上设置了机关? “九龙合璧,一龙为洞,双目窍开······”文佳沉吟道:“这九龙合璧,莫非是说这峭壁上布设了九处入口?只有一处是通往山洞的路径?双目窍开,难道要想进入这条通往山洞的路径,需要开启两处机关?” “九处入口?那就没错了!”唐易说道,“只有一条是真正的路径!” 当时,他在崇祯罪己铜香炉焚香,烟雾袅袅而出,形成的,就是一副路径图! 这路径图,就好像一条路,分出三条岔路,而每条岔路,又分出三条岔路,一共九条岔路,在其中一条岔路的尽头,形成圆环状的烟雾。而起始部位和终结部位形成的圆环形的烟雾,正对着最大的两个如意纹饰。 本来,唐易以为,这路径图,应该是进入山洞之后,出现岔路,没想到,居然不是这样! “你上次说的,长出五色灵芝的地方,是泛着五色光彩的石头?这样的石头只有一块?”唐易突然向文佳问道。 文佳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有九块!?” “开始吧。要想开启入口,必须先找到那块入口的五色光石。”唐易说罢,找了一根树枝,抹平一块泥土,在上面画出了烟雾当时的形状,这形状早被他牢牢印在了脑海中,就和神盒上的图案一样。 如果平面看这个图形,而后比对在峭壁上,如果在峭壁上找到了九块五色光石,而且排列的大致方位和烟雾图形相似,那么对应烟雾圆环的方位,就很容易能找出真正指引入口的那块五色光石! “这样,林娉婷是女孩子,她在上面守着。我们系好攀岩吊带,登山绳固定在山顶的这块巨石上,咱俩下去分头寻找,找到了就贴上强力贴纸作为标记!”文佳点点头。 “我也要下去看看,放心吧,我是攀岩高手!”林娉婷不愿意枯燥地在上面守着。 “那这样吧,我先下去,你俩守着,我知道那块五色光石的位置,我先下去,找到那地方,贴上贴纸。然后,我上来守着,你俩一起下去,以白色贴纸为坐标,在其他位置寻找!“文佳一听,立即又提出了一个更稳妥的方案。 “好!”唐易和林娉婷都同意了。 正文 第341章 借宿山村 攀岩吊带和登山绳,要比文佳上次用绳子吊住下去舒服多了,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块五色光石的位置,先拍了一张照片,又在旁边贴上了白色贴纸。 在周围看了看,文佳并没发现其他的五色光石,于是便先上去了。 唐易和林娉婷先看了看照片,知道了五色光石的大致特点,这才分别在文佳下去位置两侧五六米的地方下去。 两人一边慢慢下落,一边寻找。 所谓的五色光石,是文佳定义的,其实本身和普通的山石区别不大,只不过更细腻莹润一些,阳光照射之下,能微微看出五色光彩。 这峭壁上的山石颜色都差不多,所以,在阳光下寻找五色光石其实还是很费劲儿的一件事情,文佳能快速找到第一块,只是因为他之前下来过。 “找到了!果然有!”过了半个多小时,林娉婷终于大叫一声,迅速掏出强力贴纸贴在了旁边。 找不到则以,找到居然也连带了,唐易没想到,接着自己也发现了一块五色光石,立刻也贴上了贴纸。 因为他们是吊在峭壁上,而五色光石的光彩,基本是正面的一个范围内才能发现,角度太小就不更容易看到,所以他们实际上只能搜寻自己眼前十几平方米的峭壁。 没有发现新的五色光石,唐易和林娉婷又上到了山顶。 三人如此循环往复,不知不自觉,竟然陆陆续续在峭壁上找到了八块五色光石! 第八块五色光石是文佳下去找到了,文佳上来后,唐易和林娉婷仍旧觉得很累,同时,三人之前的精神都有些紧绷,此时便一起坐下来休息一下。 “天怎么暗了?” “饿死了!” “好像有点儿冷!” 放松之下,三人几乎同时各自说了一句话。接着,都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又都低头看了看时间,结果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了!之前,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山顶看守时,也是不停往下看,顶多就是喝口水。他们是上午十点左右到山顶的,没想到居然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天! 天色暗了,最后一块五色光石已经不好找了,而且他们也没力气了,肚子又饿,便决定下山回去休息一晚。 唐易想起留了那个蓬头小伙儿司机的电话,便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擦!关机?”唐易郁闷坏了,没想到一不小心没看时间,这司机居然也关机了。天眼看就要黑了,难不成要赶夜路走出去?这恐怕至少要走三四个小时才能到皇陵景区边的大路,还不一定能不能碰上车。 如果打电话让人来接倒是行,但是一来一去,恐怕也得半夜以后了,第二天还得再回来。 “那边有个村子,我看不行找户人家借宿吧。”文佳说道。 这个村子他们来时见过,距离五座山峰的山脚下只有几百米,倒是不远。看来,这算是最好的方案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三人终于走到了村口,此时,正是做晚饭的时间,村子里传来了一股热油炒菜的香气,三人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唐易和文佳分头观察了一下,商量之后,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像样的人家,砸响了门环。村里的住户都没有门铃,也基本上都是木门铁门环,想叫门,只能砸门环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居然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稚气未脱,“你们找谁啊?” “小朋友,你家里大人在么?”唐易一看是个孩子,连忙问道。 “我爷爷正在做饭,爸妈出去打工去了!”小男孩看了看唐易,居然有模有样地说道:“你们进来说吧,看你们也不像坏人!” 林娉婷看着小男孩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小男孩又看了林娉婷一眼,“不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得多加提防!” 唐易狂汗,这小屁孩太生猛了! “丁丁,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正房传来。 “老人家,打扰了!”唐易站在院子里说道。接着,一阵脚步声从房里传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走了出来。虽然是典型的农家老汉形象,但是老人的一双眼睛,却感觉很有神。 老人出来后,唐易简单说了说,说他们是来爬山的驴友,结果约好来接的人联系不上了,“所以我们想问问能不能借住一宿?”唐易说着,掏出了五百块钱,双手递了上去。 “还没吃饭吧?”老人倒是接过了钱,“只有一间房闲着,不过是个大炕,三个人倒能睡开,你们行么?”老人这么说,显然是因为林娉婷是个女孩。 “这年头居然还有大炕?”唐易笑道:“没事,这是我女朋友,这位是他哥哥。”唐易想的是赶紧先答应,反正晚上得和衣睡了,倒是无所谓。林娉婷和文佳也没表现出什么别扭。 “那好!”老人说罢又将两百块钱塞回到唐易的手中,“今晚吃一顿晚饭,明早吃一顿早饭,加上住一晚,一人一百比较合理!” 合理收费,不贪不亏。这农家老汉还挺讲究。 “丁丁,去把院门关了吧!” 老人又对小男孩丁丁说道。 丁丁还没走到门口,一阵狗叫声传来,一只大黄狗跑了进来,见到丁丁,顿时兴奋地上去拱来拱去。“二黄,你今天回来晚了啊!”丁丁一边抚摸大黄狗一边指着三人说道:“他们是客人,不准咬他们啊,他们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呢!” 三人全都一头黑线,这小屁孩到底是呆萌还是腹黑啊,狗能敲门么? “你们先到堂屋坐下喝口水,我去多热几个馒头,再多弄个菜!”老人说罢,反身回了一侧的厨房。 所谓堂屋,就是客厅。这一家一共一个院子五间正房,其中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剩下三间,一间可能是小男孩父母的房间,小男孩则和爷爷住一个房间。剩下的,就是那件大炕房了。而厕所,就是院里的一个小棚子,露天旱厕。 堂屋里有一张沙发,沙发前有一个大茶几,三人都没有坐沙发,而是各自拿了一个马扎坐到了大茶几边上。 正文 第342章 他不是人 估计,祖孙俩平时就是在茶几边吃饭。茶几上摆了一个大茶壶,是那种老式的很大的圆柱形提梁壶,还有几只硕大的茶杯。 “暖壶里有水,茶叶盒在茶几下面,自己泡茶吧!”丁丁说完,就跑去帮他爷爷的忙了。 三人先把带的包都放到了那间房的大炕上,而后又回到堂屋。喝了两口茶水,感觉更饿,林娉婷正要回大炕房去包里拿备用的压缩饼干垫吧一下,老人和丁丁端着饭菜进来了。 老人端上来的,先是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芹菜,估计这本来是他和孙子一起吃的,丁丁则端着一笸箩七八个大馒头。放下后,两人又回了一趟厨房,老人端着一大盆土豆炖兔肉,丁丁则拿着筷子。 看兔肉的颜色,应该是之前是烤熟的,想是上顿没吃完,这次又加了土豆炖了一下,所以才会这么快。 不过,唐易他们三个就吃了一顿早饭,这时候真是饿透了,顾不得想太多,和老人招呼了一声,便直接开吃了。虽然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此时吃起来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吃完了饭,唐易主动起身,想帮着老人收拾,不料,老人靠在沙发上,拿出一根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不慌,刚吃完饭,喝点儿茶水休息下吧,回头再说。” 客随主便。唐易也掏出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问道:“一直还没请教,老人家贵姓啊!” “我姓唐!”老人很干脆地回答道。 “又一个!”文佳嘟囔了一句。 “什么?”老人停了抽烟的动作。 “没什么,他的意思是我也姓唐。”唐易笑着解释了一下。 “小唐先生贵梓啊?”老人表情放缓,继续吧嗒起来。 听到这个问话,唐易一愣,一个农家老汉,说出“小唐先生”,已经让他有些不适应,而后面这个“贵梓”更是让他吃惊。 他先是问人家贵姓,结果人家回问了一个贵梓。贵姓很常用,妇孺皆知,但是贵梓就用得极少,找度娘也帮不上忙。唐易要不是学历史的,在几本史书上见过,恐怕也不知道这意思,虽然解释出来很简单,其实就是问你是哪里人。 “唐老先生,我是山海省山州人。”唐易顿了顿之后说道。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吃惊的光芒,只不过一闪即逝。随后,他对孙子说道,“丁丁,今天我收拾碗筷,你去玩吧!” 丁丁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老人这时才盯着唐易说道:“你们不是来爬山玩的,你们是冲着天寿山后龙来的!” 一听这话,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林娉婷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唐易的手,文佳则是一脸警惕地看着老者。 而唐易除了吃惊,还很后悔。老人一定是看到自己知道“贵梓”的意思,觉得不是一般的爱玩的小青年,由此产生的怀疑,早知道就装傻不明白这意思了。 这老人,接触之后,他已经发现了不是普通的农家老汉,本就应该有所警惕了。还是太大意了啊! “唐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是来参研这后龙风水的,我姓文,是个相师,这是我妹妹和她男朋友,想一起来见识一下。”文佳接着就开口了,这老人身份未明,又显得极为精明,一般的谎话是不能瞒住他的。 “相师?”老人眉头一皱。 “要不我给你算上一卦?老先生喜欢哪种方式?”文佳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老人的面相。刚进来时,他主要观察环境去了,吃饭时,因为太饿又专注食物了,一直没有仔细去看老人的面相。 仔细看了一下,文佳差点儿蹦了起来! 饶是他极力压制,但仍然猛地站了起来! “哎呦,我刚才吃得太猛了,肚子疼!”文佳反应倒快,站起来之后,又立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你没事吧!”唐易也急忙起身,扶住了文佳。 “他真是相师?”老人看着唐易问道。 “没错,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在燕京,文大师很出名的!”唐易立即说道。 “行了,你们是住宿的,我就是随便问问,天寿山后龙以前是皇陵禁地,我怕你们有什么危险!”老人说着,也站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又说道:“村头李婶儿是赤脚医生,我让丁丁带你们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先躺会儿,实在不行再去。”文佳摆摆手,“站起来比坐着舒服多了,估计躺着能更好一些。” “好吧,我先收拾碗筷了,有事儿再喊我!”老人也没继续多管。 回到大炕房,文佳动作麻利地动手关上了门,躺到了炕上,“哎呀,躺下确实舒服多了!”一边说,一边朝着唐易和林娉婷使了个颜色。 “没事就好!”唐易坐在文佳身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儿?这老头儿有问题?” 文佳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掏出手机,上网建了一个讨论组,把唐易和林娉婷都拉了进去,而后示意两人也上网。 于是,文佳躺在炕上,唐易坐在炕沿儿,林娉婷坐在炕前的一把椅子上,三人近在咫尺,却都用手机在讨论组里聊了起来。 文佳:这老头儿不是人! 唐易:大晚上的不带吓人的! 林娉婷此时一个哆嗦,拿着手机迅速爬到了炕上,鞋子都没脱,直接躲到了唐易背后,但是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看他们说什么。 文佳:刚见到他的时候,我依稀觉得他身上的人气很弱,但是晚上了,又是个老人,就没多想,后来一看面相才知道! 唐易:你疯了吧?你难不成要写新聊斋? 唐易虽然打出了这行字,但是手却有些发抖。这特么要真碰上猛鬼邪妖,谁不害怕啊,尤其是文佳精通此道,又不是个乱说话的人! 文佳:别怕,我刚才工具都在包里,现在包在身边,我稍作准备就没事了。 看着文佳从包里拿出了符纸和符笔,又拿出了一把大约巴掌大小的桃木斧子。唐易和林娉婷相顾骇然,这下子,他们是真的信了! 正文 第343章 四十年前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随便找了一家,就赶上了这倒霉催的事儿? “没事了!就算他要害我们也没事了!”画好了三道符纸,又将桃木斧子拿在手中,文佳的脸上漾起了笑意,放下了手机,低声说起话来。 看到文佳如此,唐易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拍了拍林娉婷的肩膀,“别怕,别怕,文大师岂是浪得虚名?” “不过,我看他并不想害我们。直接上去干他,不太人道吧?”文佳从炕上一跃而下,站在屋子中间说道。工具在手,一股凛然的气势顿时展露出来。 “确实不像使坏的样子。而且我感觉,他听说你是相师,直接就不想让你给他算卦了,恐怕是担心暴露他的身份。”唐易也仔细回想了一下。 “咱们住进来这个院子,不会······不会是个坟包吧?”此时,林娉婷突然抖抖索索地说道。 文佳笑了笑,“这房子没事儿,我一进院子就观察过了。”接着眉头又一皱,“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叫丁丁的小男孩身上人气很足,应该没问题啊!” “对了,你光说不是人,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先告诉我们!”唐易突然想起这茬,有些着急地插嘴问道。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三人之前已经基本打消了恐惧,所以没有太关注门口的动静。 “你们是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么?”唐老头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退后!”文佳大喊一声,而后逼视唐老头儿,“我们只是过路客,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彼此擦身而过也就算了,你说呢?” 说罢,文佳四指并拢,拇指斜压,抬手将桃木斧子展示在身侧。 “劈灵斧!你是姚广圣的徒孙还是徒弟?”唐老头儿眉头微皱,眼睛一亮,急急问道。 唐易和林娉婷此时就站在炕上,居高临下看着唐老头儿,但是怎么看都是个人,只不过老点儿,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先师的名讳岂是你这等邪祟可以乱叫的!”文佳并未多想,厉声喝道。 “呵呵。”唐老头儿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你这么年轻,居然是姚广圣的徒弟,我真是小看你了。” 文佳稳了稳心神,“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老头儿仍然不徐不疾地说道:“本来我不想干什么,你们若只是爬爬山,看看风水,咱们倒是相安无事。但是,现在真是不巧了,四十年前,姚广圣和谭厚土联手,散去了老夫的一魂一魄,搞的老夫人不人鬼不鬼,看来,今天这笔账是要算在他徒弟身上了!” 文佳此时再也顾不上说话,挥手之间,三道符纸飘向唐老头儿,接着,劈灵斧也脱手而出! 不料,唐老头儿手指在空中虚点三下,符纸竟然当空燃了起来,而另一只手,竟然轻轻松松接住了劈灵斧。 文佳大吃一惊,正待动作,唐老头儿的手虚空一抓,文佳竟然直接向唐老头儿飞了过去,最后,脖子落入了唐老头儿的抓手之中。 “你这上中下三道聚灵符画得不错,劈灵斧也算是件好东西,可惜,对我没什么用处,因为我不是鬼,我还是个人!” 文佳的脸憋得通红,“怎么会······从面相上看,你,明明四十年前,就死了!身上人气极弱······怎么会是人!” “人气极弱不代表没有,我已经告诉你了,四十年前,你师父和谭厚土散去了我一魂一魄!”唐老头儿似乎并不想立即掐死文佳,带着戏谑的意味说道。 “散去一魂一魄,你最多只能有五七三十五天阳寿,怎么可能又活了四十年?”文佳脖子略松,说话倒是利索了一些。 “你的问题真不少,我索性让你死个明白!”唐老头儿阴测测地说道,“算是我因祸得福,不仅没死,而且幸遇一位高人,居然用特殊的灵气重塑了我的一魂一魄!所以,我身上人气虽弱,但是却有灵气支撑!我不仅没死,还因此多了几十年阳寿。” “你也说了,这都四十年了,而且是他师父的事儿,你这么牛逼,却在这山村低调过日子,想必也不想生事吧?”此时,唐易却突然开了口,虽有点儿颤声,但说话还算清楚。 “小子,不要多嘴,念在你姓唐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唐老头儿侧首,眼中精光闪烁。 唐易此时反而更镇定了一些,“你让我说完。文大师来考查风水,他师兄师侄一大帮子人都是知道的,要是你杀了他,肯定会来找的,到时候你也免不了麻烦!” “哼!就算是姚广圣亲自来,不像当年那样使阴招,我照样不惧,何况他的徒子徒孙!”唐老头儿提起姚广圣,脸上又多了一层恨意。 唐易心中一寒,看着文佳动弹不得,心想这唐老头儿定然是个厉害人物,但是此时横竖是个死,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由当机立断,从炕上飞起,凌空一脚狠狠向唐老头儿头部踹来! 唐老头儿冷笑一声,扔掉另一只手上的劈灵斧,身形微微一闪,唐易就踢了个空!接着,唐老头儿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唐易的脖子! “啊!”唐老头儿的手刚碰到唐易的脖子,突然大叫一声,就好像摸了块火炭一般,立即松了手,而另一只手也不由得松了,扔下了文佳,攥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唐易和文佳双双落地,此时,唐老头的手上,仿佛有淡淡的烟雾飘散! 林娉婷此时竟然也胆大起来,连忙跳下炕扶起了唐易,而文佳也缓缓站了起来。 “你,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唐老头儿咬牙说道。 唐易一愣,这才想起来,用手从脖颈间拉出了挂绳,上面吊着的,赫然是那枚八棱骨戒! 原来,今早出发之前,唐易想到要爬山,手上若带着骨戒,怕被山石刮碰,所以找了根挂绳穿上,临时挂在了脖子上。 没想到,这八棱骨戒,不仅抵挡了唐老头儿的一抓,还伤了他的手! 正文 第344章 你是师叔 唐老头儿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唐易颈间挂绳的八棱骨戒上,瞳孔骤然收缩,“你,你也姓唐,你是他什么人?” 唐易见此,先是松了一口气,这骨戒的灵力,唐老头儿破不了! 于是,唐易一边示意林娉婷和文佳躲到他的身后,一边扯下了骨戒,迅速带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手的活动范围和灵活程度,总比脖子要大吧? “我说,你的手没事吧?”唐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然一些。 文佳忍不住在唐易身后捅了他的腰眼一下,心说,尼玛,什么时候了还装逼! 唐老头儿看了看手掌,起了不少水泡,不过都是皮外伤,确实没有大碍。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仍是惊骇不已,“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真是想不到,你和姚广圣的徒弟居然能走到一起!” 这话说的唐易一头雾水,不过,这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脱身,“你说的他,想必就是五古封灯的唐掌门了!” 听到这句话,唐老头儿的神色竟突然有些黯淡,“看来你的确和恩公有关系,坐下说吧!” 这转折太快,唐易一时没反应过来,恩公? “小心他使诈!”文佳从唐易背后走了出来,但是仍旧保持全身紧绷的状态,迅速上了炕,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尺把长的黑黝黝的细棍来,而后一跃而下,站到了唐易身边。 唐老头儿看了细棍一眼,仍是随手一抓,这细棍居然从文佳手里脱手而出,落到了唐老头儿手中。 “倒海柱。看来姚广圣对你真是不错,这个都给你了。”说着,唐老头儿从腰间顺手一抽,仿佛是把腰带抽了出来,顺势一抖,看起来竟像是一把黑黝黝的铁尺。 “翻江尺!你······你是师叔!”文佳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儿来! “我没有姚广圣这样的师兄!”唐老头儿说着话,眼睛却盯着唐易,“你是恩公的嫡系子孙?” 唐易想了想,“这枚八棱骨戒,还有九宫龟甲,是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 这龟甲骨戒,确实是唐易从唐中峰的店里得到的,所以不算说谎,但也耍了个心眼儿,若是直接否定或者说不知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果然,在唐老头儿听来,似乎就是代代相传了,“你倒是像你的祖上。当年姚广圣和谭厚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恩公同样没做计较。现在,你居然和姚广圣的徒弟走这么近!” 这时候了,唐易已然断定,肯定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一边坐了下来,一边朝文佳使了个眼色。 文佳了然,立即一抱拳,“师叔,师父对我,只是授艺,但当年的恩怨,我知之甚少,还望师叔告之!” 唐老头儿的状态比之刚进门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有些颓唐,他摆了摆手,“罢了,就算是顾及恩公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对你怎么样,坐下说吧。” 三人刚一坐定,唐老头儿就开口道:“你们也不用瞒我了,是来找崇祯秘藏的吧?”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唐易也便没有隐瞒,“前辈,难道您知道崇祯秘藏的具体位置?” “要是知道具体位置,我还用守在这山村之中四十年?”唐老头儿摇了摇头:“就连恩公,也只是推断,崇祯秘藏可能在天寿山的后龙。” 接下来,在唐老头儿的叙述中,唐易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姚广圣和唐老头儿本是同门师兄弟,师父则是一位奇人,师兄弟二人学成下山时,师父也就此云游四方,不知所踪。姚广圣机缘巧合,入了五古封灯,唐老头儿则不喜欢加入什么门派,乱世之中,独自凭着占卜和风水的手段吃饭。 师父有两件视若珍宝的法器,翻江尺和倒海柱。当时分别偷偷给了一人一件。翻江尺的威力比倒海柱要大,由此可见,师父更喜欢唐老头儿。 姚广圣进入五古封灯之后,凭着一身本事,逐渐站稳了脚跟,作为玄门护法,与五门长老平起平坐,而且隐然还有超越之势。当年,唐掌门突然决定不再与倭国的东京史料馆合作,导致五古封灯收入锐减,最不满的就是姚广圣和土门长老谭厚土,这两人也是门中除了掌门之外最强的两位。 他俩联合了很多门派中人,要求唐掌门给个说法,不和东京史料馆合作可以,但是要保证以往的收入。因为东京史料馆出的价钱很高。 唐掌门此时恰好得了一本《寻龙要术》,便提出就此寻找崇祯秘藏,若有奇珍异宝,则可能一劳永逸。为了使门人相信,唐掌门将《寻龙要术》一分为二,将上半部留在门中,自己带了下半部去寻宝。并称若是一年之内没有消息,他们可以另选掌门。 唐掌门走后,有事都是长老和护法一起商议。如此过了一年,并无消息,姚广圣便动了当掌门的念头,便联合谭厚土开始谋划。而金、木、水三门长老也开始联合。此时,火门长老陆火圣无心继续留在门中,借口找寻唐掌门的下落就此离开。 双方势均力敌,争斗不断,而且虽然是联合,但是每个人都想当掌门,双方内部也互相提防和猜忌。最终,五古封灯就此散了架,门人四散,各谋生路。不过,这上半部《寻龙要术》,却落到了土门长老谭厚土手里。 当时发生这些事儿是在民国年间。转眼几十年过去,姚广圣和谭厚土机缘巧合碰面了。谭厚土一直想凭着半本《寻龙要术》寻找崇祯秘藏,但是却没什么结果。此时两人相遇,都已经是老头子了,谭厚土怕有生之年再无希望,又想到姚广圣精通堪舆寻穴之术,便提出两人联合寻宝。 姚广圣本来没有徒弟,这时候年纪大了,也动了收徒的念头,就此收了谭厚土的儿子为徒,也就是文佳的师兄。所以,并不是唐易之前猜的,是争夺掌门之位的时候收的徒。 谭厚土的儿子,同时又是姚广圣的徒弟,如此身份,也参与了这件事。不过,即便是三人合力,但只有《寻龙要术》的上半部,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所以一直没什么结果。 最后,他们决定,如此寻找,还不如重新全力打听下唐掌门的下落,追寻他的行踪,最后说不定可以来个“截胡”。 正文 第345章 继承遗愿 别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最初,他们打探到了陆火圣的下落,后来发现,陆火圣常常和唐掌门联系,唐掌门的确仍在人世,而且当时多在天寿山一代活动。 由此他们推断,崇祯秘藏极有可能就在此地。 终于有一天,姚广圣和谭厚土跟踪唐掌门到了天寿山后龙的五座山的山脚下,但是却跟丢了。正好在这一天,唐老头儿也来到了天寿山后龙。他此时仍旧孤身一人,加上那个年代根本没法凭借占卜风水之术赚钱,所以他倒是悠闲,四处云游,当天,他是来参研后龙风水的。 本来师兄弟遇上没什么事儿,但是此时唐老头儿偏偏在借助翻江尺在参研风水。当时姚广圣就两眼冒光,一方面他恼恨师父偏心,一方面却砰然心动。 为什么呢?因为翻江尺和倒海柱相互配合使用,能够寻宝!这对寻找崇祯秘藏来说,无疑是极大的便利! 一开始,姚广圣出口说借。但是师父给唐老头儿翻江尺的时候,明确表示不能转借任何人使用,既然是任何人,那自然包括他的师兄。 姚广圣使尽了办法,甚至威逼利诱,唐老头儿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最后,姚广圣和谭厚土竟然突施偷袭,作法散了唐老头儿的一魂一魄,唐老头儿陷入昏迷。 姚广圣正要从唐老头儿身上拿走翻江尺的时候,唐掌门出现了。 此时,姚广圣和谭厚土,索性和唐掌门撕破了脸,想联手制服唐掌门,逼迫他说出崇祯秘藏的下落。三个老头子就这么在山间争斗起来。最终,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唐掌门都技高一筹,虽是以一敌二,但姚广圣和谭厚土都受了重伤。 不过,唐掌门却没有取他俩性命,而是说了两件事。 第一,他确实没有找到崇祯秘藏,天寿山后龙只是他推断的一个可能之处。 第二,但凡知道唐掌门姓名的人,若不从善,不得好死! 唐掌门带着唐老头儿暂住在这小山村,利用龟甲骨戒上的灵气,为唐老头儿重塑了一魂一魄!这也是为什么唐老头儿遇到骨戒会被反噬受伤的原因,因为他的一魂一魄本就是灵气所塑造,骨戒乃是灵气本源之一。 而五古封灯的往事,因为牵扯到唐老头儿的师兄姚广圣,所以唐掌门就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他。 “怪不得谭厚土的后人,不知道唐掌门的姓名,想是谭厚土做贼心虚,听了唐掌门‘若不从善,不得好死’的谶语,根本就没敢往下传扬。”唐易心里暗道。 “可以说,恩公是我的再生父母。”唐老头儿提及往事,唏嘘不已,“其实我本来不姓唐,我是个孤儿,师父收养,赐我名号为‘无心’,师父称我‘无心’,姚广圣称我‘无心师弟’,有求于我的人则称我‘无心大师’。后来,我感念唐掌门恩德,改名为唐无心。” “原来你本不姓唐。”唐易和文佳对视了一眼,适才唐无心发狠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对姚广圣的仇恨所致,但是又因为唐掌门的恩德而平平息。 唐无心本是一个高人,但也是个性情中人。 “想不到师叔也是个性中情人,呃,不,性情中人,说顺嘴了。”文佳彻底放松了下来,嘻嘻笑道。 “唐老先生,后来呢?”唐易也笑了笑,接着问道。 “恩公救我之后,又将我送到西南一处灵地,要我在那里生活一年,这样才能巩固魂魄,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等我一年后回来,恩公已经仙去了。我就在这山村住了下来,还收养了一个义子,丁丁就是我那义子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孙子。我希望能完成恩公的遗愿,找到崇祯秘藏。一晃小四十年过去了,仍旧没有结果。”唐无心叹息道。 “唐老先生可知那定魂阵?”文佳突然想了起来。 “知道,当时他找了陆火圣去寻找灵物当做阵眼,但是陆火圣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内没有找到,最后无奈毁了定魂阵。”唐无心因为已经把唐易当成唐掌门的后人,所以对他们知道定魂阵并不惊讶。 但是唐易却就此发现,原来,最初并不是想将龟甲骨戒作为灵物埋入阵中!不过这也容易理解,想必是唐掌门始终觉得龟甲骨戒是五古封灯的信物,不想据为己有。 他的神识进入龟甲,有可能是暂时寄放,找到灵物再行转移。就像文佳说的,这种滴血导入神识的方法虽然直接,但是也带着危险。唐掌门已经考虑到了。 而从事情发展来看,陆火圣找不到灵物,已然决定要将龟甲作为阵眼,同时骨戒作为副阵眼十分合适。但是无奈丢失,这才迫不得已烧掉了预设的毁阵符纸! “唐老先生,我冒昧问一下,唐掌门的名讳······”唐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冒昧?你是唐掌门的后人,居然不知道他的名讳?难道你不是?”唐无心的脸上登时起了警惕,但回想前后经过,唐易又不像是刻意冒充,不由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唐易也不再隐瞒,详细把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道出了陆火圣丢失龟甲骨戒的过程。 “原来如此!”唐无心眉头紧皱,“如果你们是来找崇祯秘藏,恐怕要无功而返,四十年来,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但是毫无结果。” 唐易和文佳又是相互对视,他们从眼神中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要不要把已经确定崇祯秘藏具体位置的事儿告诉唐无心呢? 唐无心当然想不到他们已经掌握了核心机密,看他俩对视一眼,误会了其中的意思,“即便现在你有倒海柱,我有翻江尺,两者配合可以寻宝,但是也未必能找到,因为根据我的参研,这崇祯秘藏应该不是一个宝藏!” 这个情况,唐易之前其实已经分析过了,崇祯秘藏里是金银珠宝的可能性不高,“唐老先生,这件事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能先告诉我,唐掌门的名讳是什么吗?” 正文 第346章 竟然重名 唐无心看了看唐易,“其实他的名讳,几个长老都知道,姚广圣和谭厚土不说,想是怕了他的谶语。看你年纪虽轻,却很明理,人品也算过硬,我告诉你也无妨。” 因为神识的事儿,唐易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觉,唐掌门可能是自己的曾祖父。虽然不一定靠谱,但是不追查一番总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他才会对唐掌门的名讳如此在意,因为知道了名讳,就多了一个追查的线索! “唐掌门,姓唐名易,字天变。”唐无心终于说道。 “什么!!!”唐易、文佳、林娉婷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而且都同时瞪大了眼睛! 重名???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歌神的歌飘荡在三人发直的眼神中。 “怎么?”唐无心看到三人夸张的表情,也是一愣,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大问题? 唐易摇摇头,苦笑一声,“唐老先生,我就叫唐易,因为我父亲姓唐,母亲姓易。只不过现在起名,没有表字了。” “啊?”唐无心也是有些吃惊,这确实太巧了!不过,这两个“唐易”,显然起名的用意就不一样,唐掌门的“易”字,显然是用了改变的含义,所以字“天变”顺理成章,而唐易,则是简单的取用了父母的姓氏。 通过唐掌门的名讳,唐易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唐掌门真的是自己的曾祖父,那么爷爷唐展云、父亲唐中峰肯定不知道唐掌门的事儿,更是不知道唐掌门叫什么!否则,唐展云不会不告诉唐中峰,唐中峰也就不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哪有给孩子取名和祖辈重名的呢! 唐掌门四十年前才去世,这时候唐中峰已经十岁了,唐展云三十多岁了。唐易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再如果,唐展云的突然“失踪”和唐掌门有关,那有没有可能是在去世前上演了一幕父子相认? 只是可惜,陆火圣已经去世了,而唐无心当时去了所谓的西南灵地,这事儿暂时也找不到人询问了。 不过,唐易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唐老先生,你一开始觉得我是唐掌门的后人,你知道唐掌门有没有后代吗?”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问过唐掌门,但是他却简单一句‘此事莫再提了’。不过,有一次陆火圣倒是无意中提起,说不知道唐掌门的后继之人,有没有这个机缘。我问他什么机缘?他却摆摆手不说了。所以我才猜测,唐掌门肯定有子嗣,只是可能因为特殊原因分离了。不然我也不会猜你是他的后人。” 听了唐无心的话,唐易忍不住又跟了一句:“这个‘后继之人’,也未必就是指的子嗣啊!”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儿,很难再有什么线索了。”唐无心摆摆手,站起身来,“你们早休息吧,若想探访明天可以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 显然,他根本不相信唐易他们会找到崇祯秘藏。 “师叔,玄门法术,我倒是想请教。”文佳却突然说道。 唐无心沉吟了一番,“也罢,虽然姚广圣曾经害过我,你毕竟是先师的徒孙,我没有徒弟,我就当僭代先师授艺了,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找我,你们暂时住在这里吧,走之前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说罢,推门走了出去。 唐无心走后,唐易默默躺在了炕上。 林娉婷倒是缓过来了,笑着对文佳说道:“你居然说自己的师叔不是人!” 文佳苦笑一声,“我怎么知道这唐易,噢,唐天变掌门这么牛逼啊,居然能用灵气重塑我师叔的一魂一魄。不过,我估计换了其他人也不行,我师叔道行很深,这才能接纳灵气重塑的一魂一魄。” “你这次真是没白来,文大师要升级喽!”林娉婷笑着走了出去,“我去打水洗脸洗脚。” 林娉婷出去后,文佳却坐到唐易旁边,用手推了他一下,“我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我师叔,这崇祯秘藏非同小可,一来他找了这么多年,二来他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啊!” “我正在想这个事儿呢!”唐易一下子坐了起来,“你看这样行吗?明天我们找出最后一块五色光石,先看看到底会不会出现入口,然后再商量下告诉你师叔的事儿。” “成!那就洗洗睡吧,明天天亮出发!”文佳点点头。 三人放松了下来,倒是一觉到天明。 唐无心还给他们准备好了早餐,是油饼和麻油咸菜丝,还有玉米面粥。看起来普通,但是这油饼是炸过之后又上笼屉蒸过的,吃起来又香又软,而麻油咸菜丝是先用佐料炒过再用麻油拌的,玉米面粥里面,还加了蜂蜜。 “师叔,你这吃得够讲究啊!”文佳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笑道。 “我又不缺钱,也没什么追求了,空闲时间倒是真的研究了下吃的。”唐无心显然已经接纳了文佳。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说过的原因,还有文佳昨晚展示过手段,如此年纪已经算是极为上佳的表现了。 临走前,唐无心又嘱咐了一句,“天寿山余脉的关键之处,有五座山,中心‘土位’的山,就是有定魂阵那座,似乎灵气很足,但是我感觉不是孤立的,其他四座山你们也不要忽略。” 唐无心之所以不和他们一起去,也是因为太熟悉了,自己去了很可能因为之前的探索误导他们。而这三个人有新鲜感,说不定真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不过,关于五座山的基本感觉,还是要告诉他们的,这是个基础性问题,告诉他们有益无害。 三人都点头表示记下了。 这次出发,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山顶。文佳强烈要求自己下去,根据之前八块五色光石的位置,大体推断了一下,确定好了下去的位置,文佳便迅速行动了。 “找到啦!”大约一刻钟之后,峭壁下传来了文佳的声音! 正文 第347章 双目窍开 唐易和林娉婷立即跑到峭壁边,两人一起使劲,把文佳拉了上来。唐易掏出了昨天根据峭壁上五色光石的位置画好的图纸,而后又把文佳最后发现的这一块标记了上去。 比对另一张画有成型烟雾图示的图纸,三人很快确定了一块五色光石。 这块五色光石,应该就是入口处的五色光石! 因为昨天他们都很用心,所以记忆很清晰,在峭壁边缘确定对应这块五色光石下去的位置很简单。 只是,这一次谁下去呢? “我下去!”唐易和文佳异口同声说道。 “你们俩抢什么?你们知道对着这块五色光石应该做什么吗?”林娉婷却在一旁提醒道。 唐易和文佳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并肩而来,却结下了无比深厚的感情。尤其是昨晚不知道唐无心身份时的一战,生死关头,已成至交。所以,之前确实没去想林娉婷提出的问题,倒是都先想到下面可能有危险,自己应该首当其冲。 “不知道!”两人倒是同时说了实话。 “我就不跟你们争了,你俩一起下去吧。”林娉婷又是浅浅一笑。 呃,对啊,完全可以一起下去!似乎脑袋有点儿短路? “放心吧,昨天已经看过了,这山上没有野兽,我一个人没问题。”林娉婷又笑道。她是旁观者清,并不是两人脑袋短路,而是潜意识里强调了“危险”这一信息,除了怕下面有危险,还担心她一个人留守万一有突发情况应对不了,所以应该留一个人在上面陪她。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一起下去,毕竟下面可能出现的危险要比上面大。山上确实没什么野兽,而且又是大白天。 顺利下到这块五色光石面前,唐易观察了一下,这块五色光石要比其他的大一些,而且五色光彩要浓烈一些。而文佳盯着这块五色光石,陷入了沉思。 虽然确定了这一块五色光石,但是实际上两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易用手触摸了一下,和普通的山石感觉并无二致,只不过更光滑细腻一些,用手发力按压,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我好像黔驴技穷了。”唐易对着文佳苦笑了一声。 “回头我请你吃驴肉火烧。”文佳盯着五色光石,仿佛仍在沉思。 “拉倒吧,吃龙肉也弄不开这入口。”唐易随意回了一句。话音刚落,唐易脑中突然之间闪过一道灵光,在洪承畴血书里,“九龙合璧,一龙为洞”之后,还有四个字:双目窍开! 莫非······ 唐易仔细观察了这块五色光石,在周围一点一点观察,终于发现,五色光石的左右斜上方,各有一块圆形的山石,仿佛是微微凸起的!只不过很不明显,很像是山石自然的成型。 “双目窍开!”唐易对文佳指了指这两块圆形的山石,“这两块山石似乎有点儿问题,不刻意仔细看注意不到,这仔细看了,倒真是像两个眼睛!” “试试?”文佳眼前一亮,但是还是有几分犹豫,毕竟,两人身处峭壁之上,若是有什么机关,弄不好就挂了。 “都到这一步了,不能畏首畏尾了!”唐易道:“咱俩闪开身子,各自用一只手按下去!” “稍等。”文佳想了想,“把你身上的‘天行健’罗盘给我!” 下来之前,文佳让唐易带上了罗盘 将罗盘拿在手里,文佳迎风环绕了一圈,而后将罗盘对着五色光石平放到了手上。 罗盘的指针迅速转动,最后指向了五行的“土”位。 而后,文佳如法炮制,又连续使用了四次,这指针分别指向了八卦的乾位,天干的甲位,地支的辰位,二十八星宿的角木蛟位。 “应该是没有机关。”文佳将罗盘还给唐易,示意他先装起来,“每次指针对应的位置,和这崇祯秘藏并无冲突,都是皇脉龙象。不过,这也说明,虽然没有机关,但是却有着浩大无比的天然灵力,一般人是开启不了的。尤其是二十八星宿的角木蛟,是辰宫首位,不但说明了这一点,而且还有别的道道。” “你的意思是,以崇祯皇帝在历史上的地位,他所设置的秘藏,怎么可能出现这个现象?这里面的东西······”唐易缓缓接口。 “没错。这里面的东西,似乎不是崇祯当朝的东西!而且,好像应该和帝皇有关。”文佳断言。 “既然如此,那就是如果我们开启不了,其实是没有危险的。万一开启了,那更是说明这‘双目窍开’可能是突破灵力的关键途径,我们只能试试了!”唐易分析道。 “好!”文佳咬了咬牙,“既然来了,索性赌一把!”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催生人的勇气,两个年轻人为了探寻崇祯秘藏,又都积攒了这么久,马上动手,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两人当机立断,侧身远离五色光石,伸手贴在石壁上,然后各自用一只手按压住圆形山石,开始发力。 “好像真能按动!”唐易心里微微一颤。不过,按动十分吃力,这两块山石只是给了手很细微的下陷的感觉。 沙沙沙······ 随着两人的继续用力,两块圆形山石真的缓缓陷了下去。 两人略略一愣,几乎同时停止了用力,但是这圆形山石仍旧在缓缓下陷,最后,竟然发出了沉闷的“啪”的一声! 两人迅速收手,在一侧看去,峭壁上出现了两个圆洞,里面似乎有光透射出来。 “等会儿再上前去看。”文佳冲唐易打了个手势。 唐易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点了点头。 等了大约十分钟,仍不见什么动静。唐易开始慢慢向五色光石的位置靠拢。文佳见唐易动了,也立即开始了靠拢。 两人移动到两个圆洞面前,各自小心地向里探视,里面似乎很深,只能看到入口部分出现的光滑的洞壁,再往里,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过,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光,并不是黑咕隆咚。 唐易和文佳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虽然有微弱的光,但是却好像只有光,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正文 第348章 晕了过去 “明明有光,却看不出什么东西,也看不出里面空间大小。要么,是里面有东西发光,但是距离圆洞太远;要么,是折射的外部的太阳光。”唐易沉吟道。 “折射太阳光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这样,那得其他地方有入口,综合我们得到的所有信息,似乎入口就应该在峭壁上。”文佳说道:“不过,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从其他地方找一找了。” 两人都没想到,这‘双目窍开’开是开了,结果作用不大啊! 唐易凑上前去,盯着两个圆洞,还是没有什么办法,正待想开口提议先上去再说,不料,这时候,他突然感到两个圆洞洞口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些光晕。 虽然有点儿支离破碎,但是感觉很明显。 光晕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完整,仿佛两个圆洞里有源源不断的补充一样。 最后,光晕在五色光石上方,形成了光影。 这光影,和他以前看到的宝光一样,但是形态却不是条块状,而是一个圆球!颜色也不是单一的,而是白、青、黑、红、黄五色交杂,就如同五色光石上的光彩,但是却十分厚重,而且是交替闪烁! 文佳是看不到这个的,他见唐易盯着峭壁出神,忍不住问道:“有发现?” 唐易顾不上回答文佳,伸手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就在此时,光影中有两道光进入了唐易的双眼! 这一次,唐易并没有和以前一样,产生相应的直觉。在光入眼之后,唐易只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闭眼之后,脑海中居然又出现了九宫八卦图!而两道入眼的光,在九宫八卦图上方交替穿梭,渐渐抱成一团,迅速旋转,最后,形成了太极鱼的形状! 九宫八卦图本来也是光影的形式出现的,和上面的太极图光影相互辉映,如同一个立体的方阵。最终,两者居然开始逐渐融合,就在融为一体的一刹那,一道爆炸似的光球突然充满了唐易的整个脑海! 轰! 接踵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唐易突然之间就没有了知觉,意识沉溺到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此时,看到本来盯着峭壁的唐易,突然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文佳直接惊了。他顾不得再去管圆洞的情况,掏出手机给林娉婷打了一个电话。其实他这时候向上大喊,林娉婷也是能听到的,但是大喊很难说清楚情况,费时费力,不如手机通话直接明了。 挂了电话,林娉婷连忙在上方拽住了唐易的登山绳,虽然她是个女孩子力气小,但是好在文佳也在下面。在两人的合力之下,用了半个小时,终于将唐易弄到了山顶! 将唐易放平之后,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文佳迅速喘了几口粗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接着便试了试唐易的鼻息和脉搏,“我看像是脑部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昏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现在怎么办?”林娉婷有些慌乱,一时没了主意。 “这样,我掐住他的人中,你含一口矿泉水喷在他的额头!”文佳思忖片刻,冷静说道。其实,本来他想自己把这俩活儿都干了,但是林娉婷在边上,他又觉得自己喷唐易一脸水,水里有自己的口水,怕林娉婷接受不了。 “好!”林娉婷立即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含了一大口。 文佳掐住唐易的人中两三秒钟之后,立即朝林娉婷做了一个手势。 “噗!” 一口凉水喷在了唐易的额头。 “嗯······”唐易的身体动了一下,嘴里也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唐易!醒醒!”文佳抓住唐易的肩膀,左右摇晃。 终于,唐易慢慢睁开了眼睛。 蓝天白云,两张熟悉的脸。 “你们把我弄上来了?”唐易缓缓坐了起来。 “没傻!”文佳和林娉婷异口同声,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高,又有山风吹来,唐易顿时感觉清醒了不少,“傻?你俩太歹毒了吧?刚才强光入眼,我一下子挺不住晕了而已。” “我怎么看到强光?而且也没事儿?”文佳更加感觉奇怪,接着又对林娉婷说道:“这样,唐易现在没事了,刚才我就没事儿,现在我自己再下去看看,你陪他喝点儿水!” 唐易一把抓住文佳的胳膊,刚想说话,但看着文佳不甘的眼神,最后终于没有阻拦,轻轻说了句,“小心。” 文佳点点头,“放心吧,刚才我都没事!”说罢,重新固定好攀岩吊带和登山绳,又从峭壁边下去了。 缓了一阵,唐易感觉并无大碍,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对林娉婷说道,“应该没事了!” “刚才吓死我了!”林娉婷拍了拍胸口。 “刚才确实很奇怪······”唐易轻抚了一下林娉婷的秀发,却又突然想起文佳还在下面,“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盯着点儿文佳,每隔十分钟喊他一下!” “嗯。”林娉婷点点头,和唐易一起走到了峭壁边缘。 文佳顺着原路,一点一点地向那块五色光石的位置下落。 就在这个时候,皇陵景区的门口,一辆旅游大巴车停了下来,下车的游客纷纷走向入口,而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小却是一身运动装束的男子,却左右看看,打量着景区门口趴活儿的车子。 看了一会儿,他走到了一辆捷达车面前,驾驶位上,一个蓬头小伙儿正叼着一根烟,无聊地盯着来往得人群,很快便看到一名男子走到了车前,他立即高兴地扔掉烟头,“爷们儿,要用车么?” “我想去天寿山的后山看看,包你一天车,多少钱?”男子一边问,一边也抽出了一根烟点上了。 “又去后山?行了,我也不跟你乱要。包车一个白天五百,天黑前必须得回来。”蓬头小伙儿一愣,心想,这昨天上午刚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去后山,结果今天上午又有人去。 “又?”男子微微一惊,但随即却笑道,“怎么,这几天还有其他人包车去后山么?” 正文 第349章 上山下山 “是啊,两男一女,说是驴友,就喜欢爬野山。后山确实有五座山,没什么大型野兽,又不是很高,倒是挺适合的。”蓬头小伙儿为了吸引这名男子,倒是说了不少,“怎么着,爷们儿,坐么?” “两男一女?”男子轻声嘟囔了一句,“好,五百就五百,走吧。不过你可得在山脚下等我。” “山脚下有条岔路,一边通向那五座山,一边通向西边的一个村子,我只能在岔路口等你,因为岔开的小路太窄,跑车不方便,昨天我拉那两男一女也是送到岔路口。”蓬头小伙儿说道。 “噢。”男子上了车,坐稳之后又问道:“怎么,他们没包车?” “没有。说如果需要给我打电话。不过我昨天傍晚跑了个大活儿,回家都晚上八点多了,回家一看才知道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他们打过没有。”蓬头小伙儿发动了车子。 “你也不弄个全时通。”男子看似随意地笑了笑,“那两男一女长什么样儿?” “都是帅哥靓女啊,其中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对儿。”蓬头小伙儿此时突然有些怀疑地看着男子,“我说,他们年轻人爬个野山也就罢了,你这把年纪了,一个人去干嘛?” 男子略略一怔,他可能没想到一个黑车司机居然会问这个,“呃,我是个风水师,这天寿山后龙的风水很讲究,我去看看。” “你都到了皇陵门口了,皇陵的风水更讲究,你怎么不到皇陵里面看看?”蓬头小伙儿对自己的机智很满意,虽然他不懂风水,但自认为这个问题挺有力度。 “你不懂。说也说不清楚。”男子显然不愿意和他啰嗦。 “只要是大师,都能深入浅出,说明你的功力还不行啊。”蓬头小伙儿在心里刚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结果就被泼了盆冷水,很不爽,立即顶了一句。 男子干脆不说话了。蓬头小伙儿呲了呲牙,车子拐下了公路,沿着一条土路向后山进发。 这时候,文佳已经重新回到了山顶上。 看着文佳毫发无损,唐易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太快了,“下面有什么情况么?” “五色光石没了光彩,那两个圆洞也不见了!”文佳哭笑一声。 “什么?”唐易一个激灵,心说难道五色光入眼之后,两个圆洞就此关闭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就在文佳把着唐易往上爬的时候,峭壁上的两个圆洞里本来微弱的光,逐渐没了,洞口里面,又缓缓地堵上了山石。 沙沙沙······ 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把着唐易往上爬的文佳根本没有听到,就在这种声音之中,峭壁上的洞口逐渐被完全堵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圆洞从来就没有打开过一样。 而且,不仅是这一块五色光石没了光彩,所有的九块五色光石上的五色光彩,也一点儿一点儿地变淡,直至消失。 文佳下去,找到五色光石的位置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们之前贴上了贴纸,但是贴纸旁边的位置,却和其他的山石一样,再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想必,其他的五色光石也没了光彩。”唐易沉吟道。 “没错,我刚才还攀到最近的那块五色光石的贴纸附近看了下,虽然隔得远点儿,但是能看出,应该是没了五色光彩。”文佳点点头。 “看来,只能先下山了!”唐易回忆着九宫八卦和太极鱼上下两道光影重合的景象,在山风中有些凌乱。 文佳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能醒来没事儿,我已经很高兴了,走吧!” 多留无益,三人收拾好东西往山下走去。 这座山的缓坡面积不小,有好几条路,他们上来的路,是最好走的路。下山时,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换条路看看。既然圆洞里能透出光,这说明山里面是肯定有空间的,虽然是里面有东西发光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万一有其他入口,出现光线进入的情况,也不能完全排除。 这条路,正是经过定魂阵的那条路,除了定魂阵所在的位置是一个类似平台的所在,相对还是比较陡的,杂草丛生,想必平时少有人至。 三人又走到了定魂阵。文佳忍不住又走到阵前,看了看散碎的石块,“真没想到,有了地图和指引,圆洞都透出光来了,却功亏一篑,总不能让我们雇一支队伍,开山挖洞吧?” “万不得已的话,这也是一个办法。”唐易应了一句,心里却还在不断地想着,为什么吸收了五色光彩,圆洞就关闭了?而且,这圆洞,也不像入口啊,谁能从这么小的两个洞进去? 难道,这光源,是崇祯秘藏里的宝物,是自己吸收了宝光?可是,吸收了宝光为什么没产生直觉,从而定性这是什么东西,脑海中反而出现了这么一幅景象? 想不通,猜不透,的确很折磨人。 看着唐易百爪挠心的样儿,林娉婷轻声道:“实在不行,我看应该请唐老先生帮忙了,毕竟,他道行高深,而且对崇祯秘藏参研了这么久。” 听了林娉婷的话,文佳也表示赞同,“我师叔只是因为没有门径,所以找不到崇祯秘藏,真是知道了门径,他或许比我们更有办法!” “好,那我们一边下山,一边沿路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类似入口的地方,回去再从长计议!”唐易应道。 三人离开定魂阵所在的平地,继续向山下走去。 此时,那包车来的男子也已经离开了蓬头小伙儿的车子,走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 “到了燕京,居然让唐易钻了空子!”男子似乎有些恼恨,“不过,这天寿山后龙,五座山应了五行方位,的确值得参研一下,既然找不到唐易,来看看也好。” 这男子,原来就是王钢。自言自语之后,他开始爬山,他选的这条路,就是唐易他们最初上山的那条路。 唐易他们正在下山,王钢正在上山,不过不是一条路,彼此之间是相互看不见的。 有人在上山,有人在上山,还有人在车里等待。这时候,又有一辆出租车开到了岔路口,在蓬头小伙儿的捷达车后面停了下来。 正文 第350章 来者不善 这是一辆正规的出租车,车上除了司机,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一个脸上棱角分明、相貌英俊的男子。 谭千尺。 他居然也来了! 看着前面停着的捷达车,谭千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略略定神之后,他还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捷达车里的蓬头小伙儿显然听到了后面车辆的声音,从车窗里探头往外看了看,谭千尺笑着走上前去,看着蓬头小伙儿指间的香烟和身体的状态,顿时明白了,“师傅,等人哪!” “你也是来爬山的?”蓬头小伙儿看了看后面的正规出租车,“这两天寿山后山这两天够热闹的!” 谭千尺不动声色的掏出一张百元钞票,贴着车窗轻轻拍在了车里,“这两天都有什么人上去?” 蓬头小伙儿捏住钞票摩挲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笑,顺势塞进了兜里,“昨天是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说是驴友来爬野山,但是没包车,今天回没回去不知道;今天是一个半老头子,不过体格结实,动作挺敏捷的,刚上去十来分钟。” “半老头子?”谭千尺一愣,“他没说上去干嘛?” “我也纳闷儿呢,年轻人爬山,可以来个野餐野营野战,他一个半老头子,还是一个人,上去干嘛呢?不过人家不理我这茬儿啊。再说了,他给我钱了,他就是上帝不是,我也不好多问。”蓬头小伙儿本来就够贫的,在下面百无聊赖了一会儿,来了个说话的,顿时来了精神。 “噢?”谭千尺心里略略发紧,这两男一女倒是真有可能是爬山的,年轻人寻求刺激,也有可能在山上露宿;这半老头子难道也知道那个秘密? 当年,谭千尺的曾祖谭厚土亲耳从唐掌门口里听说,崇祯秘藏有可能就在天寿山后龙,他虽然真的怕了唐掌门的谶语,加上对后代从善没有信心,没有告诉后代唐掌门姓唐名易字天变,但是,崇祯秘藏这件事儿可是代代相传。 若不是一次意外丢失了《寻龙要术》的前半部,恐怕这半本残书也会代代相传。 “噢,对了,那半老头子说他是个风水师,是来参研风水的,不过我问了他几个风水问题,他一问三不知,所以我不信。”蓬头小伙儿又半真半假地补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我也上去看看,谢了师傅。”谭千尺直接走上了王钢之前走的那条路。 刚上山时,谭千尺的身影还在蓬头小伙儿的视线内,所以他没有运行轻功,只是比正常人略快而已。谭千尺的身影逐渐隐没,山风也逐渐大了起来,谭千尺皱了皱眉,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开始提气疾奔而上。 “真够热闹!”蓬头小伙儿靠在车门上,又点了一根烟,不经意间抬头一看,从另一条下山的路上,向着岔路口走来了两男一女。 嘿!这不是昨天那两男一女吗?敢情在山上住了一晚上! “怪不得你们没给我打电话,原来你们没走啊!”蓬头小伙儿嘿嘿笑道。 “打了,你关机。哎?你怎么又来了?”唐易顿时感到情况不太对,接着一看,后面还有一辆正规出租车,但是车上只有司机,不由得看了文佳一眼,文佳会意,走向上山的那条宽路口,看看有没有动静。 “我这不是又拉了一个人么?”蓬头小伙儿嘻嘻笑道,“这天寿山后山这么吃香,以后我跑专线得了。你们今天回去么?” “回不回去看情况吧。”唐易一听,心想这蓬头小伙儿这是还想捎着他们再赚点儿,于是便笑着走进蓬头小伙儿,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搓成卷儿,不着痕迹地放到了他的手上,“刚才上山的是什么人?” 蓬头小伙儿这时候已经有些纳闷儿了,这么多人都跑到这没有景点的后山上去,还相互打听谁来了,而且好像都是不差钱儿的主儿,难道这山上有金矿? 不过,蓬头小伙儿还是抵挡不住钞票的诱惑,接了唐易的钱,便把王钢和谭千尺来的经过告诉了唐易,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你们这三拨人,好像都问了还有谁来。” 这时候,文佳走回到了车前。 “好,谢了哥们儿,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打听下注意安全也很正常。这样,我们准备走到皇陵景区,锻炼下身体,然后进去看看,傍晚再回去,到时候我们给你打电话。”唐易虽然没有完全猜到上山的两个人是谁,但也不会给蓬头小伙儿说实话。 “好啊,到时候应该有空!”蓬头小伙儿喜滋滋的想到,傍晚他可能就会拉着那个半老头子回去了,这又有一个活儿,还能多赚一笔。 唐易他们三个并没有返回村子,而是迅速找了个有利于观察岔路口而又隐蔽的高点,他们自然要看看到底是谁上山去了。至于回去和文佳的师叔唐无心商量这件事儿,回头有的是时间。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王钢爬到了山顶,也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走到了峭壁边。 谭千尺作为一名古武修炼者,轻功了得,踏草飞奔,很快也来到了山顶,相隔数十米,他看到了王钢的背影。 “阁下孤身一人来到这荒山野顶,好雅兴啊!”谭千尺丝毫没有犹豫,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高声开腔道。 王钢猛然回过头来。 走近,两人互相感到有些面熟,但又似乎是陌生人,都不由一怔。 其实,他们确实见过一面,是在喜来登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谭千尺往外走,谭千尺的二叔谭羽和王钢坐在一起,那时候,唐易为了不让王钢发现,躲在半包围的座位里。 只是,现在两人都戴了墨镜,又仅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还是陌生人的感觉为主。 “闲着没事,爬爬山锻炼身体,这位先生,你不也是一个人上山么?”王钢恢复平静,很是和缓地说道。 “你不是说是来参研风水的么?怎么又成了锻炼身体?这天寿山后龙,可不是一般人能参研明白的!”谭千尺似笑非笑。 来者不善!王钢的手看似随意地放到了后腰,他已经摸到了那支警用92式手枪。 正文 第351章 半本残卷 作为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王钢是有权力配枪的,甚至,他的档案在公安部也有备注:华夏特殊古物征集办,三室主任,王钢。 四十年前,华夏特殊古物征集办,只有一个代号:0503。当年0503的机要组,成为现在的一室,情报组,成为现在的二室,特派组,成为现在的三室。 而当年0503的特派组组长,名叫唐展云。 将手放到手枪上,王钢的心里踏实了一些,“你挺有闲心啊,小伙子,来的时候还有空去和黑车司机闲聊。”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可是皇陵禁地!”谭千尺的身形微微晃动。 “皇陵禁地?你以为现在还是大明朝哪?现在这里虽然号称自然生态保护,不让开发、不让种植、不让打猎,但是没说不让别人来爬山。”王钢干巴巴地笑了笑,“倒是你,似乎别有目的。” 谭千尺脚下微动,正准备上前,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本来,谭千尺只是想再上前一步把话说清楚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明来意,那么各干各的,互不相扰也行。 但是,王钢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要拿住自己逼问,毫不犹豫地就把枪掏了出来。 谭千尺显然没想到王钢会来这一手,“你是道上的,还是吃官饭的?” “看清楚这是什么枪,道上的,道上的像我这个年纪还用亲自出马么?我看你倒是像道上的吧!”王钢冷冷一笑,“你妨害公务,我完全可以将你一枪击毙!” 王钢说罢,手里又紧了紧。 “什么人!”突然,谭千尺冲着王钢身后大叫一声,眼睛也死死盯住了王钢的身后。 “少来这一套······”王钢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眼睛的余光仍是忍不住想向后斜视。 谭千尺是何等身手,电光火石之间,猱进鸷击,矮身一个扫堂腿,直接将王钢扫翻在地。幸亏王钢往前走了不少距离,不然这一下非得被扫落悬崖不可。 谭千尺没等王钢缓过劲儿来,直接上前捏住他的脉门,缴了他的枪,而后在他身上简单搜了搜,结果伸手入怀,掏出了半本残卷。 《寻龙要术》。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谭千尺一个激灵,从小到大,关于崇祯秘藏和《寻龙要术》,他不知听了多少遍,一看到这本书,立即忍不住喊了起来! “嗯?”王钢吃痛中正要开口,谭千尺却一把摘下了王钢的墨镜! “是你?王主任?”谭千尺大惊,怪不得觉得依稀好像见过,原来是王钢!关于王钢的身份,他不仅听唐易说过,听自己的二叔谭羽也说过! 谭千尺当然分得清轻重,尽管他的家族势力不小,但是征集办的三室主任,他还是应该给予必要的尊重的,立即上前将王钢扶了起来,“王主任,看来咱们是误会了!” “误会?”王钢挨了这一下子,虽然说不上受伤,但是也是摔得屁股生疼,站起身来之后,一把甩开了谭千尺的手!其实,本来王钢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也算得上老当益壮,只是可惜,他面对的是古武高手谭千尺。 谭千尺笑了笑,反手将手枪递给了王钢,然后摘了下了墨镜。 “哼!原来你是谭羽的侄子,谭家大公子啊!怪不得这么嚣张!”王钢看了谭千尺的样子,顿时也想了起来。 “是我。不知王主任跑到这天寿山后山是来干什么呢?”谭千尺虽然客气,但是并不是卑躬屈膝。 “公务在身,无可奉告。谭公子前来,倒是让我猜不透了!”王钢的口气仍是带着不快。 “后龙风水,博大精深,家传所学,来深入参研一下而已。”谭千尺听唐易说过,王钢对崇祯秘藏感兴趣,但绝对不是公务。他认定,王钢此番前来,定是与崇祯秘藏有关。 更令谭千尺惊讶的是,王钢居然有他的曾祖谭厚土遗失的《寻龙要术》上半部,这也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好!”王钢不再啰嗦,“谭公子,你抢走我的这本残卷,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呢?”说罢,便伸出了手。 “这······”谭千尺面带犹豫,手里却攥得更紧了,“不知道王主任从哪里得到这半本残卷的呢?” 王钢积忍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小子,不要以为你谭家势大就目中无人,这是我的私物,难道你还要明抢不成!” 谭千尺却是礼貌地一笑,“王主任,我一直和你讲道理,何来目中无人?实不相瞒,这本《寻龙要术》正是我谭家遗失的东西。” “你们谭家的东西???”王钢气极反笑,他是在一次任务中偶然得到这半本残卷,也不知道谭千尺的曾祖谭厚土曾经是五古封灯的土门长老。所以,在他看来,谭千尺这么说,简直就是强取豪夺,而后诬赖他是小偷一般。 “王主任你不要急。这半本残卷,确实是我曾祖丢失的,你不是和我二叔认识么,你可以问问他,不要说这东西在你手里,这样,他总不会骗你了吧?”谭千尺如今见到了祖上的东西,哪能轻易放手,但是确实也不能毫不讲理地拿走,便提出了这个办法。 王钢倒是一愣,随后心里便琢磨开了,难道这本来真是谭家的东西?那谭羽精通玄门之术,又说是跟父亲学的,还真的有这个可能啊! 这半本残卷,王钢早就扫描了电子版,而且现在就凭他,也不可能从谭千尺手里抢走,想了想之后,竟真的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谭羽的电话。 通话中,谭羽虽然有些惊讶王钢竟然知道《寻龙要术》的事儿,但是这本书从谭厚土那时候就丢失了,而且既然王钢问他了,想必也知道了一些情况,便告诉了王钢:“王主任,我家先祖确实是有过这本书,是半部残本,不过后来丢失了。” 虽然谭羽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但是王钢仍然一下子明白了,这谭千尺,很可能是冲着崇祯秘藏来的!难道这崇祯秘藏就在这后山之中?而之前的两男一女,有一个人是唐易? 正文 第352章 回村求助 挂了电话,王钢没有急着再去要这半本残卷,而是突然对着谭千尺说道:“谭公子,我没想到,谭家祖上竟然和五古封灯有关系!” “难道二叔和他说了?不可能!但是,他又为什么这么说呢?”谭千尺心里急速地转了几个弯,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生硬地打起了哈哈:“王主任这是几个意思?” 其实,在《寻龙要术》的上半本里,是有关于五古封灯的介绍的。早在唐掌门接手之前,前任掌门已经经营了至少二三十年,《寻龙要术》的作者很可能是同时代的人,知道并写进去并不奇怪。而且,只写了关键的特点和信物,寥寥几句话。 不管是唐掌门看了这点儿介绍,还是谭厚土看了这点儿介绍,都没有很惊讶。但是正是因为谭厚土本身就是五古封灯的土门长老,不太当会儿事儿,加上过于痴迷崇祯秘藏,所以谭厚土并没有告诉后人其实还有五古封灯的介绍。 这有点儿像“灯下黑”。所以,谭千尺并不知道这本书里竟然还提到了五古封灯! 书里提到了五古封灯,书的所有者也未必是五古封灯的人,这点儿逻辑关系王钢还是拎得清的,他只不过是借此顺口一说,其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接下来问询崇祯秘藏的事儿。 但是,他说的太直接了,而且语气很是肯定,这让不明白情况的谭千尺差点儿就相信王钢已经知道了谭厚土的事儿。 看到谭千尺的样子,王钢也不由得一愣,这谭千尺如此紧张,难道谭家祖上真是五古封灯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探寻崇祯秘藏可就是又多了一条线索! “没什么意思,五古封灯当年也曾探寻过崇祯秘藏!你这次来,是继承祖上的遗志吧?”王钢直接又点了一句。 谭千尺这一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王钢是征集办的人,掌握当年五古封灯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当下,谭千尺也不再遮掩,“王主任,虽然这崇祯秘藏有可能在天寿山后龙,但是光是位于‘土位’这座山,我就不知道上来多少趟了,从来都没有收获。” 王钢对谭千尺的祖上到底在五古封灯干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关于崇祯秘藏的信息,听谭千尺这么说,顿时有些失望,合着这小子是故地重游来了!我就说么,崇祯秘藏要是这么容易找到,你家祖上早就得手了! “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关于崇祯秘藏可能的地点,不止天寿山后龙一个,我这次也只是先来看看,了解了解情况。”王钢开始打着官腔装逼了。 谭千尺没有追问,不过心里对王钢的装逼起了几分反感。你知道的情况,不要说唐易了,恐怕连我多都没有,不然你也不用跟踪唐易了!这时候了还装逼,既然是可能的地点,当然也可能不是,那就是不止一个了,还用你说? “王主任,那这本书?”谭千尺没心思和他多啰嗦,直接问起了书的事儿。 “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谭家的,但是就凭我和你二叔的交情,你先拿回去吧。不过,若是公事需要,你可得随时拿出来配合!”王钢继续打着官腔。 公事需要?公事需要你就不会让我先拿回去了!真是个装逼大王!拿出来配合?配合你妹啊!我拿回去还能再拿出来?谭千尺心里又多了几分鄙夷,但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那好,王主任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本来是面儿上虚意逢迎的一句话,结果王钢竟然煞有其事地接起了话头:“谭公子,我正巧还真有事儿要你帮忙!” 谭千尺暗暗叫苦,但是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一句:“王主任请讲!” “你知道,我们征集办的总部在山州,这一次,有一个从山州来的名叫唐易的小子,似乎对崇祯秘藏也掌握了几分线索,他现在也在燕京。谭公子在燕京人脉丰厚,能否帮我查一下,他来此有什么目的?”王钢急切地说道。 谭千尺心里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唐易有线索,光是手上那枚八棱骨戒就说明了这一点!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他说那么多有关五古封灯的事儿!只是,和他合作,怎么能让你占了先? “山州来的,怎么会有崇祯秘藏的线索?王主任不是在开玩笑吧?”谭千尺笑道,没等王钢接话,便立即又说道:“不过,既然王主任开口了,那我肯定帮忙,只要有消息,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那就有劳谭公子了!”王钢的脸上也和缓了下来。 两人都知道,有个人在旁边需要提防,在这山上是没法再待下去了,何况本来就没什么线索,看起来都是来碰运气。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下山。 面和心不和,顾左右而言他,两人就这么一起下山而来,各自上了各自包的车,各怀心计地离去。 “王钢和谭千尺?原来是他俩!这是要一起玩耍了?”唐易躲在一处高点的草丛后面,看着两辆车离去,不由开口道。 “一前一后,说明都是自己偷偷来的,山顶偶遇,然后一起下山,看他俩那样儿,估计是不可能愉快地玩耍。”文佳摇了摇头,“走吧,回村。” “这事儿,拖不得了,必须马上找你师叔求助了。”唐易沉声道。 三人回到了唐无心住的小院,丁丁出去玩了,唐无心在院里的小桌上刚摆上一个大西瓜,“你们倒是会赶时候。” “唐老先生,不忙吃瓜,有些事儿我想告诉你!”唐易表情凝重。 唐无心略略一顿,“关于崇祯秘藏?” “是。”唐易直接向屋里走去。 关门落座,唐易尽量把关键信息都说了出来,当然,自己从龟甲骨戒获得异能是万万不会说的。尽管唐易言简意赅,但仍是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在山上的情况,文佳又补充了一些。 唐无心耐着性子听完,最后脸上的肌肉竟然微微抖动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文 第353章 一线希望 “师叔,有办法?”文佳兴冲冲地问道。 “知道了具体位置,还怕没有办法么!”唐无心的脸上仍然带着兴奋,看的出来,他把唐掌门的遗愿当成了自己的事儿。 见唐无心并没有提出什么好办法,而是兀自激动,文佳忍不住说道:“师叔,你不会想去开山吧?” 唐易倒是发现了,唐无心在激动之余,其实眼神中是带着思索的,“别扯淡,唐老先生能干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儿么!” “知道具体位置了,总归是个好事儿。”唐无心沉吟了起来。开山这种玩笑,大家也都是随便说说而已,唐无心根本没接茬。 唐易和文佳没放声,等着下文。林娉婷却说道:“唐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贸然行动,把事情办砸了?” “那倒不是。”唐无心摆了摆手,“从你们描述的来看,这机关也太过精巧了,打开好说,但是合上之后天衣无缝,恐怕人力难为。” “唐老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圆洞打开,是我们触发了机关,但是关闭,却是和这五色光芒有关系?”唐易吸收了五色光芒,首先想到了这一层。 唐无心点点头,“我怀疑,这里面的东西,发出了五色光彩,而且蕴藏着巨大的灵力。你说看到了五色光球,可能是灵力释放了出来,灵力释放,恰好能控制圆洞关闭。也正因为灵力释放了,五色光石上的光彩也没了。” “不对啊,我怎么就没看到五色光球?”文佳在一旁叫道。 唐无心看了唐易一眼,复又对文佳说道:“你没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么?与崇祯秘藏相关的各种东西,怎么就这么巧被他碰到了?他能看到,你看不到,这很正常。我看,除了他,恐怕谁也看不到。” 唐易怔住了,心想这唐无心不会看穿了自己隐藏的秘密吧? “这就是机缘。”唐无心对唐易笑了笑。 其实,正因为唐无心的一魂一魄乃是灵力塑成,所以他总觉得唐易身上似乎也有灵力波动,给他不同寻常却又有些亲近的感觉。 “那现在没有办法了?而且,就算两个圆洞不关闭,我们也进不去啊!”文佳抛下了看不到五色光球的问题,又回到了最直接的问题上。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崇祯秘藏,肯定有一条真正的通道,两个圆洞是触发这个通道开启的机关!”唐无心眼神骤紧。 “那圆洞关闭了,这条通道也关闭了?”唐易倏然想到了这个。 “应该不会。你们想想,圆洞开启,靠的是你们启动机关,但是圆洞关闭,却是灵力释放的结果。灵力释放能关闭圆洞,却不能关闭这条通道。而且从逻辑上来说,除非当年的设计者不想后人再进去。但是,如果不想后人再进去,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线索了,也不会留下两个圆洞的机关,彻底封死就是了!”唐无心这时候的表述,已经很清晰了。 听到这里,三人俱是眼前一亮,看来,这通道还应该在天寿山后山? “即便是在天寿山后山,哪怕就在‘土位’这座山中——但所谓的通道开启,肯定不是敞开了口子让你能明睁大眼的看到,只是可能入口位置出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变化,让人能根据变化开启通道入口。”唐无心又补充道。 “关键是,这后山范围这么大,我们之前也没有一处处巡查过,出现变化也不知道啊!也就是说,我们找到通道入口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唐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扭头看看文佳和林娉婷,也都是一脸失望之色。 唐无心看了看他们,“不要这么失望。我记得唐掌门给我说过,他当年只是推断这崇祯秘藏可能在天寿山的后山范围,但是后山范围太大了,苦无路径。如果知道了具体位置,《寻龙要术》当中倒是有几种绝密的机关破解之法,其中一种‘疑为崇祯秘藏所用’。你们现在不仅知道了具体位置,而且还知道了机关的特点,要是找到了《寻龙要术》,问题很可能就解决了。” “师叔,你知道《寻龙要术》在哪里,对不对?”文佳的脸上登时涌起了希望。 唐无心淡然一笑,“当年,《寻龙要术》一分为二,上半部留在五古封灯,下半部唐掌门自己拿着。上半部后来被谭厚土拿到,下半部唐掌门去世前给了陆火圣。” “谭厚土的上半部莫非在谭千尺手里?陆火圣的下半部难道给了陆知行?”唐易沉吟道。 “谭厚土有上半部,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至于现在在哪里,我肯定不知道,不过传给后人的可能性倒是很大。而下半部,唐掌门给陆火圣的时候,我正在西南灵地,后来还是陆火圣告诉我的。陆火圣虽然是五古封灯的人,但是主要还是在瓷都活动,唐掌门去世后,他晚年才定居燕京。但是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我也仅见过他一两次,后来就联系不上了。所以,下半部他怎么处理的,我也不知道。”唐无心详细解释了一下。 本来,以为打开了两个圆洞,崇祯秘藏近在咫尺,结果却仍旧是难窥门径。这《寻龙要术》一分为二,又过了这么多年,查找起来肯定困难重重,本来近在眼前的东西,突然间又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师叔,你看过这本书么?”文佳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没有。但是我听唐掌门说过,这本书是他一分为二的,只是为了让门中相信,他是去寻找崇祯秘藏。分开的上半部最后一页,到了崇祯秘藏就戛然而止。所以,上半部都是一些总的法门和关于崇祯秘藏的引述,真正的寻龙之术,机关破解之术,肯定是在下半部。”唐无心应道:“上半部,门中的长老护法都看过,下半部,在唐掌门去世前,却只有他一个人看过。” “也就是说,要想找到破解崇祯秘藏通道的办法,只要找到下半部就行了,上半部没用?”唐易思忖道。 “你们现在需要的,只是这种机关的破解之法,上半部应该是没用的。当然,如果能凑齐上下两个半部,参研整本书,肯定更好。锦上添花罢了,却并不是必需的。”唐无心分析道。 “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陆知行这条线上了。”唐易深吸了一口气。 正文 第354章 猎古门人 “还有一点。这东西能发出五色灵气,要么是有一个五行阵法供着,要么兼具五行属性,或者说是五种东西。”唐无心沉吟着,“若是单纯的金银珠宝,肯定不会引起唐掌门这么大的兴趣。” “要是单纯的金银珠宝,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趣。”文佳忍不住凑了一份儿。 “呵呵。”唐无心笑了笑,“你要跟他去瓷都么?” 文佳看了一眼唐易,“去,他自己我不放心。” “好,那我就不去了。既然谭家后人和你们说的那个王钢也盯上了这个地方,我不妨就在这个村里守着吧。”唐无心说着,从腰间抽出了翻江尺,“文佳,这个送给你!” 文佳的眼睛一亮,旋即又有些迟疑,“这,师叔,这是师祖给你的,而且没给我师父······” “你也说了,是你师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给你是我的事儿。我们这一派,传人本来就少,你的水平我很满意,我无儿无女无徒弟,不给你给谁?”唐无心生生将翻江尺塞到文佳手里。 文佳欣喜不已,当着唐易和林娉婷的面儿也不忸怩,直接就在唐无心面前跪了下来,“多谢师叔赐宝!” “这翻江尺和倒海柱本就是一对,都是千年陨铁所制,虽说是铁,但不是世间自生的东西,所以可以说不在五行之中,除了寻宝的法力,也是一对作法的利器,你师父只知道倒海柱的口诀,根本不知道翻江尺的口诀,更不知道两者结合的口诀,今天找个机会我就传了你,明天你们再走吧!”唐无心含笑而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欣慰。 唐易和林娉婷在一旁也倍感喜悦,这场景在无数小说和影视剧中出现过,但是都不如现实中亲眼看到来得舒爽。 “不过你要记住,今后若是收徒,一定要慎重,天赋是一方面,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我猎古门一直传人很少,但却仍避免不了出现人品不善之徒。”唐无心双手扶起了文佳。 猎古门?唐易大吃一惊,十年前,在瓷都纵横捭阖的,也叫猎古门,这是无端巧合还是带着一丝渊源? 唐易暗自吃惊地时候,文佳先开了口,“师叔,我们这一门叫猎古门?我从来没听师父说过。” “因为你师祖就没有告诉他,你想想,你师祖为什么给我翻江尺,给你师父倒海柱?他早就看出,你师父名利之心未了,只不过当时却也从未有过错,不好点破就是了,但是终究是留了后手的。”唐无心摇头叹息。 文佳点点头,唐易决定还是问上一问,“唐老先生,我冒昧问一下,令师尊的名讳可否告之?” 唐无心仰面看了看,似乎有些感慨,“师父云游四方,至今不知何处,生死杳无音信。告诉你也无妨,我师父俗家姓陶名广谦,号中阳子。” 唐易又是一惊,“唐老先生,令师尊之前可有后代?” “我只知道,师父在二十八岁那年突然大开大悟,隐匿山林,有没有后代,我还真不知道,这也无法张口询问!”唐无心说完,突然盯着唐易问道:“难道,你知道有关于我师父的消息?” 唐易苦笑,“唐老先生,十年前,瓷都有一个门派,也叫猎古门,门中能人不少,在瓷都可谓盛极一时,而他们的门主,是个女的,也姓陶,名叫陶碧云。而且,陶碧云还是火门长老陆火圣的私生女儿,她是跟随母姓。” 见唐无心面色凝重,却并未接口,唐易接着说道:“也是在十年前,猎古门和当地的盗门、风门引发一场大战,最终猎古门和盗门一蹶不振,风门借此起势,陶碧云隐居海外十年。就在今年,她突然回来了。实不相瞒,当时我正在瓷都,和她还有过交流。” 文佳听了这一通,似乎直接凌乱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唐无心缓缓道:“你怀疑,这个陶碧云和我师父有关系?” “你说猎古门人很少,结果却都叫猎古门,本来我以为可能是巧合,但是你又说令师尊姓陶,我才觉得蹊跷。”唐易答道。 “你这一说,还真是······”唐无心皱起了眉头。 唐易却忽然又高兴起来,“正好去瓷都查访下半部《寻龙要术》,这陶碧云是陆火圣的女儿,算是多了一条线索,到时候一并查了,看看和令师尊有没有关系!” “哈哈哈哈。”唐无心突然大笑起来,“我在这山村呆了这么多年,这两天最开心,一来遇上文佳是我师门之幸,二来你这小伙子,有点儿意思!走,丁丁也该回来了,吃瓜吃瓜!” 文佳在嘴里卷了下舌头,“我说师叔,你一开始可是要掐死我!” “当时是恨屋及乌,心性有些乱了,多亏唐易身上有唐掌门的信物,一下子解开了谜结!”唐无心说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正在此时,丁丁也带着二黄从外面回来了。 “这狗为什么不叫大黄?”唐易随口问了一句。 “你觉得它大吗?”丁丁在一旁看着唐无心切瓜,很随意地回了一句。 “可他也不二啊!”唐易轻笑。 “二是取阴阳二元的意思,我总不能叫他太极黄吧?唉!没文化真可怕。”丁丁翻了个白眼,抓起一块切好的西瓜就吃了起来。 文佳和林娉婷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丁丁,父母出去打工了,整天跟着唐无心,阴阳太极竟然张口就来,只是他一副萌娃的样子,说出这种话来确实很搞。 众人开始围坐在一起吃瓜,秋天的西瓜不用冰,吃起来又甜又爽。虽然崇祯秘藏的事儿以失败告终,但是毕竟也算有了新的方向,而这爽甜的感觉更是将这份遗憾冲淡了。 其实,冲淡遗憾的不是西瓜,是这种融洽的情感。短短两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美好的情感带给人的愉悦,丝毫不输于那些古董珍玩吧,唐易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对了文佳,我还件事儿想请你帮忙。”放下一块瓜皮,唐无心突然说道。 正文 第355章 去报国寺 “师叔,我看是丁丁的事儿吧?这孩子从面相上看,自小和父母分离,但是天资聪慧,将来是能成大事的!”文佳在唐无心面前也不遮掩。 唐无心点点头,“丁丁的父母出去打工了,按说丁丁七岁了,今年就该入学了,但是村里没有小学,要到邻村去,上学得要翻一座山,再说教育质量也不行,我就一直没考虑好,没让他去上。你能不能在燕京城里给他找一所小学?” “先借读,学籍的话我再找机会。总之交给我好了,我现在常住的小区,旁边就有一所不错的小学,到时候丁丁住我家里就行了,寒暑假再回来,或者师叔你一起也去住算了,房子太大,我一个人住不热闹。”文佳痛快地应道。 “太好了!”唐无心笑道:“不过,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挪窝了,就拜托你照顾他了,借读的费用我来出!” “别丢人了师叔,就算交费,这点儿钱还用你出?再说你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燕京早就取消借读费了,关键是借读名额不好弄。”文佳扔下啃完的一块瓜皮,“今儿中午你做顿好吃的,得空再教我两手,就当谢我了!” 唐无心心情很好,中午真的做了一顿丰盛的。 单单是那道蜂蜜烤野兔,就吃得三人满嘴流油,野兔是腌制好的,烤的时候涂了一层野蜂蜜,外焦里嫩,齿颊留香。 吃完午饭,唐易和林娉婷借口出去溜达一下,其实主要是给唐无心和文佳留出传授和学习的时间,毕竟是人家门内的事情,这个当然是应该回避的。 吃过晚饭,唐易和林娉婷又借口早睡了,又给文佳留出了一段时间。同时,唐易给蓬头小伙儿打了个电话,约好第二天一早来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人直接带着丁丁走了。丁丁倒是十分听唐无心的话,提着唐无心收拾好的衣服和日用品,乖乖地叫着叔叔阿姨跟在后面。 不过,在村口分别时,已经快走到车前的丁丁,却又噔噔噔跑了回来,猛地抱住了唐无心,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站在村口,看着丁丁上了车,唐无心微笑着挥了挥手,却有两行老泪无声流下。 过了一会儿,他才返身往回走,口袋里的老式诺基亚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拿起来一看,是文佳发来了一条短信:人非草木,丁丁说还要等长大了赚了钱孝敬你呢,多活两年。 唐无心笑了笑,步子顿感轻快了许多。 到了市区,唐易和林娉婷先回了酒店,文佳则回家安顿丁丁。 因为走得早,回到酒店放下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也不过9点多。“上次你自己逛潘家园,既然来了,一起再去逛逛吧!”林娉婷知道唐易现在心事重重,逛古玩市场,恐怕是最好的减压方式了。 其实,唐易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陆知行打个电话,但是这种事儿,电话里说总有点儿别扭,而且结果很容易预料。 如果说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这本书,那么通话就基本结束了,还得需要跑一趟瓷都,问问细节,顺便探听下陶碧云的消息。如果这本书就在陆知行手里或者他见过,那还得见面谈,还是得去。 总之,此行必行就是了。 所以,唐易最终决定,还是直接去吧,不过去之前得回趟山州,安顿好了再联系文佳商定行程。 “好,走吧,还去潘家园么?”唐易想通了这一点,心想反正来了燕京,不妨再拿出两三天集中逛逛,就当是了解下燕京的古玩市场也好,以后他还想扩大规模,成立公司,在燕京开分店也不是没可能啊。 “除了潘家园,我听说不是还有琉璃厂和报国寺么?”林娉婷说道。 “潘家园规模比较大,琉璃厂基本都是店面,而且大店比较多,真品也多,但多是实打实的价格。报国寺市场不大,不过也算个景点了,要不我们去报国寺?”唐易提议。 林娉婷点点头。说实话,她的古玩基础,来自于外公秦伯毓,但是对古玩的兴趣,却是因为唐易一点点提起来的。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古玩这东西也是如此,一个人总不如有人同道,况且两人情投意合,这种情况下,兴趣的提升,速度就快了。 两人出了酒店,打上了一辆出租车。 “你还和我去瓷都么?”车上,唐易突然问道。 “你这个人啊,别看分析古玩头头是道,其实有时候挺优柔寡断的。从理性上说,你是觉得和文佳两个人去更加轻松自如,但是又不放心我,尤其是怕不带我去我有什么想法,是这个情况么?”林娉婷美眸流转,浅浅一笑。 “你这都火眼金睛了,还让我说什么?”唐易抓了抓头发。 “你们去吧,回来告诉我情况。我以前曾经让你答应我,喜欢古玩不要紧,旁门左道不要沾,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古玩江湖,三教九流,一旦进了这一行,哪有那么从容。不过我相信你!”林娉婷说着 ,轻轻把头靠在唐易的肩膀上。 “嘿嘿,我也感觉自己的水平那是水涨船高!”唐易有些得意。 “我是说我相信你的运气,你这运气真没法比,何况还有文佳这样的人陪着。”林娉婷偷笑。 “呃······”唐易只能在车里做了个仰望四十五度角的动作。 开车的中年男子一直竖着耳朵,此时不由得也咧嘴笑了,“我说,两位挺会秀恩爱啊!” “大叔,刚才有人下单,从报国寺到机场,你没听到么?”林娉婷猛然说道。 中年男子立马看了眼固定着的手机屏幕,“卧槽,被抢了,这分分钟就到了,光听你们秀恩爱去了!敢情这偷听秀恩爱,注定要破财啊!” 到了报国寺门口,两人笑着下了车,中年男子却有些郁闷,干脆在附近找了停靠点儿开始趴活儿。 进了报国寺,因为不是周末,所以出摊的和来逛的人都不是很多。不过报国寺的环境不错,几段围墙,几株碧绿老树,就将城市的喧嚣隔离开来,真是闹中取静之地,随便逛逛倒也有几分惬意。 走到一个大的摊位前,一个大瓷缸里的几个卷轴吸引了唐易的注意力,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咦?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正文 第356章 宝光失灵 其实,真正吸引唐易的,是最大的一个卷轴,因为其他的都是纸本,这个卷轴是绢本。 而唐易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看了几眼这个卷轴的时候,脑中非常自然地根据绢本的质地、成色、新旧,感觉应该是唐代的东西。但是,接着凝视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宝光! 要真是唐代的绢本画作,随便一个普通的画家,也可算得上是好东西了!唐易对宝光的感悟越来越灵敏,现在有些很普通的古玩上也隐约能看到宝光,但是这幅唐画却没有出现宝光! 唐易又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在没有凝视之前,看了几眼之后,直接就很顺畅的判定是唐代的绢本画作,后来凝视时,确实没有出现宝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宝光失灵了? 唐易闭眼,轻轻揉了揉,而后又拿起了卷轴,打开了一半,重新全神贯注凝视,仍旧没有出现宝光! 卧槽,宝光真的失灵了! 不过,虽然没有出现宝光,但是唐易却看着这半幅画,脑中很自然地判定,“绢本设色,青绿山水,唐代笔法······” 这种判定,不同于之前宝光入眼后的直觉,那种直觉是忽然而来,一下子出现在脑海中,仿佛强行告知一般,而现在眼观画作产生的判定,却好似是自己早就具备了浑厚的基础,自然而然鉴定出来一般。 宝光是失灵了,但是,鉴定方式却好像“升级”了! 唐易猛然间想起,在天寿山后龙,五色光入眼之后自己晕过去的事情! 难道和这个有关? 如果,龟甲的灵力之中,包裹的真是唐掌门的神识,那似乎真的和这个有关!自己的鲜血滴入龟甲,导致接纳了唐掌门的神识,但是毕竟不能融会贯通,所以才出现看到宝光这一异常现象。 说实话,这是一种比较机械的接纳,只能分出真假,不能分析真假。 等到又戴上了骨戒,接触了骨戒上的灵气,宝光入眼之后能产生直觉了,但是却还是生硬的,简单的,就如同一件产品的简介一般。 但是,两个圆洞之中透出的五色光,形成了一个浓重的五色光球。五色宝光入眼,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导致自己晕了过去,接着脑海中就出现了九宫的光影,而两道五色宝光则化作太极鱼,最终和九宫融为一起! 而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同时吸收过五种颜色的宝光,每次只是吸收一种。这一次,不仅是同时吸收了五种,而且是融合的、大量的! 难道,这五色宝光,将唐掌门的神识彻底融入了自己的神识? “没事吧!”唐易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推搡自己,这才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林娉婷在抓住自己的胳膊使劲摇晃。 “刚才摊主问了你好几句,你盯着这幅画也不做声。”林娉婷见唐易回过神来,立即解释道。 唐易连忙抬头看了一眼摊主,这摊主年纪不大,顶多三十来岁,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给人感觉挺精神。 见唐易看自己了,摊主立即咧嘴笑道:“这位小兄弟看来是看入迷了啊,不过你可真有眼力,这幅画是有人要的,约好了今天过来,我这才放在外面,不然这么好的画儿,我可不舍得拿出来!” 这种话基本就不用信,都是见风使舵临时编的。 “噢?既然是给别人留的,那我只能看不能买了?”唐易笑问。 “那当然也不是,只是个口头约定,而且关键还得看价钱。不过,这落款可是赵孟頫,那可是大名家,书画双绝,这东西我也不能随便就便宜出了。”摊主说得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赵孟頫? 唐易差点儿没憋出内伤来,这画明明是唐代的绢本,唐人的笔法,怎么会落款赵孟頫?这不是关公战秦琼么? 赵孟頫的名头当然很大,他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十一世孙,虽然当年作为一个汉人被忽必烈赐官所用,被有的人骂奴颜媚骨,但是从艺术成就上来看,他的确是一代宗师,他不仅在书法上造诣颇深,“欧柳颜赵”妇孺皆知,而且在绘画上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家。 先画后书此一纸,咫尺之间兼二美。赵孟頫的书画双绝,早在当年,就受到国际友人的喜爱,流出去不少。当然,这也和元朝辽阔无比的疆域有关系。 难道是有人要名头不要年头,生生在一幅唐画上作假? “我再看看!”唐易有些费解地笑了笑,接着就把整个卷轴完全打开了。这个卷轴是个横幅,展开面积并不算大,宽也就是半米,长大约有八十厘米。唐易展开之后,双手举在面前看也不吃力。 完全将画打开之后,唐易又仔细看了看后半张,这才明白了,但同时又忍不住想骂娘。 原来这幅画是拼接起来的! 他先打开的那一半,是唐代的绢本,唐人的手笔;而后来展开的另一半,则是根据前半张又画了半张接上去的。客观地说,画得还不错,画工有几分古意,整个画面的意境还算贯通。但是,这绢的年头就差远了。整幅画从拼接和做旧的手法来看,虽不是这两年捯饬的,但也远不过三十年去。 本来,原先的这一半绢本唐画,无款无印。而接上去的这一半,右上角恰恰是落款落印的地方。 这幅画是青绿山水,看来接画的人也算是个懂行的,赵孟頫也画过青绿山水,而且名气特别大。于是,就找人模仿赵孟頫的书法题了一首诗,最后又落款“子昂”(赵孟頫字子昂),同时落了个“赵氏孟頫”的小篆方印。 显然,这接画做旧的人,把这半张残画当成了普通的唐人作品,甚至根本没去细究什么唐代元代,就这么做上了。 只是,这半张残画真的很普通么? 唐易最后又把注意力放在前边半张画上。秋高气爽,崇山峻岭,石径盘曲,栈道在云绕之间若隐若现,一队骑旅正在栈道上行进。整幅画金碧辉煌,高雅古朴。 这不是一幅普通的青绿山水!这是青绿山水中别具一格的金碧山水! 正文 第357章 大李将军 其实,在此之前,唐易对青绿山水画还算略知一二,但对其中的金碧山水没什么研究;但是此时,他却很自然地断定,这不仅是金碧山水画中的精品,而且应该出自开创者的手笔! 爱好国画的人,对青绿山水不会感到陌生,这是华夏传统绘画的重要组成部分。 工笔重彩,用可历经千年不变色的矿物质石青、石绿为主色,然后再加以点缀,给人富丽堂皇的感觉。在隋唐到北宋的宫廷,青绿山水很流行。 既然流行,那就有是一时风靡,没长久,宋代以后就没这么火了。隋代展子虔《游春图》,不少人认为是华夏山水画史上第一幅完整独立的山水画,这幅画基本可以认为就是青绿山水的开山之作。 至于金碧山水,可以放在青绿山水的大类里面,但是又别具一格,同样是以石青、石绿为主,但是却用金粉提色,而且添加了其他颜色,正所谓“阳面涂金,阴面加蓝”,设色浓厚,金碧辉煌的效果很突出,装饰性很强。 金碧山水这种画,挂在大会议厅或者家里的大客厅,还是很合适的。 金碧山水从唐代开始出现,后来一直有人画,没断,到了现代还有人摹画。比如,众所周知的张大千,金碧山水就很出名。 唐易细看之后,初步认定,这幅画的前半张,从艺术风格来看,应该是大李将军的手笔。 将军这个名儿,似乎和画家有点儿不太沾边,不过他确实既是个将军,也是画坛宗师。 他就是华夏山水画北宗之祖李思训。 文武全才的人,从古至今一直都不多见,李思训肯定得算一个。他是青绿山水画的一代宗师,开创了金碧山水画的先河,同时又以战功闻名,唐玄宗时官至右武卫大将军。 在此之前,其实唐易对李思训的了解,主要还不是绘画,他是学历史的,知道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碑》,这是唐代书法家李邕撰文并书写的,这碑,又叫《李思训碑》。 再就是,唐代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大家都不陌生,当年如果要是有现在骂人的词儿,想必会有人骂一句“你大爷的”。不过,李思训就是李林甫的大爷,有血缘的亲大爷。 要真是李思训的画儿,即便是半张残画,那也是世间珍宝了,唐画流传至今,一共才多少张?还都在各大博物馆里供着。 唐易这时候也不多去细究宝光的事儿了,反正鉴宝的水平没下降,以后再慢慢琢磨吧。此时,他直接来了句,“我说,你这画儿是接的。” 嘿!这小子瞅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来!摊主有些不忿儿,“小兄弟,如果你想压价儿,摆明了说,可别黑灯瞎火摸起个屎盆子就扣到我的画上啊!” “我不想压价,既然是接的,我的兴趣肯定没了!”唐易笑了笑,把这幅卷轴卷了起来,不过却仍未离手。 “不买你别乱说话啊!现在不是买不买的事儿了,你倒是说说,这画为什么是接的?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冲你刚才说的这话,可得正儿八经给我道歉!”摊主有些毛了。 虽说现在人不多,可是好歹他这是个老摊了,不如老坛那么酸爽,却也有几分筋道。而且刚才吹出去了,虽然没有明说是赵孟頫的作品,但是把“落款赵孟頫”喊得震山响,面子上也不好收。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不过,这都是眼力活儿,我出口三两句话,积累的说不定是十年八年的功夫,我凭空就这么给你点了?”唐易很沉得住气,不慌不忙地说道。 “好!”摊主叫嚷到:“你要是说出来为什么是接的,而且我又信服,那我这幅画儿,分文不收,送给你了!” 唐易鄙视地看了摊主一眼,心里暗骂,这摊主够鸡贼的,表面上看起来很豪迈很慷慨,但是这句话藏了暗锋。不仅要说出来,还得他信服,他信不信服完全是主观的,到时候他死赖着说不信服,你能怎么办? 再者,如果真的说出这幅画的硬伤,就能确定是拼接的了,那这幅画就是赝品,送一幅赝品出去,又能损失几个钱?当然,摊主显然不知道这前半边画是大李将军的手笔,不然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叫嚷。 这时候,有几个闲逛的人开始向这个摊子聚拢,唐易一看,这事儿还是早了早好,便开口道:“这样吧,我也不找放大镜跟你在这里耗时间找缝儿了,你看看这首诗,赵孟頫题的这首诗!”说罢,唐易重新又打开了卷轴。 “青绿山水意,行旅自匆忙,自谓妙笔右,元明未可详。” 不得不说,这拼接作假的人,找来的画工还是不错的,找来的添加书法的人写得也行,但是不知道是事出匆忙,还是大意了,或者是这幅青绿山水的配诗不好找,居然找了这么一首诗,没有仔细研究就搞上去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光去注意这诗中的“青绿山水”了,却忽略了诗中的“元明”。 这摊主此时也犯了这个毛病,虽然看着唐易笃定的表情心里开始有些发虚,但是仍旧叫道:“青绿山水,没问题啊,很切题啊!” “切题?这首诗什么意思?青绿山水,行旅匆忙,如此妙笔谁能出其右?元明两代恐怕不好找!这赵孟頫是宋末元初的人,他怎么能知道后来有个明代?他是穿越了啊?还是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啊?”唐易直接一通突突。 “呃······”摊主的汗下来了。 唐易又把画卷了起来,拿在手里扬了扬,看着摊主道:“送我了?” “这······你说的也不是全有道理,再,再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这画儿是拼接的,你要了也没意思,对,没意思啊,是不是?”摊主盯着这幅画,磕磕绊绊说道。 这画,和几张印刷品卷轴摆在一起,收来没花几个钱,但是蚊子虽小也是肉,想到要白白送出去,摊主还是有些肉疼,但一时又没想到好的说辞,开始磨叽了。 正文 第358章 信手拈来 这时,旁边有几个围观的人发出了哄笑。摊主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挂不住了。 唐易朝林娉婷使了个眼色。要不说什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林娉婷会意,稳了稳便对唐易说道:“这幅画哪能看出来是接的?我同学那个小公司,挂他办公室里够档次了,他就给你一千块,还能买着什么好画?既然这事儿咱们有的赚,也不能让摊主大哥吃亏不是?” “妹子你真不是凡人啊!小兄弟,你找这样的媳妇算是烧了高香了!”摊主一听林娉婷这是劝唐易出钱买下的劲儿啊,连忙趁热打铁,“这幅画我不赚钱,你们别让我亏了就行啊!” 唐易在心里暗暗给了林娉婷一个大拇指。这绝对也是国二(开玩笑简称“国家二级演员”)的水平了!没白逛了这么多次古玩摊点儿。 要知道,真要摊主送,那恐怕可能性不大,还少不了纠缠上半天。但是刚才已经算是打赌了,而且如果明知道是拼接的还出钱买,又怕摊主起疑,横生枝节。林娉婷灵机一动的说法,真是无比熨帖。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么会夸人的份儿上,五五开,我留五百,五百算买你这幅画儿。”唐易故作不耐烦地摆摆手。这画,虽说是拼接的,但又是写又是画的,他觉得收来恐怕少不了五百。 其实,这幅画儿是摊主打包收来的,一共七八幅,才花了一千块,虽说剩下的不是印刷品就是低仿,但是一幅画收了五百,他已经很满意了。况且他还怕唐易咬着“送画”的事儿不松口,毕竟是自己当众说出去了,虽然泼皮耍赖也能对付过去,那总是有损形象。 “小兄弟,说实话,这画我是八百收来的,但是咱不说那个,你这人不仅有眼力,而且仁义,我交个朋友,钱不钱的不要紧,关键是心里舒坦。得,我给你找个盒儿装起来!”摊主麻溜地说道。 古玩一行,故意卖假的很多,但买假的事儿也并不少见,这里头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就像林娉婷说的,买了假还能赚钱,管它真的假的。所以围观的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看着他们货款两清,也就此散了。 唐易和林娉婷继续往市场里面走去,林娉婷悄声问道:“难道这半张真画儿有来头?” “没名没款,神仙也看不出来头,我只是觉得像是大画家李思训,也就是大李将军的作品。不过,就算是半张普通的唐画儿,五百也是大赚了!”唐易应道。 林娉婷对李思训并不熟悉,但是听到唐易这么说,心想肯定是个大有来头的,“噢!不过,就算他当过将军,叫李将军就行了,或者说还可以叫李大将军,但是,你为什么却说是大李将军呢?” “李思训的儿子李昭道,也是唐代有名的画家,同时官至中书舍人。他们爷俩被称为大小李将军。”唐易简单解释了一下。 林娉婷点了点头,突然又开始发笑,“路上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运气没的说。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大姐,这光是运气吗?没有金刚钻儿,给你瓷器活儿也揽不了啊!” “小弟,多少有金刚钻儿的没瓷器活儿干?重点还是瓷器活儿送上门来!”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到了里面的一条小路边,这小路靠近一处小花园,一处摊点就在小花园的边缘摆着。摆摊的是个老爷子,看到唐易和林娉婷过来,爽朗一笑,“现在喜欢古玩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多了,我这里刚收了些东西,来看看吧。” 老人摊上多是一些帽正(附注)、花片、钮扣之类的小玉件。既然老爷子说了,唐易和林娉婷也便蹲下身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唐易对自己“升级”的鉴宝能力更有信心了!因为,他不仅能轻松地识别玉质、成色、刀工,而且对于断代也仿佛是自己早已融会贯通的看家本领一般,信手拈来。 老爷子摊上的这些小玉件种类挺杂,有和田青白料的,有翡翠的,有玛瑙的,还有些地方玉种。绝大部分玉质都一般,雕工好的,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是好在基本都是真品老件,不是现代的工艺品。 说实话,虽然都是普品小件,但是这年头这样的古玩摊子也不好找了。这位老爷子看来不仅眼力不错,而且生意也做得地道。 唐易大体扫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刁,对这些小玩意儿自然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不料,林娉婷却好像兴趣十足,在里面挑挑拣拣起来。 本来嘛,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的小饰物,而且林娉婷的工作是珠宝设计,从古代玉配饰上寻找灵感,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方法。 “怎么样?”林娉婷挑了一会儿,挑出了三个小玉件,托在手心给唐易看。 一件和田青白料的蝴蝶花片,一件椭圆形翡翠如意纹帽正,一件红玛瑙童子献寿小佩件。 “你挺会挑啊,这算是这一堆里最好的了。和田玉蝴蝶花片虽然白度不行,但是清代早期的苏州工;这翡翠帽正种水一般,但是满绿,如意纹的工艺也很细腻规整,而且是清代中期的;这个红玛瑙童子献寿,虽然工艺差了点儿,但却是明代的,这一堆里最老的东西了!”唐易笑着一一点评道。 这些东西价儿不高,而且老爷子给他的印象很好,所以他也没想赚便宜,当着老爷子的面实事求是地说了。 “真的?”林娉婷很高兴,“我就是挑顺眼好看的来,那买了吧?” 两人交流着,这老爷子的嘴巴却惊得合不拢了,这小伙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怎么眼光这么精准?不要说他自己断然拿捏不了这么精准,就算是他接触过的一些资深专家,也不可能扫了几眼就如此笃定地一一定论啊! 附注:帽正 帽正又叫帽准,也有人俗称“一块玉”。古人在帽子上,缝上一块薄的玉件,作为装饰物。圆的、方的、花型的都有。因为缀在帽子前面正中,戴上后正好对准鼻尖,所以叫帽正、帽准。帽正在明清多见。民间也有叫帽花的,不过男子帽子上多为周正形状,老年妇女用的帽花,牡丹、团花等等花样很多。 正文 第359章 论价田黄 “这三个一枪打,老爷子,一共多少钱你能出?”唐易冲林娉婷点点头,转而又向老爷子问道。 唐易的声音不小,老爷子本来在发愣,一下子回过神儿来。不过,此时他看唐易,却已经带着仰视的目光了。 “小伙子,东西我给你实打实的价儿,明着赚点儿就行了。不过你能帮我看样儿东西么?”老爷子想了想,认真说道。 其实他本来很想问问唐易是干什么的,如此年轻却有如此眼力的确有点儿妖孽,但是这毕竟太冒昧。略加思索便决定,既然有这等眼力,那自己拿不定主意的这件东西先让他看看再说。 “可以啊,不过先把东西买了。”唐易笑道。既然林娉婷看中了,还是先拿下比较好。看东西的过程,很容易出问题。要是看真还好说,要是不真,影响心情,再交易可能不愉快。再者,东西没到手,如果又有别人再来看中了,也是个麻烦事儿。 老爷子笑笑,“好,三件东西你给两千吧,我赚顿酒钱就行。” 这确实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虽说是小件儿,但却是老东西,而且料子工艺也不算含糊。因为想让唐易帮忙掌眼,所以这老爷子开的这价儿,只赚了个零头。这种“赚”,对古玩生意来说,可以相当于赔本赚吆喝。 唐易也没再讲。因为是特意来逛市场的,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现钱。 老爷子点好了钱,林娉婷收好了东西,唐易又掏出一支烟递给老爷子。“你那个劲儿小,我抽这个。”老爷子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骆驼,“我喜欢这个。” 点上烟,老爷子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的锦盒,而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黄色的东西,像是玉石,但偏显蜡质,表面还有些白色的石皮。 唐易接手,稍稍端详了一下质地,然后又感受了一下手感,接着就说道:“这是寿山田黄。” “啊!”老爷子一阵惊喜,“真的是田黄?我一直不敢定论,总觉得结构有点儿涩,萝卜纹不是很清晰。” 在以前,说到田黄,指的就是福建寿山石中的田黄石。不过,近年来,昌化田黄石大量出现在市场中,所以唐易在说的时候,特别加了一个“寿山”。 老爷子能说出“结构有点儿涩”这句话,那就算是个懂行的。至于萝卜纹,则是基本的鉴定特征之一。 田黄石很特别,和其他宝玉石不一样,它是能“自我生长”的。怎么说呢?既然叫田黄,那就是田里生成的,在砂土中吸收了矿物质的精华,聚集成一种饱含油脂的金黄色团块,在吸附油脂的过程中,又分析出微量的矿物质,然后再不断转化,最后聚合成微小颗粒的聚合体。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结晶过程,所以生长非常缓慢,有些极品田黄生成,要经过上亿年的时间。 这个过程有点儿像沉香的生成过程,本身很普通的质地,却经过神奇的自然演化,成了宝物。 所以说,田黄贵是有贵的道理的,一两田黄万两金,说起来并不算夸张。从当下的市场价格来看,上品的田黄,一克能飙到20万左右,一两50克那就是一千万,一克黄金的市价儿,如今也就是二百多块钱一克,一两不过万把块钱。 这就是千倍的差价儿,虽然仍旧到不了一万倍,但是上品田黄现在很难买到了,有钱也不好求,黄金,却是随时拿上钱就能到手。 如此金贵的东西,唐易却有些平静,这让老爷子也有些纳闷儿。难道这是个见惯了宝物的高人?还是这田黄本身有问题? 果然,唐易接着又说道:“老爷子,你说的没错,这田黄的结构是有点儿涩,因为年份不够,质地一般,所以萝卜纹虽有,也不是很清晰,如果品相用百分来算,你这块,我看也就是四五十分,不及格。” “噢,那你看价值能有多少?”老爷子有些着急。 “如果品相达到八十分以上,那么一克是能值到十几二十万的,如果六十分以上,那一克也得一万以上。你这块的质地确实很一般,我估计就是五千左右一克吧,你这个印章,块头不算小,如果到了四十克,就能值二十万以上了。”唐易掂量着这块田黄分析道。 “有,有,四十二克呢,我用电子秤称了!二十万?很好了,很好了,我花了十二万收来,就怕买亏了!”老爷子喜笑颜开。 这时候,林娉婷突然有些不解,“五千一克,四十克本来就是二十万,什么叫‘如果到了四十克,就能值二十万’? 还没等唐易说话,老爷子就接口道:“姑娘,看来你对田黄不了解啊,有这么好的老师,可得多学学!五千一克,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再好的田黄,如果块头小,价格也不会很高,四十克通常是一个坎儿。比如五千一克的品质,但只有二十克,那么可能也就是两三万块钱,根本到不了十万;但是到了四十克,价格就一下子上去了,能值二十万!” “噢,我明白了,有时候钻石也是这样,不能光看品质,大小也很重要!”林娉婷恍然大悟。 “老爷子,你这块田黄,还带着大约三分之一的白皮,有点儿银包金的意思了,不知道,白皮下面质地怎么样,如果不好,价格还可能会打折扣的。”唐易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又不由自主地凝视起带着白色石皮的部分。 咦? 宝光又出现了? 正在唐易凝视石皮的时候,突然发现,石皮下面出现了淡淡的黄色光影,颜色和田黄的质地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其他的宝贝上,看不到宝光了啊!就包括刚才选的那几个明清时期的小玉件,如果能看到,那上面也应该看到淡淡的宝光啊! 怎么这块田黄的白皮下面,反而出现了宝光? “小伙子,没事吧?这白皮下面难道质地很差?”老爷子见唐易有点儿出神,连忙问道,“价值会损失多少?” 唐易回过神来,“噢,没事儿,白皮下面的田黄质地不错,价格打不了折扣!” 回应老爷子的同时,唐易突然明白了,这不是宝光! 正文 第360章 新的发现 唐易一边想着,一边将这块田黄原石递给了老爷子。 看着田黄拿到了老爷子手上,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瑞州翡翠赌石的时候,他也能看到原石里面的翡翠光影,并由此百赌百中! 这田黄,白皮之下出现的黄色光影,和翡翠一样,虽然不是宝光,却是一种类似宝光的投影! 但是,为什么看其他的古玩甚至玉制品,就看不到宝光了?而这种被遮挡的内部质地,还能看到投影? 唐易想来想去,只能归结到其他的这些是完全暴露的,如果真的是唐掌门的神识在大量五色宝光的冲击下和自己的神识融合,那么这种出现宝光的机械形式,自然而然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鉴宝能力,通过感官传递到脑中,自然而然就能鉴定。 同时,龟甲灰飞烟灭之时,其中的灵力,也进入了自己的眼中,这一部分灵力,仍旧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 所以,如果宝贝完全暴露在视野中,那么不会有什么表现,但是如果被遮挡,灵力就会和隐藏的宝贝有所感应,这样才激发出了这种类似宝光的投影! 虽然这完全是唐易自我臆想的,但是想到这里,唐易不由得仍是很兴奋。 本来,看不到宝光了,虽说自己的鉴定能力更为自然圆转,但是唐易还是有遗憾的,那就是很可能就此看不到被隐藏被伪装的宝物了。但是现在这个新的发现,解决了这个遗憾! 只是,现在只在天然的玉石上印证了,那些经过人工的宝物如果被遮挡了,还能看到宝光的投影么? 想到这里,唐易一下子回过神来。这事儿,倒是不难验证,回去把那位“六位帝皇丸”的龟符包起来凝视下就行了。 “老爷子,我还有事儿,就不多聊了,先走一步。”唐易对老爷子说道。 “好,不能再耽误你时间了,今天真是谢谢了!”老爷子连忙将两千块钱掏了出来,“这钱你拿回去,就算我赚便宜了,这块田黄的鉴定费,没有三五千是下不来的!” 唐易自然没接,虽说这老爷子看起来不太像缺钱的主儿,为啥要在市场摆摊他不知道,但是既然看东西之前把交易完成了,回头再把钱要回来,就有点儿跌份儿了。 “老爷子,您这是小瞧我了。”唐易呵呵一笑。 老爷子还想坚持,恰在此时,口袋里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手机铃声:“欧巴康南丝带哦······” 林娉婷忍不住掩嘴轻笑,这老爷子乍一看有点儿文人气息,接触之后似乎有点儿率真,而这手机铃声,又透出点儿老顽童的感觉了。 唐易趁机推开了老爷子的手,冲他点点头,准备离去。老爷子脸上有些无奈,但还是接通了电话,“千尺啊,我在报国寺摆摊呢!什么?吃饭,好啊,你来吧,也快到饭点了!” 千尺? 唐易不禁停住了脚步。 当时老爷子拿出了骆驼烟,唐易就一下子想起了谭千尺,因为在酒吧里偶遇谭千尺的时候,他的面前也摆着一盒骆驼烟。 老爷子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刚想说话,唐易就开口道:“老爷子,打电话的难道是谭千尺?” 倒不是唐易冒昧,因为千尺这个名字太特殊,除了铁掌水上漂裘千仞的妹妹裘千尺,他知道的有叫这个名字的,也就是谭千尺了。 也不是唐易多事,谭千尺毕竟在酒吧里帮过他,又主动找过他,还说了那么多关于五古封灯的事儿,而且他也知道谭千尺去过天寿山后龙。 在离开燕京之前,他还是想见一面谭千尺的。就算是一种礼貌,告诉他一声,自己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也是应该的。 而且,他对这老爷子印象也不错,既然他提到了“千尺”,多问一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是啊,你认识谭千尺?”老爷子有些惊奇。 “燕京四公子之一的谭千尺?”唐易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什么燕京四公子,这又不是民国时候!不过,他们谭家,也就千尺良心还算没坏罢了。”老爷子面带不屑地说道。 真是这个谭千尺!唐易顾不上研究老爷子的表情,心里却结结实实地纳了闷儿了! 谭千尺是什么人?五古封灯土门长老谭厚土的后代,土门长老,精通的就是玉器,谭千尺的脖子上,还挂着无比珍罕的脱胎玉鱼呢!老爷子啊,你和谭千尺好像很熟的样子,“千尺千尺”地叫着,这块田黄石还用拖拉到让我看么?谭千尺看看不是一样? “我说老爷子啊,您既然认识谭千尺,还用我帮着看田黄石么?”唐易忍不住苦笑。 老爷子的脸色却陡然一变,“小伙子,你知道他祖上的事情?” “您知道,我就知道。”唐易看老爷子的样子,心想多半这老爷子和谭千尺关系匪浅,不过人家的秘密他可不能乱说。 老爷子却松了一口气,“看来,你是他的朋友。不是我不找他,我毕竟是他师父,虽说术业有专攻,但是向他请教,我面子上挂不住啊!” 师父? 唐易一愣,但忽又想起谭千尺非同寻常的身手,顿时心下释然。唐易又看了看眼前的老爷子,心想他多半也不缺钱,估计摆摊就是找个乐子,这么大年纪了,弄个这样的手机铃声,而且说话办事亦庄亦谐,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老爷子,我叫唐易,是从山州来的,和谭千尺确实认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唐易接着说道。 “哎?你不是不要钱么,正好一起吃饭吧,我请客,这样岂不是更好!”老爷子没有回答唐易的问题,倒是来了这么一句。 见唐易好像在犹豫,老爷子这才想起还没回答唐易的问题,便又说道,“我姓贺,你叫我老贺就行了。怎么,你中午有事儿?” “贺老,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这事儿好像还得问问谭千尺吧!”唐易开口应道。 老贺和贺老,俩字儿倒是没变,但意思可就差大了。 老爷子对此似乎很满意,“我这就告诉他!”说罢,掏出手机就拨了出去。 正文 第361章 奢宴密谈 这时候,唐易看了林娉婷一眼,林娉婷轻声道:“咱们请也行,他毕竟帮过咱们,还个礼数也是应该的。” 贺老打完了电话,对唐易说道:“这小子,听说是你,比见我还激动。我这就收摊,等他过来!” 一个不大不小的旅行箱,就把贺老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起来,他麻溜地拉杆拽起箱子,“走,到门口等着吧。” 在报国寺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辆大切诺基停了下来。谭千尺下了车,“这么巧的事儿都能碰上,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不管是三轮摩托,还是大切诺基,都给人一种机器的冲击感,这谭千尺的个性应该不会太阴险,唐易暗暗想着,“那天多亏了谭兄,我一直想请顿饭聊表谢意,但这刚从郊区回来,实在没顾得上。” “兄弟你说笑了,来了燕京,还能让你请客?先上车!”谭千尺一挥手,倒是没去细思量“郊区”是哪里。 “都别跟我抢啊,我请!”贺老把旅行箱放进后备箱,“唐易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我得表示一下!” 谭千尺笑笑,“好啊,今天去吃谭家菜。” “啊?”贺老脸色一变,有些悻悻地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大切诺基启动后,贺老憋不住又开口道:“我说,你小子故意说去吃谭家菜,就是不想让我请是吧?谭家菜这么贵,我摆多少天摊儿才能赚回来啊?你真以为谭家菜是你们谭家开的啊?” “我可没说啊师父,请客总得请顿好的吧?谭家菜和我们家没关系,但是我出钱不就行了么?”谭千尺笑笑,摸着贺老的脾气说道:“我是你徒弟,我请和你请不是一样么!请一回客,咱可不能栽面儿。” “这倒也是。”贺老借坡下了。 大切诺基很快开到了后海附近。唐易心想,那天相遇的酒吧也在附近,看来谭千尺常在这一带活动。随后,车子沿着后海北岸西行,最终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虽然叫谭家菜,但是确实和谭千尺的家族没关系。谭家菜是华夏著名的官府菜,因是清末官僚谭宗浚的家传筵席而得名。 说起这位谭宗浚,和“二”有点儿缘分,他是同治二年的进士,而且考了第二。当然了,说榜眼更好听一点儿。 进了定好的包间,落座上茶,谭千尺拿起菜单,“这谭家菜不用太猛的做法,基本都是以蒸、焖、炖为主,合你们口味么?不妨事吧?” “我没吃过谭家菜,不过我喜欢新鲜,没吃过正好尝试下!”唐易也不客气,接过菜单,翻看了一下,什么黄焖鱼翅、清汤燕窝、扒大乌参,确实都是些高汤老火的烹饪方法。 当然了,价格确实贵,估计点上一套四个人够吃的特色菜,几万块随便就出去了。 唐易大体看了看,便把菜单递给了林娉婷,“我是知礼不避亲啊,女士优先。” 林娉婷却狠狠瞅了唐易一眼,“我可不像你,喜欢‘新鲜’!既然是谭家菜,这么巧,那就让谭先生来吧,他肯定熟悉,知道特色菜和好吃的菜。” 林娉婷把“新鲜”两字咬得特别重。 唐易这才知道林娉婷为什么瞅他了,这“喜欢新鲜”似乎有点儿偏向喜新厌旧的意思,所以她不乐意了。唐易苦笑一声,把菜单又递还给了谭千尺,而后小声嘟囔着,“我只是吃东西喜欢新鲜······” 谭千尺倒也没再推让,很快便点了四菜一汤。 菜上齐了,谭千尺让服务员退了出去。开场白过后,是礼节性的几道酒。 眼见差不多了,唐易也不避让,直接开口道:“谭兄,我看你是个爽快人,有些话我也不拐弯了,我知道你去过天寿山,在你之前我也去过!” “原来之前的两男一女是你们!那,另一个男的,是文大师?”谭千尺一惊,但很快平复。 “没错。崇祯秘藏有可能在天寿山,想必你也知道。但是我们实际上一无所获,我也不瞒你。因为光知道这一点没用,我们也没掌握什么门径,所以基本上算是去爬山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令曾祖和五古封灯唐掌门的一些往事,你要是感兴趣,我就说给你听听。”唐易认真解释了一下。 “你知道了掌门姓唐?”谭千尺这一次的吃惊,却久久没有平复。 “嗯。我也是这两天知道的,至于来源,实在不方便说。不过,令曾祖和唐掌门,实际上是有些仇隙的。”唐易接着,便把唐掌门和谭厚土、姚广圣在天寿山中的争斗说了一遍,并把谭厚土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后人唐掌门的名讳也解释了下。 但凡知道唐掌门姓名的人,若不从善,不得好死!这谶语确实有点儿狠。 “原来是这样,我的曾祖父对后代看来很没有信心啊!”谭厚土苦笑着摇了摇头。 唐易看得出来,谭千尺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仍旧有些尴尬,便又说道:“不管是谭掌门,还是五门长老、玄门护法,知道崇祯秘藏,都是从《寻龙要术》来的。只是可惜,这上半部虽然被令曾祖所得,但是下半部,却在唐掌门死后,不知去向!” 谭千尺欲言又止。唐易又接上了,“不过,据我所知,上半部都是一些概述,提到崇祯秘藏戛然而止,关键还是下半部!” 见唐易如此了解,谭千尺终于不再犹豫,“没错,这上半部确实在我谭家,只不过我刚从王钢手里拿回来!” “王钢?!”唐易一时感到十分意外。但是,转念又一想,王钢一个局外人,之所以能对五古封灯和崇祯秘藏有所了解,想必也是因为《寻龙要术》吧。 谭千尺点点头,“他怎么得到的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物归原主了。上半部只有最后一句‘盖须得三器’管用,这所谓的三件指引性的器物,想必隐含着地图一类的门径。如果没有‘三器’,就算得到下半部也没用。虽然,下半部有破解秘藏内部的方法!” “你怎么知道下半部有破解方法?”唐易大吃一惊,之前唐无心只是说,下半部可能有几种绝密的机关破解之法,其中一种“疑为崇祯秘藏所用”,但绝没有谭千尺说的这么笃定! 正文 第362章 当故事听 这期间,主要就是唐易和谭千尺在说,贺老和林娉婷一直在听着。 其实,谭千尺找贺老来,就是想说说拿回《寻龙要术》上半部的事儿。贺老的确是谭千尺的师父,谭千尺的功夫一次次突破,自然都是贺老的倾授。 一个普通的古玩摊子,一个亦庄亦谐的老人,一个散淡于民间的高手。 谭千尺对自己的事情,从来都不对贺老隐瞒,而贺老,总是看似随意的听听,也不多问,却又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指点上一两句。 现在,谭千尺对唐易说,实际上也是对贺老说。 面对唐易的问题,谭千尺既然已经说开了,索性继续解释道:“上半部只是一些概述,单从字面上是推断不出下半部有破解之法的。但是从逻辑上,却大有深意,既然是‘寻龙’,那就应该不止崇祯秘藏一处,而且崇祯年间,也不算太早的历史时代,这本书却在概述之后第一个说起了崇祯秘藏!” 唐易有点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崇祯秘藏不仅是一个要寻找的‘点’,而且是寻找其他‘点’的线索?” “嗯。”谭千尺点点头,“所以,既然上半部点出了路径,下半部必然有破解之法!不然后面的线索就全断了!” 唐易心想,这的确有道理,崇祯秘藏里,就算没有继续“寻龙”的线索,但是也极有可能会隐藏着千古之秘,甚至有可能涉及其他朝代的皇帝。他和文佳分析过,这崇祯秘藏里面,必不是崇祯本朝的东西。能让一个皇帝费尽心机隐藏不是本朝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同时,哪怕是像唐无心说的,即便下半部介绍了好几种破解之法,但是根据前面掌握的信息,根据逻辑关系也能推断出哪一种是崇祯秘藏的破解之法。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唐易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这么一本书,就算是同时代的人写的,为什么要介绍几句五古封灯?这似乎和整本书不太搭调。”唐易沉吟道,“如果五古封灯是一个崇祯年间创立的门派那也容易理解,可偏偏是清末民初才有的!” 谭千尺看了看贺老,“这个我也有点儿奇怪。不过,关于五古封灯这个名字的由来,还真是有点儿故事,我给师父讲过,今天既然咱俩把话都说开了,我索性再给你讲讲吧,你就当故事听吧。只是委屈师父又得听一遍。” “谁说我要再听一遍?你说你的,我吃我的。”贺老滋溜喝了一口酒。 林娉婷也笑了笑,帮贺老夹了一个大大的乌参。 “当故事听?”唐易却是有点儿意外。五古封灯这名字,听起来还是很有讲究的,他没想到谭千尺会这么说。不过,从他认识的这几个五古封灯的后人来看,除了唐掌门的名讳,谭千尺确实是知道最多的,这说明谭厚土对后人说了很多。 “第二任唐掌门之前,还有一位掌门,这位掌门自然也是五古封灯的创立者,名字也是他起的。”谭千尺也抿了一口酒,“第一任掌门名叫黄五,年轻的时候,是燕京琉璃厂一个拉纤的。就这么一个人,能创立五古封灯这样的门派,说起来的确有点儿匪夷所思。” 这黄五,小时候跟一个僧人学了几手功夫,后来又在一处古玩店铺学了几年手艺。结果,当伙计的时候,掌柜的被人做了局,铺子倒了,黄五二十来岁,这生计就没了着落。 好在他人精明,又会来事儿,在琉璃厂混了几年也算熟了,竟然自己开始在琉璃厂这条街拉纤赚钱。所谓拉纤,简单来说就是撮合买家和卖家,从中赚点儿提成。 琉璃厂的店铺很多,掌柜的坐在店里,等着客人上门,总有客少人稀的时候,拉纤的带着客人上门,若是做成了带利的买卖,老板一般会给拉纤的一成的利,有时候赚得多了,还会加请一顿酒席。 这黄五虽说年轻,但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这拉纤的活儿愣是被他干得风生水起,不仅生活逐渐无忧,到最后是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不错的酒席。 这日子虽然舒坦,但要是这么过下去,那就没有以后的五古封灯了。这黄五的人生转折,也正是来源于一顿酒席。 那天下午,黄五帮天宝轩拉了一个出手阔绰的洋客人,做成了五千大洋的大买卖,天宝轩的掌柜挺高兴,加上黄五是老熟人了,不仅给了他一成的利市,还在琉璃厂附近的丰盛楼单独给他叫了一桌席,还叫上了俩翠莺苑的姑娘陪着。 黄五那个爽啊,上手端酒,下手绵柔,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 “嘭!”这时候,包间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口鼻窜血的人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黄五面前。 “五爷!实在对不住您了,这是个逃单的,刚打了几下,居然跑了,没头苍蝇似的冲到您这边来了,我们这就把他架走!”两个如狼似虎的丰盛楼的伙计跟进房间,架起了这个人。 原来是吃霸王餐的。 黄五被惊了一下子,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几眼这个人。 虽然被打得口鼻窜血,牙齿也掉了两颗,但是仍然掩饰不住这个人身上的文气。此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看起来也得有五十岁了,但是眉目清秀,身上的布袍脏污和其他地方对比鲜明,这说明,在没被打倒在地之前,这布袍还是很干净的。 这么一个干净的文人,就算是穷酸文人,也不会故意来吃白食吧?这些读书人不都是常常嘶声高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么? 黄五稳住了心神,却也对这个落拓的中年文人起了兴趣,“他吃了多少钱的酒饭?” “回五爷,一共两个大洋,都是些带肉的硬菜!”丰盛楼的伙计也算是人精了,这点儿眼力哪能没有?这黄五看来是起了仗义心思了。 给钱的都是大爷。钱才是最重要的,打他一顿多麻烦,还累得慌。 “我当多少,你们走吧,人留在这儿,账转到我这桌!”果然,黄五摆了摆手,高声说道。 正文 第363章 桃花庵主 俩如狼似虎的伙计一听这话,立即小心地将中年文人架到了酒桌一侧喝茶的椅子上,而后小心地关门走了。 中年文人稍事喘息,微醺的眼睛看向了黄五,却突然闪过了一丝清醒的意味。 “你俩去帮这位先生擦洗一下。”黄五对那俩翠莺苑的姑娘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中年文人走到房间一角的脸盆架前,把手洗干净,又洗了把脸,而后又用湿毛巾把布袍的脏污处扑打了一下。 收拾停当,又沾了点水,把凌乱的长发拾掇了一下。那时候,刚剪掉辫子,他头发披散在后面挺长。 “请坐!”黄五见中年文人走到酒桌前,立即一伸手说道。俩姑娘挺长眼色,一个把一双新筷子放到了他面前,另一个倒了一杯酒。 中年文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对黄五点头道:“谢了!” “您客气。我看您这一身书卷气,逃单这事儿怕是有什么隐情吧?”黄五端起酒杯对中年文人照了照,笑道。 中年文人没有说话,却看了俩姑娘一眼。黄五的好奇心已经起来了,立即让俩姑娘出去了。 “我也是倒霉,吃完才发现钱袋被偷了!”中年文人见俩姑娘走了,这才开始说。 原来,此人姓张,自称明末风水大师张储的后人,现在却是个穷酸教书先生,勉强维持温饱。这天,因为一个家底厚实的学生家里,多给了他两块大洋的酬金,一时高兴,便跑到丰盛楼来打打牙祭。不料临到算账了,却发现钱袋被偷了。 丰盛楼的伙计哪听他说这些三四五六,吃白食的不都是这些理由么,结果是一顿胖揍。 这黄五,久在古玩圈里混,而且偏好风水之术,一听张储这名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个人不简单,是个明代的名人,他哥哥张位曾官居大学士,相传他本人堪舆医卜无一不精。 “先生说自己的祖上,莫非是‘吾观王气在辽左’的张曼胥天师?”黄五举杯问道。 中年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眼前此人年纪不大,一身江湖气息,居然不仅知道张储字曼胥,而且知道“吾观王气在辽左”的典故。 这件事儿,是黄五在一本野史中看到的。明末,张储游历辽东,归来之后无意中对一个熟人说,天下要大乱了! 这个熟人胆儿小,连忙摆手,“先生可别乱说!” “吾观王气所在辽左,又观人家葬地,三十年后皆当大贵,闻巷儿童走卒往往多王侯将相!”张储随即便说出了这句话。这个熟人觉得他胡说八道,又怕生事,立即跑了。 结果,三十年后,清兵入关了。 这本野史中还曾指出,明末,张储曾经暗暗指点过崇祯,但是大明王气已尽,回天乏术。 “正是!”中年文人见黄五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中人,便点头道:“可惜,我现在成了这副德性!” “时局多乱,无关品行!”黄五居然从钱袋中拿出五十个大洋,“今日幸会先生,今后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还不好说,这点微薄之资,算是见面礼吧!” 不得不说,黄五虽然贪财,但也舍得花。这也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在琉璃厂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中年文人这时候已经对黄五感激涕零了,那点儿文人的架子如同一个屁一般一下子全都放了出去,“五爷,你在这里稍坐,我回趟寒舍,就在附近,去去就来!” 他一个半老头子,面对五十块大洋,居然也喊起了“五爷”。不得不说,这黄五年纪轻轻,驭人之术便已初现峥嵘,若是单单五十块大洋,是不能折服这个中年文人的,结果他在一副礼贤下士的派头儿中甩出金钱镖,一举击中了人心最软弱的地方。 中年文人果然是去去就来,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两样东西,一幅画,一本书。 画得打开,麻烦点儿。所以,黄五先扫了一眼那本书,是一本明代曹昭所著的《格古要论》。这本书,是古玩圈的入门书,刊印很多。就算是明代的刻本,在民国年间也值不了几个钱,黄五就在这种漫不经心地态度中,打开了这幅画。 老树昏鸦图。 黄五一看这画儿,却立即来了精神。明代老纸,老绫子,老裱工!画面上,笔墨细秀,布局疏朗,清俊飘逸。 这是一幅极品啊! 伸开到落款处,黄五更是嘴巴都合不拢了。 落款是桃花庵主,朱红的长方形小篆印章:南京解元。 桃花庵主?黄五的双手颤抖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唐伯虎! 黄五以他厮混琉璃厂多年的眼光当即下了定论,这是一幅真品! “先生既然有这样的藏品,何须如此安贫乐道?这画何不出手?”黄五在费了半天劲儿安定了心神之后,终于尽量镇定地说道。 “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哪能轻易出手?不过,今天我看五爷似乎对我先祖很是推崇,而且精通古玩之道,加上我确实不胜潦倒。而今,倒是可以出手了!”中年文人开口道。 黄五大喜,但转而又有些失落,这中年文人虽然落拓,但一看就不是傻子。“先生,只是这画儿······我手头儿最近很吃紧哪!”黄五叹了口气。 这是在问价儿了。他手头就算最不吃紧的时候,也买不起这幅画。 “五爷和我萍水相逢,却如此仗义,我哪能不行方便?你看这样如何,这幅画,我收一万个大洋,至于五爷能卖多少钱,我就不管了!”中年文人这么说,算是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一万大洋确实很多了,琉璃厂卖羊杂碎的老头,忙乎一天,也就是赚上一块大洋。但是,对唐伯虎的这幅画来说,那就太少了。这幅画在市面上,三万大洋出手,以黄五的手眼,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黄五没想到,这五十块大洋,居然砸出了数千倍的回报。 正在黄五心里欢喜得瘙痒难耐的时候,中年文人却无比珍视拿起了这本《格古要论》,开了口。 正文 第364章 一十八年 “这本书,也是祖传之物。” 黄五看了看这本书,略有犹豫,随即便拍着胸脯道:“这本书我全力帮张先生卖出高价儿,一分利我都不赚!” 在他看来,这本书充其量几百大洋的事儿,自己就当顺手干了,这点儿利,比起唐伯虎的老树昏鸦图,算个毛啊! 中年文人的脸上顿时显得无比惊讶,“这本书我本是准备送给五爷,难道五爷舍得卖?” 一本书,有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又不是没看过《格古要论》!虽说如此想着,但是黄五还是看出了点儿端倪,从一开始,中年文人就很珍视这本书,难道······ 不过,黄五还是礼貌性地推挡了一下,“张先生已将老树昏鸦图托付给我,我怎么好意思再要这本书?” “我不懂古玩,但是看得出五爷是个成大事儿的人,这本书先父临终时曾说,若无子嗣,此书当送于精通古玩之人。再就是,我送这本书给五爷,也有私心,还盼着五爷日后若是发达了,还能记着我。”中年文人很是认真地说道。 其实,如果将这幅唐伯虎的老树昏鸦图顺利卖掉,黄五那就算有了一个不小的本儿了,以他的能力,发达那是指日可待。本来,黄五也没打算发达之后忘了这个中年文人。 但是,中年文人居然把这本书看得比唐伯虎的画还重,这让黄五有点儿后悔,没有先翻开这本书仔细看看。好在现在也不算晚。黄五心想,既然承了他的情,那就索性要了吧,便不再推辞,接了这本书。 刚要翻开,中年文人却道:“五爷还是心静如水的时候再看吧,这也是先父嘱托的。” 最后,两人互留了住址之后分别。回家的路上,中年文人一身轻松,仿佛挨了打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长期锦衣玉食的门子,他对古玩只是一知半解,而唐伯虎的画就算是投资了,以后这黄五若是发达了,自己吃定他了。 “我的眼光不会错。”临睡前,中年文人还嘟囔了一句。 黄五也没心思去想那俩姑娘了,回到家里,关好门窗,挑灯打开了这本《格古要论》。 这一看他才知道,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格古要论》!这本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甚至有很多是指出原书的错误。这还不是批注最高明的地方,最高明的地方是,批注中有很多鉴定的法门,都是一针见血,对于有基础的人来说,是直接可以用的。 比如看瓷器的釉面,甚至直接指出了灯光下泛出什么颜色就是假的。 黄五这才知道,为什么中年文人会如此珍视这本书。只可惜中年文人没有古玩基础,不然自己就能闷声发大财!或许,中年文人一直想找个合作的人,但是却没能如愿。 想到这里,黄五也明白了,这中年文人是看中了自己的本事和人脉,同时又碰巧拉了他一把,于是便当机立断,想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不过,这无所谓,一场富贵分一杯羹,应该的。只是自己好像忘了问他的名字。也罢,到时候直接去家里找吧。 黄五如饥似渴,熬了一个通宵,边看边结合自己平时所见琢磨,不知不觉天亮了,却只看了半本。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准备睡之前,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 “吾之所学,堪舆第一,医道为次,格古更次矣。五古封灯,可延一十八年,改命欤?吾不得之。” 当然了,标点是没有的。 堪舆是风水,医道是医术,格古是鉴宝。这鉴宝的水平已算得上出神入化了,居然在他的本事里只能排第三?五古封灯啥意思?为什么延续一十八年?从“改命”上来看,他是为自己多争取了一十八年的阳寿?既然“吾不得之”,那就是他也不知道喽。 这些文字之后,并没有落款,但是黄五猜测,从这个人的口气来看,极有可能就是张储张曼胥!结合中年文人说是张储的后人,那就更容易推断了。 后面的话,黄五也没有深究,如此一个人物,极有可能是想给自己续命,当时成没成不知道,反正现在肯定死了。就算不是给自己续命,这种自己感慨的话,后人肯定是琢磨不明白的。 不过,“五古封灯”这四个字,却深深印在了黄五的脑子里。 用现在的话说,太带感了有木有? 就这样,黄五真的发达了,他先是开了铺子,后来越做越大,笼络了一帮奇人异士,最终组建了一个门派,在给门派起名的时候,他取出了印在脑子里的“五古封灯”。 而那个中年文人,名叫张火麒,就此成为了火门长老。火门长老就是个名头,说白了,就是为了报答张火麒。这个火门长老虽不懂瓷器,但黄五最精通的就是瓷器,把火门长老该干的活儿给干了。 成立五古封灯之时,黄五也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做黄镇五。既然门派是“五古封灯”,他得镇得住不是? 黄镇五是个聪明人,开店很高调,但是运作五古封灯却很低调,只发财,不张扬。 同时,黄镇五真是打心眼儿里感谢张火麒,对他不仅大方,而且关系一直很亲密。 他发达的机会是张火麒给的,而且人家张火麒的名儿也好啊,火麒麟,那是炎帝的坐骑!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可不能丢了! 是没丢,他俩一起死了。 民国纷乱,江湖险恶,有横财的地方更险恶。仇家杀黄镇五的时候,张火麒正在他身边,一并被干掉了。黄镇五的临终遗言是:谁替我手刃仇人,谁就是五古封灯的掌门。 他应该加上个“本门中人”的,因为手刃他仇人的,不是五古封灯的人,而是唐易唐天变。而后来递补上来的那位火门长老,也是最年轻的长老,就是陆火圣。 ······ “卧槽!”唐易听完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这真是讲故事了,就好像你是黄镇五一样!” 说话的时候,唐易的心里却在念叨着“一十八年”,他的脑海里生出一种清晰而坚定的直觉:这绝对不是给自己续命! 正文 第365章 美女陷阱 若是给自己续命,不仅不会说“改命”,也不会一时兴起写到一本书的末页。唐易隐隐觉得,这个书中所说“五古封灯”,似乎和崇祯秘藏有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寻龙要术》里面要提及五古封灯,虽然这里面说的是一个门派,而《格古要论》里的五古封灯更像是一件事情。 看来,想弄明白这些事,非得看到下半部《寻龙要术》不行了。 “基本的事儿就是这些,我这不是怕你们听得乏味么?尤其是我师父,都听过了,我得加点儿料。”谭千尺似乎对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很满意,笑着解释道。 谭千尺的话让唐易收回了思路。 一个奢华的饭局,让唐易和谭千尺把话都说开了。虽然唐易没有告诉谭千尺自己已经掌握了门径,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将要寻找下半部《寻龙要术》,但是唐易心里暗暗决定,如果解开了崇祯秘藏,条件允许的话,结果应该告诉谭千尺。 “来燕京一定要找我!遇到麻烦时,也可以联系我!”分别时,谭千尺重重握了一下唐易的手。 贺老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看,他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 几人走出饭店的大厅,恰好看到两个人正走进大厅。 “哎呀,谭公子,幸会啊!”其中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看到谭千尺,礼貌地打起了招呼,笑容满面,只是脸上的鹰钩鼻子却和笑容有几分不协调。 “卫总,久违了。”谭千尺颔首微笑。 原来他就是卫天鹰,唐易心里暗想着,站在谭千尺的身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盯在了卫天鹰旁边那个人身上,此人约莫有四十岁,不苟言笑,面目英俊,一身暗灰色的西装十分得体。 明明没见过这个人,却又觉得有几分面熟。 “这个点儿了还没吃饭,我先走一步。”卫天鹰似乎没有介绍这个人的意思,所以也没问谭千尺身边的人是谁,说了一声便先进去了。 走出门口,谭千尺轻声对唐易说道:“卫天鹰旁边那个人就是河野治,他在燕京还开了个公司,东京史料馆驻华夏会社,做的是古代艺术品投资的生意。” 怪不得觉得面熟,原来是河野平的哥哥,面目确实有几分相似。 “东京史料馆成立一百多年了,河野家族从华夏掳走了不少宝贝,现在这个驻华夏会社,明面上做生意,恐怕背地里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唐易应道:“他们这个点儿来吃饭,恐怕就是怕碰到太多人吧。” “我也听说,卫天鹰不是天鹰,而是倭鹰,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谭千尺招呼他们上了车。发动车子后,突然又好似想起来什么,“我听说,东京史料馆五年一度的万国展览大典有可能延期到明年。” “哦?”唐易微微吃惊,“万国展览大典,年份逢五逢十,五年一度,是他们多少年的传统了,怎么今年要延期?” “原因可能不止一个。不过其中有一个我能想到,你想想,今年有什么特殊情况么?”谭千尺笑得有点儿坏。 “噢,我说呢,今年的庆祝活动声势浩大,七十周年啊!”唐易也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鬼子吃瘪,我就特别高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谭千尺打了一把方向盘,“你有这个怀疑才不正常!” 包间里,菜上齐之后,卫天鹰支走了服务员,并起身把门锁死了。卫天鹰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探测器,在包间里走了一圈,“嗯,没有监控监听。” 河野治笑了笑,“卫总你还用这么老掉牙的设备。”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如果有,我的手机就响了,上面安装了德国最新的反监听芯片。” 卫天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切入了正题,“我又试探了一次,唐易手里的崇祯罪己铜香炉,很可能确实已经出手了。” 河野治捏起小酒盅,杯里的茅台烫过,杯有热度,他的手来回旋转,“唐易这个人我真是小看了,今日一见,根本不像是个年轻人,尤其是那眼神,不啻于一个老江湖!”说罢,将杯中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啊?”卫天鹰很是奇怪,“你今天见过唐易?” “刚才你也见了,谭千尺旁边那个年轻人就是。”河野治面无表情。 “这······”卫天鹰端酒杯的手停住了,“那你以前见过他?” “和你一样,今天第一次,不过我之前见过几张我弟弟给我发来的图片。”河野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唐易的崇祯罪己铜香炉,既然极有可能是卖了,那就暂时放一放吧。况且,铜香炉的秘密,只是个传说,就算拿到了,也很可能长期不得其法,效率太低!” 卫天鹰沉吟了一下,“那好。那重点就是那件夔纹象尊了?” “万国展览大典要延后到明年了,所以我们的时间更多了一些。除了吴军手里的夔纹象尊,网还可以撒得更广一些,燕京这样的古都,民间的东西应该还是有的。不过,你确定夔纹象尊一定在吴军手里?”河野治问道。 “消息很可靠,不过他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卫天鹰说道。 “藏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他老老实实地拿出来!”河野治夹了一口菜,“美院的那个美女学生进展得怎么样了?” 卫天鹰微微一笑,“很顺利,吴军去过一次她的单人公寓了,但是还没发生关系。我派人叮嘱了,从崇拜到爱慕的转化要自然,别太急。” “录像设备要检查好,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另外,吴军的老婆是不是也是美院的老师?你派人盯着点儿,别没成事儿就被他老婆发现了,一定要顺利等他们有关系时录了像。不要吝惜钱,多给那个女学生点儿,最后要让她认定是吴军强行的!”河野治的眼中闪出阴森的光。 “好。只不过,我们是不是也得考虑到,吴军这个人有点儿一根筋,万一宁可身败名裂,也不肯交出夔纹象尊,怎么办?”卫天鹰点了一根雪茄,似有忧虑。 正文 第366章 吴军约见 “那就先让他尝尝在局子里受审的滋味。你们华夏有一句俗语,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控制好了那个女学生,口供是可以改的,在法院判决之前改了,他还能避免牢狱之灾。受点儿罪,或许他就想通了。”河野治给卫天鹰又倒了一杯热酒。 卫天鹰点点头,心说这河野治这是早就想好了。 “你在扶桑的出口生意,我都联系好了,这次是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河野治举杯。 “那就多谢河野先生了!”卫天鹰端起酒杯与河野治轻轻一碰。 “对了,我新来了一个助手,叫风吕疏桐,以后古玩方面的生意,她替我接手一部分。是个美女,说不定合你的口味。”河野治慢慢咀嚼一只鲍鱼,“这里的海鲜都是炖煮,我还是觉得生鱼片更合口味。” 河野治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闭合式的。这让卫天鹰不容易接口。 不过卫天鹰这一次接得很快,“让我们走到一起的,不是口味的偏好,而是利益。利益······真是最美好的东西,不过也是最丑恶的东西。” “你很直白。”河野治终于露出了笑容,“不过,跟我说话,没必要这么直白的。” “我当年住在小胡同好几家人挤一个四合院的时候,到了冬天,几乎顿顿土豆白菜。我就在做梦,什么时候能美美吃上一顿鲍鱼啊!但是现在,听着你说不喜欢吃鲍鱼,我却感到很正常。鲍鱼没变,变的是我。在利益面前,再含蓄的人,也会变得直白。”卫天鹰指间的雪茄烟雾缭绕,遮挡了他唏嘘的眼神。 这个时候,唐易已经回到了酒店。 刚坐下休息,就接到了吴军的电话,“在哪?” “酒店,和女朋友一起。” “晚上有空么,和我师兄一起吃个饭。不过,你女朋友······” “不方便?” “那倒不是,只是三个男的,还有俩老头子,恐怕她来会不太适应。” “她要是能适应呢?”唐易笑着说完,便立即接了一句,“我问问她吧,再联系。” 唐易刚挂了电话,林娉婷就接了一句,“你让我去我也不会去了,这几天累坏了,而且有几集美剧拉下了,我得休息下,顺便追追。” “我们一起改个手机铃声吧?”唐易看了看林娉婷,突然说道。他和林娉婷的手机铃声是一样的,在还没认识的时候就是一样的。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你是觉得歌词里‘始终一个人’有点儿别扭?这把我一个人落在酒店,虽然是我主动提的,但是你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林娉婷眼眸流转,一脸机灵。 唐易故作愁眉苦脸,“什么都让你说中了,我还能说什么。你说,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因为你运气好呗。”林娉婷笑了起来,“不如学学贺老,换一首‘康南丝带哦’?” 唐易这次是真的愁眉苦脸了。 “你怎么了?这首不好么?” “你不知道旁边的人听到之后的心理效果么?唉,无力吐槽。” “好吧,我再改一首,不过你不能再反对了哦!”林娉婷低着头,然后居然有节奏的点了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 “说吧,虽然你没有反对权,但是有表达看法的权利。” “大俗,呃,即大雅。” “那就这么定了!”林娉婷面露得意笑容,却在心里默默哼唱着另一句:“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五分钟后,“苍茫的天涯”从唐易的手机里飘了出来,是吴军打来的,“对了,还有件事儿,你能不能把鎏金龟符带上,我师兄挺想看看,方便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吴教授,你定好地方给我发短信吧,我女朋友想追美剧,不去了。”唐易道。 吴金彪,谭厚土,陆火圣这三个长老的后人,加上一个玄门护法姚广圣的徒弟,唐易都见了。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他不由突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看来,我真是和五古封灯有缘,要是这个唐易还是那个唐易的后人,那真是齐活儿了!” 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上,唐易低头凝视装着龟符的锦盒,淡淡的龟形白色光影出现在锦盒中。 “真是升级了!”唐易忍不住说出了声。 “小伙子,看网络小说呢?现在是筑基期还是元婴期?”司机看唐易低着头,还以为他在看手机。 直到唐易给钱下车的时候,司机还在念叨修仙炼丹的事儿。“不用找了,多出来的钱,尽量看正版吧!”唐易连忙下了车。 吴军定的地方是一个火锅店,整盘的肥牛羔羊肉片,倒是符合贴秋膘的时节。 唐易把盛放龟符的锦盒隔着汤锅小心递给陈澄之,“老爷子,您接稳喽,掉进去,鸳鸯锅底就变成王八汤了!” “看来你俩今天心情都不错啊!”陈澄之稳稳结果锦盒,笑着说道。 唐易看了看吴军,确实是红光满面,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吴教授这像是焕发了第二春啊!” “咳咳,这活可不能让我家那位听到。”吴军摆手道。 “秋天了,我这气喘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刚买了治‘妻管严’的药。”陈澄之像模像样在身上找了起来。 唐易呵呵笑了笑,不过却没有继续配合,顿了顿便切入了正题,“对了吴教授,上次我记得你说过夔纹象尊的事儿,看来和你预料的一样,这卫天鹰和河野治的确是一丘之貉,今天中午我去吃饭,碰到他俩了。” “没事。我师兄和我说了很多,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不妨就告诉你吧,夔纹象尊由我师兄代为保管,十分安全!”吴军看了看陈澄之。 陈澄之点点头,随后便开始欣赏起鎏金龟符。显而易见,他比吴军更喜欢铜器铜件。 “那就好。”唐易点点头,转头又问向陈澄之,“老爷子,关于五古封灯,令师尊告诉你的情况多么?” 陈澄之听了这句话,眼光迅速从龟符上收了回来,看了看唐易才说道,“这件事过去太久了······” 正文 第367章 桃花凶兆 “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知道了不少,如果令师尊生前说的不多,你们想知道点儿什么,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唐易看陈澄之似乎有几分警惕,连忙解释道。 “你从我师父给吴军起名字就能看出来,中规中矩,普通。他是个很谨慎很低调的人,实话实说,我师父说的确实不多,只是把当年几个长老的事儿大体说了说。”陈澄之叹了口气,“很显然,他离开燕京,来到津门,也是想避开这些故人。” “噢!”唐易点了点头,心想看来吴军告诉自己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吴金彪给他说的全部了,关于五古封灯和崇祯秘藏想必知道的都不多。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让吴军跟我到津门住上一段。我在津门和山州都呆过,虽然不爱出头,但是不客气地说,这么多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两地的古玩圈里,我都有耳目。”陈澄之缓缓说道:“这河野治和河野平不同,河野治这个人更为阴险,我是怕吴军在燕京着了他的道儿。” “吴教授,那您何不和陈老爷子去津门住上一段呢?”唐易听了陈澄之说的,不由连连点头。 “我还有课。”吴军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再说应该没什么事儿,他还能绑架我的家人不成?” “那倒不至于,在燕京这样的首善之区,他们还没这样的胆量。不过,凡事小心为上。”陈澄之的手,仍在轻轻盘摸着龟符。 唐易突然灵光一闪,心想现在文佳也该忙完丁丁入学的事儿了,何不让他帮吴军来推演一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事儿不等了,“吴教授,我有个朋友,让他给你算上一卦?” “这都什么年代了!”吴军很惊奇地看了唐易一眼,“你这么年轻,还信些这个? 唐易心想,要不是认识了文佳,鬼才信呢!而见识了唐无心的手段,那更是鬼都信了! “吴教授久在燕京,可听说过‘一卦五百万,铁口无枉断’?” “莫不是姚广圣收的那个关门弟子?”陈澄之突然眼前一亮,对于江湖事,他了解得要比吴军多得多。 “哦?”听陈澄之这么一说,吴军也起了几分兴趣。 唐易好人做到底,直接拿起了手机拨了出去。 “你要请吃饭?丁丁的事儿刚安排完,正准备带他出去吃呢!”接通电话,文佳笑了笑。 唐易简单把吴军的事儿介绍了一下。 “这么说我一分钱不赚,还得搭上油钱?”文佳说笑道。说笑归说笑,问清楚了地址之后,文佳并没啰嗦,直接挂了电话就出发。 进了包间,略有寒暄。落座后,丁丁见到准备好的碗筷和小料,也不客气,直接夹肉夹菜就放进了自己的小锅里。 “别管他,咱说咱们的!”文佳也夹了块白玉豆腐放进自己的锅中,而后看了看吴军,笑道:“吴教授最近春风得意啊!” 唐易一愣,“行了,别整虚的,直接说就行。”吴军略有尴尬,陈澄之则是慢慢点了点头。 文佳点点头,却低头夹起豆腐,蘸了蘸麻酱,将豆腐吃完,这才开口道:“吃豆腐急不得。吴教授双颊微红,嘴唇却带青,恐是有桃花凶兆,严重的话怕是有牢狱之灾!” “啊?”陈澄之本来想,让文佳来,大家认识一下,然后点点运势,一场欢颜,尽兴而归。没想到,吴军却迎来了一个大大的凶兆! 吴军却好似信了几分,开口道:“文大师,你说的可是近期的事儿?” 这时候,丁丁突然抬起小脸,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吴爷爷,您甭听他的,他就是想骗你钱。您这个年纪了,想有桃花运,那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一句,差点儿没把吴军憋出内伤来。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吗? “吃你的!”文佳轻轻拍了下丁丁的后脑勺,丁丁则是白了文佳一眼。看来,这两天他们已经混得相当熟了。 “吴教授,既然是吃饭聊天,我们放松点儿,测个字看看如何?”文佳转而对吴军笑道。 吴军虽说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是点点头,“好!” 接着,吴军直接拿起一张餐巾纸,拆开一包没用的筷子拿起一根,沾了沾火锅的汤底,写了个“火”字。 文佳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唐易。“直说,吴教授不是外人。”唐易也不玩虚的,说得很干脆。 “这‘火’字,比‘少’字多一条腿,有一腿······看来吴教授现在已经有了红颜知己,而是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文佳说得很客气,用了“红颜知己”,要搁上那些只是收费赚钱不熟的客户,他肯定直接就用“姘头”之类的词儿了。 吴军面色一阵尴尬,但是心里对文佳却开始佩服了,果真是铁口直断啊! “火字是人加两点,两点左右平行,但实际上左右也是有尊卑之分的。从这个情况来看,你们的关系不外乎师生和上下级。既然这个女孩儿很年轻,那就是吴教授的学生了。 “嗯,人字虽加了两点,但是这两点都没有和人字相接,说明你们还没有突破底线。” “再从这个字本身来说,玩火自焚,这个女孩儿是十分危险的。吴教授写这个字的时候,用的是火锅里的汤底,这是温水煮青蛙的节奏,要让吴教授你一步步陷进去。” 文佳这次是一口气说完的。 吴军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陈澄之见文佳停了下来,接口问道:“文大师,老朽看你论卦,好像和常规不同啊!”陈澄之对相术也有所了解,见吴军的状态,心下已明白了了几分。 “陈老先生好眼力,我这一门比较特殊,都是一些独门的东西。”文佳笑了笑,又对一头冷汗的吴军说道:“吴教授,你不妨再写一个字,我看看这女孩儿为什么要害你!” 刚才写了个“火”字,是因为吴军在吃火锅,所以随意写了这个字。这一次,他不敢再大意,拿起了笔,找出一张点菜单,翻过来,想了想才写了个字。 正文 第358章 售后服务 这次写的是一个“虎”字。 显然,吴军首先想到的是家里那位母老虎。要不是现在夫妻生活如白开水一般,老婆脾气又不好,他也不会被一个女学生崇拜的目光和温柔的贴身而迷惑。 当然了,最重要的基础是他有钱,要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事儿没工夫去琢磨。饱暖思淫欲,古人早就看明白了。 文佳看着这个“虎”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西方白虎属金,这女孩是为了钱。不过,要单纯是为了钱,不会害你。既然害你,那必定是有原因的。这个虎字是个单体字,基本没有别的解释,看来,她是为了要得到你的一样带有金性的东西。” “夔纹象尊!卫天鹰,河野治!”吴军失声叫道。 这一仔细回想,认识这个女学生,确实是她过于主动,而且并没有急切地伸手要钱,虽然似乎对自己爱慕已深,但总好像缺了点儿温情柔情。 不急于要钱,那就是背后有人给了足够的钱,让她做戏做真,一个美院的教授,怎么会喜欢拜金的女孩儿呢?但面对一个半老头子,温情柔情总不能时时保持吧? 破绽这东西,有时候自己看不到,一旦被人点开了,就好像放大了,原来看不到的,一下子便暴露了出来。 “文大师!”陈澄之脸上肃然,“刚才开口叫你文大师,纯粹是给唐易面子,但是现在这一句,老朽心服口服。”他从吴军表现上,已经确定文佳真是断了个精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吴教授,这河野治还真是够阴险的。”唐艺松了一口气。 “文大师,你告诉我卡号,回头我把五百万打过去。”吴军拿起了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汗。 对于避免的这一场祸事来说,五百万真的是太值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文佳会有“一卦五百万”的称号。对于有的人来说,一句至关重要的提醒,可能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哈哈哈哈。”文佳大笑,“吴教授,虽然我喜欢吃火锅,你也算是个有钱人,但是如果只是你来请我,我未必会来。唐易的面子,五百万是买不到的。“ 吴军登时有些尴尬。免费帮忙就免费帮忙吧,还带上这么一句。本来揭出来女学生的事儿就够丢人的,这一下又打在脸上,一时闷声,说不出话来。 “吴爷爷,别生气,他就喜欢装逼。”丁丁这时候却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又来了一句。 “这小鬼头长大了还了得!”唐易笑了起来,接着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这才缓解了下气氛。 “那我就请个病假,和师兄到津门休养一段时间,正好逛逛津门的古玩市场。”吴军很快也恢复了。 正说着,吴军的手机响起了微信的声音,一看,正是那个女学生发来的,吴军一边看一边说道:“我这就回她一条,让他转告卫天鹰,死了这条心。” “这么玩就没意思了。”文佳又道:“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好处。吴教授,你不妨回复一条含糊其词的,就说最近有件东西要出手,可能要到国外去,回来再联系。”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以为我要卖了夔纹象尊?”吴军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这样对摆脱麻烦很有帮助。今晚你就关机吧,明天开机看看,一准有她给你打的未接来电短信提示,不忙回,等你到了津门再发条信息说已经在国外了,东西已脱手,但还要玩几天。”文佳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这不仅算了一卦,这连售后服务都有了。 陈澄之这时才将鎏金龟符放进锦盒,“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两位,就算放在当年,五古封灯这样的门派,也得敬上几分。” 一听“五古封灯”这个词儿,唐易和文佳的脸色俱是一变,但都没有说话。 陈澄之接着又说道:“唐易,不如和我们一起回津门小住两天,然后再回山州。我给你看几样东西。” “噢?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唐易本来是打算直接从燕京回山州的,而且还要动身去瓷都,本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但是陈澄之说起“几样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确带着神秘感,这又让他有些心痒痒。 还没等唐易出口,文佳却说道:“我也想去看看,陈老先生没意见吧?” “没意见!本来这几样东西,也算是和五古封灯有关。”陈澄之知道了文佳是五古封灯玄门护法姚广圣的关门弟子,所以也不避讳。 “哎,文大师,你是大师,不是大秘,我还没说去不去呢。”唐易伸出手在文佳面前晃了两下。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这次和你去津门,再去山州,最后去瓷都,办完所有的事儿我再回来。”文佳道:“丁丁入学的事儿办妥了,这下得把师叔接过来,暂时照顾丁丁上学了,等我回来,他要是想回去再说。” “好吧!”唐易心说,寻找《寻龙要术》下半部的事儿也急不得,在津门多呆个一天两天的,倒是无妨。 陈澄之和吴军听他俩又是瓷都又是办事的,也没多问。陈澄之不爱管闲事,吴军痴迷瓷器,多次去过瓷都,看他俩这么随意说出来,估计就是去淘宝,压根儿就没去多想。 接着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初定后天上午出发,文佳开一辆车,拉着唐易林娉婷,吴军开一辆车,拉着陈澄之。从燕京到津门,高速路上,一个小时就够了。 按照文佳的打算,会接着开车从津门到山州,而后将车放在山州,坐飞机去瓷都。唐易毕竟淘了好几件宝贝呢,还是放在自己开的车里踏实。从津门到山州,开车大约需要三个多小时。 散了饭局,唐易回到酒店,林娉婷刚好追完美剧,唐易便把打算给她说了说,林娉婷倒是没什么意见,笑着说:“正好今天彻底休息下,明天好好玩一天,后天出发。” “那明天到哪里去呢?”唐易拉起林娉婷的双手。 “我倒是真想好了一个地方!”林娉婷的眼睛忽闪了几下。 正文 第359章 意外发现 “潘家园,报国寺,琉璃厂。你不会是想去琉璃厂吧?”唐易笑问。 “就像你说的,如今的琉璃厂,没有地摊,没有露天市场,成了一条文化商业街,全是店铺,你不是不愿意逛这样的地方么?”林娉婷说道:“我想起在英国的时候,看到一个英国人写的博客,写了他在燕京淘宝的经历。” “嚯!听你这意思,肯定是比较偏的地方了!” 林娉婷得意地笑了笑,“嗯,在卢沟桥西边的一个村子里。” 唐易想了想,“我好想有印象啊,叫卢沟桥古玩旧货市场,听说人气还不错。” “那明天就去吧,正好到卢沟桥玩玩,虽然远点儿,但是好在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林娉婷笑道。 “好。出来这么久,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多呢,只是晚上在一起。”唐易嘿嘿道。 看着唐易那坏样儿,林娉婷放开了唐易的手,“今晚早睡觉啊······” 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第二天,两人倒是起得很早,吃了早餐便出发了。因为打算晃晃悠悠地玩儿一天,而且那地方是个景区,车又多又方便,所以两人便没有包车,打了一辆车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再找车也不难。 卢沟桥的古玩市场,比起出名的那些个大市场来说,的确算是小儿科,不过,这种小市场也有他的好处,大市场里不常见的东西,小市场里说不定就出现了,再就是,捡漏的几率小市场说不定要比大市场大。这正符合唐易喜欢捡漏的习惯。 想的是挺好,结果他俩到了之后才知道,原先在卢沟桥西侧村子里的市场,居然搬进了卢沟桥景区里,而且时间不短了,这里面的纪念品越来越多,现在基本都是游客能买点儿东西,有些老玩家很少来了。 “就当是纯粹来玩的吧!”既来之,则安之,唐易倒是很快释然了。 林娉婷点点头,“这里的空气比市中心清新多了。” 因为七七事变,卢沟桥这个名字印在了很多国人的心里。这是华北最长的一座古代石桥,其实已经建成八百多年了,卢沟晓月在金代就被列为“燕京八景”之一。当年马可·波罗的游记里,就十分推崇卢沟桥,尤其是桥栏柱上的石狮子。 “卢沟桥上的狮子数不清。”走在卢沟桥上,唐易抚摸着一头石狮子说道:“我小时候常常想,数数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座桥上刻的石狮子么?怎么连大人也数不清?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石狮子形态各异,大狮子身上还有小狮子,小的只有几厘米,藏头露尾的也很多,确实不好数啊!” 林娉婷指着一个石狮子,“你看这个,只露出了一张嘴!” 关于卢沟桥上的石狮子,根据记载说是有600多个,不少人试图数清,但是到了最后还没数完就已经眼花缭乱。1962年,有关部门专门进行了编号清点,据说当时的结果是大小石狮子485个。差点儿就定论了,结果,1979年进行复查,又发现了17个,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发现?确实是很难定论了。 卢沟桥背后是宛平城,从桥上走进城里,整个景区不大,逛完也才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看看还不到午饭的时间,两人还是决定去古玩市场逛逛。 果然,基本都是纪念品和一些一眼就能看透的东西,唐易实在是没有兴趣,所以走得也比较快。 走着走着,林娉婷倒是发现了一个卖旧书的摊子,便停下看了一会儿,这总比一些毫无特点的东西强。 唐易也跟着停了下来,大体看了看,竟意外发现了一本用塑料袋封装的《毛选》,这的确是一本老书,1948年东北书店出版的,是六卷合订成一册。这一版书,当时只印了两万册。 “我能打开看看么?”唐易问摊主道。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收拾得倒也干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你别说,看看市场里,还就他的书卷气最浓,真是适合卖书。 “看吧,手没出汗就行。”摊主憨厚地笑笑。 唐易打开看了下,这本书是比较厚的,暗红色的书皮,硬精装。不过这本书品相不算上品,前面的封皮暗红色的表皮有两三小块脱落,后面的封皮倒是没有脱皮,但是上面有一道很重的折痕。 从头到尾匆匆翻查了一遍,刚要合上,唐易突然发现,后面的封皮特别厚,仔细一看,原来是从里面贴上了一张纸壳,纸壳上还写了几个字:保护图书,防止破裂。 唐易哑然失笑,这贴上纸壳肯定是为了保护图书,这还用写上么? 不过,这几个字偏偏写得很好,毛笔行楷,很有几分风骨,唐易忍不住多盯着看了看。 就在凝视的时候,突然,纸壳下面,出现了青色的光影。这光影是长方形的,不过似乎还有层次,好像是一张纸叠了几下。 这里面藏了东西? 藏在《毛选》里·······看来藏的时候,很可能是比较特殊的那十年,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被“破四旧”而藏的。放在这里面,谁还敢破?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拿出来,反而随旧书一起被卖了。 所幸这个版本的《毛选》并不便宜,所以才会被保护的这么好。不然要是普通的旧书,被送去废品收购站,最后打了纸浆也有可能。 “老板,这本书怎么卖啊?”唐易合上书问道。 “什么书?”林娉婷立即凑上前来,看到是1948版本的《毛选》,心想这东西一般都是明价儿,想捡漏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书是好书,留在家里研读也是不错的。 “这个版本不好找了,好品的,怎么也得一万以上,这样吧,这本品相一般,最低五千!”摊主说道。 从市场行情上来看,这个价儿还算公道,唐易也没绕弯子,“还能便宜点儿么?” “我做生意实在,这书我是三千收来的,放在家里两年了,上个月才拿出来卖,少了五千真不行。”摊主指了指书:“这书就是封皮稍微差点儿,你看里面的纸,看看印刷的字,都特别好。” 正文 第370章 一个信封 “看来你真是没打谎。”唐易将书仔细又套进了原先的塑料密封袋里。 “我打什么谎啊,我就住附近,原来是在潘家园摆摊的,最近家里有事儿,我得回来住一个月。隔三差五出个摊儿。但是这里面的生意,和潘家园差远了!”摊主见唐易把书装起来,又放到书摊上,还以为唐易不买了,不由摇了摇头。 唐易见摊主仍不松口,心想这肯定就是底价了,反正有里面的东西,肯定亏不了,“好,五千就五千吧,我买了!” “嗯?”摊主一阵惊喜,生意不好做,他也不愿意压货,但是这本书少了五千,他真的不愿意。 表面上看,他三千进货五千卖,百分之四十的利,好像很多。但是也就是这样的书才能卖出这样的好价钱,大部分旧书十块八块一本,有的三五块一本,根本就没什么利。 这样的一本书,今天卖了,还不一定什么时候遇到,要不是他是在小市场摆摊,顾客少,在潘家园那样的地方,他怎么也得卖六七千。所以,五千的确是他的底线了。 点了钱,拿走了书,林娉婷也不继续看了,急匆匆拉着唐易走到一僻静处,“难道又捡漏了?这书有什么情况?难道是错版?” “错版?你是够能想的,再说你以为图书错版和钱币错版一样啊?这里面有东西!”唐易解释着。 “哎?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经常发现里面藏着东西?方爷爷家里,你发现了画中画,还是范宽的!山州文化市场里面,愣是让你从一个普通的漆器里面挖出来一件尤侃的犀角杯!还有在理南省,从那两个陶罐里,你又弄出来唐代的琉璃云子······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回事!”林娉婷越想越惊奇。 要说唐易眼力好,能捡漏,这能接受,但是看似平淡无奇的东西里面,居然老是被发现藏着东西,这就不是简单的眼力问题了。要说运气好,碰上一件两件还行,这老是碰上,着实让人惊奇。 虽然林娉婷一直说唐易运气好,但是这本书她刚才也看了,实在看不出能藏着什么宝贝,尤其是封皮还这么薄! 唐易脸上笑呵呵,心里却暗暗叫苦。要说这识别古玩的眼力,确实容易解释;但是看出里面藏着东西,就不好说得合情合理了。 不是他不信任林娉婷,只是这类似宝光的投影,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信不信且不说,到时候如果像个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甚至产生什么心理障碍,那岂不是要命? 唐易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看着贴在后封皮上的纸壳,脑子在急速地转动。 “快说啊!”林娉婷催道。 “保护图书,防止破裂!你看,这几个字就有问题,什么问题,什么问题呢?”要不说怎么叫急中生智,“对,他为什么要写上字?本来,贴上纸壳就是为了防止破裂的,但是正因为他太小心了,生怕别人揭下纸壳来看,所以故意写上了字,表明纸壳不是乱贴的!这说明里面藏了东西!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说完之后,唐易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儿道理,也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是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看出来呢?”林娉婷若有所思。 “嗐!这纸壳确实是防止破裂用的,有人看到了,也只是笑这个人迂腐,多此一举,不一定想这么多的。而且,这个人字写得很漂亮,看的人很容易被这漂亮的字给带过去了。”唐易这时候说话溜多了,立即补充解释道。 “看来,你也不光是运气好。观察细致入微嘛,小伙儿!”林娉婷拍了拍唐易的肩膀。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唐易彻底放下心来。 林娉婷回头看了看市场,“这地方确实没啥好东西了,要不咱们走吧?回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好吧,那就回去吃饭?”唐易本来就没看到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林娉婷在书摊前驻足,恐怕他也不会一下子又捞了一件好东西。 “行。这样,咱们中午回去吃饭,回去打开看看,要是真有好东西,下午你陪我逛街得了!”林娉婷说着,拔脚就向外走去。 唐易心里又是一阵暗暗叫苦,“我的姑奶奶,你这光看不买,谁受得了,你又不缺钱。”林娉婷确实有这个习惯,喜欢逛,但是和其他富家小姐不同,买得却少。 “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你看好什么,我来买!” “谁说要买了,我只是说逛,并没有说一定要买。” “呃······” 从景区门口打了一辆车,两人又回到了市区。恰好在等红灯的时候,在车上发现了一家炸酱面馆,两人略一商量,便直接让司机过了红灯找地方停车,就吃炸酱面吧。 炸酱面这东西,好不好关键取决于炸酱,肉丁要半肥半瘦,最好选用干黄酱,炸制的时候要注意火候。其实主要是熬制,但是熬出来的效果却如同炸制一般香。 这店里的炸酱做得还真不错,而且手擀面条很筋道,配菜也水灵。上午确实一直在活动,两人有点儿饿了,唐易居然吃了两碗,林娉婷也把一碗吃完了。 在酒店旁边的一家超市,唐易特地买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和一管固体胶,他来的时候没带工具。 回到酒店房间之后,唐易将书后封皮朝上,平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用裁纸刀沿着纸壳的边缘切入。这本书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价值的收藏品,即便是取里面的东西,唐易也不能把书给破坏了。 好在封皮和纸壳之间的贴合处还是有迹可循的,唐易割开一条小口子之后,用手轻轻撕了一下,发现原来封皮四边多贴了一圈纸壳,里面做成了一个夹层,这样夹层里放上东西,整个能看到的纸壳一面就是平的了! 把封皮的一边撕开一半,夹层里的东西完全就看到了,竟然是一个淡黄褐色的信封!< 正文 第371章 阔边大龙 唐易微微撑开纸壳,把信封拿了出来。随后顺手又抹上了固体胶,又粘上了,想了想又拿台灯压在了上面。 “我可真服了你了。”林娉婷在唐易忙乎的时候,拿起了信封。这个信封不大,长不到二十厘米,宽不过十厘米左右。 正面正中有一个长条形的红色方框,方框底部印有一个红字“启”。方框右侧顶部是一个“寄”,底部是一个“交”字。方框左侧则是空白的。 从这个信封的制式不难看出,应该是从右往左读,寄“某某地方”交“某某人”启。 从制式和用纸来看,这应该是清末民初的东西。但是,这本书却是1948年版,也就是说,这信封比书要老。这倒不难理解,既然是特殊年代藏起来的,应该是更老的东西,否则就没必要怕被“破四旧”了。 这个信封是个印好的信封,但是没写字,没贴邮票,当年就是个空白的新信封。 “看来,是这信封里的东西很珍贵了!”林娉婷在一旁说着,又把信封递给了唐易,“你发现的,满足你,你来打开看看吧。” 唐易点点头,信封没有用胶水封上,只是折叠了起来封口。打开之后,唐易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桔黄色的东西。 居然是桔黄色十五方连的大龙邮票“五分银”!还是“阔边大龙”! 每排五枚,一共三排,两侧还带有边纸。看起来保存得很好,就连背胶,也都是完好的。 这大龙邮票名气很大,不集邮的人也知道,这是华夏发行的第一套邮票,发行于1878年的清代末年。这套邮票一共三枚,图案都是一条五爪蟠龙,衬以云彩水浪。不过这三枚的颜色和面值不同。 面值是用银两计算的,一分银绿色,三分银红色,五分银桔黄色。有意思的是,清朝政府的第一套邮票不是邮政部门发行的,而是海关试办邮政从而发行的。当时海关由外国人把持,所以邮票图案底部还有英文的“海关”字样。 “这大龙邮票,我记得外公有一套,三枚,就是前两年买的,好像是一万多。你这个虽然是十五张连在一起,但是只有一枚,不成套,应该不是很值钱吧?”林娉婷虽然知道大龙邮票,但是具体的分类和版别并不清楚。 “就算这十五枚只值一万,咱也赚了啊?”唐易故意很认真地说道。 林娉婷仔细看了看唐易,“行了,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快说,这十五方连值钱在哪儿?!”说着,柳眉倒竖起来。 唐易小时候集过邮,最关键的是,他对明清历史非常了解。而且这学历史的,对史实中的“第一”格外关注,这大龙邮票是华夏发行的第一套邮票,所以他确实了解的很全面。 “清代的大龙邮票啊,一共有三版。第一版是1878到1882年印制和发行的,纸薄,甚至有点儿透明,所以又称为薄纸大龙。秦老收藏的,恐怕就是这一套,这一套印刷量最大,所以价格相对便宜,不过邮票这东西,比不了古玩,一万多一套,已经不低了。” “1882年印刷的是第二版,这一版复杂一些,因为一分银、三分银、五分银印刷量不一样,用的纸不一样。其中的桔黄色五分银,印量最少,而且用的是法兰西产的葱皮纸,比较脆,很难保存。这一版的图案,图的边框和齿孔之间的距离加宽了,所以叫做阔边大龙。” 林娉婷不等唐易说完,就高兴地插话道:“我知道了,这十五方连是阔边大龙五分银,是存世最少的品种,肯定很有价值!” “没错。”唐易无奈地笑笑,“你就不能让我充分展示一下知识储备,讲完第三版吗?” 林娉婷推了唐易一把,“继续讲吧!” “这第三版,叫厚纸大龙,是1883年到1885年印制的,不用说,纸质比较厚。”唐易伸伸手,“说完了!” 林娉婷也故意停了一会儿,看唐易的嘴唇张了张,这才哈哈大笑,“行了,憋不住了吧?别装了,赶紧说这阔边大龙五分银有多珍贵!” 唐易本来想绷一绷,结果被林娉婷揭穿了,只好接着说道:“这发行阔边大龙的时候,正赶上邮件猛增,邮票的需求量很大。所以先印的是用得最多的三分银,后来又印了一分银。到了印制五分银的时候,前面用的纸没了,最后用了这种葱皮纸先印了两万枚。” “两万枚是什么概念?当时一个整版全张是五乘五,二十五枚。两万枚,就是只印了八百张整版全张。而且,这阔边大龙黄五分,不仅印得少,而且卖得快,用了九个月,就卖光了。” “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印的这么少,用的人又这么多,纸质还这么不容易保存。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全新的没用过的阔边大龙五分银,存世的还有多少张呢?”唐易突然看着林娉婷问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林娉婷正听得兴起,见唐易停住了,连忙催促。 唐易挠挠头,这次倒是没装,实事求是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咱们度娘一下吧!” “切!” 林娉婷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上。 “这不能赖我啊,历史我清楚。现在我又不关注邮票,我怎么知道?”见林娉婷点开了页,唐易把脑袋凑了上去。 查了两个权威的邮票站,又查了两个口碑很好的论坛,基本上都说是存世只有一百枚左右。 而且,这阔边大龙黄五分,留存于世的全张整版邮票,仅有一件孤品。早在1991年,这件孤品在英国拍卖,居然拍出了37。4万英镑高价,换算过来就是400万左右。 要知道,这可是在1991年!这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很多几百万的东西,到如今已经有不少以数千万论价! “现在一枚阔边大龙桔黄色五分银,品相很好的,市场价一般是十几万,如果这样算来,你这个十五方连就是二百万左右。”林娉婷根据掌握的信息算了下。 唐易笑着摇摇头,“账,不是这么算滴······”< 正文 第372章 津门赏宝 “那么,账,该怎么算呢?”林娉婷配合了唐易一下下。 “邮票这东西,单张和四方连不能比,四方连和整版不能比。这阔边大龙黄五分就更不能按普通的市价叠加论价了,因为存世太少了,肯定是单张多,四方连少,整版就更不用说了,孤品。” 唐易捻动手指,“所以,这个十五方连,起码比你的论价要翻一个跟头,能值四百万!要是上拍,遇上有钱又痴迷的集邮爱好者,还有可能更高。” “太好了,进账四百万!下午逛街,终于找到让你出钱的理由了。”林娉婷语气挺兴奋,但是却伸了个懒腰。 “这还没进账哪!” “卖了就进账了。你呀,也不能什么东西都抱在手里。你要是不喜欢集邮,留着也没意思,不如出手,进账的资金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林娉婷看来的确是有点儿困,“我小睡一刻钟,你负责叫我起来,然后陪我逛街。” 唐易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嗯”了一声,主要是他确实也在想,这东西是不是该出手。 说实话,这两年,邮票市场在他眼中,并不景气,而且他对邮票也不是特别喜欢。小时候集邮,只能算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兴趣,邮票有面值有图案,对一个孩子来说,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邮票和古玩最大的区别,就是邮票是印刷品,出自机器,算不得真正的艺术品。真正的艺术品是不能量产的,每一件瓷器,每一幅画作,每一件玉雕,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百多年前的邮票,只能算是一种时代符号,比起其他古玩的魅力,确实小了很多。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在集邮爱好者心中,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这大龙邮票,既有传统的特殊题材——龙,又是华夏的第一套邮票。同时,阔边大龙五分银存世稀少,颜色又和帝王之黄色暗合,的确别具一格。 如果出手,想必是不难出高价的。 唐易想来想去,最终算是有了结果,这东西可以卖,但是要卖给喜欢的人,这样就算是两全其美了。就像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双鱼小盘,到了痴迷瓷器的吴军教授手里,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一件古玩珍品,就算是要卖,也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像嫁女儿一样嫁出去,这样你才能心安。”沉思中,唐易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古玩如此,邮票也应该如此。” 林娉婷真的睡着了,过了半个小时,唐易见她翻了个身,才把她叫起来。 两人出了酒店,打车直奔王府井。这一片商场多,倒是省心。 “怪不得要藏起来,这又是大清又是龙的,要是被发现肯定就毁了。”林娉婷下了车,突然又想起了邮票的事儿。 “当年有很多藏东西的,比如瓷器上刷上油漆,书画藏到墙洞里。我听说,当年还有下水道里发现古玩的,都是扔了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有的人着实收了一批精品。可惜,现在假货泛滥,想找件真东西难喽!”唐易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怎么能显出你来?”林娉婷拉住唐易,“走了,别琢磨了,逛街开始!” 唐易笑着点点头,忽然觉得,这林娉婷和他,咳咳,那个了之后,突然变得活泼了一些,也好像更机灵了一些。可能,以前还是有些矜持吧,而现在,似乎这样更可爱一些。 “你傻笑什么?”林娉婷歪头看了看唐易。 “没什么,我觉得我的运气不错。”唐易笑着理了理林娉婷额前的刘海。 林娉婷本来一个“切”字又要出口,但突然发现唐易的目光似乎格外温柔,一下子明白了这次这个“运气好”的意思,脸微微一红,心里却是涌起了一股甜蜜,轻声道,“走吧走吧,知道就好。” 这次林娉婷确实买东西了,买了一个包包,买了一双鞋子,不过给其他人买得更多,包括唐易的一身行头,还有给家里人买得,给唐易的老爸老妈买的,甚至还怂恿唐易给毛逐买了个手包。 这一次回去既然是文佳开车,而且总归是出来一趟,回去本来也得买东西,唐易倒是没觉得麻烦,很有耐心地陪着林娉婷逛来逛去。 逛街买东西这事儿,时间过得特别快,而且对唐易来说,感觉特别累。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在附近简单吃了个快餐,两人回到了酒店。等到把东西收拾完,唐易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简单洗漱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9点,文佳开车来了,车上已经装好了那件天字罐和压手杯。与吴军和陈澄之的车会合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上了高速公路。 陈澄之在津门不止一套房子,他常住的是一套二层别墅,而他要给唐易看的三样东西,也正在别墅里。 本来他就是想让吴军住在别墅的,都已经提前收拾好了房间。 进了别墅院,停好车,陈澄之领着众人进入客厅,小坐喝茶。唐易发现,这偌大的别墅里,似乎只有一对老夫妇,帮着打扫卫生和做饭什么的。陈澄之不在,他们却在留守,想必是极为信任的人。不过,唐易并没有见到陈澄之的家人。这种事儿,唐易也没法儿问。 陈澄之想给唐易看的,正是夔纹象尊,国宝金匮直万,宣德炉三样东西。 其中,夔纹象尊和国宝金匮直万是吴金彪留下来的,夔纹象尊给了吴军,国宝金匮直万给了陈澄之。陈澄之感念师父的恩德,吴军心性良善,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特别好。否则,吴军也不会把夔纹象尊这样的重器交给陈澄之代为保管。 而宣德炉是陈澄之早年间得手的,也一直视为珍宝。 这三样东西,哪能拿出来给一般人看?就算是唐易和文佳与他们师兄弟有几次莫大的机缘,陈澄之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陈澄之提前上楼,将东西从密室拿出,摆放到书房的桌子上,这才又下楼领着他们进入书房。 饶是唐易见惯了宝贝,但是看到这清一水儿的三样“铜制品”,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373章 一个主意 “这都是大开门的东西!”唐易咋舌,“怪不得河野治为了这件夔纹象尊如此煞费心机,如此完美的商代夔纹象尊,太震撼了!” 陈澄之点点头,“这夔纹,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好像活了一般。我是个手艺人,看着这纹饰,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三千年前,和当时做这象尊的大师对上了话!” 一个普通的手艺人,怎么能和大师对话?陈澄之虽说上了年纪,骨子里还是很自负的。 “老爷子,令师尊和您,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师!这东西留在你们手里,也才不会受了委屈!”文佳和陈澄之并不是很熟,顺嘴小拍了一下。 “你们说,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流到倭国人手里!”陈澄之话题一转,此时已是一脸严肃。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唐易也不由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而,唐易又看起那件宣德炉。说实话,宣德炉仅仅在明清两代,仿品就多如牛毛,而且不乏高仿精品,但是仿品毕竟是仿品,和真品定然是有差距的。 这是唐易第一次如此无缝隙地感受真品宣德炉。这种美妙的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不是此道中人,也很难体会。 文佳和林娉婷在古玩方面的鉴赏力,自然不能和唐易同日而语,但是夔纹象尊和宣德炉实在是太漂亮了,就算是单纯的艺术品,也有足够的视觉冲击力。 国宝金匮直万,是唐易最后看的。其实,当时他拿了秦老的国宝金匮直万,陈澄之认定为高仿,而且还是他师父也就是吴金彪做的,他就猜到,吴金彪很可能手里有真品。结果,不仅有真品,还传到了陈澄之手里! “吴教授,您家传深厚,铜器造诣也极高,怎么就偏偏更喜欢瓷器呢?”唐易这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没多想便问出口来。 “哈哈哈哈。”吴军笑了起来,“爱好这东西,没法说,比如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小林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吗?” 林娉婷一听吴军打了这么一个比方,不由红了脸。 唐易也只能一笑,吴军这比方,有点儿梅妻鹤子的意思,偏好这东西,确实也不好说清。不过,唐易这时候也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既然今天看了这么多宝贝,我也拿出两件来吧!” 吴军吃了一惊,心想,唐易从山州到燕京,肯定不会随身带着宝贝的,难不成他在燕京这短短几天,除了鎏金龟符,还淘到了其他好东西不成?他自是不会知道,其实这两件东西,还是从津门捡漏的。 看着吴军吃惊的眼神,唐易笑道:“吴教授,陈老爷子,鎏金龟符你们都看了,我说的这两件东西,是两件瓷器。”唐易说的两样东西,自然是成化斗彩天字罐,永乐青花压手杯。 至于大李将军的青绿山水,之所以不拿出来,主要还是因为是拼接的,只有半张真迹,吴军和陈澄之在书画方面都不算精深,不容易看出精妙之处。而大龙邮票,估计他们不集邮,而且这两个人基本都算是搞艺术的,对印刷品估计兴趣也不会很大。 再说,怎么也得留点儿底子,不能把在淘到的好东西一股脑儿都亮骚吧。 等到唐易把两样东西都拿到了书房,吴军彻底惊呆了。 “怪不得你连唐英的釉里红双鱼小盘都送去上拍,敢情你还有这样的东西!” 唐易有点儿哭笑不得,唐英那件小盘,当时因为略有残缺,加上秦老已经开口了可以在泛古堂上拍,他这才答应了。要是放到现在,他未必舍得出手了。 “可惜啊,釉里红小盘底部有缺,这天字罐还是个剃头的。”唐易顺势谦虚了一下。 “严格来说,只有口沿切割修整了才能算剃头,这一件只是缺了盖,只是掉了帽子而已啊!”吴军眼睛没有离开小罐,嘴里打了个比方。 “唐易······”看着看着,吴军的眼睛离开了两件瓷器,转向了唐易。 结果刚开口,陈澄之就在后面悄悄拉了他一下。陈澄之知道,他这是喜不自禁,很可能是想问唐易想不想出手。但是两样东西,唐易一开始并没有拿出来,是让他看了家里的宝贝之后,有点儿感恩回馈的意思。所以,断然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唐易欣赏了你的夔纹象尊,你欣赏了唐易的成化天字罐和永乐压手杯,我是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交流啦!”陈澄之哈哈笑着,边说边拍了吴军的肩膀一下。 吴军被拍了肩膀,稍稍一琢磨这话,便明白了,陈澄之的意思是莫要开些“能否割爱”之类的口,就如同如果唐易要是开口说要买他的夔纹象尊,他也不会同意,而且觉得很冒昧。 “是啊,生平能欣赏到这些东西,也算是一种幸事啊!”吴军转弯还算快,接着笑着接口道。 唐易看他俩一唱一和,而且如此亲密的师兄弟哪用得着拍什么肩膀?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起了一个主意,当着这两人的面,干脆提出来算了,不过,这话得说的婉转点儿。 “这两样瓷器呢,说的难听点儿,属于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的类型,要说让我出手,那可真是心如刀割了。不过,我看吴教授的确是喜欢的紧。吴教授反正是来休假的,不妨留在这里,让吴教授休假的时候也能有个赏玩之物。但这样一来,就是怕给二位添麻烦了,成了帮我看宝护宝了。” 这话说的真漂亮啊!明明是成人之美,却还要说麻烦人家。文佳忍不住在旁边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过,文佳又看了看唐易,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又有几分思量,心想,唐易不会又有什么鬼主意吧?凭空把两件重量级的明代珍瓷留在人家里,这可是不是一件小事儿。 “啊?”吴军一愣,“这个当然是好,只是这两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