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当天师》 分卷阅读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 《我在红楼当天师》作者:约是 【文案一】 现代天师谢嘉树穿越六岁侯府世子,遇到四岁的林黛玉。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现代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十余年后某一天。 谢嘉树突然老房子着火,脸红心跳之余,又升起浓浓的负罪感。 这嫩草,要怎么啃才能显得他不是早有预谋呢? 【文案二】 为了讨好天界大佬,警幻仙子精心谱写了众仙转世命轨。直至某日,她发现绛珠仙草不仅没有去还泪,还父母双全,过的特别幸福! 僧道二人忙出手干预,结果仙力枯竭,无功而返。 警幻仙子很不开心,取出至宝星罗命盘卜算罪魁祸首,然而算不出来,命盘还崩裂罢工了! 警幻仙子瑟瑟发抖:怎么回事??? 天界众仙大惊失色:大佬什么时候转世了,还脱单了? 内容标签: 红楼梦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嘉树、林黛玉 ┃ 配角:靖安侯府、小木人、九皇子 ┃ 其它:红楼、穿越、灵异 第1章 体内的灵力逐渐耗尽,手中最后一张黄符抵挡住攻击,也燃烧成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既然你不肯交出宝物,我们只好自取了。” 下一刻,他听到利器刺入自己血肉的声音。他忽然感觉胸腔里非常寒冷。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中,突然一道灵光裹挟着他的灵魂激射而出,消失不见。 ……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艰难地运起功法,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灵台逐渐清明,这时,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相继离世,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自小千娇万宠,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手把手教他习字、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谢家是功勋世家,本应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却早逝,又怎能阻止下面的两个庶弟生出异心,各使手段? 而六岁的嫡长孙,岂不是最大的障碍?可怜原身一路隐忍,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莫让祖父母伤心,要回到他们身边。 一运气谢嘉树就已察觉到身体的不妥,没想到,竟是穿越了。只是好像哪里不对?记忆中的宁荣二府不会是他也知道的那个贾府吧……?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于他来说都是天大幸运……只是如今他占据了这个身躯,少不得要替他完成心愿,还报杀身之仇,了结因果。 谢嘉树重新静气凝神,致虚极,守静笃,半个小时后,他已顺利引气入体,进入炼精化气境界,精气神渐渐充盈起来,身体中沾染的种种杂质仿佛透体而出,身体、心神都通透清明。内视自身,才发现丹田之中竟有一株幼苗,叶身嫩绿,水汽氤氲,发出湛湛清辉。 那气息,分明是他穿越前夺得的宝物。只是这种形貌究竟有何奥妙?这宝物当初现世的动静,就极不寻常,微博一度出现“何方大能在此渡劫”的热搜。 还未细想,只见叶身上滴滴水汽竟凝结成一滴露珠,悄然落入丹田中,如一滴滋养灵魂的甘霖,谢嘉树只觉遍体清凉,经脉舒缓,身上的伤口缓缓收敛愈合,疼痛也消减了大半。 谢嘉树重新去推盖子。打开木箱的刹那,光束像利刃一样冲撞进来,谢嘉树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乱葬岗。天空下着雨,地上横陈的几具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混合着雨的黏腻湿气重重刺激着他的味觉。 用来装原身尸体的木箱尤散发出几分煞气,谢嘉树平心静气,将灵力凝于掌心,覆在木箱边沿,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心声渐渐传入他的大脑,断断续续拼凑出几个亡命之徒的作案过程…… 当木箱上的煞气悉数沉寂下来时,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接下来,谢嘉树开始循着人烟行走。一个多小时后,雨已经停了,远处淡淡的村落轮廓渐渐清晰。 暮色已浓,将村子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小道上并未见着行人,这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且谢嘉树身上的衣服很脏污,又淋了雨,村中人远远看到就将他当作了小乞丐,暗道晦气,更是急忙闭紧了屋门。 走进村中,谢嘉树发现村子的气息不太对,仔细一看,笼罩着村子的雾霭,竟是死气。 风大了些,枝影摇曳,枯萎落叶簌簌掉下来,仿若群魔乱舞。 谢嘉树此时已有些饥饿。原身被绑时佩戴着一个十多两重的金项圈,贴身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并一个荷包,都被收走了,连锦靴上镶嵌的宝石也被抠挖干净。 除了身上的锦缎衣裳还值些钱,可谓一穷二白。 谢嘉树心情却还算平静。习惯了现代社会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乍见这么原始的村庄,正好观赏一番。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正看到一个妇人驱赶着一群大白鹅回窝,那些大白鹅边跑边扑灵着翅膀,飞扬的尘土扑了妇人一脸,惹的妇人顿足大骂。 谢嘉树观她唇薄眼圆,眉眼之间“田宅宫”宽敞,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人,嘴上厉害,内心却较良善,不敢作恶,属可交之人。他向妇人走了过去,“这位婶婶!” 妇人听见一道稚嫩叫声,惊讶地停住脚步,看他小小一个人儿,遂放下警惕,问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怎的这么落魄?”她已经一眼看出谢嘉树是外来人,这个村子又小又封闭,村中的人们相互都是认得的。 谢嘉树装成懵懂无知的幼童,怯生生地靠近妇人,虽一身狼狈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 ,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又害怕又期待的光芒:“我和家人在附近走散了……祖父祖母最疼爱我了,一定会很快找来的。” 妇人近看他衣裳虽脏污却颜色鲜亮,目光微微亮了,恍然大悟道:“你们可是沿道到茗香山上上香的?” 茗香山上有座传承千年的道观,以地形似“燕子归巢”而得名宿燕观,常有京城的贵人上山参拜祈福。 谢嘉树默认下来,期期艾艾道:“您可以暂时收留我几日吗?我身无长物,唯身上这褂子是上好的云锦,可权当酬谢。” 妇人对于收留外乡人心有疑虑,目光流连于他褂子上绣的金线,待听到对方又说家人很快寻来,必有重谢,想着不过一稚龄小儿,终含笑应了。 妇人家中甚是简陋,胜在拾掇的干净。家中除了妇人的丈夫,尚有三儿二女,妇人手脚麻利地打了水让他清洗,并给了他一身孩童的旧衣裳。 衣裳是粗布制成,已洗的发白,针脚却还算细密齐整。谢嘉树倒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向妇人道了谢。 妇人见他洗净了头脸后,虽身着粗布衣裳,仍如观音座下童子般眉目如画,已是大大惊奇,待将他那身脏衣裳洗净,妇人更是迟疑,道:“这衣服也太好了些……真要拿去典当?” 谢嘉树的目的就是将衣服流出去,此时主谋之人正以为得手,必定不会再寻他,而以靖安侯府的能量,也能顺着衣裳找到他,他便可稳稳当当地回到侯府。故他只假作窘迫,说是真心酬谢婶婶。 妇人见他如小兔子般又小心又纯质的模样,心又放下几分,只当谢嘉树是京城哪个小吏或商贾之家失散的幼子。至于豪门贵胄?哪个会有这样的好性子。待他家人寻来,只会有她的好处。 黄家村虽距京城不多远,却非常穷困,家家户户仅靠一点贫瘠的薄田养家糊口。她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夭折了六个,剩下的这五个眼看也要养不活了…… 谢嘉树的出现,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救命的良机? 这时,门外有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悄悄探出来,眼巴巴地往里望,对上谢嘉树的视线,又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可能孩童的好奇心使然,又扒着门沿,偷偷伸了脑袋看进来。 谢嘉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俱都是枯黄的头发,瘦瘦小小的。 妇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叉着腰,大声骂道:“二妞,三郎,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活干完了?” 两个小孩被她一吼,吓得跑走了。妇人也不管他们,利落地给谢嘉树收拾好房间,拿着那锦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现今他魂魄不稳,灵力空虚,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画符所需纸张,朱砂也有讲究,现在无法寻得。为了尽快掌握自保手段,他只好寻了这栖身之所暂居几日,修养一番,更兼巩固境界。 关了房门,他用石子摆了个粗糙的聚灵阵,开始盘膝打坐。 …… 京城,靖安侯府。 距谢嘉树被拐,已经过去三天,靖安侯夫人却每刻都置身于煎熬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独子意外身殒那一天,她也是如此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却只等到一个噩耗,一具冰冷的尸身。 靖安侯现任九门提督,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他亲自带人连夜封了九门,只许进不许出,撒网式遍寻京城,连圣上都惊动了。 官兵深入各个黑市,人贩子也抓了一茬茬,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谢嘉树身上的金银配饰都被融了重铸,玉佩却流入了黑市,靖安侯府顺藤摸瓜,刚寻获歹人踪迹,那些人却与过路的匪徒发生械斗,一夜之间全部被杀。线索自此中断,谢嘉树不知所踪。 靖安侯夫人听闻这消息,一病不起。 …… 天蒙蒙亮,外面突然一阵吵闹声、哭喊声。妇人一家都被惊醒,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谢嘉树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妇人抓住一个相熟的,急急问道。 “又死人了。” 原来今早有几人路过村里的水塘,发现水塘上飘着一具尸体,全身被藤蔓绑缚着,不知道泡了几天,已经发胀发臭。谢嘉树长得矮,站在人群外面,从缝隙里往里看,只影影绰绰见到死者的妻子正扑在尸体旁,哭声凄厉。谢嘉树默默听着村民的议论,得知这是近月来第三个离奇死去的人。 仔细看去,原来这水塘竟是村中浓郁死气的来源。 发现尸体的那几人脸上还满是惊恐,其中一人看到村长也过来了,不由冲上前去,紧紧抓住村长的手,大叫道:“水塘里有鬼!老铁是被鬼抓走的,村长救我……” “闭嘴。”村长怒道。 气氛一时凝滞,连风似乎都僵死了。 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突然拍手叫起来,“是秀英,秀英回来报仇了……”只见他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浑身酸臭,一张脏兮兮的脸表情怪异,似哭似笑。这形容,岂不像疯子?他边重复喊着这一句话,边赤着脚疯跑,一下子跑远了。 村民们脸色很不好,却没人理会他。鸡鸣时分的天光带着几分凄迷,把所有人的脸映照的晦暗不清。 谢嘉树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相,奇异地发现有好几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丝冤孽之气。 因果轮回。只有造了恶业,才会招致冤报。 第2章 这个水塘死过很多人。 最开始,是村里惩罚不守妇道的女人的方式。这个习俗已延续了几百年,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年前,阮秀英怀着身孕,被村民们用细藤蔓捆着一路拖过来,沉了塘。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跳下水去救她,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有个私通的母亲,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事情也没能转圜,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会天降横祸。一个月,三条人命,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田里缺水的很,她趁着夜半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 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 村长带人去绑黄永德。 他住在水塘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床铺是堆在地上的稻草,已经腐烂长了虫,墙边还有些蟑螂蜘蛛之类的。黄永德正躺在烂草堆上睡觉,被几个村人粗暴踢醒了,也只是麻木地躺着,没什么多的反应。 两年多前,黄永德还是村里最富裕的人,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他脑子活络,村里庄稼常年收成不好,他就用田地和人换了大片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 山地并山中的湖泊,种树养鱼,卖给县城的酒楼、富商,成为村中唯一的富户。 初开始,村民们见他用良田换了山地,暗地里没少嘀咕他傻,但他们被打脸了。尤其是将山地和湖泊换给他的人,心里无不恨极。 他还有个美丽又能干的妻子,和村中的粗鄙妇人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是读书种子,他雄心勃勃地要供养他去考举人。 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念想的?对于这些每日劳作也养不活一家的村民来说,黄永德就是异类,让他们如鲠在喉。 两个村民将他架起来,拖出茅草屋。他们动作粗暴,将草堆里的蟑螂虫子惊的四处乱窜,那几个村民也不在意,几脚踩死了。 村长看着他站立不稳的落魄模样,心中攒动着一丝隐秘的快意。他冷冷问道:“老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黄永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眼中空茫茫的,喃喃重复着:“秀英回来报仇了……” 村长目光直直盯住他,眼角突地一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装神弄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旁边的人示意,马上有人上去给了黄永德几巴掌。 黄永德被打的嘴角出了血,脸高高肿起,却还是神情麻木,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埋藏多年的嫉恨又冲上心头,村长一双眼泛起厉芒,大步走近黄永德,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脖子:“既然你要装疯,就到地下去装吧。” 黄永德的脸已因窒息充血扭曲,却仿佛无知无觉,痴痴望着水塘方向,嘶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秀英……带我走……” …… 天空突然聚拢起大片大片的乌云,间或响起几声闷雷,空气也仿佛凝滞冻结。 谢嘉树似有感应,从入定中醒来。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天空中弥漫的黑气缓缓交织成一张黑网,笼罩住了整个村子,仿佛要吞噬所有生命。 谢嘉树暗道不好,将这几日炼制的阵石带上,从窗中跃出,向水塘飞掠过去…… …… 嫌疑人黄永德已经死了,但灾厄没有停止,或者说,这恰恰是开始。 没有人不怕死。 村里又来了个道长,这次是村长亲自上茗香山求来的张真人,法力十分高强,一来就在水塘边摆起香案,开坛做法。 同时,村里计划着填了水塘。 第3章 贫困究竟能滋生多少罪恶呢?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当物质匮乏到极致,一部分人或许会保持质朴、务实,但另一部分人,他们愤恨、愚昧、倾轧,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阴暗可怖。 贫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艰难、死气沉沉地活着,无力摆脱这种三餐难继的命运,也见不得有人特立独行,挣脱这困厄。 甚至,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屈辱死去时,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十三岁的文弱少年,常年闭门读书,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死亡的可怖,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神智逐渐浑噩,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她们虽重入轮回,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她的魂魄被黑气覆盖,日渐凝实。 …… 黄家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村中已经看不到人迹。 但鬼要杀人,躲在家中又有何用处呢……只是三日,当年陷害阮秀英的人就死的七七八八。 却是将村长留到了最后。 天上乌云翻涌,声声闷雷炸响,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灰暗如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破旧的窗纸被吹得呼呼作响,仿若要撕裂一切,冲进屋子里来,择人而噬。 妇人一家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二妞和三郎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敢再淘气,一左一右扑在母亲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谢嘉树在这房子里布好防御阵法,就悄悄出了门。 他之前不想插手,未尝不是因为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却已改变主意。那鬼物因黄永德之死发生了变异,恐怕早晚会变得理智尽失,肆意杀人。 况且,他实在想见识一下这个茗香山上的张真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天师界一无所知,以此为切入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水塘边。 只见香案翻倒,地上遗落着一个香炉、一些符纸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张真人提着半截桃木剑,正满脸惊骇欲绝地夺命狂奔,后面则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在这世间,真正有道行的天师终究罕见。 水塘边躺着一具尸体,数条细藤蔓穿过尸体,几下就将之绞得粉碎,大量的鲜血混着碎肉末流了一地。细藤蔓边是一团黑色状似人形的雾气,却比人类高了几倍,并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无限拉长着,像一缕炊烟,眼看就要追上几人。 村民们疯了似的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气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突然直直扑下来,将跑在末尾的两人扑了个正着,一条细藤蔓瞬间窜入两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更多的藤蔓缠绕过来,没一会功夫,地上只余一摊血水。 张真人见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边跑边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掏符纸,不管不顾地往那鬼物身上扔去,那些符纸接触到鬼物却只燃起几簇微弱火光,霎时又熄灭了。 那团黑气对他的攻击也毫不在意,身体拉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张真人看着头上的阴影,整个人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掉,很是可怜。他虽颇有名气,但安享供奉多年,实际上并未真正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鬼物,若是知道有这种鬼东西,他绝不敢来的。 出乎意料的,鬼物没有理会他,嗖忽追上了前头的村长,细藤蔓呼啸而过,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往上一提,将他挂在了半空。村长此刻已被恐惧支配,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痉挛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 ,竟是连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这时,黑气突然不动了,它的身体翻滚着、翻滚着,现出一张白惨惨的,僵硬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村长,脸上缓缓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状,张真人骇的面无人色,几个村民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长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涕泗横流,心中悔恨不已,下意识就要张口求饶。他的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还未发出声音,另一条细藤蔓就急速而来,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谢嘉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数条细藤蔓在村长的身上钻来钻去,仿佛打洞一般,留下无数窟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仿佛一场血雨。 直面这样的凌虐现场,让人很难不心生恐惧。 三天前,他感应到危险,就到此处布了压制阵法,希望镇压住鬼物的怨气,不料这怨气如此来势汹汹,竟是这么快就冲破禁制。 “小娃娃,你怎跑这里来了!”张真人急道。他看着五十许,眉眼宽和,一身广袖道服,端的是仙风道骨的人物,但他此刻板着脸,一脸严肃,泪水却流个不停,透出几分滑稽:“你家大人也是,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谢嘉树心下无语,原本凝重的眉眼也不禁缓和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作势拉他起来。 张真人却连连摆手拒绝,他咽了咽口水:“这鬼物实在、实在太厉害了,你赶紧跑,张某虽学艺不精,拦、拦它一拦还是能的……” 其实他早已骇得双腿酥软,又哪能有力气逃跑。顿了顿,他又泪眼婆娑地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显然认为谢嘉树跟他一样怕极,却还想着他,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谢嘉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小矮子,还没瘫坐在地的张真人高。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表情,无比顺畅地将张真人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意味深长道:“我看道长力有不逮,还是我来拦他一拦吧。” 张真人听得这话,一句胡闹刚要出口,就感觉桃木剑已脱手,他竟毫无抵抗之力。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谢嘉树,只觉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玄妙的很。 他非常识相地,默默地、默默地缩紧了身躯,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嘉树的目光却已转移到鬼物身上,只见细藤蔓已缠住村长的一只手,一用力,竟将他整只胳膊生生扯了下来……谢嘉树不再迟疑,将灵力灌入桃木剑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土地,足尖轻点,飞身对着鬼物狠狠劈下。 那鬼物显然专注于凌虐村长。它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却并未多忌惮,只是凭本能略作闪避。 那原本在张真人手中聊胜于无的桃木剑,到了谢嘉树手中,威力已不同。黑色的雾气被击得蓦然散开,待重新凝聚颜色已淡了些许。 鬼物被他激怒,将村长的尸体掷出,反身朝他扑来,浓郁的阴气和怨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仿佛要将谢嘉树消融干净方肯罢休。谢嘉树只能改攻为守,快速在胸前结印,护住自己。 鬼物重重撞上他的防御结界,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谢嘉树一阵灵台嗡鸣,喉中泛起腥甜。他忙一边掐诀防御,一边默念清心咒,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桃木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剑身轻盈,发出淡淡灵光,所过之处,黑气颜色转淡。 黑气再次被打散,却没有再重新凝聚,而是缠缠绵绵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黑气仿佛无处不在,被风裹挟从四处包围而来,仿佛要渗透进谢嘉树体内,寒如冰刺。 谢嘉树的修炼毕竟才起步,面对没有穷尽的黑气,灵力开始难以为继。他飞身急退,黑气却如影随形。突然,黑气中那白惨惨的脸再次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谢嘉树一口吞下。 “危险!”张真人急急呼道。 谢嘉树小小的脸上已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只见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桃木剑已悍然刺出,正正刺中鬼脸,将那鬼脸贯穿。 “啊啊啊——”那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谢嘉树还未松一口气,一团黑气突然从那鬼脸中脱体而出,飞向了他。 是一只鬼婴!母子相连的厉鬼,岂不是最可怕的鬼物品种之一? 谢嘉树抽身急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重伤鬼物那一剑,已用尽了他八分力,此刻再想重新聚力,已是不能。 难道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就此结束?谢嘉树几乎就要闭目待死。他虽异常爱惜生命,却也不畏惧死亡。这一刻,他自穿越以来的不真实感竟奇异地沉淀下来…… 突然,一道金光自他的丹田中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仿佛世界上最纯净的力量,将世间所有邪祟驱除干净。黑气遇见这金光,也仿佛遇见了克星一般,渐渐消弭于无形。 丹田中的宝物,竟是一株净化青莲! 那鬼婴见到金光,也逃回了母体,母子二人裹在黑气之中,一声声的惨叫从中传出,如同嚎哭。 黑气越来越淡,叫声也越来越微弱。 莲花清影不断盘旋,和他丹田中的幼苗相互呼应,然后,花影淡去,金光收敛,又仅剩余萦绕在幼苗外的淡淡清辉。 慢慢的,幼苗开始抽条,根茎微微舒展,竟是拔高了几分。 黑气已全部散去,覆盖在村中的死气也消失无踪,阴霾多日的天空终于恢复了碧蓝澄澈。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渐渐显露出身形,摔落在地上,身着一袭素色衣裙,长发如墨,面容清秀温婉。她的肚子微微隆起,鬼婴变回生命最初的懵懂模样,乖巧地在母亲身体中安睡。 第4章 阮秀英的神智慢慢恢复,记忆开始回拢…… 她六岁被卖到县里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十余年间见惯世间凉薄,因一双巧手而崭露头角,成为一个绣娘。那时的黄永德每半月会往府里送一次水果。 “不过是一个果农罢了。”她听到其他下人悄悄议论。在这个自给自足的时代,黄永德这样不安分的人,在世人眼中是离经叛道的。 但他却有非常温暖的笑容,眼眸璀璨如星。无意中的交集,他每每笑容爽朗开怀,像一棵挺拔的松柏,生机盎然,让她见到就心生欢喜。 于是,一次见他罩衫扯破,她主动提出帮他缝补…… 后来,她用全部积蓄赎买良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盼望,嫁人、生子,拥有一个小家,不再孤苦无依。 因她最喜桃花绚烂,他便在靠近茗香山的山地里种了一片桃林,经营成了一景,常有文人携伴观赏,邀约相会,上香的小姐、夫人们经过,经常也要让丫鬟来折上一支。 春天赏花,夏天摘果,倒也别有意趣。 她无奈的叹气,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 指了他笑道,怎么哄个人,都要想着赚钱。 生活永远不会十全十美。不同的成长际遇,行事不同,让她在村中受尽排挤。但她是知足的,他们一起将小家经营的越来越好,甚至村中亲族也多有投靠。 开始有人说,村长的位子,她的夫婿也是能争一争的。她已满足于现状,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她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丧气的话。 于是,一场针对她粗陋的构陷拉开大戏。明知荒诞,村民们却如蚊蝇逐臭,肆意传播,落井下石,让她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最开始说她与人私通的,却是丈夫的亲族。他们心大了,开始想要取而代之。可是没有黄永德,他们又有何本事保住这些财富?她开始闭门不出,却无法阻止幕后黑手推波助澜,流言愈演愈烈。 然后,她死了。 …… 阮秀英清醒后,向谢嘉树和张真人分别施了一礼致歉,待得知自己的夫婿和长子已投胎去了,满目茫然。 她看似大仇得报,却早已于事无补。 谢嘉树将母子二人超度,心中思忖,只怕他们到了地府,还要吃一番苦头。 张真人见鬼物离开,大松口气,竟是腿也不软了,泪也不掉了。他已不敢小瞧谢嘉树,赶紧起身走过来,满面慈和地看着谢嘉树:“不知小友姓名,师从何门?”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道门一无所知……谢嘉树只好笑而不语。 张真人却几乎被他可爱的笑脸萌化,忙咳了咳。以为对方不方便提及师门,遂转开话题道:“哎,救命之恩,老道实在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他细细打量起谢嘉树,不禁轻咦一声,“小友的面相着实古怪,怪道我前头未看出来,这似是刚改了命……”顿了顿,似有几分踟躇:“我观你行止气度,实在不像这村中之人,不知为何流落此处?若是有何为难之处,尽管差遣,老道定不推辞。” 谢嘉树已将张真人当成了半吊子,没想到对方的相面之术却还算精深。话说回来,若没有这等功夫,又怎能在偌大的宿燕观站稳脚跟? 思及此处,谢嘉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回到靖安侯府后若要继续修炼,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早晚会成为隐患。 可如果有这个声望颇高的张真人做掩饰,假借张真人弟子之名,他天师的身份自然就能过了明路。 心念电转之间,他已拿定了主意:“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不敢当不敢当!”张真人闻言,心中欢喜,立时蹲下来和谢嘉树平视,殷勤道:“小友尽管说!”他此番因道行浅薄,不仅差点丧了命,还累及了几名无辜村民枉死。也是他命不该绝,谢嘉树于他却是救命的大恩。 另一方面,大道无边,经历了生死一线,他已然知晓,在他这行,有真本事是多么重要!而谢嘉树在他眼中,无疑有极大本事的人,他心中急于交好、请教一二。 事关重大,为了稳妥,谢嘉树索性也不急于明说。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张真人,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带了符纸和朱砂?” 张真人连忙点头:“自是带着的……” …… 谢嘉树又悄然回到妇人家中。 张真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谢嘉树交代他的事,一边敲响了妇人家的门。 天光已恢复大亮,光线透进室内,驱散了这令人惧怕的黑暗。妇人心中燃起了希望,正犹豫是否要出门去瞧瞧,突然听到这敲门声,骇的面色惨白,忙伸手去推一旁的丈夫:“当家的,这,这是……” 她的丈夫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战战兢兢地去墙角里拿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柴刀,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喝问:“是谁?” “是贫道。”张真人听出对方声音中的颤抖之意,安抚道:“水塘中的鬼物已伏诛,施主莫怕。” 妇人的丈夫将眼睛凑到破损的门缝里,只见一名蓝底白纹道袍,仙风道骨的真人立于屋前,面容平和慈悲。他忙将柴刀扔到一边,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口中恭敬道:“原来是张真人,慢待了!” 一踏进屋门,张真人就微微一震。他自小修道,虽至今仍未真正窥得门径,却已能感应到气的存在。此刻,他就感觉到这个屋中的气非常特殊,他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生气,疲惫感悄然隐没。 他并不清楚这是聚灵阵的效果,但已联想到谢嘉树身上,不禁更加心悦诚服,应对谢嘉树吩咐的事情也更加谨慎。 只见他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将厉鬼之事的始末细细说明,叹道:“如今阮夫人一家已投胎去了,是非对错,自有地府公断。只是天理昭昭,黄村长设计陷害,致使阮夫人一家家破人亡,如今正是遭到果报,贫道也无能为力……” 妇人与丈夫闻得经过,自是对张真人无比拜服,连连感叹张真人救了黄家村一村老小性命,功德无量。 如此寒暄一番,张真人才进入主题:“六日前,京城一富商在上我名香山途中与幼子失散,遍寻不得,特求到了我跟前。贫道怜其爱子之心,应了下来,今日到了此处,忽然心生感应……” ……这也能感应到!妇人与丈夫总算知道对方登门的目的,更是将张真人当成活神仙,对他无有不信,无有不从。待张真人表示要将谢嘉树带回与家人团聚,夫妻二人自是连连点头。 张真人心中满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只见那黄符仿佛灵韵天成,让人观之就心境平和自然。这是谢嘉树亲自画就,作为妇人一家收留他的谢礼。危急时刻可保平安三次,贴身佩戴还可使人身体康健,病魔不侵。 张真人虽郑重将它交到妇人丈夫手中,说明是代富商致谢,并细细说了其中好处,心中却已绞痛难忍。如此宝贝,竟要生生将它送出去,他如何能割舍?但思及谢嘉树如此心怀感恩,他又开始欣赏其心性。仅是六日的收留之恩,就如此厚报,更难得的是不因对方是农户而心生轻视。 但他却不知道,六日的收留,于别人或许无足挂齿,于谢嘉树却是雪中送炭。他向来恩怨分明,自然要报答。 妇人的丈夫将黄符接到手中,便感觉到一股平和舒缓之意袭遍全身,脑中一片清明,自是喜不自胜,连连躬身道谢。 …… 谢嘉树这才随张真人回道观。 两人沿着茗香山一路向上而行,举目望去,枝叶郁郁葱葱,风光宁静秀美,微风徐来,自有一股草木之气氤氲身畔。 宿燕观位于茗香山顶峰,终年缭绕着一股雾气,恍若仙境,是天下向道之人心中的圣地。 早有两名道童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张真人归来,忙迎上来恭恭敬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 敬地行礼,口呼:“真人一路辛苦。” 张真人矜持地向两人略微点头,低头看向谢嘉树已换上殷勤的笑容:“这是我的两名道童,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又看向那两个道童:“我的话,可听清了。” “听清了。”两名道童默默低头应诺,眼中却难掩惊讶。张真人待下宽和,却极重视形象,很难见到他如此嬉笑模样对人。 道观很大,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际,却又处处透出宁和肃穆,行走其中,仿佛沐浴在香火、雾气之中,让人飘飘欲仙,俗世纷扰尽皆离去。 沿途遇到的几名年轻道人纷纷停下来向张真人行礼,口中称道:“张师叔!” 谢嘉树对这张真人在这宿燕观中的地位和身份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杏黄的道幡一排排垂曼而下,在风中轻轻飘荡。待一行四人经过一座古朴的高塔前,在那层层叠叠的布幔之中,走出一名三、四十岁,身姿笔挺的道人,他身旁站立的却是一名同龄的俗世中人,怀里正抱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女娃娃。 谢嘉树仿若感应到冥冥中的一缕牵绊,不禁抬眸望去。 只见那女娃乖巧地窝在父亲怀中,肤色雪白,身体面庞怯弱不胜,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眼带轻愁,脸上虽还是一团孩子气,却已能窥见日后绝代姿容。 但他的注意力,又很快被那那抱着女娃的中年人所吸引。 谢嘉树的面色已变得非常古怪。 那名中年人一身青色长衫,虽面色略有焦灼,但气息中正平和,气度不凡,周身缭绕着几分功德金芒,显然是正直、积德行善之人。但细观他面相、气场——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丧子,自身也命数将尽。一旦他身故,他怀中那唯一留存的血脉恐怕也命不久矣。 ……竟是绝户的命格?! 这样奇怪、前所未见的事情,又怎能让谢嘉树不感到惊异,面色古怪。 正纳罕,那名道人和中年人已与他们走的近了。只见那道人袖摆轻震,不慌不忙地向张真人行了一礼,口呼师叔。 这吴道人乃是宿燕观负责接待和日常事宜的人,因平日里交集多,与各位真人都颇熟稔。见到张真人归来,就关心起他此行的情况:“张师叔并非专司抓鬼,此番到那黄家村,不知诸事可顺利?” 张真人听得询问,心中微微窘迫,却未表现出分毫,亲切地答道一切顺利,就将怜悯的目光转向了那中年人。显然,他也察觉了几分中年人面相的奇异之处。 吴道人见他目露疑惑,忙为张真人与中年人相互引荐:“这是我宿燕观观主座下第五位亲传弟子,张真人。这是林施主,正是前科探花,现官拜兰台寺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与林如海和黛玉相遇,我真是替嘉树操碎了心。 第5章 ……林如海?! 谢嘉树震惊了。联想到原主记忆中的宁、荣二府,再把眼前这人的身份、命格一结合,他便已猜出了对方是谁。 他竟然是穿越到红楼梦…… 那林如海怀中的女娃娃……岂不就是林黛玉?想到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谢嘉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落到了那女娃身上。只见她身披一件大红斗篷,斗篷的脖颈处缀着一圈白色貂绒,将她雪白的小脸衬的愈发通透可人,就连她身上的病气也被掩去,多了几分娇俏之感。 似乎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她皱了皱鼻子,懵懵懂懂地侧过脸,向着谢嘉树看过来,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童,叫人不自觉心生喜爱。 ……真可爱。 谢嘉树扶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读红楼时,对林黛玉最有好感,自带了滤镜看她。 等谢嘉树回过神,吴道人已开始向张真人细细解释林如海到访宿燕观的因由。 原来这林如海年近不惑,仅有一子一女,夫妻将之爱若珍宝。偏那两岁多的儿子近日病了,许久不见好,夫妻二人日夜焦心照料,家中不免忙乱,难以对这爱女面面俱到。 待夫妻二人察觉到爱女的一些怪异举止,心中顿时大乱,叫来贴身伺候的仆妇、丫鬟一一仔细询问,方知众人有时一错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待要细找,她又出现了,奇怪的很。大家心中惴惴,只暗中留意,不敢禀报。 夫妻俩思及这些日子以来诸事不顺,一子一女接连出事,便疑心起是否招惹了什么邪祟。这次林如海亲上宿燕观,就是想请一位得道真人到家中做法事。 谢嘉树心中却暗暗思忖,山上风凉,林如海却携了有不足之症的女儿上山,恐怕未尝没有求神佛镇压邪祟的意思,吴道人不便明说罢了。 只是在谢嘉树看来,林黛玉除了身子骨较弱,却无太大问题。若是真有什么古怪所在,也不会是凶煞邪恶之物。 吴道人之所以向张真人细说起这件事,倒是有为二人搭桥牵线,应下这场法事的意思。林如海听闻张真人是观主座下亲传弟子,自然相信对方的本事,顺势而为道:“若张真人能拨冗前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语气真挚,神情恳切。 若是以往,张真人早就应下了。但刚经历过黄家村之事,他犹如那惊弓之鸟,胆气也虚了不少。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嘉树,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见谢嘉树微微点了头,他神色大松,背脊也直了几分,从善如流地应下这事,并言笑晏晏地和林如海约定了时间。 …… 待回到张真人的居所,已经是傍晚。 张真人一边吩咐人将他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作为谢嘉树的卧室;一边让人去取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让谢嘉树沐浴更衣。 谢嘉树并未推拒。他虽因修炼身体不易沾染尘埃,但已有多日未曾沐浴过,实在难受的紧。 待他清洗完毕,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小道袍,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揪揪,看起来煞是可爱。 太阳已悄然隐没,月光斜斜落进房间,在他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光亮,将他的脸烘托的愈发如同粉雕玉琢。 张真人的道场十分清幽,掩映在连绵的绿意之中,旁边是清泉碧水,潺潺流水声中夹杂着几声蛙鸣,令人如同沐浴在桃源中。 真是灵气充盈,适合修炼之所。 视线所及,是古色古香的家具,窗明几净,床铺松软舒适。谢嘉树心神紧绷了多日,难得的放松下来,坐在床上困倦不已。 丹田中的青莲幼苗仿佛也能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舒展了根茎,绿意盎然。 谢嘉树瞧的有趣。自从知道这宝物是一株品级不低的净化青莲,他心中对它愈发喜爱,时常探出灵力逗弄一番。 张真人回到居所身心舒畅,精气神似也饱满起来。他稍作休整,就独自寻到谢嘉树房中,没什么形象地靠坐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 到黄梨木椅上,月白的袖裾随意耷拉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两人俱是一身月白色道袍,懒洋洋地对坐着,倒也相映成趣。 张真人先开了口。他还在思索林如海之事,不禁向谢嘉树请教:“我竟是看不出,那林施主究竟是命不好,还是家中真有邪祟作怪?” ……命不好?谢嘉树觉得张真人的总结倒也贴切。林如海虽自身才华、能力样样不缺,人品端方,仕途顺遂,却奇在亲缘凉薄。在重视宗族的古代,落得绝户的下场,也是可怜可叹了。 “我并未察觉到这父女二人身上有太大不妥,估计是什么灵体,并无恶意。”谢嘉树垂下眸光,他现在虽灵力还低,但前世的经验还在:“你过几日去了,只要做一场中规中矩的法事即可。” “我?”张真人听出他的话音,大惊失色:“你不随我一起?” 谢嘉树无辜地看向张真人:“我要回家呀。”顿了顿,他轻轻击掌,恍然大悟,“我忘了与你说我要请托你做的事了……” 张真人一口老血。但他想起在黄家村时,曾允诺任凭对方差遣,又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由微微冒汗,他竟然至今都仍对谢嘉树姓名、身世都一无所知!他不由产生自我怀疑,自己处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 “放心,若你应付不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谢嘉树也不在意他的纠结,意有所指地问道:“京城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张真人闻言略略思索,道:“最近京城中最轰动的,莫过于靖安侯嫡长孙失踪之事了。盖因靖安侯曾封九门整整三天,引得多位言官上本参他,却被圣上压了下来,可谓圣眷隆盛。可惜几番大动作也未寻得踪迹,恐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呆住了。 失踪的六岁嫡长孙……他眼睛瞪大,直直望向谢嘉树,声音不自觉拔高都未察觉:“你怎地问起这个,莫非……莫非你正是……” 谢嘉树微微颔首。 自从知道穿越的是红楼梦世界,谢嘉树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大致有数了。 这本就是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不说太虚幻境、一僧一道等人,就是一个马道婆,都能咒魇了国公府的人。自己这种正统道门,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谢嘉树索性隐去自己穿越的事不提,大大方方地将原身的身份、失踪始末一一向张真人说明,并杜撰了一个隐世老神仙师父的存在,言明师门有命,道法未大成之前不能提及,故需得借宿燕观之名掩饰一二。见张真人似是信了,满脸神往,才道:“明天一早,还要烦请你遣人到靖安侯府报信……” …… 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已病的起不来了,短短九天,原本白皙圆润的脸已变得蜡黄,连两腮的肉都陷了下去。 贴身婢女三元和四喜伺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自从靖安侯夫人一病不起,府中的中馈就转到了二儿媳手中,她却一点不高兴的动静也没有,只木木地盯着帐顶发呆。 一直以来,她牢牢抓住府中掌事的权力,不过是怕失怙的孙子会受到慢待,现在孙子不在了,她要这权力又有何用? 她十六岁嫁给靖安侯,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才得了一子。府中虽还有二爷、三爷和两个小姐,但她亲生却只有这么一个,当作命根子一般,怕他长不大不敢太过严厉,又怕疼宠太过致使他不成才。 但他偏偏那么争气,从未辜负父母的期望,甚至比她期望的做的更好,让她骄傲不已。 独子的离世,于她仿佛剜心挖骨,痛的难以呼吸……幸好,他还留下了一个血脉,她的生活才有了奔头,有了寄托。 她全心全意扑在嘉树身上,天天吃斋念佛,祈求老天爷垂怜,保佑嘉树平安长大。结果,竟是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 夜已经深了,月色凄迷。 靖安侯一身疲惫地回到正屋,就见妻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眼睁的大大的,无声无息地流着泪。他本是听府中回报,说夫人今天醒过来了,才特意连夜赶了回来。 心头烦闷,他欲劝慰两句,却不知从何劝起。踟躇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我和二郎说,把嘉柏挪到你屋里来养吧。” 谢嘉柏正是靖安侯次孙。 一直毫无动静的靖安侯夫人面色终于变了,她冷冷地刺他:“靖安侯真是深谋远虑,这么快就为了家族传承操起心了……你也别激我,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靖安侯与她是少年夫妻,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气,叹气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心疼嘉树,难道我不心疼?哪怕是一点微薄的希望,只要没有找到尸体,我都会继续找下去。” 靖安侯夫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缓缓浸入两鬓的发丝里。 靖安侯见状坐到了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为了嘉树,你也要保重身体,你如此自毁,嘉树回来看见了,该有多难过……” 正说着,突然扫见屋外有个丫鬟正探头探脑。 靖安侯正是火气大的时候,见了不禁恼怒,站起身指着那丫鬟喝问:“夫人才病了几天,就纵的你们没有了规矩?” 那丫鬟正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五福,她见了靖安侯的面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奴婢知错了,主子息怒。是刚刚有人来报说……说有了大少爷的消息!” …… 靖安侯连夜带着府中精卫飞马赶到黄家村附近的县城时,已是鸡鸣时分。早有几名仆从在宅子外等候,见他飞身从马上跃下,忙迎了上去。 靖安侯戎马半生,身姿原是极高大笔挺的,但他此刻瘦的厉害,面色也很憔悴,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已添了许多白发。 仆从在前头领路,进到屋里后也不敢多废话,赶忙将一件鲜亮的衣裳取出。靖安侯不禁快走几步,伸手接过衣裳细细查看。 这就是谢嘉树的衣裳,他绝不会认错。 他不禁心中绞痛。入秋才做的新衣裳,统共上身没两次,却有好几处破损,内衬处还有隐约几丝未洗净的血迹,无不表明嘉树定然受了大罪,是否活着也是未知之数。 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衣裳,眼眶瞪的微微发红。 山雨欲来,空气凝滞,满屋的仆从无一人敢出声。 见靖安侯冷厉的目光扫过来,管事的硬着头皮上前汇报道:“衣裳是今天中午雍禾典当行收的,已命人细细打听过了,来当的人乃是黄家村的一名普通村民。” 靖安侯闻言,当机立断道:“去黄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出场费太高,要休息三章再出来哦qaq 下面先安排嘉树回家,爷爷奶奶快急死了 第6章 第二天上午,靖安侯府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 。 二奶奶丁氏神色惊慌地步入书房时,二爷谢清朗正在翻阅一本杂学。 他执书的手指修长,形状好看,圆润的指甲修饰的干净整齐。但这绝不仅是一双好看的手,这是一双武人的手,灵活,有力,覆着常年练习刀枪留下的薄茧。 丁氏一看到他,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目中流露出几分痴迷。她正了正仪态,轻迈步伐走到书桌前站定,挥了挥手,屋中的仆从训练有素地一一退了出去。 谢清朗放下书,身体半靠到椅背上,忽而笑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惹的夫人如此惊慌?” “谢嘉树没有死。”丁氏面色难看,“公爹出门了,如今我当家理事,门房只好来报了我,说他被宿燕观张真人所救,正客居在那。” “哦?”谢清朗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眼中却流淌着冰冷的光。“那我这好侄子,可真是命大。” “现在怎么办?”丁氏的手指不禁绞紧手中的罗帕,口中埋怨起来:“亏那‘飞鹰’还自号从不失手,竟连个小孩子也弄不死,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飞鹰’都叫夫人给弄死了,还不满意呢。”谢清朗微微挑起嘴角,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桌,到了丁氏面前,抬手轻抚她的面庞:“你生气的样子可就不漂亮了……放宽心,这次不成,总不能次次都不成。” 丁氏的脸浮上了几缕绯色,羞怯地垂下了眼眸,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自家夫婿的意思:“你是说,直接让他死在宿燕观?” “我的傻夫人,前脚他才到府里报信,后脚就死了……你生怕父亲不怀疑我?”谢清朗捏了捏她的脸颊:“自然是风风光光将人接回来。” “他一回来,引他出学堂的人就叫公爹知道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丁氏嗔怪地睨了谢清朗一眼,又撑不住好奇地靠到了他怀中撒娇,“夫君难道另有打算?” “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马,排场越大越好,最好让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们寻到了失踪的嫡长孙。”谢清朗干脆搂住妻子,轻声教她:“回来的路上若出现什么意外,也只能怪仇家消息太灵通,竟再次铤而走险!” 丁氏恍然大悟,却仍然有几分迟疑:“宿燕观的老道会不会多管闲事?只怕我的道行及不上这些正统道门……” 谢清朗轻笑,道:“夫人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其余的让我来。”又将要她做的事情一一交代。 丁氏大喜,又与谢清朗耳鬓厮磨了半晌才出去张罗。 谢清朗目送她走出去,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骘。 “呼……”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侧身靠坐在书桌上,深沉的双眼里波涛诡谲,然后,他以手掩唇,低声告诫自己:“是你选择了她,你还用得上她。所以……” …… 靖安侯府接人的车队沿着茗香山浩浩荡荡逶迤而上,不过半个上午,整个京城都知晓,靖安侯府的嫡长孙大难不死,要回去了。 谢嘉树辞别依依不舍的张真人,启程时已是午后。 茗香山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大片铅灰色的乌云,空气中酝酿着一片潮湿,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护卫头领打了个哈欠,阴天、午后,实在是很适合休憩一番的时候。他抬眸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渐渐浮起一丝疑惑。 队伍已经走了至少一个时辰,为何这条道路以及两旁的景致都没有一点变化?上山时,并未发现这条路这般望不到尽头啊? 这时,林间突然弥漫起一股雾气。飘飘渺渺地从两边氤氲而来,像一帧帧诡异的慢镜头,无端端透出几分令人惧怕的森然。 众人再如何迟钝,也察觉了不对劲。前进的车队不禁迟缓下来。 鬼打墙? 谢嘉树独自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沉思,猝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马车翻倒的巨大撞击声响。 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隐约传来几声靖安侯府护卫的怒喝:“我们可是靖安侯府的车队……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们要的就是靖安侯府小公子的命!” 激斗声响起。 马车门帘忽然被掀开,谢嘉树抬眸望去,就见一年轻道人探进头,见谢嘉树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黑黝黝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小施主,张真人让我们保护你。” 谢嘉树也回以笑容,问道:“现在形势如何?” 年轻道人见他一举一动皆有法度,像一个装大人的小孩,头发却有些乱,扎起的小揪揪也歪了,煞是可爱,乐道:“不要怕,我们能应付!” ……被当成小孩子来哄了。谢嘉树满头黑线地从马车里爬出来,看向四周飘荡的雾气,不由心中一凛。他将灵力覆于双眼,静默几息后,他发现,有人用法宝蒙蔽了他的感知! 好在他早有准备。 阴风骤冷。谢嘉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置于掌心,合掌轻搓,一阵火光冒出,纸符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他的动作,雾气仿佛被吓住了,不敢再靠近。 年轻道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嘉树唇角现出一个隐约的弧度,报复心极重对年轻道人一乐。这才查看起现场情况。 在场共有三拨人。一为靖安侯府的护卫,旨在保护谢嘉树;二为宿燕观武道院道士,是为跟车护送;三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直言要他的命。 方才年轻道人虽说的轻松,但这些黑衣人其实个个身手了得,全是满身煞气的亡命之徒。 谢嘉树的目光扫过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以及靖安侯府不堪一击的护卫,脸上露出冷冷的讥讽。看来,这是定要致他于死地了。 突然,两名黑衣人身形奇诡地从谢嘉树身后隐现而出。 “小心!”年轻道人急急大喊,同时飞身拦截。一人被他阻住,另一人却已到了谢嘉树跟前,长刀划破空气,直直向着谢嘉树而去。 刀锋逼近,杀气如有实质。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厉芒。长刀却去势一顿,一只肉呼呼的稚嫩小手举重若轻地捏住了刀刃,清凌凌的刀身反射出一张孩童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孔。 咔的一声响,刀从中间断开。 黑衣人愣住了。 断开的半截刀被对方捏在手心,无声无息地划过他的脖颈。黑衣人睁大眼睛,身体缓缓倒下,至死都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嘉树。 激烈的死斗还在持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鼻间萦绕着阵阵血腥气息,谢嘉树的表情愈发难看。他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将手中半截刀片扔到地上,在自己身上拍了张轻身符,身体如幻影般在场中飞掠。 刚刚解决对手回身欲保护谢嘉树的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忙凝神望去,正看到谢嘉树两指之间捏着一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 黄符,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名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背上霎时多了一张黄符。 那黑衣人动作一下子定格在挥刀劈砍的瞬间,再无法移动分毫。他的目中瞳孔紧缩,显然是极度惊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场上的黑衣人竟无一人能动了。 靖安侯府护卫和普通道人们目力不及那年轻道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年轻道人目睹了全过程,步伐僵硬地走到谢嘉树身边,神色再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你、你是哪里来的精怪?” “我身上有妖气?”谢嘉树却已打定主意,在羽翼未丰之前,都要借张真人的势。他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年轻道人。 “没、没有。”年轻道人摸了摸鼻子,目光呆滞。不仅没有妖气,且气息清正,灵魂稳固,没有一丝异常之处。 但好像哪里不对?一个六岁的稚童,即使手中有厉害黄符,应对起这样的场面,也不该如此游刃有余?可若对方有什么不妥,张真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其他道人渐渐聚到他身边,对他的异样神色并未察觉。除了谢嘉树,在场的人没有表情不怪异的。 护卫们开始收拾战场。得益于有心人布置的鬼打墙,他们的车马在这样的混乱中竟未丢失丝毫。 护卫头领此前并未见过谢嘉树,但对方是主,他为仆,他定是要向谢嘉树请示刺客如何处置的。 谢嘉树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全场:“全部绑了,送到官府。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截杀靖安侯嫡长孙!” “是!”护卫们得令,立即行动起来。 年轻道人终于回过神,他悄悄走到谢嘉树身边,看向他的眼睛发着光,如洹河流星:“这符不是张真人给你的,他没这么厉害!” 年轻道人作为武道院的第十一席弟子,他对于各位真人的实力显然一清二楚。 谢嘉树无奈地看向他,他却毫无所觉:“我叫杜小满,认识一下?” 这时,现场刚好收拾完毕,黑衣人也束手就缚。谢嘉树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了吧。” 杜小满有点傻眼,就见谢嘉树两指在眼睛上一抹,就指着路边一棵大树,对大家道:“出口在这里,我们往这边走。” 护卫头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诧异道:“……那不是一棵树吗?” 谢嘉树解释道:“我们被困住了,已经在原地绕了一个时辰。” 闻所未闻的事情让护卫头领本能地摇头,但他忽然又想起之前那诡异的感觉,完全没有一点变化的道路,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刚刚定是刺客投放了迷、药,现在、现在再沿道试试?” 谢嘉树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当先朝那棵树走了过去。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仿佛水波荡漾开一层层涟漪,然后,他竟似走入了虚空,凭空消失了。护卫头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呆立当场。 修道之人达者为先,实力为尊。杜小满知道了谢嘉树本事,自然心悦诚服,服从他的决定。见状,忙领着武道院众人跟了上去,转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护卫头领见宿燕观的道长们也进去了,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领着众护卫跟了上去。 一踏出那片地域,温暖的阳光霎时就落到身上,空气也不再是风雨欲来的沉闷。只是经过这番折腾,天色已然接近傍晚。 一行人重新整顿,正要启程,大地突然一阵抖动,一眼望去,前路已扬起一片灰尘。正是一队人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的护卫无不立时重新拔刀出鞘,全身戒备。 谢嘉树的目力却要好的多,穿过尘土,他一眼看见当先一人四十多的年纪,却比记忆中憔悴许多,两鬓平添许多白发。 那正是他的祖父,靖安侯谢长宁。 第7章 却说靖安侯这边,长孙失踪九日,他嘴上宽慰妻子,其实心中已经绝望,哪料峰回路转,竟是又有了消息。 他连夜辗转奔忙,到黄家村又扑了空,但好歹得到准信,嘉树还活着,人在宿燕观!怕妻子继续牵肠挂肚,他一边遣人回府报信,一边策马上了茗香山。 一宿未眠,他的身体已倦怠至极,他的精神却极是亢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一路设想嘉树在宿燕观是什么情景,可有瘦了,吃了什么苦,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谢嘉树。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身体顺势飞下了马,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侯爷!”谢嘉树身后的护卫齐齐跪了一地。 道士们反应过来,也齐齐行礼。 谢嘉树脸上还残留几分呆滞。 最开始,他是做好了亲人来接他回家的准备,结果今天来的却只有护卫。他虽心中不解,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原身,前世更是孤儿,根本不知道,和家人相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谢嘉树目光游移到靖安侯两鬓多出的白发,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不语。 “祖父来迟了……”靖安侯以为长孙受了苦,责怪自己,眼眶酸涩,几乎落下泪来。怕长孙看见,他急忙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谢嘉树记忆中的靖安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被这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两世记忆开始交杂、融合,让他仿佛一叶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进了港湾。 那些关于亲情的空白,奇异地得到了补充。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眼睛也开始跟着泛酸,不禁将头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 许久。 靖安侯缓缓收拾好情绪,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安侯,上位者的威势显露无疑。 护卫头领不敢怠慢,恭敬地屈膝上前,将遇袭的事情详细汇报。随着他的讲述,靖安侯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堆死人。 “谢一。”靖安侯突然喊了一声。 “在!”靖安侯身后的精卫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行礼。 “你带着府中护卫,将这些刺客送大理寺。拿我的名帖,让他们好好审问!” 靖安侯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宿燕观武道院的道长们,正色道:“宿燕观的情,我靖安侯府记下了。” “不敢当,是谢小施主与我道观有缘。”杜小满忙道。宿燕观虽为世外之人,却与权贵交往紧密,见对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 方承情,自然高兴:“既然侯爷亲至,我们就告辞了!总算幸不辱命。” 杜小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嘉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此分别。 靖安侯这才又看向谢嘉树,拧紧的眉渐渐舒缓,目光重新变得和缓。 他探手将小孙子轻飘飘地举起,抱上了自己的马,放置在身前,然后双手握住缰绳,把谢嘉树护在怀中,挥手对剩下的精卫道:“出发!” 身后精卫齐齐应诺,阵阵马蹄声重新响起。 对于谢嘉树小小的身体来说,祖父实在是太高大了,他可以整个身体缩进祖父有力的怀抱里,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让他昏昏欲睡。 靖安侯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皮半合不合,似一只温驯的幼崽,心顿时软成一片。他把声音放柔,循循善诱地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是宋先生的仆从将我带出学堂的,他说先生在前厅等我,但是走到花园,我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沉,宋先生正是族学里延请的老师,素来表现得很守本分。 谢嘉树睡意朦胧,却牢记地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含含糊糊说出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我就爬出来了,外面都是尸体,我只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说村子里有鬼,很害怕……” “我今晨到黄家村时,见他们在填水塘。想必,这沉塘的风俗将不复存在了。” “那倒也好。后来,女鬼被张真人超度了,张真人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靖安侯听着他的叙述,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担忧,真真是将谢嘉树放在心尖尖上,急之所急、忧之所忧。待听到他要拜一个道士为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长孙是要继承靖安侯府的,怎么能去出家? “张真人大恩,祖父自铭记在心,但你家中尚有长辈,你祖母日夜牵挂着你,怎可轻言去出家?”靖安侯努力摆出严肃、一本正经的表情,但他刚刚听到孙子经历的苦难,眼眶微微发着红,又狠不下心肠凶自己大难不死的小孙子,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谢嘉树心知对方误会了。他虽一心修道,却是从未想过出家的。修道之人易犯五弊三缺,他穿越一遭,好不容易天道束缚减弱,自然是要好好体会这万丈红尘的。 偷偷睁眼瞄了下一脸着急的祖父,他突然童心大起,兴起捉弄对方的心思。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迟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真人了……” “别怕,祖父去同他说!”靖安侯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到觊觎他乖孙的道士,不由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抱得更紧些,怕他难受,于是又调整了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 谢嘉树顺势靠在对方的怀里安心装睡。靖安侯见状,不敢再打扰他。 一路上,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响。 靖安侯尽管骑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也难免颠簸。谢嘉树却感觉不到难受,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微凉的夜风拂来,丝丝沁凉入骨。靖安侯将自己的外衫解开,将谢嘉树整个包裹进衣服中。 待谢嘉树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祖父抱下马,进了侯府。 …… 靖安侯夫人自昨夜丈夫出去,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从夜里等到天光乍破,从清晨等到午后,再到入夜,本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如强弩之末,昏了过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她的儿子谢清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健康的肌肤上,像笼罩着一层光芒,刺的她眼睛发酸发涩。 “清书,我的儿……”她强忍着这股酸涩之意,缓缓向他走近,想要再摸一摸他。 谢清书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模糊,已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最英俊的面孔,就像高山上的青竹,淡雅却不失清傲。 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心中慌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她如何追赶也无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天地中,再不复见任何踪迹。 她想拦住他,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没有了一点色彩。 她几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这时,她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圆圆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着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里。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她为什么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两三岁的孩子,又怎么知道父亲去世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迁怒,气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说,不敢看他那与独子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不管被她拂开多少次,他都开开心心地回来抓她,仿佛这是一个新游戏。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关心、照顾他,护持着他长大,他是那样亲近、依赖着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她哭了,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块手帕给她擦脸,就像他每次哭闹,她给他擦泪那样。 他开始学她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飞走啦~” …… 靖安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双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她。 只是这个孩子的模样,从三岁长成了六岁。 “祖母,嘉树回来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 第二天上午,御书房内。 圣元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辨不出喜怒。 太监总管谷满楼侍候在一旁,觑着万岁的脸色,不敢发出声音。这是一大早靖安侯递进来的折子,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惹的陛下心情不快。 这时,圣元帝终于将手中折子放回桌上,眉毛紧紧蹙着:“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公然劫持侯府公子,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截杀!” 听着圣元帝恼怒的口吻,谷满楼谨慎道:“杂家听说这谢小公子福大命大,竟是被宿燕观的真人救了。” “这宿燕观倒的确是有本事的。”圣元帝点了点头,想起这十日来京城闹出的动静,叹气道:“靖安侯上折请封嫡长孙为世子……这个谢长宁,样样都好,就是过于重情了。” 话虽这样说,圣元帝心中却是满意的。谢长宁当年就是他的伴读,是他一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 手提拔起来的,与他君臣相得数十载。他宁愿他是个重情、会犯错的人,而不是心狠手辣,没有底线之人。 谷满楼自然深谙皇帝的心思,笑道:“靖安侯嫡子早逝,只留下这点骨血,想必心存补偿。” “朕记得,这孩子还是与朕的小九儿同年出生的。”圣元帝十分感叹,幼时的回忆被勾起,不禁笑了起来:“小九儿也该去上书房了,正该找两个伴读。” 第8章 谢嘉树的居所,就在靖安侯府正院内东小院。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靖安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颇为严厉,到了孙子,反而宽纵了许多。尤其谢嘉树自小失怙失恃,在靖安侯夫妻跟前长大,自然又多疼惜了几分。 直至如今,谢嘉树长到六岁,安排进了学,却始终未让他搬出内院。 如今他归来,祖母更加不舍与他分离,连东小院也不让回了。又怕过了病气给他,遂留他在东厢房暂住。 民间有句古语,爷奶爱长孙。在这一家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嘉树这时,才对原著中贾宝玉的生长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单就正院伺候祖母的,就有一等丫鬟六名、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无等级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就是东小院,也配备了十几名丫鬟专门伺候他。 谢嘉树才刚安抚好祖母睡下,踏出正房准备洗漱就寝,几名十四、五岁的大丫鬟就簇拥上来,俯下身看着他,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见她们个个唇红齿白、面貌秀丽,通身的气派堪比大家闺秀一般,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当真是红飞翠舞,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谢嘉树不是贾宝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对于“xx姐姐”这种称呼也难以启齿。 好在他刚经逢大难,性情产生变化也无人起疑。 步入洗浴室内,一应物事均已备好,蒸腾的热气缭绕满室。绕过一架四扇落地绣屏,就见一个高度于他量身定做的浴桶,澡巾架在触手可及之处,四名十三四岁的婢女身着单衣,衣袖挽起,随时伺候他入浴。 饶是谢嘉树生长于信息爆炸的现代,乍见这等场面,也不由得心中窘迫,大为不自在。将所有人都遣出屋去,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兀自脱了衣裳,缓缓跨入浴桶,将大半个身子滑入热水中。 经过七天的修炼,他的身体早已完全恢复,兼因排出体内杂质,体质更胜从前。小小的身体浸在水中,肌肤折射出健康瓷白之色。 谢嘉树洗浴完毕,婢女早已将换洗衣物放置在屏风外,并一只白瓷碗,半碗蜜水还透着余温。 饮完蜜水,沐浴所流失的水分已尽皆补足。 谢嘉树不习惯这种周到体贴的照顾,却无可奈何。身处这个时代背景,这似乎就是最平常之事。 走到小厅,桌上摆着他平日喜爱的小食。她的贴身婢女红蕊、绿萼已从东小院过来,见谢嘉树无执筷的意思,挥手让人轻手轻脚地撤了,才走上前来,将他离府期间的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谢嘉树侧耳倾听。 他穿越而来,又是书中世界,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感一直难以消除,直到见到祖父祖母,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勾起了他对亲情的渴慕,尤其祖母那拳拳爱护之心,更让他完全代入了这个身份。 因此,他一边听的认真,一边细细思量起来。 靖安侯共有三子二女,他的父亲谢清书居嫡居长,次子谢清朗、三子谢清平皆为庶出,都已娶亲。二奶奶丁氏为鲁阳侯嫡次女,两家家世相当,却是庶子配了嫡女,属于高娶。丁氏性子骄纵,夫妻相处时二爷多有忍让。三奶奶柳氏为书香门第,家世不显,性格也恭顺,外出应酬时从不发表意见,什么都说好。靖安侯长女谢清笛已出嫁,次女谢清绘年方十二,天真活泼,待字闺中。 谢嘉树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守丧一年后续娶顾氏。因未有生育,顾氏孀居安福堂,少与人交往。 这些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信息。谢嘉树还未亲眼见过他们,是人是鬼,无法妄下判断,索性不再多想,摒退了所有人。 他开始焚香,静心。 祖父祖母因他的事损耗心神太过,如若不及时补救,恐怕有碍寿数。 或许是丹田中的青莲凝露日日滋养身体、经脉,他现在画的符相较前世灵气纯粹了太多,威力也大了不少。因此,他想为了祖父祖母,尝试于他修为来说难度较高的符。 谢嘉树咬破手指,将一滴精血逼入朱砂中,轻轻研磨开,然后宁心静气,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让灵气顺着经脉运转,生生不息,待感觉到全身气息纯正浓郁,方凝气于右手,挥笔一蹴而就。 符成,谢嘉树的手掌还微微发着烫。 这种健康符限制很多,且仅适用于血脉至亲使用,却效果显著。谢嘉树一口气画了两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但他的心情已变得明媚,将手中的符分别叠成三角形,妥善收好,才开始打坐修炼,补足灵气。 ……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到正屋,靖安侯正准备去上朝。他几步跨到谢嘉树面前,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另一手往他嫩生生的脸上捏:“祖父要出去了,嘉树要乖乖的!” 谢嘉树满脑门的汗。自他三岁后,祖父待他谆谆教导居多,已不怎么逗他了。但他失踪一趟,祖父威严的形象却崩塌不少,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夜倒退了三四年。 谢嘉树还记着此行的目的,他顺势趴在祖父怀里,将黄符拿了出来,递到祖父面前:“这是我特意学画的健康符,您与祖母一人一个。” “好好。嘉树果然孝顺。”靖安侯并未将黄符当真,却珍惜谢嘉树的心意,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就不自觉欢喜起来。 谢嘉树知道他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说不得过几日就会恢复严肃面孔,也不再纠结,将黄符塞入靖安侯手中,就挣扎着要跳下来。 黄符一入手,一股舒泰之意就遍及全身,瞬间有脑清目明的感觉。靖安侯一惊,将谢嘉树放回地上,面色郑重起来,询问道:“这真是嘉树所画?” “当然。”谢嘉树脸上流露出几分狡黠:“张真人说,这是血脉相连才能成的符,对您的身体好,对外人却没用,您可不能给别人。” 靖安侯连忙应下,将黄符贴身带好,心中对张真人的估量重了几分。 送走靖安侯,谢嘉树如法炮制地将另一个黄符给了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昨晚大哭一场,胸中的郁气抒发出来,加上有谢嘉树在身边陪伴,精神立时好了许多。 现在又佩戴上黄符,脸上竟缓缓透出几分红润,引得几个贴身婢女啧啧称奇。 不同于靖安侯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思想,靖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 侯夫人却信命,不仅珍而重之地对待,还觉得这一次遇到宿燕观真人,于谢嘉树是一件大好事。 俨然将之当成是嘉树历劫结束了的信物,觉得他以后就能长命百岁了。 靖安侯夫人想了想,仿佛还不安心,让三元、四喜去开了她的私库,小心翼翼抱出一个三尺多长的竹夫人:“这个是祖母给嘉树的还礼。” ……古代版等身抱枕?谢嘉树惊呆了。 只见一整块极品和田玉雕的竹夫人在晨光中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质地细腻,缜密以栗,灵气十足。若是在现代,这样的成色,恐怕切下指肚大小的一块,都能卖出六位数的价格,更何况是这么大、质地这么均匀的一整块。 这是靖安侯夫人嫁妆中压箱底的宝物,当年十里红妆时曾轰动一时。谢嘉树看着这个价值连城的竹夫人,切实地体会到了祖母的殷殷心意,但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难得之物,他又怎能窃据? “这天渐渐凉了,你将这暖玉放在被窝里抱着睡,是最养人的。”靖安侯夫人眉眼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忽而又笑道:“这些东西早晚都要给你,不过,我总要留一些,免得寒碜了你未来的媳妇。” 谢嘉树看着自己的小身板:“……”这想的也太远了。 但看着祖母笑意盈盈的脸,熠熠生光的眼眸,他也跟着微微地笑起来。 就这样吧。这样天然就灵性十足的玉石,若他能用灵气加以滋养,定能成为不俗的法器,养人的效果也将不可同日而语。到时,他再想个法子还予祖母,祖母的身体必将更加康健。 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时,一个小丫鬟上来通报,二奶奶丁氏、三奶奶柳氏和二小姐谢清绘前来问安了。 当先走进来的是二奶奶丁氏。谢清朗原来的未婚妻早逝,蹉跎了好些年,才又与丁氏定亲,故她要比谢清朗小了四岁。正是双十年华的好光景,虽然手中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却身段婀娜,眼角眉梢生气勃勃,俏生生似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 谢嘉树站起身,微笑着和一众长辈见礼。 “听说你平安归来,我这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丁氏一进屋就含笑道,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嘉树,面露痛惜之色:“这可黑了、瘦了。” 实际因修炼白皙、结实了不少的谢嘉树:“……” “菩萨保佑!母亲的病大好了,嘉树也回来了,真真是双喜临门!”二姑娘谢清绘也凑趣道。 三奶奶柳氏忙附和。又是好一番寒暄。 四岁的谢嘉柏眼珠子骨碌碌转向了谢嘉树身旁的竹夫人,只觉满目润泽通透,煞是好看。他懵懵懂懂地明白祖母又私下给大哥好东西了。 他不禁微微撇嘴,觉得祖母真偏心呀。心中又想着大哥性格和软,最好说话,以往只要他装装可怜,谢嘉树都会让着他,遂打定主意要找他讨要这竹夫人,如果他不肯给,大不了就抢过来,以谢嘉树的性子,多半要不了了之。 这种事,他已经试验多次了。母亲这边,他只要说是谢嘉树主动送予他,母亲的好东西也很多,向来不会放在眼里。 “我要和大哥玩。”谢嘉柏声音清脆地说着,挣脱了母亲的手咚咚咚跑到了谢嘉树身旁。 小孩子心性直接,不会掩饰。更何况,谢嘉柏一直是个性子霸道的,没少折腾谢嘉树,靖安侯夫人历经世事,如何看不出他的目的。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丁氏觑着婆婆的面色,不由向谢嘉柏的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忙走过去拉谢嘉柏,轻声劝慰,想要将他带回去。 谢嘉柏见状却着急起来,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那竹夫人,嚷道:“这个真好看,亮闪闪的,柏哥儿也想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扯。那竹夫人比他都还要高几分,他又如何能拿得动,眼看着那玉石一歪,就要摔到地上。 谢嘉树如何忍心祖母的心意被付之一炬,身形一动,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冲了过去,将竹夫人抢了回来。 谢嘉柏手上一空,一下子站立不稳,趔趄着跌坐到地上。丁氏见状慌了,再顾不得别的,慌忙跑过来拉他,心疼地将他全身都细细查看一遍,生怕他摔到哪里。 谁知道谢嘉柏竟“哇——”地一下大哭起来。他眼泪朦胧地觑着谢嘉树无动于衷,半分不肯退让的模样,仿佛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不由拉了丁氏的衣袖告状:“大哥坏,他推我!” 屋子里霎时一静,满屋的仆妇都眼观鼻鼻观心,无人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去走林妹妹的剧情qaq 第9章 刚刚屋中是什么情形,众人都一清二楚。 “母亲,你快去教训大哥,他如果还不听话,就把他发卖了!”谢嘉柏没有察觉大人微秒的气氛,以一个小孩子寥寥的人生经验来说,哭闹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所以他哭的泪水涟涟,十分可怜。 以往这时候,性子和软的谢嘉树都不会和堂弟计较。可是今天,谢嘉树只是茫然地呆立原地。 谢嘉树是真的茫然。他在现代,因为是孤儿,并不曾真正见识过熊孩子无理取闹的能力,所以面对如此理直气壮的谢嘉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砰——”靖安侯夫人却是气狠了。她的脸色已变得阴沉沉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丁氏心中一紧,忙捂住了谢嘉柏的嘴,急声道:“我的小祖宗,他是你大哥,什么发卖不发卖的,谁教你的浑话!竹夫人是你祖母的,她要给你大哥,不让你碰,你就要听话,快向祖母道歉。” 她话中带刺,口不择言的说辞不仅毫无说服力,反而激起了谢嘉柏的逆反之心,他气呼呼地去掰丁氏的手,含糊不清地喊道:“祖母偏心,你是我的母亲,也要偏心大哥吗?” 丁氏闻言心中绞痛。她本是侯府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一朝嫁给一个庶子,不仅自己不受公婆重视,就连亲生的孩子,也要处处低人一等。 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 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轻易给了一个六岁小儿,到了她的柏哥儿,不过总打发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难道不气恨,不眼热?整个侯府把谢嘉树当个宝,柏哥儿又何曾有过同等待遇? 可是她不能怨她的夫君。那是她倾心爱慕之人,是她拼死嫁给了他,她知道他心比天高,才华横溢,却输在了出身上。她费心筹谋,一心襄助他成就大事,却不是不感到委屈的…… 想到这些,丁氏手上力道不禁一松。就这一闪神的功夫,谢嘉柏挣脱了她的束缚,小炮弹一样向谢嘉树冲了过去。 他显然还没放弃抢回那好看的竹夫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 靖安侯夫人沉着脸喊了声:“李嬷嬷。” 在她眼皮子底下,怎能叫长孙被人欺负了去?只见她话音刚落,李嬷嬷就速度飞快地掠到了谢嘉柏身前,弯下腰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谢嘉柏迈着小短腿挣扎,却再也前进不得。 “柏哥儿——”丁氏回过神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小跑过去拉李嬷嬷,气急之下,扬手就掌掴过去。 李嬷嬷是当家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又岂肯被她随意教训?她不慌不忙地闪身躲开,默默退到了谢嘉树身前,将他护住。 丁氏气的浑身发抖,眼中不禁泄露出的一丝怨毒,指着李嬷嬷指挥自己的婢女:“给我打死这个以下犯上的老货!” 这几名婢女是丁氏的陪嫁丫鬟,向来忠心耿耿,且丁氏出身不凡,父兄又得力,将她们的胆子也养大了。听到吩咐,齐齐走向李嬷嬷,就要动手。 在场的人都未料到今日会闹成这副样子,面色都变了。 “住手!我看谁敢动手。”靖安侯夫人脸色也非常难看,一字一句缓缓道:“这就是鲁阳侯府的家教?你要忤逆我不成?” 丁氏刚将被这番变故吓的不住打嗝的儿子搂入怀中,轻轻拍抚。听到靖安侯夫人的质问,她将儿子交给一旁的乳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靖安侯夫人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您看柏哥儿都被她吓成什么样了,我这是替你教训悖主的奴仆,不然传出去,有人该说您不慈了!” “好一个不慈!你连一个孩子都教不好,纵的他没有一点规矩,不敬长兄,颠倒是非,张口闭口发卖,又有何颜面说这样的话?” 这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了。 丁氏未料到婆婆在众人跟前,如此直接地扫自己颜面,责骂柏哥儿,白皙的面孔涨得发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厅堂里十分安静,靖安侯夫人容色冷肃,眸子扫过瑟缩的柳氏和谢清绘,眼中冷意几乎冻结成冰。在场诸人都不想卷入这婆媳二人的斗争,无不面色发紧,默不作声。 厅中寂静无声,只有谢嘉柏的打嗝声一下一下的,将丁氏的心都揪紧了。泪水渐渐在她眼中积聚,她流着泪,目光缓缓在众人之间看过去,见无人为她主持公道,仿佛心灰意冷一般,缓缓走到谢嘉柏跟前,蹲下身,柔弱又无助地抱住儿子。 “我可怜的柏哥儿,是母亲没有用,保护不了你……”丁氏凄楚地喃喃,母子二人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靖安侯夫人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都要被气笑了。 丁氏却仿佛受了万般委屈,红着眼圈抽泣着。许久,她看向靖安侯夫人:“柏哥儿还这么小,他懂什么呢?您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树哥儿一般,对他宽容些……” 靖安侯夫人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不愿再和她废话:“从今天起,丁氏闭门思过一个月,府中的中馈由老三媳妇接手。”然后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 ……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房间里,靖安侯夫人想着心事,独自偎在靠椅上,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谢嘉树虽找回来了,幕后黑手却查不出来,她如何能安下心?如何能不怀疑有内鬼? “祖母。” 靖安侯夫人睁开眼就看见谢嘉树爬上了她的椅子,小手攀上来,在她额角的穴位上轻轻按着。随着他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按压,她身上的乏力仿佛渐渐消除了,她不禁微笑:“祖母没事了,嘉树真厉害。” 谢嘉树见她面色确实舒缓许多,收回源源不断运转着灵力的手,跳下椅子,小手牵起了祖母的食指,道:“祖母身体还未大好,要多多休息。” 眼神透着殷殷期盼。 靖安侯夫人看到自己的身影折射在那琥珀琉璃般的瞳孔里,呈现出一片斑斓的色彩。她的面庞变得愈加温柔,含着笑应了,被他一路牵着慢慢走到了房间,坐到床上。 三元、四喜忙上前为她卸了钗环,解了外衣和鞋袜。 靖安侯夫人抛开那些烦心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转眼,谢嘉树回到靖安侯府已经七天。 除了九皇子即将入上书房,圣上欲为他挑选两名伴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生活还算平静。祖母的身体也逐渐康复,面庞日渐丰腴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白皙红润。 这七天里,谢嘉树倒是将侯府众人认全了,包括他的二叔谢清朗,三叔谢清平。几乎是第一眼,谢嘉树就感觉到了谢清朗身上的危险气息。 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谢清朗现任西山大营副前锋参领,轶从四品。因谢嘉树的父亲早逝,这些年来侯府的资源自然而然向谢清朗倾斜,加上岳父鲁阳侯提携,他自身又年少有为,再次高升恐怕也指日可待。 他听说丁氏被罚一事,面露羞愧,亲自向靖安侯下跪请了罪。 府中下人多认为他仁厚。甚至有老人说,当年何家表姑娘要是没死,和谢清朗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哪里会有丁氏。 谢嘉树奇怪的是,这人才干、城府都不缺,为何纵然仆役诋毁丁氏,对自己的嫡长子疏于管教。 这是有些不合理的,古代男孩子的教养都靠男性长辈,谢嘉树虽住在内院,却是靖安侯亲自教导的。谢嘉柏却仿佛被放弃一般,虽说有丁氏溺爱之故,但谢清朗要教育孩子,怎么会没有办法? 一个侯府嫡女,嫁予一个庶子,这样的痴情,不可能不在意夫君的意见…… 可是他们的独子,竟是娇惯的蛮横无理,行事没什么章法。 …… 夜。 房间里很幽静,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沉水香的气息。莹黄的烛光轻轻跃动,将谢嘉树白皙的小脸照的分明。 谢嘉树穿了身天青色袍子,静静地在房中打坐修炼。随着灵气运转,他身畔玉制的竹夫人静静散发出微光,通身莹润通透,让人只是瞧着,仿佛就能心境宁和。 他已经开始计划“上宿燕观学道”的事情。毕竟,他现在是靖安侯夫妇的心肝宝贝,正院里上上下下都非常着紧他,不错眼地盯着,生怕他出一点意外。他不想徒惹事端,连打坐修炼都要避人耳目,实在影响心境。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谢嘉树睫毛轻颤,从入定中醒来,立即起身查看。 能无声无息潜入靖安侯府,来人可谓很有本事了。一念刚起,就正面对上了这名不速之客。 一身深蓝色道袍,黑黝黝的脸庞,熟悉的爽朗笑容,正是护送他下山的杜小满。 来的正是时候!谢嘉树眉眼弯弯的样子,直看的杜小满受宠若惊。但他也没忘记他此行的目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谢嘉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5 树,一本正经道:“我受张真人之托,给你送信。 ” 其实是他回去后,缠着张真人打听谢嘉树的事未果,听说他要找谢嘉树,主动请缨来的。 谢嘉树并未忘记遇到林如海之事,见张真人巴巴地送了信过来,心里猜到这事定是有了后续。他当即拆了信,快速浏览起来。 原来,那日张真人依约到了林府,宅子是林如海中了探花后在京购置的,当时对坐向、采光就多有留心,风水上佳。张真人再三查验,也未发觉有异常,就按照谢嘉树的提点,规规矩矩地做了驱邪法事。 后面也很顺利,那林家女娃过后虽蔫蔫的,但恢复了正常。林如海甚至又亲自上了一趟茗香山,备上厚礼致谢。 可是就在昨天,出了意外。 林黛玉忽然消失了踪影。这在之前就发生了多次,都是几息功夫的事。仆妇们习惯性地以为她又会自己出现,没有多焦急,只默默在院子里找起来。 甚至有几个婆子私下里嘀咕,姑娘多半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自己藏起来了。毕竟她开始出现异常,就是在弟弟生病,父母对她多有疏忽之后。 但很快,她们就发现,林黛玉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仆妇们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急急忙忙禀报了林如海和贾敏。 夫妇俩怕坏了女儿的名誉,不敢大肆声张出去,只吩咐了亲信之人细细寻找,林府更是被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 一番寻找下来,夫妇二人都憔悴不已。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突然听到一个奇怪声响,然后花园中鸟雀乍起,带起一片花叶纷飞。 大概是忧虑过甚,夫妻俩开始疑神疑鬼,不自觉相互搀着向花园走过去。 花园里很僻静,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分花拂木,透过交错的枝蔓,就看到一个女娃娃正静静躺在花丛里,几乎没有了声息。 是林黛玉。 林如海夫妇心中大痛,几乎站立不稳。 连请了好几位大夫,林黛玉却昏迷不醒,好似丢了魂。 下人们开始人心惶惶,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林如海不由想起一年前,一个一身破烂,癞头跣脚的僧人,上门就要化了黛玉去出家。他虽将那僧人当作拐子打出了门,心里却不是毫无触动的。 耳边仿佛又回荡着他疯疯癫癫的话语:“舍我罢!舍我罢!若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是一生也不能好的。” 林如海心中一慌,竟感觉好像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一般。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让下人备车马,带着黛玉上了茗香山。 第10章 待谢嘉树得到祖父祖母许可,到宿燕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将护送他的人留在外间,他就独自步入室内。 张真人的道场一片寂静,一路进去,只闻窗外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 林如海身着青色长衫,颔下蓄着美髯,负手立在里间,本应是风雅儒士模样的,此刻却满面焦灼,背脊也弯了下来。他对面的张真人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不由精神一振,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哪知道盼来的,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6 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回家了。”那声音仿佛很远,却又如近在耳畔。听到这句话,她仿佛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然后黛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这是得救了吗?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体突然又无法动弹了。 她缓缓转动眼珠,就见一只白惨惨的手拉住了她的身体,晚晴飘在她的脚边,抬头看向她,黑洞洞的嘴巴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嘤……”黛玉抽泣。 突然一道清吟声在耳边炸响,好像空间被划破,然后一道金色光束包裹着一个小小人影出现在她身边,只见他手中桃木剑挥出,正正击中了晚晴抓住她的那只手。 “啊啊啊……”尖叫声响起。 金光仿佛击散了所有黑暗,周围变得亮堂堂,暖洋洋。 黛玉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儿就完全合拢,意识也彻底沉入黑暗中。 第11章 人一旦变成鬼,脱离肉身束缚,就会本能地明白很多天地规则。但大部分鬼过了头七,就无法在人间滞留,而是要进入地府,重入轮回。 晚晴是一场急病死的,因为太突然了,死亡的降临变得让人难以接受。 看见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晚晴也难过极了,这种强烈的不甘心情让她开始吸收天地间的阴气,灵体也慢慢凝实。 可惜人鬼殊途,家人再也无法看到她。 她实在太寂寞了。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被世人视为不孝,不能发丧,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7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她常常饿得发疯,饿的理智全无,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一场法事,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被**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她突破了,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8 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这时,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冥冥中两人之间那种牵扯,好似愈发清晰了。 修炼之人出现感应向来事出有因,不可忽视。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如此在意的原因。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林黛玉退烧后因惊悸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以及缭绕在她周身的阴气,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绛珠仙子的转世,根骨、资质自然是极佳的……难道,这玄妙的牵扯是因为,他与黛玉有师徒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嘉树:难道是有师徒缘分? 作者:不,是十二年后你们有夫妻缘分(*^__^*) 第12章 谢嘉树是很果断的人,一旦作出决定,就会立即付诸行动。且他与祖父祖母约定只在茗香山上小住半月,报答张真人救命之恩,时间有限,不应浪费。 这段时间里,谢嘉树趁机陪同张真人见了几名贵客。不过两日,张真人收了首徒的消息不胫而走。 林黛玉因阴气反噬,时常浑身冰凉,无法安寝,不得不又多穿了件小袄,才好了些。入秋时节,天气只是微凉,原本纤细瘦弱的小人,却穿上了厚厚的衣裳,乍见之下,像个圆圆的小团子。 林如海并未迟疑太久。 修炼于林黛玉是很好的选择。更何况,谢嘉树也不像那癞头僧人那样,要化了黛玉去出家。尤其当林如海知道谢嘉树的俗世身份,更是放下了心。 林如海当即修书一封,将欲让黛玉修行之事告知贾敏。贾敏向来宠自家夫君胜过宠孩子,无有不应,自不会驳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 林如海在该怎样告诉黛玉修炼的事上犯了难。尤其是,黛玉还这么小,她是否能理解这件事呢? 他微微抬眸,见黛玉的餐盘已经空了,不由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温和地看向黛玉,一副我有事商谈的模样。 黛玉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乱。可惜林如海此时心事重重,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这时,一旁伺候的婢女为林如海递上巾帕,让他拭了面,又净了手。雪雁赶紧上前,借助衣袖遮掩,把一条手帕在黛玉下颔处摊开。黛玉快速启口,将含着的萝卜吐到手帕上。雪雁立即将手帕一包,动作利落地收了起来。 黛玉从小味蕾就比较敏感,受不得萝卜呛人的味道。林如海虽对她疼爱有加,却教她要惜福养身,从不许挑食的。 若是往日,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但今日父亲的目光仿佛胶着在她身上般,黛玉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萝卜夹起,放入口中。 真是可怕的味道啊。 她与雪雁这一番私下动作不过一瞬,待林如海转过头来,林黛玉已认真地望向父亲,等待父亲开口,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从小到大,她都极不擅长做坏事,不由心虚极了…… 林如海毫无察觉,他教育子女虽严格,方式却以理解、引导为主,故而打算将修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仆从撤了饭桌后,小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林如海向黛玉招招手,见黛玉乖巧地走过来,爬上面前的小凳坐好,才拉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在大掌中,郑重地将晚晴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 “父亲……”林黛玉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听了父亲的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晚晴毕竟是她自记事起就最紧要的朋友,她不由难过极了,“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竟是先关心起别人。 林如海看着她无垢的清澈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轻声问:“她伤害了你,你不怪她吗?” 林黛玉听到父亲的询问,却摇了摇头:“晚晴姐姐跟着女儿好几月了,一直都没有伤害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 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看着女儿茫然不解的模样,林如海不由叹了口气:“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人鬼殊途,一旦寿数没了,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就不能留在人间。不遵照秩序,强留下的,总会面目全非。” 林黛玉听了,目中就有了几分伤感:“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林如海见女儿经此一事,依然保持着纯善之心,微笑道:“她去投胎了。” 黛玉一脸期待地问:“那她还会投到赵伯伯家吗?赵婶婶可伤心了,一直哭……” 林如海听着她的童言稚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过了一会儿,见黛玉情绪缓和了,才和她解说起修行的事情,并再三叮嘱:“修者无涯,需有大毅力大决心,方能成就道果。虽我们只求强身健体,邪祟不侵,却也不可轻忽待之。”他见黛玉似懂非懂,说得便也更细了,“一旦修行,长路漫漫,所遇艰难险阻,父母、亲友却无法助你了。我听闻张真人修行了数十载,也才堪堪引气入体,可见这逆天争命,非是容易之事。” 黛玉脑中又浮现出那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9 梦中的小仙人,眼帘微颤,不好意思地问:“若是修炼了,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呀?” 林如海不知道谢嘉树救她的情形,不明就里,只觉她异想天开,顿时哭笑不得。 …… 道门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入门,两人就因果相连,命运也息息相关。谢嘉树还未参透玄机,并未草率地让林黛玉行拜师礼。 但这终究是谢嘉树两世以来第一次教导徒弟,他的心态也不由发生变化。 穿越前,他是孤儿,因天赋出众被师父看中,一手养大。他感念师父恩情,一直以来都觉得,若他有一天收了徒,定要像师父一样,竭尽所能教导。 故而再见到林黛玉,心中已不再将她当作书中的林妹妹,而是划入自己领地的亲近之人。 林黛玉被林如海一路牵着,到了谢嘉树面前。她实在好奇极了,不由睁大了眼眸,盯着他瞧。 “谢小哥哥。”她软软糯糯地问着好。 林如海眉峰微蹙,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大妥。但两人师徒名分未定,谢嘉树又如此稚龄,让他也犯了难。 谢嘉树却不在意如何称呼,见她小小一个人裹成了圆团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不由莞尔。 林如海怕他留下旁观会有忌讳,也不打扰他们,约定好傍晚时分来接林黛玉,就独自出去了。 林黛玉得了父亲叮嘱,又见小哥哥年岁相仿,眼含笑意,长相讨喜无害,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安。 谢嘉树已提前摆好聚灵阵,并在阵心处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吩咐林黛玉坐到软垫上,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教学正式开始了。 然而,过程比谢嘉树预料的要不顺利的多。 要引气入体,首先需宁心静气,达到入定状态。在周身灵气满溢,一吐一纳皆身心舒畅的极致平和安静中,不过一刻钟,受了惊一夜未休息好的小黛玉就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舒适,谢嘉树几乎要感叹她是天才,轻松就入定了,但他再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她的呼吸并未进入微细状态,反而透着酣睡的绵长。 接下来,她的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睡的极不矜持。 谢嘉树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眼下因疲倦透着轻微的青黑,长而密的睫毛在光晕中打下一排扇影,轻轻扑闪着。 谢嘉树欲唤醒她的动作顿住了。 心生不忍,谢嘉树索性在旁边打坐修炼起来。 当林如海走进道场时,就见林黛玉侧卧着躺在软垫上,正睡的香甜,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竟透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父亲和小哥哥之间来回转换,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可怜兮兮地看向父亲。 脸上那一丝红润又晕染加深了几分。 林如海:“……”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如何,第一天的修炼就这样结束了。 好在,因为心神得到放松,这一晚林黛玉并未再惊醒,酣睡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精神不错。 谢嘉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放下了心。 第二天重新学习入定。 或许是年龄所限,林黛玉很难理解入定的真意。于是,谢嘉树开始为她讲起课,帮助她理解。 林黛玉也确实聪慧,靠着强行记忆,很快将修炼功法背下,甚至熟记各处穴位及灵气运行轨迹。但她不是一个学习不求甚解的人,自然疑问不断,谢嘉树只好耐心解释。 因而,第二天成了纯理论课。 道之一学,本就奥秘无穷,即使是谢嘉树,也有许多未解之处。一天下来,谢嘉树竟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这一天,林黛玉随林如海回去时,看向谢嘉树的目光不由透出几分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攥住林如海的袖裾就往外走。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黛玉走到门口不由又回了头,看向谢嘉树,微微抿住嘴笑。 第三天,他们又重新学习入定。 引气入体,最大的奥秘就是捕捉到空中的灵气,方能打破身体屏障,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自身。 而呼吸吐纳,进而入定,就是感应灵气的过程。 入定并不难,难的是打破身体屏障,达到引气入体,沟通自然的目的。这也是阻碍大部分修道之人的一个门槛。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这道坎。 就比如张真人,他能感应到气的存在,却修炼不缀二十多年,才打破这道屏障,引气入体。 谢嘉树之所以穿越第一天就能引气入体,就是因为前世摸索数载的经验。 林黛玉乃绛珠仙子转世,她对于灵气的亲和力和感应力都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 所以第三天,林黛玉就入定了。 但引气入体只有资质和天赋是不够的,还需要领悟。她的问题仅仅出现在年纪太小,心智不成熟,并不能领会其中真意。 所以,谢嘉树细细观察,确定她能够轻松入定,充分感应灵气,却始终无法打通那道屏障时,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他握住了黛玉冰凉的小手,探出一丝灵力,温和缓慢地进入黛玉的经脉中,开始引导她体内的内息运转。 黛玉明白他的用意,却因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身体微颤。她不由垂下眼帘,宁心静气,专心感应那一丝灵气。渐渐的,一股热气自她身体中缓缓上升,向着四肢百骸蔓延,流过各处经脉穴位,最后汇聚到丹田之中。 她的心神似乎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达到了一种空灵平静的状态。 这时,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气息又缓缓清晰起来,仿佛就萦绕在她的鼻尖。 是那仙人!林黛玉心神一晃,醒了过来。 第13章 林黛玉这一分心,修炼突兀中断,体内看似乖顺运转的内息霎时失控,她只觉经脉剧痛,再也无暇细想。 这时,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连拍她身体几处大穴,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息慢慢重新汇入丹田,蛰伏起来。林黛玉大松口气,无意识地伸手攀住身边的人,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修炼切记心神守一。” 耳畔响起轻轻的提醒声,黛玉抬眸看他,就见谢嘉树抓住她的脉门,查看她体内情况。他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凝重和担忧,却唯独没有责备之意。 隐约的念头终于变得清晰,她也明白了为何觉得谢小哥哥这么熟悉。 他与自己一样,体内灵气属木,带着令人身心舒适的生机。而谢嘉树的内息含有若有似无的莲花清气,与梦中仙人毫无二致。 原来救了自己的仙人真的存在! 他真的太好了。 林黛玉的心中连续下定了两个结论。 谢嘉树见她不发一言,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0 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睁的大大的,仿佛凝结了一层水雾,水汪汪、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嘉树自然认为她又疼又怕,把即将脱口的教训之语又咽了回去,开始仔细检查起她的经脉情况。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灵力谨慎地在林黛玉体内走了一遭,谢嘉树意外地发现,林黛玉体内的经脉虽有损伤,却也更加宽广通透了,之前阻滞的穴位也隐隐松动。 只要好好休养几日,离真正引气入体,仅一线之隔了。 这就是仙子转世和**凡胎的区别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一天的教学提前结束了。 告别时,谢嘉树看着黛玉眸子里的孺慕、不舍之意,有些茫然。 或者说,受宠若惊? 但林黛玉的眼神十分具有感染力,谢嘉树不自觉伸出自己的短胳膊,拍了拍黛玉的发顶,叮嘱她好好休息。 …… 走到张真人居处时,谢嘉树还在回忆林黛玉那仿佛晕着漫天星光的眼眸,其中的信赖之意,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就是师门传承的喜悦吗? 张真人正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靖安侯府送来的玉器、摆件,见谢嘉树心神恍惚地走进来,不由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 “这些厚礼,我真是受之有愧。”张真人这话绝对发自肺腑。他与谢嘉树都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谁。尽管心中不舍,张真人还是打定主意将这些礼品还予谢嘉树。 “你暂且收着吧。”还了他,他也无处存放。 张真人知他意思,默契地不再多言。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张真人将匣子递给谢嘉树,“喏,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 谢嘉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一页一页细看过去,眉头慢慢拧紧。 这是他当初回侯府之前就让张真人查的,关于靖安侯府的信息。原主毕竟仅六岁,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谢嘉树却是要一一弄清楚的。 太上皇在位时,专宠贵妃安氏,几次流露出废后之意。皇后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大错,加上百官死谏,方没有成。 当今圣上亲见自己母后受尽太上皇冷落,安贵妃侮辱,一直隐忍不发。他毕竟贵为太上皇嫡长子,多年经营,深受朝中重臣及宗亲支持。太上皇病重之时,圣元帝联络亲信,趁机逼宫,太上皇无奈之下,禅位于他,却为安贵妃安排了后路。他封了安贵妃所出四皇子为西北王,安贵妃随子就藩。 镇守西北的李家是太上皇死忠,安贵妃和四皇子渐渐在西北站稳了脚跟,逍遥自在,一直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 谢嘉树的祖父靖安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于他有拥立之功,深受重用。谢嘉树的父亲,自然也被圣元帝放在心中,特许入上书房读书,俨然当作子侄一般。 也是因为这样,谢清书从小学习的是忠君爱国,君子六艺。而谢清朗、谢清平却是在军中混迹长大,学的一身武艺本领。 三年前,洛汤江水患,谢清书奉命监管河道。谢清书到任一月,连上三道密折,禀明已查出当地官府贪赃枉法、偷工减料,致使河道决堤的证据。 圣元帝大怒,给予了他先斩后奏、辖制当地之权。 这件事到此本应落幕了,谁知三日后,谢清书却突然失踪,了无音讯。 按理说,贪官已伏法,反扑也为时已晚,谢清书身边更是守卫森严,不应如此离奇失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清书失踪一月,再寻到时,尸体都已腐烂。 圣上下令彻查,却也只能查出是贪官亲族复仇所为。 谢嘉树看到此处,心中已了然。此事,恐怕非人力可及。 再往下翻,看到谢清朗的信息时,就更有趣了。 靖安侯有一亲妹,嫁了书香门第的何家。何家世代诗书传家,这何家表小姐从小聪慧机敏、知书达理,性格又柔顺可人。更难得的是,她的长相集了父母优点,分外美丽动人。 靖安侯之妹早逝,何小姐不过六七岁就没了母亲,靖安侯夫人于是做主,将她接到家中长住,一应待遇,皆比照自家嫡小姐。 何小姐正好与谢清书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谢清朗大两岁,比谢清平大九岁。 谢清书因入上书房读书,常年不在家中,这何家表小姐几乎是与谢清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虽稍长两岁,这亲事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尤其,谢清朗非常执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无惧无畏,跪在父亲面前,将头都磕破了,双目赤诚火热。 靖安侯重情,终究慈父心肠,为他谋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谢清朗如同所有得偿所愿的年轻人,愈发奋发努力,像一株抽枝发芽的树木,挺拔、郁郁葱葱。 也是在这时,他在军中表现抢眼,深受上峰赏识。 谢清朗十六岁那年,即将迎娶十八岁的何姑娘,何姑娘却一病死了。 四年后,谢清朗路上偶遇惊马的丁氏,出手相救。他极有分寸,纵身飞跃上马,及时勒住了马,手都被绷裂了,血流不止,也未冲撞到马车中的丁氏。 丁氏对谢清朗一见倾心,最终成就姻缘。 至于三叔谢清平,相较两位出色的兄长就乏善可陈了。他年仅十七,才刚刚娶亲,文不如谢清书,武不如谢清朗,胜在还算踏实努力。 谢嘉树细细看过,就将信笺置于掌中,双手一合,信笺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入匣中。 他这才重新看向张真人,思忖道:“你继续帮我留意谢清朗。” 张真人见他竟是连二叔都未叫,不禁惊讶道:“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对一个稚童屡下杀手,如果真是自家二叔所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过张真人也多少知晓,俗世中的豪门争斗,向来血腥。 谢嘉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毕竟幕后之人两次出手,都展现出了非人手段。 “若是如此,靖安侯……”张真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出未尽之语。能对自己的长兄出手,弑父也并非不可能。 “我已有准备。”谢嘉树早已想到了此节,故而他才会用自己的精血画符。若祖父、祖母遇到危险,不仅可以挡上一挡,他也能有所感应,及时支援。 张真人想起另一事,提醒道:“九皇子伴读之事,不日圣旨将下,恐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 因林黛玉体弱,家中诸人总是盼着她多吃一点。 林如海进屋的时候,王嬷嬷又拿着小点心逗林黛玉。 林黛玉却坐在矮凳上,眼帘半垂,一边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一边无意识地将递来的小点心含进嘴里,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1 腮帮子微微鼓起而不自知。 林如海定睛一看,发现向来不爱女红的林黛玉怀中正捧着一摞红色丝线,手忙脚乱地打着络子,因为不甚熟练,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雪雁、白鸥侍候在一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旦发现黛玉将那一摞丝线抽的打了结,就帮忙整理好。 林如海见到如此阵仗,不禁稀奇,问道:“玉儿何时会打络子了?” 林黛玉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细细软软地唤了一声,机智道:“我……我学了,给父亲打个扇坠。” 林如海闻言心中欢喜不已,不由走近一些,坐在旁边围观。但他越瞧却越觉得不对,小心询问起来:“会不会做的太小了些?” “是、是吗?”黛玉仿佛也才察觉一样,她把络子拿起来反复打量,红着脸,别别扭扭道:“这个好像做坏了,那就送给谢小哥哥吧,我再重新做个更好的给父亲!” 毕竟是女儿第一次打络子,毫无所觉的林如海自以为体贴道:“不用了,小了可以做玉佩坠子。” 林黛玉:“……” 第14章 诚如张真人所说,谢嘉树在茗香山未满半月,九皇子伴读之事就落定了。与此一道颁布的,还有谢嘉树被封为靖安侯世子的圣旨。 因为要进宫谢恩,谢嘉树不得不提前收拾行装回侯府。 离开前,自是要向林如海辞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小徒弟黛玉说一声。 屋里。王嬷嬷见林黛玉托着腮,一语不发坐在那,不由问道:“姑娘,谢小公子好歹教了你一场,你怎么不出去道声别。” 林黛玉哼唧道:“他说走就走了,哪里在意我有没有同他道别。” 显然是不高兴了。 王嬷嬷知她心中看重谢嘉树,才会闹起别扭。不由劝道:“要是不在意,就不会特特来辞行了。他被封侯世子,到底是大喜事,姑娘正该好好和他道一声恭喜呢。” “那,那就出去一下吧,不能失了礼数。”话是这样说,她的眼圈已微微发红。 厅中,谢嘉树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林黛玉就出来了。自从她开始修炼,不再受阴气困扰,穿着就恢复了纤细模样,双髻梳的整整齐齐,一袭粉色衣裙衬的整个人玉雪可爱。 谢嘉树见她气色日渐好转,不禁微微一笑:“我着急回家,可惜不能陪你到引气入体了。不过,我已托了张真人看顾你,过两日经脉复原,即可照常修炼,可不能懈怠……” 林如海见他宛如长辈一般,殷殷叮嘱起来,早已忍俊不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坐下,拿起一卷书册细细翻阅起来,将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林黛玉却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难不成托了张真人,你就撒手不管了?”说完这句,眼睛就湿了。 谢嘉树闻言不由一怔,然后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秀眉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丝伤心之意。 终究是个小姑娘。谢嘉树解释道:“……只是怕我不在,你修炼出了岔子,才托了张真人。” 见林黛玉不肯看他,他微微苦恼起来,再三思量后,突然想到了个法子:“那我还继续教你!” 黛玉抬眸看他,面露些许疑惑。 谢嘉树从小包里取出两张黄符来,将笔蘸上朱砂,迅速在符纸上画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待他收笔,两张符已圆满成就,其上覆了一层灵光,光华内蕴,品相不俗。 林黛玉只是修习功法养身,并未见过这种手段,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伤感都忘记了。 谢嘉树将黄符叠成三角形状,微笑着将其中一个递给林黛玉:“这是传音符,若你修炼遇到任何疑难,尽可询问于我。使用之时,只需将黄符置于掌中,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林黛玉的眼眸慢慢亮起来,低落的情绪终于消散。她接过传音符,有些羞赧,不禁低了头假装打量符纸,轻轻应了声:“哦。” “我这便走了。”谢嘉树再次向她道别。 突然,林黛玉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黄双色攒心梅花络子,放入谢嘉树手中,抿了抿嘴,脸有些红:“这是回礼!”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瞧,发现是一个丝绦结成的坠子。做工并不多精细,胜在小巧可爱。 林如海:“……”说好的做给父亲的呢? 这一瞬间,林如海对谢嘉树的不舍之情都被冻结了。 …… 谢嘉树一回府,先去书房见了祖父。 书房是整齐的一排排书架,密密的书册氤氲得满室都是纸墨香气。 一张黄檀木书桌将祖父坐的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大半。书桌上放着一个锦盒,祖父的一只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凝视着里面的物品。午后阳光从窗棂外斜斜照进来,映的他的面容愈发清癯肃穆。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指了面前一个椅子,道:“坐。” 谢嘉树爬上椅子,端坐着看向祖父。 靖安侯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面色逐渐缓和,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道:“如今你封了靖安侯世子,就算半个大人了,有些事,我也该交代予你了。” 谢嘉树点点头,等待后续。 靖安侯把手中的盖子放置在一旁,将锦盒推到谢嘉树面前,道:“这是我靖安侯府祖上传下来,叫安魂珏。” 靖安侯府开国老侯爷因救驾之功,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开国至今已传了四代。 “当年先祖带兵夜奔二百里,化解圣祖飞度山之围,更为了救驾飞身挡了一箭,伤入肺腑,几乎不行了。”靖安侯缓缓说起开国前的往事,“先祖早年游历天下时,曾救过一名老道,得赠此珏,言明有镇抚之力。先祖伤重之时,姑且一试,未料真有奇效,竟是慢慢养好了伤。” 谢嘉树目光下移,就见一枚光素无纹的玉珏正静静躺在锦盒中,玉身质朴,若是普通人,必然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但在谢嘉树这种修行之人眼中,这个玉珏的气场却非同寻常。 这是一个作用于灵魂,品相不俗的法器。 “祖父老了,你是世子,今后就要担起靖安侯府的责任。祖父将它交予你,希望它护佑嘉树平安健康长大。” 谢嘉树闻言,眼中精光乍现。他忽然想通了一些原本不甚明白的事情。比如,幕后欲将他处之而后快之人,和害死父亲之人,都展现出了非常人手段,会不会,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这个玉珏。 他的脑中,又缓缓闪现出谢清朗的种种诡异之处。 里应外合,将原主绑出靖安侯府杀害。 能够蒙蔽他的感知,布置鬼打墙困住他。 娶妻丁氏,感情甚笃,却对独子的教养不重视。 一个早逝的未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2 婚妻表姐,一段无处安放的深情。 这个人,真的太叵测了。谢嘉树心中一凛,不由看向眉目慈和的祖父。 靖安侯是标准的古代士大夫,尊重嫡妻,教养子嗣,爱护家人。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家中竟会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吧。 …… 出了书房,谢嘉树又去内院见了祖母。 靖安侯夫人一见到他,眼中就蓄了泪意,脸上却笑意不减,招手叫他:“嘉树回来了,到祖母这里来。” 待他走过去,祖母就搂住他,问他这些日子可好,在外面习不习惯。 不知是否被她的情绪感染,谢嘉树竟也像久未归家的小孩子一般,鼻子发酸。他暗叹一声,克制住这股情绪,安慰起祖母来。 “嘉树长大了,祖母真高兴。”祖母这才放开他,牵起他的手笑道,“祖母给你做了套新衣裳,来试一试。” 四喜忙端出了一个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新衣裳,新褂子,新腰带,还有配套的新靴子和发饰。 谢嘉树去了里间,将新衣裳换上了。量身定做的,自然无比贴身舒适。 “喜欢吗?”祖母温柔地问。 谢嘉树点点头,不忘夸赞几句。 他突然开始头疼,在现代时,他身边没有亲近的女性,反倒是穿越了,不仅要哄小的,还要哄老的。 大概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接下来,靖安侯夫人和他说起搬到前院的事。 说起来,谢嘉树不过六岁,住内院是不妨事的。但他现在封了世子,身份发生变化,再住内院就不合适了。 前院的下人早有定数,谢嘉树就只带了东小院红蕊、绿萼等四名二等丫鬟,另外,靖安侯夫人终归不放心,又将身边的四喜也拨给了他。 同时,靖安侯为他挑选了两名小厮,都是家生子,乖巧机灵的模样,谢嘉树为他们取名彩墨和白鹿。 因他再过一月就要入宫伴读,为了提前适应上书房的节奏,祖父为他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安排。 每日寅时起来,跟着祖父打拳,然后读书到卯时,才能用早膳。上午跟着周先生读书,下午跟着陆先生学习骑马,拉弓。 这对于一个六岁孩童,相当严格了。好在谢嘉树是修行之人,承受力非同一般,并不觉得是负担。 这一天晚上,谢嘉树就在外院的兰亭苑住下了。 不同于内院的重重叠叠,一景一物精致小巧,靖安侯府的外院风格很是疏旷,连风吹来,都是自由的。 兰亭苑有十几间屋子,靖安侯上请封折子时,就与靖安侯夫人通了气,如今自然都收拾妥帖了,所需之物样样俱全,摆设也是精心布置的。 谢嘉树独自坐在屋中,将玉珏拿了出来。 想了想,他拿了条红绳,将玉珏串起,挂在脖子上。 他现在封了世子,又拿了此物,不知谢清朗,是否该着急了,下一步又打算如何? 正思忖着,怀里的传音符突然微微发起热。谢嘉树云淡风轻的脸微微松动,将它拿了出来。 一会儿,果然传来林黛玉软软的声音:“小哥哥?” “我在。”谢嘉树见黛玉这么快就联系他,不由担忧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林黛玉的声音更轻了,“就、就试试它灵不灵。” 谢嘉树:“……” 第15章 在现代时,因为手机的存在,传音符几乎绝迹了。 谢嘉树没想到有将传音符当手机使用的一天。 手中的黄符渐渐沉寂下去,谢嘉树回想着方才黛玉期期艾艾的小模样,眼角眉梢染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 看来,还是要想个法子,帮助她引气入体。 第二天,谢嘉树随祖父进宫谢恩。 到了宫门,祖孙二人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沿着长长的宫道向里走,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回响。 金光漫天,远远望去,连绵一片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汇聚成一个森严壁垒般的城堡。 浩瀚,却无声。 一路行至临敬殿,殿外早有多名朝臣在等候陛见。大部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偶尔有坐一处的轻声攀谈几句。 靖安侯一直颇得圣眷,很快就被宣了进去。 圣元帝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首,双眼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祖孙二人一进殿,圣元帝就心情颇好地和靖安侯打趣道:“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子吗?上前来让朕瞧瞧。” 谢嘉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陛下。”然后就微微低头,作恭谦状。 “是个好孩子。”圣元帝感叹道:“让朕想起了清书小时候……” 说到谢清书,君臣二人俱是一阵伤感。反倒是谢嘉树这个为人子的,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是一名气质极出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还亲自给他抓过一只蛐蛐? 君臣二人又叙了几句,一名小太监上前禀报,皇后宫中的贾女史求见。 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梳着宫髻,衣着素净,唯双耳上缀着一对莹润玉珰,衬得她瓷白的皮肤光华如玉,红唇润泽,半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动。 “拜见陛下。”她轻轻叩头拜下,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皇后殿下听闻靖安侯世子进了宫,恰巧九皇子在,就命臣来迎了世子过去,好让两人先见过了,熟悉一番。” “是元春啊。”圣元帝显然对这女史极熟悉了,和颜悦色地让她起了身,转而看向靖安侯,笑道:“只怕是那皮猴子嚷着要见自己的伴读,皇后拗不过。”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九皇子徒牟亦是帝后幺子,向来多疼宠几分。太子更是年长他二十余岁,待他极为纵容。 谢嘉树听说她是贾元春,顿时好奇不已。但他向来自控力极佳,所以极好地隐藏住了情绪。 圣元帝一无所觉,打发了他随贾元春出去。 凤梧殿是后宫,距离临敬殿有段距离。但宫中的人大概都练出来了,贾元春步伐很是轻巧,反而担心起谢嘉树年纪小,走不动。 她对于靖安侯府存了交好之心,隐晦地提点了几句皇后的喜好及觐见要注意的礼仪。 完全未因他的年龄而小觑他,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又细致又周到。 谢嘉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不由暗暗想着,能一步一步走到封妃的,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凤梧殿很大,恢弘的殿门前,是一株长的极盛的梧桐树。两人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院门,能看到忙碌的宫人,却处处宁静肃穆,不闻喧华之声。 跨入主殿,远远就见到一身宫装的皇后坐在上首,她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小男孩,长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3 得很可爱,大眼睛、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贾元春向皇后行礼,禀道:“回皇后,谢世子已带来了。” 她的样子恭谦极了。 皇后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叫她起身,揉了揉怀中小男孩的头,看向谢嘉树,笑道:“这就是我们小九儿的伴读,看着是个好的。” “母后看谁不是好的,就我不好。”九皇子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看向谢嘉树,眼神带着几分挑剔。 “净瞎说。”皇后闻言哭笑不得,以指点了点幺子的头。她让谢嘉树坐在她近处的位置,又让人给他上了点心、果茶,和煦地询问了几句,最后笑道:“这孩子瞧着真是稳重,小大人一样。” 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凑趣道:“我看这孩子进来至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答清晰,不慌不忙的,以后定能和九皇子好好相处。”这是担心他也是个淘气的,和九皇子处不来。 九皇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动着,时不时偷瞄谢嘉树一眼。 皇后并未注意,听了嬷嬷的话更加满意,“靖安侯府家教果然是一等一的,靖安侯当初也是陛下的伴读,现在已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了。” 殿内气氛一片和乐,好似无人注意到一直跪着的贾元春。 …… 出宫后,靖安侯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摆了三天宴席。靖安侯府未来的风向定下,许多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到府贺喜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谢嘉树收了不少礼物。 继承人的确定,是举族大事。这一次,谢嘉树将旁支亲族均也认了遍。 这几轮下来,谢嘉树也难免感到心神疲惫。这一日,他在府中花园躲清净,突然听到一阵独属于武人的细微脚步声。 谢嘉树抬眸望去。 来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面貌看着很是寻常,一双眼睛却很深邃。他迎着谢嘉树的目光,不避不让,径直走到谢嘉树面前,单膝跪下,道:“属下卫平,见过世子。” 谢嘉树心中一动。他几日一直在静待谢清朗的动作,这是终于来了? 来人仿佛对他的疑虑毫无所觉,恭敬地继续道:“属下现任西山大营前锋校尉,当年曾是您父亲的部下,护卫他监管河道……” 父亲的人?谢嘉树错愕。 卫平的陈述还在继续:“当年您父亲年少有为,深得陛下器重,是靖安侯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奉命监管河道,不仅使出雷霆手段,查处贪官,还心系百姓,赈灾工作全部落到实处,百姓称颂,我们也都佩服他!”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几分惶恐,“当时护卫兵士分三班,轮班保护谢大人,按理说不存在任何漏洞,属下更是近身保护,眼睁睁看着谢大人凭空消失了……” “这些,你当初可禀报了?”谢嘉树心中警惕。若他是原身,年仅六岁,又身为人子,必然会伤心、轻信。但三年了,这个人不去寻祖父,这时突然找上自己,哪会没有图谋。 “禀报了,但当时督查此案的大理寺认为是推托之词,不予采信。”卫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仿佛宝剑出鞘,锋芒乍现。 这是正常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嘉树却没有吭声。 卫平看着他冷淡的面色,额头微微冒出汗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并非不愿求助靖安侯,而是只有我一人看见此景,大理寺的态度,让我意识到,或许不会有人信我,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认为我年纪小,就会信你?”谢嘉树的眼眸又黑又亮,却仿佛深幽寒潭,没有一丝的暖意。那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让卫平感到深深的毛骨悚然。 “属下不敢。”卫平紧张地舔了舔嘴,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属下从大理寺出来后,进了西山大营。可一想到谢大人忠肝义胆,却死于非命,心中惶惑,夜不能寐,终于回想起当初一些蛛丝马迹,当时谢大人失踪,属下们自然倾巢出动,全力搜索,有一天,我回到驿馆,就见到谢大人的箱笼摆放不对。当时急着找人,并未在意,现在想想,谢大人尸体多有伤痕,恐怕受过刑,有人是想从谢大人身上得到什么,没有成功,又去搜过行礼!” 谢嘉树手指关节捏的有些泛白。这人,究竟是否可信? 他的面相,并非什么忠厚善良之辈! 可若是谢清朗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心中猜测父亲的死另有隐情,和直面这样的事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此话当真?”谢嘉树语气平稳,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戾气。 他想起祖父祖母泛白的两鬓,想起祖母日日吃斋念佛,惶恐不安的模样,想起原主年少失怙,乖巧懂事,却惨死在外……他的心中开始涌动起杀意。 “句句属实。”卫平看见他的神色变化,终于松了口气,“属下开始暗中调查,为了自保,却再不敢声张。半年前,谢副参领忽然对我另眼相待,将我编入他麾下,属下却不敢轻信于他。一月前,我休沐之时鬼使神差撞了一名老人,没过两日,他竟死了……” 谢副参领就是谢清朗。 虽是无头公案,但谢清朗铁面无私,打了他三十军杖,革职查办,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全改了面貌,对他退避三舍,甚至有些人对他产生误解,鄙夷他仗势欺人。 但他至今一头雾水,不明白当时是怎么回事,撞人又是如何发生的。 所以刚刚报的职衔,也是革职之前咯?谢嘉树明白了,这个暗中调查恐怕也有水分。 卫平越想越气愤,道:“我想向谢副参领解释,还我清白,但不得其门而入……”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慢慢平静下来,变成了极致的冷静,但他的眼眸里,却是极致的恐惧,“今日趁着宴请进府,本意是见机行事。但我却在府中见到了一个丫鬟,一个三年前谢大人失踪之时就见过的丫鬟!” 他几乎惊骇欲绝。 谢清书竟是死于府中倾轧! 他如坐针毡,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落到此番境地。但一股绝望却笼罩了他,如果他猜测不错,谢清朗是否已发觉什么,所以要除了他?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中,他见到了独自出来,一举一动颇有章法的谢嘉树。 如此肖父的孩子,几句对话,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是靖安侯世子!若是站到了他的身边,谢清朗是否还敢动手? 第16章 谢嘉树交予卫平一道符,让他贴在他说的那丫鬟身上,以作指认。 卫平不疑有他,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他一靠近,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深刻的意识到,他被卷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4 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一直不见好,今儿母亲来信,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白肤、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5 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丁氏急忙将随身多年的法宝玉牌握在掌心,将吐出的鲜血涂抹上去。 玉牌就是她之前在香茗山上用来遮蔽谢嘉树感知的法宝,也是她踏入修途的契机。修道之人若以邪法害人,容易被恶果缠身,进而遭天谴。以往,她就是凭借此物保护自身平安,遮蔽天机,才敢肆意妄为,不怕恶果反噬。 鲜血一点一点地从丁氏的嘴角溢出,她正想如法炮制,将血液涂抹上去,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她连忙宁心静气,运转功法,强自镇压神魂动荡。 但是施咒之人比她想象中更加老道,也更加果决,又一波反噬袭来,仿佛一记重击打在她的神魂之上,她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竟是昏死了过去。 第17章 二房的听香居被封锁起来,不许出入。 二奶奶丁氏还躺在地上,口鼻出血,命在旦夕。旁边乱七八糟摆放着香炉、几只香和一些黄纸。 丁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浑身抖如筛糠,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身契都捏在她手中,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他脚尖轻抬,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趴在地上,浑身抽搐,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生机将断的丁氏,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两年、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6 ……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痛苦、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他并不是在恫吓。因为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挥,洞中四十九根白烛缭绕出森森黑气,盘旋在整个洞中,杀机尽现。 “谁教你的炼尸法子?”谢嘉树以手指向女尸,他也感到难以理解,“你根本就走错了路,可笑你还不惜弑父杀亲!” “不可能!”谢清朗面色终于变了。 外面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但这个洁净、剔透的洞里,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恐怖气息。 第18章 随着白烛燃烧的黑气铺散开,谢嘉树身边的人纷纷晕过去,洞里还能站着的,只剩下谢清朗和谢嘉树。 谢嘉树趁着谢清朗心乱的瞬间,高高跃起,打出数道灵光,白烛一根根熄灭,转瞬间,已灭了大半。 这些白烛阴气过重,若继续燃烧,祖父等人**凡胎,恐怕会元气大伤。谢嘉树并不是单纯的熄灭烛火,而是将白烛直接摧毁。可是待他要继续打出灵气,却被谢清朗手中的软剑所阻。 谢清朗已反应过来。 一道剑光刺向谢嘉树,快而迅疾,就像一片飞羽,不含一丝烟火气,轻盈地落向谢嘉树的咽喉,杀机毕现。 谢嘉树神情一凛,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手指擦过剑锋,一丝血线出现,又霎时隐没,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横剑劈斩,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聚于掌心,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7 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砰、砰、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鬼的符篆、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然而,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却有人告诉他,他在折磨表姐,他让表姐痛不欲生! 谢清朗体内的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却无法停止传送灵力。 他怕一停下,自己会彻底失控。 又是四声咔扎声响,四角的黑珠彻底碎裂了。谢清朗看着女尸,脸上是一种近乎要哭泣的哀伤。 躺了八年的女尸,却忽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清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清澈明亮的笑容,在夜明珠朦胧的白光中,俊美柔和如山涧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8 清泉。 一只小巧的手袭来,刺入了他的胸口。 谢清朗的笑容来不及收敛,缓缓看向自己不断冒出鲜血的胸口。 那是表姐的手。 第19章 这个世上,能让谢清朗毫无防备的人,唯有表姐何嫣了。 她原本柔嫩白皙、一点力量也没有的手指已变得灰败,指甲更是化作黑色利爪,轻易刺破了他的胸口。 谢清朗忍着剧痛,牢牢制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手一点一点抽了出来,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他却也不在意,双目死死盯着表姐空洞麻木的眼睛,发僵发黑的身躯,脸上的笑容已淡去,眼神却还是如水一般温柔,火一般炽热。 “表姐?”他试探着轻唤。 僵尸何嫣无知无觉,见双手被制,就遵照着本能,用嘴去咬他的手臂。新鲜的血食充满了修炼者特有的灵气,仿佛饕餮盛宴,让她无比餍足。 炼尸中断,她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低等的黑僵,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物。 谢清朗一动不动,任由她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充饥。 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可是在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他还敢继续炼尸,提升等级吗?倘若她开启灵智,还会是那个心存善意、充满包容的表姐吗? 谢清朗仿佛又感受到了表姐在他怀中逝去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寒意。 那个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姑娘脸色苍白,呼吸微不可闻,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我什么都不怕,却怕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话落,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一滴泪水滑落,笑容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死亡从谢清朗怀中夺走了她。 那一瞬间,谢清朗感到一阵黑暗袭来,万方寂灭。待回过神来,他才知道,原来“难过”这种情绪,竟是这么让人心碎。 “你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谢清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想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的永恒沉寂,心痛如绞。 他突然非常怨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做下决定—— 找回表姐,在所不惜。 何嫣尸体失窃,何家不敢声张,靖安侯心中猜疑于他,多次试探,却并不直言。谢清朗的姨娘患有疯病,如今未婚妻又早逝,靖安侯对这个儿子不由心生怜惜,不忍为难。 靖安侯又怎会想到,这次放任,竟是遗祸无穷。 谢清朗无暇顾及父亲的想法。他寻得的炼尸法子是一册残本,他日日沉浸在钻研中,性子愈来愈冷,渐渐对一切外物都毫不在意。 但人力有限,炼尸始终毫无进展,急于找寻出路的谢清朗于是引诱了丁氏,借助她踏入了修途。此时,他才知道靖安侯府的安魂珏竟对灵魂大有裨益。 他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知道,若他向父亲讨要,父亲必定会联想到尸身失窃的表姐身上。他羽翼未丰,不能暴露。 最后,他只能将主意打到兄长身上。 他暗示丁氏,他有意靖安侯世子之位,却因谢清书的存在受阻。丁氏果然十分配合,全力为他清除障碍。 可惜他们兄弟太相似,一样执拗,一旦认定了,从不肯转圜。 最后,谢清书死了。而谢清朗变成了面容优雅,眼淡如鬼的恶魔。 …… 谢清朗的手臂转眼间就被黑僵啃噬的见了骨,他却面不改色。 谢嘉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快意。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随后,谢嘉树又心生不忍。原本秀美温婉的少女,此刻全身发黑,尸气弥漫,毫无形象地啃咬着血肉。 她又何其无辜! 他的这位表姑姑,一定不想变成这样吧。那自己助她解脱又何妨? 谢嘉树血气亏损,灵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几近枯竭。但他心性坚定,强撑着一口气,运转内息,快速在虚空中画出许多阵纹,然后探出一抹意识沟通体内的净化青莲。 净化青莲似是知他心意,摇曳着嫩芽,一道金光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飞向黑僵。 净化青莲包含了世间最纯净的净化之力,一碰上那黑僵,就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她笼罩起来。 尸身阴浊的黑气一点点被驱除,她发出赫赫怪叫,不断挣扎,却无法反抗,就连那尸身,也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谢清朗暴怒,满身煞气,提剑向谢嘉树而去,形如择人而噬的恶鬼。谢嘉树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倾身而上。 “停手吧,清朗。”一个软嫩的少女声音却突然响起。 随着黑僵尸身消失,一个少女浅淡的魂魄竟缓缓从中飘散出来。 对这个表姑姑,谢嘉树一直只见其尸,未见其人。现在亲眼目睹,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即使饱受炼尸折磨,依然气质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能在炼尸中保持本心,说明她不只是表面的温和从容,而是内心深藏着同样勇敢的人格。她的美好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始终拥抱善意,心怀怜悯。 她漂浮在半空中,比普通魂魄浅淡许多,声音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让谢清朗神魂俱震。 谢清朗愣愣地回过头,软剑霎时掉到了地上。 他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眸清澈纯真,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渍,在光线中闪烁如同破碎的星。 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掉下去,摔碎在冰面。 何嫣久久看着面前已长成青年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谢清朗却听的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却不敢靠的太近,怕惊醒了一场幻梦,声音却仿佛撒娇一般:“表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何嫣无奈。是很痛啊。 她自死去,就被困在方寸之间,仿若置身没有尽头的炼狱,烈火焚身。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一年又一年,却无法清醒,痛苦地几乎要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又被一丝强烈的感情牵绊着,灵魂始终不散。 谢清朗何尝不是牵着她的一根线。 何嫣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八岁,一袭白色罗裙,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透着少女的柔软,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要哭……” 谢清朗困惑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哭泣。 这样软弱的情绪。 “清朗,放手吧……”何嫣看着这个满身邪煞之气,将自己逼成了鬼的青年,“我已经死了。” 她还是那样聪敏通透的姑娘,总是一眼就看透他。 “表姐,已经八年了。”谢清朗身周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29 弥漫的悲凉几乎传递到周围每一分空气中,“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要执迷不悟,你铸成大错,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嫣飘到谢清朗面前,笑容依然温柔,秋水般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她抬手虚虚抚摸他的头,同他道别:“我要走了。” 她自小就知道他性格存在缺陷,因他生母早亡,生前对他又多有苛待,她不免心存怜悯,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寄在他身上。 可惜这一段缘分未能结成善果,反而推他直入地狱。何嫣看着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转淡,苦笑。 谢清朗一阵阵心慌,伸出手去拥抱她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他心中大恸,怔怔呆立在那,近乎哀求:“表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何嫣不忍地别过头,她看到谢嘉树,心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得以解脱的感激。 她郑重向他施了一礼。她什么也没有说。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弥补已经犯下的过错。 她的身影还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表姐,我都听你的,我错了,别离开我……”谢清朗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却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奔向谢嘉树,抛弃了所有傲慢,直直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表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谢嘉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因果循环,我无能为力。” 谢清朗只他并未撒谎,眼中霎时死寂一片,跪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表姐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再也无处可寻。 谢清朗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就此永远地逝去,再也无可挽回。 午夜梦回,谢清朗会想,是不是表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了,所以他才如此不甘心?是不是因为她死的那样突然,所以他的痛苦才如此深刻?是不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想挽回…… 不,这些都是借口。 他那样执着到有些发疯地想让她醒过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她是他的一切。 他怔怔望着虚空,胸口、手臂血如泉涌,脸上涨得紫红,森然犹如厉鬼。 诺大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谢清朗突然大笑起来,伤口便被震得痛不可当亦无所觉,一手执剑,惊天剑势冲天而起。 整个冰洞剧烈震颤起来。 谢清朗每动一下,伤处血就持续崩出一分,几乎染透冰面。他的剑却依然锋利无比,气势万钧。 “砰——”寒冰床碎裂崩塌,满室的炼尸材料被毁戮一空。 谢嘉树看着满身鲜血,状若癫狂的谢清朗,凝神戒备。但他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的后遗症爆发了,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更无力阻止谢清朗。 谢清朗彻底疯了。 如果说谢嘉树进入冰洞时,他好似一个翩翩贵公子,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神情痴狂的疯子。 他仿佛不知疲倦,冰柱一根一根炸毁,地面一寸一寸裂开,整个冰洞都是剧烈轰鸣声。 谢嘉树本就受伤极重,更是被他的剑气震的血气翻涌,气力终于难以为继,晕了过去。 冰洞坍塌的巨响,惊的整个静安侯府惊骇不已,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面色凝重,忙命人前去查看。 待一切恢复平静,谢清朗已不知所踪。 第20章 谢嘉树昏迷了三天。反而是靖安侯随身佩戴着黄符,仅是受了点皮外伤,当天晚上就醒了。 靖安侯醒来听说谢清朗失踪了,沉默了许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让他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 第二天一早,靖安侯对外公布了谢清朗病亡。 靖安侯府挂起白幡,三爷谢清平应付着前来吊唁的宾客,靖安侯夫妇均称了病,并不出面答礼。就连丁氏,也对外说哀毁过甚,病的起不来了。 谢嘉柏愣愣地跪在那里,已不复骄横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发着呆。 父亲从小不怎么理会他,母亲则将他当作命根子一样。谢嘉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些惧怕,故并不多么难过。可是,最近府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听香居的下人一夜都消失了,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他很害怕,去寻祖父,可是祖父没有见他,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感。 原本众星拱月的景象没有了,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就像现在,没有人留意他。 这场葬礼办得十分仓促,宾客们体谅靖安侯连丧二子,皆是叹着气走了。过了几日,这件事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过是人之常情。 谢清朗不知去向,靖安侯不敢贸然缉拿,以谢清朗的本事,不过是白白送了手下人的性命。 但他并未放弃,谢清朗泯灭人伦的作为伤透了靖安侯的心,他决心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子,故派了人暗中探访。 靖安侯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起枉死的儿子,对谢清朗满心恨意,即使是个假的,也根本不愿操持丧事。 丧礼过后,丁氏的长兄鲁阳侯世子多次登门欲迎丁氏大归。靖安侯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短短几日,两府就因此事交手数个回合。 丁氏就剩一口气,靖安侯夫人对她恨之入骨,没有一碗药下去,不过不想便宜了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要丁氏受尽反噬之苦死去,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大归,再逃出生天。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夫人,鲁阳侯夫人过来了,带了十几个健仆,气势汹汹的。” 还没死心? 鲁阳侯府教女无方,丁氏心肠歹毒,又与谢清朗沆瀣一气,谋害至亲,竟还敢上门? 靖安侯夫人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你将人领到花厅,稍后我亲自去接待。” 小丫鬟应诺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靖安侯夫人低声吩咐了三元几句,见她领命出去,就慢悠悠喝起茶来。 鲁阳侯夫人被健仆簇拥着去了花厅。她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抢人。只要借口探望女儿,然后直接将人抢走,靖安侯夫人能拿她如何? 难不成她真敢对她们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就拿靖安侯府贪墨她女儿嫁妆做文章,看靖安侯府如何收场! 为了女儿,她舍下颜面又何妨? 靖安侯夫人也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姗姗来迟。 诺大的花厅,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鲁阳侯夫人挺直了背脊,对一旁的茶点视若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0 无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到靖安侯夫人出现,立即站起身,愤怒地叫嚷:“宁儿自小性子就倔,你们非要将她留在这伤心地,是要逼死她不成?” 她虽不知丁氏性命垂危,却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些了解,知道女儿身处险境,便干脆撕破脸了。 “她病重,若随意移动,怕是要直接断了气。”靖安侯夫人随口道。 鲁阳侯夫人大惊,缓缓坐下,目露怀疑,显然将这话当成了托词:“既然病的那样重,为何不见靖安侯府进宫请太医?” “她不是会法术,哪需要看大夫!”靖安侯夫人眉梢轻挑,讽刺道,“她施咒魇之术遭了反噬,哪是大夫看的好的!” “你血口喷人!”鲁阳侯夫人闻言一凛。这话传出去,不仅她女儿名声尽毁,鲁阳侯府的姑娘也会被牵累。 她深吸口气,厉声道:“我女儿是跟着女道长正经修行的,哪会什么咒魇术……” “丁氏什么德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靖安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冷一笑,“堂堂的侯门闺秀,学的一身邪术,鲁阳侯府好家教。” 鲁阳侯夫人隐约知道女儿要对付长房的。她心气高,想要继承靖安侯府,又会道术,又岂是能劝阻的。 竟这样快败露了! 鲁阳侯夫人脑中浮现女儿娇俏的模样,心中绞痛。这个女儿从小体弱,是她倾注全部的心血,千娇万宠养大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心中下定决心,她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摔向茶几,道:“既然夫人执意为难,总不会阻止我们骨肉相见吧!” 靖安侯夫人却毫不客气:“夫人恐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种邪门歪道,我没有请天师将她直接烧了,就是给鲁阳侯府面子了。” 她下颌微扬,睨着鲁阳侯夫人,气势凛然:“我原以为鲁阳侯夫人是来赔罪的,既然是来问罪的,就给我滚出去吧!” 鲁阳侯夫人气的脸涨红:“你,你怎么敢……” 靖安侯夫人却不想奉陪了,指挥着仆妇道:“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鲁阳侯夫人大怒,也招呼起那些健妇。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三元不动声色地回到靖安侯夫人身边,低声禀报几句。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冷傲地坐在梨花木靠背大椅上,不疾不徐道:“这么点人,就敢上门来撒野了。” 话落,几个身手矫健的仆妇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将一行人全部包围起来,三下两下推开护住鲁阳侯夫人的健仆,将鲁阳侯夫人扯了出来。 鲁阳侯夫人一声尖叫,道:“靖安侯府如此仗势欺人,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靖安侯夫人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道:“我们侯爷被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尽管去。” 鲁阳侯夫人愕然地望着她。 同为列侯,她并不惧怕靖安侯府。她女儿嫁予靖安侯府庶子,更是低嫁,故而她一直做足排场为女儿撑腰,生怕她受了欺侮。 靖安侯府从未计较,让她的倨傲更加心安理得。 她却忘了,靖安侯深受陛下器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若两家起了冲突,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会怎么做,一目了然。 靖安侯夫人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突然索然无味,道:“我乏了,将她们扔出去。” 几个仆妇闻言,把鲁阳侯夫人和那些健仆制住,拖了出去。 鲁阳侯夫人毫无体面地被扔出门,大门缓缓关上。 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却无人出声。 …… 谢嘉树醒来,正好听说了这件事。他有些无奈,只怕这件事还有后续。 当初他醒来,曾立誓为原身做两件事了结因果。其一是照顾祖父祖母,让他们平安健康,其二是为他报仇,手刃仇人。 如今谢清朗失踪,他总有一日要找到他,而丁氏,也该有个结束了。 弄清所有真相的谢嘉树直接引动了丁氏施咒时寄在他身上的一缕意识,不过片刻,灵魂被咒魇术撕成两半的丁氏七窍流血,彻底咽了气。 做完这些,灵魂上那若有似无的枷锁似乎解开了一层。 谢嘉树内伤极重,醒来后身体仍十分虚弱。他不由盘膝而坐,查看着损伤极重的经脉。灵力顺着经脉运转一圈,谢嘉树已疼的满头是汗。待终于汇入丹田,他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青莲幼苗竟又抽条长大了些。只见原本的两片嫩芽已展开,隐约有了荷叶的形状。两片叶身氤氲的水汽愈重,竟都分别凝结出一滴露珠。 他试探着去拨弄其中一片荷叶,露珠滑落到丹田中,一股舒泰之意传遍全身,连损伤的经脉也得以缓解。 倒是因祸得福……谢嘉树心中大定,运转功法养起伤来。 传音符没有“通话记录”,谢嘉树自然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已错过了他的小徒弟林黛玉的信息。 …… 林府。 黛玉走进房间,就见母亲坐在床边,面容有些憔悴,却无法掩盖她艳丽张扬的五官。晨光透过窗纱纸照在她身上,宛如镀了层光,中和了那种张扬,只余别有韵味的美。 “母亲。”黛玉软软地唤她,“弟弟怎么样了?” 贾敏拍了拍黛玉的头,叹了口气。黛玉于是凑近去瞧弟弟,她将手帕拿出来,小心地替他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 床上的男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摸了摸姐姐的小手,面色潮红,声音嘶哑:“姐姐,我难受……” 第21章 天气渐渐入了冬。 林黛玉陪弟弟喝了药,哄他重新睡下,才回了房间。 她最近开始学工笔画,母亲亲自为她画了一幅九九消寒图。画上是层层叠叠的寒梅,一共八十一朵,很有些意趣,用来给她练上色,每天涂一朵,涂完正好立春。 黛玉立在画前,却迟迟没有落笔。她近日心绪不宁,就怕毁了一幅好画,浪费了母亲的心意。 在母亲眼中,不管女红、厨艺抑或是读书,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仿佛样样涉猎,且样样做的不错,却并不与之较劲,每每做起来,总是开心而轻快。 黛玉从前同晚晴一起时,见她将学习当成了必须要做成的事,苦大仇深的模样。可她再看母亲,读书作画就像在赏花喝茶,闲适优雅,让看的人也会非常舒服。 母亲就告诉她,又不靠它谋生,不过是让日子过的更有趣些罢了。 黛玉深以为然。她启蒙后,也继承了这样的品格。因此,察觉自己心境不对,黛玉也不强求,索性将笔搁置了。 弟弟起初只是受了凉,有些风寒,但病情却反反复复,拖了两月也不见好。前些时日病情更是突然加重,让黛玉也忧心忡忡起来。 这几日府中格外沉闷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1 ,连家中下仆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犯了什么错,被发落了。 黛玉不自觉将黄符掏了出来,放在手心摩挲。自从被谢嘉树所救,她就不由自主将他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遇到难题就要想到他。 不知道小哥哥在做什么呢?黛玉一时有些为难,父亲告诉她靖安侯府连办了两场丧事,小哥哥应该是顾不上她了,让她莫要去打扰他。 之前她联系小哥哥,小哥哥也确实没有回应。 心中不由涌上一丝委屈。 正在这时,手心传来一阵热感,黛玉睁大眼睛瞧去,瞬间眉目舒展,嘴角弯起。 她不知不觉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拨云见日,连日的阴霾尽皆褪去。 “你这几日可好?修炼可有遇到问题?”熟悉的稚嫩嗓音,熟悉的说话风格,却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很好。就是弟弟一直不好。”黛玉想到弟弟,不由又有些沮丧。她慢慢说起家中的近况和父母亲的忧心,问道:“小哥哥是仙人,能不能告诉我,弟弟怎么才能好呀?” 谢嘉树一怔。对方天真却充满信赖的话语让他心中一紧,不忍让她失望。可他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并不能包治百病。 犹豫一番后,谢嘉树开始沐浴、焚香,慎之又慎地画了一道健康符后,又细细思索起京中有哪些名医。 最后,谢嘉树去寻祖父,说起与林如海在茗香山结缘及其幼子病重之事。 “嘉树是有了个忘年交啊。”靖安侯面对长孙,表情不由舒缓了几分。 “相识一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靖安侯定定看着长孙。这也是他选择谢嘉树继承侯府的原因。侯府如今已足够煊赫,谢嘉树性情宽和,适合守成。 次子若是也有这一份怜悯之心该有多好。靖安侯叹了口气,递了名帖进太医院。 …… 靖安侯府连办两场丧事,有心人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知道一些内情的卫平惊骇不已,开始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但他本就是一个赌徒,非但没有远走高飞,还让手下几个地痞盯紧鲁阳侯府大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禀报于他。 他则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茶楼,静静地喝着茶,听了半天家长里短。 谢清朗死后,他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接下来几天,他借口失意,趁机与故旧袍泽们流连在戏班子、青楼等处,抒发愤懑之情,很是糜烂地过了几日。 接连几天,卫平听了一肚子闲言碎语和朝臣秘辛,苦思良久,才去求见谢嘉树。 他带来不少消息。 丁氏的死让靖安侯府和鲁阳侯府彻底交恶。两府下仆也跟着起了不少争端。 鲁阳侯心有不甘,进宫向圣元帝哭诉丧女之痛,还未点明女儿死的蹊跷,就被圣元帝斥责肖妇人态,赶了出去。 俨然一副维护靖安侯的姿态。 鲁阳侯被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官场向来明哲保身,丁氏的死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靖安侯府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受此大辱,原本摇摆不定的鲁阳侯府投靠了太上皇。 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队,其用心昭然若揭。 卫平这是递了投名状。他有手腕有心机,谢嘉树没有不接受投诚的道理。 ……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亲自去宫门口接了专精儿科的温老御医。 他答应黛玉去探望她,自然要兑现承诺。 林如海亲自迎出了门,对谢嘉树更是感激。凭着他现今的官职,很难请动这位温御医。 温老御医是个古板刚直之人,不喜寒暄,直接去见了病人,开始诊治起来。 林如海和贾敏陪在温老御医身边,神情紧张:“请问老大人,琰哥儿的病情如何了?” 温御医神色凝重,缓缓道:“令公子正气虚亏,寒邪侵犯,已入脏腑。若保守用药,恐怕难以见效。” 这种病重孩童,用药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轻了恐不见效,重了又怕虚不受补,伤及根本。 这也是林琰的病久拖不愈的原因。寻常大夫怕担责,只敢用温和的药吊着。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紧,用猛药若是有什么不测…… 他不由攥紧了谢嘉树进府后递给他的黄符,只觉一股清明之意直冲大脑。他心中安定了几分,向温御医躬了躬身,作下决定:“老御医是儿科圣手,林某岂会信不过,您只管用药。” …… 因谢嘉树是黛玉的师父,故进府后,林如海就吩咐小丫鬟领着他,单独去了黛玉住的小院。 黛玉见他登门,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惊讶过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谢嘉树,发现他眉目之间仿佛凝着一层寒霜,衬得五官多了几分冷淡。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过去。 黛玉有些惊讶,小哥哥明明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虽不善言辞,心地却最柔软不过。怎么不过半月,气质就有了变化。 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安慰安慰他,却又觉得此举不太妥当。 谢嘉树察觉黛玉不同寻常的视线,有些莫名:“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出来,惹得你不错眼地看。” “没有花。”黛玉摇了摇头。 “那你一直看我?”谢嘉树见她一本正经,也不由好奇。 “因为小哥哥好看。”黛玉如实道。 谢嘉树:“……” 黛玉懊恼地挠了挠额头,脸慢慢红了起来,惊讶自己对小哥哥竟如此毫无防备。她索性直言道:“小哥哥仿佛不一样了。” “哦?”难道长高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小哥哥感到难过的事?”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关心,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谢嘉树正要否认,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竟一时说不出话。 他有些无奈,这是一个何其通透、聪慧的小姑娘。 谢清朗和何嫣的事,他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人有七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天地万物,都自有其运行规则,执念太深,只会害人害己。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生者又有何权力去打扰逝者的安宁。 谢清朗因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 谢嘉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道他已满脸悲哀之色。 黛玉目光微闪,软软糯糯地问道:“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脸。” “嗯。” 黛玉伸出手,抚上了谢嘉树的眉心,轻轻压住,停了一会儿,她又缓缓来回摩挲着,仿佛要压平所有褶皱。 她的手十分柔软,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黛玉的手往下,不知不觉覆到谢嘉树的脸颊上,用掌心摩挲着他。 小哥哥脸颊鼓鼓的,触感果然很好!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2 黛玉在心中叹息着。 梦中那么金光万丈的仙人,摸起来竟然是非常非常真实的。 黛玉的眉眼渐渐弯起来,像一只小动物般,又呆萌又可爱。 谢嘉树默默的任她揉脸,看着她舒畅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那些纷扰纠结,仿佛也慢慢消散。 待黛玉回过神,正正对上谢嘉树的视线,不由脸上微微发烫,缓缓抽回了手。 “好摸吗?”谢嘉树看着她恋恋不舍的小眼神,问道。 黛玉忍住了再摸一次的冲动,点了点头。 谢嘉树的笑意已蔓延到整个脸上,他心中熨帖,忍不住拥抱了小姑娘一下。 “谢谢你。” 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贾敏是贾代善之女,荣国府最显赫之时长成的,所以这里设定她是教养的非常好的公府贵女。 第22章 “谢谢你。” 身子被轻轻拢住,又迅速放开,令黛玉微感羞赧。 谢嘉树眼带笑意,但想到随着两人年岁渐长,再过几年就无法如此自在地见她,心中就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怅惘之情。 暗叹一声,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送你的礼物。” 黛玉愣了下,仰面望向他,眼中微微闪着光亮:“是什么?”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通身圆润,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置于光线下,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凑近细观,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从这一颗数起,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被动触发,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3 ,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九皇子却面露迟疑,他已认出,这是靖安侯府。一放旬假他就主动登门,恐怕会被谢嘉树看轻了去。 阿宝没发觉主子异样,放开搀扶的九皇子,脚步急促地飞扑到门前,不停拍打叫喊。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门卫年轻朝气的面庞探了出来。 黑暗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第23章 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九皇子的视线透过半掩的门,望了进去。 庭院深深,翠幕重重。院中甬道相衔,山石点缀,阳光洒在其中,犹如桃源。 对比刚刚鬼气森森的黑暗,仿佛重回人间盛景。 可九皇子却伫立在门口,身形如同凝固住了,一动不动。他的心中正天人交战,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就表示他向谢嘉树示弱了? 他想起谢嘉树云淡风轻的模样,讨长辈喜欢的做派,一阵不甘心。 “殿下……”阿宝趴在门上,回忆刚刚自己的表现,生怕被主子嫌弃,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一丝忧愁,鼻音浓重道:“可要进去暂避?” 九皇子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声。 靖安侯府的门房瞧见来人舆车的规制,就极有眼色地一边使人进去通禀,一边使人安置车马,自己也躬身上前,笑眯眯地行礼,十分殷勤。 阿宝怕失了主子颜面,立即挺直背脊,强作平静地自报家门:“我们主子乃是当今九皇子殿下!” 门房愈发恭敬,忙迎了一行人进府。 九皇子身上寒意未散,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欲择人而噬的街道,打了个哆嗦,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 靖安侯公务繁忙,并未在府里,由谢嘉树出面接待九皇子。 谢嘉树原本正端坐房中修炼,经过近一月的修行,他内伤已完全康复,周身灵气愈发圆融。 听到白鹿叩门,禀报九皇子登门的消息,他不禁有些错愕。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见了九皇子,才得到解答。 只见九皇子一身煞气仿佛被引动,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泄漏出来,阴气缠身。 他刚刚遇到了阴邪之物。 谢嘉树早已在靖安侯府周遭布下阵法,抵御诸邪。九皇子想必是在危急时刻入了府邸阵法范围,才躲过一劫。 九皇子见到他,面色是惊惧过后的青白,却偏偏强作镇定,骄傲地扬起下颌,挺起小胸脯,睨着谢嘉树解释道:“我只是路过,并非来看望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谢嘉树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紧张,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九皇子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默默地注视着他。 花厅里一片安静。 为了缓解凝滞气氛,谢嘉树主动提出带九皇子在府中游览一番。 两人一路行到谢嘉树的兰亭苑,后面远远缀着一群仆从。 谢嘉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与我说一说。” 谢嘉树当然想和九皇子缓和关系。他作为伴读,常出入宫中,若始终关系僵硬,于己于靖安侯府都不利。 九皇子终究是稚龄孩童,受了惊吓,又重获安全,不由遗忘了先前对谢嘉树的敌意。见谢嘉树笑容真挚温暖,他犹豫了一下,肩膀慢慢松懈下来,声音僵涩:“你真的要听?别吓坏了。” “不会的。” 九皇子很是沮丧,眼中弥漫出一股潮湿之意:“你想帮我啊。” 谢嘉树语调和缓,仿佛安抚:“我会尽力。” 九皇子耷拉着小脑袋,心头渐渐涌起一股茫然:“可我亦不知怎么回事……” 这时,两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4 人已步入谢嘉树的书房。 九皇子扫见桌上的黄符、朱砂,不由轻咦一声:“你书房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自然是用来画符的。”谢嘉树并未隐瞒,走到桌案前,提笔画了一张驱邪符,动作自如,很是轻描淡写。 九皇子虽不懂画符,却也知道符纹蕴含天地规则,极难成功。他曾随母后前往清虚观,里面的真人画符前要沐浴、焚香,画时冷汗涔涔,却常常画废了。 相比之下,谢嘉树仿佛儿戏。 九皇子的认知并无错,符纹一道艰深,非浸淫多年不能有所得。就如谢清朗,修习邪**力大进,却肯定画不出符来。 但谢嘉树画符以臻大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他对九皇子的质疑毫不在意,将画好的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了他。 九皇子一怔,他突然想起两月前,京中传闻谢嘉树遭歹人劫持,多亏茗香山张真人出手相救,并传他修行之道。 张真人现在声望日隆,九皇子也是听说过的。他不由惊喜道:“你可有张真人画的符?” 谢嘉树如实道:“……没有,只有我自己画的。” 九皇子微亮的小脸暗淡下去,兴致缺缺地将谢嘉树手中黄符接过来。 不过,经此一遭,九皇子对谢嘉树改观,虽不信他的驱邪符,却对他产生好感。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九皇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趁着天光明亮回宫去。 至于去薛家,只能日后再说了。 九皇子之所以亲自前往安抚薛城瑜,全因心疼薛皇后。 当年太上皇独宠安贵妃,为了打压圣元帝,为他聘了承恩侯嫡长孙女薛氏。 承恩侯爵位只封袭三世,到薛皇后祖父正是第三世。太上皇爱惜羽毛,不愿背负苛待嫡长子的名声,故加恩于薛皇后之父,又袭了一代。 问题出在,薛皇后之父乃老承恩侯嫡次子,嫡长子却被撇在了一旁。长幼失序乃乱家根源,利益当前,长房与二房渐渐就生了罅隙。 太上皇此举不可谓不毒辣。 圣元帝登基后,尽力弥补长房,但割裂的兄弟情谊又岂是好补救的。 九皇子选伴读时,长房和二房各择其一。怎料二房的薛城瑜却因谢嘉树的出现被黜落。 这就是父皇的平衡之道。 九皇子坐在车舆中,怔怔出神。 阿宝侍候在侧,他觑着九皇子执于手中的黄符,好奇道:“这符真的有用吗?” 九皇子满不在意道:“嘉树画的符能有用,那我岂不就是得道高人了?” “那殿下怎么……”怎么还收着? 阿宝满脸困惑。 九皇子摩挲着黄符,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竟觉得浑身舒适了许多。想到谢嘉树温和的眉眼,他笑了下:“因为他很有意思,我突然想交朋友了。” 舆车依旧缓缓前行着。 熟悉的黑暗再次弥漫起来了,一点一点,吞噬周围的光亮。暗处的阴风又漫溢而出,仿佛无孔不入。 不过几息,四周已黑漆漆一片。而后,那腐朽气息也伴随而来。 九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惊恐之意还未攀上心头,手中的黄符突然爆发出一簇微弱光亮,席卷一切的黑暗刹那悉数褪去。 九皇子睁大了眼,呆呆地低下头,就见那黄符已化为黑灰,慢慢消散,而他的手毫发无伤,洁净如初。 “这、这……”阿宝双目瞪得滚圆,嘴唇翕张,呐呐说不出话来。 …… 九皇子一离开,谢嘉树也随即出了门。 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万籁寂静,只有风拂过他的衣袍的猎猎声响,显得又阴森又可怖。 谢嘉树来到九皇子撞鬼的宅邸,此处已破败许久了。他环顾一圈,缓缓步入。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扑向谢嘉树。 谢嘉树随手掏出一道黄符,只见微光一闪,一团模糊的阴影惨叫一声,发现不敌就要遁走。 谢嘉树扔出一张引雷符,一道电光劈下,直直击中黑影。 那黑影跌落在地上,一张扭曲的鬼脸,血水顺着面庞蜿蜒流淌,眼中却水汽氤氲,可怜兮兮。 “……仙师饶命!”女鬼自知不敌,一点一点爬起来,再也支撑不住,跪伏在地,低声求饶。 “你出现在此目的何在?”谢嘉树不疾不徐地问。 女鬼奄奄一息,“我是个孤魂野鬼,没有后代,没有祭祀,我只是太饿了……所以今天看到那个小娃娃阴气极重,就想带走吸几口。” 没有祭祀的鬼根本抵抗不了饥饿。 “只是吸几口?”谢嘉树反问。 “千真万确,我饿了好久好久了,一直没有害过人,实在是他闻起来太美味了我没忍住。”女鬼声音颤抖,双目泪光闪闪。 “我不信!”随着话落,一张引雷符又出现在谢嘉树两指之间。“寻常的孤魂野鬼,如何懂迷幻术法?” “不要!”女鬼见状,越哭越伤心:“我饿了好几年,也不敢伤人,一直在人间飘荡,一个女道长看我可怜,就教了我一些术法,还为我找了此处寄居之所,我真的没有伤过人。” 又是女道长? 谢嘉树的心中,不由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是不是就是丁氏的师父? “那女道长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 “四十许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偶然相遇,此前从未见过。” ……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就见厅中摆放着数个锦盒。 见他目露疑惑,彩墨赶紧上前解释道:“世子,侯爷方才携了林大人回府,两人相谈甚欢,林大人道府中幼子已痊愈,特意登门致谢。” 说着,彩墨指着锦盒:“这些都是礼单上写明予您的,侯爷让人送过来了,您可要瞧一瞧。” 谢嘉树点点头,略略查看。 林如海送予他的,均是些上好的笔墨纸砚。 谢嘉树正欲唤人收起来,却见一个小匣子甚是精巧,不由打开来。 一副工笔小像印入眼帘。笔法还有些稚嫩,却将他的□□尽皆勾勒而出。 第24章 黛玉在学工笔画,谢嘉树是知道的。 他将匣子置于桌上,小心翼翼的取出画纸,细看起来。 她的画是初学,笔触稚拙,胜在传神,尤其一双圆眼黑白分明,衬得画中之人有了几分活气。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竟是这个模样吗?指肚拂过画中的线条,谢嘉树微微一笑,将画纸重新装在匣里,对彩墨道:“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吧。”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5 … 第二天,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就面露欢喜,疾步迎上来,小眼神中充满敬畏,“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心中明白,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天长日久,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根基已稳,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想到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心疼。 他开始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希望黛玉慢点长大,永远无忧无虑,一生安乐顺遂。 黛玉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两人在林府的庭院散步。 因为黛玉爱花,林府的庭院种了不少花卉,不同于花神庙开到极致的美丽,林府庭院的花错落地绽放着,并不繁茂。 黛玉说起上午出门的见闻,难掩欣喜:“花神庙里也种了许多的花,有山茶、玉兰、丁香、海棠……都开的美极了。” “那你还想再看一遍吗?”谢嘉树心中一动,突然萌生起一个主意。 “再看一遍?”黛玉歪了头看他,有些不解。 谢嘉树走向其中一个花圃,展开双手,将自身灵力外散,延展到庭院每个角落,滋养着植物,直至每一株花草都透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凝眸看向黛玉,笑道:“生辰快乐。” 话落,他取出一道黄符,置于掌中,合掌一撮。 刹那间,庭院里百花竞放,身旁几株桃树一点一点覆盖上了层层叠叠的粉蕊。 黛玉睁大了眼,侧头四顾。 满庭院的绿植都开了花,满目绚烂,芳草如茵。 黛玉如同置身梦幻,眨了眨眼,花海非但未曾消失,鼻腔也迅速充斥了馥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几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还保持着潮湿饱满的色泽。其中一片粉色的花瓣,颤巍巍地从枝头跌落,到了她的眼前。 黛玉不由伸出手掌,刚好接住那一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6 片粉。 谢嘉树清清淡淡的眼眸,缓缓晕开一层暖意。 黛玉抬眸看他,有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 她掩饰地垂眸,白嫩嫩的手指提起一边的裙角,向花海走了过去。 “小哥哥。”黛玉在花海中徜徉,而后回头,抿着嘴微微一笑,“谢谢你。” 一阵春风温柔地抚过,满院的红绿轻轻颤动。 …… 日子平稳地过渡到了四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高师父开始教骑马。几人被领到了御马房,高师父为三人讲了半天的马经,才放他们进入马房,由每人亲自挑选一只小马。 这只马儿以后将伴随他们的课程。 谢嘉树挑了一只通身雪白、不过半岁的小马,拿了草喂它,和它互相熟悉。 不过一会儿,他已被小马允许抱着脖子抚摸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谢嘉树抬眸就见是小太监阿宝,面色苍白,面脸惊惶,隔着一些距离就扑倒到九皇子面前。 上书房规矩极严,内侍不能随意扰乱课堂。故而九皇子见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未料阿宝一出声就犹如惊雷乍响。 “殿下……太子、太子薨逝了。” 第25章 皓月悬空,夜色凄迷。 谷满楼静静站在御书房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座宫殿里,侍立着无数的太监。在漆黑的夜里,几乎毫无存在感。尤其在圣元帝盛怒之下,所有人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原地消失,要碍了陛下的眼。 今日有个十来岁的小太监被拖出去杖毙了。 当时,谷满楼觑着陛下面色,心中惶恐不定,不敢亲自去奉茶,就使唤了那名小太监。 小太监非常紧张,端茶是他们服侍主子的基本功,自然不可能出错。 但圣上胸中积郁,无错也能瞧出错处来。 小太监被拖出去时,谷满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暮春暖洋洋的天气里,硬是冷的打颤。 御书房里,圣元帝快速阅览着宗人府最新的奏折。太子突然暴毙,整个东宫之人皆被拿下,收监候审。 当天的口供已送到圣元帝面前。这些人都是一日几遍地上刑询问,一个问题反复逼问,详细到细节,慎之又慎,确认无误才送过来的。 太子在寝宫中暴毙,伺候的人哪怕能熬过刑罚,最后恐怕也是难逃一死。此刻,知无不言,也不过求死个痛快而已。 然而审讯至今,太子的死因依然毫无头绪。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在东宫歇息。到了时辰,贴身内侍去唤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内侍渐渐察觉不对,悄悄掀了帐幔一角,就见太子卧于床上,七窍流血,已经断绝生机。 太子身上没有伤口,当日食水皆是验看过的,包括各种熏香、衣物都并未含毒。 太医查验许久,也只得出暴病而亡的结论。 简直是荒谬! 圣元帝紧紧捏着奏折的手在微微发抖。 有那么一瞬,他想扶案而起,将所有东西摔出去,把桌案掀翻。 可闭目深呼吸后,他终究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是国君,不能失控。 薛皇后是太上皇择选的,圣元帝对她其实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但当年太上皇专宠安氏,宠妾灭妻一直是圣元帝的心结,他曾下定决心,要尽己所能善待嫡妻。 所以,他给予了薛皇后所有的体面。 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诞下之时,圣元帝年仅十七,尚未登基,是一个遭亲父冷落,惶惶不可终日的皇长子。 新生命的出生,给他的生活注入了无限的希望,他的心中也涌起了无限的豪情。 圣元帝眼前,往事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闪过。说是隐忍经营,苦心孤诣也不为过。 脑海里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稚气未脱的孩童面庞上。那是他的嫡长子年幼时模样,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敬和孺慕。 太子出生时,圣元帝还未入六部任职,作为闲散皇子,时间宽裕,他亲自为太子开蒙,陪他读书习武。 后来他渐渐忙碌起来,即使深受宠爱的幺子,也再没了这样的待遇。 他雄心勃勃,无暇女色。二皇子出生,已是四年后的事了。 后来,他夺得至尊之位,将离自己最近的宫殿重新修葺,作为太子居住的东宫。 太子之位几乎稳如泰山。 现实却给了他这样重重一击。 …… 凤梧殿。 薛皇后一听闻噩耗,就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九皇子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攥住薛皇后的食指,睁大双眼望着她苍白的面庞,眼眶通红,眸中泪光点点。 贾元春回身轻轻关上门,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脸在春光里白得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但她的心情却极好。 她抬眸望着晴好的天空,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纯稚美好如一朵绽放的白茶花。 她回到女史的居所,其她人见了她,都垂下眸,远远避开。 不过一些趋炎附势之人。见她不得皇后喜爱,生怕遭了连累。 她也并不在意,走进房间,关上门,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美人身姿窈窕,面庞柔美,自有一股动人气质。 陛下是英明之主,为了中宫颜面,每月初一、十五必定会踏足凤梧殿。薛皇后为了拢住陛下的心,精心挑选了两名美貌宫女用于侍寝。 圣元帝却看中了贾元春。 那天,她知道陛下要来,刻意将漆黑的发全部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宫装,衬得她皮肤如白璧无瑕。 她知道陛下喜欢这样清新自然的模样。 自从她承了寝,薛皇后面对她就换了面目。宽和大度也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皇后自然会不喜她。宫女拿捏在薛皇后手中,可随意处置。她却是正经勋贵出身,可堪封妃的。 宫中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胁。 可是一年了,陛下仍未有抬举她的意思。 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让元春越来越焦灼了。这幽禁一般,死气沉沉却没有尽头的日子,她不愿再过下去了。 贾元春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丽人,出神了许久,然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张黄符,握在手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对着虚空说:“我同意加入你们了。”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似远还近,令人捉摸不透:“你想清楚了?到时若想退出,可就留下命来了。” 贾元春唇角攀上一抹淡淡的嘲讽:“说的好似我不加入,能保住命一般。” 那声音轻笑一声,消失不见。 …… 太子薨逝的消息像一层厚厚的阴影,笼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7 罩了所有人。 九皇子闻讯就匆匆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上书房的课自然无法再继续。谢嘉树赶回家中,靖安侯也已回了府。 两人行至书房。 靖安侯神色凝重:“说是毫无头绪,但谁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陛下心里怎么会没有猜想……” 谢嘉树听着心里一紧。 靖安侯眉峰紧紧蹙着,反复思量,问道:“你入宫半年,观九皇子如何?” “聪明、赤子之心。”谢嘉树正色答道。 “现在太子去了,二皇子到六皇子都已年满十五,入六部观政,九皇子却才刚开了蒙,朝中以后恐怕不会太平。”靖安侯叹了口气:“太子与九皇子感情甚笃,年岁差距又太大,原以为你入宫伴读,也算亲近太子一脉,无甚大碍。可如今太子去了,你就算踏入九皇子这条船上了,其他任何一个皇子登位,都不会重用靖安侯府……国丧结束,朝中恐会发生大的变故,你还需处处谨慎方可。” 这关系到靖安侯府未来何去何从,靖安侯又如何能不谨慎? 靖安侯当年深陷朝堂斗争,拥立圣元帝上位,又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他实在不愿长孙步他后尘。 如今靖安侯府已足够煊赫,只需做忠君之臣,守成即可。但太子薨逝,靖安侯府若要保持中立,就要放弃谢嘉树这个九皇子伴读。 他有可能放弃这个长孙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还是静观其变,看圣上接下来是什么章程。”靖安侯拍了拍长孙的肩,安抚道。 这一夜,靖安侯细细叮嘱了谢嘉树半宿,见他一一点头应下,才松了一口气。 靖安侯府针线房开始连夜赶制丧衣。 京城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就连靖安侯府的下仆也都战战兢兢,生恐出现什么大变故。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公布了丧事。 太子的丧礼由礼部和太常寺协调处理,吏部尚书吴有道为护丧人。太子谥端文,厚丧之。在京官员、军民三月内不作乐、不嫁娶。 谢嘉树作为有品级的世子,随祖父、祖母进宫哭丧。 东宫一片缟素,哭声震天。太子妃看着很是憔悴羸弱,抱着九岁的皇长孙,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祖母去了女眷那处,谢嘉树随祖父在男宾这边。只见宗亲、京中大员们无不以袖掩面,哭声哽咽嘶哑,但真正伤心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跪在上首的是几位皇子。其中几人,虽满脸悲戚,一双眼却微微发着亮。 圣元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多年来信重有加,其他皇子自然只能安分守己,不去妄想。 如今,太子薨逝,谁又能说,他们没有一搏之力? 到用膳时间,大部分人都哭的很是疲惫。朝中大员多上了年纪,且养尊处优,此刻难免双腿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但每人都面皮紧绷,即使坐下来休息,也很少会交谈。哭丧还需连续七天,对于这些人来说,还需耗费不少体力。 更多的,却是人心浮动。 这时,一个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小跑过来,低声对谢嘉树言语几句。 谢嘉树站起身,随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九皇子一身丧服,面色苍白憔悴,双目浮肿,静静坐在室内,一动不动,连谢嘉树走近了,也浑然不觉。 谢嘉树唤了他一声,郑重向他行礼。 “坐。”九皇子慢慢抬头,指着面前的小杌子,声音沙哑。 谢嘉树走到他对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九皇子精神很不好,并未察觉谢嘉树的变化。他望着谢嘉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问道:“当初你师从张真人,除了画符,可还学了别的?” “譬如?”谢嘉树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譬如招魂。”九皇子一字一句,神色惨然,声音却还算冷静。 谢嘉树有些迟疑:“你想见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九皇子平静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住,泪如泉涌,肩膀也随之轻轻抽动,哽咽着道:“我要再见太子哥哥一面,我要问问是谁害的他,亲自为他报仇!” 第26章 “陛下,不好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猝然被推开,他的贴身太监高福祥向他奔来,满脸恐慌。 “陛下,不好了……”他的话语未尽,一柄利剑就从他身后贯穿过来,鲜血汩汩冒出,人便断了气。 圣元帝的长剑滴着血,逆着光缓缓走到他的床榻前,目光冰冷的看向他。 “父皇,你老了,该好好休息了。” “逆子!”太上皇仰面躺在床上,因病痛浑身无力,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来人,护驾!” 许久,殿中除了他嗬嗬喘气的声音,再不闻其它声响。 圣元帝将一份退位诏书扔在龙床上,举剑朝他指来:“别白费力气了。我的父皇陛下,你以为我是如何进来的?” …… 太上皇猛地睁开眼睛,弹坐而起,满头冷汗,双手因恐惧而微微发着抖。 “太上皇,您怎么了?” 值夜大宫女疾步走到榻前,扶床跪下,见他面色,几乎瘫软在地,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自太上皇退位后,性子愈发喜怒不定,经常半夜发了癔症,轻则打骂,重则提剑砍人,导致长宁宫中人人自危。 太上皇想起梦中的场景,脑中嗡鸣。他瞪大了眼睛,理智随之湮灭,挥手狠狠一记耳光扇到大宫女脸上,宫女被他打得扑倒在地。 他仿佛犹有不足,跳下床来,扑到宫女身上,狠狠踢打那宫女,口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你这篡位的逆子,没人伦的畜生!你敢忤逆亲父,朕要将你满门抄斩……” 谁也不知道,他那年近七旬、老态龙钟的身躯里,为何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宫女被打的蜷缩成一团,痛的涕泪横流,听到他嘴里的话,更是肝胆俱裂,一边捂住耳朵不敢多听,一边求饶:“太上皇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太上皇却仿佛听不见她的声音,他身形佝偻消瘦,披头散发,举止癫狂,目光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逆子!你该死,该死!朕要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 他暴虐地一脚踩在宫女肩膀上,用力碾去,伴随着一声咔扎骨折声响,宫女痛叫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夜色渐深,正是夜最黑的时刻。 一阵阵惨叫□□在长宁宫中飘荡着,显得阴森恐怖。 太上皇发泄过后,慢慢平静下来,闭紧双目,怔怔地坐回床上,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落下,头脑逐渐清晰。 记忆逐渐回笼。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白日那声太子薨逝的丧钟。 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渐渐流露出了沉醉的表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8 情。 想象着那逆子听闻太子死去时,会露出怎样的沉痛表情,他感到了由衷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天下尽在掌控的舒爽感觉。 “哈哈哈哈。”他痛快地吐出一口浊气,那一瞬间,仿佛老态尽去,只觉身心舒畅,所有压抑荡然无存。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来到蜷缩在地上的宫女面前,蹲下身轻抚她姣好的面颊,轻声安慰道:“好姑娘,刚刚朕被梦魇着了,弄疼你了吧。” 宫女对上他浑浊的双目,不由打了个寒噤,忍着剧痛缓缓从地上爬起,趴到太上皇脚边,轻声回道:“奴婢不疼。” “恨朕了吧,不说实话。”太上皇柔声细语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婢不敢言痛。”宫女不敢去看那明明布满皱纹,却自以为和善可亲的脸,垂眸回道。 太上皇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很好,快回去上药吧。” 宫女如蒙大赦,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太上皇陛下当真是怜香惜玉。”一道板正的中年女音传来。 太上皇转头望去,就见一名慈眉善目的女道长从窗外跃入。只见她一袭白底蓝云纹道袍,衣袂翩沓,仙气飘飘地落于面前。 太上皇忙迎了上去,亲自引她到椅子上坐下,击掌赞道:“仙姑好手段,太子果然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朕只要想想太医说他死于暴病,那逆子是什么模样都忍不住发笑呢。” 女道长微微一笑,眸中透出几分悲悯:“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她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抬眸望着太上皇,轻声道:“一别十多年,安施主很是挂念陛下呢……” 她口中的安施主,自然是远在西北,一度宠冠后宫的安氏。 太上皇听她提起安氏,表情微微一僵,他掩饰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不知太子魂归何处了?” “自然是一道雷符打散了。若让他去地府告上一状,于我们可不是好事呢。”女道长苦恼道。 太上皇眼中发亮:“仙姑,您法力如此高强,何不直接为朕除了那逆子?” 那女道长却摇了摇头,为难道:“天子乃一国命脉所在,肩负我国国运,受诸天神佛庇佑,又岂是我能轻易动得了的。” 她可不愿与一国气运对抗,一不小心反噬自身,多年道行可就毁殆干净了。 太上皇闻言却又暴怒起来,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窃国逆子,谋逆犯上,忤逆亲父,凭何承担一国气运!” 他来来回回地走动,喃喃道:“朕才是天命所钟,朕才是天子!” 女道长见状,并未言语,心中却哼笑一声。 若非尚要用太上皇牵制圣元帝,她又何必理睬这老疯子。 想起近来不知是谁,屡次坏她计划,让她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她就一阵气恼…… 让她找到,绝对要让他痛不欲生! …… 却说东宫这边。 “我要见太子哥哥一面,找出凶手!”九皇子执着道。 谢嘉树盯着九皇子一边倔强地抿着唇,一边泪珠蜿蜒而下,挺直的背脊不由慢慢放松下来,沉默地望着他。 他还是一个孩子。 因为长兄之死,伤心哭泣的孩子。 祖父虽让自己日后辅佐于他,但在他未变成孤家寡人之前,他也是自己相伴半年,朝夕相对,一起读书、习武的同窗。 谢嘉树眸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他的注视之下,九皇子有些难堪地收住了眼泪,别开视线,面庞却一点一点涨红了。 他虽年幼,却是极骄傲的人,极少在人前示弱,更别说这样哭泣不止了。 谢嘉树站起身,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畔,直视前方。 九皇子抬眸觑他一眼,别扭地接过帕子,将脸扭向另一侧,胡乱地擦拭。 许久,他重新压下心中的悲痛,低声问道:“你会招魂吗?” “我会。”谢嘉树侧头盯着他,“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吗?如今东宫守卫森严,若是被发现了,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是我自己想的,父皇并不知情。”九皇子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已禀报父皇,明晚由我为太子哥哥守夜。我身边的人都会随侍在侧,你是我的伴读,想伴随左右,安慰于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到时,我会吩咐值守宫人,说我有话要单独与太子哥哥说,即可摒退所有人,你就可以开始了。” 他看向谢嘉树,目光真诚:“我的人会负责守卫,不会有人发现的。” 显然早已认真筹谋思虑过。 谢嘉树叹口气:“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太子殿下未必知晓自己的死因。” 九皇子神色一黯,却仍坚定道:“就是与他告个别也好。太子哥哥若有何心愿未了,我也会尽力为他完成。” 谢嘉树微微动容。 他将所需之物一一写在纸上,交予九皇子,让他提前准备,就出去继续哭丧了。 …… 夜。 太子灵堂里白惨惨一片。 太子已经沐浴、更衣过,静静地躺在灵床上,用白绢覆着。 谢嘉树拿了太子的生辰八字,摆上香案,点香。而后提笔画符,符成后指尖轻点引燃。 有风吹过,灵堂里白幡轻悠悠地飘荡。 烛火随之一阵摇曳,映的谢嘉树的身影明暗不清,只余念咒声在耳边回荡。 九皇子神情紧张地盯着谢嘉树的一举一动,手不由紧紧攥住了衣角,用力的指节发白。 四周静得可怕。 谢嘉树突然感觉到暗处一双窥视的眼,粘腻恶心如跗骨之蛆。 他伸出一只手,在虚空连点,一段符纹显现,空气中荡起巨大波纹。 那窥视之人仿佛被惊退,转瞬消失不见。 谢嘉树眉头拧起,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 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白幡垂在四周,仿佛一道道帘子,将灵堂掩映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微带肉感的小手,缓缓拨开幔帐,走了进来。 风中寒意越来越盛,忽然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九皇子汗毛竖起,回过头去。 只见皇长孙双目呆滞,神情木然,穿过重重幔帐,缓缓走来。 守卫的人呢?他是如何无声无息进来的? 九皇子心中冒出些许疑惑。 光线越来越暗,九皇子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他与这侄子自小亲厚,也无多少被撞破的慌乱。 他迈步向皇长孙走过去,向他伸出手去,就要去拉他过来,口中还道着,“嫂嫂如何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嘉树正在做法,分出心神望过去,就见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古怪的阴煞之气,随后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39 鼻尖也闻到一股腐朽气息。 “别过去。”谢嘉树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喊道。 然而已经太迟了,皇长孙那麻木的脸上突然一阵扭曲,然后他嘴角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抬起干枯如木柴般的手,刺向九皇子。 九皇子随身佩戴着谢嘉树给予他的护身符,只见一道金光乍起,皇长孙直直摔了出去。 九皇子见状,本能地过去要扶他起来,才察觉不对劲,手顿在了半空。 外面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一列侍卫撞开大门,从外面冲了进来。 圣元帝随后迈步进来,神色凝重,犀利的目光直直扫过来。 他的面上不禁浮现愕然之色。 只见皇长孙正躺在九皇子脚边,口鼻出血,面孔青黑,已不闻声息。 这时,守卫灵堂的宫女、太监也都急急忙忙跟了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无不一脸惊骇欲绝,纷纷扑倒在地,噤若寒蝉。 第27章 “怎么回事?”圣元帝眸色暗沉,看向面色惨白的九皇子。 借着宫人的灯火,九皇子终于看清了皇长孙青黑浮肿、鬼气森森的脸。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九皇子向前几步,跪到圣元帝面前。 “我没有害宁儿,这件事有古怪,请父皇查明,宁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头望向圣元帝,嘴唇颤抖,脸上却满是坚毅之色。 几日之内,最为倚重的长子、长孙接连丧命,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且与太子感情极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太子的魂魄消失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谢嘉树知道,若是直言只会触怒圣元帝:“不曾感应到。” 圣元帝目光落到长孙尸身上,目露痛惜,冷笑一声,“那宁儿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诚恳道:“皇长孙乃中了傀儡之术,受人操控,欲嫁祸九皇子。宿燕观乃正统道门,臣又如何会咒杀一术。” 圣元帝又如何不明白事有蹊跷,但他心乱如麻,无法理清头绪。 谢嘉树并不打算暴露太多,恐招圣元帝忌惮。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能让圣元帝相信,皇长孙尸身受控,自行来灵堂了。 他指尖连点,一道控尸术缓缓成型,悄无声息地打向皇长孙,悄然隐没。 只见没有了呼吸的皇长孙缓缓挣动,竟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正在收敛尸身的宫人无不惊骇欲绝,四散而退。 灵堂里顿时大乱。 谢嘉树不想对皇长孙尸身不敬,只是让其跳了支舞,就又重新躺下。 满室宫人却依然惊悸不已,见他一动不动了,一时也无人敢靠近。 他们不由暗暗怀疑,皇长孙究竟死了多久了。 圣元帝头痛欲裂,心中对幼子的怀疑却消退不少。他一边让人封了灵堂,调查皇长孙出现在此的原因,一边宣了太医来查验皇长孙的尸身。 “来人,把九皇子和谢世子带回长渊宫,严加看管。” …… 谢嘉树与九皇子被软禁了。 九皇子立于窗前,一动不动,面容憔悴。 谢嘉树见他伤心,不由安慰道:“陛下应该是信你的,否则我们就进宗人府了。” 九皇子沉默不语。无论是谁,连丧两名至亲,又被人诬陷,都无法释怀。 谢嘉树盘膝坐下,开始沉思。 他还有许多手段,能在圣元帝面前证明清白,但最终却按耐下来。 他如今越厉害,反而会越可疑。 他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不由想到那形迹可疑的女道长。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目标,或许是九皇子。 新年宫宴上他见到太子之时,太子浑身气息清正,并未沾惹邪祟。但他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九皇子之时,他就已阴煞入体。 是什么促使她舍太子而就九皇子? 谢嘉树直直盯着九皇子,问道:“除了半年前遇鬼,你还有遇到异常的事情吗?” 九皇子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微微怔愣,道:“一年多前,我突然陷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母后无法,请了清虚观高人连续做了七天道场,竟是醒了。” 他似是迟疑,“不过这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并无记忆。” 谢嘉树心中疑窦更深。他突然抓起九皇子的手,并起手指,念了几句咒语,点在九皇子脉搏之上。 一股迷蒙的金芒在九皇子身上流转,但他身体深处,仿佛又一个黑洞,金芒如泥流入海,转瞬被吸食干净,消失不见。 九皇子见了诡异情景,不禁毛骨悚然,问道:“这是什么?” 谢嘉树眉峰紧蹙。 九皇子见他面色沉凝,不言不语,心中一紧:“嘉树?” 谢嘉树回神,抬眸看他:“这是夺运钉。” 刚刚,谢嘉树借由九皇子身体深处磅礴的气运,窥见了一丝天机。 他忽然之间似有领悟。 太子并非天命之子。即使无此次灾劫,最终也会因父老子壮,被猜忌圈禁。 真正被气运所钟的人,是九皇子。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在他未长成时夺取他的气运。 这人是谁? 谢嘉树隐隐有了决定。唯有将那女道长抓来,才能知晓她一个世外之人,要这国运,所图为何? 九皇子还是满脸茫然:“……夺运钉是什么?” 谢嘉树缓缓吁了口气:“人的气运有强弱,但均是有定数的,夺运钉却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为己所用。但此法太过阴邪,极易遭到反噬,用的人极少。” “有人将夺运钉钉入你的体内,日日夺取你的气运,又恐遭反噬,不断打压于你,你越倒霉、狼狈,反噬就越弱,她也就越加安全。” “长此以往,你必将气运耗尽而亡……” 九皇子闻言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太子哥哥,额上沁出冷汗:“我、我也要死了吗……” 谢嘉树指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0 着自己面前:“不会的,有我在。你坐到这里来,我为你取出此钉。” 九皇子听话地走过来,学着谢嘉树盘膝坐下。 谢嘉树安慰他道:“别担心,你气运浓厚,拔出后虽会损及你一些运道,对身体无碍。” 谢嘉树没有说的是,九皇子气运被夺,日后哪怕还能登上至尊之位,也注定了一波三折。 九皇子闻言却平静了许多。 谢嘉树的视线与他充满信赖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沉,不由凝神静气,专心将法力打入九皇子体内,感应夺运钉所在。 半年多来,谢嘉树勤加修炼,加上青莲辅助,实力大有进境。但夺运钉上带着的法力很强,可见炼制之人跟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但他要做的,却是引动反噬之力。 谢嘉树接连施展几个符咒,将夺运钉暂时压制下来,然后沿着九皇子身周画起阵纹。 一刻钟后,夺运钉上的黑光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最后,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棺材钉,透体而出。 九皇子见钉子离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上舒缓了几分,问道:“解决了?” “没有。”谢嘉树睨了他一眼:“对你下毒手的人,应该就是杀害太子和皇长孙的人……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我正好与她斗上一番、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谢嘉树拿起夺运钉,追溯着炼制之人的气息,继续画起阵法来:“她所图必不简单。” 九皇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谢嘉树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地画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阵纹亮起,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一座小阁楼上。 女道长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欣赏着月色。 面前点着的香忽然齐根而断。 女道长见了,露出一丝笑来。 她祭出一张黄符,正欲如法炮制,将皇长孙的魂魄收来,滋养自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忙掐指推算,却仍感到一阵晕眩,脸色骤然一变:“又是你来坏我的事!” 全身气血翻涌不停,身体剧烈颤抖,她连忙咬破舌尖,念诵起咒语。 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身上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了娃娃身上,女道长惨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细腻。 不过转眼间,那替身娃娃就碎裂开来,化作湮粉。 女道长一阵心疼。 她已变得毫发无伤,但她的表情却无比阴鸷。 气恨过后,她脸上又流露出几许后怕。 直面此人,她才知道竟还有一个手段如此老辣的修者存在,竟能破她的术法。 而他究竟是谁,任她如何推演,却毫无头绪。这几乎让人匪夷所思,只要是此世之人,总会留下痕迹才对。 这时,突然有一股危险的杀机牢牢地锁定了她。 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阁楼之下。 女道长心中惊惧,难不成这人找来了? 一道身影跃上阁楼,落在横栏边上。 她凝神望去。 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缓缓行来,身形如鬼魅,眼中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冰。 月光打在他身上,女道长慢慢看清了他的脸。 “谢清朗?”她微微疑惑。这人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让她不敢肯定。 “你骗了我。”谢清朗的声音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 女道长心生戒备,手中急忙捏起法诀,语气似超然物外,又似包含无尽同情:“我只是帮助于你,并未骗你,你莫要受人挑拨。” “呵。”一声轻笑。 “你该死,你背后的主子,更该死。” 随着“呛”的一声清吟,他的剑已出鞘,身影急速掠至身前。 女道长打出法诀,足尖轻点,飞身躲避。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汇,乍合又分。 谢清朗轻轻落回地面,女道长却重砸而下,而她的咽喉已被洞穿。 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血将谢清朗的剑染的殷红。他望着女道长变得冰冷的尸体,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怆而疯狂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第28章 夜愈深了。 谢嘉树静静地坐在长渊宫内室里, 手中法诀不停, 面色却逐渐凝重。 “怎么了?”九皇子帮不上忙,又心中着急, 从始至终都一直牢牢盯着他, 见他面色忽变, 心中跟着一沉。 “那邪道人死了。”谢嘉树喃喃道。 他已经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 谢嘉树攥紧拳头, 重重砸在地上,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修道之人恃强凌弱,枉害性命造成的后果是极可怕的,由此人就可见一斑。 却总有许多利欲熏心者, 垂涎实力带来的巨大利益和财富, 不畏天道, 甘冒奇险。 那女道长牵涉极广,从丁氏到静安侯府附近那女鬼,都有她的身影, 是串起许多事情的一根线。她就这样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难道就此断了? 谢嘉树不禁微微恼怒。 九皇子从未见过谢嘉树如此失态, 一下子怔住了。 “她死了, 是恶有恶报。至于线索, 恶人总有露出痕迹的时候, 我们不要急。”九皇子反而安慰起谢嘉树来。 迟疑了下, 他又挠了挠额头, 目露迷惘:“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是否知道皇长孙的生辰八字?”谢嘉树抬眸看他。 九皇子情绪有些低落, 又不像谢嘉树是修炼之人,已困倦至极,但他一直被谢嘉树保护,见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忙强打起精神,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当然知道,我可是他小叔叔。” 谢嘉树当机立断:“趁着头七未过,你要证明清白,就靠他了。” 这件事疑点重重,且皇长孙尸身当夜自行移动,让在场许多人觉得九皇子是无辜受累。但自古帝王多疑,若不能彻底洗清嫌疑,恐怕会成为一根刺,让父子二人心生罅隙。 九皇子现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圣宠。 九皇子一怔,小奶狗般泪眼汪汪地望着谢嘉树:“嘉树,谢谢你……” …… 御书房里,圣元帝倚在迎枕上,手中握着一沓卷宗。 大理寺卿被连夜秘密带入宫中。 因皇长孙身上的障眼法被黄符冲破,没有阻碍,验尸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1 结果很快出来了。皇长孙尸身曾被不明物质浸泡过,身体坚硬如柴,但打开口鼻,发现内里已经腐烂,死去至少三天了。 听闻皇长孙是与太子同时死去的,圣元帝难以置信。 看来,小九儿果真是被诬陷的。幕后之人歹毒至此,不仅连杀二人,还设计让他们父子相残。 烛火轻轻摇曳着,将圣元帝的身影映的极为孤寂。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圣元帝回忆着今晚的事情。先是皇长孙身边内侍禀报皇长孙失踪,他怜他年幼丧父,立刻派人查找,却找到了那张字条。 这时,他已隐隐察觉到不对。然而,真正直面长孙的死亡时,理智还是如摧枯拉朽般,让他无法承受。 被接连的噩耗打击,明知幼子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仍不敢确认。 想起幼子泛红的双目,他心中隐隐作痛。 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书页轻轻翻动,发出细微声响。 一阵熟悉的呜咽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圣元帝抬起头,就见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地跨过门栏,向他不断靠近。 “皇爷爷。” 皇长孙徒宁身着一件宝蓝常服,怯生生地站在桌案对面,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 徒宁自小就是个小哭包,让太子很是发愁。即使是一般人家的嫡长子,也是被寄予了厚望,更何况他出生皇家。 为了矫正他的性格,太子待他十分严厉。到了六七岁,他即使再想哭,也能很好地隐藏了。 然而,不论他表现的多么稳重,本性却难以改变。 徒宁是非常羡慕九皇子的。作为幺子,无论是圣元帝还是太子,都对他十分纵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 如今,他死掉了,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只想尽情哭个够。 圣元帝一下子全身绷紧,猛地站起身,手微微颤抖。 这是长孙的魂魄。 “来。”他慢慢镇静下来,微微地笑,向徒宁招了招手。 “皇、皇爷爷……”徒宁见他不怕自己,高兴了一些,越过桌案,飘到他身前。 圣元帝叹了声,放下卷宗,想拍拍他的背,手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徒宁见状,垂头又伤心地哭起来。 圣元帝的眼眶不禁跟着发红。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宁儿,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要是太子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徒宁听皇爷爷提起父亲,吓得憋住了泪,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 圣元帝失笑,缓缓坐回去。他背挺得笔直,正色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一个女道长做的。”徒宁想到那人,打了个寒噤,情绪低落地向圣元帝娓娓道来:“三日前的中午,我与父王一道用了午膳,就回去看书了,她突然闯进孙儿的寝宫,孙儿毫无反抗之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恢复意识,就变成这样了……” …… 皇长孙的魂魄已离开了。 曙光如水波般散开,将御书房映的明亮一片。 圣元帝却静坐了一夜,闭目思索着整件事情。慢慢地,思绪就飘至九皇子身上,想起他惶恐不安的眼神。 应该也吓坏了吧。 圣元帝长叹一声。 谷满楼轻手轻脚地熄灭了烛火,听到陛下这一声叹,头垂得更低了。 “谷满楼。” 谷满楼听见呼唤,急忙近前几步,听候圣元帝吩咐。 圣元帝转头看着窗外斜斜洒进来的晨光,淡淡道:“去请九皇子过来。” 这是雨过天晴了? 谷满楼恭敬地弯下腰,应了声“是”,疾步退出了御书房。心中却嘀咕着,太子一去,九皇子只怕要起来了。更何况,九皇子昨夜受了那样的委屈,陛下正是心疼之时。 随手挑了两名小太监陪同,谷满楼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长渊宫。 九皇子正在殿中,脸色很苍白,眼下蒙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九殿下,陛下宣您呢。”谷满楼笑眯眯地迎上去,给九皇子行礼。 这些内侍惯会见风使舵,谢嘉树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已顺利了结。九皇子也放松了些,转身默默看了谢嘉树一眼,和他道了别,一路走到了御书房。 阿宝随行伺候,跟到了门口,就与两名小太监留在外间。他目送九皇子进去,圆圆的脸蛋上满是虔诚,盯着寂静的大门双手合十,祈祷道:“皇天后土,诸天神佛,一定要保佑殿下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九皇子一见到圣元帝,眼眶就又红了,疾行到圣元帝身前,跪下抱着他的腿一边喊父皇一边啜泣。 圣元帝本就对他心存内疚,见他如此撒娇,心霎时更软了。他伸手将九皇子拉了起来,见他鼻头、眼睛红红,自己眼中也泛起潮气。 谷满楼极有眼色把屋里侍候的都遣了出去,独自隐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地出着神。 圣元帝见疼宠多年的幼子如一只被抛弃的幼崽,依偎在他身侧,寻求他的庇护,一腔慈父心肠彻底被勾了起来。他揉着九皇子的头,无奈道:“你怎么也学了宁儿,这么爱哭呢?” 九皇子想起皇长孙之死,强忍住泪意:“儿臣伤心不是因为歹人诬陷,而是痛失至亲。” 圣元帝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但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失去冷静,乱了阵脚。他又安慰了九皇子几句,就引着他一道去用早膳。 谷满楼向来擅长揣摩上意,安排的一桌菜均是九皇子爱吃的。 九皇子一夜未睡,早已腹中饥饿,又都是喜欢的佳肴,立刻沉浸于美食之中。 圣元帝见九皇子吃的香,心中又是放心又是心酸。 这一夜,这孩子怕是也满心煎熬。他不自觉地给九皇子挟了几筷子菜,安抚道:“吃完就回去好好歇歇,看你小脸都白了。” 九皇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不过一顿早饭的功夫,父子二人已和好如初。 …… 靖安侯当天哭完灵,亲自接了谢嘉树回侯府。 书房里,侍候的人为两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气氛一时静谧,只余茶香袅袅。 谢嘉树知晓祖父对他与九皇子的冒险举动气恼了,首先打破沉默:“那晚若让九皇子去寻别人,恐怕他会被陛下猜忌,无法全身而退。” 靖安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若他此番彻底倒下,于你而言反而更好。没了他,不管诸皇子怎么争斗,总是要敬着靖安侯府的。” 谢嘉树摇头,并未退让:“我却不能对朋友不义。” 靖安侯闭了闭眼:“这是你的选择,今后不可后悔。” 谢嘉树感受到祖父的心情已缓和下来,心中微微一松。 靖安侯叹了口气:“你祖母担心坏了,你去看看她吧。”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2 看过祖母,将她哄睡下,已入了夜。 谢嘉树循着女道长气息消失之地,静悄悄出了门。 夜色朦胧中,谢嘉树的身形迅捷如浮光掠影,暮春清凉的风拂过他的身体,吹去了他浮乱的心绪。 一栋雕梁画栋的双层阁楼从黑暗中渐渐被勾勒出来。在星辉月影折射下,琉璃飞檐闪着莹莹碎光。 谢嘉树飞跃入阁楼二层,就见屋内正中央站立着一铜铸的独脚邪神像,面部诡异,形态逼真。邪神像前,是一个镂空黄铜香炉,上面插着三根齐根而断的香。 女道长的尸身躺在地上,已死去多时。她的咽喉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将她白袍蓝纹道服染成一片血色。 谢嘉树蹲下身细观她的伤口,从中发现了一丝残留着的剑气。 谢清朗? 谢嘉树瞪大了眼,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与谢清朗正面交手过,又岂会认不出他的剑气。 观这剑意,他似是又突破了? 谢清朗为何要杀女道长,难不成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要杀人灭口?还是说,他们有什么仇怨? 无论如何,谢嘉树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手刃谢清朗。 他又走了一圈,将阁楼仔细查看了一番,可惜并无什么收获。倒是进来见到的那个邪神像,让他有些在意。 静默片刻,谢嘉树又绕了回去,凑近了那邪神像查看。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笔记,突然若有所悟。 有许多邪道修士为了提升自身实力,供奉邪神,生前借助其力量,肆意妄为,为祸一方。可一旦身死,就要将灵魂献祭予邪神。 这是一种交换。 他寻不到这女道长,恐怕就是因为她的魂魄已被邪神吞噬了。 …… 谢嘉树正欲离去,突然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出来吧。”谢嘉树顿住脚步,淡淡道。 皇长孙徒宁瑟缩地现出身形。他被女道长粗暴地练成傀儡,意识沉沉浮浮,直到昨晚一道金光打入他体内,让他彻底解脱。 但失去依附之物,身体轻飘飘的,让他十分不适应。 谢嘉树见他身体凝实,周身金光淡淡氤氲,心中明悟。太子与皇长孙虽无缘大宝,但能托生成这样尊贵的身份,本身的气运也是极佳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这样的魂魄,落入邪道手中,也是大补之物。这也是他与太子的魂魄受害的原因。 “谢谢你。”徒宁很懂事地向谢嘉树道谢,邀功道:“我并未告诉皇爷爷你的事情。” 皇宫长大的孩子,无不擅长察言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楚。 谢嘉树一怔,看着他与九皇子六分相似的面庞,语气温和地问:“可要我超度你去轮回?” “不要。我保证绝不害人,皇爷爷给我烧了好多香火和纸钱,我会自己修炼的。”皇长孙忙保证道。 谢嘉树不解:“你可是有什么遗愿未了,不愿离开人世间?” 皇长孙弱弱道:“我只是害怕,听说地府一片黑漆漆,很恐怖的……” 谢嘉树:“……”鬼怕黑? “我才九岁呢,还有那么多东西没见识过,那么多地方没去过!”皇长孙伤心地道,“这个人间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若是去了地府,人生地不熟,想想就好可怕……” 谢嘉树:“……” 谢嘉树从未听过如此另辟蹊径的回答,艰难劝道:“你轮回后就能重回人间了。” 皇长孙一听更害怕了,嗫嚅道:“若是轮回了,我不就死了吗?” 谢嘉树:“……你现在已经死了。” 皇长孙不服气道:“可是我还存在,还是我自己,一旦轮回,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谢嘉树沉默了,他竟无法反驳。 无法劝服皇长孙,谢嘉树也不勉强他,想着头七未到,便顺其自然了。 皇长孙却是个哭包,谢嘉树见他每日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带他去浏览宫外的世界。 因无人能看见他,他也不再克制自己了。飘飘荡荡地跟着谢嘉树,对于宫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像一个好奇宝宝四处观望。 头七过后,皇长孙却并未进入地府。 但鬼魂滞留人间限制极多,他的神智逐渐浑噩,生前许多记忆也变得模糊,凝实的魂体逐渐淡化。 他不由无限失落。 谢嘉树再次劝他前去投胎。皇长孙的记忆虽渐渐丢失了,执念却很深,十分抗拒去轮回。 谢嘉树有些苦恼。 他趁着皇长孙意识尚存,征求他的意见道:“鬼修一途不易,我曾见一种古法,取槐木炼制成小木人,再将魂魄凝于木人之上,用以修炼。你是否愿意尝试?” 木属阴,尤以槐木最佳。 皇长孙闻言,却展颜笑了,郑重点头。灵魂不断轮回是天地法则,他如何不知鬼修艰难,需大造化才能证道。但他隐隐觉得,谢嘉树就是他的机缘。 谢嘉树见他心意坚定,用槐树根茎为他雕了个两寸多长的身体。 皇长孙按照谢嘉树的指示附身于槐木,谢嘉树迅速将黄符贴上去,念咒施法。 原本僵硬的木茎渐渐变得柔软细腻,灵气氤氲。 一个时辰后,皇长孙看着自己的新身体,站在谢嘉树掌心,欢喜地转了个圈。 因谢嘉树的手心软嫩,他活灵活现的小身体不由拌了下,跌坐其上。 皇长孙毫不在意,他眨眨豆豆眼,赞道:“你真是好人,怪不得九叔叔那么喜欢你!” 谢嘉树微微一笑,却见小木人苦恼地歪了头,疑惑道:“奇怪,九叔叔是谁啊?” 谢嘉树:“……” 鬼魂滞留于人间,都是凭借一股执念。修道修的却是心,故而鬼修最易遭遇心魔,误入歧途。 谢嘉树为皇长孙塑造木身,是为了替他固守精魂,保他本心不失。 这也算为他寻得一线修行之道。 谢嘉树正欲指导皇长孙修炼之法,却见他突然一脸惊恐,捂住巴掌大的小身体,哭诉:“我怎么没有衣服!” 谢嘉树被他逼真的表情逗笑了,让他躺平不动,伪装成木偶娃娃,才叫了大丫鬟红蕊进来,吩咐她道:“你尽快为这个娃娃做两身小衣裳。” 红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难以接受自家稳重的世子竟如此童趣。 她思绪发散,终于得到解答,恍然大悟道:“这娃娃是要送给林姑娘的吗?” 她对谢嘉树眨了眨眼,道:“我会为她好好打扮,保证林姑娘喜欢。” 谢嘉树:“……” 显然,谢嘉树近一年来与黛玉十分亲近,让红蕊多想了。 谢嘉树再次意识到古人的早熟。 红蕊见主子面色不对,忙轻手轻脚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3 地将娃娃抱入怀中,带回去量身。 皇长孙依偎在红蕊胸前,感觉非常柔软,便欢欢喜喜地休息起来。 因木娃娃并无性别,红蕊很自然地为他裁了漂亮的小裙子,见她的头光洁一片,又为她戴上缝制的小帽子,帽子边缘垂下两条可爱的小辫子。 活脱脱一个古代版木偶娃娃,小女孩喜欢的那一种。 小木人因为要装作不能动,回来时已泪眼汪汪。但他对于鲜亮新衣服却似乎很是满意,蹦蹦跳跳地爬到铜镜前,反复观赏。 谢嘉树:“……”好像是挺可爱的。 不知待皇长孙修炼有成,恢复智商时,会不会恨他。 …… 时间晃眼入了夏。 在谢嘉树炼制小木人时,京城里已风声鹤唳。 圣元帝以演练之名,陈兵五万于京郊。此举让早已对太子及皇长孙接连病亡满心疑窦的朝臣更加惶恐不安。 皇后醒来后,身体大不如前,缠绵病榻许久。九皇子又要侍疾,又要兼顾学业,清减了不少。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均已参与朝政,轮番在圣元帝面前表现自身。 圣元帝对舆论却置若罔闻。他痛失长子,对其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愈加偏爱,不仅加倍关注他的学业,还时常宣了一起用膳。 这一日,夜里一场暴雨,晨起后空气清凉舒适。 谢嘉树与九皇子经过临敬殿前,就见鲁阳侯跪在那里,全身湿透,佝偻着身子,微微打着颤。 他见到九皇子,就着跪姿行了个礼,声音虚弱:“臣……见过九殿下。” 这是求见陛下不成,冒雨跪了一夜。 九皇子并不知何故,就望向了谢嘉树:“鲁阳侯似乎与你家沾亲?” 谢嘉树二婶丁氏正是鲁阳侯嫡次女。九皇子心中思忖,若是丁氏生前与嘉树关系和睦,他就去打听鲁阳侯犯了何错。 若是可以,他就向父皇求个情。 就是如此护短。 谢嘉树看出他心思,摇了摇头。为了打消九皇子的想法,他只好将两家的恩怨告知于九皇子。 九皇子不由大怒,同仇敌忾道:“那我让父皇重重惩治他。” 谢嘉树对九皇子的孩子气莫可奈何。 但如今太子薨逝,众皇子对帝位虎视眈眈,九皇子这样的脾性,或许让圣元帝更加安心。 自那日见过皇长孙的魂魄,圣元帝开始追查那女道长的消息,可惜遍寻不得。 女道长为修道之人,行踪隐秘,况且如今已死,消息自然断了。谢嘉树于是让卫平暗中将女道长与鲁阳侯府关系匪浅的消息透了出去,借圣元帝之手继续追查。 圣元帝顺藤摸瓜查到了太上皇身上。 鲁阳侯府半年前与靖安侯府交恶,投靠了太上皇,那女道长正是经由鲁阳侯引荐给了太上皇。 圣元帝震怒,以贪腐之名欲褫夺鲁阳侯府爵位,满门抄斩。但太上皇却多番阻挠,其派系官员也纷纷上书求情。 朝中两派斗争愈加激烈。 谢嘉树此举,正是借九皇子之口,与鲁阳侯府撇清干系。 那女道长经营多年,又下手夺取九皇子身上国运,只怕另有谋算。她虽遵照太上皇的意思杀害太子,恐怕也只是为了搅浑京城的水,随手而为。 …… 随着太子发丧,笼罩京城的阴影非但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皇宫连绵的琉璃瓦顶似乎已不再闪耀,只余一座森严壁垒,令人畏惧。 当今态度强硬,邀群臣共赴京郊观看兵马演练,声势浩大,几位太上皇一系老臣被吓得浑身发抖,回去就病倒了。 圣元帝又以太上皇年老体弱,需清净养病为由,封锁了长宁宫。有了前车之鉴,敢上书当今不孝的寥寥无几。 鲁阳侯府最后没能逃过夺爵,抄家流放的命运。 朝堂中波涛诡谲,瞬息万变。深陷局中的人却难以挣脱。 林府。 林如海心中烦忧不已。 三月国孝刚过,圣上就点了他为扬州巡盐御史。此番擢升,让他一跃成为天子信臣,于他的仕途至关重要。 但太上皇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调令刚下,就遣人秘密向他递了话,欲拉拢于他。 太上皇当年曾加恩于林如海之父,特许其爵位多延袭一世,如今正是挟恩图报。 林如海作为天子门生,圣元帝钦点的探花,自然倾向于当今。但他事父至孝,又恐贸然拒绝,会惹怒太上皇,招惹祸端,心中忧虑不已。 派系斗争一向凶险,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他如今入了局中,身不由己。 不知不觉就漫步走到府中庭院,就见满院繁花似锦,极尽妍丽。 林如海一怔。 他忽而忆起,前两日正屋中多了一个月季插瓶,自家夫人眸中笑意盈盈,告诉他,庭院里的月季突然一夜全开了。 那意思,分明是邀他一同赏花。他并不愚笨,自然应下,却因调任在即,事务交接繁忙未履行承诺。 贾敏见此,就没再提。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对妻子的歉疚。 林如海又往前走了几步。 院中枝木阴凉之处,黛玉正坐在秋千上,上身着一件胭脂色的纱衣,搭配了一条墨绿色长裙,双手扶着两侧藤蔓,随着秋千飘荡,神情宁和,裙裾飞扬。 白鸥和雪雁一人怀中抱着一捧花,欢快地走到秋千架边,道:“姑娘,自从花朝节过后,咱们府里的花越长越好了,您看这月季……” 黛玉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林如海望着女儿眸光闪闪的模样,不由想到了谢嘉树。自一年前偶遇,女儿像是与他结下不解之缘,身体随着修炼愈加康健,哭的时候也渐渐少了。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癞头和尚的谶命,道黛玉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 又想起幼子调皮的身影。 心中渐渐有了决断。林如海长叹一声,对管家林贵道:“让人备车,去靖安侯府。” …… 林黛玉得知父亲要调任扬州已是几日后。 这一日的清晨宁静祥和,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又似乎处处透着不同。 直到她步入母亲屋中问安,就见母亲一大早就与魏紫、姚黄正在拾掇箱笼。 “母亲。”黛玉歪了歪头,“我们这是要搬家了?” “是啊。”贾敏见了她,笑容慈爱,拉着她的小手坐下,并未因她年幼敷衍,将林如海调任扬州任巡盐御史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最后总结道:“我们要随你父亲去扬州赴任呢。” 黛玉怔住了。 这一日,黛玉都提不起精神。 她心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离愁别绪。不由将黄符攥在掌心,却并未联系谢嘉树。 第二日,谢嘉树却登门拜访。与林如海寒暄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4 番后,谢嘉树照例去寻黛玉。 他眸中含笑,道:“我这个师父当的太不称职了,忙于读书,让你至今还未引气入体。” “小哥哥听说父亲升迁之事了?”黛玉抬眸望着谢嘉树,眼底氤氲着不舍。 谢嘉树却一脸平静,道:“听说了。” 黛玉见他不像自己那般不舍,心仿佛被刺了一下,竟冲口而出道:“没了我这个拖累,小哥哥可就自在了。” 谢嘉树一怔,他第一次见黛玉使性子,一时难以反应。 黛玉见他不语,不由真的有了几分着恼,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莫生气了。”谢嘉树没忍住摸了摸黛玉的发顶。 黛玉感觉到头上轻轻的触感,慢慢转回头来,看向谢嘉树。 谢嘉树垂眸注视着她,眸光温和包容。 黛玉与他对视片刻,耳根渐渐发热。 “那,那等我回来,小哥哥还会记得我吗?”她微微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紧张。 谢嘉树笑了:“你是我的徒弟,因果相连,怎么会忘了。” 黛玉又哼了一声:“父亲任期未知,以后的事又如何知晓。” 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的语气分明是在撒娇,要一个保证。 谢嘉树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安慰她道:“我们有传音符呢,若时常联系,远近又有何区别?不会忘了的。” 黛玉瞪大了眼,似是也想到了,抿唇不语。 “我保证。”谢嘉树拿出全部哄孩子的耐心。 黛玉这才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谢嘉树见她情绪好转,道:“你离引气入体只差一线了,趁你还未离去,由我护持着冲击一番,到了扬州才可安心让你自行修炼。” 黛玉忙点点头。 谢嘉树拿出炼制好的聚灵阵盘,摆放于黛玉修炼道场的四周,道:“这是我新炼制的聚灵阵盘,可随身携带,方便你在扬州修炼。” 黛玉见他如此周到,可见并非毫不在意,剩下的一丝别扭也消失不见。 接下来,黛玉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由谢嘉树握住她的手,探出一丝灵力进入她的经脉中,引导她体内的内息运转。 之前曾因分心导致身体受损,黛玉谨记教训,宁心静气专心感应那一丝灵气。 皇后病愈发重了,九皇子只好停了上书房的课,开始专心侍疾。 谢嘉树偷得浮生半日闲,却都用于教导黛玉身上了。 如此坚持数日,渐渐的,一股热气自黛玉丹田中缓缓上升,向着四肢百骸蔓延,流过各处经脉穴位,最后又回转于丹田之中。 仿佛一道屏障被打破,她捕捉到了空中的灵气,形成一股,进入体内后自然应和着谢嘉树的灵气,不断运转起来,滋养自身。 成功了! 黛玉睁开眼,惊喜地看向谢嘉树。 她正欲与小哥哥分享喜悦之前,就见一个小木偶抓着谢嘉树的手腕,吭哧吭哧地从他的袖口挣扎出来。 木偶一身银红色裙子,小帽子因为他的动作歪在一边,两条小辫子乱翘。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呆萌呆萌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林黛玉:“……” 小木人见她瞪大眼睛注视着自己,急忙又往袖子里面躲,一会儿后,他似乎觉得不对,忙伸直四肢假装不会动的普通木偶,一双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 林黛玉:“……” 谢嘉树:“……” 第29章 巴掌大小的小木人, 伸直了四肢,仅露出半截身子, 豆豆眼在谢嘉树和黛玉之间来回瞄着。 谢嘉树第一反应是将小木人重新推入袖中, 见黛玉立刻控诉地望向他,犹豫了一下,索性将小木人扯出来,放在桌子上。 “……”小木人茫然地看了眼谢嘉树, 自欺欺人地继续仰面躺着装木偶, 一动不动。 黛玉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指, 轻轻戳了下小木人的脸, “是软的。” 她惊喜地注视着谢嘉树, 问道:“这是要送我的吗?” 显然, 她与红蕊产生了一样的误解。以谢嘉树的个性, 实在不像会玩这样的玩具。 小木人闻言, 生怕被谢嘉树抛弃,立刻绷紧了身体,无声地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谢嘉树。 谢嘉树接收到他的眼神, 正欲向黛玉解释,对上她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眸, 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她好可爱。”黛玉犹自不觉,支着腮打量小木人, 再抬眸看谢嘉树时, 已经被萌到有些醺醺然。 谢嘉树:“……” 同时被两人无辜的视线牢牢盯着, 谢嘉树左右为难, 无奈地咳了一声。 黛玉见他拧眉不语,疑惑地唤了声:“……小哥哥?” 她此时已察觉了谢嘉树态度有异,嘟了嘴:“难道是要送别人的?” “没有要送别人。”谢嘉树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弹了下小木人的头,道:“你别装了。” 小木人被他色令智昏的行为震惊了,忙捂住头爬起来,泪眼汪汪地往黛玉那边跑,决意要远离谢嘉树。 他足尖轻点,轻轻跃起,就落到了黛玉的肩膀上,回头用“你坏”的视线无声拷问着谢嘉树。 他本能地发现,谢嘉树对黛玉有一种特别的包容。于是他立刻狐假虎威,趾高气扬地抬起下颔,向黛玉告状:“谢嘉树是坏人。” 谢嘉树好整以暇道:“你前几天才说,谢嘉树是世上最好的大好人。” 小木人有些迷茫,半歪着脑袋回忆自己年幼无知的经历。 黛玉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问道:“这是木精码?原来木偶也可以生出灵智呀,真神奇……” 谢嘉树对她遇鬼之事印象深刻,担忧她害怕,就含蓄地点点头。 黛玉就伸出一只手,让小木人跳到她的掌心,捧到眼前,好奇地和他说起话来。 两人相谈甚欢。 谢嘉树默默地望着他们,突然有些意动。 贾敏病逝就在明年,书中仅道一病死了,可她如今身子还算康健,自己对于她的死因一无所知。 他若要改变黛玉的命运,贾敏是一个关键。 林家环境简单,嫡支几代单传,亲族均是出了五服的旁枝。就连家中的两个老妾,也是因林如海多年无子,已故老夫人当年做主抬的。 故而,若不入贾府,黛玉的生活会简单许多。 小木人如今虽心智倒退,却能凭本能感应吉凶,扬州路途遥远,让他随行保护黛玉,若出现什么变故,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另一方面,皇长孙生长于宫中,一直想到处去看看。让他跟随黛玉一些时间,扬州富饶,风景宜人,也能满足他出行的愿望。 想到这里,谢嘉树立即传音给小木人:“既然你和小姑娘相处的好,不如去扬州看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5 看?” 小木人:“……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谢嘉树不为所动:“听说扬州有瘦西湖,湖光潋滟,风光秀美,还有千竹园林、茱萸湾、凤凰岛……” 好像还不错? 小木人:“……我考虑考虑。” …… 黛玉得了小木人后,极为喜欢,当天就开始为他裁制新衣裳。 次日,贾敏进屋,见了不免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做起针线来?” 黛玉喜欢读书更甚于针线,如今又年幼,在女红上只能算粗通。 黛玉见母亲来了,放下针线,起身唤了声母亲。小木人早有察觉,配合着一动不动。 贾敏见她双颊泛粉,眼眸水润如氤氲着一层水雾,显然心情明朗,与听说要去扬州时蔫蔫的模样判若两人。 贾敏会心一笑,在黛玉身边坐下,正好瞧见桌上的小木人。 她一手曲肘支额,一手捏起小木人,讶道:“你何处得来的娃娃,怎么如此逼真?” 黛玉两道目光紧紧盯住母亲,见她把玩过后,才心虚地将小木人接过来,放在针线篓里,解释道:“小哥哥让我带去扬州解闷的。” 贾敏有些匪夷所思:“这谢世子待你怎么仿佛待女儿一般?” 她似是有几分感叹,“样样都替你张罗。” 送走母亲,黛玉不由将相识以来的事情一一回忆。 好似如母亲所说。 小木人见没人了,立刻精神抖擞,坐在桌子上继续聊谢嘉树:“他每天亥时睡,卯时起,不是修炼就是读书习武,再没有比他更无趣的人了……” 偷眼觑见黛玉正悠然地听着,话风一转:“可是他心地特别好,有责任心,本事大,你别嫌弃他……” …… 林如海一家出发去扬州时正好入秋。 谢嘉树在码头为他们送行。 船舫已停泊在渡口,黛玉白嫩嫩的手指紧紧攥着小木人的裙角,望着谢嘉树唇瓣紧抿,一语不发,眼眶却红了。 不一会儿,泪珠已啪嗒啪嗒掉下来。 贾敏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地给她擦泪:“你父亲前些日子还和我说,你许久没有哭过了!你看,这话就不能说太满,你现在都哭成什么样了。” 黛玉把脸埋进她怀里,肩膀轻轻抽动。 贾敏顺势搂住她,轻声哄着她登船,谁知黛玉却扯住谢嘉树的袖子,紧紧攥着,跟耍赖似的。 贾敏就见谢嘉树任她拉着,语调轻柔地劝慰她,比她这个母亲还有耐心。 黛玉平常并不会如此,于是贾敏挺严肃地思考,这是不是就是恃宠生娇?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谢嘉树温声道。 “可是、可是一去扬州,我有好多年都见不到小哥哥了。”黛玉扑在母亲身上,瓮声瓮气道。 更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谢嘉树也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语。他道:“不会的。” 他确定,林如海会有重回京城官场之时。 黛玉登船时眼圈红红的,如一个小可怜般,进了船舱就不肯出来。 船缓缓行驶起来。 林如海打开小窗,迎风眺望着渡口方向,见谢嘉树的人影渐淡,赞道:“嘉树可真是好孩子。” 贾敏:“……” 你可长点心吧。 …… 这一日,谢嘉树被九皇子宣进宫。 秋高气爽,晨光初起,光线暖融融地铺展下来,却无法掩去九皇子眼底那一抹阴翳之色。 见谢嘉树到了,他将事情原委说了一下。 薛皇后听闻太子薨逝的噩耗,一时无法接受,缠绵病榻整整三月。近日皇后神志终于清醒,忆起太子,悲从中来。 因皇后向来笃信清虚观苏道长,故执意宣他进宫,为太子祈福,并做九九八十一日道场。 “不知是否欺世盗名之辈,哄骗母后的。”九皇子自从见过谢嘉树画符一蹴而就,就对清虚观极不信任。 但薛皇后好不容易有个寄托,他不忍打破她的希望。又顾虑重重,既担忧其中有何陷阱,又生恐皇后被蛊惑。 他在圣元帝面前扮演好儿子的角色,已经花费他不少心力了。 谢嘉树随着九皇子进入东宫,就见一名身穿天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立于殿中,神情怡然,一派高人风范。他身旁的几个道童正忙忙碌碌地准备法案和一应物事。 薛皇后落后于两人几步,很快也到了。 她乘了一顶凤舆,在仪仗和宫人的前后簇拥之下,缓缓现身。宫女、太监纷纷跪迎。 那道士施施然地携道童向皇后躬身行礼。 皇后的面色十分苍白虚弱,被宫人搀扶着下了凤辇。九皇子也过去扶她,她仿佛才发现了九皇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那道长似乎擅长揣摩人心,咳嗽一声道:“皇后娘娘,太子生前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但若是有我为他疏通地府,必然能减少很多不便。” 皇后听了,果然很欢喜,让苏道长可以开始了。 谢嘉树知晓太子魂魄不存,故听他自称生魂可入地府,心情也十分平静。 一个小道童站在谢嘉树身畔,见他面色平淡,似有不信,不由轻声对谢嘉树强调道:“我们苏道长与地府交情深厚,灵魂出窍可直达地府,面见鬼差……” 这时,苏道长动了起来。他立于坛上,闭上双目,举剑舞动,动作行云流水,仙气飘飘,让观者目醉神迷。 突然,他大喝一声,突然全身一哆嗦,双眼发直,竟似魂魄已脱离肉身。 满宫的人无不被他震住,目露崇敬。 谢嘉树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见状不由用手指抹过双眼,凝目望去,就见那道长的魂魄与身体严丝合缝,好好地呆在身体内。 身畔的小道童满脸神往地感叹道:“我们道长现在应该已见到太子了。” 九皇子见做法开始,静悄悄地踱步至谢嘉树身边,闻言问谢嘉树:“你灵魂能出窍吗?” 小道童以为贵人是询问他,又茫然又羞怯地答道:“我……我还只是一个小道童。” 九皇子并未注意他,见谢嘉树点头,他双眼一亮,继续问道:“那你能去地府吗?” 小道童:“……?” 谢嘉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第30章 九皇子心中存疑, 还要继续询问,目光扫过不断给自己加戏的小道童,又忍住了。 谢嘉树也将目光落回场中, 对苏道长的装神弄鬼失去耐心。 一力降十会,既知是骗子, 不论有何目的,只要揭破他的伎俩,自然打乱他的计划。他指尖掐诀,将一道灵光打入苏道长体内。 原本浑身僵直,装作灵魂出窍的苏道长一个趔趄, 狼狈地跌坐在地。他龇着牙,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恼怒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6 与疼痛,但他目光一转, 扫到皇后难看的脸色,神色立刻一凛。 苏道长换上一脸神魂归位的迷糊,仿佛愣怔了好几息,才陡然清醒,惊道:“怎么了?我怎么坐在地上?” 九皇子见谢嘉树一脸不忍直视, 猜到了几分。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毫不客气道:“苏道长,你这回来的也太快了, 该不会是被鬼差赶回来的吧。” 苏道长立即肃容道:“非也!非也!实在是太子殿下身份高贵, 鬼差不肯轻易通融啊。老朽无能, 有负皇后之托。” 他一边心念电转, 思索如何自圆其说,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却猛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他,将他按回地上。 苏道长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想起刚刚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突然跌倒,一阵心惊肉跳,全身汗毛竖起。 强烈的恐惧袭来,苏道长无暇顾及其它,在地上挣扎起来。 可是他无数次起身,又无数次被按了回去。 殿中鸦雀无声,只余下苏道长**撞击地面的声音。刚刚还仙风道骨的道长,转瞬间就滑稽地起起伏伏,落在这无数双眼睛里,倍觉悚然。 九皇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眼谢嘉树。 几名小道童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扶苏道长,却无法拉动他。 皇后多年来深信苏道长,此时也目露惊愕:“道长这是何意?” 声音里已透出冷意。 苏道长行骗多年,练就一身顶尖的职业素养。此刻虽心中惊惧,套话却张口就来:“枉死之人不能轻易投胎,我与鬼差据理力争,遭了地府惩治!” 他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道理。 薛皇后又惊又怒,扶着椅子就要站起,眼中隐隐透出泪意。 几名宫女手忙脚乱地搀扶劝慰。 九皇子脚步无意识向薛皇后移动了几分,又顿住了。他哂笑一下,退回谢嘉树身畔。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谢嘉树。 “招摇撞骗罢了。”谢嘉树见那老道不肯老实,借着九皇子身体遮掩,双手结印,将一道真言符纹打入老道体内。 薛皇后被宫人安抚好,喘了口气,问:“苏道长可见到了太子殿下?” 苏道长中了真言符纹,控制不住将所有心中隐秘道了出来:“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见到一个死人?什么灵魂出窍,什么进入地府,假的,都是假的。地府是那么好进的吗?你们这些贵人,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了还想继续生前荣光,可不就对我言听计从……” 苏道长满面惊恐,拼命去捂自己的嘴,却无力阻止话语一字一句冒出。 皇后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又昏厥过去。 …… 薛皇后醒来后,就靠在床上的大软枕上垂泪。 九皇子有些疲惫地蹙了眉,越来越感到薛皇后陌生。 就譬如此刻,母后怎会对他视而不见。 的确需要一个真才实学的道长来看看了。 九皇子不由温言道:“既然是骗子,我们就换个人,我听闻茗香山张真人法力高强,不如就请他?” 薛皇后沉浸在浑浑噩噩的伤心中:“连苏道长都不能相信,别人又有何用?” 九皇子双手包着皇后几根手指,语气坚决:“当初嘉树流落黄家村,村中女鬼复仇,正是这张真人去收服,且嘉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薛皇后闻言,目中又流露出几分希冀来。 九皇子辞了薛皇后,转身去寻谢嘉树。 他迈出凤梧殿大门,就见一女史衣衫单薄,跪在门口。 九皇子心中愈发肯定母后出了变故,否则不会这样惩治一名女史。他叹了一声,没有多问,匆匆走了。 希望一切能重回正轨。 …… 圣元帝听说皇后晕厥,过来探望时,正遇上这一幕。 凤梧殿门口的梧桐树上,叶子已隐隐发黄。 贾元春静静跪在那儿,未施粉黛,钗环全无,黑漆漆的发挽了个髻,瑟缩地跪着,愈发楚楚动人。 贾元春拼的,就是圣元帝的怜惜之心。 见圣元帝顿住脚步,她仰起脸,眼帘轻颤,说不尽的绵绵情意就流淌了出来。她遮掩似的垂头叩拜:“元春见过陛下。” 圣元帝眉目不动,问道:“你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吩咐臣女在此为她祈福。”贾元春声音娇怯,内心忐忑。 圣元帝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傍晚风凉,你先起来吧。” 元春惊喜地抬眸,伸出素白玉手去够圣元帝的手。 她跪了半日,双腿血脉不通,一下子站立不稳,忙紧紧攥住圣元帝的手。 圣元帝顺势搂住了她。 …… 过了两日,张真人进了宫。 因谢嘉树的关系,九皇子对他极为推崇,直言自己的目的。 张真人看了眼谢嘉树,沉吟道:“九殿下怀疑有人趁娘娘病重之时,对她施了咒魇之术?” “正是。”九皇子郑重回答。 三人缓缓走向凤梧殿,阿宝领着几个太监宫女,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抵达凤梧殿时,薛皇后身边的大嬷嬷已等候多时。 大嬷嬷才见过骗子苏道长被押走,对于张真人也就少了敬畏之心。但因九皇子在侧,她还是耐心地解释起薛皇后的情况。 几月前,薛皇后听到太子薨逝的噩耗,就一病不起。后来虽醒转,也总是昏昏沉沉,最近才慢慢好转。 但她不再昏睡后,仿佛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经常哭泣、发怒,有时还会梦游般要去东宫寻太子,全忘了太子薨逝之事。 更甚至,她见了陛下也没了往日的恭谨,说话肆无忌惮,几次惹怒圣元帝。 常常被梦魇着,醒来后就无声流泪。 众人体谅她丧子之痛,情绪不稳,并未多想。可三、四月过去,皇后始终无法走出伤痛,性子越来越怪,不由惹人怀疑。 似乎想到什么,大嬷嬷脸色发白,悄悄道:“皇后娘娘以前最疼爱的,就是九殿下了,怎么会如此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我贴身服侍娘娘二十多年了,恐怕比娘娘还了解她自个……” 九皇子也有几分失落。 张真人微微一笑,道:“烦请嬷嬷领我们到各处看看。” 大嬷嬷有些不情愿,但碍于九皇子,还是恭恭敬敬道:“真人请。” 九皇子安抚道:“嬷嬷别怕,张真人是有真本事的人。” 九皇子对于谢嘉树迷之信任,思忖着,张真人作为师父,只会更加厉害。 张真人见他眼中无限敬佩,有些汗颜。他手持罗盘,当先入内,认认真真地勘察。 四人将凤梧殿转了一圈。 张真人就拉了谢嘉树到一旁,悄声讨论,才走回来,下了结论:“的确有咒餍痕迹。” 九皇子一脸凝重。他虽有察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7 觉,得到确认还是心情沉重。 大嬷嬷却不以为然,觉得张真人是按照他们的话推测的,且不知谢嘉树与他说了什么,他才敢断言。 大嬷嬷见惯宫中阴私,不由想深了些……靖安侯府这是要做什么? 张真人缓缓叙述着:“凤梧殿周围被人布下阴邪阵法,其中融合了皇后的生辰八字和身上之物,其他人不明显,皇后身体却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神志。” 大嬷嬷疑惑道:“不知身上之物是指?” 张真人解释道:“毛发、血液、指甲皆可。” 大嬷嬷神色大变:“真人的意思是,凤梧殿有内鬼?” 只有贴身服侍之人,才能取得这些东西。 大嬷嬷恼怒万分,目光在九皇子与谢嘉树之间扫过。她已怀疑张真人是受谢嘉树指使。 靖安侯府是想做什么?插手到皇后宫中? 当务之急是破除阵法。张真人也不在意大嬷嬷惊疑不定的目光,顺着谢嘉树的指引,一路寻找阵眼所在。 他们来到殿门口的梧桐树下,察觉到微妙之处,正要检测是否阵眼所在。突然,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忽然炸开,无形气劲向张真人袭去。 张真人大惊失色,正要急退躲避,就见谢嘉树伸手一拂,那气劲竟瞬间被飞弹回去,噼里啪啦打在梧桐树上,几人合抱粗的树身被炸开一半,颤巍巍地摇晃着。 大嬷嬷瞪大了眼。 九皇子忙走到谢嘉树身边,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掏出两张黄符,分别递给大嬷嬷和九皇子,解释道:“布阵人在阵眼处留下了法力,守护阵眼。你们拿好护身符,以免危险。” 大嬷嬷愣愣地接过平安符。 谢嘉树又掏出几张符,贴在阵眼周围,空气霎时一清,仿佛浊气尽消。 大嬷嬷之前并不觉得凤梧殿空气多么污浊不堪,此时却全身一激灵,浑身清爽。 张真人再度聚力,欲毁去阵眼,周围却突然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周围明明无人,却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地上也渐渐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脚印。 阴兵? 张真人几乎吓哭了,强撑着气势靠到谢嘉树身边,问道:“嘉树,怎么办?” 九皇子见状,疑惑地看了眼张真人。但他很快也被吓住,无暇再想。 “雕虫小技。”谢嘉树如今拥有净化青莲,最不惧的,就是邪物。只见他周身金光乍起,不断靠拢而来的脚印瞬间消失无踪,空气中同时传来无数惨嚎。 九皇子:“……” 大嬷嬷捂着心脏,几乎厥过去。 谢嘉树正欲一鼓作气,将阵眼捣毁,却突然感到丹田一阵发热,浓郁的灵气仿佛沸腾了一般,激烈鼓荡。 张真人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谢嘉树抬眸,就见张真人周身空间一阵扭曲,透过错乱的空间,他看到张真人身着国师袍服,端坐于高台。 九皇子面露担忧,见他身体颤抖,过来扶他:“嘉树,你没事吧?” 丹田越来越滚烫,谢嘉树顺着他的手,仿佛又看到一幅海市蜃楼,成年后的九皇子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周围是绣着龙纹的明黄幔帐。 谢嘉树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运转内息。丹田中的灵气随着功法一点一点凝聚成液体,那些真真假假的虚影,如幻影般破碎。 竟是突破到了第二重。 自从净化青莲寄居在他丹田之中,谢嘉树就发觉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灵气也比前世浑厚纯净。 但将灵气凝结成液体,他前世整整用了七年,如今却不过一年。 净化青莲仿佛感受到丹田中的灵气变化,欢愉地伸展根茎,荷叶轻轻摆动。 …… 为了融入本地交际圈,贾敏办了个赏花宴。 她一袭大红色杭绸褙子,衬的容色光彩照人。招待大家分主次坐下,言笑晏晏道:“我们初来乍到,家里不免忙乱,不能好好招待前来道贺之人,今天特意设宴,广邀诸位夫人,算是赔礼了。” 众人纷纷笑道御史夫人太客气了。 不论因林如海的到来,官场如何震荡,此时的聚会场面却其乐融融。 林黛玉根据母亲的交代,帮着在小花厅里招待各府的小姐。都是一些比黛玉大的小姐姐,且她们彼此相熟,一时倒显得她这个主人格格不入。 小木人躲在黛玉的袖中,实时预测吉凶:“鹅黄衣服的小姑娘与蓝衣服小姑娘气场不合,马上要起争执,别被波及了。” 话落,蓝衣服小姑娘就高高兴兴道:“……十月就是我生辰啦,我母亲说要在家中置办几桌宴席,到时候你们收了我的帖子,一定要来哦!” 几个大家闺秀都文文静静地点着头。 鹅黄衣服的小姑娘目露嘲讽,道:“不知何姑娘生辰具体是哪一日?甄老夫人可是要做七十大寿呢,可别撞了日子。” 甄家雄踞江南,当年□□皇帝南巡,独有甄府接驾四次,显贵异常。扬州甄家虽不是嫡支,却不容小觑。 何姑娘见她拿甄家压自己,心生不悦,道:“自然不会在同一天。” 她的目光,不由就落到了主人林黛玉身上,隐隐有几分逼视意味。 黛玉得了小木人的提醒,淡淡一笑:“我母亲昨日才说,要给我添置几件首饰,去贺甄老夫人寿时戴。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哪家银楼首饰好?” 几个小姑娘听她提起首饰,立刻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起自己常去的店铺。 小口角也被遗忘在一边。 第31章 宴席散后,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木人在她的袖中挣动, 好不容易把圆圆的脑袋钻出来, 黛玉却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一按, 便让他脚一滑,又跌入一片柔软的布料中。 小木人:qaq 黛玉轻咳一声,示意自己要一个人呆着。待雪雁、白鸥都出去了,才将小木人放了出来。 空间重新变得宽敞明亮, 小木人高兴地用小脑袋去蹭黛玉的手指。 黛玉轻笑起来。 小木人蹭完, 摊在桌子上感叹道:“江南风貌果然与京城不同,亭台阁楼极具特色,连小姑娘都更加水灵。” 黛玉忍俊不禁,嘴角轻扬:“你还懂小姑娘水不水灵?” “当然。”小木人挺起胸膛, 骄傲道:“我又不像谢嘉树, 是个榆木脑袋。” 黛玉听他提起小哥哥, 情绪低落下来。 两个人对视许久,齐齐叹了口气。 “我想小哥哥了。”黛玉眼中泛起一丝水汽。 “我也想谢嘉树。”小木人被她的情绪感染, 也泪哒哒的。 两个小哭包正对坐伤心, 小木人突然忆起谢嘉树的嘱托, 浑身一激灵,忙改口安慰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8 黛玉:“我说错了, 谢嘉树知道小姑娘水不水灵的!因为他喜欢你, 而你比她们都好看!” 黛玉破涕为笑。 小木人见了就扬起下颔, 微微得意。 忽然, 正院方向传来些许噪杂声。黛玉忙吩咐雪雁去打听发生了何事。 林如海病了。 他新官上任,事务繁忙,常常在外奔波。去岁扬州境内多个郡县发生水涝,颗粒无收,官府上报灾情后,朝廷发下赈灾银粮。 但一年过去,赈灾却仍未落到实处。 这并非林如海职责所在,且发生于他未任职前。但百姓无知,听说御史到任,竟拦路状告。 此事牵涉极广,影响恶劣,林如海无法坐视不管。他亲自去现场查明,傍晚回来就有点咳嗽。 贾敏探手去拭他后背,隐隐感到汗渍,不由解开他的扣带,为他更衣。林如海垂头含笑望着她,如同孩童般顺从地抬臂,方便她动作。 贾敏见状,不忍责备他,又心疼不已,亲自取了热帕为他擦拭,又为他换了干爽内衫,才携了他的手坐到床上,去摸他的额头,果真有点热。 林如海发烧后脸微红,眼眸晶莹水润,他顺势用脸贴住贾敏的手,宛如一个撒娇的大宝宝,道:“今日在外出了一身汗,又骑了会马,估计着凉了。” “你啊。”贾敏一边嗔怪道,一边遣人去请大夫。 家中常备的老大夫仔仔细细为他诊了脉,不由蹙了眉迟疑道:“这脉象似是热邪入体,又有些奇异之处……” 因无法确诊,最后按风热感冒先抓了药服用。 林如海就叫来管事林贵,让他去知会了师爷邹先生。 傍晚用晚膳时,林如海刚喝了药,只能对着满桌菜肴喝白粥,对上一双儿女不时投来的怜悯视线,微微苦笑。 夫妻二人回到正院,贾敏再去摸他的额头时,已彻底烫起来了。 林如海拉下她的手,将她推远了些,才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今晚,我不如去书房歇息吧,别过了病气给你。” 贾敏别过头恼道:“你如今这般去睡书房,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林如海见妻子眼圈发红,连连赔礼,才哄好人,终是留了下来,贾敏则在小隔间的榻上歇息。 两人之间仅靠一个碧纱橱隔断,各自安寝。林如海喉咙发痒,一阵阵地想咳嗽。但思及会影响贾敏休息,又生生按耐下来。 他听着贾敏绵长的呼吸,内心安宁,渐渐进入了梦乡。 …… 残阳将暮,将凤梧殿的琉璃瓦顶染成一片血红。 谢嘉树坐在梧桐树下,四面八方的灵气仿佛形成一股股漩涡,争先恐后汇入他的身体。 张真人凝神戒备,为他护法。 大嬷嬷却是惊弓之鸟,见谢嘉树先是目光涣散,怔怔出神,后来更是身形摇摇欲坠,不由一阵心慌。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张真人身侧,寻求庇护。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谢嘉树始终一动不动。几人却感觉身周空气愈发舒适,身体仿佛被注入一股生气,疲惫恐惧慢慢消弭。 四周静寂无声,那些行走忙碌的宫人也消失踪影。 仿佛进入一个独立空间,与世隔绝。 九皇子担忧地望着谢嘉树,忍不住请教张真人道:“他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他只是境界突破。” 九皇子双眼一亮。 他还要再追问,谢嘉树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湛然有神。 九皇子就凑到他身畔,问道:“你突破了?那要不要再休息几刻钟,巩固巩固境界?” 谢嘉树睨他一眼:“你话本看多了吧。” 大嬷嬷没敢插话,只是神态已变得郑重严肃。 谢嘉树走向了那阵眼。九皇子立于他身后,轻声询问:“是不是有人在阻止我们破坏阵法?” 谢嘉树抬眸注视着梧桐树,点点头道:“这人大费周折,阵法设置了重重守护,却不要皇后娘娘的性命,只影响了她的性情。” 九皇子听了,不舒服地拧起眉。 谢嘉树刚突破,全身灵气充沛,他尝试凝聚起八分力,挥掌朝阵眼拍下。阵眼霎时有一阵气劲冲天而起,与谢嘉树手掌相撞,气劲化为碎片向四面飞去。 凤梧殿里突然刮起了大风,整个殿宇微微震动,残阳彻底被乌云吞没,天空连绵成阴沉沉一片。 动静太大了。 九皇子上前抓住谢嘉树的胳膊,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阵法破了吗?” “阵法自动引爆了,想要吞灭破阵之人。”谢嘉树淡淡道。若非他临时突破,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他掏出一张黄符,指尖划过,火光乍亮,一道光线从空中落下,洒在凤梧殿上,而后向四周扩散,彻底驱走黑暗。 阵法破裂发出巨大声响,彻底化作片片碎片,谢嘉树伸出手,电光火石之间抓取住其中一片。 碎片霎时出现一张女人的脸,一闪而逝。 “咦?”虽然碎片中的光影闪烁变幻,大嬷嬷却还是从中感到几分熟悉。她苦思冥想,突然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这是李贵妃召进宫的孙道姑。” 李贵妃潜邸时就是圣元帝的侧妃,育有二皇子。 她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李老大人,圣元帝一派的中流砥柱。相比于太上皇指给圣元帝的薛皇后,李贵妃一系对于圣元帝登基的助益显然更大。 太子薨逝后,李贵妃以为太子祈福为由,召了孙道姑进宫两次。 李贵妃和二皇兄? 九皇子想起二皇兄带笑的眉眼,却浑身发冷。 自太子哥哥薨逝,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连不断发生,几乎要压垮了他。他猛然发现,失去了太子哥哥,他与母后的地位竟危如累卵。他以前所有的无忧无虑,也不过是太子哥哥为他顶在前头,遮风挡雨。 连父皇都要受多方制衡,太上皇几番打压辖制,他又凭什么以为他能一片坦途?太子哥哥与宁儿的死,就是当头棒喝!如今,连母后都陷入危机…… 这一次,九皇子的眼中已没有了泪。他还需保护母后,怎么能怯懦? 稚气和天真急速从这个稚龄孩童身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和刚毅。他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以孩童之躯去参与成人世界的博弈。 九皇子整个人气质大变,声音冷静异常:“嬷嬷,这件事不许再提。” “可是……”大嬷嬷心有不甘,对上九皇子寒光乍现的眸子,却再也说不出话。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九皇子本身气势的威慑。 “凭借这个,我们是扳不倒李贵妃的。能取得母后身上之物,他们必然买通了凤梧殿中人,而能近身服侍母后的人就那么几个,你仔细去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九皇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49 子冷冷地命令道。 他心中却划过了一个更让他齿冷的念头……若大嬷嬷的指认也是受人指使? 亲人都能背叛,偌大皇宫,谁又是真正可信之人? …… 凤梧殿突然天降异象,惊动了整个皇宫。 在众人将目光都聚焦于凤梧殿时,几人到了皇后宫中。 薛皇后面色依然苍白如纸,精神却好了许多,双目也已恢复了清明。九皇子依恋地靠在了她怀里,嗅着母亲久违的气息。 薛皇后低头望着九皇子,眼底流露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心痛,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多亏了张真人施出援手。”九皇子将事情原委告诉皇后,不忘撒娇道:“母后若不好好保重,我可怎么办?” 薛皇后坐直了些,望向张真人。 张真人的面容肃穆慈悲,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全身染成了金色,窗外拂过一阵风,轻轻吹起他月白衣角。 薛皇后亲眼目睹异象,此刻见了这老神仙一般的出尘道人,心悦诚服地向他道谢。 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禀告道:“陛下宣召张真人。” 看来,圣元帝也被惊动了。 张真人无奈看了一眼谢嘉树,见他抬头望天,似乎出了神,摇头随宫人出去了。 待内室只余下皇后与九皇子二人,气氛霎时一静。 “母后今后有何打算?”九皇子双眸笔直盯视皇后,语气平静,但他的眼眸深处却潜藏着无尽的汹涌。 虽然他压制的极好,情绪不显,但亲生孩子身上的变化,薛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中痛极,面容也蒙上了一层阴翳:“我病体沉疴未除,不如交出后宫大权,且看她们如何相斗?” “母后,您怎能如此诅咒自己,当心神佛听见了!”九皇子不快地加重语气。 皇后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为今之计,一进不如一退。我只是养病,又非交出凤印……” 过了几日,圣上下旨,由李贵妃主理后宫,皇后宫中女史贾元春协理。 这一下,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第32章 转眼进了隆冬, 一场雪过, 北风凛冽, 寒潮滚滚。 凤梧殿里, 一切井井有条。 薛皇后待元春极其宽和,让她单独迁到了凤梧殿配殿, 虽不是一宫主位, 也相去不远了。 两月来, 元春接触不少宫务,然宫中关系盘根错节, 她入宫不过两三载,无位无份,人微言轻, 渐渐力不从心。 若非背后之人相助, 加之宫中各势力相互角逐, 她只怕已被李贵妃架空了。 抱琴却仍沉浸于喜悦中,扳着手指数:“首先是李贵妃相邀,与您一起去交接宫务,然后各个宫都客客气气地邀您相见。”她的眼角眉梢里染上了飞扬的神采:“大小姐,您说淑妃娘娘几时才宣您过去呢?” 元春不语, 静静望着伴随自己多年的那架琴,缓缓坐于琴前, 琴声就从她指尖流淌了出来, 声声哀婉, 如泣如诉。 抱琴不敢再言, 垂首倾听,渐渐面露担忧。 这时,有个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跑进来,低声对抱琴耳语几句。 琴声走高,然后戛然而止,元春抬眸望向抱琴。抱琴就笑道:“是专司这次冬衣发放事宜的管事太监张公公来了。” 元春不敢拿乔,更衣出去接待。 张公公捧着各宫冬衣发放的账册,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元春手里。 “这天真冷啊,贾女史真是辛苦了!”张公公笑眯眯地夸赞道。随着他的话语,丝丝白气从他口中冒出。 “不敢当公公夸奖。”元春微微一笑,接过账册,抱在怀中,道:“有劳公公了,我让抱琴为公公泡了一壶上等武夷岩茶,还请公公品评一番。” 她的笑容真诚,宛如白茶花般纯净美好。张公公心中熨贴,连声道谢,随着抱琴去了。一路心中感叹,果然是人比花娇,温柔体贴,怪不得能掳获圣心了。 宫殿的琉璃瓦上结了一层冰霜,在晨光里折射出刺目的亮光。 元春眸光微闪,垂眸入了里间,细细细阅起账册,直到确认无误才在上面用了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也仿佛蒙了一层阴影,渐渐变得暗淡。 圣上将她推出来,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呢? 心头掠过一丝茫然,她由衷发现,自己只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一不小心,将万劫不复。 一股浓浓的倦怠感袭来,让她身心俱疲。 这就是上位者的手段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和元春有同样疑惑的,并不少。 宫中现有五个皇子,三个公主,育有子嗣的高位分妃嫔并不少。皇后病了,无暇操持宫中事宜,多的是人愿意分忧。 李贵妃出身清贵,陪伴圣元帝二十六载,诞下二皇子,由她来主持后宫合情合理,但贾女史协理后宫,却出人意料。 谁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于是围绕贾元春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有说她姿容倾城,让圣元帝一见倾心,破格提拔的。 但这样的说法,是大不敬。故而,更多的版本是盛赞她才貌无双,性情高洁,堪为贤德表率。 但这样的赞誉,却不得不让人深思。在宫里,能被冠以贤德的只有皇后,更何况,如今主理后宫的是李贵妃,用贤德来赞美贾元春,就有些讽刺了。 当今陛下是一个克己复礼的人,由他多年来对皇后一系的重视可见一斑。元春突然冒尖,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 首当其冲就是萧淑妃。 萧淑妃育有三皇子和八公主,是后宫中不容小觑的另一股势力。她和李贵妃斗了半辈子,如今却连一个女史都比不过,她的心中又如何能服气? 不管贾女史是不是皇后推出的一个棋子,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坐在上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怨恨的光:“冬衣份例都发放完了,是时候闹起来了……” …… 扬州。 林如海起初病的最厉害那几日,黛玉日夜心焦,忧心忡忡,好在小木人告诉她,父亲体内生机源源不断,这次生病会安然度过。 但她仍无法安心。 这一日,她倚在临窗的炕上,对着窗外那片暗淡的天幕发呆。 小木人像一颗跳跳球,房间里跳跃,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黛玉吓了一跳,忙询问怎么了。 小木人精致小巧的脸上一片霜色,道:“我刚刚感觉到一股死气降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正院方向。 …… 夜里,贾敏被一阵声响惊醒了。 一醒来,就感觉鼻尖萦绕着一股臭气,她急忙坐起身,视线透过碧纱橱,朦朦胧胧地看见林如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0 海一手扶着床沿,正趴伏着呕吐。 贾敏大惊,几步跑了过去。 她一手扶着林如海的肩,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尽管心中一片冰凉恐惧,却还放柔声音宽慰他:“没事,没事,吐干净就不难受了。” 林如海整个人都有些痉挛,控制不住吐了贾敏一手。 魏紫、姚黄等人也进了屋,一边伺候两人更衣梳洗,一边吩咐小丫鬟清理地上和榻上的污秽。 魏紫盯着贾敏手上和裙角的秽物,欲言又止。贾敏却无暇顾及她的疑虑,匆匆换洗就又出去了。 林如海换了身干净衣裳,被挪到了贾敏的榻上。 老大夫很快来了,抓起林如海的手,为他切脉诊治。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恶臭,叫人作呕,却无人敢开窗通风,唯恐林如海再受了凉。 林如海躺在床榻上,在昏黄的烛光下,脸上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来。他轻声安慰贾敏道:“我现在舒服许多了,你不要担心,快去休息吧。” 贾敏不禁泪盈于睫。 她压下心中的忧惧,望向大夫,问道:“这些日子已慢慢好转了,怎会突然呕吐不止?” 老大夫缓缓放开切脉的手,神情松快了些许,道:“大人的病时好时坏,今天这一吐,脉象倒是平稳许多。” 老大夫为了林如海的病也是殚精竭虑,如今有了起色,他的神情也浮现几许欢愉来。 贾敏闻言面露欢喜,她的手和林如海交握在一起,目光相对,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的。” 林如海望着她霎时亮起的眸子,心中像注入一股暖流,攥紧了她的手。 又过了几日,林如海的病果然慢慢好转,身体一日一日康健起来,消瘦的脸颊也慢慢养出了些肉。 这一日,门房禀报邹师爷求见。 自林如海病了,邹师爷便遵照他的吩咐,独自继续调查赈灾银粮失踪一事。这些日子,邹师爷都外出未归,现在只怕是有了进展。 林如海在书房里见了他。 邹师爷见林如海清减许多,不禁面露担忧。 林如海苦笑着将染病之事说了:“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不过流汗后跑个马,竟就病了两月。” 邹师爷听了,却额头冒汗,迟疑道:“大人,只怕您的病没有那么简单……” 林如海忙屏退了左右,才一脸正色地望向邹师爷。 邹师爷定下神,才又道:“那日我们前去查验现场,见村中荒芜,十室九空,便认为是水涝之故。我回去后反复思量,江南富庶,哪怕去岁颗粒无收,也不至于如此,前几日便又独自去查看,方知村中有疫病传染……”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如海面色苍白,因他久病,一双年幼儿女虽被隔开,但妻子却是日夜照顾自己的。 邹师爷见他面色遽变,忙安慰道:“大人既已安好,也许是我杞人忧天。” 林如海隐隐不安,站起身,就要去寻贾敏。 邹师爷见他如此失态,神色复杂,恭声道:“那批银粮,我有消息了。” 林如海身形一僵,又缓缓落座。 邹师爷压低声音,说起经过:“下官两月来亲自走访各个郡县,发现当初发生水涝不过两个县,扬州却与金陵合报了整整十个受灾地区。” 这是借机谎报灾情。 林如海静下心神,沉声道:“接着说。” 邹师爷的声音低的微不可闻:“……朝廷拨下如此大笔救灾银粮,过程中就算有盘剥,也至于一点不剩,可结果整整八十万两银子、数万石粮草,全部不翼而飞,还无迹可寻。恐怕……这银粮在京中就被劫了!” 林如海惊得站了起来。 若在京中就被劫走,扬州这边谎报灾情的目的是什么?银粮不见了,竟毫无反应。 邹师爷声音僵涩:“当初扬州报了灾情,前来核实的钦差是户部王大人。那可是圣上信重之人。” 这件事,牵涉实在太大了。 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你的意思是……”林如海声音也不由发紧。 邹师爷一针见血道:“敢在天子脚下就把银粮劫走,除了太上皇,还有谁?” “他要这么多银粮做什么?”林如海匪夷所思道。 邹师爷眉头紧紧拧起:“金陵、扬州俱是甄家把控,甄家却是太上皇的老臣。这件事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有他们从中出力。” 林如海想起赴任前太上皇的拉拢,终于想通其中玄机。 他缓缓在房中踱步,烦闷不已:“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屯粮养兵不成?” 话落,两人目光相触,俱是一脸震惊。 第33章 若非林如海一到任就病重, 他们必定不能如此平静地查明真相。 林如海没有犹豫, 将查到的消息全部具折上奏。他始终记挂着贾敏,待拟好奏折, 就匆匆和邹师爷告别, 向正院走去。 隆冬时节, 庭院里草木枯萎,光秃秃一片。林如海快步穿过, 一步入正院就问迎面走来的魏紫:“夫人呢?” “在暖隔里呢。”魏紫见他眸底泄露出几分急迫,忙躬身回道。 林如海闻言, 大步走向暖阁, 临近了却放轻脚步,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悠悠然地走入。 暖阁里, 贾敏与黛玉正说着话。林如海见到妻子的笑颜,脸上就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来。 黛玉起身向父亲问好。 自小木人感应到死气降临在正屋,黛玉就心中惴惴, 唯恐灾祸发生。渐渐无心读书、学画,把时间都花在了陪伴母亲上。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一起用了晚膳。 夜里, 贾敏发起高热, 上吐下泻。 黛玉迷迷糊糊醒来,听说母亲病了,整个人都呆了。她从床上一跃而下, 连鞋都未趿好就往正院奔去。 白鸥忙拿了件狐裘斗篷, 追在她身后帮她披上。 主仆二人赶到时, 正院里已灯火通明。贾敏昏厥了,静静躺在榻上,面色惨白,额冒虚汗。老大夫隔着一条丝帕,正面色凝重地为她诊脉。 林如海立在床前,笔直的身影在灯火笼罩下,恍如一座沉静山岳,坚定、可靠。 黛玉惶恐忧惧的心稍稍安定,她停下步子,微微喘着气,然后放缓脚步走到父亲身边。 林如海见她一脸惊惶地望向自己,喉咙干涩,却仍柔声道:“你别担心,有父亲在呢。” 黛玉怕父亲两头挂心,乖巧地点头。 琰哥儿也被吵醒了,被奶娘抱过来。他才三岁多,远远见到父亲,就挣脱奶娘的怀抱,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父亲,姐姐,母亲如何了?” 黛玉就上前牵了弟弟的小手,轻声道:“母亲会没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1 事的。” 姐弟俩乖乖地站在一旁,四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老大夫。 老大夫一见贾敏与林如海之前如出一辙的症状,就蹙紧眉,待诊了脉,面色就彻底沉了下来,沉声道:“这和大人是一样的病症啊,大人为男子,素日身体康健,生机旺盛,方能抵抗病魔。” 他面露难色:“夫人之疾恐怕是被传染,潜伏良久,一直忧心大人才没有马上发作,现大人病愈,夫人这口气松了,才会如此来势汹汹……比大人还重了三分,只怕不好医治。” 林如海心中充斥满愧疚,几乎不敢直视一双子女。 黛玉听闻母亲病情危重,牵着弟弟的手不由攥紧了些,悄声询问藏到她斗篷下的小木人:“竟是应验在母亲身上……你可知什么化解之法?” 小木人严肃地摇头,想起她看不见,又道:“多数疫病没有有效的治疗之法,要依靠病人自身的抵抗力。” 黛玉眼眶发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哑声问:“那如何增强抵抗力?” 小木人顺着她的思路,脑中灵光乍现,道:“你手上那个红色手串,是难得的法宝,或许有用。” 小木人双眼微微发光,他初见黛玉就注意到了这个手串,集攻、防、养身于一体,对他的修炼也很有裨益,让他很是觊觎。 这也是他喜欢围绕在黛玉身边的原因之一。 黛玉闻言忙止住泪意,将手串解下来,对林如海道:“这手串是小哥哥送我的,有养身之效。” 林如海知谢嘉树神异,听闻是他所赠,心中不由升起一点希望来。手串入手冰凉,一股灵气沁人心脾,他微微一震,在床前蹲下,戴到了贾敏手上。 于黛玉要松松绕上两圈的手串,戴在贾敏手上却刚刚好。 他回身摸了摸姐弟俩的头,道:“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大夫言及传染,让他不敢轻忽,指挥仆妇将二人送回各自的院子。 姐弟俩的窃窃私语远远传来,微不可闻:“姐姐……我听到你在自言自语。” …… 贾敏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林如海紧紧握着她的手,枯坐了一夜。眼睁睁望着那原本白皙、细腻的手不过一日光景,就泛了黄,好似美玉蒙尘。 他干涩地道:“你把我吓坏了。” 贾敏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温柔、包容一如往昔。 病来如山倒,贾敏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 这一日,贾敏服药后又开始呕吐,见她全身抽搐,魏紫、姚黄牢牢抓着她,怕她一头栽倒。 贾敏待下宽和,两人跟随她多年,都极是忠心,根据大夫的吩咐做好了防护措施,就照旧贴身服侍,并未因担忧传染不敢近身。 如今太上皇已被幽禁,林如海将奏折递上,静待京中回复。他跨过门槛,进了正屋,见状就疾步上前,双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她搂在臂弯里,柔声道:“没事,没事,慢慢吐。” 一边说,一边轻抚她的背顺气。 待贾敏吐完,丫鬟忙将秽物盆拿出去处理,林如海亲手服侍她梳洗,躺回床上,又请老大夫看了一次脉,调整了药方。 如今两人情况调换,他才切身体会到她之前的心焦、疲惫。 林如海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稳才缓步出去,询问老大夫病情。老大夫添减了几味药,叹气道:“左右也就拖个半年光景了。” 恐惧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林如海开始剧烈地喘着粗气,声音颤抖:“……真的没办法了吗?” 老大夫摇摇头,不语。 送走大夫,林如海就半坐在贾敏床沿,倾身搂住她,整个人又疲惫又无力。 “你若去了,恐怕我也活不了几年啊……”他喃喃自语道。 …… 皇宫里暗潮涌动。 宫人们都议论着今年发下来的冬衣有问题。连各宫主位得的都是次品,遑论那些宫女、太监了。 这是直指李贵妃、贾元春贪墨银两,中饱私囊。 凤梧殿里已积了一层雪。贾元春跪在雪水中,向皇后请罪。 如今贾元春风头正盛,小宫女就畏缩着进去禀告皇后。九皇子正好在凤梧殿内,陪着薛皇后说话,听了就淡淡一笑:“让她跪。” 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肃杀之意。贾元春明面上还是凤梧殿的人,这是在逼迫母后替她善后吗?只是,他们并不畏惧这种辖制,她就是跪死了也没用。 九皇子如今积威愈重,小宫女不敢多言,磕了个头就出去了。 她站在殿前,静静地望着元春。 起初元春不受薛皇后喜欢,在凤梧殿立足不稳,受到排斥。后来她一飞冲天,凤梧殿的小宫人们便人人自危,生怕她挟私报复。 小宫女望着元春冻的瑟瑟发抖的身影,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意来。 直到晚上,小宫女才仿佛路过一般,轻描淡写道:“女史起来吧,皇后说,她如今不管事了,爱莫能助呢。” 贾元春微微抬眸,就见小宫女眼中闪过轻蔑之意。她全身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 最后是李贵妃出来控制局面。但随着事件发展,背后推波助澜的,已不仅仅是萧淑妃。 渐渐就闹得不像样了。 薛皇后不忍见宫中没了秩序,拖着病体,遣人将几个负责冬衣发放的管事太监全捕了,并他们相熟之人,严加审问。 不过两日功夫,这件事就静悄悄落了幕。 谁也没想到,失去太子,薛皇后对后宫的掌控力还是一如既往。一声令下,一桩悬案就此了结,简直是说一不二。 自太子去世后各使手段的妃嫔们纷纷恍悟,薛皇后把持后宫十几载,地位已不可撼动。 萧淑妃做的干净,并未被牵累,但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心中不甘,特意装扮一新,浩浩荡荡地上门寻李贵妃。她坐在次座,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抚在脸上,漫不经心道:“你使出浑身解数,却不及皇后轻飘飘几句吩咐,可真是好本事。” 李贵妃一阵气结。 萧淑妃出了气,心中快意,轻飘飘地看了李贵妃一眼,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李贵妃的贴身嬷嬷轻抚她的背顺气,见她一脸怅然若失,轻声安慰道:“娘娘,淑妃娘娘是故意气您呢,您何必同她置气?您才管后宫多久,皇后又管了多久?” 李贵妃的眸中就缓缓流露出几分阴狠:“我懂的。” 薛皇后出手的消息传出去,凤梧殿里再次门庭若市。薛皇后推说要继续养病,都拒了。 薛皇后要静养,后宫由李贵妃继续主理的消息不胫而走,萧淑妃忍俊不禁:“李贵妃这后宫管的,可真是颜面无存了。” 第34章 夜深人静。 谢嘉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2 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 按照功法运行内息。自他修为突破第二重,运用灵气似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仿若源源不断。 另一个变化是, 青莲叶上每日凝聚的露珠, 不再自动落入丹田哺养自身, 而是可选择取出。 只是用途,尚未明确。 谢嘉树心念一动,掌中就多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不由凝神思索,灵液在他丹田中时可滋养身体,助益修炼,取出后是否有相同效用? 为了试验,谢嘉树索性迈步踱到屋中央的山茶盆栽前。 入冬后, 盆栽叶片有些凋零, 颜色灰暗, 看着很是寥落。 谢嘉树略一犹豫, 还是将灵液洒到了山茶根茎处。随着灵液落下,山茶瞬间抽枝发芽,不断抽条长高,短短几息时间, 瓷盆被撑裂, 观赏用的矮小盆栽长得触及房顶。 又片刻后,青翠的枝条上缀满了花蕊, 层层叠叠次第绽放, 花枝摇曳, 绚烂极了。 宽敞的房间霎时被绿叶繁花占据一半,映衬着窗外一片荒芜的冬景,愈发格格不入。 灵液蕴含的生机,竟如此惊人? 谢嘉树惊讶地伸出手,指尖触及山茶树干,暗香扑鼻,触手温润,生机源源不断。 谢嘉树不由欣喜。然而下一刻,他望着生机勃勃的山茶树,不禁陷入了一阵苦恼中…… 兰亭苑均是他的人,但他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棵山茶盆栽一夜长大了? …… 到了年关,太子薨逝的冲击渐渐消散,京城内外,一片欢乐祥和。 就在人们以为一切动荡都渐渐落幕时,圣元帝一道圣旨,言道太上皇病中思念四子西北王,宣召西北王嫡长子代父尽孝,进京陪伴太上皇。 这是入京为质的意思。 朝臣们再次炸开锅。 大雪过后,院子里滴水成冰。谢嘉树已停了课,闲暇之余做了两个冰雕,彩衣娱亲。 靖安侯夫人见是一对栩栩如生的冰雕仙童,男童憨厚,女童灵慧,很是欢喜。立刻就遣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正院廊下,反复观赏。 忽然,她指了那个梳着两个小髻的女童,对谢嘉树道:“你这女童雕的可比男童用心多了。” 谢嘉树一怔,不禁细细打量,不解道:“何以见得?” 靖安侯夫人就笑眯眯地指着女童的眉眼,道:“这对眼睛,很有灵气。” 谢嘉树顺着她的指引望去,恍然发觉,那眉眼竟与黛玉似了七分。 谢嘉树失笑。 他想起小姑娘出发去扬州时泪眼朦胧的不舍模样,时隔半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也开始想念她了。 入夜后,谢嘉树忍不住拿出了传音符。自突破后,他忙于修炼和研究灵液,已许久未联系黛玉了。 也不知小姑娘如何了。 然而,当他催动黄符,对面却很是安静,久久未闻人语。 谢嘉树心中渐渐不安,不由放软了声调:“我近日繁忙,未与你联系,别生我气了。” 黛玉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并不曾生小哥哥的气,是母亲病了。” 谢嘉树心中闪过果然如此的宿命感。他叹气道:“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黛玉声音低不可闻:“扬州路远……” 一时静默。 寥寥几语,谢嘉树还是感觉到了黛玉的灰心绝望。 他不再多言,立刻沐浴、焚香,然后取出了朱砂和黄符,迅速画起来。他的动作是少有的郑重,却还是画废了一张,第二张才成功。 待他收笔,脸色已苍白如纸。 这是一种高级符篆,神行千里符。 好在他突破了第二重,才能尝试此符。可是,他体内的灵气还是被抽取一空,让他气力难继。 谢嘉树坐下休息了片刻,才将桌上的黄符取到手中。 当初,他送皇长孙托梦予太子妃告别,并为他塑造身体时,将自己一股气息留在其中,如今正好以此为媒介,定位地点。 仔细感应小木人位置,他将神行千里符贴在身上,身形瞬间就化作一阵风,从原地消失。 …… 黛玉攥着黄符,坐在榻上怔怔出神。 虚空中,突然有一道身影慢慢凝聚成形,黛玉一惊之下抬眸望去,瞬间呆住了。 “你母亲病了多久了?”谢嘉树立于她塌前,轻声问道。 见她怔忪,他又问:“现在如何了?” 声音那样温暖,目光中也含着浓浓的关切之色。 黛玉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一下子掀开棉被,跳下床,扑进了那熟悉的怀里。 触感真实,并非梦境。 黛玉沉浸在巨大的惊喜里,待反应过来,就缓缓抬起头,正对上谢嘉树牢牢盯着她的脸的两道目光。 意识到自己流了泪,她顿时大窘,把头埋到谢嘉树肩上,将泪渍蹭到他的衣袍上。 谢嘉树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眼底溢出笑意。 待脸上恢复清爽,黛玉慢慢退出他的怀抱,悄悄抬眸看他一眼。 心底里,慢慢浮上了一丝孩童般的委屈。 谢嘉树目光下移,见她赤着脚,双足冻的发红,衣衫又薄,就推着她,让她爬回榻上,仔细盖好被子,才问起贾敏的病情。 黛玉乖巧地听从,垂下眼眸靠在软枕上,将林如海、贾敏相继生病的事情一一道来。 “虽有手串拖延,但母亲的病情还是不容乐观。”黛玉伤心道。 谢嘉树就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安慰道:“别怕,我有办法。” 黛玉睁大了眼。 谢嘉树四处望去,不由疑惑道:“小木人呢?” “父亲不让我接近正院,他刚刚去了母亲那边,替我查看母亲病情。”黛玉小心翼翼道:“你是说,能救母亲?” 谢嘉树微微地笑,道:“我有灵药。你乖乖躺下睡觉,我去看看你的母亲。” “小哥哥……”黛玉不由提高声音,倾身去扯谢嘉树,“什么灵药?” “嘘!”谢嘉树以指封唇,他此行不宜让人知晓。 南方的冷意沁骨,谢嘉树无奈地帮她拉好被子,柔声哄道:“别动,热气都跑了,当心着凉。” 黛玉捂住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眼睁睁看他身形飞掠,消失不见。 她静静地坐在榻上等待着,一双眸子里仿佛倒影了漫天星辰,璀璨夺目。 这一等,就到了子时。 黛玉渐渐感到焦急,终于忍不住起身,支开窗棂,眺望正屋的方向。 黑暗中一片寂静,看不分明。一阵夜风拂来,冰寒彻骨,黛玉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瑟缩着身体,慢慢滑入被窝中,温暖包裹全身,她躺在黑暗中,想着小哥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蒙蒙亮了,黛玉猛地惊醒。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3 她直直坐起身,茫然四顾。 谢嘉树正在榻前的地毯上盘膝打坐,听见响动,睁开了双眼。 黛玉见到他,确认一切并非梦境,笑意情不自禁地蔓延,一双眼睛期盼地望着他:“母亲如何了?” 谢嘉树回以一笑,低声道:“很快就会病愈的。” 黛玉一呆,心中慢慢涌出难以名状的欣喜。 她忍不住爬下床,快速趿上绣鞋,想要亲眼去见见母亲。 谢嘉树忙拉住她的胳膊:“我并未惊动府中的人,她还未醒,你晚些再去。” 黛玉望了眼迷蒙会安的天色,侧头与他对视,脸微微发热,轻轻嗯了一声。 想起他鬼鬼祟祟去救治母亲的模样,她脸上笑意盈盈。 谢嘉树不明所以,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的小瓷瓶,递给黛玉:“这是五滴半生机灵液,我已喂你母亲服用了半滴,以后你每隔三日,让她服用半滴……” 黛玉郑重接过,将他的叮嘱牢牢记住。 …… 年后,贾敏病愈了。 如同奇迹降临,林府里一片欢乐宁和。 京城里,因西北王世子进京朝堂再次风起云涌,谢嘉树却沉迷修炼,研究灵液。 他让红蕊、绿萼将山茶上的花都摘了,做成了山茶花露,送予祖父、祖母食用。 见两人脸上的皱纹渐渐少了,新生的发丝漆黑如墨,谢嘉树又将灵液稀释,做成香露,分予家人。 最初,靖安侯夫人对红蕊、绿萼制花露的水平一清二楚,仅仅是不忍拂了谢嘉树的好意,才在用膳前略略品尝。没想到一试之下,细腻的口感,清甜的香味,每一丝汁水仿佛蕴含了无数滋味,绵绵不绝,又回味无穷,令人精神一振,食欲大开。 不知不觉,靖安侯夫人就把一瓷碗的花露全部食用了,继而觉得饥肠辘辘。 她一向讲究养身惜福,用膳极克制,这一日,她食量却翻了倍,不仅并未积食,反而觉得很是舒适。 其他人感受同样如此。三奶奶柳氏刚有了身孕,孕期反应强烈,常常食难下咽。 一开始收到花露时,她转手就予了贴身丫鬟巧竹,待巧竹打开盖子,她闻到一股勾人香气,令她心神一震,才矜持道:“到底是世子好意,我还是尝尝吧。” 一小碗食完,她气色好了许多,食欲也恢复了。见巧竹上前收拾,她不由又道::“我再多吃一碗吧,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巧竹:“……” 一瓶花露见了底,柳氏喃喃道:“我好像更饿了……” 无论如何,花露受到了家中诸人一致好评。 八月,柳氏产下一子,取名谢嘉桓。 …… 时间缓缓流逝,八年转眼而过。 初秋,空气已沁出凉意。 十六岁的谢嘉树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与九皇子、薛城璧商讨着进入六部之事。 他们的桌畔,静立着两列挺拔侍卫,酒楼里其他人都颇有眼色,无人敢靠近。 九皇子就说起正事:“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先去户部。” 薛城璧秀气的眉霎时蹙紧了:“陛下这是何意?这些年来,储位之争越来越不明朗,户部尚书李老大人可是二殿下的外祖!” 九皇子脸上不见喜怒:“或许是觉得李贵妃在宫中被母后压得太狠了?” 薛城璧就笑了起来。 九皇子转而说起另外一事:“户部侍郎王大人欺君罔上,被革职查办后,各势力对那位置你争我夺,一直悬而未决。父皇有意将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调回京中,担任户部侍郎。” 他沉吟道:“这林如海也是个人物,在扬州任职九年,就扳倒了雄踞江南的甄家。或许,我们可从此人下手。” 谢嘉树闻言,平静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他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仔细算来,已有八年多未见了。 见他心不在焉,九皇子不由问道:“嘉树可是有何想法?” 这就是神棍的影响力? 谢嘉树见两人神情紧绷,露出笑意。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个青年人,在前后护卫簇拥下,直直向他们走来。 这人九皇子见过一面,正是进京后就低调行事的西北王世子徒牟丰,他的堂兄。 徒牟丰步调轻缓,姿态闲适。他此行的目的正是九皇子,但当他见到九皇子身边的谢嘉树时,就注意不到九皇子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温雅的少年,顾盼睥睨间,皆有一股清华之气。他身边的九皇子、薛城璧也都是很好看的少年,他们也都气质卓然,胸有丘壑,但谢嘉树坐在他们身边,却又被单独衬托出来。 徒牟丰的脚步微微转了个弯,坐到了谢嘉树身旁,黑色的眼眸里隐隐透出掠食者惯有的贪婪与傲慢。 坐定后,徒牟丰挪开视线,含笑与九皇子见礼,语重心长地关怀起九皇子入六部轮转之事。 他笑语殷殷,从与九皇子的堂兄弟情谊入手,又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言谈之间,令人很是舒适。 谢嘉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人。阳光从窗外落进来,将他肩颈处缠绕着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女鬼身影映的更加飘渺不定。 不畏阳光的鬼? 女鬼似有所觉,长发无风自动,有些僵硬地转过脸来,对他眨眨眼打招呼。那双黑色的眼睛,幽深得仿佛择人而噬。 谢嘉树若无其事地品着茶,仿佛看不见一般。 女鬼无趣地转回脸,在徒牟丰身边飘飘荡荡。 徒牟丰警告地睨了女鬼一眼,然后不可抑制地轻轻翕动鼻翼,只觉得身畔谢嘉树香气诱人,让他克制不住想将他切成一片片,感受一下牙齿咀嚼皮肉的酣畅淋漓。 第35章 当年安氏与西北王狼狈离京时,徒牟丰尚在襁褓中。故而, 他并不能理解父亲与祖母对于回京的执着。 突然被宣召入京, 更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这让他非常不开心, 直到遇到谢嘉树。作为血修, 他能够分辨每个人血液的味道, 谢嘉树的血液是他生平所见, 绝无仅有的美味。 只是闻着, 就让他迷醉。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将那股冲动压制下来。一旦越界,肆无忌惮食用人血, 于他就是万劫不复。 血修最可怕的下场, 就是屈服于本能, 失去自我控制, 沦为怪物。 这时, 他的菜刚好送上来, 其中正有一盘三分熟的牛肉。 不能食用人肉, 吃这个也算另辟蹊径了。 九皇子与薛城璧看着他将鲜血淋淋的牛肉夹起,送入口中, 神情有些微妙。 徒牟丰就摸了摸唇角, 别有深意道:“你们要不要试试,牛肉煎到三分熟时, 口感非常清爽。” 三人摇头。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4 这和生啖有何区别? 徒牟丰十分遗憾地独自享用起来。他的心情不错, 眼角余光不曾稍离谢嘉树。 为了与谢嘉树多呆一会儿, 他又说起京城一些美妙的去处, 譬如少年人必然感兴趣的赌场和暗门子。他故意感叹道:“如九殿下这样的身份,动辄至少二三十个侍卫跟随,那些店家一看到,就知身份不凡,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肯定不敢提供真正好玩的物事,出来玩又有何意思呢?” 就如赌场,若九皇子输惨了,将场子砸了他们又能奈何呢?九皇子只要入内,他们必然要诚惶诚恐地将人供起来。 九皇子眸中掠过一抹暗色,顺势道:“难不成堂兄有什么好去处要介绍予我们?” “自然是有的。”徒牟丰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陛下登基以来,十分注重朝堂风气,禁止官员狎妓。然食色性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妓馆改头换面,将环境布置的清幽雅致,而后精心□□一些美貌‘女儿’,再为他们招揽‘夫婿’。我正认识一个老鸨,刚有三个清白女儿及笄,都十分貌美……” 徒牟丰原不想说出这个提议的。但交谈至今,他们的话题涵盖方方面面,谢嘉树反应都十分平淡,让他迫不及待想撕破他云淡风轻的表皮,见识一下他沉沦的模样。 他激动时,血液又会变成何种诱人味道? 但出乎徒牟丰意料的是,反应最激烈的却是薛城璧,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涨红,指着他怒道:“你、你不知羞耻。” 谢嘉树几乎笑出声。 徒牟丰怔住了。他们这种出身,这个年纪谁不是身经百战? 九皇子对上徒牟丰困惑的视线,摸了摸鼻子,取笑道:“城璧单纯,家中管的也严,最是循规蹈矩不过了。” 薛城璧就气呼呼地坐下,不肯理会他了。 其实就是九皇子,面对这个话题,也十分窘迫。自他满十五岁,母后就为他安排了侍寝宫女,每旬两回。但宫中为了防止侍寝宫女勾引皇子,每每有太监总管在旁引导监督。 这是宫中的规矩,但九皇子却十分羞愤,感觉自己如同□□的动物,渐渐也就不那么热衷了。 徒牟丰这个话题,不少贵族子弟都心照不宣,但他面前的三名十六岁少年,却是另类。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可以说,十分尴尬了。 徒牟丰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于是直到分别时,气氛也未能再恢复热络。徒牟丰的眼神在谢嘉树身上略一流连,才风度翩翩地走了。 待只剩下九皇子、谢嘉树和薛城璧三人,九皇子才将目光转向谢嘉树,迟疑道:“他似乎对你格外关注。” 迟钝如薛城璧,也点了点头。这人,根本就没有掩饰。 谢嘉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他的目的,却是殿下。” 谢嘉树不好明说,这个人突然对他萌生兴趣,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这些年来,因净化青莲的存在,他体内清洁无垢,灵力精纯,对于血修来说,自然有着致命的吸引人。 但这个西北王世子,同时是一个极度克制的人。他虽然修炼邪法,却游走在失控的边缘,身上并未沾染人血,也克制着没有对谢嘉树下手。 否则,他已是个死人了。 九皇子听到谢嘉树所言,就思索起西北王世子接近他们的用意。 近些年来,因储位之争,朝中局势越来越复杂。 随着圣元帝年龄增长,越来越爱惜名声,当年得位不正之事让他如鲠在喉。于是近两年,他频繁提“孝”,待太上皇态度也开始缓和。 去年,更是下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眷属入宫请候。同时准许了后宫妃嫔省亲,叙骨肉亲情,共享天伦之乐。 薛皇后重掌后宫后,贾元春作为协理过后宫的女史,愈发难以自处。正当所有人以为她失势,纷纷要去踩一脚时,她却获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本已日渐衰颓的贾家,因元春封妃、省亲等事又重新活跃在众人视野。但宁、荣二府皆无出息子弟,许多荒唐行径更鲜明地落入众人视线中。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这让大家不由看轻了元春几分。 九皇子之前一直在上书房读书,如今他宫外的府邸已修建完毕,正要入六部观政,正是吸收人脉的好时机。 但西北王世子的投靠,于九皇子而言并无欢喜。西北王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与他们牵扯在一起,不仅无益,还会触怒圣元帝。 他现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圣心。 这些年来,九皇子想明白了许多事。譬如太子哥哥生前,自己为何最受疼宠。因为那时的他无忧无虑,单纯地将圣元帝视作父亲,将太子哥哥视作兄长,以儿子、幼弟的身份去对待他们。 如今,他要继续当好这个儿子。 过了几日,九皇子出宫之事提上了日程。 薛皇后见他要搬出去了,很是不舍,九皇子就安慰她:“我的新府邸可比宫中宽敞自在。在宫里太不方便了。我已经长大了,有我该做的事情。” 薛皇后就拍了下他屁股,佯怒道:“出了宫,就没有母后拘束你了。” 九皇子就乖巧地眨眼:“儿子可太冤枉了,儿子分明是去做事,为父皇、母后分忧。” 薛皇后闻言却怔了下,坚决道:“你身份尊贵,若在李有得那老匹夫手下受了委屈,不用给他脸面。”李有得自然是户部李尚书。以九皇子的年纪,入了户部,职位也不会太高。 九皇子失笑,道:“儿子自有章程。” 薛皇后不由携了他的手坐下,提起选妃之事,叹气道:“我观你父皇的意思,并不想你的皇妃家世太过显赫。”她与圣元帝夫妻将近四十载,十分了解他。 九皇子不在意道:“儿子堂堂男儿,难不成还要靠妻子博取前程。母后要相信儿子的本事才是。” 薛皇后的眸中就浮现一丝欣慰的笑意。 走出宫门,九皇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自太子哥哥薨逝起,他们几个兄弟就再无和睦相处的可能。他作为唯一的嫡子,更是所有人的阻碍。他若不争,只有死。 下一次再搬进来,必定是以主人的身份! …… 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雨过后,天渐渐冷了下来。 晌午时分,一艘船舫靠了岸。船上下来的,正是林如海一家。 岸边停了两辆马车,车旁早已等候多时的仆妇见了来人,立刻面露欢喜,迎了上去。 他们在京城老宅守了九年,才盼回了主家。 黛玉身着胭脂色襦裙,身量长高许多,看着很是窈窕。她身旁跟着的两名丫鬟也各有特色,白鸥俏丽,雪雁机灵。 岸边风大,将黛玉头上的白纱帷帽吹起一角,露出半个精致小巧的下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5 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看去。 老仆多年未见到主人,俱是神情激动,一边说着这些年京中情况,一边殷勤地引着他们上了马车。 黛玉与贾敏同乘一舆。不同于原著年幼进京的谨小慎微,因都是自家人,黛玉并无多少拘束,上了车就取下帷帽,露出秀美绝伦的面庞来。 母女二人就说起话来。贾敏感叹道:“九年了,我都老了,京城却繁华依旧。” 黛玉撒娇道:“母亲再这样妄自菲薄,我可就生气了。” 声音宛若乳莺初啼,动听无比。 贾敏轻笑一声,拉了黛玉的手道:“我们久未归京,过几日合该去一趟荣国府,探望你外祖母。”叮嘱了几句,又想起另一事,问道:“你回京的消息,可有告知谢世子?” 黛玉脸微微发热,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贾敏含笑望着她,心中却轻轻叹气。到底不比小时候了,不能自在地联系。 黛玉脸愈热,无意识地侧过身,卷了车厢帘幕,往外瞧了一眼,意识到不妥,忙又放下。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夫端坐在前,随从、仆妇在前后左右跟随。一望便知,这应是哪户官宦人家出行。 谢嘉树骑马经过,似有所感,侧头看去,就见车厢帘幕卷起,露出了半张秀美面庞。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谢嘉树不禁一怔。还未细想,那道帘幕便又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如画的眉眼。 骏马飞驰而过,很快就渐行渐远。 第36章 金秋十月,风清气朗, 贾府上下都喜气洋洋。 今日是贾府姑奶奶贾敏回来省亲的日子, 老太太十分欢喜,全府上下都得了赏赐。 贾府的门房更是面带喜色。前几日府中就开始洒扫、整理一新,今日清早, 他还特意提了井水把大门再擦洗过一遍, 连边边角角、门口的石狮子都干干净净的。 屋中, 贾母想到多年未见, 如同命根子一般的小女儿, 想到女婿擢升了户部侍郎,正三品的要职, 笑容更是抑制不住。 王熙凤嘴角噙笑, 陪着贾母说话凑趣, 妙语连珠逗的贾母更加开怀, 王夫人在一旁搭腔,眼神却透出几分疏淡。邢夫人则僵立一旁, 时不时附和几句。 贾母絮絮叨叨说着往事:“……从小就冰雪聪明,学什么都快,长的也跟年画娃娃似的,谁见了都喜欢。就是国公爷, 那么端方严肃的一个人, 见了这个女儿也总忍不住抱一抱……长大了些就淘气了, 说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国公爷即使生气了, 也总不忍责怪她,纵的她越发猴子似的……后来定了亲,好些年也没有一儿半女的,把我担心坏了,偏姑爷也是个痴的,倒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贾宝玉听的有趣,就问道:“这么说起来,这位姑妈倒是个神仙人物。” 王夫人嘴角几不可查地下撇,道:“你姑妈出阁前那才像千金小姐的体统,嫁的也是侯府公子,后来高中了探花。相形之下,你几个姐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 三春姐妹就和薛宝钗凑在一起,一边听一边轻声讨论,贾宝玉也凑过去交谈,气氛很是欢愉。 这时,一个小丫鬟小跑着进来,眼睛仿佛发着光,道:“来了,来了。马车到大门了。” 贾母一下子站了起来。王夫人与王熙凤一左一右,挽着她往外走去。 …… 清晨,林黛玉按照母亲的吩咐精心打扮,身着一袭云霞色缂丝对襟长绸袄,搭配粉色妆花裙,漆黑的长发绾了个髻,插了根红宝石赤金发钗,配一对粉珍珠耳珰,纤腰盈盈,娇俏可人。 待与母亲、弟弟汇合,二人也是一身新装。 贾敏穿了件茜红色遍地金的夹袄,一派华贵气息,但她本身气质出众,衣服倒成了她的陪衬,将她映的容光焕发。 贾敏事前已嘱咐两人,外祖母家不比自家,规矩是极多的。此时见一双子女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一手携了一个,微微一笑:“不需担忧,凡事有母亲在呢。” 姐弟二人俱是乖巧应诺。 到了荣国府门前,大门早已敞开。 车厢门被推开,白鸥当先跳了下去,将踩脚的小杌子放在一侧,扶着林黛玉下车。随后,贾敏的贴身丫鬟玉树和琼枝也过来伺候她下车。 管家林贵留下与门房核对礼单,而后将带来的礼品一一从车上卸下。 贾敏三人下了马车,换上贾府的软轿,进了内院。 门口两列丫鬟、婆子等候着,见三人下了轿,忙笑着迎上来。 贾敏领着林黛玉、林琰刚迈上台阶,就见贾母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出来了。 贾敏多年未见母亲,如今重逢,忍不住眼眶发红,几欲落泪。她眨了眨眼睛,克制住情绪往前走,贾母却顿在那,喃喃了一句“我的心肝”,泪水就簌簌落下。 “母亲!”贾敏如乳燕投林般,扑入贾母怀中。 贾母忙抱紧这个最疼爱的女儿。 待两人哭过一场,情绪缓和下来,鸳鸯等人忙端了水服侍两人净面。 众人这才进了屋,贾母攥着女儿的手,拉她坐到自己身侧,宠溺地拍着她的手。其余人分主次坐了下来,吃茶说话。 黛玉与林琰上前与众人一一见礼,互相厮认。众人见黛玉、林琰容貌不俗,举止言谈落落大方,无论真心假意,为了哄贾母开心,自是满口称赞。 林琰年方十二,颊边带着婴儿肥,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第一次见众多姐妹,很是腼腆地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瞧。 贾敏含笑睇了他一眼,与众人说起扬州趣闻,时而微笑时而戏谑,长袖善舞,气氛很是热络。 贾宝玉却一反常态,不言不语,双眸不时望向黛玉,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他自见了这个妹妹,便仿佛有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头脑发晕,心神便寄在了她身上。 难道是生病了? 贾宝玉摇摇头,兀自思忖着。 小木人本悠然地躺在黛玉袖中,突然神情一凛,传音道:“不好了,我闻到了一股桃花的气息……” 黛玉不由疑惑,传音回道:“秋天何来的桃花?” 脑中不由浮现五岁那年花朝节,谢嘉树让百花盛开的场景,暗自揣度是否又是他的手笔。 也不知小哥哥如今是何模样了? 垂眸思忖着,黛玉的眼角眉梢不由染上了一丝羞赧之色。 贾宝玉见她唇色嫣红,瓷白的肌肤仿若云霞微粉,眼神不由更痴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明所以。 小木人见黛玉不明所以,直言道:“并非真正的桃花,是红鸾星动的桃花。有一根将断未断的红线,牵在了你与那个穿红着绿的表哥身上。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6 ” 黛玉讶然。 她与贾宝玉素昧平生,怎么可能红鸾星动? 黛玉不自觉抬眸,正对上贾宝玉的视线。见对方目光不闪不避,双目灼热,让她心生被冒犯的恼怒,微微侧了身避开。 想着小木人的预言,黛玉的眉渐渐蹙紧了。 宝玉见她侧身避开自己,心中一慌,无意识地站起了身。 众人的视线不由胶着在他身上。贾母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看向黛玉,精致秀气的脸上带着少年的天真:“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指了他叹道:“又胡说。” 又笑着对贾敏道:“玉儿和琰儿久居扬州,这回来了,可要与府中的兄弟姐妹多亲近才是。” 贾母见黛玉容貌气度不输女儿,心中极是喜欢,不由动了几分心思。 加上林如海官途顺遂,探花出身,未来不可限量,若是做成亲事,即可让心爱的外孙女留在身边,也能在仕途上提携宝玉。 宝玉听了贾母所言,双眸闪闪发亮,真诚道:“我瞧着妹妹十分面善,就如久别重逢一般。” 又问道:“妹妹可有字?” 贾敏面上露出几分不悦来。她往常只听说侄子顽劣,却未料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来。 但他仿佛完全未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一举一动皆发自肺腑,贾敏又按耐住脾气,淡淡道:“玉儿明年方及笄呢。” 暗指贾宝玉不知礼数。 王夫人似乎有些讪讪:“这傻孩子又犯了痴病。” 贾母就问袭人宝玉是否累着了,几名丫鬟忙围拢过来,一阵嘘寒问暖,就要簇拥着宝玉回去歇息。 贾宝玉思忖自己几番心跳乱蹦,觉得有些道理,就去了。 …… 晚间,贾政听说了白天的事,沉着脸道:“这个孽障,他姑妈省亲,他却如此轻浮,见人家回去了,失魂落魄了一整天,送客时还巴巴望着。” 王夫人没什么表情地坐着,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一语不发。 贾政最喜读书人,对林如海这个妹夫向来敬重,不由思忖道:“如今妹夫深受陛下重用,已擢升了户部侍郎,若是与他结亲,也未为不可。” 王夫人为了巩固在府中的地位,向来属意自己的外甥女薛宝钗做儿媳妇,自然不肯搭话。 见王夫人沉默不语,贾政又道:“元春虽封了妃,却不再协理后宫,薛皇后打压李贵妃一系,她也受了牵连,处境艰难……” 忆起几次入宫经历:“那些内监哪个不是贪婪无度,不断要银子打点,若是有妹夫帮衬,她也有底气些……” 提起元春,王夫人面色终于有了变化。贾府虽位列四王八公中的二公,风光时候早已时过境迁,昔日的四大家族如今也只有王子滕能在朝中说上话。王家却对女儿不甚在意…… 她盯着茶盅上的缠枝云纹,幽幽道:“老爷想法是好,可不知林大人是什么意思呢。” 贾政闻言,不言语了。 王夫人觑了眼他的脸色,缓缓道:“说起来玉儿那孩子,倒是乖巧懂事,才貌出众,配得上宝玉的。可嫁女嫁高,妹妹素来骄傲,眼光也高,不知是否早有打算了……” 贾政面色愈沉。 夫妻俩对坐了一会儿,只闻得一声茶盏放置于碟子上的清脆声响,贾政站起身,往赵姨娘处去了。 …… 兰亭苑。 谢嘉树正悬腕书写,忽听窗外响起一阵轻微响动。 他仿若未觉,凝神写完,搁了笔,才侧过头,伸出手掌在空中一转。 一阵奇异的气流在他手中成形,仿佛波纹荡开,小木人身体便不受控制,迅速飞入他手中。 小木人动弹不得,就捂着脸假装哭泣:“谢嘉树是坏人,我千里迢迢回来,立刻就来看望你,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粗暴!” 谢嘉树嘴角勾起,淡淡道:“你鬼鬼祟祟,我自然以为是小贼了。” 小木人傲娇地抬起下颔,趾高气昂道:“你会后悔的!我可是特意来跟你说小姐姐红鸾星动的事情的。” 谢嘉树一怔,顺势将他放到桌上,道:“不是为了看望我的吗?” 小木人坐在桌上,高高仰起头,不忿:“你的重点呢?” “你们去了荣国府了?”谢嘉树露出几分了然,随手拨开一个小瓷瓶的盖子,倒出一滴灵液,小木人立刻飞扑到他手里,将灵液吸入体内。 小木人只觉神魂一震,身体也剔透了几分,立刻飘飘然地围着谢嘉树转圈圈:“谢嘉树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最喜欢谢嘉树了。” 见谢嘉树目光扫来,威势十足,他气势一弱,忙一五一十道:“我跟小姐姐回京的,今日去看望小姐姐的外祖母,小姐姐和她表哥身上有红线!”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谢嘉树,似是有几分苦恼:“这不是我的错呀,我一直有帮你看着小姐姐,但她与那表哥似乎是前世姻缘……” 第37章 谢嘉树虽知晓林如海调任户部侍郎之事, 却直到见到小木人, 才知道林黛玉已回了京。 他想去看看黛玉, 又几多踟躇。 只因在古代, 他们已步入适婚年龄了。 这一年来, 祖父祖母已开始为他相看人家, 就连圣元帝见到他,都要拿亲事取笑他几句。 见他抗拒,祖母就安抚道:“也不是急于一时,如今慢慢相看,待定下来也要准备个一两年呢。” 只当他是小孩子面皮薄。 黛玉再过半年也及笄了, 正是谋划亲事的关键时候。 两人如今私下相见, 就逾矩了。 谢嘉树穿越十年,深刻明白了何为男女大防。就是出生皇家的八公主,见了他与薛城璧都开始避讳了。 当然, 黛玉于他而言有些特殊。 他心理上从始至终都是成年人,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黛玉, 小姑娘既聪慧又可爱, 他收了徒, 自然十分喜欢疼爱。 可那时年纪尚小, 相处起来毫无负担。如今若待她一如往昔, 岂非如登徒子一般了…… 谢嘉树想着黛玉明媚娇憨的笑容, 黑白分明的眸子, 愈发举棋不定。 如今她有父母依靠, 即使与贾宝玉的姻缘未断, 也不会再受欺负。可贾家真的是好去处吗? 他想起朝堂风云,宫廷倾轧,想起贾府最终被抄家的结局。 他势必要拆散这段姻缘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 小木人仰着头,豆豆眼一眨不眨,不解地打量他。 面对小木人困惑的视线,谢嘉树叹道:“你先回去吧。” 小木人一直擅自将林黛玉当作了谢嘉树的童养媳,如今出了岔子,他早已心中发虚。闻言如蒙大赦,轻轻一跃,消失在原地。 ……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7 这一年秋,林府庭院里的月季仅是零落绽放。多年未归,自然难以保持光鲜如旧。 林家诗书传家,有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贾敏多年未生育,林老夫人曾为林如海张罗了二妾。九年前,林如海到扬州赴任,将二人留在京城。 这两人,曾是贾敏心中的一根刺。 无法言说,却意难平。 直到在扬州一场大病,身处绝境,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贾敏也彻底看清了林如海待她的心。故而回到京城,她不再对二妾视而不见。 因两人皆是丫鬟出身,身契捏在贾敏手中,贾敏就将有意放籍的意思透露给她们。两人有名无实,以为只能枯等年华老去,如今有了转机,自然欢欢喜喜地应诺。 了却一桩心事,贾敏就重新布置起宅邸。因一双子女都长成了,贾敏就单独辟出两进院子,作为两人的居所。 黛玉的院子是西路最里的一进,正好与府中庭院相邻。 黛玉就负责拾掇庭院的花卉。 忙碌了几日,林府才堪堪收拾妥帖。 这一日一大早,门房派人进来通报说荣国府的宝二爷来了。 小丫鬟声音清脆明晰:“宝二爷道咱家大爷、姑娘离京多年,缺少玩伴,特意来寻他们玩耍呢。” 贾敏成长于荣国府,对之有很深感情。虽因贾宝玉那日言行无忌而心生不悦,却并非斤斤计较之人。 但她心中决定隔开宝玉与黛玉,就只遣人去唤林琰出来见客,并不告知黛玉。 贾敏与宝玉叙了几句,就让他与林琰一处玩去了。 林琰年纪尚小,却长得唇红齿白,双目灵动。 贾宝玉见之心生好感,当下就携了他的手,眸光里就闪动着几分欢喜:“琰表弟回了京,以后可要常常来寻我玩才是。” 林琰见他双目真挚,不好拂开他的手,只好任由他拉着,顺着长廊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但贾宝玉此行皆因心中莫名牵挂黛玉,见她久不出现,不由好奇道:“怎么不见林妹妹?” “姐姐身子不爽利,还未起呢。”林琰搪塞道。 贾宝玉闻言嘟起嘴,不信道:“那日我瞧妹妹气色上佳,双目顾盼神飞,身体是极好的。” 林琰只好解释道:“我们初回京,事情繁杂,许是累着了。” 宝玉见他语气诚恳,不似作伪,不禁心中担忧,一副牵肠挂肚的模样:“那我们去妹妹的院中探望她吧!” 林琰惊呆了:“……这样不妥吧。” 林琰初回京城,儿时记忆已模糊,正是感到落寞的时候。贾宝玉性情天真,一言一行透着亲昵,他心中很难生出恶感。 但他对姐姐太过热情,林琰又生恐生出事端来。 贾宝玉见他讶然,茫然道:“有何不妥?” 林琰看着贾宝玉如稚子般无辜的双眸,转移话题道:“我今日的功课还未写完,父亲回来要考校于我的。” 宝玉想起贾政严厉的模样,十分理解他:“那我就自己玩一会,等表弟的功课写完了,我们再一起去探望妹妹。” 林琰:“……” 于是,脱了身的林琰十分认真地做起功课来。 林家几代单传,林琰于读书上颇有天分,林如海自然很看重他的举业,打算让他明年下场考取秀才。 故而,林琰书房里除了四书五经,就是制艺文章,贾宝玉略略翻了翻,便无趣起来。 见林琰果真十分专注,院中的丫鬟怕打扰他,纷纷退了出去,宝玉随手拿了本书册,走到外间的茶房,寻袭人说话解闷。 袭人早已着恼于他,侧了头去不理会他。 宝玉有些稀奇道:“这又是怎么了?” 袭人嗔了他一眼道:“如今没人理你了,才又想起来寻我。我以为你见了妹妹,就听不到我说话了呢。” 宝玉就含笑道:“怎么又动气了?” 袭人冷笑道:“我怎么敢动气?左右不过讨嫌了,仍旧回去伏侍老太太去。” 宝玉见她果然恼了。就拉了她白皙的手低声哄劝起来。袭人别开脸,不肯理他。 宝玉就将书册掷在茶案上,双手去拉她的手轻摇,撒起娇来。 袭人不由心软,四下瞧了眼,确定再无其他人了,才压低声音道:“老爷刚生了一场气,你就这样巴巴跑上门来。你但凡再缓几日……” 宝玉见她眼波流转,娇嗔满面,不由痴了,随手拿起那册书,从中间撕开,诚心诚意道:“我若再不听你的话,就如这书册般!” 两人和好如初,见林琰一心沉浸于功课中,无暇顾及其它,就去告了别回府。 晚间,林琰突然发现父亲特意为他觅来的制艺选集不见了。 他的小厮徽墨觑着他的面色,将撕成两半的书册放在桌上。 林琰:“……?” …… 小木人为了将功补过,悄悄将贾宝玉上门的消息告诉了谢嘉树。 这一日傍晚,黛玉独自坐在幼时搭建的秋千架上。 秋千轻轻晃荡,黛玉忆起年幼往事,心中升起几丝怅然。 秋千架旁的树比昔年高了许多,枝叶繁茂。 突然树影摇曳,一个身影直直从树上跃下,落到她面前。 来人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腰间坠了块羊脂玉佩,身量挺拔,眉眼精致,眸子如幽潭般深不见底,却气质温雅,含笑伫立在那,让人见之心喜。 黛玉受了惊,身体一哆嗦,从秋千上跌出去。她惊呼一声,身体朝前扑去,撞进了来人怀里。 来人措手不及,抬手扶住她。 夕阳的余晖从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倾泻下来,洒满一地斑驳树影。 庭院里清幽雅静,仆妇们各司其职,无人经过此处,更不会发觉,庭院里闯入了一个外人。 渐渐地,鼻腔里又充斥了那股令人安心的清冽干净的莲花清气。黛玉脑子一片空白,忘了挣扎。 她慢慢回过神,声音轻颤:“小哥哥……” 声音如潺潺流水般轻柔。 谢嘉树轻按住她的肩膀,与她拉开一点距离。两人相对而立,她的额头堪堪与他肩膀齐平,将她衬得娇小玲珑。 黛玉抬眸,两人视线相触。 谢嘉树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 小姑娘的眉眼已彻底长开,与小时候白嫩包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小哥哥?”见他怔住,黛玉再次轻唤。 “是我。”谢嘉树身体莫名发僵,再次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有些生硬。 黛玉忍不住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眸光明媚莹亮。几缕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像一只小爪子轻轻挠过人心底最柔软之处。 周围的风仿佛都静止了,谢嘉树耳边响起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他不由闭了闭眼睛,从那种莫名的眩晕状态中抽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8 离。 再睁开眼,他的眼眸已恢复平静淡然,那种古怪的感觉也彻底被驱散。 他垂头打量她,低声询问:“可有受伤?” 心中责怪起自己的冒失来。 黛玉长大了,已不是他的小小徒儿。他这样突然造访,极为不妥,以后决不能再如此了。 黛玉闻言,忆起刚刚的怀抱,抬眸瞪了谢嘉树一眼,眼帘轻挑却带着几分薄嗔,宛如清澈水波里的光影。 第38章 黛玉突然想起了什么, 仰起小脸望着他:“我在庭院里新栽了许多花,你快来帮我。” 谢嘉树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是面对她理直气壮的使唤, 他又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我记得小时候, 庭院里是极美的。”黛玉面露烦恼,指向不远处一片花田, 声音轻柔悦耳:“那一片的花木都更换了,还没长好。” 目的不言自明。 谢嘉树忍不住问道:“你是要我用灵力养护?” 黛玉点头,悠悠然道:“劳烦小哥哥了。” 谢嘉树失笑。他伸出一只手, 灵力绵绵不断, 充斥庭院。 渐渐的, 所有花木变得生机勃勃。 幼年时光仿若重现,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夕阳渐渐垂落, 在暗淡的天光里,黛玉清楚地看到他眸中温柔的笑意, 一如往昔。 她的心中,慢慢涌起一股雀跃之意。 谢嘉树却说起此行的目的:“听说……你身上牵着一根红线?” 黛玉一愣。 她缓缓坐回秋千上,一语不发。 “小木人并未说错, 你们是前世的缘分。”谢嘉树思及木石前盟, 眉渐渐拧起:“你觉得贾宝玉如何?” 黛玉呆住了:“他如何,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心中慢慢涌出一股羞恼,倏地站起身,迈开步子就走。 谢嘉树欲伸出手去拉她, 但不知为何, 心中却掠过一缕异样, 让他顿住了动作。 他转身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带了点无奈:“贾宝玉并非良配。” 黛玉顿住脚步,低垂螓首,好奇道:“为何?”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陛下封贤德妃恐怕另有所图。贾家表面上兴盛,其实大厦将倾。”谢嘉树追上她,站在她身畔垂眸看她:“最重要的是,贾宝玉配不上你。” 黛玉忽而抬起头,对上他逶迤精致的眉眼,犹如长辈般关爱的目光一如幼时。 “你又是我的谁?”黛玉恼羞成怒:“此事自有家中父母做主,何曾要你多管闲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这一日清晨,黛玉惺忪着眼睛醒来,就听雪雁道,宝二爷又登门了。 黛玉想起小哥哥昨日之语,哧的笑出声。 只是这笑意却转瞬即逝。 雪雁见她忽然低落下来,不明所以:“接待的是大爷,奴婢瞧他一脸愁容的。” 黛玉正了正神色,疑惑道:“前日不是忽然同弟弟告别,匆匆走了吗?” 雪雁也是一脸不解。 原来贾政被点了学差,前几日已出发赴任。贾宝玉没了管束,和薛宝钗及一众姐妹住在大观园中,愈发恣意游荡。 于是,大观园中商讨起结诗社的事来。 林黛玉出生于书香门第,形貌翩然若仙,贾宝玉自然心驰神往,想邀请她过府参加诗社,与姐妹们一同玩耍。 他品性纯真,一腔心思固执简单,说出的话也情真意切,让贾敏哭笑不得,虽推拒了,待他的态度却逐渐缓和。 摸清了他的性情,渐渐的,对于他那日的失礼也不再怪罪。 但,心中却不愿女儿与他过从甚密。 贾宝玉见她不肯应,怏怏不乐地走了。 又几日,王熙凤办生日,贾府欢聚一堂,给黛玉下了帖子,贾敏心系娘家,同意了让黛玉去赴宴。 想着回京了,应与娘家重新走动起来,就开始张罗起黛玉出行事宜。 另一边。 随着上书房学业结束,圣元帝钦点了谢嘉树任金吾卫右武卫,正三品的武职,掌宫中巡查警戒之职。 他的父亲谢清书当年结业后,也是任此职位。 京中诸人并无多少意外,不过感叹几句靖安侯府圣眷不衰。 兰亭苑里。 自从与黛玉不明所以地不欢而散后,谢嘉树就有些心情低落。 他将一个乌木匣子打开,入眼便是一个红黄双色攒心梅花络子。这络子虽保存妥善,但毕竟时日久远,不复旧时鲜亮,甚至,做工也不精细。 谢嘉树也不知为何心中一热,就解下随身佩戴的羊脂玉佩,将上面的丝绦坠子绞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梅花络子换了上去。 谢嘉树摩挲着玉佩,怔怔出了会儿神。 第二天,谢嘉树与九皇子、薛城璧在天香楼见面。 薛城璧就说起京城逸闻:“西北王世子与忠顺王嫡幼子厮混到一处去了,至今已失踪好几天了,把忠顺亲王气的不轻。” 见余下二人一脸茫然,薛城璧讶道:“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你们难道都没有听说?” 他不由感叹道:“也是。你们都有差事在身,自然与我这闲人不同。” 九皇子按住他肩膀,婉言鼓励了他几句。 谢嘉树却想着徒牟丰血修身份和养鬼行为,心中费解。 薛城璧情绪恢复很快,又说起这件事:“要我说,忠顺亲王自己立身不正,他好男风,家中滕养了一堆伶人,徒齐自然有样学样,喜欢男人了。” 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哂笑道,“前几个月忠顺亲王才为寻蒋玉菡闹得天翻地覆,王府长史好歹是五品官员了,竟上荣国府去讨要一个戏子……如今又寻起儿子来。” 忠顺亲王嫡幼子徒齐长得眉清目秀,作为幺子,自小宠爱骄纵,在京中颇有名气。 其实徒齐并无纨绔习气,只是脾气执拗,让人难以招架。 九皇子奇怪道:“西北王世子并非高调之人。” “也许他好色。”薛城璧想起前些时候的偶遇,不以为然道:“他那次也格外关注嘉树,难道不是因为嘉树……容貌昳丽?” 两人俱都将目光投到谢嘉树脸上,哈哈大笑起来。 谢嘉树一怔,不予置评。 徒牟丰对他的兴趣并非好男风,而是他血液中灵气充沛。 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 叙完闲话,九皇子就说起户部的事来。 九皇子最近压力很大。他作为唯一的嫡子,未被封太子,而是出宫建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削弱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但另一方面,九皇子隐隐察觉到,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明争暗斗让父皇十分厌恶,只是隐忍不发。 就像薛皇后告诫他的,圣元帝老了,不喜欢让他感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59 到有威胁的儿子。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办好户部的差事。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等,朝中无论大小事宜,都离不开钱、粮,是了解朝局最好的地方。 九皇子迟疑了下,压低声音道:“父皇这些年,好像格外注重兵事。” 自他进了户部,父皇时不时宣召他,有时会将户部的折子给他看,为他讲解。正是从折子里,他察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征兆。 薛城璧惊愕:“鞑靼会叩边?” “不像,更像是陈兵。”九皇子摇头:“不过只是我的猜测。” 话落,他看向一直表现安静的谢嘉树:“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刚刚被他们拿容貌取笑,反应也太平淡了。 谢嘉树点点头:“是。” 薛城璧支着下颔,见他如此直接,讶然地望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谢嘉树却一时难以启齿,迟疑道:“若你们的妹妹所托非人,怎么才能劝阻她?” 薛城璧茫然道:“为何要劝阻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族慎重考量得来,若对方确实不堪,自然是将证据呈于父母,由他们定夺。” 九皇子却若有所思:“城璧都知道的事,可不像你会问出的。” 谢嘉树:“……” 谢嘉树微愣。以林如海的审时度势,也不会将黛玉许配给贾宝玉的,他又何需在意? 但他想起那日情形,总是很想再见黛玉一面,同她解释。 可,他才决意不再与她私下相会,如此反复无常,实在不像他的作为。 就在他无措时,九皇子突然促狭道:“你今日很是稀奇啊……这么说来,你的玉佩坠子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红蕊的水平。” 见两人的目光纷纷转向自己腰间,谢嘉树微窘。他轻咳了一声,微不可查地拢了拢玉佩,避开两人的视线。 九皇子见状不由双眼一亮:“难不成是心上人送的?” 第39章 谢嘉树迎着九皇子熠熠生辉的眸子, 一下子愣住了。 心上人? 脑中仿佛灵光乍现,又仿佛什么都未明白,转瞬即逝。 谢嘉树是在道观长大的,童年时光每日沉浸于修炼。他十三岁时,师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教育走入歧途, 竟教出了个呆子,于是利用关系寻了个学校, 让他插班进去读初二。 在此之前, 他的课程都是师父教的, 从未接触过网络和闲书,除了几本睡前童话。 童话中, 总有一个美丽的公主等待王子去解救她, 因为和现实世界太过脱节,让他难以理解。 他性格认真,读书非常投入,除了学习就是修炼, 初中生涯过去, 他仍旧认不得同班的同学。 高中时,他成了学校里有名的学霸,但他不懂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跟不上同学新潮的话题。 然, 相貌出众的学霸, 足够让许多女孩趋之若鹜了。 但, 女孩子哪有读书和修炼吸引力大? 红楼梦作为高考必读书目, 谢嘉树自然认认真真地研读了。读到林黛玉时,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幼年时仅有的读物。 林黛玉像童话里的公主,美好,却遭逢困境。 然而红楼梦里没有王子。 所以当他穿越红楼,偶遇黛玉,见她果真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般美好,他情愿背负因果,替她改命。 他们现已命运相连,他再看不清她的未来了…… 见他神思不属,九皇子与薛城璧相视一眼,更疑其中大有文章。 九皇子追问道:“这么粗糙的手艺也不见弃,肯定是心上人予你的。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竟从不曾提起过?” 薛城璧心思更细,双目炯炯地盯视他:“你家中并无亲厚姐妹,别想搪塞我们。” 谢嘉树拢了拢衣袖,气定神闲道:“当然粗糙,因为是一个四岁小姑娘做的。” 九皇子、薛城璧:“……” 两人知晓谢嘉树从不说谎,霎时没趣地打住话题。 谢嘉树心中却不如外表平静,回到兰亭苑,他忍不住取出传音符,导入灵力。 黛玉的声音不复往日轻柔,冷冰冰道:“什么事?” 谢嘉树抬眸望了眼天色,询问道:“马上要下雨了,你在屋中吗?” 林黛玉:“……?”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寒暄,偏偏他的语气一本正经,让黛玉一时无言。 谢嘉树耐心道:“你从小身子就不好,淋了雨该受凉了。” 黛玉倚在美人塌上,往窗外望去,果见天色暗沉,似是酝酿着一场雷雨。 她来不及思索,脱口道:“我一个女儿家,又能去何处?倒是你,别淋到了……” 话落,顿时哑然失笑。 所以是空紧张一场。 回过神来,才发觉手心微汗。 她不由掷开黄符,掏出帕子仔细拭去手心因紧张而冒出的浅浅汗渍。 传音蓦然中断。 黛玉:“……失手了。” 谢嘉树望着暗淡下来的黄符,疑惑不解。 ……怎么又生气了? …… 傍晚时,天上已聚拢起大片大片乌云,空气迟滞,不多时就暴雨倾盆。 天阴的沉黑,四下寂静,雨打在窗外树梢上,倍添凄清。 黛玉幼时,每至春分、秋分后总是咳嗽、懒怠。但随着修为渐深,沉疴尽去,这些困扰就消失了。 她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命雪雁点了灯,随意取了本书看,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 一腔心绪被勾起,她不禁研墨执笔,一首新词随着笔墨缓缓流淌而出。 黛玉将词吟了一遍,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她弯腰脱去锦靴,躺到榻上,听着外面不时滚过的闷雷,手中一拂,春水绿的床幔垂落下来,让她置身于一方私密空间。 屋中安静弥漫,只闻窗外雨击在窗棂上的声响。 黛玉忽而睁眸,目光透过薄软的纱帐望出去,正见一名面目可怖的女鬼抱着一卷白绫,蹑手蹑脚地往房梁上攀爬。 见黛玉望过来,她若有所觉,扭过头来,忙摆出她最狰狞的表情。 吊死之人面目扭曲,舌头长长垂下,很是惊悚。 黛玉幼时还会恐惧,现在却不然。她信手打出一道灵光,女鬼直直从房梁上跌下,摔落在地上。 她似乎痛极,如同被欺负的孩子,抱头蹲在地上伤心地哭起来。 黛玉一怔,下了榻,走向她。 女鬼感觉到她身上充沛灵力,瑟缩着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无辜地望着她。 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女。 黛玉目光落在她脸上,放柔了声音询问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跑来我家里……”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0 因为小木人常年伴在身侧,鬼怪不敢靠近,黛玉其实没见过几只鬼。 她有些好奇。 女鬼也是见小木人不在,方敢过来此处的。见黛玉和善,她可怜兮兮道:“我是上吊死的,每年忌日要再吊一次,否则便抓心挠肝般,浑身难受。” 黛玉不解:“那你为何要来我家吊?” “我已搬来此处五六年了,一直无人居住的。”女鬼哭丧着脸辩解,“和你一起的小木人太凶了,我好害怕,打算忌日再吊一次就搬走了。” 人属阳,鬼属阴,同居一处则阴阳相冲,会损伤人的精气。故而鬼魂会挑一些荒废宅院入住。 能像小木人那样随意自在的,本就是特例。 黛玉叹道:“那你每年都上吊吗?” 女鬼悔道:“人不能轻生,否则每年要重新经历一次最痛苦之事,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 两人聊着天,黛玉心生同情,并不催她搬走。 …… 第二天一早,黛玉去正院向母亲问安。 “玉儿,快来。”贾敏见了她,高兴地唤她。尽管已四十有六,但她的举止、神态有时还透着少妇无忧无虑的娇意。 她手上捻着一根簪子,递到黛玉面前:“你瞧,这是如意楼新出的簪子,被我先得了。” 黛玉失笑。自母亲病愈后,就越活越孩子气了。 他们离京九年,许多随身之物就带了些江南气息。如意楼远在京城,这些年的首饰于她们而言,都是新样子了,偏母亲还要去争那最新的。 贾敏却兴致不错:“喜不喜欢?” “我瞧瞧。”黛玉接过那支蝴蝶纹镶蓝宝石发簪,簪身金光灿灿,镶嵌宝石蓝莹莹流光闪烁,令人爱不释手。 贾敏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得意:“我们一回京,我就吩咐人去告知如意楼的老板。今日有了新品,她立刻就亲自送来了。” 她于京中长大,又自小受宠,是如意楼的常客了。 黛玉笑道:“母亲的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 贾敏闻言微微一笑,吩咐丫鬟拿了铜镜来,亲自为黛玉戴上:“过几日出门正好戴上。” 见黛玉疑惑,贾敏拉了她的手,说起到荣国府为王熙凤庆寿的事来:“无论如何也是你外祖家,不可生分了。” 黛玉听闻荣国府,不由心下迟疑。 小木人不会无的放矢。莫非,母亲的确有亲上加亲的想法? “玉儿,怎么了?”贾敏见女儿神色微变,以为她想起那日宝玉失礼之事,笑道:“你二表哥有些痴罢了,你只管不要理他。” 黛玉回过神来,心中惴惴,试探道:“那我以后不理他,若失了礼,母亲可要帮我担着。” 贾敏不以为意道:“当然。” 黛玉心中一松,露出了笑模样。 …… 转眼到了九月初二,黛玉抵达荣国府时,接近花厅,远远就听到一阵丝竹之声,十分热闹。 因贾母立意为凤姐做寿,众人都十分捧场,不但邀请了戏班子,还有耍百戏和说书的女先生。 因邀请了黛玉,故将史湘云也接了过来。见二人出现,贾母一手拉着一个,笑容欢欣。 史湘云第一次见黛玉,爽快地与她见了礼,率真直爽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但两人不熟悉,史湘云又哄贾母笑了一番,就去寻薛宝钗说话了。 贾母欢喜地让黛玉也坐过去,几个姑娘在一处看戏,真如花团锦簇。 小木人听见热闹喧哗声,悄悄扒开黛玉袖子一角,探出头来往外瞧。 戏台上唱声不断,台下史湘云说笑声不绝,一起一落,恰似彼此应和一般。 小木人第一次看戏,双目圆睁,惊奇不已,史湘云的声音不断插入,他不由生起闷气。 贾母望着史湘云仿佛发着光的笑脸,目露慈爱。 老人多寂寞,即使再安享富贵,生命也如同开败的花,带着即将凋零的颓势。 贾母正是如此,随着年迈,就愈发向往热闹和生气,喜欢年轻鲜亮的生命。 而史湘云每次到来,都如同一个小太阳,洒在人身上,带来一股生机勃勃之感,让贾母从不忍责怪她。 这时,贾宝玉终于姗姗来迟。 贾母、王夫人见他失踪了半日,早已牵肠挂肚,见他终于回来,如得了“凤凰”一般,连声询问,场面霎时更欢快了。 贾宝玉倒比凤姐这个寿星更引人注意。 今日是金钏儿生日,宝玉外出祭拜她,心中正怏怏不乐,忽然见黛玉也在,心中霎时惊喜。 他直直望向黛玉,情绪恢复,就如同一朵突然吸饱了水分的花,双眸闪闪发亮。 黛玉垂下眼眸,假作不见,长长的羽睫投下一道扇影。 宝玉见状,大步向她走来,双目一错不错。 史湘云见了他,上前一步,俏生生立在宝玉身前,娇声喊道:“二哥哥。” 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 宝玉却顾不得她,径直越过史湘云,走到黛玉面前,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附过身来道:“林妹妹。” 黛玉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才淡淡地还了个礼。 史湘云受到冷待,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两人。宝玉向来待湘云极好,如今被撇下,她有些难以接受。 她看向黛玉的目光,瞬间如同被抢了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黛玉在心里暗暗叹气。 宝玉向来是众人的焦点,对于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笑盈盈地与她说起诗社的事,邀她参加。 众目睽睽之下,黛玉不好直接拒绝。 史湘云突然道:“林姐姐在江南长大,与我们又不熟,听说你上门邀请了几次都没答应,人家根本不想和你玩,你干嘛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黛玉幽幽道:“既然史妹妹与我不熟,我又何必凑这个热闹!” 史湘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薛宝钗就拉起史湘云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捏了捏,阻止她继续开口。 史湘云不由拉住她的手轻摇,抱怨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她分明不想来,偏要拿我做筏子。” 贾宝玉怕黛玉恼了,心中焦急,忙去拉史湘云。 湘云灵巧地闪身避开,将宝钗推上前去,躲在后面得意地大笑起来。 贾宝玉与薛宝钗撞了个对脸,两人四目相对,宝玉不由怔住了。 贾母等人听见这边动静,都看了过来,见此情形不禁神色各异。 黛玉微微一笑,向长辈们解释道:“原是我们初回京城,许多事未理清,母亲担忧我贪玩误了事,才替我拒了。” 黛玉明年就及笄了,正是忙碌的关键时候,贾母自然明白,不由笑道:“玉儿有正经事做,可不像你们一群猴子,天天淘气。” 史湘云就依偎在贾母身畔,挽着她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1 手撒娇道:“您可不能偏心亲外孙女,单夸她,却说我们都是猴子,我可要伤心了。” 娇憨活泼的模样,惹得众人一阵笑。 贾母慈爱地搂住她,道:“越说越不像话,我说的都是公道话,怎么就偏心了。” 笑闹一阵,大家重新坐下看戏。 湘云与宝钗坐在一处,犹自忿忿,指着黛玉窃窃私语。 薛宝钗低声道:“你嘴太直了,统共也见不了几回面,何必同一个外人置气!” 湘云心中熨帖,心情重新明快起来。 今日的曲目是《荆钗记》,戏台上正演到《男祭》这出,小姐因误会穷书生中了状元后另娶她人,投江自尽,穷书生五年后路经此地,到江边洒泪祭拜。 唱词悲戚婉转,贾母、薛姨妈等人无不拭泪。 湘云心中触动,也不禁眼眶发红,轻声道:“看得我感动死了,若我也有这样的感情……” 忽觉不妥,她止住了未尽之语。 小木人沉浸在新世界中,奇怪道:“丞相的女儿不愁嫁呀,为何还需逼婚,难道是无盐女……” 黛玉心中也觉得此处情节不合理,闻言忍不住嗤的一声笑。 湘云正心虚,听到笑声不由脸微红,瞪向黛玉:“你笑什么?” 黛玉忙正了神色,淡然自若地解释:“天下之水同源,心中有情,不拘何处皆可祭拜,我笑书生呆呢,何须等了五年。” 宝玉今日迟到正是寻到金钏儿投井自尽处祭拜,闻言如同醍醐灌顶,望向黛玉的目光霎时愈发深幽。 这无意间的话,竟是正中了他的心事,让他生出知己之感。 第40章 席至半途, 王熙凤突然从门外疾步而来, 一脸惶然地扑到贾母怀里, 哭嚷道:“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 众人皆惊, 忙问起缘由。 王熙凤泣涕着说起事情经过。原来她喝过酒,回房换衣裳,正遇上贾琏与鲍二媳妇偷情。 两人一边作乐,一边诅咒王熙凤早死,好将平儿扶正。王熙凤当下气急不已, 与贾琏起了冲突。 正说着, 就见贾琏提剑追来, 真要杀王熙凤。众人霎时闹作一团, 连连阻拦, 总算将二人分开。 众人都数落王熙凤,贾母就笑着安抚道:“哪有男人不偷腥的?你今日可真是不知进退, 喝了酒,又吃起醋来了!” 又肃容道:“明日让他给你赔不是, 可不能再恼了。” 一番调解,可谓恩威并施。 因林如海向来洁身自好,又严谨端方,黛玉周围的环境再简单不过了, 故而她远远站到一旁, 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木人扒着她的袖口看热闹, 豆豆眼瞪的圆滚滚, 不屑道:“呵, 男人。” 林黛玉:“……?” 小木人义正言辞教育她:“你以后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别进了火坑。尤其是你的红鸾星,有其兄必有其弟……” 林黛玉鄙夷道:“……小哥哥知道你这么努力吗?” 小木人幽怨地望向她:“才不是因为谢嘉树,你都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关心吗?” 黛玉轻抚发髻,淡淡道:“我只感觉到你戏多。” “因为我会算命啊。”小木人伸出细细的手指,飞快的掐算起来,突然惊道:“我算出来啦!你若是嫁给你二表哥,就是早逝命格。” 黛玉不解:“为什么嫁给他就会早逝?” 小木人有点害羞:“这个我还不知道……” 为了表明自己的能力,他又矜持地微笑道:“但我知道他拈花惹草,嫁他会认识很多漂亮的姐姐妹妹。” 黛玉:“……” 因为这场闹剧,黛玉作为客人不便久留,辞了贾母回府。 林府距离荣国公府不远,转过两三条街,到皇城南侧即近了。 日头渐渐西垂,马车缓缓行驶着,前后是随行的仆妇和几名护卫。 忽然一阵骚动传来,车厢中的主仆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雪雁主动掀开车帘钻出去查看。 远远有人惊呼:“杀人了!” 骚乱很快弥漫开,道路被阻塞,马车卡在路中间,再难前进一步。 雪雁面露惊惶,爬上马车低声禀道:“姑娘,前面的天香楼里出了命案!” …… 半个时辰前,天香楼。 徒牟丰进门时,身边还携同一个名伶,叫王君慧。 王君慧媚骨天成,扮起旦角犹胜女子三分,在京城小有名气。但再如何名声响亮,也逃不脱浮萍般随波逐流的命运。只能倚靠在徒牟丰怀里进了包间,殷勤小意地服侍着。 半刻钟后,忠顺王嫡幼子徒齐带着几十名护卫匆匆赶至,一路无人敢拦。 一群人径直走到包间门口,只听一声巨响,门被暴力破开。 这景象,直叫围观之人浮想联翩。 雅间里,王君慧坐在徒牟丰腿上,正在喂他喝酒。砰的一声响,吓的他手中一颤,杯盏就落滚落到地上。 见他吓的软在自己身上,徒牟丰不由搂住他,才不疾不徐地抬眸看来,见是徒齐,就不以为意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西北王世子真是好雅兴!”徒齐脸色铁青,大步迈了进去,大力将王君慧从徒牟丰怀里扯开,一脚踹翻在地。 徒牟丰见状,一下子站起来,脸色转沉。 两人对峙起来,俱都目光凶狠,如同两只针锋相对的猛兽。 徒齐的小厮忙将门关上,遮住了众人探究的视线。过了几息,屋中就传来争执声、桌椅倒地的碰撞声。 徒牟丰带的几名仆从,见对方几十名护卫气势汹汹守在门口,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论身份,徒牟丰是陛下亲侄子,更加高贵。但他们的根基在西北,在京城并不多么威风。 更何况,忠顺亲王是个无所顾忌的主。 一刻钟后,屋中再无动静。 老板生怕出事,一边悄悄遣人去报案,一边命人备了酒菜招待这些护卫。 护卫似是早得了吩咐,不动如山地伫立门前,并不肯吃。 这时,徒齐的声音悠悠传来:“进来吧。”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仍是徒齐的小厮。只见他双手沾满鲜血,手中还攥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王君慧躺在地上,气息断绝,血流了一地。 徒牟丰瞪视着徒齐,眼眶已经发红。 收到报案,负责京城治安的九门步军巡捕营迅速来了十几人。但因估计不足,见对方人多势众,且出身不凡,不敢妄动。 徒齐的小厮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走出来,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掷在地上,慢声解释道:“我们主子看上了王君慧,谁料他不给面子,我作为下人,自要替主子分忧,给他点教训,谁料他竟反抗,被我失手刺死了。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2 ” 所有人目瞪口呆。 徒齐深深望了徒牟丰一眼,缓步走出来。 众护卫立刻整齐划一地退向两边,让开道路。 小厮面无表情道:“小人要自首。” 巡捕营的人立刻上前来检查和尸体。 凶器是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一眼就价值连城,根本不可能是一名小厮能拥有的。 王君慧身上被刺了三十二刀,刀刀致命,普通人根本做不到,更遑论失手。 巡捕营的人面色已经变了。这个案子,看来棘手了。 …… 谢嘉树下职后就出了宫,一路快马加鞭,经过天香楼附近正好骚乱发生,路渐渐拥堵。 他放缓马蹄,又驱马前进一段距离,正好被堵在中间。 他骑在马上,向前方眺望,只见九门巡捕营来了许多人,声势浩大地将天香楼封了。 九门掌管京城戍防,权力大,底气足。九门提督靖安侯又深受陛下信重,铁面无私,少有不敢抓捕之人。 但这阵仗,必然是涉及权贵。 谢嘉树正蹙眉沉思,忽见旁边驶来一辆马车。他正疑惑竟如此眼熟,就见车厢里钻出一人,正是雪雁。 谢嘉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日偶遇。 车中之人,岂非是黛玉? 谢嘉树眸光一闪,迟疑了下,弹指在身周布下一个障眼法,才取出传音符。 他直截了当问:“你可是出了门?” 黛玉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谢嘉树不自觉勾起嘴角:“我在你左侧,离你一丈之处。” 黛玉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卷起左侧车帘,目光望出去,果然见谢嘉树骑在马上,看向她的所在,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黛玉呐呐道:“听说是出了命案,一时半会走不脱了。” 谢嘉树的目光充满了安定的力量,轻声道:“别怕,此事与你们没有干系。”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黛玉的心中盈满了安全之感,口中却哼道:“谁说我怕了。” 谢嘉树眸中含笑道:“我是你师父,与你因果相连,总是要看顾你的。” 却是趁机将那日来不及说的话道了出来。 黛玉想起她反问他“你是我的谁啊?”,脸上一热,她不禁以手抚脸,车帘失去支撑,掉落下来。 她其实懵懵懂懂,尚分不清自己起起落落的情绪。 雪雁、白鸥知晓传音符之事,笑眯眯地看着她。 黛玉大窘,手忙脚乱地切断传音符。 谢嘉树见此,就跃下马背,足尖轻点,跃到天香楼门口。 带队的巡捕营小头目自然认识顶头上司的长孙,见他突然出现,大惊失色,忙上前行礼。 “出什么事了?”谢嘉树问。 小头目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 谢嘉树听闻与徒牟丰有关,生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但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谢嘉树望向小头目,一本正经道:“命案可以慢慢查,却不应扰民。先将道路疏散,让大家归去吧。” 小头目连连点头,夸赞谢嘉树思虑周全,心系百姓。 有巡捕营维护秩序,道路很快恢复畅通,黛玉的马车也得以继续行驶。 马车驶到天香楼门口,黛玉忍不住再次掀起车帘一角,偷偷瞧去。 谢嘉树正迈步朝内走去,突然若有所感,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黛玉手一抖,放下车帘,心却急速跳动起来。 谢嘉树见马车走远,才继续迈步走上二楼。天香楼里已经清场,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二楼左侧雅间的门敞开着,屋内淌着一地的血渍,已发黑干涸。一旁的尸体胸口、脖颈等处中了数刀,身体破烂,仿佛深仇大恨。 …… 林府。 贾敏正和碧树下棋,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吏部赵大人家的少爷上门来拜访。” “快请进来。”贾敏忙放下棋子,起身道。 赵家祖籍姑苏,与林家祖上是姻亲,但来往并不密切。直到林如海这一代,吏部侍郎赵振年与林如海是同科进士,为人清正舒朗,两家渐渐走动起来。 一别九年,贾敏听说赵家的孩子来访,很是重视。 赵振年的嫡次子今年十七,喜欢读书,尤其擅长书画,颇有才名。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已取得举人功名。 因而当赵靖步入厅中,贾敏好好地打量了他几眼。 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一袭天青色素面杭绸直裰,笑容干净又真诚。 贾敏心下欣赏,与他寒暄几句,对林琰笑道:“你带你赵家表哥在府中游览一番。他十三岁考取了院试案首,十六岁中举,是不可多得的才子,你可要向他多多请教。” 林琰闻言心生敬佩,乖巧地应诺。 赵靖面带笑容,自谦道:“林夫人过奖了,不过侥幸罢了。”又转向林琰,拱手道:“那就叨扰琰表弟了。” 林府风格并非富丽堂皇,却佳木葱茏,别有意趣。 两人走出正院,沿着抄手游廊边走边交谈起来。赵靖毕竟年长,读书又颇有天赋,又才经历过林琰现在的阶段,话语直指重点,让林琰产生茅塞顿开的感觉。 赵靖思忖着点到即止,侧头却见林琰满脸崇敬,目光中不含一丝晦暗。 他心下哂笑自己,不由打开手中折扇,轻摇了几下,容光焕发道:“制艺其实非常简单,都有套路可循,最重要的是要摸清主考官的喜好,知道他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内容……” 两人转过一个回廊,就见几道身影穿过院子,款款走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黑鸦鸦的发髻上插着一根蓝莹莹的蝴蝶发簪,衬得她愈发肌肤如玉,容色逼人。她身着一袭云霞色的襦裙,腰束玉带,纤腰广袖,裙裾随着优美的身姿轻轻飘动。 赵靖一下子愣住了。 林琰反应过来,忙拉住他,转向另一条路,避了开。 赵靖忽然拘谨了许多,不再侃侃而谈。 林琰见天色已晚,留了饭,才送他出去。 赵靖心事重重回到家,就听母亲正与妹妹商量去慈恩寺上香、吃斋菜的事。 “二哥哥。”妹妹赵芙见了他,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撒娇道:“到时候你可要护送母亲与我哦。” 赵夫人望着女儿,面带微笑,眼神纵容。 赵靖不禁心中一动,柔声道:“妹妹馋嘴了要去吃斋菜,我少不得要陪的。”又若无其事看向赵夫人,“我今日去林侍郎家拜访,他们待儿子十分热情周到。母亲要去上香,何不邀请林夫人,既能恢复走动,又热热闹闹的,岂不两全其美?” 第41章 一双子女出去后, 正院恢复了安静。 赵夫人正襟危坐,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3 听完赵靖的小厮禀报,她眉头蹙起, 冷淡道:“所以,靖儿在林家撞见了他们家大姑娘?” 小厮战战兢兢道:“听说林姑娘今日去外祖家走亲戚, 回家时刚好就遇见了……二少爷当下就回避了, 两人只是惊鸿一瞥。” 赵夫人沉吟不语。 她的大丫鬟如珠忙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 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赵夫人有些踟躇。她这个儿子,看似温文尔雅,其实再心高气傲不过,也不耐烦应付亲戚间这些走动,却主动提议邀请林夫人…… 再怎么不动声色,也瞒过她这个做母亲的。 赵夫人顿时坐立不安。 长子性情鲁钝, 不喜读书,无奈之下走了恩荫。她对于才华横溢的次子寄予了厚望, 故而至今尚未说亲。 只希望是自己草木皆兵。 赵夫人一夜辗转难眠, 终于打定主意,亲自瞧瞧这位林姑娘,若是不好,也能早让儿子死了心。 另一边。 黛玉却不将这次偶遇放在心中, 她回房间梳洗过, 就去向贾敏问安。 贾敏早早吩咐厨房煲了汤, 见黛玉来了, 吩咐琼枝去端来,自己拉着黛玉的手问她行程是否顺利。 黛玉不想母亲担心,并未说起天香楼发生命案的事,拣着宴席上的趣事说了,又与贾敏聊起《荆钗记》。 叙完,贾敏睨了黛玉一眼:“若非出了事,你怎会这么早回?” 黛玉见瞒不过去,略一迟疑,将贾琏与凤姐的闹剧也提了提。 贾敏听了不由叹气,目中流露出几分失望:“这就是勋贵之家不好之处,好好的孩子,都给纵坏了。我寻思着为你谋划一门家风清正的书香门第,你成亲后日子也能过的松快些。” 他们离京九年,对于各家情况及少年子弟的品性知之甚少。夫妻二人对女儿的婚事不敢草率,少不得要细细打听。 黛玉脑中却浮现出谢嘉树的面孔。她大窘,匆匆起身,辞了母亲出去。 贾敏望着女儿纤细的背影,目中含笑,心中却充满了不舍。 若非真正可靠之人,她又怎么放心将女儿托付出去? …… 过了一天,赵夫人亲自登门。 贾敏有些意外。 两人在花厅中寒暄,黛玉作陪。 赵夫人不由暗暗打量黛玉。只见她一袭月白衣裙,黑发如墨,眸若秋水,气度仪态皆可入画,整个人娴静如姣花照水。 赵夫人心中暗暗点头,满面笑容地与贾敏说起自己的女儿:“……过了年就满十三岁了,还淘气的很,不如玉儿多矣。” 话语中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贾敏心中涌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却谦虚道:“您太客气了,芙儿天真烂漫,我可羡慕您呢。” 赵夫人就顺势道:“我仿佛记着,玉儿比我们芙儿大上两岁吧,不知可许了人家?” 听话听音。贾敏背脊立即挺直了几分,凝神望向赵夫人,见她眸中隐隐含着几分紧张与期盼。 贾敏霎时领会了她话中隐隐透出的意思。 她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赵靖的模样,年少有为,家中三个孩子皆是赵夫人所出,又知根知底…… 她不由微微地笑:“您也知道,我们之前在扬州,我怎么忍心她远嫁,就耽搁了。好在我们老爷调回京城,我也正思虑这事呢。” 赵夫人心中大定,转而与贾敏说起慈恩寺的斋菜。 两人似是有了默契,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 离开繁华喧嚣的京城,渐渐西行二十里,有一古罗山。山中有寺,名慈恩寺。 古罗山下有一片枫林,每到秋季,极目远眺,犹如一片火红染透半山。 对于黛玉这样的闺阁女子,这样的景致当真充满了新奇意趣。 车行至山门处,几人下了马车,改为步行,拾阶而上,走了两刻钟方进了寺门。 慈恩寺方丈听知客僧报,赵侍郎与林侍郎家眷入寺用斋,忙亲自出来相迎,略微寒暄几句,便分别将人引入不同院落,命人端茶送水。 赵芙身着一袭嫩黄襦裙,额上透着几许汗渍,气哼哼地步入赵靖屋中,恼道:“你为什么不等我,就先进来了。” 赵靖正在看书,见状不客气道:“你啊,一心就记挂着吃斋菜,却几步路也走不得。” 赵芙眉梢微挑,反唇相讥:“分明是你自己魂不守舍,根本没注意我。” 赵靖眼神中就流露出一丝闪躲之意。 他不由又想起贾敏身畔那名头戴帷帽的少女,虽轻纱覆面,却身段婀娜,气质出尘。 恍若他梦中走出的洛神。 赵芙见他怔忪,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又是嫉妒又是伤心。 她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娇声娇气地嘟哝道:“为什么不能直接坐车到寺门,我腿好酸呀!” 赵靖回过神来,习以为常道:“上香自然需虔诚些。你看别人都没有喊累。” 别人? 赵芙顿时气的眼眶发红,按耐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一直在看谁……” 赵靖一惊,面色涨红:“亏你还是女儿家,怎么这般胡言乱语!” 口气严厉。 赵芙没有听出他的色厉内荏,咬唇不语,眸中的委屈却呼之欲出。 “你、你……究竟谁是你妹妹!”半晌,她才道,眼泪已滚滚而下。 赵靖见了,忙连连作揖赔不是。 另一边。 黛玉安置妥当,想起路上连绵枫叶,心有所感,在桌案上摆了笔墨纸砚,执笔绘画起来。 林琰进了屋中,不动声色将一个青花釉里红的瓷瓶摆在案边,语气中藏着几分雀跃:“这是寺中主持亲自收集的梅花露水,京中许多人慕名而来,皆不可得。” 黛玉顿住画笔,抬眸看向他,奇道:“既然如此难得,怎么不过半日功夫,你都有了?” 林琰朝着她眨眨眼,凑到她身畔,低声道:“这是赵家表哥得来的,给了我。” 黛玉垂下视线,笔下勾勒不停,口中嗔道:“既然是人家给你的,你又给我做什么!” 林琰不解道:“可不适合我啊,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些吗?” 黛玉漫不经心道:“反正我不要。” 她一边悠然作画,一边随意与弟弟寒暄道:“这位赵表哥,送礼只拣珍稀难得的,却不考虑你是否需要,看来也是个呆的。” …… 靖安侯府书房。 靖安侯说起王君慧的案子:“虽然疑点重重,但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只能判定凶手是徒齐的小厮红叶。” 谢嘉树疑惑道:“那小厮是什么情况?” 靖安侯沉吟道:“那小厮是忠顺王府的家生子,父亲早亡,就剩下一个母亲和妹妹。听说他很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4 孝顺,他母亲缠绵病榻多年,一直靠药材吊着命。吊命的药材,一个小厮怎么负担的起?必然是仰赖徒齐了。” “这么说,徒齐对他也算恩重如山了。”谢嘉树了然道。 靖安侯叹了口气道:“案发后,那小厮的母亲和妹妹都被放了良藉,不仅延请了太医诊治其母,还给置办了不菲的家产。徒齐还放出话来,要为他妹妹招赘,那架势,以后都会照拂这家人了。” 谢嘉树眉梢微挑。 “忠顺亲王行事乖张,他这个幼子也不遑多让。他放出这样的话来,摆明是招揽人心。他不仅不急着洗清嫌疑,摆脱罪责,还如此高调,就是向京城中人表示,他有这个能量,不惧杀人罪名。同时,那小厮也更加死心塌地了。” 谢嘉树见靖安侯脸色黑沉,问道:“那审讯结果呢?” 这件事闹的这样大,若就此定小厮红叶的罪,了结案子,靖安侯这个九门提督颜面也不好看。 靖安侯语气沉重:“巡捕营用了几天刑,人都没一块好皮了,那小厮也咬紧牙说是自己杀的人。西北王世子身份敏感,又极不配合,要指证徒齐,没有证据。” 这件事发生后,徒齐声名鹊起,以后恐怕无人敢轻视了。甚至不少人,蠢蠢欲动想投到他门下。 谢嘉树不由问:“那祖父是什么打算?” “事情一发生,忠顺亲王就亲自来找我,条件任我开,他要力保徒齐。”靖安侯叹了口气,“他暗示我,不过一个下九流的人物,难道还要他儿子偿命不成?” 忠顺亲王虽比圣元帝大不了几岁,辈分上却是圣元帝的堂叔,当初圣元帝上位,他功不可没。 故而,这些年,忠顺王府行事嚣张,圣元帝也一直容忍。 徒齐是忠顺亲王继室所出的老来子,这名继室至今仍非常受宠,中顺亲王更是对徒齐千依百顺。 徒齐桀骜不驯、无所畏惧的性子,皆因有恃无恐。 三十二刀,刀刀致命,证明他功夫了得。 让小厮顶罪,高调安排其家人,证明忠于他的人,他也会回报。 加上忠顺亲王毫无原则溺爱,替他出头,证明他背景深厚。 从今往后,恐怕满京城无人敢得罪他了。 靖安侯凝视着谢嘉树,神色郑重:“这人行事疯狂,无所顾忌,你以后不可与他相交。” 谢嘉树迟疑道:“若就此揭过,会不会损伤祖父的威望?” 靖安侯轻笑:“你祖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需要你操心?” …… 谢嘉树年纪轻轻,空降金吾卫右武卫,原本的右武卫也因此被调走,令很多人不服。 自从徒齐的事发生,他们更借此找到宣泄口,发泄不满。 “让我说,一个每日在上书房陪皇子读书的小白脸,凭什么空降正三品武职!”骆冰十分不屑道,“靖安侯府又如何?我看这圣眷也虚有其表,面对忠顺王府,不也要服软。” 话落,却见原本附和的众人面色怪异,骆冰疑惑回头,就见谢嘉树站在他身后。 他一身右武卫官服,目光淡淡扫来,瞬时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骆冰瞥了眼周围噤若寒蝉的同僚,心中嗤笑,往前一步道:“我请求向大人挑战。若我赢了,今日之事,希望大人既往不咎。若我输了,任凭大人处置。” 这不过是表明说辞。都是勋贵子弟,他不服谢嘉树,仗着身手了得出来约战,不过是故意给谢嘉树难堪。 谁知谢嘉树淡然自若道:“你们还有谁和他一个想法的,可以一起上。” 这口气也太大了。 不少人蠢蠢欲动,却畏惧靖安侯府,胆气不足,最终出列的只有骆冰。 谢嘉树站在场中,神情怡然,全身都是破绽。骆冰心中哼笑,飞身冲了过去。 两人身形交汇,骆冰身体飞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围观的人双目瞪圆,鸦雀无声。 第42章 金吾卫右武卫虽是正三品, 却与左武卫共领大朝正殿大明宫守卫之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普通金吾卫是五品官职, 其中虽充斥着不少勋贵子弟, 但作为天子亲卫, 无一不是真才实学。 所以当骆冰一照面就被谢嘉树撂倒,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就连骆冰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急速运转内力,才慢慢爬起来。他战意蓬勃,抽出佩刀,刀尖抵地,双目炽热地瞪视着谢嘉树:“再来!” 骆冰的武力在金吾卫里少有敌手,尤其一手刀法已臻大成。这也是他自视甚高,不甘屈居人下的原因。 见骆冰抽出佩刀, 围观的人都是心中一沉,生怕谢嘉树被重伤, 将事情闹大。 谢嘉树却处之泰然。 骆冰已不复最初骄矜模样, 浑身气质大变,道:“大人, 请亮兵器!” 谢嘉树淡淡道:“不用。” 骆冰一愣, 随即冷笑一声:“我不会刀下留情!” 谢嘉树将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向前伸出,道:“请吧。” 这是要让他一只手的意思? 骆冰自觉受辱, 心中大怒, 提刀向前。他的刀快如闪电, 却有劈山断石之力,一刀斩下,竟是空气翻涌,衣袍震荡。 谢嘉树却不闪不避,抬手去挡。 围观之人面露惊骇,一时鸦雀无声。 然而,这声势浩大的一刀却被谢嘉树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再无法寸进。 刀势被阻,骆冰一凛,抽取全身内力聚于刀身,用力斩下。 谢嘉树捏住刀身的手指轻弹,刀身震颤,骆冰只觉得手腕酸麻,刀竟脱手而出。他还未来得及震惊,刀身就拍在他的胸口,将他连人带刀击飞出去。 骆冰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周围寂静无声,仿若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谁也没想到,文质彬彬的谢嘉树,竟功夫了得。 谢嘉树却很平静。学武之人要打通奇经八脉,进入后天境,哪怕资质不凡,也要耗费十年八载,要以武入道,进入先天,更需大毅力、大机遇。而正统道门一旦入门,就是先天境。 这就是不同体系的差距。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谢嘉树身上,这一刻,他们对于他这个右武卫,竟是再也生不出置喙心思。 …… 到了晡时,谢嘉树脱下官袍,换上一袭天青色长衫,骑马回府。未料一出宫就见属下卫平在宫门等候。 两人并骑前行,卫平禀道:“西北王世子约您在楚家戏园见面,说要与您商谈王君慧案。” 谢嘉树闻言,眉梢轻扬:“那他可找错人了,我并非隶属九门。而且,约在风月之地,他就不怕徒齐再发疯?” 现在满京城谁不将西北王世子打上徒齐的烙印,敬而远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5 之。 卫平也感到匪夷所思:“难道他想利用我们,对上徒齐?” 谢嘉树沉吟道:“姑且看看吧。” 他可没有忘记,初见时徒牟丰垂涎的视线。 这一天,楚家戏园的台柱亲自上台唱《沉香救母》,许多人闻讯而来,园中处处拥堵,热闹异常。 徒牟丰订了单独的雅间,静静地听着戏。 一踏入房间,谢嘉树就感觉四周弥漫起一片迷障,仿佛坠入了一场酣梦中。 有人布了阵法。 而且是针对心境漏洞,引发人心底**的幻阵。 谢嘉树轻抚额头,正要默念清心诀,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大红喜房里,面带微笑地伸出手去,挑开了自己新婚妻子的盖头。 一袭嫁衣的黛玉抬起头来,迎向他的目光,双眸温柔如同水波粼粼的湖面,层层光晕慢慢荡开,仿佛无限的依恋、爱慕,一圈又一圈。 她声音娇软地唤他:“夫君。” 谢嘉树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身不由己,直直下坠至无尽深渊。 他心中隐隐察觉不对,勉励保持清醒,竟已浑身滚烫,汗透衣背。 徒牟丰神情怡然地坐在小窗前,望向戏台上莲步轻抬,开始唱词的青衣。 他自小喜欢听戏,觉得里面包含了人生百态,很有意思,甚至偶尔会亲自上台串戏。 可惜,这于世人眼中属于下九流,他的行为在野心勃勃的父亲、祖母眼中,更是堕落荒淫…… 他作为西北王世子,入京为质,何尝不是父亲纵容的结果。 稍坐片刻,一股极其浓郁诱人的香气就从谢嘉树身上迸发而出,令他深深陶醉。 谢嘉树动情了。 徒牟丰沉浸于这纯粹迷人的血液味道中,双目盯着谢嘉树额间的细汗,不由笑起来。 这个少年,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他动情时血液散发出的香气,干净清冽,竟令他浑身痉挛,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 食人血肉,并非长远之途。若非徒齐步步紧逼,他其实不愿出此下策。 但此人血肉几乎没有杂质,借此提升自己的修为,也未尝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缓缓走近谢嘉树,目露迷醉。 谢嘉树心中危机感大作,他轻咬舌尖,彻底清醒过来。 他抬眸望去,就见徒牟丰的攻击已近在咫尺,他不退反进,动作迅捷却轻盈如鸿羽。 徒牟丰未及反应,差点被谢嘉树扼住脖颈。 他肩头的女鬼尖啸一声,化作一团阴煞之气缠上谢嘉树的手臂。 疼痛袭来,腐蚀的黑气侵入经脉,缓缓吞噬体内灵力,谢嘉树立刻抽身后退。 女鬼身体不断拉长,犹如蛇影一般,疾速追击而来。 谢嘉树体内净化青莲自动激发,手臂的黑气被驱除,化作烟气消失。 谢嘉树取出三张雷符,掷向女鬼。雷符威力巨大,女鬼受此攻击,身影摇曳,不停惨叫。 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徒牟丰见状,迅速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白幡,口中念念有词,白幡瞬间生出一股引力将女鬼吸入幡中。 见女鬼无恙,徒牟丰抛出白幡,手中不停打入灵力。 白幡盘旋着上升,周围霎时卷起阵阵猛烈旋风,无数的阴煞聚集而来。 鬼影憧憧,绕着白幡厉声哭叫。 黑色旋风很快蔓延整个房间,将谢嘉树包裹其中。 旋风中似有无数活物,无数白惨惨的脸庞争先恐后冒出来,几只血淋淋的手臂伸出,指尖锋利,鬼气森森,抓向谢嘉树。 白幡里竟养了无数厉鬼。 谢嘉树穿越十年,修为早已今非昔比。 他浑然不惧,浓郁的净化之力从他体内释放而出,围笼而来的厉鬼竟不敢撄其锋,四下奔逃。 谢嘉树望着这些受控厉鬼,面上无悲无喜,心中却生悯。 他开始念诵超度发诀,金光大作,蔓延至所有厉鬼,将执念、苦难从他们心中拔除,得以解脱。 所有厉鬼渐渐消失,房间又恢复了平静。 白幡已跌落在地,灵光暗淡。 徒牟丰被反噬,面色灰败,大口大口吐着黑血。 他盯着谢嘉树,目光惊惧、意外,显然未料到谢嘉树竟是修为叵测的高人。 谢嘉树指尖轻点,将一道灵光打入他丹田,废了他的修为。 西北王世子若在京中死去,恐怕麻烦会不小。谢嘉树略一思忖,就决定暂且留他一条命。 他信步走出房间,背脊挺直,双目却隐隐失焦。 幻境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一掠过,他不禁心乱如麻。 …… 卫平等候在门口,见他终于出来,忙恭敬上前行礼。 见谢嘉树魂不守舍,他不由偷觑他的面色。 只见谢嘉树双目水波潋滟,双颊微红,卫平心中惊骇,忙垂下了头不敢作声。 主子和西北王世子这是……做了什么? 两人气氛诡异地往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道挑衅的声音传来:“卫平,你给小爷我站住。” 两人回过头去,就见一名穿着红底云纹锦缎长袍,眉眼骄横的年轻人疾步走来,趾高气扬道:“卫平,上次你在卿眉楼公然抢走了爷看上的小倌,我还没找你算账,看你今天往哪里走。” 话落,周围涌出二十来人,将谢嘉树与卫平团团围住。 他在手下的簇拥下悠悠然地走到近前,目光扫到眉眼精致如画,双目深邃的谢嘉树,突然一呆,然后浑身酥软,痴痴道:“怪不得寻了你这么久都不见人,原来竟是得了这样一个绝色。” 他上前去拉谢嘉树的手,语气已软化:“卫平,你把这美人转让给我,我就既往不咎,饶了你的过错。” 卫平面色发青,冷冷道:“薛蟠,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主子,靖安侯世子,圣上钦封的金吾卫右武卫。” 薛蟠一怔,难以置信。 谢嘉树本就一腔心思无法发泄,不由心中羞恼。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薛蟠身上,就让他生生打了寒噤。 见他气度不凡,薛蟠望向卫平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他是绝对招惹不起靖安侯府的。 谢嘉树并未理他,牵了马翻身上去,轻夹马腹,白马被人群阻住去路,前蹄高高抬起。 薛蟠正惊慌失措,受到惊吓未及防备,跌倒在地,正好被马蹄踩住小腿,一声咔扎声响,薛蟠小腿骨折,惨叫一声,瞬间疼晕过去。 白马疾驰而去,很快消失踪影。 …… 夜里。 谢嘉树再次入梦,正是白日幻境的后续。 梦中,他与黛玉各执一个杯盏,手臂交挽,饮下交杯酒。黛玉依偎入他怀中,柔声道:“从此夫妻同心,永不相负。” 锦帐落下。 她躺在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6 上,仰面凝望他,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白生生的**。 接下来的一切,渐渐变得旖旎。 谢嘉树热血翻涌,覆在她身上,丝丝汗液自他全身皮肤中透出,仿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宣泄着剧烈的渴望。 黛玉蜷缩在他怀中,与他肢体交缠,全身都是暖融融的香气。 谢嘉树从未体会过这种神魂颠倒的感觉。 血脉喷张,不知餍足。 待他醒来,天已微亮,淡淡的晨曦从锦帐外透入,落在他的身上。 谢嘉树脑中浮现梦中的娇软身躯,雪白肌肤,心如擂鼓。 一阵浓烈的罪恶感迅速席卷他全部心神。 他惊慌失措,不敢惊动红蕊、绿萼,轻手轻脚地撩开幔帐,一跃而下,迅速进入内间,手忙脚乱地更换亵裤。 他左思右想,不由手中掐诀,被扔在角落的脏污亵裤瞬间无火自燃,化作灰烬。 他抬手轻挥,灰烬也消失不见。 不留一丝痕迹。 第43章 谢嘉树被自己的无耻震惊了。 虽相隔八年未见, 但那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徒儿啊,他竟产生了如此龌龊的心思。 修道讲究平和自然, 谢嘉树心性坚定,自修炼以来,心境第一次如此动荡不安。 他不由走到院中,伸展四肢,静静打起锻体拳来。 他的拳法充满了力道的美感,心中滞闷之气仿佛随着一招一式消散于无形, 院中灵气充足,随着吐纳进入体内,让他渐渐畅快许多。 这时,他才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 梦中的黛玉明眸善睐, 极为温柔, 望向他的目光充满爱恋。他彻底沉沦在她的眼波里,不能自拔。 而后, 黛玉在他怀中轻轻喘息, 任他需索无度…… 想起这些, 谢嘉树感觉自己要冒烟了。 他逃避一般地停了动作, 进屋沐浴更衣,然后到正院陪祖父祖母用早膳。 他吃的极缓慢,神色有些怔忪,白皙如玉的脸却微微泛红, 目光晶亮, 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有些欢喜, 又有些羞窘。 他想起初识黛玉时,两人年幼,黛玉更是嫩包子一样,玉雪可爱,让人又疼爱,又怜惜。 然后时隔八年,再见时,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靖安侯夫人时不时望他一眼,轻咳一声,幽幽道:“看来,我终于可以喝孙媳妇茶了?” 谢嘉树闻言,本是微红的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双目泛起潮意,水光闪闪,怔怔地望着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始料未及,也是一呆。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靖安侯夫人扑哧笑出了声。 孙儿自小稳重,这种反应简直前所未有,她又是稀奇又是欢乐,竟是连眼角都笑出泪花。 靖安侯目光瞬间也带了几分取笑:“终于开窍了不成?” 谢嘉树反应过来,又羞又窘,放下筷子就要行礼告退。 靖安侯夫人见状,埋怨丈夫:“嘉树这是长大了,小孩子都是这个阶段过来的。” 又望向谢嘉树,柔声道:“快告诉祖母是哪家的姑娘?不拘是什么门第,只要家世清白,品性端正,祖母都替你去求娶。” 求娶? 脑中仿佛灵光乍现,豁然开朗。 在幻境中,他的心魔是想娶她,与她长相厮守。 渐渐理清自己的心绪,谢嘉树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一切归根到底,是因他对黛玉心生爱慕,所以产生了妄念…… 他不由心中焦虑,坐立不安,竟不知黛玉是何心思? 他前几日才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他因果相连的师父,若她知道他产生如此念想,可会气恼? 若他去求娶,林家又是否会同意? 各种念头层出不迭,充斥在他脑中,令他双目呆滞,一动不动。 靖安侯□□了一下眼神,皆是满目慈爱。 这孩子,还真是有了心上人。 谢嘉树却突然一跃而起,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让人去寻卫平过来。 再不确定黛玉心意前,他该取得一下林家的好感。思及林如海探花出身,学识渊博,而他身为勋贵子弟,不用科举,读书都是兴之所至,并不精深。 诸子百家,浩瀚如渊海。就算是穷尽毕生科考读书的士子,也不能都熟读,仅会择其一主修。他少不得要让卫平细细打听林如海偏好哪些书,找来仔细研读,投其所好。 正往外走,就见小木人鬼鬼祟祟地在廊外转悠,似是急迫,竟一下撞在琉璃窗片上,头晕脑胀地掉落在地上。 谢嘉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捡起他,仿若自言自语道:“谁丢的娃娃,怎么这么丑?” 小木人霎时敢怒不敢言地瞪向他。 …… 慈恩寺依山而建,灰瓦白墙的建筑群在上腰处汇聚成一片。火红与金黄,交织成绵延的枫林,慈恩寺点缀其中,如同红色火海中遗世独立的仙境。 两家人上了香祈福,又在寺中吃了清爽可口的素斋,才各自回去休憩。 他们在寺中盘桓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赵靖去向母亲请安。 寒暄过后,赵靖想着一墙之隔的院子,那翩若惊鸿的姑娘,心下辗转不定。 他一边揣测着母亲是否察觉了他的心思,一边主动替赵夫人捏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一向最懂儿子了。” 赵夫人见次子心急如焚,完全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不由睨了他一眼:“这件事,我还要与你父亲商量。” 这是默认了的意思。 赵靖心中大定,笑容抑制不住攀上他的眼角眉梢,整个人瞬间神采奕奕。 他转身亲自去倒了一杯茶,殷勤地奉到赵夫人面前:“父亲还不是要听您的,儿子可全靠您了。” 赵夫人失笑,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额头。 赵靖不以为意,继续哄着母亲,笑容开朗明媚,不见一丝阴霾。 赵夫人微微失神。次子十三岁取得功名后,逐渐愈发稳重,她已许久不曾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 她心中一软,原本的几分犹豫不定霎时消散干净。 赵芙进屋就见二哥哥小意奉承着母亲,眉眼之间却都是春风得意,不由奇道:“哥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赵靖笑而不语。 赵芙眼珠一转,立刻挽住赵夫人的手臂,娇声娇气道:“母亲,您偷偷给他什么好东西了?可不能叫他独吞了,我也要!” 赵夫人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长不大。你看人家林姑娘与你年岁相当,多有规矩。” 赵芙听了,不高兴地嘟起嘴:“那是因为有母亲和哥哥疼我,而且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女儿自然是畅所欲言。” 她依偎入赵夫人怀里,撒娇道:“我有世上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7 最好的母亲与二哥哥。” 赵夫人溺爱地搂住她的背,嗔道:“你二哥哥可是要娶嫂嫂的。” 赵芙大惊失色:“什么?二哥哥要娶嫂嫂了?” 她立刻扯着赵夫人的衣袖,急道:“不、不行,父亲不是说要磨磨二哥哥的性子吗?哥哥就是等两年后参加了秋闱再成亲,也还未及冠呢。” 又去看赵靖:“你要是娶嫂嫂,一定要让我先挑,不然我不喜欢怎么办?” 赵靖瞬间头大如斗。 “像什么话!”赵夫人佯怒地拍了女儿一下。 赵芙就嘻嘻笑着躲到赵靖身后,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煞是可爱。 屋里欢声笑语,丫鬟们也捂了嘴笑起来。 外面一阵清越的山寺禅钟响起,旭日冉冉东升,透出缕缕红霞。 用过早膳,赵夫人邀贾敏母女共游慈恩寺。 这个秋日清晨,很是闲适和安宁。 两家人徜徉在寺中,后面跟着数名仆从。寺院很大,宁和静穆,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檀香,走在其中,不闻喧哗。 穿过层层叠叠的碧瓦飞甍,一群人行至一处凉亭,亭旁枝木掩映,流水潺潺,清风拂来,有心旷神怡之感。 贾敏与赵夫人就命人收拾石桌石凳,烧起红泥小炉,烹茶赏景。 女眷坐在凉亭里喝茶,赵靖则在几丈之外铺了笔墨纸砚,对着远处枫林作画。赵芙兴致勃勃地凑到一旁,要求哥哥也将她绘入画中。 赵靖执笔时向来专注,无暇分心与她分说。赵芙知晓他的习惯,只是轻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回亭子。 赵夫人正亲热地拉着黛玉,笑盈盈地问她:“昨晚在寺中歇息,可还习惯?” 黛玉抿了嘴微笑,轻声应道:“山上风景秀丽,空气怡人,自然睡得极好。” 虽不热络,一举一动却规矩有礼,挑不出任何毛病,让赵夫人心中愈发喜欢。 赵芙就依偎到母亲身边,打断两人说话,笑容天真无邪:“我们来下棋吧。” 赵夫人无奈叹气:“就会淘气。”却立刻吩咐丫鬟去摆棋盘,然后侧头询问黛玉:“你和妹妹一起玩吧?” 黛玉见母亲点头,就含笑应允了。 两人端坐石桌两侧,各执一色,贾敏与赵夫人在一旁观战。 一刻钟后,黛玉依旧神色悠然,白嫩手指捻起一颗白子,随意落下,仿若信手拈来一般。 她的棋路却步步为营,处处杀机,毫不留情。 赵芙轻咬着唇,神色凝重。她棋艺粗浅,黛玉却认真学过,棋艺精湛,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不到一刻钟,已节节败退,难以支撑。 见众人围观,赵芙心中又羞又气,本就对黛玉没有好感,此刻更是心生怨恨。 她眼中含泪,蓦地站起身,嘟哝道:“我要不下了。”不管不顾地伸手拂棋盘,棋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气氛顿时一僵。 丫鬟们僵立着,不知是否要上前收拾。 见赵夫人面色讪讪,贾敏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茶盏,微微笑着打起圆场。 亭中气氛逐渐缓和。 赵芙跑出亭子,站在赵靖旁边拭泪。 赵靖一无所觉,还在绘画。 赵芙就跺了下脚,低声抱怨道:“她会下棋很了不起吗?不过是玩玩而已。” “你不喜欢林姑娘?”赵靖闻言手一顿,慢慢直起身,将笔搁在笔架上。 他凝视着赵芙,郑重道:“她并未做错什么。我是你哥哥,平时与你下棋都让着你,但并不意味着天下人都会让着你。” 赵芙面色僵硬,泪珠却在眼中打转:“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大哥哥也是,小时候对我可好了,可有了大嫂后就不理我了。” 赵靖错愕,叹了口气,拿了帕子替她擦泪,温声道:“傻妹妹,大哥已生儿育女,又有公务,诸事繁多,哪能像小时候一般陪你。” 他想了想又道,“大嫂也很疼你啊,她前几天还送了你一支珠钗,你不是很喜欢吗?” 赵芙泪眼朦胧地望着赵靖,咬唇不语,心中对黛玉的厌恶之感却更重了。 午膳后,两家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府。 赵靖与赵芙在亭外的争吵很快传到赵夫人耳中。她眉头紧拧:“兄妹两人吵了一顿?” 如珠忙道:“只是几句口角……” 赵夫人挥手打断她,如珠忙闭口不敢再言。 赵夫人叹了口气。最初,她既希望选择儿子喜欢的姑娘,让儿子过的幸福美满,又担忧他少年心性,沉溺情爱,耽误读书举业。 两家门第相当,林大人仕途顺利,林姑娘才情样貌都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选择,她也就松动了。 但经过今日之事,她才猛然发觉,这林姑娘,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第44章 “啊啊啊,你居然说我丑, 我可是你亲手雕的, 你否认我不要紧, 你为什么要连你自己都否认?” 小木人痛心疾首地在书桌上旋转, 跳跃, 呐喊:“我千里迢迢过来通风报信,你为什么还要嫌弃我?” “通风报信?”谢嘉树脸上的笑意淡去, 缓缓沉下面色:“莫非小姑娘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小木人见他满脸急切, 忙露出一个乖巧软萌的笑,连声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见谢嘉树面色缓和,才疑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你要通风报信什么?”谢嘉树避而不答, 转而问道。 “嘿嘿嘿……”小木人偷眼觑着谢嘉树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就是, 小姐姐去相亲啦。” 谢嘉树一愣。 仿佛五雷轰顶, 劈得他身体僵硬。他呆呆问:“什么相亲?” 小木人见他失魂落魄,豆豆眼满是“果然如此”的控诉:“你果然对小姐姐有企图。” 谢嘉树伸手将小木人钳制在手中,咬牙切齿:“说重点。” 小木人得意洋洋道:“林夫人相中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举人,去慈恩寺相亲啦。不过你放心,这个人桃花气息还没小姐姐的表哥重, 没什么威胁。” 谢嘉树危机感大作。黛玉正是待嫁的年纪, 这个不成, 也会有下一个…… 小木人感到谢嘉树的手蓦地攥紧, 几乎要将他捏碎,不由惊恐道:“你放开,谢嘉树,你快放开……” 谢嘉树回过神来,摊开手心,让他跳到桌面,才问道:“他们现在在慈恩寺?” 小木人站在桌案上,仰望着谢嘉树:“他们午后回来,我也不知道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谢嘉树整个人都不好了,黛玉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若是开始议亲了怎么办? 他按耐不住,又让人传话给卫平,密切关注林家的一举一动。 小木人怡然自得地坐在桌上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8 ,静静地打量他。 见他焦虑不安,小木人神情变得欢乐:“啧啧啧,你终于不再听说什么都云淡风轻了,我一直好奇你惊慌起来是什么模样,今天居然得偿所愿了!” 谢嘉树一怔,回望着他,沉默不语。 小木人双手捧脸,双目晶亮:“当初你让我跟着小姐姐,我就看出你身上一缕情思落在她身上。我想着你帮了我那么多,所以才决定跟着小姐姐,报答你的。” 谢嘉树闻言,想起初见时,那冥冥中的牵绊之感。 他心中一软,微笑问小木人:“难道不是为了浏览扬州风景?” “那只占据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小木人用手指比划出很小一截,“你太淡薄了,我心中感激你,只能替你守着小姐姐,避免你后悔!” 他用力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有我在,小姐姐谁也抢不走。” …… 早朝已经结束,谢嘉树却仍心绪不宁。 他刚刚在金吾卫中立威,见他神色凝重,手下金吾卫们也噤若寒蝉。 生怕引起谢嘉树注意,金吾卫们严阵以待,一时个个气势凛然,令刚刚下朝的朝臣们也都神色严肃,步伐沉重。 大明宫里一片凝重。 谢嘉树一无所觉,思考着黛玉相亲不知进展如何,胸口窒闷。 回忆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现,最后定格在九年前,他因谢清朗之事积郁于胸,黛玉却一眼看出他的难过。 她软软嫩嫩地触摸他的脸,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也令他慢慢放松下来…… 忽然间,谢嘉树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就见一名身着蓝色三品官袍的男子徐徐而来,晨光映在他身上,将他的气质衬托的更加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谢嘉树迎上前,恭敬行礼道:“林大人。” 林如海蓦然见一眉眼如画的陌生少年走到身前,很是讶异。 他细细打量谢嘉树的官服,才迟疑道:“谢世子?” 谢嘉树微笑颔首:“正是,一别经年,林大人可还好?” “好,好。”林如海对他印象很好,乍然重逢,心中欢喜,携了他的手道:“我回京就听翰林院的几位故旧说起你,都是赞不绝口,说你在上书房读书刻苦,字也练得好。圣上近些年对茗香山张真人推崇备至,听说都要点名让你抄写道经。” 这哪里真是因为他字好? 谢嘉树脸微红,忙道:“林大人谬赞了。” 林如海见他已长成少年郎,又彬彬有礼,不禁抚须而笑,如同看到一个出息子侄,满心慈爱。 他又问起谢嘉树最近在读什么书。 谢嘉树刚做过功课,说起林如海喜爱的《春秋》,时间匆忙,他并未深读,幸而林如海没有深究。 一番寒暄后,林如海看他的目光愈发和煦,几乎引作忘年之交。 林如海性情带着读书人的单纯真挚,揽着谢嘉树的肩膀,要与他寻个去处继续深谈。 谢嘉树哭笑不得,认真解释道:“我如今在金吾卫任职,今日还需值守。” 林如海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才遗憾地与他辞别。 林如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傍晚,他回到府中,见下人正从马车里往府中搬东西。 林如海知道妻女回来了,心中惊喜,快步走向正院。 夫妻二人牵着手走进内室,贾敏就说起赵家,促狭道:“你女儿可真了不起,和个小女孩较真,下手毫不留情,杀的人家小姑娘哭了鼻子。” 林如海义正言辞道:“要下好棋,就应心诚。岂可因对手棋艺弱就藏拙?” 贾敏噗嗤一声笑,宠爱地望着丈夫:“你就护着她吧!” 林如海也微微地笑:“玉儿应该是不喜欢这桩亲事吧。” 贾敏叹口气:“无论她是否满意,这赵家不能考虑了,与小姑子不和,嫁过去岂不是受气?” 林如海将贾敏搂入怀中,轻轻拍她的背,得意道:“凭我们玉儿的才貌,何须担忧没有好少年郎?我今日才见到谢世子,一别九年,竟长那么大了,真真是芝兰玉树,我再没见过比他好看的小少年了。” 贾敏心中一动:“你在何处见到的他?” 林如海满不在意道:“他如今任金吾卫右武卫,守卫朝会宫殿大明宫,我下朝出了殿门就遇见了。” 贾敏推开丈夫,抬眸睨他一眼:“这么说,他是特意等你?” 林如海被推的一脸莫名,不确定道:“可能……是吧?” …… 谢嘉树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 但情窦初开的少年,又如何能保持原则? 傍晚,他坐在林家庭院的树梢上,暗暗叹着气。 小木人窃笑着飞走,去通知黛玉,不多久,就见一个曼妙身影缓缓步入庭院,好整以暇地坐在秋千上。 谢嘉树迟疑了下,轻轻跃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竟产生了近乡情怯之感。 黛玉见他出现,双眼一亮。 她抬眸注视着他,歪着头轻声问道:“小哥哥,你找我呀?” 她穿了件春水绿的襦裙,漆黑的发丝整整齐齐地绾起,雪白皮肤闪动着动人光泽。 谢嘉树脑海里就浮现梦中黛玉披散着乌黑长发,仰面躺在榻上的画面。 那极致靡丽的画面直直撞上谢嘉树心口,让他仿佛身处烈焰之中,脸一点一点发红。 夕阳渐渐西落,树影斑驳,黛玉看不分明他的脸,见他不语,不由有些奇怪。 微风拂来,庭院中一片静谧宁和。 黛玉眯了眼轻笑,主动问起那日天香楼的命案。 “是忠顺亲王幼子徒齐下的手,此人手段狠辣,背景也深,他的小厮只是顶罪……不可结交。”谢嘉树脑子里一片空白,话语未经思索,甚至不由自主。 黛玉想起靖安侯是九门提督,知晓谢嘉树这样说,其中定有一番不为人所知的角力。 她不由抿了嘴笑,轻轻颔首。 谢嘉树的脸涨的更红,鼻腔下两道血线缓缓流下。他后知后觉,狼狈地用衣袖去擦。 黛玉一惊,忙走过去,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口中嗔道:“别用袖子,好好的衣服,整件都毁了!” 她的手指不仅白皙细嫩,而且触手温软,擦过他的脸颊,带来阵阵晕眩。 谢嘉树若无其事地接过她的帕子,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语气镇定而从容,带着一惯的云淡风轻。 黛玉疑惑地抬眸望去,她离的很近,他背着光伫立在他身前,夕阳余晖从身后映过来,照得他通红的耳朵一览无余。 黛玉怔住了。 她目光幽幽,试探道:“那我让人去替你打盆水来清洗一下吧?” “不用了!”谢嘉树笑容温和:“我是偷偷来的,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黛玉仔细打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69 量他的神情。 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过。 就像戴了一层面具。 黛玉似笑非笑道:“雪雁、白鸥都可以信任,没事的!” 谢嘉树迎着她的目光,依旧在微笑:“很快就好了,我回去再洗。” 额间却沁出细汗来。 如同一个逞强的孩子,假装镇定,让黛玉觉得非常新奇。 她强忍着,告诫自己千万不可露出异样的表情。 她的语气异常柔和:“小哥哥,可你还在流血。” 她歪着头,又无辜,又好奇:“你不是会止血咒吗?” 在黛玉的提醒下,谢嘉树终于反应过来,他异常窘迫地施展了一个止血咒掩饰尴尬。 黛玉仿佛没有看见,泰然自若道:“好像还需要一个清洁咒。” 谢嘉树神游天外一般,喃喃低语:“多谢你提醒。” “不用客气。”黛玉缓缓后退,坐回秋千上,笑睇着他。 谢嘉树再也扛不住,纵身一跃,落荒而逃。 第45章 黛玉慢悠悠地走进屋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雪雁正在收拾屋子, 一回头就见她不声不响, 呆呆立在一旁, 不由吓了一跳。 她瞧着黛玉的面色, 不解道:“发生什么好事吗?姑娘笑得这么开心……” 黛玉回过神来, 瞪她一眼:“你看错了,我何曾笑了。” 说着,她自顾自走到桌旁,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慢慢啜饮着掩饰心虚。 白鸥正好步入屋中,见此情景, 忙上前握住黛玉的手, 夺过茶盏:“这茶都凉了, 姑娘要喝, 等我去砌一壶新的。” 黛玉小时候身体不好,她们是小心惯了的。她一边提起茶壶去沏茶, 一边埋怨雪雁:“你在屋里,也不知道看着点。” 雪雁见她恼了,自觉失职, 缩了缩脖子, 忙告罪不迭,把刚刚的事丢开了。 傍晚用过晚膳, 一家人叙起家常。 贾敏一边拉着林如海坐到临窗的大炕, 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谢嘉树。 林如海不疑有他, 兴致勃勃地将重遇谢嘉树的事又说了一遍。贾敏侧耳听着,眸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到黛玉身上。 黛玉含笑听着,半点不露声色。待林如海说起谢嘉树喜欢《春秋》,才心生疑惑。 他不过十六岁,每天修炼、练习骑射,还要在上书房读书,春秋几十万字,又艰涩难懂,他哪有时间研读? 黛玉心下微动,他在讨好父亲吗? 她垂下眼眸,长睫颤动,轻声询问父亲:“那您可考校他了?”语气中带着几不可查的紧张和担忧。 贾敏收回视线,嘴角轻轻勾起。 林如海却毫无察觉,笑道:“以他的出身,不过十六岁就被圣上点了三品要职,何须刻苦做学问?你父亲没那么呆,怎么会去考校他,平白让他下不来台。” 黛玉闻言松了口气。 随即,心中又隐隐不服气,轻声反驳道:“他被圣上看重,正说明他本身有才干,得了圣上青眼,哪里能全凭出身?况且,小哥哥做事认真,他说喜欢春秋,就肯定会去读的。” 林如海被驳的一脸莫名,见女儿双眸晶亮,满脸坚定,不由连声哄道:“是、是,玉儿说的有道理!” 他思忖了下,顺势道:“要不,下次我考考他,再告诉你他是不是研读了?” 贾敏的肩膀轻颤,终于抑制不住,轻声笑起来。 黛玉见此,脸涨红,别过头不肯言语。 …… 谢嘉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这种一见到心上人就大脑当机的情况简直让人无语凝噎。 ……甚至连黛玉的心意都来不及试探。 但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心动,又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喜,仿佛空气都溢满了醉人的甜蜜。 因在黛玉面前丢了脸,谢嘉树逃避般的,每日在家安静读书。他既与林如海说了喜欢《春秋》,当下刻苦研读起来,真真是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倒是靖安侯夫人,见这番动静,不由开始多心起来。 柳氏怀了第三胎,已渐渐显怀,靖安侯夫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遣人隔三差五去瞧她的身体情况。 这一日清晨,靖安侯夫人听完柳氏的情况,又遣人去问谢嘉树早上几时起,早膳用了什么,什么时候出门等等。听说又不叫人服侍,早早起来就在读《春秋》,靖安侯夫人不禁忧心忡忡。 丫鬟询问她是否要摆早膳,靖安侯夫人沉默半晌,才慢慢站起身:“等我去一趟小佛堂再说。” 丫鬟忙躬身应诺。 靖安侯夫人独自跪在佛像前,虔诚地念了一卷经,而后才怔怔地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轻声开口:“当初嘉树失踪,我向佛祖祈愿,只要嘉树平安健康长大,再无所求。一转眼,他已经这么大了,样貌和清书越来越像,连性情都似了七分。” 她慢慢捻着佛珠,眼眶微微发红:“我却愈发贪心,盼望着他娶妻生子,盼望着有个重孙承欢膝下……” …… 靖安侯夫人步入兰亭苑时,谢嘉树还在看书。他面容犹带青涩,相比其他少年却显得身形挺拔,姿态从容。 见祖母来了,他放下书,走过来扶她:“您怎么过来了?” 靖安侯夫人五十多岁了,这几年身体康健,面容反倒比以前年轻些许。她拉着谢嘉树的手,问道:“今日休沐,怎么不出去玩?” 两人走至院中,谢嘉树笑道:“孙儿多读点书不好吗?” 风拂过树梢,枝影摇曳。 两人在花厅坐下,静静喝茶。 靖安侯夫人的思绪飘远,迟疑道:“你看上的姑娘,是不是并非良家?”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我们家的规矩,嫡妻未产子,是不能纳妾的。” 谢嘉树正在喝茶,被呛得咳嗽不止。 “你小心点。”靖安侯夫人伸手拍抚着他的背,心疼不已:“少年慕艾,是人之常情,你一向克己复礼,这回如此为难,必是心中也挣扎不已。过些日子就是秋围,你去散散心,再好好想想?” 谢嘉树哭笑不得,只好连连保证绝没有此事。 见祖母不肯相信,谢嘉树叹口气,顺势说起今年秋围的事来。 圣元帝每岁秋季都举行狩猎,勋贵之家十五岁以上子弟均可参加,是他们御前露脸,博取晋升的良机。 去岁谢嘉树第一次参加秋围,他与九皇子一组,不仅骑马、射箭均得第一,狩猎中更是满载而归。 圣元帝龙颜大悦,不仅重赏九皇子,还赐给谢嘉树一座京郊的温泉别庄,并笑言,待他上书房结业,另有惊喜。 今年,他就被钦点了金吾卫右武卫。 二皇子、三皇子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0 当时笑容就勉强起来。二皇子更在御前戏谑九皇子道:“我看明年不能让谢世子再与小九一组了,他年纪小,轻松得了第一,以后该懒怠了。” 圣元帝哈哈大笑:“你们别挤兑小九儿,有本事,你们也去寻一个能拿第一的来。”又放言:“明年谁能胜了嘉树,朕就赏他一个金吾卫正四品。” 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 赵家居住在祖宅,与国子监比邻,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三进的院子,庭院中草木错落有致,西北角伸展着几架葡萄藤,旁边的池子清澈见底,里面几尾鱼儿在水中游曳,一派富足安逸气象。 赵夫人穿了件丁香色的夹袄,倚靠在迎枕上翻着花样子,渐渐出了神。 赵芙见母亲神不守舍,似有惆怅之意,不解道:“母亲,您这几天怎么了?”她歪着头,嘴角两个梨涡浅浅:“是不是二哥哥惹您生气啦,我去帮您教训他!” 她本能察觉到不妥出在赵靖身上。 “你啊,被我娇宠惯了,什么都不懂。”赵夫人轻轻摸了摸赵芙的发顶。 赵芙立刻不服气地撒起娇来。 欢快的气氛让赵夫人又想起近来日渐安静的儿子。 儿子是个聪明孩子,见她回府后绝口不提林家,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靖无法反抗,只能沉默。 以往应该是三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如今却仅有女儿陪在身边。 傍晚,赵大人回府,她不由顾虑重重地提起赵靖,赵大人却不以为然:“靖儿过两年就要参加秋闱,科考关系他的一生,正该持重些了。” 赵夫人就面露苦涩,说起慈恩寺的事情。 赵大人闻言,勃然变色:“靖儿的婚姻大事,你居然一点都没告知我?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如海?” 透露出结亲之意,主动邀约到慈恩寺,回来后却只字不提,这和嫌弃有何区别? 赵大人深吸口气,稍稍冷静,才冷冷道:“如海在扬州九年,不仅扳倒了甄家,还让江南重新受控于圣上,是立了大功的,他的仕途绝不止于此,若他愿将独女许配给靖儿,是我们家高攀了!你这样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让我情何以堪?” 赵夫人闻言,呐呐不敢作声。 她想起儿子哀哀恳求的目光,心中发软,不由道:“那我主动示好,重新叙起这桩亲事?” 赵大人冷笑:“你当你儿子是凤凰不成,人家还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赵夫人强辩道:“我只是觉得林姑娘恃才傲物,她棋艺精妙,与芙儿下棋,竟丝毫不让,让芙儿当众出丑……” 赵大人拂袖而起,打断她的话:“做学问讲究诚心正意,如海品性高洁,他女儿若故意让棋,才是失了本心。” 他望向赵夫人的目光透出浓浓的失望:“我少不得要亲自登门致歉,请求如海原谅。只是,这件事你万不可再提起了!” 赵夫人见他动了真火,不敢再驳。 门外来向父亲、母亲请安的赵靖眼神一黯,忽觉全身无力,往日神采飞扬的面孔变得木然,呆呆立在门口。 跟在他身后的赵芙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一片阴霾。 …… 随着秋围将近,京城气氛渐渐鼓噪起来。 勋贵之家纷纷收拾打点起来,不少年轻子弟激动得摩拳擦掌。当然,也有像宁、荣二府那样从不参加,漠不关心的。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秋围在即时,太上皇病危了。 第46章 因太上皇病危, 原定的秋围取消, 令许多人大失所望。 皇宫里到处一片肃穆。 太上皇近年来虽退出了政治中心,但他病重, 仍牵动众人心弦。 圣元帝看过太医呈上的脉案,沉默许久,才淡淡道:“摆驾长宁宫。” 戴权躬身应诺,悄悄使了个眼色,马上有小太监一溜烟跑出去传令。 秋日的晴空一碧如洗,暖阳和煦, 却无法照入圣元帝的心中。 再次踏进太上皇的长宁宫, 他竟产生恍如隔世之感。 当初他登基, 为太上皇择长宁宫而居,未尝没有就此息事宁人的意思。他只愿一切就此了结, 得以长宁。 年幼时, 太上皇也曾视他为继承人, 付出真心疼爱。只是随着安氏进宫, 一切渐渐就变了。太上皇日渐昏聩,对安氏唯命是从。 他已经记不清年幼时的事,只恍惚残留一个画面,父皇搂着他,环抱于膝上,教他习字。竟也不知是真实发生, 还是年少时光中, 无数个对父爱求而不得的夜晚里产生的梦呓。 他发动宫变时心肠冷硬, 展现了雷霆手段,登基后站到胜利者的制高点上,不禁狂妄自大,开始念及这点父子亲情,直到太子薨逝,才让他彻底清醒。 谋害太子,结党营私,截留赈灾银粮,一桩桩、一件件,太上皇始终没有放弃反扑。 太上皇老迈,他夺回江山要做什么? 圣元帝想到了西北的安氏。 秋渐渐深了,长宁宫的宫道上落满了枯黄树叶,风拂来,轻轻打着卷。 圣元帝目光缓缓扫过这冷清寥落的画面,却想起旧时的自己。 那些一度淹没于记忆中,年少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卷土重来,渐渐变得清晰。他的心也变得愈发坚硬。 正殿内的宫女、太监困死在长宁宫多年,见圣元帝亲临,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拜见陛下。” 圣元帝恍若未闻,直直步入太上皇寝宫。太上皇正躺在病榻上,两窝深陷,一张脸干枯而死气沉沉。 听到声响,他浑浊的眼珠缓慢转动,木然地落到圣元帝身上。忽然,他身体轻轻一颤,表情霎时变得非常古怪。 而后,他望向虚空,露出一个如同孩子般开心的笑容,急切道:“常儿,你快过来。” 圣元帝怔住了。 常是圣元帝的名讳,早已数十年无人敢直呼过。 他对上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仿佛被迷惑了一般,无意识地上前几步,走到了榻前。 太上皇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喃喃道:“常儿……父皇,父皇对不起你。” 圣元帝一动不动,眼睛一点点瞪大。 他眼睛慢慢湿了。年少时,他盼望这样一句话,不知盼望了多久。 直到父子相残,彼此怨恨入骨。 戴权见此情景,骇得魂飞魄散,连忙领着屋里的宫人、侍卫退的干干净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寝宫里的摆设简单,显得极为空荡,两人相对无言,徒留一室寂静。 太上皇的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他闭了闭眼,语气更加软和:“常儿,父皇命不久矣了,你能原谅父皇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1 圣元帝心下戚戚,不由再度向前,眼见两人离得越来越近,他的影子被光影拉长,落在了太上皇的榻上。 见圣元帝面上似有挣扎,太上皇脸上慢慢露出一抹不同寻常的诡笑,目光转到他的影子上。 “哈哈哈哈哈,孽子受死!” 太上皇纵声大笑,闪电般地伸出手去,竟生生拽住了圣元帝影子。 圣元帝感到一阵剧痛袭来,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仿佛被拽住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的三魂七魄。 大门哐当一声,无风自闭。 太上皇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但不过几息,他的笑就僵住了,圣元帝的影子竟发出道道金光,将他的手彻底灼烧成灰烬。 手臂被烧掉半截,太上皇霎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惨叫渐渐微弱,太上皇挣扎着,渐渐没了动静。 他的脸因疼痛扭曲到极致,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一阵清凉之意直涌头脑,圣元帝清醒过来,忙抽身后退。 一阵后怕袭来,他若有所觉,从怀中掏出张真人予他的黄符。 黄符还在发着热,微微烫手。 自从九年前凤梧殿上空天降异象,圣元帝就笃信张真人必有真本事。但未料到,他法力竟如此高强,一道黄符就能挡住邪祟攻击。他稍微安心,开始唤人:“来人,护驾!” 外面毫无动静。 自门被关上,寝宫中已完全变了模样,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 一阵黑气从太上皇身上冒出,太上皇的身体如急速脱水一般,变得漆黑腐朽。 一道冷冷的女音从黑气中发出:“没想到,你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 圣元帝年少受尽磨难,又登基多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即使面对如此诡异场景,仍能临危不乱。 他冷冷地看向黑气,问道:“你是什么人,对太上皇做了什么?” 女音发出诡笑:“太上皇虽不中用,好歹曾身具龙气,又与你血脉相连,是咒杀你的最佳媒介啊。” 话落,寝宫的地面上无数血色的影子纷纷站起,一下子就出现了十几个人,将圣元帝团团围住。 圣元帝一阵头晕目眩,他攥紧黄符,力持镇定问:“你是谁的人?”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别妄想拖延时间了。” 圣元帝闻言不再迟疑,遵照张真人事前吩咐,咬破指尖,迅速将血液滴在黄符上。黄符爆发出剧烈的光亮,那些血影四下奔跑,却仍被绞杀的干干净净。 有了龙气加持,黄符的威力竟又翻了几倍。 整个室内的阴邪之气,在光亮中仿佛遇到克星,渐渐沉寂下来。 那团黑气中猖狂的笑声一顿,震惊道:“这是哪里来的净化之力?!” 轰—— 仿佛爆炸一般,困阵被黄符冲破,引起剧烈震荡,牢牢关闭的寝宫大门更是炸飞了出去。 禁制破了。 …… 寝宫门外,长宁宫的宫女、太监正在殷勤伺候戴权。太上皇眼看要不行了,他们都想趁机搭上戴权,以求调到好些的宫里。 戴权是五年前升任太监总管的。在此之前,圣元帝身边的位置被谷满楼牢牢把持着,无人敢僭越。 谷满楼是圣元帝的大伴,自小陪伴圣元帝,情分非比寻常。但他比圣元帝年长几岁,已年过六旬,腰腿渐渐就不行了。他荣养后,戴权才显出来。 戴权也是个妙人,他不过四十许,看着最斯文和气不过,心肠却比谁都硬。但他贪财,要他办事,只有银子足够,没有他办不成的,且他重信,一旦答应,从不失言。 戴权状似老神在在地听着奉承,注意力却不敢稍离太上皇寝宫。两刻钟过去了,屋中却依旧没有动静,他不禁心生疑窦。 他一辈子都在揣摩圣元帝的心思,并不认为他与太上皇之间还有父子之情存在。 正在戴权惊疑不定时,一声巨响传来,寝宫门被击飞出去。 戴权一边疾步冲进屋里,一边回想寝宫门何时关闭的,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这门,竟是关得神不知鬼不觉。 太上皇的寝宫恍惚化作废墟,桌椅尽碎,床铺坍塌,鲜血更涂满了地面,圣元帝独自站在屋中央,面色僵冷,却毫发无伤。 戴权扑通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圣元帝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冷冷吩咐道:“去宣张真人。” …… 张真人从入定中清醒,望着窗台上不知何时已悄悄盛开的兰花,微微一笑。 兰花仿佛感应到他的情绪,舒展着枝叶,在晨光中愈发显得清幽雅致。 自从因缘际会结识谢嘉树,张真人的修为大有进益,丹田内的灵气随着时间日积月累,加上搜罗来的宝物加持,与十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圣元帝的推崇,更是让他在权贵中取得超然地位。 唯独画符太过艰深,他天赋不足,画出的黄符威力竟难以达到谢嘉树的十分之一,只能厚着脸皮向谢嘉树求取。 他轻震袍袖,维持着仙风道骨的模样,走到铜镜前,仔细查看着自己因修为进境,慢慢恢复年轻俊逸的面庞。 虽称不上鹤发童颜,也相去不远了。 张真人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时,一个小道童急匆匆进来,伫立在门口道:“真人,戴总管来了,他说陛下有事宣召您。” 张真人揽镜自照的身形一僵,不动声色地挺直背脊,率先走出房间,一派风度翩翩:“我们去看看,戴权又有什么事。” 第47章 天色极好, 将碧瓦飞甍的皇宫笼罩在一片金光中。 张真人一边在宫道走着, 一边对于被贴身小道童撞见对镜自照难以释怀,他生怕小道童多心, 不由解释道:“小新啊,我刚刚只是在看自己的面相,卜算吉凶。” 小道童懵懵懂懂地挠了挠头,虽不明就里,口中却真心恭维道:“真人本事高强, 相面之术更是登峰造极,真是令吾等佩服。” 张真人满意地微笑,正要勉励几句, 忽觉不对。 刚刚他光顾着欣赏自己的容色,却忽略了仿佛有一丝黑气罩顶而来。 他亦不太确定,不由细细回想,越想越觉得自己隐隐有霉星沾身之相。 毁形象如要他性命,但失去性命, 哪还有形象可言? 他顿住脚步, 运指掐算, 果然显示此行伴随血光之灾。以他如今的功力竟还伴随危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真人再重新迈步,已是忧心忡忡。 戴权那总是一团和气的面庞上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惊惧, 见到张真人, 声音透着急迫:“圣上急着召见您, 真人这就随我走一趟吧。” 张真人知他贪财, 塞了个封红给他,微笑道:“我已有感应,此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2 事干系重大,恐怕还需请贫道的徒儿从旁协助。” 戴权听他已有感应,心中惊疑不定。 未知而神秘的力量总是令人畏惧。 他不由连声道:“真人哪里话,我和您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更何况靖安侯府忠君爱国,靖安侯世子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圣上极信任的。” 他将封红递还予张真人,满面笑意道:“您这样,可就折煞我了。” 张真人有些意外,从未听说戴权有不敢收的银子,更何况他一向眼高于顶,除了圣元帝,谁也不放在眼里。 戴权却转身命人去告知谢嘉树,然后躬身道:“真人请。” …… 谢嘉树自从闭门读书,更觉春秋一书字字针砭,艰深难懂,每日上下朝见了林如海,都有几分忐忑。 林如海却极喜欢谢嘉树,一见到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孔,就觉得赏心悦目。 更难得的是,他年少得志,却不骄不躁。既有读书人的温雅,又不乏勋贵子弟的气度,让人见之忘俗。 这一日,谢嘉树辞别林如海,回身就见骆冰朝自己走来。 他自从败于谢嘉树手中,就沉默了许多。 众金吾卫见状纷纷侧目,牢牢盯住两人。 骆冰一向自视甚高,但如今,他真正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直直立在谢嘉树身前,然后躬身抱拳,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属下之礼:“属下骆冰,参见右武卫大人。” 他的脊背弯下,一动不动,等待着谢嘉树的回答,脸上带了些期待,以及紧张。 周围鸦雀无声。 谢嘉树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周围的人松了口气,纷纷笑起来,有人起哄道:“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今天下职后去天香楼,不醉不归!” 气氛霎时热烈起来。 这时,一名内侍疾步走来,向谢嘉树行礼:“右武卫大人,陛下有请。” …… 长宁宫已加强守卫,封禁起来。 宫人们未料到青天白日,竟发生如此灵异之事,尽管尽忠职守地守在御前,却胆寒不已。 见张真人来了,所有人不由精神一振。 圣元帝已移驾正殿歇息,手中攥着黄符,心神紧绷,见了张真人皎皎如仙的风姿,也不由心神一松。 张真人拜见了圣元帝,听明事情原委,才独自步入太上皇的寝宫查看情况。 一跨入室内,就有一股猛烈寒气袭来,让人遍体发凉。 张真人运转功法护身,继续往内走去,就见满地血渍,涂满整片地面。 他面色霎时凝重起来。 张真人手执七星剑,凝神戒备,他想起刚刚的卜算,谢嘉树未到之前,他并不敢贸然做什么,只是仔细观察。 太上皇干瘪的尸体埋在倒塌的床铺里,黑气缭绕,正是阵法核心所在。 若要破阵,只能从尸身下手。 只是这尸体,恐怕还有玄机。 张真人吁了口气,缓缓走回正殿。圣元帝见他眉头紧拧,心中跟着一沉:“不知真人有何发现?” 张真人郑重行了一礼,才叹息一声道:“有人以太上皇为媒介做法,并抽取了太上皇全身血液布阵。地面上的血渍皆是出自太上皇,他早已不算活人了。” 众人闻言,不禁浑身发冷,圣元帝更是惊怒交加,太上皇即使退位,皇室威严又岂容亵渎? 他询问:“可知是谁意图不轨?” 张真人道:“目前尚未可知,请陛下容许贫道准备一番。” 见圣元帝点头应允,他略一思忖,将一应所需物品写下,交予小道童,就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待谢嘉树到来。 待物品齐备,谢嘉树也到了。 圣元帝事前已听了戴权禀报,只认为张真人临阵教徒,并未将他当外人。 张真人命人拿来一个黑金水盆,伸手掐诀,口中念咒,血水仿佛有了生命,顺着他指尖的指引慢慢汇聚成一股,自行飞入水盆中。 众人见他施展手段,竟闻所未闻,不禁瞳孔微缩,目露敬畏。 谢嘉树在一旁,笔蘸朱砂,在桌案上绘起阵纹,阵纹呈现八卦形状,布满了整个桌面,只余中央一圈空白。 他画的缓慢而安静,不如张真人动静大,自然无人留意。 阵成,张真人也收集血液完毕,他将水盆置于阵法空白处,边沿与阵纹正好严丝合缝。 谢嘉树对着太上皇的尸身处伸出手,虚空一抓,就抓到一缕残留阴煞之气。他如同搓弄寻常物品一般,那阴煞之气在他手中颤栗不止,不敢反抗。 谢嘉树随手将它投入水盆。 张真人立于桌案前,面上无悲无喜,点燃三只香,朝着水盆拜了三拜,就将香插在桌案上。 香直直立于桌案上,竟似有一只手扶住一般。 宫人往日只闻张真人之名,如今一见,无不拜服。 两人分工合作,看起来就似谢嘉树在辅助张真人,众人不疑有他,只静静旁观。 张真人口中默念咒语,谢嘉树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张黄符,掷入血水盆中。纸符无火自燃,瞬间蔓延了整个血水盆。 桌案上的香飘起三股烟雾,蜿蜒着飘入水盆中,血水荡起一阵阵涟漪,仿佛一股气机生出,追朔因果,沟通布阵之人。 随着水盆中的涟漪扩大,翻滚不休。 谢嘉树不断打出灵诀,水翻滚愈发剧烈,几息后由急转缓,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水盆渐渐恢复了平静,如一面琉璃镜面一般水波不兴,一阙影像缓缓浮现。 其他人只面色骇然地盯着这场景,谢嘉树作为施法人,却能听到两人的交谈。 他不由凝神细听。 画面中,一个一袭黑斗篷的男人双目精光湛湛,盯着一名中年道姑,怒道:“你怎么如此冲动,废了太上皇这么重要一颗棋子,竟一无所获!” 中年道姑闻言面露羞惭,低声解释道:“我见他命在旦夕,若不趁机废物利用,岂不白白浪费。” 斗篷人嗤笑一声。他吸口气,忍怒道:“别忘了你妹妹正是涉及太上皇父子争斗死的,莫非你想步她后尘?” 想起妹妹,中年道姑面露阴狠:“若非谢清朗,她岂会丢了性命。这人简直是一只疯狗,不问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将我们的人屠戮了不少,逼得我们这些年只能暂时蛰伏,东躲西藏。” “哼,谢清朗按辈分,可是你妹妹的徒孙。”黑斗篷声音僵冷:“这人要对付也容易,关键在他的表姐。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主人近日寻得了一些聻的线索,只要抛出来,这条疯狗必要俯首帖耳。” 中年道姑闻言,面露喜色。 斗篷人声音却依旧沉冷:“另一人才是大麻烦,这人屡次坏我们的事,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不知是哪门哪派冒出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3 来的,竟闻所未闻。” 中年道姑沉吟道:“应该是茗香山张真人,他破了我精心布置在凤梧殿的阵法,这些年颇得圣元帝青眼。” 想起破阵后她修养内伤多年,中年道姑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黑斗篷沉默许久半晌,才缓和了口气道:“这次的事,你清理干净点。若出了岔子,坏了我们的大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道姑见他肯息事宁人,松了口气:“知道了,大人。” 水面中渐渐愈发清晰,张真人不由轻咦了一声。 圣元帝忙问:“可是有何不妥?” 张真人迟疑道:“我观此人气息,似是当年在凤梧殿布阵谋害皇后娘娘之人。” 第48章 经张真人提醒, 谢嘉树也忆起当年大嬷嬷言此人为孙道姑,李贵妃曾两次召她入宫。 圣元帝闻言, 面色铁青,手指不自觉收拢,紧紧攥住。 自太子薨逝后,帝后反而因共同怀念之人关系和睦, 就是薛皇后身体大不如前了。 这人意图谋害帝后, 其心可诛! 圣元帝压下心中的滔天怒意,双目紧紧盯住张真人,问道:“敢问真人,要如何抓捕这二人?” 张真人扫了谢嘉树一眼,蹙了蹙眉:“这窥镜不可持久, 且这两人恐怕一时三刻就会离去……” 圣元帝心中一沉。 谢嘉树却上前一步, 躬身行礼:“臣愿自请用灵魂出窍之法, 通过水镜前去捉拿这两名邪修!”又望向张真人, 双目跃跃欲试:“还请师父为我护法。” 张真人:“……”少年你别太冲动, 我护不住啊! 圣元帝大为感动,却暗叹初生牛犊不畏虎。 他上前携了谢嘉树的手, 慈爱地劝慰他:“朕知你忠心耿耿,但这两人穷凶极恶, 你恐怕不是对手。” 他思忖片刻, 回望张真人, 言辞恳切:“恐怕还需真人亲自出马, 确保万无一失!” 张真人:“……”可我做不到! 谢嘉树见他双眸晶莹闪烁, 不由回忆起初见时他哭的满脸是泪的狼狈模样,生怕他又急哭了,忙向圣元帝解释:“师父还需控制阵法,恐怕不能离开!最佳方案就是由我过去,一是师父可坐镇此地,保护陛下,二是若我不敌,师父可及时救我回来。” 圣元帝勉强同意。 张真人心中阵阵发堵。当年他入道修行,曾被赞天赋惊人,风光一时。可十五年前,师父身受重伤,闭关修养,只留下一句卜词:太白入月,星辰降世,天下为棋,谨慎持身。 宿燕观立世千载,却不能一味避世,故而他仍一如既往地于俗世修行。他会有黄家村的遭遇,也皆因观中专司抓鬼的师兄极少涉世了。 这些年,邪修尽出,道门之乱初现,他的风光也如昨日黄花…… 谢嘉树自然不知张真人心中伤感,他伸手一指,水盆中的烟气霎时一顿,慢慢积聚氤氲在水面。 接着,一丝涟漪从中央荡起,逐渐扩散,血水重新翻涌起来,不断旋转,好像漩涡一般。 谢嘉树凝聚灵力于指尖,并指抵住自己眉心,他的眼珠霎时漆黑一片,渐渐的,万物都无法映照入内,更不见一丝光亮。 他的灵魂离开身体,顺着血水中的漩涡,沉入进去。 …… 屋中,交谈的两人突然感应到一股危机袭来。 斗篷人抬头望向屋顶,仿佛穿透虚空,凝望危险来源。 孙道姑大惊失色:“大人,难道是谢清朗找上门了?” 斗篷人嗤笑一声:“如此畏惧自己的徒孙辈,你也不嫌丢人。” 孙道姑神色一僵,却默默退到斗篷人身后。 这时,屋顶凭空出现一个黑洞,无数的风卷来,形成漩涡,将两人带的身形不稳,几乎被卷飞出去。 两人忙运转功法稳住身体,严阵以待。 只见一名身披金光的少年撕开漩涡,直直向两人而来。两人虽早有防备,亦不禁惊异,这分明是一个通透无垢,却凝实无比的灵魂! 两人定睛再看,就判断出这是一个法力高强的正统道修用了出窍之术。 斗篷人立刻挥出手中的拐杖,杖身裹挟着一股阴煞之气,密密实实地袭向谢嘉树。 随着拐杖接近,末端突然化作一颗可怖兽头,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扑向谢嘉树。 孙道姑落后斗篷人一步,挥舞着蛇形软鞭,鞭身隐隐缠绕着黑气,扑面而来。 谢嘉树身形一闪,躲开两人的攻击,他早已在两手中各捏了四张雷符,感应到凶险袭击,避开的同时掷出了两张雷符,直直飞入兽口。 轰、轰—— 两声爆裂声响响起,那阴煞凶兽被炸的兽型不稳,斗篷人只好暂时后退,将自己的血喂给兽头。 兽头被彻底激发凶性,脑袋上三只眼睛怨毒地盯着谢嘉树,令人脊背发凉。 谢嘉树则趁机转身迎上孙道姑,两人交手数个回合,孙道姑修为不及他,被一道灵光击飞出去。 孙道姑勉强立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惊骇道:“你、你就是那个破我阵法的人?不可能,你才这么点年纪,你到底是谁……” 斗篷人闻言心中讶异不已,他盯着谢嘉树手中的雷符,冷笑道:“小少年,我这法器可是用天雷祭炼的,根本不惧雷符,你要只是这点手段……” 谢嘉树恍若未闻,主动攻向斗篷人,斗篷人大怒,两人身形变幻不停,谢嘉树见兽头张开血盆大口,随手又掷出两道雷符。 又是两声炸响,兽头被紫色雷光笼罩,电光刺啦作响,仿佛被一道无形之力切割着,慢慢绞成碎片。 谢嘉树在符篆一道本就天赋奇佳,加上这些年他修为精进,每一丝灵力在净化青莲辅助下至精至纯,他所画符篆偶尔会携带一丝天道法则之力。 这两道雷符,正是他发挥最好的佳作。 兽头消失,斗篷人手中的拐杖出现裂痕,威力大减。 本命法器受损,斗篷人惊骇欲绝,抽身疾步后退:“雷符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威力?” 斗篷人心中暗恨,可本命法器受损,他遭到反噬,已没有一战之力。 跑! 心生此念后,他更是战意全无。他一边悄悄引动保命法器,准备逃跑,一边目露怨恨,气势汹汹道:“你是靖安侯世子谢嘉树?我记住你了。” 然后他命令孙道姑道:“还看着做什么,我们一起上!” 孙道姑对他向来畏惧,闻言立刻倾身而上。 谢嘉树见他认得自己,不由一怔,却见孙道姑鞭影袭来,斗篷人却转身就逃。 谢嘉树挥手将孙道姑掼在地上,追了上去,不过片刻,就挡在他身前。 眼见逃跑无望,斗篷人目眦欲裂,口中开开合合,砰的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4 一声响,竟自曝身体。 谢嘉树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防御阵纹,爆炸的余波被完全抵挡。 一道黑雾从爆炸中蹿出,转瞬消失不见。 竟是抛弃躯壳跑了。 谢嘉树慢慢走向倒地不起的孙道姑,问道:“谢清朗在哪里?” 这就是他必定要亲自走一趟的因由,他要手刃谢清朗。 孙道姑瑟缩了一下,张口呕出一口血,才艰难道:“我、我不知道。我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谢嘉树冷冷问:“那你最后一次听说他的行踪,在哪?” 孙道姑见他目光冰冷,战战兢兢道:“一年前在西北,他杀了我们一个重要人物。” 谢嘉树见再问不出什么,伸手重击她丹田,废了她的修为,然后随手将她提在手中,飞入漩涡中。 …… 京城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秋雨连绵,街上来往之人骤减,显出几分冷清来。 靖安侯府。 雨幕顺着屋檐成串滴落,寒风将庭院里的花草摧残的零落不堪。 书房内却温暖如昔。 谢嘉树见祖父愁眉不展,不由询问地望向他。 靖安侯长长的叹了口气,才幽幽道:“陛下今日召见诸位皇子和重臣……三皇子突然跪下,哭告二皇子咒魇亲父……” 二皇子当时浑身一激灵,也跟着跪下了。 圣元帝却冷冷看着他,命人去搜他的郡王府,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二皇子自小性狡,结党营私,妄蓄大志。你们务必给我仔仔细细地彻查!” 此话一出,几乎是致二皇子于万劫不复之地。 二皇子闻言瘫倒在地,哭求道:“父皇,儿子是冤枉的!儿子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啊……”然后他怒瞪三皇子:“你血口喷人,是何居心?” 临敬殿跪倒了一片,众皇子臣属无不骇然。 谢嘉树见靖安侯眉头紧拧,思忖道:“孙道姑被抓后,供词必定涉及了李贵妃。” 孙道姑当初能咒魇皇后,少不了李贵妃的协助。 靖安侯轻轻颔首:“谋害皇后,罪不容恕,只怕连这次的局,陛下都要怀疑她几分。” …… 太上皇驾崩,大殓后停灵长宁宫,由钦天监卜算吉日,再行出丧。 在京官员、军民一年内不作乐、不嫁娶。 太上皇毕竟高寿,远离政治中心的人都未察觉异常。 谢嘉树也不知该喜该愁。喜的是两世第一次心动,手段笨拙,不知如何讨好心上人,一年不能嫁娶,代表了他可以徐徐图之。 愁的是,一年之期太久了。 他忍不住每日下职后悄悄隐匿于林府的庭院中,就为偶尔能瞧一眼黛玉。 作为闺阁女子,黛玉的生活并未受影响,依旧遵循着自己的步调,十分悠闲。 谢嘉树每次见到她,都能感到心中一片安宁,柔软。 这一日傍晚,黛玉身着一袭半新不旧的碧绿色襦裙,皮肤白皙如梨花般,独自坐在秋千上,显得娴静又端庄。 谢嘉树的目光流连于她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只觉得世上再不会有比她更顺眼的姑娘了。 谢嘉树敛息功夫绝佳,无人发觉他的出现。 小木人正围着黛玉转圈圈,给她说戏。自从他在贾府看过一场戏后,就十分入迷,经常偷偷去戏园观戏,再回来说予黛玉听。 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黛玉悠悠然地随着秋千晃荡,目光时不时移到树梢上。 谢嘉树大惊,等回过神,已施展了障眼法。 这心虚的本能…… 小木人还在专心致志地说着故事:“……那陆生真是太气人了,他母亲不喜他妻子,每日磋磨,他却不敢作声,只能偷偷搂着妻子哭泣。” 小木人越说越像暴怒的小气球:“最后陆母把他们强行拆散了,他只会尊于孝道而忍痛割情,见妻子改嫁了,他又作诗寄情,让妻子忧郁成疾,伤心而逝……” 小木人一双圆眼瞪着黛玉,急于博取她的认同:“你说,是不是特别气人,特别气人。” 黛玉忙点头肯定,同仇敌忾道:“真是太气人了。” 第49章 听着小木人讲戏,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 他回到兰亭苑, 若有所思地对彩墨道:“你去买几本戏本子回来, 主要以才子佳人互许终身为宜。” 他想写一个师徒恋的故事。 彩墨大惊失色:“世子,您循规蹈矩十六载, 终于要开始玩物丧志了吗?” 谢嘉树:“……” 白鹿拉了拉彩墨,低声道:“你这样不行,太直接了!” 谢嘉树悠然地拉开椅子, 缓缓坐下, 就见两名小厮俱是一脸紧张,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仿佛他只要点点头,他们就要抱头痛哭了。 并非两人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与谢嘉树的作风太不符了! 谢嘉树心中哭笑不得, 面上却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们别多想,我是有正事。” 鉴于谢嘉树过往良好信誉, 两人立刻就相信了, 大松口气, 应诺着去了。为了将功补过, 不过两刻钟, 他们就将风靡京城的戏本子都采购回来, 叠了厚厚一摞。 谢嘉树写戏本子就交予了小木人, 让他给黛玉转述。 小木人双手捏住比他还高的戏本子, 恍然大悟:“原来你还会写戏本子讨小姑娘欢心啊?” 谢嘉树差点恼羞成怒。 小木人见他面色不对, 机智地转身飞走了。那抱书奔逃的背影, 恍若辛苦搬运粮食的小蚂蚁。 谢嘉树无奈地笑。 小木人一脸严肃正经地背起戏本子来。 西方灵河岸上绛珠仙草,受赤霞宫神瑛侍者灌溉得以幻化人形,为报恩情,随他转世到人间,投为玉雪可爱、人见人爱的大家小姐。 黛玉含笑点头,猜测这是一个命中注定,倾心相许的故事。 修真门派一个修士偶然经过凡人城镇,惊叹于她根骨奇佳,收为弟子,带回仙门。 黛玉:“……”剧情变化太快,反应不过来。 原来师父竟是仙门的得道真人,在门派地位崇高!小姐作为修士唯一的徒儿,日日相伴左右。 小姐修行两载,进展飞快,师父却突然面临突破,闭关了。修行无岁月,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 十几年来,虽无师父陪伴,但小姐有师父留予她的须弥芥子,空间里有丹药、灵泉、灵田和一对陪伴她解闷的灵兽。 要什么有什么,待遇堪比仙二代! 修行畅通无阻。 十几年后,师父出关,小姐长成了容貌倾城倾国的姑娘! 两人相爱了! 黛玉:“……” 小木人见黛玉坐在秋千架上,边听边忍笑,最后竟是连扶着秋千两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5 侧藤蔓的手都微微颤抖,几乎要摔落下去了。 “小心点。”小木人替瞪圆眼睛问:“这故事不好吗?” 黛玉见小木人不高兴了,忙敛住笑,脑中却不期然想起小木人煞有介事的背诵:“那少女回过头来,只见她手若柔荑,肤如凝脂,冰清玉洁的气质,恍如九天圣女,莲步轻移,仿佛极致美丽的天山雪莲……师父一下子竟痴了。” 她不由又是噗嗤一笑,一张小脸因笑意而泛红,眼角沁出泪意,衬的双眸水意闪闪:“这作者是借戏捧心中的女神吗?傻里傻气……” 小木人一愣。 黛玉深吸口气,才堪堪止住笑意,才从头捋故事脉络:“既然是灵河畔的仙草,为何还要日日浇灌?” 小木人握拳:“说明这神瑛侍者对仙草图谋不轨,一定要远离他!” 黛玉颔首,勉强接受,再问:“既然托生成大家小姐,父母俱在,去求仙问道不符合世情吧?” 小木人理直气壮:“修炼有成后,给家人一人一颗长生不老药,就能永不分离啦。” 黛玉又是大笑:“不是说修仙为逆天修行,千难万险,为何这小姐一路顺遂,竟比别人进益都快?” 小木人再次握拳:“因为她本来就是仙子转世,天生慧根!据说这是苏爽文,你不懂啦。” 黛玉点头:“那这故事倒是世事皆能尽善尽美了?” “当然。”小木人感叹,毕竟作者是谢嘉树。 两人回顾剧情,相视一眼,都大笑起来。 笑罢,见黛玉不再提问,小木人小心翼翼觑了她一眼:“还有问题吗?” 黛玉无辜地回望他。 小木人又觑了她一眼,低声道:“师徒恋呀,你怎么看?” 黛玉一怔,心中霎时涌起一股不可置信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小哥哥怎么可能去写戏本子? 秋意已浓,庭院中静谧宁和,草木繁茂芬芳。 黛玉忽而站起身,缓缓迈着步子,经过谢嘉树几次藏身的大树,无意识地踮起脚尖,折了一支枝条,握在手中。 想起那日谢嘉树满脸通红的模样,心跳霎时乱了起来。 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竟是完全想不起小木人就在身边,就怔怔出起神来。 …… 随着太上皇驾崩的邸报发出,各地反应不一。 藩王不得离开属地,西北王却上折入京为太上皇奔丧,做足了孝子模样。 西北王要携军队入京,圣元帝却只允他单骑入京。两边僵持住了,一直悬而未决。 圣元帝扔下奏折,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 再睁开眼睛,就见窗外晴空万里,流云轻薄,随风缓缓飘荡。 他索性丢开诸事,走向御花园。经过园中花亭,就见元春坐在亭中,烹茶赏花,姿态娴雅,自有一番悠闲意趣。 见他出现,元春惊喜地站起身,盈盈下拜:“陛下万福金安。” 圣元帝上前扶起她,携了她的手坐下。元春嘴角始终挂着几分笑意,亲手为他烹茶,眼睑半垂,神情专注。 圣元帝静静看着她,眸光微闪。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人语和泣音。圣元帝蹙了眉,显出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戴权小心翼翼地上前禀道:“陛下,李庶妃来了。”禀完,他躬身垂手,等着圣元帝示下。 自三皇子告发二皇子行咒魇之事,圣元帝命人严查,果然从二皇子府邸搜到写有帝后生辰八字的人偶娃娃。 证据确凿,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圈禁起来。 李贵妃挑唆皇家不和,褫夺贵妃封号。李贵妃一下子成了无封号的李庶妃。 圣元帝面无表情把玩着一个杯盏,淡淡道:“看来朕待她还是太过宽和了,即日起,李庶妃禁足。” 元春烹茶的手一抖,竟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哀愁来。 戴权轻声应诺。 李庶妃距离几丈之外,被重重守卫阻拦,见圣元帝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下,心彻底凉了下来。 她望着圣元帝怔怔出神,几十年相伴,倾力襄助登基,这些情谊竟轻易就被抹杀了吗? 她不愿屈居于薛皇后之下,却从未想过谋害圣上啊…… 她特意一身素服,形容凄凉,又四处打点,好不容易见到圣元帝,不甘半途而废,她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双目含泪,恳求道:“公公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 小太监不敢接,却心中快意。昔日高高在上的李贵妃,竟也有如此摇尾乞怜的一天。 这时,戴权慢悠悠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横在小太监身前,颐指气使地指着御花园外:“陛下有旨,李庶妃自今日起禁足。”他睨了李庶妃一眼,眼神冷冷淡淡:“庶妃,请吧。” 李庶妃双目瞪大,一下子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戴权不耐烦地向几个小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将人赶走。 “求求您了,让我见陛下一面,我要亲自向陛下解释。”李庶妃走投无路,却不肯认命。 她缓缓爬到戴权的脚下:“戴总管不是很喜欢我那元青花梅瓶吗?我愿双手奉上。” 戴权冷笑一声,一脚将她踢开,转身就走。两旁的太监们立刻上前,一边一个将李庶妃架起,拖着走了。 天色渐渐暗淡,御花园里点起了灯,宫灯精致美丽,绵延到远处,辉煌明亮一片。 元春目送圣元帝离开,却感觉再没有比皇宫更死气沉沉的地方了。 …… 西北以北是一片广袤的冰原,终年不化的寒冰足以扼杀一切脆弱的生命。 北风凛冽,透着彻骨的寒冷。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里,白衣白发青年立于冰面,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 一个满身阴煞的驼背老人在冰雪中疾走,似如履平地,转眼到了白衣人面前,冷声道:“你是谢清朗?” 寒风将谢清朗满头白发吹的乱飞,却无损他依旧完美的脸庞。 他抬眸,眼中没有半丝活气:“又来送死。” 驼背老人冷笑:“好大的口气。” 谢清朗的剑出鞘,他的剑竟是比雪更加冰冷森寒。 驼背老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死于他的剑下。因为这人,已不在乎自己的命。 越是惜命的人,越容易丧命。 老人捂住自己渗血的手臂,态度不再倨傲:“我知道鬼死之后的归处。” 谢清朗的剑一顿。 大雪迷蒙,在他头上、肩上粘了大片,让他的表情难以分辨。 第50章 两人一路无语, 在冰原疾行。 谢清朗随着驼背老人很快到了一处矗立于雪峰之巅的精致阁楼。 阁楼很大, 周围守卫森严。 谢清朗身形微动, 门口的守卫只觉眼前一恍,他已飘然踏进大门。驼背老人见状,忙紧随着进去。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6 室内却温暖如春。 重重叠叠的白纱幔帐里, 一个身姿窈窕身影的女子正斜斜倚在软榻上。 隔着纱帐,那女子的面容似真似幻,但任何男人只要望上一眼,恍惚间都会有心神一荡的感觉。 天生尤物。 驼背老人跪下行了一礼, 道:“安堂主,我将谢清朗带来了。” 无人说话,只闻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起伏婉转, 动听极了。 一曲终了,室内霎时一静。 一只手轻轻拂开幔帐。 纤弱柔美, 如空谷幽兰。 女子一袭苗族服饰,露出雪白的胳膊和大腿,身姿柔若无骨, 赤足踩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砖上, 缓缓走来。 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阁楼, 在她绝美的容色衬托下, 竟霎时黯然失色。 她抬起手轻挥, 弹唱的伶人行了个礼, 抱着乐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驼背老人迟疑地望了谢清朗一眼, 慢慢往外走,在门口处停住脚步,掩上了门扉。 “你就是谢清朗?果然是个俊俏的美男子。”安堂主轻笑。 她对于好看的男人,总是非常宽容。 谢清朗面无表情:“聻的消息。” 安怡心挑眉,她这样美,这人却不为所动,让她兴趣大起,一股隐隐的征服欲在心中升起。 她慢慢走近谢清朗,整个人堪比最美的春光,声音更像沉醉在春风里:“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谢清朗并不意外:“你的条件。” 安堂主倚向谢清朗,伸手欲抚摸他的脸:“当然是加入我们,为我的主人所用。” 她的双眸波光潋滟,好似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无尽的情思流淌出来,令人难以自制地心生怜惜。 谢清朗没有动,静静看着她,苍白高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安堂主一怔,她不仅美的摄魂夺魄,修习功法更是可以在一颦一笑间动摇人的神魂,令人迷恋于她。 可是这人,毫无反应。 正思忖,突然指尖剧痛,一股阴煞之气顺着经脉急速窜入身体,令她浑身战栗。 安堂主的面色变了,她迅速后退,拉开距离,才运转内息全力拔除那股冰寒之气,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看来,你并没什么诚意。” 一丝黑气在谢清朗身上缭绕,让他看起来更加森冷无情:“我不喜欢废话多的人。” 他的语气毫无波动,却令人毛骨悚然。 安堂主无趣的耸了耸肩,秋水明眸似嗔似怨地瞪了谢清朗,才丢给谢清朗一个玉璧:“对着这个法器立下心魔誓,加入星辰会,永不背叛。” 谢清朗毫不迟疑地发了心魔誓。 安堂主收回玉璧,只见玉璧纹路已变,显然契已成。 她白皙的手指抹过眼睑,就见谢清朗的心脏处已镌刻了一道枷锁。 确认无误,安堂主笑容更加柔媚,娇声解释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但聻以鬼为食,是破坏世间秩序的凶悍之物。故而,一旦聻出现,就会被天地法则送入九渊之下。” 见谢清朗的眼里聚起生气,她愈发得意,缓缓靠在旁边的桌案上,眼波盈盈:“聻一旦到了那,就会渐渐失去自我,化作希、夷,一步一步失去形体、感官,重归混沌,飘散于天地间,再从混沌中慢慢孕育出新的灵魂,重新投入轮回。”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饲聻、将他们召回之法。一旦脱离九渊,聻就能超脱六道,永世不灭。” 夜渐渐深了。 室内点起了九九八十一根白烛。 谢清朗面色不变地将七根魂钉钉入了自己的体内。 安堂主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样的疯子,望着谢清朗依旧稳如山岳的身躯,喃喃道:“你只要每次抓个凡人用来做诱饵即可,何必以身试法?这样做,会封住你体内所有生气,不仅痛苦不堪,以后将会无穷无尽的鬼怪聚集而来,稍加放松,他们就会生吃了你。” 谢清朗声音里却透着愉悦:“我只要效果最好的。” 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他凝视着虚空,目光沉醉。 安堂主感受着身边人诱人的阴气,体内的渴求蠢蠢欲动,她按耐下来,缓缓道:“你体内气场已形成聚阴阵,凡是鬼物,都会被你吸引,前仆后继而来……接下来,我们开始下一步。” 聚阴阵效果惊人,很快有许多鬼魂被吸引过来。 谢清朗手执长剑,剑气盘旋激荡而出,每一剑挥出,必有一支白烛熄灭,同时有一个魂魄被收摄。 八十一根白烛全部熄灭时,已经是鸡鸣时分。 八十一个魂魄也已集齐。 微薄的曙光从窗外落进来,谢清朗剑光一转,收了手。 安堂主靠在软座上,仅是作为协助却仿佛耗尽力气,已经倦极。 谢清朗却神色未变,身形巍然不动,额间连一丝汗液也无。 这人的精力仿佛无穷尽一般。 仅仅一夜,就让安堂主真心折服。 她的眼眸里缓缓流淌出真心的欣赏和迷恋,温柔地凝望着他:“你是不是成功了?” “是的。”谢清朗眼睛微微发亮,竟是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气勃勃。 八十一个魂魄,足够锁定他寻找之人。 安堂主将后续的沟通聻之法交予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实在是我生平仅见天赋、心性最适合邪修的,怪不得能有如此成就。后续的沟通召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恐怕已经帮不了你。” 她已完美地完成了主人交托的任务,原本应很是欢喜才对,但她心中却盈满了空虚惆怅。 因为这个男人,正是最吸引她这样的女人。 让她心驰神往。 她似惋惜,又似哀愁:“你的表姐,是个怎样的人?” 谢清朗没有回答她,抬步往外走了出去。 安堂主怔怔地望着他,谢清朗经过她身畔,忽然出手,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 安堂主瞪大了眼睛,慢慢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至死都不明白因由。 谢清朗拉开衣袍,他的心口处破开了一个血洞,心魔誓的枷锁绞紧了他的心脏,几乎将他的心脏研碎。 若是普通人,早已死去。 谢清朗痛苦的几乎死去,脸上却露出了迷醉的微笑。在将魂钉钉入体内时,他就钉住了自己的魂魄。 心魔誓依旧会反噬,只是不会死罢了。 他的身体痉挛抽出着,却笑得浑身颤抖。 …… 京城。 太上皇转眼已停灵二十七天,关于西北王进京奔丧事宜终于拟定好章程。 西北是抵御鞑靼的关隘,兵马不能妄动。 考虑到西北王为父尽孝的拳拳心意,允许率三千亲卫进京祭奠太上皇。 过了几日,圣元帝颁下诏令,要亲自前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7 茗香山宿燕观为太上皇打醮祈福。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歌颂皇家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之声。 茗香山张真人近年来因圣元帝的推崇,声望日隆。圣元帝此举一出,更是将他的声势推至顶峰。 宿燕观也隐隐了天下第一道观的架势。 法会持续三天,第一天圣元帝带领诸皇子公主,清场亲临。 上行下效,之后两天的法会几乎所有达官显贵都闻风而动,携家眷上山。 宿燕观位于茗香山顶峰,终年缭绕着一股雾气,恍若仙境。 山中风景秀丽,美不胜收。 一时言道车辆纷纷,人马簇簇,远远就能听到观中钟鸣鼓响之声。 赵大人作为吏部侍郎,自然也紧跟圣上步伐,由护卫开道,艰难地挤进了观门。 赵夫人与赵芙两人前往招待女眷的偏殿时,里面已坐满了珠环翠绕的贵妇人与小姐。 法会还未开始,赵夫人就上前和几名相熟的妇人笑容满面地寒暄着。 赵芙去寻小姐妹们玩耍。几人聚在一起,各自叙完近况,就天南海北地说着。 赵芙眸光闪闪:“……我二哥哥真是很厉害,书读的特别好,十六岁就中了北直隶乡试第十七名,他的同科好多都比他大了几十岁呢。但父亲却担忧他一心读书,对世事一窍不通,说要磨磨他的性子,经历世事,才能写出真正的好文章!” 京城各家都听过赵二公子的才名,几个姑娘就掩了嘴笑。 苏三姑娘与赵芙交好,与赵靖有过几面之缘,对他极仰慕,闻言不由笑道:“你可别妄自菲薄,是赵大人教子严厉。” 赵芙与有荣焉道:“是啊,要我说,二哥哥就是去年参加秋闱,也必定能高中进士,偏偏父亲就是不让。” 她旁边一个粉衣姑娘不耐烦听她千篇一律的夸耀,就和闺蜜挽着手,轻声交谈:“你见过林姑娘吗?林侍郎在扬州任职九年,他们一家都好久没消息了,我都没见过她,听说长的姿容无双,是真的吗?” 那姑娘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 赵芙话语一顿,突然掩了嘴笑,语气中有几分恶意,“我前几日才见过呢。” 见众人目光聚焦过来,都似是好奇,赵芙就轻扬下颔,挑剔道:“她长的是不错,就是一点也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见众人不解,她作出神神秘秘的模样,嗓音却丝毫没有压低:“我们两家祖上是姻亲,他们回京后,我二哥哥奉命携礼上门拜访,刚好撞见了这位林姑娘,呵呵,她就喜欢上我二哥哥了,想嫁给我二哥哥,我母亲碍于两家的交情,不好拂了林家的意思,邀了她上慈恩寺相看,可惜,我母亲实在看不上她……” 她还未说完,就见黛玉立于她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第51章 久违的茗香山, 让黛玉非常怀念。 山上云烟雾绕, 深秋青绿与红黄枝叶交错, 人影纷纷,为这世外之地染上了浓墨重彩的喧嚣热闹。 黛玉与其她女客一样,聚集在西南的偏殿歇息。贾敏虽离京九年, 却丝毫没有生疏的模样,与几名贵妇人寒暄着,时而微笑时而戏谑,气氛欢愉融洽。 随着女客渐多, 正值花季的姑娘也多了起来,今日前来的女眷皆是勋贵及三品以上官员之家,装扮一新, 三三两两聚拢着说话, 显得花团锦簇, 争奇斗艳。 贾敏就笑推黛玉,让她与莫夫人、颜夫人的女儿一起玩去。 莫姑娘、颜姑娘都很健谈,一会儿说着今年流行什么式样的首饰,一会儿又说起名门闺秀们的诗会,很快熟悉起来。 黛玉今日穿了件云霞色襦裙,雪白皓腕上一圈红宝石手串流光璀璨,举手投足间衬得她肌肤更加莹润如玉。 两个小姑娘目光不时流连过来, 颜姑娘终于忍不住道:“这是哪家铺子买的?我竟从未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珠串。” 黛玉微微一笑, 正要推脱过去, 不远处却传来赵芙的声音。 两个姑娘听了几句, 面色微变,觑着黛玉,一眼又一眼,踟躇许久,其中一个弱弱开口:“她是不是在说你啊?” 黛玉慢慢转过身,就见赵芙被几个小姑娘簇拥着,满脸意气风发地说着话。 这是内容就不那么动听了。 见到她,赵芙霎时心虚地顿住话头,目光游移不定。 黛玉不由冷笑:“背后造谣,污人清白,赵姑娘真是好教养。” 气氛一时凝滞。 赵芙身边几个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起黛玉,见她姿容清丽,举止落落大方,不由对赵芙刚刚的话语产生怀疑。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美貌,又何须放低姿态,求而不得? 苏三姑娘见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揽住赵芙,笑着打圆场:“芙儿心直口快,并非有意,林姑娘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她又侧头看向赵芙,使了个眼色:“快和林姑娘赔个不是。” 赵芙却不愿示弱于黛玉,强作镇定地瞪视着黛玉,咬唇不语。 黛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面前:“一个喜欢背后中伤人,一个惯会粉饰太平,两位可真是好朋友。” 她双目清亮有神,不卑不亢地直视赵芙:“我与令兄不熟,也无意于他。赵姑娘莫非会读心术不成,还能知晓我的心事,急忙替我公之于众?恕我孤陋寡闻,只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从未听闻哪家未订下亲事就告知子女的。莫非赵家规矩与别家不同?” 语气淡定平和,不闻丝毫的怒气,但其中透出的教训之意,却非常严厉了。 莫、颜两位姑娘呆立原地,一脸崇敬地望着黛玉。 赵芙倔强地扬着下颔,脸却慢慢涨红了。随着黛玉话落,眼里更是蓄起泪水,晶莹水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渐渐的,更多不知情的人察觉异常,纷纷看了过来。 小木人抱膝躲在黛玉袖中,咬着小袖子,暗搓搓地给黛玉传音:“无耻,太无耻了,居然装可怜,这下大家都会以为是你欺负她了。” 果然,下一刻,赵芙的眼泪就委屈地流了下来。 赵夫人也发现出了状况,忙疾步过来,见她眼睛、鼻子发红,委屈巴巴的,忙搂了她,一脸心疼地给她擦泪。 赵芙仿佛无助的孩子,把脸埋进了赵夫人怀里。 此时,已有许多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贾敏察觉气氛不对,走了过来。 见黛玉孤零零立在那儿,仿佛与众人对立一般,哭笑不得道:“这是吵架了?”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吵个架实属正常。贾敏不以为意,她年轻那会,性子肆无忌惮,常常都把人怼哭了。她走向女儿,揽住她,笑道,“这么不高兴,没吵赢吗?” 这关注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8 点哪里不对? 众人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 黛玉不服气:“自然赢了,我向来以理服人。” 贾敏点头,望了眼扑在赵夫人怀里抽抽搭搭的赵芙,笑盈盈地对赵夫人道:“小姑娘面皮薄,做错了事,心情羞愤也可以理解。” 赵夫人心下一凛。贾敏三言两语就将责任推了过来,这置她女儿的名声于何地?她不由望向苏三姑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苏三姑娘却面色尴尬。赵芙的确言语不当,她若要维护她,难免有砌词狡辩之嫌。 她迟疑了下,轻声道:“芙儿性格单纯,言语冲撞了林姑娘。” 贾敏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一旁的莫、颜两位姑娘:“赵姑娘说了什么?” 两人正思考措辞,赵芙闻言却紧张地攥住了母亲的手,啜泣道:“母亲,算了,是女儿不会说话,不怨林姑娘。” 小木人惊呆了:“我要窒息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怒气冲冲的小木人决定力挽狂澜,为黛玉出气,他抬手轻划,将一道真言符打入赵芙体内。 赵夫人犹记得丈夫的叮嘱,虽心疼女儿,也有了几分息事宁人的意思。 这时,赵芙突然推开她,嚷道:“为什么二哥哥一定要成亲?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好吗?我最烦的就是大嫂虚伪的嘴脸了,每次我去找大哥哥玩,她就各种理由推脱,生怕我抢走大哥哥。” 以为事情要不了了之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夫人惊愕地望着女儿,伸手去拉她,想要捂住她的嘴。赵芙却挣开她,双目仇恨地望着黛玉:“我最讨厌你这种长得好看就自以为是的人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进赵家的门。” 又怒瞪苏三姑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觊觎我二哥哥,真是不知羞耻……唔唔……” 赵夫人捂住女儿的嘴,见周围的人面色各异,急的满头大汗。 苏三姑娘被说中心事,羞愤交加,别过头,眼眶通红。 赵夫人手忙脚乱地制住女儿,对苏三姑娘道:“芙儿她魇着了,并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又道:“烦请你去殿外和我的丫鬟如珠说一声,请宿燕观的道长来看看芙儿,她定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三姑娘忍着泪应了一声,趁机躲了出去。 …… 另一边,林如海和赵振年找了个角落,对坐着交谈,气氛融洽。两人话题涉及公务和朝臣,赵靖与林琰插不上话,默默听着。 谢嘉树步态从容地朝几人走来。 四人的目光俱都落到了他身上。谢嘉树却不慌不忙,微笑着跟几人见礼。 赵振年有些惊讶。 他未料到这样一个霞姿月韵的少年,竟是靖安侯世子,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持重。 赵靖原本也是极出色的少年,在他身边竟有些相形见绌了。 谢嘉树恍若未觉,和林如海说起法会的事情。 两人相谈甚欢。 宿燕观这种规模上千人的道观,一场法会通常要二三十人同时做法,谢嘉树作为张真人明面上唯一的徒弟,自然要出席。 “今天的法会主要是福寿会,可以达到祛除病厄,增进健康的作用。半个时辰后,可以去平靖殿上香华、祈愿等。法会吉时还要一个时辰……” 他语气不疾不徐,令人心生好感。 林如海笑起来,“原来如此!今日人实在太多了,我们都是跟着众人行事。” 谢嘉树眨眨眼:“若您想要烧头香,我也可以帮忙。” 林如海大笑。 寒暄一番,几人说起朝中大事。 林如海叹道:“……二皇子被圈禁后,户部就流言四起,李贵妃又被褫夺封号,移居冷宫,大家都说李尚书恐怕官位岌岌可危。” 赵振年见谢嘉树在场,含糊道:“李大人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又发生这种事,心灰意冷,想致仕也是情有可原。” 林如海眉头微蹙:“只是不知会由谁接掌户部尚书之职?我刚入户部,少不得要多加关注。” 赵振年目光掠过淡然自若的谢嘉树,以及好奇地倾听他们说话的赵靖、林琰,没有接话。 谢嘉树就笑道:“圣上虽对二皇子失望不已,到底是父子,这次亲自为太上皇打醮、祈福,民间都在颂扬圣上孝举,将二皇子事件的风波压了过去,恐怕短期内不会有大动作,再起波澜。” 林如海大笑,拍着谢嘉树肩膀:“如此甚好。” 赵振年一怔,意外于他如此开诚布公。 只是略略思忖谢嘉树的话后,他眸中又不禁流露出几分欣赏。 赵靖和林琰年纪小,每日闭门读书,全然插不上话,若有所思地听着。 林琰见谢嘉树竟与两名长辈谈笑自如,眼神中就透露出几丝敬畏。 正在这时,一名小道童悄悄过来,轻声对谢嘉树道:“偏殿那边出了点事,有名女眷被餍着了,真人正找您呢。” 第52章 小道童在殿门就止了步, 由谢嘉树单独踏入张真人所居殿宇。 和外边的拥挤热闹相比,这里清幽雅静,宛若另一方天地。 张真人已沐浴、熏香过,蓝底云纹道袍纤尘不染,整个人宛如即将羽化登仙的高人。 他伫立在窗外沉思着什么, 见谢嘉树出现, 他眼中的凝重之色淡去些许,道:“女眷那边,出现了很重的阴灵气息。” 谢嘉树眉梢轻挑。 张真人已自顾自说下去:“这阴灵生前倒像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死后修了鬼道,若非他突然出手,我也不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恨其不争:“只是没想到,贵妇小姐们里竟有人养此凶煞之物,若遭了反噬, 必酿成大祸啊!”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谢嘉树身上,郑重道:“他在我茗香山上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出手, 恐怕心肠恶毒,是敌非友!今日来客众多, 我怕引起恐慌, 还未出手, 你说, 我们该如何处置?” 谢嘉树和他对望了一眼, 神色平静:“是我养的。” 张真人颔首:“太可恶了!你也觉得……”他忽而话音一顿,愣怔道:“你养的什么?” 清风入窗,轻轻拂过身畔。 室内一片寂静。 张真人慢慢反应过来,匪夷所思:“你何时养了一只这样的凶物?” “我养了九年了,你不知道而已。”谢嘉树并不隐瞒:“他灵魂纯净无垢,从未沾染过恶果。” 想起张真人的忧心忡忡,谢嘉树又补充道:“小木人行事向来有分寸,他出手必有原因,我叫他来问问吧。” 小木人虽伴在黛玉左右,却是谢嘉树替他雕塑形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79 体,巩固魂魄,与谢嘉树牵绊极深。感应到谢嘉树的召唤,他很快就来了。 张真人凝神戒备。 感受到一股充沛阴气不断接近,他混身鸡皮疙瘩不断冒起,心弦绷到极致。 可见到凶物真面目,他却怔住了。 只见一个两寸多长的人偶娃娃从窗外跳进来,蹦到桌子上,一袭茜红衣裙,搭配着一顶精致小帽,看起来又柔弱又无害。 他在方桌上坐定,抬起头,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五官生动可爱,皮肤通透晶莹,憨态可掬。 两人默默对视。 张真人被萌物击中心房,心中一软。 之前的敌意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谢嘉树却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支着下颔看向小木人:“听说你做了坏事?” 小木人震惊地望着谢嘉树,犹如发现恩爱丈夫出轨的弃妇一般绝望:“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是这样的人吗?” 谢嘉树目光触及他伤心的表情,只好缴械投降:“是我说错了。” 他伸出手,让小木人爬到他手上,举到眼前:“说说,怎么回事?” 谢嘉树的手掌柔韧宽大,小木人舒服地打了个滚,才告状道:“有个坏人欺负小姐姐,故意诋毁小姐姐,坏她名声,我就使了个真言符,让她说了实话!你不能怪我,她要不是心肠不好,心存恶意,怎么会出丑?” 他忽然眉飞色舞地睨着谢嘉树,不忘邀功:“你说,要不是我这么机智,小姐姐岂不是白白被冤枉?” 谢嘉树却面色一沉:“她为何诋毁小姑娘?” 小木人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然后笑眯眯道:“这可是你心上人,我是在帮你哦。” 张真人仿佛听到惊天秘闻,大惊失色。 谢嘉树却在想刚刚才见过赵振年父子,两人皆是品行正直的面相,未料到女儿竟是另一副模样。 他不由转过头,盯住张真人:“你可替她解了符咒?” 张真人回过神,轻咳了声,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怕打草惊蛇,还未来得及。” 谢嘉树沉吟道:“以小木人的道行,真言符可保效果三个月。既然她心性还未成熟,不如借此让她长个教训,学会做人?” “啊?”张真人有些讶异。 谢嘉树在他眼中向来是谦谦君子,从未有如此小心眼的时候。 看来,他非常喜欢那个小姑娘啊。 张真人暗叹,果然是年轻人啊。 谢嘉树见他不答,轻笑了一声:“不过是闭门在家三个月而已,正可好好学学规矩礼仪,经此一劫,若是家人能狠下心,说不定能养好心性。” 张真人敏锐地从那笑容中察觉出一丝森然,心下一凛,不由连连点头:“我这就让小新去回复赵夫人,说我要专心筹备法会,无暇抽身。” “还有。”谢嘉树淡淡道:“务必告诉赵夫人,赵姑娘这三月的一言一行,皆出自本心。” 张真人再次柔顺地应诺。 张真人虽年长许多,面对谢嘉树时却总有些对强者的崇拜。随着谢嘉树修为日渐高深,他甚至觉得,即使是他的师父,也不及谢嘉树多矣。 故而,见谢嘉树少见地露出怒容,他立刻心下戚戚,看了好几眼活泼可爱的萌物也没能缓解他的心情。 这小木人心态真好啊。 张真人的沉重心情一直持续到法会开始。 宿燕观的山门并不巍峨宏伟,甚至有几分质朴,却历经了千年风霜雨雪。 其上高悬的“宿燕观”三个大字,更是透出无尽玄妙。恍惚有凛冽万古存之感,让人体会到一种深沉的历史与荣光。 主法张真人眉目沉静地立于高台最前端,谢嘉树在他右侧半步之后。他们的后方,是三排共二十七名道人。 诵经祈福过后,众人开始燃灯拜斗。 拜斗是道教独有科仪,北斗星君掌消灾解厄,南斗星君主掌延寿施福,拜斗可使元辰焕采,祛灾趋福,祈求平安、延寿。 自谢嘉树出现在高台上,女眷这边的目光就不曾稍离他。 莫夫人低声问起颜夫人:“这恐怕就是靖安侯世子吧。” 颜夫人笑望了脸微红的女儿一眼,答道:“估计就是了,张真人就这一个徒弟。” 莫夫人不由感叹:“这样的人品相貌,家世又那么好,恐怕媒人都把靖安侯府的门槛踩破了吧?” 贾敏不动声色听着。 她记忆中双颊圆鼓鼓的男童,已长成了身量挺拔、令人赏心悦目的少年。 她不禁意味深长地问黛玉:“谢世子是叫嘉树吧?果然是人如其名……” 黛玉有些热,轻轻挥手扇风,轻声道:“母亲好生奇怪,他叫什么名字,为何要问女儿?” 贾敏凝视着她眼底不容错认的羞意,微笑着收回了目光。 她们正前方。 靖安侯夫人含笑的面容里充满慈爱,回答她身边一个妇人:“他还小呢,侯爷不想他太早成亲。” 那妇人真心奉承道:“世子品貌出众,又正受圣上重用,换了谁家,都怕辱没了他,少不得为他精挑细选。您是他亲祖母,岂有不操心的道理。” 靖安侯夫人含笑地注视着谢嘉树,轻声道:“我是万事随缘的,只要嘉树喜欢,其它都不拘。” 周围都是善意的笑。 高台上,法会进行到了关键处。 谢嘉树忽然上前与张真人齐平,手执一个瓷瓶,轻轻拨开盖子,以指轻点瓶身。 仿佛一股无形力量波荡开。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气氛突然肃穆起来。 无数杏黄的道幡往远处绵延而去,仿佛浸在燃香的袅袅青烟里。 莫夫人莫名身体一颤,她素来体弱,近日更是终日懒怠,此刻却忽然头脑一清,平白生出了不少气力。 她不禁小声问道:“颜夫人,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颜夫人却自小身体健朗,闻言不解道:“什么?” 莫夫人迟疑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忽然浑身一轻。” 见周围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聚拢过来,莫夫人讪讪地止住话语。 但很快,有好些身体较弱的妇人都仿佛感到身体被注入了一股生机,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清。 一道钟声响起,每个人都慢慢平静下来。 仿佛心有所感,渐渐再不闻丝毫人语。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心情愈发宁静平和,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无人再敢等闲视之,他们凝神静气地注视着高台,竟感觉高台上金芒道道,直入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 又是一声钟声乍响,一下子将众人的神志拉回,让他们清醒过来。 早早登山,艰难挤进道观,又等候多时,隐隐有些疲惫烦闷的众人,此刻却再无一丝倦怠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0 之感。 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神清气爽。 忽然,有一名今日偶感风寒,却坚持上了山的妇人惊喜道:“苏太医说我这寒邪要养个数日才能痊愈,结果现在竟是好了。” 另一名患有风湿,长期关节疼痛的老妇人,更是惊奇不已:“我的手肘二十年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众人互相对视,都是一震。 他们的神情,俱都慢慢染上了敬畏之色。 第53章 一夜之间, 宿燕观之名,传遍京城,张真人道行高深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 这种神秘而玄妙的事,即使是朝中大员,也很难不心生畏惧。 从而, 自心底里, 对张真人感到敬服。 法会第三日,上山之路直接被无数车马堵塞,寸步难行。 原本京中对如何分流早有默契, 但谁也没料到法会效果如此惊人, 许多人闻风而动, 有求医祛病的,有祈福求利的, 甚至有人只为一睹张真人真容,沾染一丝仙气的, 于是, 沿路交通直接瘫痪了。 法会结束后, 每日上山之人依旧络绎不绝。而一些人的求助,也的确得到了解决。 一时之间,张真人神异之名, 传遍天下。他所绘黄符, 更是千金难求。 故而, 张真人被圣元帝下旨封为国师时, 朝臣竟产生了理当如此之感。 竟是无人置喙。 …… 赵府。 屋里静悄悄的, 赵大人见完女儿,就神色愠怒地走回了正屋。 他掀帘进去,就见赵夫人躺在床上,两颊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病了。 赵大奶奶正在侍疾,见赵大人进来,忙将药碗放在小案上,起身行礼。赵夫人挣扎着要起身,赵大奶奶见状,忙回身去劝,扶她重新躺下。 赵夫人的动作很艰难,赵大人却只冷冷地看着,一语不发。 他向来崇尚孔孟之道,持身守正,敬重嫡妻。因男主外、女主内,他又公务繁忙,故而全然将女儿的教养托付于妻子。 没想到,竟娇惯出这样一副恶毒心肠来。 想起他不过询问几句,女儿就细数起她如何挑拨长子、长媳关系,全然不知世事,只期盼着家中众人都围着她转。 他望向妻子的目光,是极度失望和惊怒后涌起的厌倦。 长媳是赵大人慎重择选的,向来蕙质兰心,见情形不对,不敢多待,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室内一片寂静。 赵夫人病的昏沉,又见丈夫无半丝温情怜惜,不禁泪盈满眶,喃喃道:“芙儿……她怎么会变成那样,我不信那是她的真心话,一定是有人害她!” 赵大人却冷笑:“张真人明言于我,赵芙所言出自本心,她性情有左,故有此一劫,他若施救,却是害她。” 赵夫人面色霎时苍白一片,只觉心痛如绞:“血浓于水,老爷怎么忍心……” 正说着,忽闻一阵木鱼声隐隐传来,似远还近,一声“南无解冤解结菩萨”如同在两人耳边乍响,令人心神俱震。 一名小丫鬟跑了进来,恭声禀报:“老爷、夫人,门外有一名癞头和尚敲门,说可以医治姑娘。” 赵大人一怔。 他拂袖而起,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打出去。” 赵夫人却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子掀开被子,仅一袭中衣就爬下床,趿上鞋,道:“快去请进来。” 小丫鬟站在门口,左右为难。 赵夫人看向赵大人:“老爷……” 声音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赵大人凝视着她,眸底深沉的失望之色呼之欲出:“你竟是全然听不进我的话吗?她若心中坦荡,何至于此!若现在不狠下心,让她吃够苦头,怎么能改?” 赵夫人瑟缩了一下,想起女儿在众多权贵之家的女眷面前出丑,以后亲事艰难,她眼泪就簌簌而下:“女儿有错,可以慢慢教,却不能叫她如此下去啊。” 赵大人凝视着妻子布满泪痕的脸庞,慢慢转过了身,背对着她,对丫鬟道:“去请进来吧。” 说完,大步朝书房而去了。 赵夫人上前几步,想要去拉丈夫,但她病重,哪里有气力,不过片刻功夫,就已气喘吁吁。 她望着丈夫的背影,喃喃道:“你好狠的心啊。” 癞头和尚很快入了赵府。 赵夫人已更了衣,由如珠搀扶着,领着人往赵芙的院子走去。 赵府庭院透着读书人的雅意,在这深秋的季节里,不见半丝荒凉。一条干净的鹅卵石小径蜿蜒向远处,几人心情沉重,缓缓沿道而行。 赵芙靠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夕阳,怔怔出神。见有人进来,她回过头来,面色阴沉。 因中了真言符,她一旦心绪剧烈起伏,就忍不住将心中最强烈的念头吐露出来,让她苦不堪言,只好在嘴里含了根竹棒,避免泄露太多隐私和秘密。 僧人一见到赵芙,就悚然道:“好重的阴气。” 赵夫人忙哀求道:“大师快救救我女儿。” 赵芙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癞头僧人见听不清晰,就念起咒来,不过片刻,就疯疯癫癫道:“因果那头竟牵系绛珠仙子,难道是她的手笔?” 几息后,赵芙忽然浑身一激灵,近日的所作所为在她脑中一幕幕重现,令她浑身如坠冰窟,不由嚷道:“有人要害我,我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竟是昏了过去。 赵夫人大惊,扑到美人榻上,抱住女儿:“这是怎么了?芙儿,芙儿……” 癞头僧人道:“等她醒来,自然就好了。” 赵夫人闻言大喜。 癞头僧人却心不在焉。他下凡原是为推动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应劫,岂料十年前,忽然一股气机遮蔽了绛珠仙草命运轨迹,让他和跛足道人没了对策。 今日,循着赵芙身上的因果之线,他终于又有了感应。想到此处,他不由欢喜地大笑起来,一转眼不见了。 跛足道人早已等候他多时,见他来了,忙询问结果。 癞头僧人脸上就露出一丝怒容:“绛珠仙草已经堕落,饲养阴灵,残害凡人姑娘,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跛足道人大惊失色:“她下凡渡劫,本是要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神瑛侍者因果的,如今却叛离正轨,若任由她这般下去,恐怕要道途中断,我们于心何忍?” 两人互视一眼,心中定下主意。 …… 贾敏挽着林如海的手,一起往女儿的苍疏斋走去。 年轻时,两人在外人面前还避讳一番,如今林如海年近五旬,两人相处反倒自在起来。 深秋的庭院里繁茂如春日,两人不过略略停顿,一股草木清香就直扑入鼻腔。 贾敏驻足望去,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1 轻笑道:“你女儿莫不是要保持府中庭院四季如春吧。” 林如海闻言也微微地笑,走到她身侧,揽住了她。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林如海才又携了贾敏的手,重新迈开步子。他边走思忖道:“这应该是谢世子的手笔,不知他如何做到的?” 话落,他心中又泛起一丝疑惑:“说起来,谢世子最近待我很是殷勤,莫非有事求我?” “哦?”贾敏似笑非笑地嗔了他一眼,“他能有什么事求你?” 林如海笑道:“他于我们家有恩,无论是何事,只要他直言,我还会拒绝不成?” 贾敏不动声色地问:“若他求你将女儿许配给他呢?” 林如海一愣,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并非愚笨之人,只是从未往此处想过而已。贾敏的话,让他仿佛醍醐灌顶,不可置信地望向妻子。 见贾敏眸底俱是肯定之色,林如海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还待细想,雪雁却急匆匆跑过来,声音惊惶:“不好了,老爷、夫人,姑娘出事了。” …… 两刻钟前,苍疏斋。 小木人换上了一袭新裙,对镜观赏自己,却忽觉不太对劲。 他揉了揉自己圆鼓鼓的脸,询问黛玉道:“这裙子是不是不衬我,显得黑黑的?” 黛玉疑惑地望着他:“不是一样可爱吗?” 虽然被赞美了,小木人却依旧心绪不宁。 仿佛厄运即将降临。 他开始掐指卜算,一股不详的黑气却骤然从他指尖溢散而出。小木人大惊,不停在心中呼叫谢嘉树救命,人却急速掠到黛玉身前护住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黛玉也心生感应,面色凝重地戒备起来。 空气中一阵气息震动,一只冰凉的手从虚空中伸出,抓住了小木人。 那只手上沾满了污垢,却气势非凡,仿佛带着无尽威压。 小木人惊骇欲绝,猛地提速欲逃,却及不上大手抓来的速度,一下子将他攥进手心。 一股臭气熏来,小木人玉雪可爱的小脸上霎时抹上几许污泥,但他已无暇顾及,运转全身力量,迅速出手攻击。 黛玉见虚空大手出现,也毫不迟疑地出手。 两人夹击之下,手掌吃痛,将小木人掷出。 两人聚到一处,凝神以待。 空气再次波荡,只见一僧一道凭空出现,俱都一身邋遢,又脏又臭。 小木人见来者不善,不敢迟疑,身影高高跃起,一道灵光划破空气,直取道士面门。 黛玉也飞身而出,身体轻盈,却暗含杀气。 跛足道人望向小木人的目光中含着厌恶:“小小阴灵,不自量力!” 一道金芒掠过,将小木人击飞出去,身体在空中爆开,化作灰烬。 僧人同时对上黛玉,手段却温和许多,只见一道金光覆上黛玉身体,将她包裹其中。 黛玉霎时浑身无力,一阵浑浑噩噩。 癞头僧人微微一笑,施了一礼:“待仙子归位,必会感谢我二人。” 两人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房间恢复了寂静,只余下黛玉一人,呆呆立在原地。 记忆浮光掠影般划过脑海,一帧帧被一股无形力量删除,画面最后定格于一个少年昳丽的面庞。 黛玉的心中剧烈挣扎,无论如何不愿将他遗忘。 然而,只是徒劳。 随着这个画面消失,脑中关于此人的全部记忆,瞬间消除干净。 仿佛生命中重要的东西逝去,黛玉恍惚觉得鼻尖一股酸涩之感袭来,仿佛有一只手扼住她的心脏,不断收紧,让她无法呼吸。 可是空白的记忆却令她的困惑无法解答,她喘着气,身体摇摇欲坠,只好伸出纤细素手,艰难地扶住桌案。 一股绝望的情绪蔓延,她的眼眶发红,却无法流泪。 一股黑暗席卷而来,她终于再也无法支撑,摔倒在地。 第54章 茗香山, 宿燕观。 张真人喜不自胜地将一个黑木匣子递给谢嘉树:“这是近日求符之人送上的谢礼。这匣子里是你那份, 其中有一个京郊的温泉别庄,正与你御赐那个相邻, 就一并给你了。” 谢嘉树当初秋围比试第一, 御赐的那个温泉别庄占了汤山三成地, 汤山还分布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庄子。 谢嘉树打开匣子,将那地契取出,其余部分推还给张真人:“你替我留意一番, 我想要整个汤山。” 张真人一怔:“你要整座山做什么?” 谢嘉树泰然自若道:“种花。” 张真人愣愣地答应下来。 谢嘉树还待再说, 却忽然一阵心惊肉跳, 竟是心绪翻涌, 无法平静。 修士心血来潮,必有预兆。 正在这时,小木人的呼救随之而来,其中的惊惶恐惧, 竟令他也心中阵阵发慌。谢嘉树再顾不得其它,足尖一点, 极速下山。 他手中阵纹不停,身影在山林间时隐时现,恍如瞬移。 正是缩地成寸之术。 半天的路程,只用了盏茶功夫,谢嘉树就到了黛玉的苍疏斋。 这里与往常并无二致。几名、丫鬟仆妇在院中打扫, 雪雁和白鸥就在外间, 等候吩咐。 雕甍绣槛, 绿意环绕,一派宁和气象。 谢嘉树的心中却陡然生出不祥之感。 因为以他敏锐的感官,竟无法感知内室情况。 有人施法蒙蔽了天机。 谢嘉树隐匿身形飞掠了进去,一踏入内室,就见黛玉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她的身旁,红宝石珠子洒落了一地。 那是他十年前炼制的法器。 谢嘉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将黛玉抱起,放在榻上,捏住她的脉门,探出灵力探查她体内情况。 灵力一进入黛玉体内,谢嘉树瞬间明悟,是仙人出手干预。 黛玉体内尚残存着一丝极淡的仙力,那丝仙力并非攻击术法,故而黛玉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她魂魄中主宰记忆的部分,却缺失了一角。 那丝仙力气息,正是攫取黛玉一缕魂魄时沾染上的。 谢嘉树想到太虚幻境,想到原著中绛珠仙草下凡应劫,林家绝户,一僧一道亲手缔造金玉良缘,黛玉泪尽而亡。 心中,霎时惊怒交加。 然而,他无暇多想,迅速取出装有灵水的瓷瓶,喂黛玉服下十几滴,然后将阵石放置于床榻四角,口中念咒,同时手中发诀不停,灵力勾连四个方位,很快布下一个滋养魂魄的阵法。 阵法灵力轻轻荡开,然后隐匿踪影,归于无形。 黛玉的脸上慢慢恢复血色。 谢嘉树缓缓蹲下身来,目光描摹着小姑娘的五官,心痛难当。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黛玉冰冷的面颊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2 ,目光温柔:“别怕,我一定为你寻回那缕魂魄,为你报仇。” 他并未沉溺太久,话落。就重新站起身,散出神识,感应小木人所在。 谢嘉树踱步走到小木人气息最强烈之处,画了一个血色祭阵,然后他割破手腕,将血液滴在了阵纹之中,献祭自身生命力,补充到小木人身上。 阵纹亮起,一片混沌中,一个阴灵渐渐成型。 是皇长孙徒宁的模样。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脸上犹带婴儿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停留了多久,直到有一股力量唤醒了他。 “小木人。”有人在轻声唤他,声音那么熟悉,充满安定的力量。 小木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谢嘉树,眼泪就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沉入黑暗之前,他想起了一些生前的记忆。他才发现,灵魂陷入沉眠,竟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他委屈巴巴地望向谢嘉树,哽咽着道:“我没有死吗?谢嘉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谢嘉树这次不再忍心告诉他,他早已死了,而是伸手温柔地触摸他的灵体。 一股灵力缓缓注入身体,小木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他四下望去,见黛玉躺在榻上,不由飞到榻边,焦急道:“小姐姐怎么样了?” 谢嘉树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决绝,声音暗沉:“……她会没事的。” 哪怕对上整个太虚仙境,拼个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小木人却对谢嘉树深信不疑,闻言松了口气。但他想起自己没了身体,修为大损,又伤心地抽抽噎噎起来。 谢嘉树轻声劝道:“……你别哭了。” 小木人打了个嗝:“可是,我、我忍不住。” 谢嘉树只好哄道:“我再给你重塑一个身体,我如今修为精进,重塑的身体还有头发。” 小木人高兴了一些,小声提着要求:“那我要长高一点……” 谢嘉树迟疑道:“那改成三寸长?” 小木人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 谢嘉树这才开始询问事情始末,见果真是僧道二人,就重新上了茗香山,将两人特征说出,让张真人全力搜索。 …… 外面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点敲打在青色琉璃瓦上。屋檐处流下的水流,从一开始的滴滴答答,渐渐汇聚成大股水流,倾泻而下。 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潮气。 黛玉躺在床上,心中空落落的。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忘记了一些东西。 她听着外面雨声不绝,只觉得这样的清晨,静谧的吓人。 仿佛原本应该有个叽叽喳喳的小人,开心地诉说着什么。 昨日林如海夫妇听闻她昏迷不醒,又是心惊又是担忧,急忙请了太医诊治,太医反复查看,却也只得出她身体康健,并无问题的结论。 今日她清醒过来,果然行动自如,不见半丝病容。 林如海夫妇自然大松口气,可正当二人放下心,询问起她昏迷的因由时,黛玉却对那日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两人再多问几句,就发现黛玉根本忘记了修炼相关的事情。 林如海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记得谢嘉树是谁吗?” 黛玉有一瞬间的茫然:“父亲在说什么,女儿何时认识这个人?” 但茫然过后,那种空落落的,若有所失的感觉却消失了。仿佛心中的一个缺口,被补上了一般。 黛玉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个少年突然在她面前现出身形。 黛玉见他伫立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胸口涌起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犹如一片迷蒙中,有一只手替她拨云见日,暖洋洋的感觉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进去。 她抓住床沿,脸上血色顿失,无力地靠在迎枕上,闭了闭目,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目光已经变得清明而冷漠。 她轻声开口:“你是谁?擅闯私宅,想干什么?”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声音异常冷静。 谢嘉树微微一怔,虽早有预料,难受还是从喉咙深处一股一股地涌上来,让他难以呼吸。 他垂下眸子,掩饰眼中的难过。却见黛玉的手紧紧攥着床沿,微微颤抖,衬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 她在害怕吗? 谢嘉树不由缓缓后退了一步,远离她,希望能令她不再恐惧。 在他后退的瞬间,黛玉几乎伸出手去挽留。好在,她极力克制住了。 谢嘉树在几步之外顿住,抬起目光,两道视线再次落到她脸上,声音柔和:“我是谢嘉树。” 听到这个名字,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蓦然在眼前浮现。 身体本能不会骗人。想起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雀跃与欢喜,黛玉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他能轻而易举进入她的闺房,无人示警,父亲也好似知晓他的存在一般……莫非,他与自己早有私情? 被这个猜测惊到,黛玉难以置信,更是恼羞成怒,指着谢嘉树,高高扬起下巴,冷冷道:“滚出去!” 谢嘉树从未被她如此冷面相对,愣住了。 见他一动不动,黛玉心里的火气彻底冒了出来,她跳下床,就要去叫人。 谢嘉树却缓缓拉住她的手,将一个红宝石手串套在她手腕,柔声道:“是我不好。这手串十年了,却未替你更新,令你遭遇困厄,无力抵挡。” 黛玉挣扎起来, 但少年的臂力惊人,她在他面前,竟犹如蚍蜉撼树,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由抬眸怒瞪他,却见他的表情,难过的几乎要哭了。 脑中突然浮现他浅笑的模样,一双黑眸,更是仿佛汇聚了无数星海,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不断在脑中浮现,虽模糊不清,却令她所有的理智、骄傲分崩离析,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感情从她内心深处缓缓滋长出来…… 她真的喜欢他。 她捂住自己混乱的心跳,那种仿佛空中楼阁的虚幻感逐渐消失,她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丢失的记忆,于她而言是多么重要。 第55章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黛玉的眼底也弥漫起一层潮湿雾气。 少年身影于是变得模糊, 却令她脑中那抹身影愈发清晰。 她眨了眨眼睛,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正见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落在她的双足上, 里面是浓的化不开的关切之色。 黛玉一怔, 随之垂眸,才发现她方才仓促跳下床, 只是随意趿着一双绣鞋,在方才的挣扎间已甩脱出去。 此刻, 正赤着双足站在地面上,露出白胖圆润的脚趾。 黛玉不由缩了缩脚,想将脚掩藏到月白裙裾里,心中却更加羞窘、恼怒。 这个登徒子! 正不知如何是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3 好,少年却出乎意料地移开了目光,视线扫向周围,然后迈开步子, 弯下腰, 分别将两只浅口绣鞋捡了回来。 他将绣鞋拢在手中, 蹲到她的面前, 而后抬手轻握住她的脚腕,略微抬高,一只一只, 将她的两只绣鞋都重新替她穿上。 他高大的身影矮下去, 那种令她心惊的威胁感霎时荡然无存, 仿佛敞开一切,任她予取予求。 裙下之臣。 蓦地想起这个词,黛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少年替她穿好鞋,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神俱是宠溺,仿佛在娇惯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脚腕处还残留着肌肤相处的温润感觉,黛玉如梦初醒,慢慢后退两步,脸却迅速涨红了。 她心如擂鼓,虽强作镇定,却无法再如最初那般态度强硬,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犹豫道:“我们、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谢嘉树一怔,未料到她态度会忽然软化。 他的小姑娘,其实最善良不过,总是那么嘴硬心软。 对上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美丽双眸,谢嘉树恍惚涌上一股为她奉献一切,只为讨她欢喜的心情。 哪怕,她永不再记得过去。 他慢慢回神,直起身,垂眸望着她笑:“关系很好。” “哦。”黛玉点点头,白嫩手指不由自主绞紧了腰间的丝绦:“可是我不记得了。” 她其实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强自忍住了。若他们真的彼此钟情,她却将他忘了,无法回应,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出口便成了这样一剂预防针。 默默思忖着,她不由悄悄抬眸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视线,假装若无其事。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很暖,清澈一如她脑中那抹影子:“我会想办法,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顿了下,他又道:“那我以后还可以来看你吗?” 黛玉一怔。 他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放心你的身体。” 黛玉抬起下颔,轻哼了声:“难不成你这次来,经过了我的同意不成。” 心里,却慢慢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谢嘉树摇了摇头,无奈地笑。 黛玉见他未答,又偷偷觑了他一眼,羞恼道:“你在嘲笑我吗?” 她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故意刁难道:“父亲请了宫中的太医定期为我诊治,难道你来了,还会比太医有用不成?” 谢嘉树于是绕过她,走到她面前,眼神又温柔又无奈:“我知你忘记许多事,或许不想看见我,但我又无法放下心来。故而,若你实在不愿,我只能悄悄来了。” 黛玉一下子陷入他温柔的眸光里,一阵头晕目眩。 他又轻声开口询问:“那我可以常来看你吗?” 黛玉左右为难。 该怎么办? 若答应了,于理不合,而且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诱惑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点头说好。 她忽然心生恐慌,这人莫非是会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术? 见她目露迷惘,一声不吭,谢嘉树忽然道:“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黛玉对上他含笑的面容,羞恼地别开了脸,不去看他。 心里却又缓缓松了口气。 那、那就这样吧。 …… 傍晚,天空云收雨歇。 淡淡微光笼罩窗外草木上,枝叶上凝了一颗颗水珠,顺着叶子脉络,缓缓滑落下来。 时间迈入十一月,风拂来,已有冰寒刺骨之感。 黛玉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就着窗外的淡淡光亮,读着一卷书籍。她的思绪飘远,心情却莫名有些燥意,不由吩咐一旁伺候的雪雁道:“把窗纱换成轻容纱吧,那个敞亮。” 雪雁一愣,才笑道:“姑娘,去年谢世子年礼才送了好几匹软烟罗,颜色鲜亮,质地又清透,您道咱们不定在扬州住多久,舍不得用,如今正好可以换上。” 黛玉闻言愣了下,执书的手慢慢放下。 原来,他们往来这么密切? 雪雁见黛玉一语不发,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轻声询问:“姑娘,您怎么了?” 少年的面孔蓦然浮现,仿佛一片羽毛轻轻挠过心尖,令黛玉脸阵阵发热,她垂下眸,声如蚊蚋道:“那个……谢嘉树……” 雪雁一头雾水,奇怪道:“谢世子怎么了?姑娘不是说好东西只用来收藏,才是暴殄天物吗?” 黛玉其实想要打探关于谢嘉树的消息,她对他有无限的好奇和关注,却难以启齿。 雪雁虽知黛玉忘记了一些事,却并无明确认识,见状,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待下文。 半晌,黛玉瓮声瓮气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雪雁知她有些别扭性子,觑着她的面色,斟酌道:“谢世子与姑娘认识十年了,青梅竹马,他待您也特别好,不仅出身好,有才干,还治好了您和大爷的病……” …… 兰亭苑。 谢嘉树为小木人重塑身体到了关键处。 十年前,谢嘉树为小木人雕塑身体选了槐木,因槐木聚阴,于小木人修炼大有裨益。 但小木人因此阴煞过重,遮掩了他本身的灵气,虽修炼进展迅速,却不利长久。 如今,谢嘉树修为已与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加上有生机灵液辅助,他想要尝试给小木人最好的身体。 这次他选择了柳木。 雕成的人偶与原先外貌相似,除了由两寸变成三寸,多了一头青丝,几乎没有区别。谢嘉树将之放入瓷盘,注满水,然后滴入了一滴灵液,待灵液慢慢被木偶吸收完毕,才继续滴入第二滴。 灵液自净化青莲中孕育而出,天生亲和木属性,吸收很是顺利,一直到了第七天,耗费四十九滴灵液,柳木娃娃才不再吸收灵液。 此时,娃娃已身具灵气,若加以炼制,定能生出灵智。 但谢嘉树的目的却并非圈养一只精怪。 小木人飘在一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谢嘉树笑望着他,招了招手,小木人立即殷勤地飞到他身边:“谢嘉树,我好高兴啊,我太喜欢这个身体了!” 谢嘉树哭笑不得。雕刻过程中小木人对外貌指手画脚,很是热情,结果自然令他满意。 小木人却还在絮絮叨叨:“等我好了,就能去看小姐姐啦,她一定很想我了。” 谢嘉树一愣。他沉默着让小木人附身进去,随即贴上黄符,念咒施法。 附灵过程比想象中耗时长久,小木人一度差点被挤出身体。 炼制既成,木人全身灵光流转,生机源源不绝。 下一刻,却是一道雷光击下,直直劈向小木人。 谢嘉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4 早有预料,立即双手结阵,护住小木人灵魂。 雷劫降临,代表逆天改命,作为鬼修,小木人却有机会得道成仙。 …… 距离京城数十里的远山里,跛足道人盘膝坐在地上,两手食指顶着太阳穴,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癞头僧人静立在侧,为他护法。 许久,道人浑身一哆嗦,缓缓睁开了眼睛。 僧人立刻问道:“怎么样?绛珠仙草有重入命定轨迹的迹象吗?” 道人沉吟了片刻,叹道:“她的命运已经发生太大变化,父母俱在,胞弟不几年将进士及第,支撑门户,要重回原命途,恐怕难了。” 僧人大惊失色:“那我们辛苦攫取她一缕魂魄,岂非白白浪费力气?” 道人不以为然:“我们又不要她与神瑛侍者婚配!我们要促成的,可是金玉良缘。绛珠仙草只需引导神瑛侍者入情,然后身死归位,神瑛侍者自然就忘情了。” 僧人问:“那现在怎么办?” 道人不语。 见他似乎忌惮什么,僧人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道人半晌才道:“我看到那阴灵逆天改命,踏入了修途。此等手段,那动手改变绛珠仙草命运之人,恐怕有些来历,并非易于之辈,我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僧人顿时抽了口凉气:“鬼修先天不足,如何修仙道?” 道人迟疑道:“我们先从神瑛侍者转世入手吧,至于绛珠仙草,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第56章 雷劫持续了很久。 好在谢嘉树早有准备, 在周围布置了遮掩阵法,并未有人察觉异常。 小木人身处雷电中,只觉身体剧痛, 难以支撑,若非有谢嘉树结阵护持,只怕早已当场毙命。 鬼修转修仙道,又岂会如此轻易? 雷劫毕竟是天道法则, 谢嘉树也并不好受。见小木人被劫雷劈得整个人蔫蔫的,他立刻出言提醒:“心神守一, 按照我教你的发诀运行功法, 否则你就要变成炭黑小木人了。” 小木人听到炭黑二字,整个人吓得一哆嗦,眼角溢出两滴泪, 重新燃起斗志:“我、我会努力的!” 他强打起精神,咬着牙,不断运转体内功法。随着时间流逝,雷劫渐渐退去,小木人现出身形, 浑身愈发洁净通透, 四肢白白嫩嫩, 圆润面颊十分可爱。 随着雷劫彻底消散, 小木人也力竭软倒。但他心情却十分激动, 硬撑着一点一点蹭到铜镜前, 踮起脚尖查看新身体有没有被天雷劈坏。 见镜中小人依旧白净可爱, 他松了口气,瘫在桌上一动不动。 谢嘉树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他的笑容温暖,仿佛笼罩在心中的阴霾已消散些许。 再次让小木人装成人偶娃娃,他唤来红蕊,吩咐她为小木人做几身衣裳。 红蕊似乎已接受自家世子喜欢制作娃娃的设定,十分淡然地应诺了。但当她垂眸看去,却瞪大了眼。 只见木偶娃娃模样如四五岁孩童,四肢如藕节,双颊鼓鼓,细密长睫下一双圆眼又无辜又可爱,竟比真人还精致生动。 红蕊情不自禁地捧起小木人,左瞧瞧,右摸摸,甚至企图揉进怀里好好抱一抱,显然是喜爱至极。 见谢嘉树目光淡淡扫来,她只好作罢,笑着奉承道:“世子,您这工艺水准真是一日千里,这娃娃太可爱了!” 小木人得意地挺起小胸脯。 想起前车之鉴,小木人十分羞涩地传音给谢嘉树:“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我好像是个男孩子。” 谢嘉树闻言动作一滞,然后状若无意地道:“这次的娃娃是个男孩子,你做男装即可。” 红蕊想着前后两个娃娃一男一女,正好相配,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小木人继续传音:“我想要扎两个小辫子,像以前那样的,这次我有真头发了,一定特别好看……” 谢嘉树扶额,艰难地补充道:“……替他扎两个小辫子。” 红蕊闻言,对主子的审美立刻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室内一阵诡异沉默。 谢嘉树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看向发呆的红蕊:“怎么了?” 红蕊忙摇头退了下去。 谢嘉树松了口气。 小木人刚经历雷劫,窝在红蕊怀中,很快疲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睁开双眼就见小木人一脸严肃地坐在他枕边。 见他醒了,小木人立刻眼巴巴的看着他:“谢嘉树,你终于醒了!” 谢嘉树无奈地坐起身,道:“说吧,什么事?” 小木人扭扭捏捏地转了个身,问道:“我穿男装好看吗?” 谢嘉树打量几眼,轻轻颔首:“好看。” 小木人露出笑容。想着要用新身体去见黛玉,他有些羞涩:“我们一起去看小姐姐吧!” 谢嘉树一阵沉默。 他的眼神让小木人无端感到畏惧,不由失落地垂下小脑袋:“你要是有事,我就一个人去吧。” 谢嘉树暗叹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小木人发顶:“我们一起去。” 小木人欢呼一声,足尖轻点,跃到谢嘉树的肩膀上,乖巧坐好。 两人一进苍疏斋,小木人就再也克制不住对黛玉的思念,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然后抬起水汪汪的圆眼睛:“小姐姐,小姐姐,我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黛玉有一刹那的恍惚。 见黛玉双目失神,小木人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害羞地捧脸:“是不是我有头发了,你认不出来呀?” 非常有心机地避开了男装的话题。 黛玉的眼睛慢慢湿了。 十年朝夕相伴,又亲眼见他被击成湮粉,哪怕失去记忆,她依旧牵肠挂肚,难以释怀,故而一见之下,情不自禁就泪盈于睫。 小木人的身影充斥在黛玉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根本无法清除干净。很快,一些零碎片段慢慢浮现,虽不清晰连贯,却足以让黛玉明白,他们关系匪浅。 一时之间,黛玉竟是悲喜交加。 见她轻声啜泣,小木人一怔,眼泪也迅速涌出,抽泣道:“你别哭了,不然我也想哭了。” 两人轻声说着话,俱都满脸泪痕。 谢嘉树静静立在一旁,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失落。 她记得小木人。 被遗忘的,只有他。 虽知不能怪她,但心中对她太过在意,太过喜爱,她的一点冷落、嫌弃,都能让他患得患失,心绪不定。 更何况,是她的遗忘。 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她平安喜乐,他就会心满意足。但此时此刻,他发现他竟会心生嫉妒。 嫉妒小木人。 失魂落魄地独自离开,谢嘉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5 却只能体会到冷冷清清的感觉。 想要拥有黛玉,让她眼里只有他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这种冲动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心房,让他再也无法冷静思考,无法克制自己,身影飞掠至靖安侯府,直直往正院走去。 靖安侯夫妇正在用早膳。 见他来了,靖安侯夫人忙让人给他加一副碗筷,谢嘉树却魂不守舍地坐在两人下首,一动不动。 靖安侯夫人疑惑道:“听说你一早就出门了,这突然回来,又心事重重的,是怎么了?” 谢嘉树突然起身,直直跪下,膝盖撞在地面发出一声钝响:“孙儿想请祖父、祖母做主,到林家提亲。” 靖安侯夫人心疼地上前拉他起来,一边去拉他的裤脚查看膝盖,一边连声吩咐人去拿伤药,手忙脚乱的模样,全然未听清他所言。 靖安侯却十分冷静,了然道:“你喜欢户部林侍郎家的千金?” 靖安侯夫人闻言一愣,她“啊”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我还道你要憋多久呢?” 她想起茗香山上与黛玉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是很漂亮的小姑娘,不由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法会时人太多了,我都没瞧清楚。” 靖安侯见祖孙二人的情态,摇头叹气道:“你以后可以慢慢看。” 靖安侯夫人含笑点头,竟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靖安侯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才问道:“你与林家姑娘可是互有情意?” 靖安侯夫人面上浮现几分骄傲之色:“我孙儿如此优秀,哪有姑娘不喜欢的!” 谢嘉树低下头,沉默不语。 靖安侯夫人见状,大惊:“她不喜欢你?” 谢嘉树怕祖母会不喜黛玉,艰难解释道:“闺中女儿的心事,孙儿哪会知晓。” 靖安侯夫人理解地点头,瞬间充满了斗志,眼中俱是光彩:“你放心,这件事,祖母必定为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 入了冬,荣国府庭院里的几树梅花次第开放,冬日明媚的天光落在层层叠叠的花蕊上,将花儿衬的愈发娇艳。连风中都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 比花儿更美的,是王夫人上房里的姑娘。 因薛宝琴、李纹、李绮、邢岫烟等人的联袂到来,屋中出现了众美其乐融融、欢聚一堂之盛景。 众人正在叙话,有个小丫鬟禀报道:“宝二爷来了。” 屋中小姐、丫鬟们脸上都露出了或期盼或羞涩的笑容,贾母的笑容也更慈爱了几分,连忙遣人迎他进来。 贾宝玉一进来,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探春站起身,含笑道:“二哥哥,你猜猜这么多姑娘,哪一位是宝姐姐的妹妹?” 贾宝玉闻言,向四人望去,只觉艳色逼人,不由怔怔出了神。探春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笑道:“那我要仔细瞧瞧。” 他走向距离最近的邢岫烟,将鼻尖凑到她额间,闭上眼睛轻轻一嗅,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弯了起来:“这个味道,不像宝姐姐,你肯定不是。” 邢岫烟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都嘻嘻笑了起来,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薛宝琴的方向。 贾宝玉得了提示,走到薛宝琴身边,抚掌笑道:“一定是你了。我平日只道宝姐姐已是绝色人物,如今才知自己竟是井底之蛙!” 薛宝琴闻言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与宝玉见了礼。 探春兴奋道:“来了这么些天仙人物,咱们诗社可要兴旺了。” 贾宝玉附和道:“正是呢。” 说着,他想起林黛玉,不由心中一动,挽着贾母的袖子央求道:“难得人这样齐,何不将林妹妹也接过来,与姐姐妹妹们一道玩耍?” 贾母待他向来有求必应,连连点头。 第二日,贾母遣人去林府接人,却得知黛玉病了,只能不了了之。 贾宝玉听到消息,闷闷不乐地从贾母处走回怡红院,进屋就见大菱花镜由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嵌在中间,并未套上镜套。他不由自主走到镜前,照了片刻,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梦中,他并未睡着,走出怡红院,只见对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翠竹掩映,上面题着“潇湘馆”三字。 贾宝玉推门而入,脚下是雨花石铺就的甬路,一旁是大株梨花和芭蕉,充满了清幽的意趣。他熟门熟路地走至一处窗前,鼻尖一缕女儿幽香扑鼻而来,他情不自禁将脸贴至窗前,就见林妹妹坐在榻上,伸着懒腰。 他心中大喜,一会儿觉得是心中念想成真,一会儿又觉得事情本就该如此,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掀帘进去,黛玉正抬手整理鬓发,望向他的眸光闪闪,两颊泛起红霞,嗔道:“人家睡觉,你进来做什么?” 贾宝玉只觉心神激荡,上前去拉黛玉的手。 随着两人双手相触,周围一阵波荡,仿佛天旋地转,周围景色霎时变换,分明是林府中的苍疏斋。 第57章 靖安侯夫人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 谢嘉树对她的动静一清二楚, 对她去做什么也心中有数。他沉默地坐在书房, 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两世加起来, 他已年近四十,见识过现代浮华,见识过皇权富贵,经历了太多人、事, 反而看淡了。 穿越前,他一向认为若有一天, 他心有所爱, 应该是不紧不慢地展开追求,两情相悦而自然结合。 但昨天,他失去了平时的克制和冷静,头脑发热地让祖父、祖母去林家提亲,想要利用这个时代的局限,将她打上他的烙印。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性情磊落, 向来不屑这样的手段。 他的心乱了。 与他的淡薄不同,黛玉的心灵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她身上那种率性、真诚、善良是他生平仅见,正因难能可贵, 所以让他感到触动。 让他不知不觉心动。 情不知所起。 但黛玉的遗忘,让她望向他的眸中不再充满信赖和依恋, 取而代之的, 是迷惘和犹疑。 他蓦然发现, 或许正是她那种充满情意而不自知的眼神,让他渐渐沉沦。 越喜欢,越在意,越会失去冷静。他不再觉得,爱一个人就只要她幸福,而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娶回家,由他来守护她的幸福。 他心理年龄大她许多,所以,他可以包容她,给她提供广阔的天地,用全部生命去宠爱她,让她幸福。 他会做的比其他人都好,生活中的未知和磨难,都会替她挡在前头。 所以,哪怕不磊落一次,他亦认了。 思绪越来越清晰,谢嘉树站起身,往林府而去。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6 苍疏斋,黛玉还在酣眠。 小木人则距离几步之遥,睡在他专属的娃娃屋里。 谢嘉树望了眼天色,失笑。 他没有惊动两人,缓缓走到了黛玉床畔。 她侧着身子,脸朝里地半趴着,一头青丝柔软地铺在软枕上,晨光从幔帐外透入,衬的她脸颊、脖颈的肌肤细腻如雪。 谢嘉树的眸光霎时温柔下来。 黛玉一无所觉,静静地卧着,小小的身影又娇憨,又乖巧,让人心中发软。 谢嘉树不由屏住呼吸,撩开幔帐,缓缓走近。 随着距离接近,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从黛玉体内溢散而出,谢嘉树瞬间面色大变。 …… 黛玉正在做梦。 梦中,她父母双亡,孤身被接到了荣国府。家中资产不翼而飞,她寄人篱下,被下人讽刺为“打秋风的穷亲戚”。 她是不受喜爱的存在,唯有贾宝玉是特别的。 她与贾宝玉一起长大,彼此投契,心灵相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在荣国府,从六岁长到了十四岁,一切仿佛亲身经历,真实,又入木三分。 可是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对贾宝玉无法生出那种感情。 这种违和感,让整个梦境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就如同有个人将记忆强加给她,令她心生厌恶。 黛玉思绪仿佛分裂,一边浑浑噩噩地经历着一切,一边又冷眼旁观,冷冷审视着一切。 随着时间推进,她越来越清醒。 当贾宝玉握住她的手,想要亲近她时,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挣脱了冥冥中的一缕束缚。 天地霎时变换。 熟悉的苍疏斋,又带了几丝陌生,让黛玉心生混乱。 虽不知真相如何,但她知道她现在的记忆是错的。 她直直盯着目光痴迷的贾宝玉,挥手抽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谁允许你对我对手动脚的?” 贾宝玉被打得歪过头去,他呆呆地捂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林妹妹……” 周围空气涌动,每一丝一缕都在告诉黛玉,她爱慕贾宝玉,可她的内心却无半丝波动。 打了人,黛玉犹不解气,毫不客气地抓住贾宝玉的胳膊,略一使劲,就将他整个人摔了出去。 贾宝玉身体撞击在地面,发出一声钝响。 黛玉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她分明应身体病弱,常年吃药,为何竟有这样的力气? 越是思索,黛玉头脑就越昏沉,她索性将疑惑弃之不理,只扬起下颔,冷冷地俯视着贾宝玉:“下次再如此轻浮无礼,即使你是我的表兄,我也不会客气的。” 贾宝玉被摔得爬不起来。 黛玉不再理他,转身慢慢踱步,查看起四周。 苍疏斋仿佛变成了一个迷宫,将她牢牢困住,任凭她如何寻找出路,都是徒劳。 更何况,黛玉对这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累极,她慢慢蹲下身,埋下头蜷缩成一团。 …… 谢嘉树已进入梦境中寻找黛玉。 他没有破开梦境,而是选择进入,因为他发现了这个梦的玄机—— 这是一个根据人心制造的幻梦。 风月宝鉴,一体两面,说是专治治邪思妄念,又何尝不是在勾动人心? 他对风月宝鉴所知甚少,贸然打破,若黛玉的记忆就此停留在虚假里,无法回到真实怎么办? 他想起黛玉失去的记忆…… 他们想迷惑黛玉,他正好反其道而行之,何尝不是一个帮黛玉补全记忆的良机? 想到这里,谢嘉树立即手中掐诀,争夺起幻境的控制权。 …… 黛玉满心彷徨,不知等待了多久,空气突然一阵波动,一个眉眼如画的少年从虚空中走出,停在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好看的唇线勾起:“跟我走。” 声音温暖,又仿佛透出无限的温柔。 “你是谁?”黛玉痴痴地看着少年,在她被篡改的记忆中,并无此人存在。 少年弯下腰,与她平视,柔声道:“你只是忘了修炼的事,所以轻易受制于人而已。” 黛玉茫然地眨眨眼。 少年微微一笑,拉起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他的手指触感温润,不黏不腻,却无比坚定。 黛玉不知为何,心中对他充满了信任,竟毫无反抗之心。 他推开一扇门,牵着她走入。 荣国府那些令人难受的记忆霎时湮灭。 他将她引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陪伴着她重新长大。无数新的记忆涌入黛玉脑海,取代了旧的记忆。 没有父母双亡,弟弟健康长大,她的生活单纯而幸福。 她在香茗山与他相识,跟着他修炼,亲手为他打络子,绘小像。 他救了她和家人,送了小木人保护她。 时间一直过渡到十四岁这年,她从秋千上摔落,跌入了少年的怀抱。少年顺势搂住了她,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深深凝望。 他的唇轻轻落下来,软软地碰在她的额头,一触即离,她的脸却迅速涨红。 她抬眸,看见他清澈的笑容,双眸中温柔的宠溺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迟疑。 “我是谢嘉树。这次,不要再忘了。” 温柔的语调,深邃的眼眸,让她情不自禁地点头。 …… 黛玉羽睫轻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梦中的经历渐渐清晰,黛玉缓缓坐起身,定定望着谢嘉树腰间玉佩的络子,不由伸手勾住,轻声嘀咕道:“这就是我失去的记忆吗?” 其实有轻微的差别。 陪伴她重新长大的他,是恋慕着她的他。 谢嘉树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黛玉彻底误会了两人的进展,想起梦中一吻,她的眸中尽是羞怯。 掩饰地垂下眸,她嗫嚅道:“那、那我们两情相悦吗?” 她已经信了,因为心中的喜欢是真实的。 心动的感觉骗不了人。 当梦中世界告诉她,她喜欢贾宝玉时,她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但面对谢嘉树,她却只有欢喜。 谢嘉树举棋不定,最后郑重道:“我心慕于你。” 黛玉心中霎时一甜,她微微抬眸,对上他的双眸,她未料到平时淡然如斯的人会有如此灼人的视线,一下子怔住了。 谢嘉树继续轻声道:“我已求了祖母今日上门提亲,但如今还在国孝中,定亲恐怕还要等上好几个月……” 黛玉羞恼道:“你胡说什么!” 谢嘉树见她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缓缓坐到床畔,抬手轻轻搂住了黛玉。 黛玉并不反抗,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下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7 来。 …… 靖安侯夫人主动登门,姿态摆的这样低,让贾敏非常意外。 靖安侯夫人谈吐文雅,性情宽和,并不是难相处的人。谢嘉树年少有为,相貌出色,与女儿极为登对,她与丈夫都十分满意。 可女儿如今忘记了谢嘉树,若直接订下婚事,恐怕不妥。 贾敏斟酌道:“这件事,我要与老爷商量过才能回复。” 靖安侯夫人连连点头,道:“应该的。” 她又补充道:“嘉树六岁承世子爵位,选了九皇子伴读后,更是刻苦,骑射六艺,样样精通……而且他洁身自好,至今也没有通房……林姑娘若嫁进来,我一定当作亲孙女一样……” 这做派,可谓诚意十足了。 贾敏更动心了,她强自抑制住了直接点头应允的冲动,送走靖安侯夫人,立刻问碧树道:“玉儿醒了吗?” 碧树一直在旁侍候,满脸笑意:“夫人不如亲自去瞧瞧?” 贾敏被说中心事,不再迟疑,立刻动身往苍疏斋走去。 踏入院中,到处静悄悄的。 贾敏见雪雁、白鸥都未近身伺候,以为黛玉仍未醒,不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 一跨入房间,她就怔住了。 谢嘉树竟在女儿房中。 作为一个外男,这是十分失礼的。 黛玉见到母亲,又窘迫又慌乱,埋怨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贾敏不动声色地反问:“我……不能来吗?” 第58章 谢嘉树深刻体会了什么是色令智昏。 若是以往, 以他五感敏锐, 早已察觉贾敏到来, 提早避开了。然而,温香软玉在怀, 他根本无暇分心。 整个心神只有怀中之人。 然后,被撞见个正着。 见黛玉咬着唇, 窘迫不已, 谢嘉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向贾敏行礼,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林夫人”, 诚恳地赔罪。 黛玉望着挡在面前的身影,一怔, 然后浑身仿佛被春日暖阳包围,心中发软。 晨光照进室内,少年不卑不亢地立在眼前,躬身赔罪,他精致的眉眼褪去清冷, 完全柔和下来,令人不忍苛责。 见贾敏神色稍有缓和, 谢嘉树解释道:“前些时日,玉儿失去部分记忆。我日夜思考对策,今晨忽有一法, 未及多思就匆匆来了, 实在是我行事不妥帖, 还请林夫人莫要责怪玉儿。” 贾敏听闻黛玉的怪病有了解决之法,又惊又喜,不由走到床畔坐下,望着黛玉询问道:“你如今感觉如何?” 黛玉露出一个笑,轻轻颔首:“已经都想起来了。” 贾敏闻言松了口气,目光流露出几分喜悦,对谢嘉树恼怒又消了几分。 许久,她沉吟道:“这么说,你是事出有因,并非居心不良咯?” 黛玉羞恼不已,嗔道:“母亲!” 贾敏若有似无地瞪了她一眼。 黛玉垂眸不再说话,卷翘的长睫在眼下落下密密的阴影。 谢嘉树却不闪不避地对上贾敏的目光:“我待玉儿向来守礼,不敢逾矩,但,心中确实倾慕于她,若林夫人成全,我愿承诺,此生永远护她周全,爱她敬她,决不纳二色!” 贾敏未料他小小年纪,如此有担当,竟有勇气直抒胸臆。她微微一愣,目中流露出几分欣赏,询问地看向黛玉。 黛玉的双眸仿佛晕满星光点点,直直凝视着谢嘉树,里面的情意,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回顾两人相识以来的点滴,是哪一瞬间,令她心动。是他如仙人般凭空出现,替她驱走鬼物?还是他偷偷来见她,不过短短几句交谈,就面红耳赤?或者他蹲下身,放低姿态,就为了替她穿上绣鞋…… 谢嘉树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回望过去。 两人视线相触,谢嘉树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他的笑容很浅,几不可察,却让直面的贾敏感到一种醉人的甜蜜。 两人之间不自觉流露出的独特氛围,几乎闪瞎人眼。 贾敏暗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充满灵气,气质出众的少年,她看了都心生喜欢,更何况未经世事的女儿。 毕竟,谁都喜欢美好的事物。 将谢嘉树送走,贾敏就沉思起来。 勋贵之家在外人看来,是滔天富贵,但内里关系盘根错节,生存不易。靖安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几代富贵,关系网只会更加庞大繁杂。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谢嘉树是靖安侯唯一嫡孙,颇有才干,地位稳固,府中将无人敢慢待黛玉。其它旁支仰仗侯府,也只会服服帖帖。 最重要的是,谢嘉树的态度。 贾敏出生于荣国府兴盛之时,对勋贵子弟的做派和习性是早有领教的,故而两人年幼时,她见谢嘉树从来对黛玉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她就暗暗惊奇。 谢嘉树规矩懂事的简直不像勋贵子弟! 可惜,林如海很快就调任扬州。她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将无疾而终,却未料到,峰回路转,两人竟……暗度陈仓? 贾敏微微地笑起来。 …… 怕贾敏为难黛玉,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后,用传音符联系黛玉。 他问:“你怎么样?林夫人可有责怪你?” 黛玉嘴角上扬,却轻哼道:“母亲为何要责怪我?她只会怪你这个登徒子。” 话落,就听到对面低沉的笑声传来,让黛玉的脸慢慢灼烧起来。 这样的交流,让她感觉那人仿佛就在身边。她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小木人的新衣裳是怎么回事?” 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小木人的男装让她一下子难以适应。 可小木人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想起母亲离开后,小木人絮絮叨叨的话语:“我一醒来就见你和谢嘉树在亲亲我我,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只有继续躺着,结果你母亲又过来了,和你说了许多,我装睡装的好辛苦啊……” 黛玉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停止了和小木人互相伤害,转而问起谢嘉树。 谢嘉树听着她软嫩的声音,温柔在眼角眉梢漾开,低声解释道:“将小木人交予你之时,你还年幼,故而并未解释清楚。其实小木人是皇长孙徒宁……” 谢嘉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攥着传音符,靠在兰亭苑回廊朱漆廊柱上,半垂着头,嘴角含笑,姿态闲适又优雅,平时淡然莫测的一个人,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兰亭苑中下仆无不惊异莫名,却无人敢接近打扰。 黛玉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末了,不服气道:“什么叫我还年幼,我只比你小两岁。”她似有所悟,气哼哼道:“你从小待我那么好,莫不是早对我图谋不轨?” 谢嘉树轻笑:“因为上天示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8 警,冥冥中知道你我有缘。” 黛玉心中一甜,半晌,她才声如蚊蚋道了一句:“是很有缘。” 说完,她的脸阵阵发热,手忙脚乱地将传音符切断,就整个人扑到榻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衾被中。 谢嘉树得到黛玉的回应,一时怔住了。 心跳大作,欣喜一点一点地从胸腔溢出,蔓延到四肢百骸。 此刻,他竟只想再见一见心爱的姑娘。 哪怕只是一眼。 谢嘉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你还真的跟个初恋的小少年一样了。” 他抑制着心中的冲动,缓缓步入寝室中。 可是,初尝恋情的心难以餍足。 他满心满眼竟都在寻着理由去见她。 目光在室内游移着,一个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型。 …… 傍晚,苍疏斋。 和室外的寒冷相比,寝室中烧了地龙,到处温暖舒适。 黛玉刚洗过发,半湿的披散着,整个人倚在美人榻上,身后垫着一个软枕,读着一册书。周围环境清幽,让她的身影凭添了几分悠然自得。 在这样的傍晚,一夜困于幻境的黛玉有些昏昏欲睡。 谢嘉树踏入屋中,正好目睹她手中的书歪倒的样子,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黛玉听到声响,一下子惊醒过来。 见是他,黛玉微微一愣。 她原以为上午才被母亲撞见,以谢嘉树的性子,短期内不会出现。 黛玉慢慢坐直了身体,脸上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谢嘉树停在半步外,掏出一对样式简单的戒指,煞有介事地道:“传音符毕竟不便,我做了一对传音的法器。” 他摊开手,就见两枚银白色戒指躺在手心,灵光内蕴,很是小巧可爱。 黛玉好奇道:“这与传音符有何不同?” 谢嘉树轻声道:“传音符携带不便,这戒指只要戴在手上,你却可以随时与我说话。而且,若你有危险,我也能很快找到你。” 黛玉“哦”了声,点头认同。 谢嘉树半跪在美人榻旁,执起她的左手,亲手为她戴上。 一阵风拂来,门口的珠帘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声响,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密密袭来,将黛玉的心变得柔软而安宁。 少年一袭素色衣裳,既有成年人的沉稳,又不失少年人的清新,黛玉不好意思再看,垂眸把玩着指间的戒指。 室内静谧、宁和。 谢嘉树见一旁的小案上摆放着几个苹果,就拿起一把金雕蓝柄果刀,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他垂眸专心致志,动作不紧不慢,果皮就顺着他笔直美好的手指延伸而下。 黛玉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瞄他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柔软感觉。 谢嘉树自然而然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黛玉。 黛玉轻轻咬着苹果,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稍离,不知不觉脱口询问道:“你要吃吗?” 谢嘉树含笑着摇摇头:“我不吃,你吃。” 黛玉问出口已有些后悔,但对上他温柔包容的目光,却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手中苹果完好的那一面递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嘉树无奈地看着她,轻轻咬了一口。甜意从口中一直扩散到胸口,弥漫了整个身体。 …… 大观园、怡红院。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响在安静的室内骤然响起。 几名丫鬟听到声响,忙围拢过来,就见屋中的大菱花镜碎裂了一地,贾宝玉伏在桌案上,虽毫发无伤,却浑身汗液沁出,满脸紫胀。 袭人一阵心慌,忙轻轻去推宝玉,企图将他唤醒。 宝玉浑身一哆嗦,顺着她推动的力气倒在了地上,双眼发直,口角津液流出,仿佛毫无知觉。 众人大惊,屋中瞬间充满了丫鬟的哭声。 贾宝玉却不再如往常一般安慰她们,痴痴呆呆地呢喃着:“林妹妹。” 第59章 王太医很快到了, 对于贾宝玉的病情却束手无策。 不知病因, 又如何对症下药? 王夫人垂头拭泪,哽咽着道:“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要是走了, 让我可怎么活?” 周围无人敢劝, 都跟着啜泣起来,怡红院霎时被哭声淹没。 贾宝玉被贾母抱在怀里, 整个人浑浑噩噩, 口中却忽然喃喃道:“林妹妹, 你把我也带走……” 贾母闻言一愣。 王夫人却霎时急火攻心, 恨道:“统共不过见了两回面, 就成天惦记……” 她听着满屋的哭声, 满心焦灼无处宣泄, 抬眸扫过周围,冷飕飕的目光触及一旁眉眼与黛玉有几分相似的晴雯, 竟目眦欲裂:“我往日里就听说你行事张狂无忌……莫不是你冲撞了宝玉?” 不待晴雯回答,她几步上前,挥手就是一巴掌:“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好好的宝玉, 都叫你这蹄子勾坏了!” 贾母听出她暗讽黛玉之意,面色一沉,怒道:“宝玉还病着,你这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被当众喝止, 脸上闪过一丝扭曲之色。她不再理会哭泣的晴雯, 低头向贾母告罪, 泪意汹涌不止:“我苦命的孩子,上天这是要绝我啊!” 贾母搂着心爱的宝玉,不好再责骂王夫人,叹了口气,让人准备车马:“为今之计,只有上茗香山试试了!” 众人闻言,不再那么惶惶不安,立刻行动起来。 车马缓缓出行,贾母却想着心事。 贾敏回京,她一见黛玉就心生喜欢,动了几分促成亲事的心思。 如今,荣国府已不比从前,于朝中竟再无立足之地。建造大观园,更是雪上加霜,导致府中出现巨额亏空,几乎只剩下个空壳。 宝玉若想出仕,唯有科举一途。故而,她心中一直属意与书香门第结亲,方能提携宝玉。 但勋贵与仕林向来泾渭分明,宝玉又身无功名,要想谋划一门好亲事,又谈何容易? 所以,前途无量,又子息单薄的林如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思忖着,由她亲自开口,女儿不好拒绝,这亲事十拿九稳。 未料到王夫人竟目光短浅,黛玉出落的那样好,配宝玉绰绰有余,王夫人却无半丝心动,说动元春,一心将自己的外甥女配给宝玉,稳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她把宝玉的前途置于何地? 想起薛姨妈才进府,就将金玉良缘喊的阖府皆知,贾母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想进贾家的门,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 林府、苍疏斋。 很快到了晚膳时间,白鸥在外间禀道:“姑娘,夫人说要过来与您一道用晚膳。” 两人对视一眼,谢嘉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89 树霎时隐匿了身形。 晚膳就摆在隔间的小厅,母女二人俱都心事重重,很快用完饭,放下了碗筷。 贾敏的视线,就慢慢落到了黛玉的身上。 贾敏为了不抑制黛玉的天性,从不将她的思想拘囿于后宅之事。可如今,想到要将黛玉交付出去,她竟是万般担忧。 当林如海反复提及谢嘉树,她就隐隐察觉到不同寻常,遣人打听靖安侯府。 今日,从黛玉处回到正院,她就重新翻阅资料,反复思量后,针对性地列了章程。 虽知不急于一时,但她却忍不住要细细叮嘱黛玉管家理事、人情外来的要领,恨不得将生平所有感悟和智慧都倾囊相授。 黛玉沉默地听着,有些窘迫。 贾敏忽然严肃道:“谢世子自小修炼,我知道你们有些莫测手段,但你记住,成亲之前,万不可让他占你便宜!” 黛玉脑中不由浮现谢嘉树立于树下,面红耳赤的模样,呐呐道:“他不敢。” 贾敏一阵气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黛玉的额头:“你给我记住了!” 黛玉捂住额头,含含糊糊道:“记住了。” 半晌,她皱了皱鼻子,轻哼道:“他是我什么人?母亲未免言之尚早。” 贾敏一眼看出她在强撑,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黛玉走回寝室,室内已经点了灯,一片安静。 黛玉坐回美人榻上,一抬头,却见谢嘉树静静伫立在她身前,唇线紧抿,神情极淡。 黛玉没想到他还在,大惊过后,想起自己与母亲的交谈,顿时有些心虚。 谢嘉树慢慢弯下腰,脸越来越近。 黛玉不由向后靠去,整个背贴雕花围栏上,轻颤的身体得以支撑,才勉强定了定神。 谢嘉树从容不迫地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颔,双目却十分炙热:“我是你什么人?” 显然是听到她与母亲的交谈。 黛玉从未在他身上体会到这种侵略性,恼怒地伸手去推他:“你偷听?” 谢嘉树顺势抓住她的手:“我耳力太好。” 话落,竟是惩罚般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轻轻啃咬。黛玉霎时一阵头皮发麻。 她的手紧张地轻轻颤抖,只觉胸腔内剧烈跳动,头晕目眩。 不知多久。 谢嘉树终于放开她的手,垂下头,在她耳畔低声问:“我是谁?” 清冽干净的草木之气一阵一阵地涌入黛玉鼻腔,仿佛直冲大脑,令她的思维一片混沌。 她的身体发软,渐渐往下滑,谢嘉树忙伸手去扶她。 室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的衣衫单薄,被他的手掌抓住腰背,竟让她感觉相触的地方有一股燎原之火般的滚烫。 他却依旧不放过她,身体半伏在她身上,声音愈发低沉:“我是你的谁,嗯?” 黛玉头脑一片混沌,知道母亲已同意婚事,不由自主道:“未、未婚夫。” 谢嘉树的动作顿住,嘴角慢慢勾起,眼中漫上一片温柔。 当他亲手将戒指为黛玉戴上,其实是以自己的方式,向黛玉求婚,他认定了两人的关系。 虽知小姑娘面皮薄,难免口是心非。但亲耳听她说言之尚早,还是让他感到失落。 他不禁要试探,想要得到确定,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将娇小的小姑娘整个拢在怀中,眉眼变得无限温柔:“你再说一遍?” 黛玉慢慢回过神,脸涨的通红,手忙脚乱去推他。 肢体交缠,谢嘉树忽然身体一僵,声音变得低沉嘶哑,仿佛藏着一只困兽:“别动。” 黛玉本能地感到害怕,停止了动作,呜咽出声:“你欺负我……” 谢嘉树垂眸去看她,见她眼眶发红,眸中泪光闪闪,一下坐直了身体,柔声道:“都是我不好。” 黛玉别过头去,不肯理他。 刚刚有一瞬间,少年太陌生了,她心中迟疑着是否要送客。 她还未下定主意,谢嘉树却忽然执起她的手,两枚戒指在烛光中折射出淡淡的光泽,交相辉映。 谢嘉树轻声道:“我在戒指里刻了一个空间法术。” 黛玉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什么?” 谢嘉树见她止住泪,眉宇间有了点飞扬的色彩,像一个在恋人面前炫耀的小少年:“可以往里面放东西。” 他拿起桌上的苹果,给黛玉做示范。 苹果接触到戒指,灵光一闪,就不见了。 黛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谢嘉树就耐心地给她解释用法,两人窃窃私语着,夜渐渐深了,黛玉困意上涌。 谢嘉树拉着小姑娘走到床畔,含笑望着她:“你睡吧。” 黛玉爬上床,想起刚刚还在生气,轻哼着翻身用背对着谢嘉树,很快沉沉睡去。 谢嘉树眸光温柔似水,心中情感满溢,一点一点鼓胀起来。他静静地凝望她的背影,却忽然全身灵力剧烈波动。 要突破了? 谢嘉树忙运转功法,朝茗香山而去。 一路分花拂柳,与黛玉相识以来的记忆,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现。 不知不觉,已到了茗香山顶峰。 身处一片茂林中,周围俱是浓郁的木属灵气,一呼一吸间,神魂清透自然。 谢嘉树盘膝而坐,无数灵力涌来,将他包裹起来,仿佛置身于温水浸泡中。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一直以来,他从未沾惹情爱,师父去世后他更是一心修炼,以为平心静气对于修行最为有益。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修道之人都在求超脱。 然而,与黛玉两情相悦,却让谢嘉树忽然顿悟,仿佛桎梏打破,心境随之提升。 只有真正参悟情字,不被七情所累,方能破除心魔,身无挂碍。 灵力飞快地在体内运转,不肯停歇。 身体仿佛不堪负荷,灵力却毫不止歇,涌入他丹田之中。 谢嘉树似是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里,他睁开双眸,意识彻底清醒。 他站起身,漆黑的天空凝聚起厚厚的劫雷,将整个茗香山照的亮如白昼。 谢嘉树足尖轻点,踏风而起,竟是整个人停在了半空。 宿燕观众人察觉异常,聚集在山门处。所有人望着悬在半空的身影,目瞪口呆。 “这是谁,我眼花了吗?” “你看天空雷云滚滚,分明是在渡劫啊!” “这世间居然还能有人修炼到渡劫?” 雷霆彻底凝聚成形,直直劈下。 轰—— 惊天巨响,似乎开天辟地,不仅茗香山,周围百里皆震动不止。 雷声不止,一声又一声,气势万钧。金色的雷霆,将茗香山彻底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0 京城距离较远,却也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滞涩之感。 圣元帝站在御书房门口,驻足远眺:“戴权,那雷电中是否有个人?” 戴权敬畏地望着天幕,轻声道:“陛下,国师正在山上,不如请他来询问一番。” 雷霆再度落下,将两人的声音淹没。雷声一道比一道恐怖,却无一丝雨滴落下。无数人心生惊恐,走出家门,远远眺望。 渐渐的,雷霆不断减弱,直至终结。 天地重归黑暗。 跛足道人远远看着,神色怔忪道:“金色的雷劫,哪怕飞升即为大罗金仙也不能做到,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癞头僧人神色同样凝重,不言不语。 第60章 雷劫是磨练, 也是脱胎换骨的机遇。 谢嘉树修为正式踏入炼神还虚阶段,丹田中的净化青莲彻底绽放,接下来, 就是寻求明心见性, 踏破虚空, 超脱六道。 月光下, 夜风拂得他衣袂翩飞, 灵气如雾般氤氲在他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莹白的光,让他肌肤生泽,如玉生辉。 素衣漆发,恍若即将羽化登仙。 空气微不可查地波动, 两道身影在不远处现出模样。 谢嘉树回过头。 他本沉浸在超脱物外的境界里, 双眸如清凌凌的水面, 毫无波澜, 但视线触及这几日遍寻不得的两人, 想起他们对黛玉的伤害, 他的眼中重新弥漫起情绪。 仿佛勘破七情的仙人,忽然堕入凡间, 拥有了七情六欲。 跛足道人缓步走近, 未语先笑:“小道友,恭喜你渡过阳神劫, 看来, 再过几年, 仙界要多一名厉害的武神了。” 谢嘉树对他虚伪的善意不为所动,他手中聚起一点灵光,在冷白月光之下,杀机毕现:“两名窃贼,交出玉儿的魂魄。” 僧道二人见雷劫金光耀目,红霞漫天,正是玄门正宗的功法,对方年纪又小,想必少年心性,不知世事,方才决定现身一见,化解干戈。 可惜,未料到此人竟不识好歹。 癞头僧人眉峰拧起,深吸口气道:“我们二人乃仙界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身负使命,下凡助赤瑕宫座下神瑛侍者历劫,兼度化指引凡人,解脱苦难,此间牵涉甚广,希望小道友珍重道途,不要干涉。” 谢嘉树神情冷淡:“我只要玉儿的魂魄。” 癞头僧人不悦道:“年少张狂,冥顽不灵!” 跛足道人也面露不善,厉声训斥道:“你莫以为小小年纪修行有成,就可逆天而行。擅自替凡人改命,不知悔改,早晚累及自身!” 见两人并未看出自己乃世外之人,谢嘉树有些意外。 况且,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他何惧之有?他自入道起,只遵从本心,自不会被二人的话语所扰。 他不再多言,足尖轻点,双袖舒展,身形转瞬到了两人身前,他的步伐如闲庭散步,手中的攻击却森寒凌厉,毫无留情。 僧道二人微眯着眼,倾身相迎。 双方灵力相撞,荡起凌冽劲风,震得周围枝木沙沙作响。谢嘉树同时对上二人,却浑然不惧,手中灵力源源不断,气势磅礴。相比劈山裂地,亦不遑多让。 短短数息,双方已交手数个回合。 僧人挡住一击,强压下怒火,冷哼道:“我二人即使不是武神,亦不是你区区凡身能抵挡的。” “那就试试吧。”谢嘉树抬臂,纵身挥出一掌。毫无花哨的一击,逼向道人胸口,却裹挟着万钧之势,奔涌而去。 道人双手结印,灵力相互撞击发出“轰”的巨响,印破,谢嘉树同时被余波逼退,地面裂开几道缝隙,树木横倒,烟尘滚滚而起,弥漫周围。 谢嘉树刚刚突破,状态接近巅峰。轰鸣声中,他趁势飞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时捏了几道雷符,向二人掷去,迅疾如电。 雷符暗含天道之力,即使仙人亦不敢等闲视之。两人闪身躲避,却已不及,紫色雷电伴随着爆炸声响,僧道二人衣衫爆裂,身上破开无数裂口,鲜血不断沁出。 疼痛袭来,两人被激怒,心境动荡之下,更是面沉如水。 道人不再迟疑,咬破舌尖,用心头血祭出一个八卦阵盘,阵盘落地迅速延伸向四周,内中爆发出巨大的吸引之力,将谢嘉树卷入其中。 灵力荡开,仙器似有生命,杀机仿佛丝丝缕缕的丝线,牢牢绑缚住谢嘉树的身体,令他举步维艰。 僧人见他动弹不得,脸上露出高高在上般的笑意:“这就是仙家手段!” 道人控制着阵盘,闻言微笑:“我们原本存有惜才之心,想将你导回正途,可惜,你与我们无缘。” 两人心中却同时生出一念,一个渡阳神劫引来金色雷霆的敌人,若任他成长,他们日后可有苟安的一日? 只能除之。 阵中隅落钩连,曲折相对,连成八卦形状,很快彻底成型。 谢嘉树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负手立于月下,神识沉入阵法,寻找生门所在。 僧人立于阵外,苦口婆心道:“不要妄想逃脱了,此阵千变万化,你即使找到生门,待你踩上去,说不定就变成死门了。” 他神情慈悲,眼神清正,但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 随着他的话落,阵中的杀机密密织成一张大网,将谢嘉树牢牢困住,密不透风。 阵中弥漫起血气,世间所有的黑暗、苦痛席卷而来,怨、恨、怒、悲、不甘、凄惶、嫉妒…… 此阵可怕之处,正是能慢慢勾起人的阴暗面。一旦陷入阵中,善念难存。 谢嘉树大脑一阵刺痛,血气翻涌,他看到自己六岁身亡,祖母郁郁而终,祖父一病不起,黛玉孤身进入贾府,泪尽而亡。 谢嘉树霎时脸色苍白,嘴角溢出血丝。 大脑越来越混沌,谢嘉树攥紧手心,强撑着提起力气,运转内息。 净化青莲似有感应,丹田忽然涌起一股热意。 忽然,一道金光迸发而出,盛放的莲花清影爆发而出,将他包裹起来。 一阵清凉之意直冲灵台,谢嘉树脑中霎时恢复清明。 莲花花影旋转盘旋,阵盘瞬间出现裂纹,一点一点龟裂,碎屑细如粉末,随风飘散在空气中。 谢嘉树破阵而出。 道人受到反噬,脸色变得灰败,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怔怔望着莲花清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恐惧:“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是……” 僧人见情况急转直下,转身就欲逃跑。 与此同时,谢嘉树纵身而起,手中爆发出璀璨灵光,朝僧人而去。 僧人立刻祭出一个木鱼,木鱼遇上莲花清影,霎时灵光全失,在空中碎成湮粉。 僧人被击落在地,不仅身体剧痛,连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1 元神也生出剧痛之感。他目眦欲裂,脱口道:“净化青莲!” 他口中呕血不止,面上皆是惊惧之色,颤声道:“你、你是……不可能,不可能。” 谢嘉树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两人,不解道:“不可能什么?” 见两人战战兢兢,却咬紧牙关不答,他不再询问,手中捏着几道符篆,冷冷道:“把玉儿的魂魄还我。” 僧人脸色惨白,抬起一只手,将黛玉那缕魂魄捏在手心,色厉内荏道:“马上放了我们,不然,我就捏碎绛珠这缕魂魄!” 谢嘉树闻言,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手无声无息攥住了僧人手腕,轻轻一捏,竟将他的手臂整个折断,而黛玉的魂魄已完好无损地落入谢嘉树手中。 珍而重之地将魂魄收好,谢嘉树再次抬眸,却见莲花探出一瓣花影,癞头僧人的仙力霎时汹涌而来,源源不断被吸入莲花体内。 不过须臾,僧人浑身仙力被吸空,面色更是惨白如死人。 跛足道人惊骇欲绝,转身就逃。 谢嘉树立刻打出一道灵气,灵气携带莲花气息而去,道人躲闪不及,被莲花花瓣牢牢粘住。 莲花如法炮制,转眼将跛足道人的仙力吸空。 莲花花身轻颤,满足地轻轻摇曳,慢慢重归谢嘉树丹田中。 谢嘉树:“……” 山中恢复一片寂静。 谢嘉树将黛玉那缕魂魄捧在手心,目光中满是欢喜与温柔。 下一刻,他想到黛玉会恢复全部记忆,心中又不可避免地生出几丝患得患失来。 不知她可会……责怪他? …… 另一边。 贾母与王夫人连夜带着宝玉登上茗香山,不料车至半途,上空就降下雷霆。 一群人心中畏惧,停止前行。见宝玉怔怔出神,贾母心疼地搂住宝玉,轻轻拍哄。 直至一个时辰后,雷霆终于止歇。 黑暗中,一道彩虹横跨半山,周围金光道道,云霞漫天,几乎将前路照的一片亮堂。 众人被天降异象吸引目光,宝玉望着云霞,双目却忽然变得清明,他转头四顾,见到贾母,忽而一怔,漂亮的眸中慢慢流出泪:“老太太……” 贾母等人见他能够认人,又惊又喜,围拢过来好一番嘘寒问暖。 王夫人喜极而泣道:“天降异象,宝玉就恢复了,可见他深受上天青睐,得天独厚!” 贾母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贾宝玉却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我想出家。” 众人一愣,刚刚浮上心头的喜悦霎时荡然无存。 贾母拉住贾宝玉的手,轻声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这种事混说!” 她的手却在轻颤,因为她已察觉到宝玉的不同寻常。那种无悲无喜的感觉,令人感到那样陌生。 贾宝玉之所以会浑浑噩噩,皆因他三魂七魄有一半被困在镜中,经历了幻境所制造出的一生。直到僧人身陨,方才得以脱出。 王夫人惊得几乎站立不稳,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贾宝玉。 贾母沉默半晌,忽然搂住宝玉,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别胡闹,祖母去找你林姑妈,替你求娶玉儿,可好?” 贾宝玉一怔,平静的眸中,缓缓浮现出一丝希冀的光彩。 第61章 苍疏斋。 冬至前, 黛玉又画了幅九九消寒图。 绘画讲究意境和笔墨自然,故而整整九九八十一朵梅花如何布局十分关键。黛玉这幅寒梅图不仅笔法趋于成熟,还兼顾了疏密、聚散、虚实,既清新自然,又不失章法。 贾敏见了也连连点头,目露骄傲:“这画,很有些意思了。” 一日一朵, 不知不觉, 消寒图已点了一半。 谢嘉树到来时, 正好见黛玉搁下笔。 因心中有事,谢嘉树有些沉默。 黛玉见他一语不发, 心中没来由生出些许紧张:“你传音说有要事寻我, 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嘉树欣赏着寒梅图, 略一踟躇, 转而说道:“你如今绘画功力见长,我也长大了, 何时重新为我画一幅小像?” 黛玉眸中闪过一丝羞赧, 目光飘远:“看我心情。” 谢嘉树眼底全是笑意:“那请问林姑娘,何时能有心情?” 黛玉一本正经道:“看你诚意吧。” 两人相视一眼,黛玉慢慢露出一个笑。她清澈的眼眸里荡开层层水波, 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狡黠, 又生动又令人沉醉。 谢嘉树看呆了。 他自小心性坚定, 做自己该做的事, 聪明且刻苦, 无论什么事,都力求全力以赴。 他的道心,即“承担”二字。 可是这样,他真的快乐吗? 直到他遇到黛玉。 现代虽资讯发达,却是一个利益至上、精神荒芜的时代。四面八方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大部分人习惯了理智、冷静,隐藏自我,去适应生活。 就如他,外表如何谦逊温和,却为身边每个人划定了明确的距离,从不僭越。 黛玉心中,却充满了爱与真。即使只是读书、作画,在她做来,也总是令人感觉愉悦。她或许还有些任性、骄傲、不通世故,却因父母的疼爱,比原著中多了一层柔软,还带了些与林如海如出一辙的文人精神,清高、真挚。 于是,他的道心,渐渐变成了“守护”。 当局者迷。这种潜滋蔓长的感情,却直到渡劫,才清晰地呈现于他面前。 他怔怔出了神,黛玉望着他面上的薄红,心中也跟着一悸。 在这一刻,她仿佛透过他总是云淡风轻的表象,望见了他不同寻常的腼腆、羞涩。 黛玉也呆住了。 两人静静对视着,都没有言语。 屋中的地龙蒸腾起阵阵热气,熏的人欲醉,连大脑都开始跟着迟钝起来。 谢嘉树深吸口气,轻声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在将她的魂魄融合回去前,他忽然想问一问。 黛玉见他神色郑重认真,将即将脱口的反驳咽了下去。她轻轻咬唇,脸涨的通红,眉眼含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从小将他记挂在心中,又哪知何时心动? 若非要理由,也许是因为即使在她年幼时,他对待她也不曾敷衍了事,而是真正地去了解她的心情,平等地对待她。 谢嘉树一怔,坦承道:“我寻回了你丢失的一缕魂魄,若你恢复全部记忆,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黛玉瞪大眼睛,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然后,她反应过来,步履轻盈地走到美人榻旁,扶着雕花护栏坐下,抬起巴掌大的小脸,仰望他:“我马上就能想起来了吗?” 她心生欢喜,慢慢逼退眼中涌起的热意,喃喃道: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2 “虽然梦境中重新经历,但我这几日,总是若有所失,想必是因为梦境再真实,终究不是真的。” 她想真正拥有与他有关的记忆。 谢嘉树心疼不已。他不再迟疑,将那缕魂魄取出,置于黛玉眼前,在她好奇的目光中,开始以手画阵。 魂魄缓缓融合进黛玉的体内。 黛玉闭上双眼,无数记忆霎时涌入脑海。她羽睫轻颤,缓缓睁开的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小哥哥居然骗她! 谢嘉树双目始终牢牢地盯着她,见她面色有异,向来游刃有余的面容里,流露出一丝孩童般的不知所措。 黛玉却并未察觉,她又羞又恼,抬起双手捂住涨红的脸,恼道:“你骗我!” 想起她多次询问两人是否两情相悦,心中更是生出莫大委屈。 谢嘉树在美人榻旁蹲下,将她纤细的手拉下,包在他的大掌里。 他注视着她美丽的面庞,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祈求:“你……你生气了吗?” 他的示弱让黛玉一顿,她挣开他的手,怒瞪他:“很生气。” 谢嘉树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误导你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黛玉忍不住脸红,说不出话来。 谢嘉树拉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不信,你摸摸。” 掌心下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应和她同样急速跳动的节拍,令她一阵头晕目眩。 黛玉心中却依然憋屈,强撑着板起脸,凶巴巴地瞪他。 被她凶了,谢嘉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他脸上的黯然之色却更浓了,柔声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很伤心。我只是想你重新接受我。” 黛玉闻言,心中又酸又软,贴着他胸口的手轻颤,许久,才轻声道:“你、你先放手。” 谢嘉树的手却很稳,眸中柔情满溢,衬的他俊秀的面容更加引人沉沦。他语带歉疚:“幻境中之所以会引你误会,也是因为我陪你重新经历时情不自禁。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心跳越来越鼓噪,黛玉无措极了,她垂下眸,无意识道:“我、我原谅你了。” 谢嘉树眸底一点一点浮现笑意,蔓延到整个脸庞,让他整个人瞬间神采飞扬。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安魂珏放入黛玉手中,含笑道:“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 黛玉大窘,将玉珏递回去,哼道:“我才不要。” 谢嘉树大笑,柔声道:“骗你的,这是巩固神魂的法器。能助你灵魂恢复如初。” …… 另一边的正院里。 林如海听完妻子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对黛玉疼爱入骨,只愿一生护着她,让她平安喜乐,无忧无虑。虽知不能一辈子将她留在家中,但私心里,他并不想她太早出嫁。女婿更不需高门大户,只要家风清正,喜爱读书,与女儿能情投意合即可。 故而,谢嘉树从未在他的考虑中。 听说靖安侯府提亲,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推拒:“谢世子这样的门第、身手,若他欺负了女儿,我如何替她出头?” 话落,竟真的忧心忡忡起来。 贾敏哭笑不得,语气却难得严肃,一针见血道:“玉儿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孩子,若真寻一个处处需仰仗你的女婿,他对玉儿的好,真的是玉儿所求吗?” 林如海沉默了。 对于有些女子来说,心灵的共鸣比身体的安逸舒适更加重要。 贾敏叹了口气,拉住丈夫的手,轻声宽慰道:“我也并非执意要玉儿嫁入高门。但,他们自小相熟,互有情意,谢世子人品我们也放心,他还向我承诺,此生都会敬爱玉儿,不纳二色。” 虽说人心易变,但贾敏相信,至少如今,谢嘉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林如海一怔。他一向辩不过妻子,此番也没有例外。虽心中不舍,他终究是点了头。 两家很快交换了信物,只待国丧过去就定亲。 …… 谢嘉树最近格外意气风发。 兰亭苑是专门辟出的世子居所,向来独立存在。但因谢嘉树尚未娶亲,故而这里的陈设、装饰,一向是靖安侯夫人在操持,他从不在意。 但自从得了定亲的准信,谢嘉树就开始坐立不安,总觉得兰亭苑风格太过单调、冷清,不符合黛玉的喜好。 于是这几日,他遣人重新粉刷墙壁、廊柱,连纱窗都更换了颜色,整个兰亭苑一下子色彩鲜明起来。之后,他又让人寻了些佳木和花卉,将兰亭苑布置成绿草如茵,花木葱茏的模样。 靖安侯夫人也不干涉他,只是见了他,总要含笑睇望他,令谢嘉树每每心生窘迫。 谢嘉树曾想过在古代恋爱是什么情形,然而,真正与黛玉定情后,两人却并不方便见面,只能时常通过传音戒指,聊以慰藉思念之情。 经常的,他们摒退下人,隔着空间,各自做着自己事,时不时交谈几句。 黛玉开始觉得和谢嘉树交流是一件令人心生愉悦的事。 谢嘉树并非话多的人,但他却永远充满耐心地倾听她的想法。而且,他似乎对任何领域都有涉猎,总能引起她的谈兴,令她畅所欲言。 他理解她的想法,不论她说什么,他总是充满包容,不会取笑她。 时间平稳地过渡到十二月,天越来越冷。 黛玉每日待在暖融融的室内,执书静静阅览,有时点评几句,谢嘉树都认真地给出回应,一切显得悠远又安宁。 黛玉望着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大地被覆盖成一片白茫茫雪景,不由心中升起几分担忧:“你在宫中当值,每日停留于室外,会不会很冷?” 谢嘉树虽喜欢她的关怀,却不想令她担忧,轻声哄道:“我有灵气护体,不会有事的。” 转而与她说起别的:“西北王再过半旬就该抵达京城了,到时候恐怕京中会有变动……” …… 年关将近时,贾母微恙。 贾敏去荣国府探望母亲。她一进屋,就见母亲躺在榻上,半靠着软枕,面容有几分憔悴。 贾敏几步上前,半坐在榻边,握着贾母的手,满面担忧:“母亲,您怎么样了?太医如何说?” 贾母反握住贾敏的手,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 贾敏望着母亲满头的银丝,心中生出几分难过。她在榻边坐下,陪着贾母叙起话来。 掐丝珐琅里点了熏香,一股若有似无的玉兰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屋里静悄悄的,只闻母女二人轻声的交谈。 贾母委婉地提起自己的目的:“……玉儿过了年就该及笄了,也该说人家了,不知你与姑爷可有了章程?” 贾敏何等聪慧,立刻听出母亲的弦外之音。 她轻轻倚在贾母怀里,面容有几分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3 黯然,语气却透着轻快:“已经说了人家,正好碰上国丧,我也不好说出去,母亲可要保密呢。” 贾母身体一僵。她抱着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的贾敏,轻轻抚着她的背,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沉默了片刻,贾母才喃喃道:“是哪一家?怎么这样快,你们回京,也不过三、四个月吧。” 贾敏笑起来:“是靖安侯府的世子。靖安侯与我们家老爷有些交情,就提了这门亲事。谢世子我见过的,当得起年少有为四个字了……” 贾母心中一阵发堵,冷淡的面容衬的眼尾的皱纹愈发明显。 屋中一阵沉默,贾敏面上笑容渐渐僵硬:“母亲,你会怪我吗?” 贾母轻轻摇头,安抚般地拍了拍贾敏的背。 许久,她才叹了口气:“母亲也不瞒你了。宝玉口口声声要出家,是我用替他聘玉儿安抚住的。可惜,他终究没有这个福分……” 在靖安侯世子和贾宝玉之间作出取舍,就是她如何偏心,又如何敢出口要求女儿悔婚? 贾母迟疑了下,终是道:“玉儿是我的亲外孙女,无论如何,我也只盼她过的好。谢世子我有耳闻过,听说是个极好的孩子……” 贾敏含着泪,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贾母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第62章 贾敏已经离去了,屋中恢复了寂静。 鸳鸯替贾母取掉软枕, 服侍她重新躺下, 放下幔帐,就悄悄退了出去。 屋中烧着地龙, 温暖舒适,贾母的心却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宝玉自失魂醒来, 如大梦初醒,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 成日说一些匪夷所思之语。他好似魔障了一般, 唯有提及黛玉, 整个人才似活了过来, 有了神采。 延医求药, 甚至求助宿燕观,也无济于事。 贾母反复思量, 终于给贾政去了信,提及宝玉的亲事。原想聘娶黛玉冲喜,能让宝玉恢复精神, 定下性来,岂料黛玉竟已说定人家。 贾敏一提靖安侯府,她就知道所言非虚了。 勋贵之家,也分三六九等。大多是每况愈下,挂着虚职度日。 靖安侯府却几代均是天子近臣, 如今的靖安侯戎马半生, 在军中威望赫赫, 今上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他们家世子夫人,就是未来的宗妇。 贾母没想到林如海竟有这样的本事,能让靖安侯刮目相看,上门求亲。 她怔怔地望着帐顶,浑浊的双目里满是无奈。 罢了,她虽真心喜爱这外孙女,想让她做孙媳妇,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宝玉能有位前途无量的表妹夫,也算意外之喜。 只是,宝玉这一腔痴心错付,必要叫他死心了。 靖安侯世子那是何等少年得意的人物,可不能亲戚做不成,反成了仇。 贾母轻轻闭上眼,忽然心生懒怠。 王夫人不是一心促成金玉良缘吗?不如就让她称心如意吧…… 宝玉醒来后,心中只余下了玉儿,又单纯执拗,若寻一个贵女,恐怕要闹的家宅不宁。 就薛宝钗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荣禧堂。 贾母对于宝玉的亲事一向重视,牢牢抓在手中,王夫人没想到她会突然松口,不禁喜出望外。 她那往日乏善可陈的面孔上,一下子焕发出明快之色。 王夫人越想越是激动,再也坐不住,忙遣人去寻王熙凤,一并到贾母屋中商量。 屋中点起灯,烛影摇曳。 贾母半坐在床塌上,半阖着眼睑,掩去眸中的嘲讽之色。 王熙凤恍若未觉,含笑地看向王夫人:“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姑妈肯不肯。” 王夫人闻言大喜,忙催促她快说。 王熙凤沉吟道:“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既然宝兄弟心有所属,我们就只告诉宝兄弟娶的是林妹妹……” 她低声将如何操作细细说了。 贾母缓缓道:“以靖安侯府如今的声势,世子成亲必定隆重。待出了国丧,再一套三书六礼下来,怎么也要耽搁两年,恐怕一出国丧,他们就要着手定亲,到时两家的亲事传开,若让宝玉听到了……” 王熙凤轻轻颔首:“所以我们要更快,在定亲消息出来前就让宝兄弟完婚。看来,只能一切从简了。正好两人素有‘金玉良缘’的谶语,不需合婚……” 王夫人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她语带疼惜道:“是好法子,就是委屈了宝丫头。” 贾母的视线似笑非笑扫过王夫人,正色道:“幸好宝丫头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她定能明白你的苦衷。” …… 一年将尽,京里因太上皇驾崩,国丧加身,丝毫不见年味。 西北王不日将抵达京城,朝中又暗流涌动起来。 西北王世子府。 徒牟丰服用完五石散,浑身血脉喷张,精神亢奋,赤着身体在冰天雪地的庭院里舞剑。 自从他被谢嘉树废了修为,身体每况愈下,骤然丧失力量更令他精神崩溃,几乎堕入疯狂。 只有服用五石散,能让他的内心得到片刻安宁。但此药含毒,又致人成瘾,长久服用必将影响寿数。 徒牟丰胸中发闷,剑舞的越来越快,几乎化作残影。 徒齐半倚在木质栏杆上,双目炙热地欣赏他飞扬的身姿。 徒牟丰一向对他十分冷淡,只有在服用五石散后,会身不由己地与他纠缠在一处。 徒齐一边想劝他戒了,一边又因他服药后,两人酣畅淋漓的体验而沉醉不已,渐渐也就放任不管了。 随着西北王入京时间接近,徒牟丰实在是又惊又俱,心生只想逃避,每日都要服用五石散。 飘飘欲仙的感觉袭来,他彻底迷失自我,沉沉睡去。 第二日,徒齐心满意足地醒来,却见身畔之人毫无动静,好似一具尸体般。 徒齐渐渐察觉不对,他大惊失色,遣人去寻太医,为徒牟丰诊治。 徒牟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赤红,鼻息急促紊乱,太医施针灌药,整整忙碌三日才将他救回来。 徒齐面容有些憔悴,坐在床畔,搂着他撒娇道:“你把我吓坏了。” 徒牟丰毫无反应。 徒齐不高兴地扼住他脖颈,见他看向自己,无力地咳嗽,才缓和了面色,柔声道:“你别装死。” 徒牟丰淡淡道:“你不如弄死我。反正父王进京了……见了我的样子,也是命不久矣……” 徒齐冷笑:“他敢!” 徒牟丰大笑,眼角沁出眼泪:“忠顺王府好大的威风,连割据一方的藩王也不放在眼里。” 徒齐心生不快:“你别激我。” 徒牟丰喃喃自语:“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4 ” 若非渴求力量对付徒齐,他不会对谢嘉树出手,也就不会被废了修为。 如今不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久,徒齐拍了拍他的脸,目露阴鸷:“不就是谢嘉树,我替你解决他。” …… 年后,西北王抵京。 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三千人马渐渐由远及近,当先一人四十出头的模样,剑眉星目,高大笔挺,正是西北王。 他的亲卫统领徐征昂首挺胸,牢牢护卫在身后,目光里满是忠诚和坚定。 靖安侯奉命出迎,两人当年打过多次交道,甚是熟悉,西北王并不倨傲,下马与他寒暄。 两人言笑晏晏地一同入宫。 圣元帝身着龙袍,高高端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缓步入殿的西北王,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大殿里站满了朝臣,却不闻半丝人语。 西北王在无数目光的盯视下,走到大殿中央,双膝弯下,向圣元帝行跪拜大礼。 成王败寇。 圣元帝嘴角勾起,绷紧的身体因心中快意微微放松,顿了顿,才笑着命他平身。 大殿中的气氛为之一松。 当天下午,圣元帝在配殿为西北王接风洗尘。 国丧期间,宴上不闻鼓乐,众臣大多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或与近旁之人低声交谈,气氛有些冷清。 九皇子神色怏怏地来寻来,坐在谢嘉树身畔。 谢嘉树见他情绪低落,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九皇子侧过身,故意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地自斟自饮。 谢嘉树支着肘,有些莫名道:“你到底怎么了?特意跟我挤一个桌案,又不理我,你何时变得这么别别扭扭的?” 九皇子回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哼笑:“若非我挤过来,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这个人了?” 谢嘉树微微错愕,他主动揽住九皇子肩膀,轻声道:“你在户部,我在宫中当值,这不是没碰上吗,也值得你这么生气!” 九皇子见他笑容温和,语气亲昵,不禁眼眶发红。 他忙别过脸,躲开谢嘉树视线,委屈道:“我们虽不日日在一处读书了,但我如今住在宫外,要见面还不容易?我最近几次寻你,府中都说你不在。” 终究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谢嘉树失笑:“行、行。都是我不好。” 九皇子将手中杯盏掼在桌上,神情宛如一个弃妇,逼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有事也不告诉我!”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来,神色各异。 谢嘉树哭笑不得,为了避免自己定亲时,最后听闻消息的九皇子愈发愤怒,只好压低声音解释道:“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告诉你?” 九皇子闻言,更委屈了。 他酸溜溜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见色忘友。 作为知情者,自张真人被封国师,九皇子就深深为谢嘉树不平,好兄弟明明比张真人厉害多了,却不能暴露。 想想他就憋屈。 他自以为体贴,要好好宽慰谢嘉树一番,却接连几日都没找到他人。他心中赌气,决定不再寻他,晾晾他,让他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心情。 结果他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九皇子越想越羞恼,却好不好意思让谢嘉树知道他的心路历程。 他自觉丢脸,脸微微泛红,低声询问道:“所以,你果然有心上人啊。” 谢嘉树笑而不语。 九皇子心中好奇,拿捏着分寸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谢嘉树笑了,双眸绽放出光彩:“特别好。” 整个人如同沉醉在春光里的,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九皇子顿时又为他高兴,又心生嫉妒。 第63章 答应了要解决谢嘉树, 徒齐遣人调查谢嘉树:“最好能知道他的喜恶,不要表面消息, 我要你们切切实实去调查, 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过了几日, 属下回禀结果:“谢世子性子谦和,骑射六艺都学的极好, 并未打听出有特别偏好。不过,张国师正在收购汤山地契, 正是为了这个徒儿,谢世子时常下职后到汤山查看……我们收买了两个花匠,听说谢世子经常亲力亲为去种花。” 徒齐微微错愕。 一个侯府世子,春风得意的人物,在山上种花? 谢嘉树在京城世家少年里是挺神秘的人物,自年幼就进宫读书,与人交际不多,却在第一次参加秋围时夺了第一, 大出风头。 徒齐与谢嘉树分属不同的圈子, 几次见面都是远远望见,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四年前, 双颊滚圆的稚龄少年。 那时十一、二岁的少年, 就一副宠辱不惊,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的的模样, 令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虚伪。 相似的出生背景, 谁还能不明白谁?他向来信奉人生得意须尽欢, 对于这种活的压抑、自律,却受尽赞誉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感。 他就想,虽然谢嘉树装的挺好,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真懂什么叫历尽千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这么一想,上山种花还挺符合他的人设。 徒齐一下子嗤笑出声:“这么说,谢嘉树是个爱花之人?” 属下深谙主子脾性,他头垂的更低,双手将汤山的堪舆图呈上:“属下不敢妄下论断。” 徒齐接过堪舆图,在桌上铺开,边细细查看边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淡淡道:“我仿佛记得,我名下也有一个汤山的小庄子。” 属下忙道:“如今汤山除了几个小庄子,其余都已归入谢世子名下。” 徒齐挥挥手,让属下退下,双目凝视着堪舆图,陷入了沉思。 这座山,难道有不为人所知的玄机? 心中好奇,徒齐又寻了熟知风水的幕僚过来。幕僚看过,大赞道:“此山西北乾位高耸,东北充实,山向西南,实在是添寿运,旺家宅的风水上佳之地,不错,不错。” 徒齐不耐:“汤山在京中闻名遐迩,风水自然不会差。我只问,这山有何出奇玄奥之处?” 幕僚一时答不上来,反复查看也未察觉异常,不禁满头雾水。 徒齐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哪怕再为自己的背景、财力充满自信,徒齐也不认为自己能吞下这座山,谢嘉树又哪来那么多银两? 而且,他为什么要斥如此巨资买山,种花? …… 黛玉同样对谢嘉树的举动心生疑惑。 她好奇道:“你买一座山做什么?难不成也要建个花神庙?” 谢嘉树低笑,一本正经道:“聘礼。” 温柔的声音通过戒指,在安静的屋中响起,仿佛贴在耳边的呢喃一般。黛玉窝在美人榻上,脸瞬间滚烫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5 。 她又羞又窘,恼道:“你走开。” 她将脸埋在掌心里许久,脸上的热度才慢慢退去,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欢喜。 怔怔出了会神,待她的心情稍稍平复,才发现对面一直没有动静。 黛玉不由将手指举到眼前,银白的戒指在光线中闪着柔和的光,一如往常。她踟躇着询问:“你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被她打击到了? 谢嘉树正置身于汤山中,几千亩的草木花卉种植只完成了冰山一角。 因为通过张真人卖符,他家底还算丰厚,但汤山真正值钱的是山顶的温泉庄子,大多归达官显贵所有,要全部购置下来并不容易。 他种花是根据五行仔细规划,画下图纸,定了章程的。外围是迷踪阵,里面是大型聚灵阵。聚灵阵滋养草木,使之生机旺盛,进而达到反哺身体的效果,变成一个自成一体之地。 阵成方能成为真正的宝地。 他正掐指运算不停,听到黛玉娇娇弱弱的声音,不禁一怔。他强忍着笑意道:“我正为难呢。我们相隔这样远了,我还要走开到哪儿好……” 说着,他的笑意淡了些许。心中突然很羡慕现代的情侣,恋爱时可以手牵手,光明正大到任何地方,那种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黛玉见他突然没了下文,若有所悟,沉默片刻,她转移话题道:“母亲说,靖安侯夫人明天要上门做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谢嘉树听着她语气里隐隐的惴惴不安,目光霎时温柔无比,笑着安慰她:“别担心,再也没有比我祖母更和蔼的人了,而且,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内心里,却暗暗长舒了口气。 谢嘉树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花苗种下,培土,浇水,动作细致小心。 心中涌动不休的思念被强行压下,他告诉自己:“她还小,你这样贪心,会被讨厌的……” …… 徒齐略微思量,就骑马上山。 沿途而上,山中已有不少花木,空中隐隐浮动着清甜馥郁的香气。 他极目望去,一眼瞧见一名气质卓然的少年,瘦削的肩膀,一袭素色长衫,身处泥泞中,却纤尘不染。 少年刚好种下一株花苗,转身走来。漆黑的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皮肤宛如白瓷,干净莹润,容貌精致,气质清冽。 但,他的眼眸里盛满温柔的笑意,令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许多。若再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眸底深处,俱是浓烈的情意。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刹那失色,所有东西都沦为他的陪衬。 徒齐瞳孔微缩。 谢嘉树眸底不经意泄露出的情绪,令他立刻打消了与上前交谈的念头。 他仿佛纯粹路过,目不斜视,径直上了山。 这个人,与他想象中出入太大了。 他在思念谁?他的心爱之人?徒齐不禁暗暗摇头。谢嘉树尚未定亲,以他的性情,若这般情根深种,只怕早已定下亲事。 他又想到了国丧…… 或许,他真的有一挚爱之人,只等国丧过去? 不管这人是谁,必定足以影响谢嘉树的心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可要好好地调查清楚! 谢嘉树实力叵测,从徒牟丰的下场可见一斑。但只要是人,皆有弱点,若他抓住谢嘉树的弱点,加以针对,何愁不能手到擒来? 徒齐隐隐有种感觉,探明谢嘉树心中在意之人,对自己将非常有利。 他没有在山顶的温泉庄子久留,很快下山,寻来属下:“你马上让人留意靖安侯府动向,重点留意靖安侯夫人,看她最近和哪家走的近,或者和哪家突然走动频繁。” …… 第二天,清晨。 黛玉正在梳妆打扮。 她面露苦恼,轻声问白鸥:“你说我穿这件红的还是这件月白的合适?” 白鸥知道靖安侯夫人今日要登门,含笑道:“我看不管哪家的老太太,都喜欢小姑娘穿的鲜亮些,不如穿红色吧?” 黛玉却踟蹰不定,最后将两件都放下,另外取出一条粉色襦裙:“不如这件?这颜色应该不会出错。” 雪雁捂了嘴笑,转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戏谑道:“姑娘为何不事先问问谢世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祖母喜欢什么。” 黛玉瞪了她一眼,不肯理她。 若她真的问了,岂不是要把小哥哥得意坏了? 她不再犹豫,换好粉色衣裙,在唇上抹了淡淡的胭脂,缓步向花厅走去。 靖安侯夫人已年过半百,却不显年纪。一袭簇新丁香色通袖袄,头发整整齐齐挽起,面带笑容,眼角细纹随着她和煦的神情舒展着,令人观之可亲。 黛玉恭敬地向她行礼问安。 靖安侯夫人见了她欢喜不已,上前携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好孩子,快来,和我们坐在一块。” 她将黛玉拉到自己下首,怕小姑娘不好意思,就将手松开了。 恰到好处的亲近,令人充分感到她的喜爱之情,又不会因陌生的亲热而为难。 黛玉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 靖安侯夫人问贾敏:“是叫玉儿吧?这名字真好听……” 黛玉垂着眸,掩去眼中的忐忑紧张,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 靖安侯夫人却十句有七八句在夸赞黛玉,不过片刻功夫,黛玉就有些承受不住,面庞微粉。 寒暄过,靖安侯夫人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握着黛玉的手,将之塞入黛玉手中,笑容温和又慈爱:“小姑娘就要多打扮打扮,万不可穿的这样素净。” 黛玉忙起身推辞。 贾敏哭笑不得道:“夫人给的见面礼,你收下吧。” 黛玉一怔,眼睁睁地看着靖安侯夫人将玉镯套入她腕中。 黛玉手腕雪白纤细,上面仅佩戴着一圈红宝石珠串,再无其它点缀。靖安侯夫人目光落在珠串上,却微微一愣。 二十七颗同等材质、色泽的红宝石,正是靖安侯当年所得,因珍贵难得,转赠了谢嘉树。 谢嘉树六岁时亲手制成了珠串,后来她再未见过。但这样特别的首饰,她绝不会认错。 她望向黛玉的目光又变得不同起来。 第64章 傍晚。 谢嘉树下职回来, 扶着靖安侯夫人进入花厅,笑容满面地亲自给她倒了杯茶,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紧张之色。 靖安侯夫人接过茶, 啜了一口, 才含嗔带笑地睨着谢嘉树,道:“祖母一把年纪,终于等来你红鸾星动,忍不住去瞧瞧未来孙媳,你这模样,倒像怕我把你的心上人吃了似的!” 谢嘉树在她旁边坐下, 笑道:“祖母想到哪里去了?孙儿知道祖母最慈爱不过,更何况爱屋及乌, 只有加倍喜欢她的道理,哪有不放心的。” 他觑着祖母舒展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6 的眉眼, 心微微放下, 仿佛闲话家常般:“祖母今日行程可还顺利?” 靖安侯夫人板起脸,轻哼:“你是想问人家小姑娘吧!我今天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玉儿手上那红宝石手串,可不就是你亲自做的?” 谢嘉树一怔,面露窘迫。 靖安侯夫人凝视着他,佯怒散去,忍俊不禁:“我成日里担心你不开窍, 你倒好, 偷偷拐了个童养媳……” 谢嘉树怕她误解, 解释道:“祖母,你莫多想。我认识她时还小呢,只是将她当作妹妹一样……” 靖安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睇望着孙子,拉长了声音问:“哦?” 谢嘉树话语一顿。他不敢直视祖母,面上的神情,渐渐底气不足。 无论初衷如何,他如今对她,的确爱之如狂。 靖安侯夫人大笑:“好了,好了。祖母都明白。” 笑声为沉静的花厅染上了欢快的色彩。 调侃过孙子,靖安侯沉吟片刻,忽然肃容:“我今日瞧过,玉儿是个好姑娘,美丽、聪慧、真挚!比我之前所想象的,还要更好。祖母如今别无所求了,只希望你记住今日待她之心!” 靖安侯夫人目光直直盯视着谢嘉树,一字一句道:“她是你放在心尖上,一心求来的,今后,要好好待她,万不可委屈了她。否则,祖母第一个不答应!” 谢嘉树摸了摸鼻子:“这是自然,祖母对我还有何不放心的。” 谢嘉树闭上眼,黛玉的模样在脑海中慢慢成形。她的身上洒满了柔软的光芒,让他的心中瞬间充满了温暖,幸福胀满五脏六腑,几乎满溢出来。 花厅了安静而平和。 靖安侯夫人望着他坚定的面庞,微微地笑。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尤其寻常大家子弟,家中美婢无数,总难免意动,只是是否愿意克制、把持而已。 靖安侯府不乏美貌丫鬟,她们待谢嘉树也一向殷勤,但谢嘉树向来目不斜视,只客客气气的,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让靖安侯夫人心生不解。 她毕竟年纪大了,不能一直陪着孙子。于是,总要担心孙子这样的性子,以后会太寂寞了,求神拜佛,希望能有一个姑娘走入他心中,与他相伴相守。 如今,真的有这样一个姑娘出现,她唯恐孙子年轻不懂事,辜负了人家,以后后悔莫及。 她与靖安侯少年夫妻,曾经也将整个身心寄托于他身上,故而,能深切体会那种美梦彻底破碎的痛苦。 她这样郑重叮嘱谢嘉树,也是出于爱护之心,盼望着谢嘉树能懂得珍惜眼前人。 靖安侯夫人想起很多年前,她曾与丈夫讨论过谢嘉树妻子人选。嫡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更何况谢嘉树的妻子,是未来的宗妇。 可她却只想寻一个对孙子好,一心爱慕、依恋孙子的孙媳。 靖安侯听了她的描述,笑着摇头道:“娶妻娶贤,若真如你所言,一心爱慕嘉树,岂不是要把嘉树牢牢把持在手中?夫妻之情是相处出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哪能沉溺于后宅女色?” 靖安侯夫人闻言心中不快,冷笑道:“侯爷说的可轻巧,我当家理事这么多年,何曾不贤?谢清朗是怎么对我的清书的?” 想起早逝的儿子,她不由心中酸楚,落下泪来。 靖安侯见状,心中愧疚,不敢再说,同意了妻子的想法。 没想到时隔多年,愿望成了真。 …… 西北王入京后,当晚就去了太上皇停灵的长宁宫,整整守了七天灵,徒牟丰作为人子,自然要陪同。只是,他却神思恍惚恍如病鬼,第三天直接晕了过去。 西北王冷眼看着,命人将他送出宫。 七日后,西北王到了儿子的居所。他的心情沉郁,那张经岁月沉淀后显得自信从容的面孔,透出一种如野兽般凌厉而具有攻击性的光芒。 徒牟丰见到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跪到了地上,向父亲解释。 西北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所以,靖安侯世子屡次坏我们的事,还废了你的修为?” “是的。”徒牟丰将头也磕了下去,眼底闪过惊惧之色,战战兢兢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们想从他的未婚妻下手……” …… 离黛玉及笄已不足一月。 贾敏正在指导黛玉理账,叹气道:“本想好好帮你办个及笄礼的,却碰上了国丧。” 黛玉却并不如何在意。 一个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姑娘,颜统领家夫人遣嬷嬷来递了帖子,邀请姑娘过几日去参加诗会。” 颜统领即金吾卫统领颜朝清,负责戍卫皇宫,谢嘉树的直属上峰。 贾敏与颜夫人年轻时有些交情,一别数年,在茗香山遇见,两人重新叙起情谊,相处还算融洽。 她闻言就询问黛玉:“上次在茗香山,你与莫、颜两位姑娘相处如何?” 黛玉轻轻颔首:“莫姑娘活泼,颜姑娘温柔,都是极好相处之人。” 贾敏让人请嬷嬷进来,等待期间简单地与黛玉说了两家的背景。 那嬷嬷看着很是体面,贾敏与她客气地寒暄几句后,应下了邀请。 黛玉回到苍疏斋,发现屋中放置的糕点消失了大半。 黛玉眸中霎时染上笑意:“小木人,你出来了?” 自从小木人换了身体,整日沉迷修炼,不再像以前那么贪玩了。 新身体很是不同凡响,随着时间流逝,小木人不仅生前记忆慢慢恢复了些,就连口腹之欲也被重新唤醒。黛玉不得不时不时遣人送糕点过来,以致于贾敏最近对她的食量心生疑惑。 小木人听到她的声音,抱着一块点心,轻巧地落到了桌上。 黛玉支着腮,瞧着小木人费力地张口,一点一点含咬点心,不禁失笑:“你究竟把东西吃哪里去了?” 这点心,接近他半个身体大了。 小木人无辜地回望她:“吃到肚子里呀。” 他抱紧点心,委屈地扁扁嘴:“我之前都十年没有吃过食物了,很可怜的。” 黛玉心生同情,见他吃完,才缓缓开口:“你不是说要闭关吗?” 小木人重新抱来一块糕点,口齿不清道:“谢嘉树说他心有感应,最近不安全,让我好好跟着你。” …… 颜府。 颜如在房间榻旁捡到了一个铜铸的独脚神像。 她有些疑惑地将它捡起,目光触及神像逼真的诡异面目,不由心生畏惧,脱手将神像甩出。 但冥冥中仿佛什么东西诱惑着她,让她慢慢又蹲下身去,鬼使神差地将神像抱入了怀里。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可以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她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对方给予了她肯定的答案。 颜如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7 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羞意。 她想起了茗香山上一面之缘的少年。他站在高台上,面容平和,手执瓷瓶的模样,就像一株挺拔的树木,清澈、干净,令她心生憧憬。 她忍不住问母亲:“他是谁啊?” 母亲尚来不及回答,就与莫夫人交谈起来,但她望过来的那一眼,令她垂下了头,悄悄红了脸。 从她们的交谈中,她知道了他叫谢嘉树,靖安侯世子,六岁起师从张真人,和父亲一样,在金吾卫任职。 法会持续了很久,她浑然不觉,自己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不曾稍离。 回家后,她不止一次回想那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目光无法移动的感觉,眼中只能容得下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虚无。 她望着神像的目光渐渐变的迷离,说出了心中隐秘的愿望:“我……我想要再见他一面。” 神像仿佛很意外竟是如此简单的愿望,片刻后,一声不屑的轻笑自虚空传来:“契约成立。” 神像在怀中消失,同时她的手臂蓦地生出一股灼烧感觉,一个图案缓缓自血肉深处浮现,透出皮肤,越来越清晰。 在她白皙手臂上突兀出现的图案,赫然就是刚刚那个独脚神像的模样。 颜如霎时清醒过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第65章 颜统领是二品官员,他的宅邸自然宽敞明亮。 黛玉下了马车, 换上软轿至二门, 沿着抄手游廊缓步走去, 两侧种了几树梅花,不远处是引了活水形成的小溪池塘, 旁边立着一块嶙峋的太湖石, 格局很是雅致。 因黛玉即将及笄,贾敏计划着入京后要多带她交际应酬, 让如意楼为黛玉打了三套头面,并几支簪子、珠花等。黛玉今日佩戴的正是其中一套珍珠头面, 珍珠个个滚圆,在清晨的微光中莹白温润,映得她面庞更显白皙如玉,又不失娇俏可爱。 厅中摆了许多桌椅,丫鬟往来穿插,侍奉茶水、点心, 姑娘们则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其乐融融地等待后续客人到来。 黛玉解下大红斗篷, 交予一旁的雪雁,走入室内, 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林姑娘来了。”颜姑娘朝她缓步走来, 面上怪异神色一闪而过, 然后她热情地携了黛玉的手, 为众人引见。 黛玉身量纤细, 即使身着冬装,仍旧显得婀娜多姿。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人时,好似一汪春水,美不胜收, 京中姑娘们之前听闻黛玉貌美,还有些不放在心上,如今才算是真正心服口服,目光不由自主地纷纷落在她身上,待她格外关注。 欣赏有之,喜爱有之,嫉妒也有之。 莫方芸自茗香山与黛玉相识,见她驳斥赵芙时口齿伶俐,掷地有声,对她心生钦佩,见她来了,脸上露出笑靥,亲昵地挽住黛玉胳膊,脆声道:“林妹妹,我一直盼着呢,你终于来了!” 颜姑娘作为主人,自然忙碌万分。莫方芸就拉着黛玉坐到自己旁边,神态语气宛如孩童,充满天真,软软地和她说着话:“你上次应对赵芙说的极好,造谣生事,是她不对。不过听说她回去就病了,至今都没有出过家门呢。” 今天的诗会,京中贵女云集,赵芙一向最喜欢这种场合,却并未参加,可见是真病了。 因小木人出手惩治赵芙,为黛玉报了仇,故而,黛玉早就将此事丢开了,她微微一笑道:“我既然当场驳回去了,又没让她占了便宜,自然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莫方芸端详着黛玉又大又漂亮的双眸,见她目光澄净,毫无阴霾,不由跟着笑了:“妹妹当真心胸豁达!” 见黛玉性情磊落,心中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莫方芸不再提赵芙,转而叽叽喳喳地说起别的,气氛欢愉。黛玉向来待人真诚,见莫方芸待她毫不保留,不由也将她视作了好友,很快在莫方芸的引导下,与同桌的姑娘熟悉起来。 待人齐了,颜姑娘就领着众人在庭院中玩耍。 赏景、投壶过,时间已是晌午。 几名丫鬟、婆子们拿了火炉,生了火,忙忙碌碌地拾掇材料,众人则围着火烤起鹿肉来。 一阵香气散开,引得黛玉食指大动。乖乖巧巧躲着的小木人开始馋肉,又不好出来,急的团团转。 黛玉感受着袖中的动静,忍俊不禁地传音道:“不然你使个障眼法,也出来吃?” 小木人闻言双眼发亮,忙施展隐身术法,从她袖中钻出,堂而皇之地飞到了火炉边,双目期待地盯着烤的滋滋冒油的鹿肉:“好像好好吃的样子呀!” 黛玉叮嘱他:“你小心点,别被火燎了……” 鹿肉很快烤好,莫方芸见黛玉神思不属,体贴地将烤好的鹿肉切成片,分了半盘子给黛玉,口中不吝赞美:“你尝尝看,颜姐姐家的烤鹿肉特别好吃呢。”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吃多了肉不好消化,你可不能贪嘴。” 黛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在令人难以放心。 黛玉忙向她道谢,无暇再顾及小木人,挟了一片鹿肉放入嘴里,果然肉质细嫩,咀嚼间一股甘甜滋味溢散在舌尖,顿生口齿生津之感。 鹿肉、青梅酒,伴随着欢声笑语,众人俱都吃的心满意足。 在场毕竟都是千金小姐,食量小,唯独黛玉这边,因为小木人的存在,战斗力非比寻常。好在今日客多,也无人察觉。 食毕,众人洗了手,终于进入诗会主题。 重新回到花厅中,就见墙上已贴出诗题、韵脚、格式,以庭院中的梅花作诗,彩头是颜夫人收藏已久的一副字帖,大书法家苏道奇临摹的《力命表》。 《力命表》乃三国魏小楷法帖,为钟繇所书。只可惜真迹久佚。苏道奇是百年前的大书法大家,真迹难求。 这个彩头,可谓价值千金了。 闺中少女多临卫夫人的簪花小楷,黛玉却极钟爱钟繇,听闻彩头是《力命表》,哪怕是临本,也不由双眸绽出明亮光彩。 众人各自坐于案前,沉思起来,花厅渐渐变得安静极了。 黛玉目光落在十一个诗题上,一气勾了五个。莫方芸见了,大惊失色:“我们这诗会,是有限定时间的。我做两首都费劲,你当真要做那么多吗?” 黛玉微微一笑:“你只管放心,我是心有所得,才勾了的。” 莫方芸咋舌:“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微微放下心,想着虽是五首,若是作的一般,也是能凑出来的。 她也勾了两个,很快蹙了眉,沉浸于思绪中。 作诗对于黛玉向来是快乐之事。她不像其她人那样急迫,而是淡淡望着窗外的梅花,神情恬淡。 待众人开始执笔书写,黛玉也展平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8 纸笺,以笔蘸墨,竟是一蹴而就,连续写完了五首诗。 众人都专心致志地将自己的诗誊出来,交予颜夫人,然后颜夫人的大丫鬟巧思、巧意将全部诗作抄写一遍,挂在花厅中,供大家品评欣赏。 众人欢欢喜喜地一一看过去,很快被其中三首吸引目光,对哪一首夺魁迟疑不定。 颜夫人喜之不尽,笑眯眯道:“这三首果真是最佳。” 她含笑的目光望向众人,建议道:“既然大家对哪一首胜出都难以定夺,不如请这三位姑娘出来,再比一场?”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目光下意识四处游移,猜测着是哪三位姑娘如此大才。 她们俱都心服口服。 巧思忙将三首诗作的原稿翻出,却见三首诗作的署名竟然都是同一人:林黛玉。 众人不由震惊。 她们心中,不由对黛玉愈发看重起来。黛玉之名,此刻才真正深入人心。 黛玉落落大方地迎视众人目光。莫方芸凑过来,高兴地挽住黛玉的手:“哇,没想到你竟是个大才女。” 又寒暄说笑了一阵,诗会才宣布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颜姑娘缓缓走到黛玉身前,笑道:“你可别走,快和我去领彩头,林大才女。” 黛玉抿了嘴笑。 两人挽着手,沿着抄手回廊走去,小木人藏在黛玉斗篷下,示警道:“这个颜姑娘有古怪,你小心点。” 黛玉闻言,并未露出异样,只是传音道:“怎么了?” 小木人志得意满道:“你看她的影子,跟身体并不协调。而且,你们身后的丫鬟都不见了。” 小木人担忧黛玉害怕,又补充道:“你不要怕,谢嘉树早有察觉,给了我很多符纸,不会有危险的!” 黛玉想到谢嘉树,神情变得平和自然起来。她若无其事地问道:“颜姐姐,还有多远呀?” 颜如目中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焦虑,脸上的笑容却温婉动人:“很快就到了。” 黛玉感应着灵气的波动,视线微不可查地下移,就见颜姑娘的影子缓慢、迟钝地向她靠近着,似乎想要阻止她前进。 nb 第66章 虚假的幻象散去, 几人瞬间回到刚踏入游廊之时。 颜如脸色苍白, 晕在黛玉怀里。 几名丫鬟惊疑不定,只觉一晃神, 原本好好的姑娘突然就晕倒了, 忙大惊失色地上前扶她。 黛玉不好立刻回去, 随众人将颜如送到了厢房。 颜如一触及床榻, 就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眼眶里慢慢浮上一层水汽,如同从噩梦中醒来,无声哭泣的孩子。 丫鬟们却喜极而泣,伏在床畔嘘寒问暖。颜如听到动静, 眼珠轻轻转动, 望向一旁的黛玉,有瞬间的恍惚。 她的眼眸渐渐聚焦,定定望着黛玉。 黛玉上前一步, 轻轻唤她:“颜姐姐, 你怎么样?” 颜如挣扎着要起身,丫鬟见状忙将枕头垫高, 扶她半坐着。 颜如微微喘着气, 她勉强压下心中惊怕, 镇定地吩咐道:“我刚刚突然头晕, 现在已经无事了。你们都不许告诉母亲!好了, 你们都出去吧, 我有话和林妹妹说。” 黛玉心中了然, 静静地立着,并不言语。 不多时,屋中只余下她们二人,小木人见她已知道自己的存在,堂而皇之地飞了出来。 颜如却无心关注他,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望着黛玉,声音恍如梦呓:“刚刚我虽神智不清,但发生的什么,我都看到了。我想,这妖怪不仅要害我,还要害妹妹,我是个没用的,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求助于妹妹了……” 黛玉明白,这件事恐怕与自己有些瓜葛,她不能置之不理。她不由轻轻颔首,屏息等待下文。 颜如见她并不抵触,心下稍安,伸手将自己左手袖子卷起,露出白皙手臂上血红的神像纹身,并将与邪神签订契约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她声音渐渐变得苦涩:“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与他订立契约,也不愿将身体、灵魂献祭,分明是他蛊惑了我……” 黛玉错愕,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小木人不以为然:“有得必有失,独脚邪神又不是什么善类,他与人类签订契约,向来是因为对方有所求。你首先对神像许愿,契约才会达成。” 颜如听了,眸中闪过一丝羞愧。 黛玉踟蹰道:“你是否有所隐瞒?你的愿望达成了吗?” 颜如的声音渐渐变低:“我真的没有贪欲,也绝没有提出邪恶要求。不过,若我说了,妹妹要替我保密……” 黛玉郑重点头。 颜如面露怅然:“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参加法会,有一个非常年轻的主法,他是靖安侯世子……” 黛玉怔住了,这和小哥哥有何关系? 颜如的泪渐渐止住,湿润的眸子绽放出别样光彩:“我、我自见了他,心中一直惦记他……” 颜夫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也觉得谢嘉树实属良配,就向颜统领提起结亲的念头:“正好是金吾卫麾下,结亲也名正言顺。” 颜统领却勃然大怒,斥道:“妇人之见!靖安侯掌握着京城戍卫之职,我执掌皇宫守卫,我们两家结亲,让圣上如何安枕而眠?恐怕再多的信任,也要心生疑窦,怀疑我要干什么了!” 颜夫人心中愧疚,只能暗示女儿死心。张罗这个诗会,未尝没有补偿她的意思。 黛玉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是因小哥哥而起。 如同所有初恋的少女一样,她心中有时也会患得患失,就像此刻,明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心里还是没来由泛起一阵酸意。 她对自己有信心,更清楚谢嘉树对她的心意,对着这样的小哥哥,她还能猜疑什么? 她心中其实对彼此的感情是笃定的,可是,心中仿佛堵了一口气,莫名的不舒服。 仿佛自己独有的宝物,被别人觊觎了。 小木人痛心疾首地给黛玉传音:“美色误人啊!谢嘉树这样招蜂引蝶,小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黛玉下意识维护谢嘉树:“这和小哥哥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小木人笑着揶揄她:“小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呀!” 黛玉顿时哑口无言。 颜如对两人的私下交流毫无所觉,目光殷殷地盯着黛玉:“我见妹妹法力高强,可知此事要如何解决?” 黛玉收回心绪,她并不责怪颜如,双眸依旧清澈诚恳:“暂时还没有头绪,待我回去想想法子!” …… 黛玉一路思索着这件事,回家沐浴更衣后,边喝着甜汤,边等待谢嘉树的到来。 想起颜如提起谢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99 嘉树时倾慕的神情,明知不能怪他,黛玉还是忍不住心生醋意。 她白皙的手指捏着汤勺,忽然动作一顿,高声吩咐雪雁到厨房取一瓶辣酱来。 雪雁不解道:“姑娘,您一向口味偏淡,怎么喝甜汤也要加辣?” 黛玉心中羞恼,轻哼道:“你只管取来就是。” 雪雁见她心情恶劣,忙乖巧地去将辣酱取来,退了出去。 黛玉打开瓷瓶,一股呛人味道扑鼻而来。她直接舀了几勺,搅拌到甜汤里。 过了一会儿,房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动静,黛玉抬眸,见果真是谢嘉树到了。 他走到她身畔,神色柔和地看着她:“你可有受伤?” 黛玉对上他专注又关切的目光,心中涌起一阵甜意,忽然将所有不快都抛之脑后。 两人对视着,气氛霎时变得平和而轻松。 谢嘉树浑然不觉自己逃过一劫,确认黛玉毫发无伤,他心中只剩下久别重逢的欢喜。 黛玉刚沐浴过,漆黑的发随意挽着,未戴半点钗环。一袭柔软的棉裙,外罩天水碧的软烟罗,衬得身躯更显玲珑窈窕。 谢嘉树只觉她身上散发出如山涧清泉般清新自然的气息,令人迷醉。 他柔声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黛玉侧过脸,掩饰脸上淡淡的红晕:“你、你认识颜姑娘吗?” 谢嘉树知道她今日的行程,不解道:“颜统领之女?自然从未见过。” 黛玉将今日之事缓缓叙述了一遍。 谢嘉树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当初我去寻谋害太子的女道长,只可惜晚了一步,她死于他人之手,线索中断。我在她尸体旁,也见到了独脚邪神像。” 说是神,不过是修炼邪道有成的鬼物罢了。依靠民间愿力和血食供奉,因心胸狭隘,一旦触犯了,必将降祸,故而少有人愿得罪他。 邪道总是更容易寻得捷径,一些心术不正的修士潜心供奉独脚邪神,虽死后将魂魄不存,但修了邪道,哪还会在意来生,只求今世逍遥快活而已。 谢嘉树叹气道:“颜姑娘并非修士,会与邪神签订契约,恐怕是有邪道人士利用她心中的漏洞,加害于她。” 黛玉未料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牵扯,问道:“那可有法子救她?而且,他们的目的到底是我们,还是颜姐姐?” 谢嘉树听她不自觉地说出“我们”,心中微微欢喜。 他思忖道:“恐怕两者兼而有之。颜统领执掌内宫防卫,职位太重要了。但只要她许下的愿望没有达成,就没有性命危险。至于解救之法,若要解除契约,以独脚邪神的气量,必然不会罢休,到时难免对上,恐怕需要我亲自出手。” 谢嘉树向她确认:“她许的愿望容易达成吗?” 黛玉一愣。 她想起颜如的愿望,不由垂下眸子,盯着眼前的甜汤,沉默不语。 谢嘉树见状,随之垂眸,见桌上放着一碗红色的汤,笑道:“这是什么汤?” 黛玉眼前又浮现出颜如的模样,一股不悦生出,她高高抬起下颔,斜睨着他,生硬道:“你要不要尝尝?” 谢嘉树微微一笑,不疑有他地接过汤勺喝了一口。下一刻,他面色一变:“怎么这么辣?” 谢嘉树同样口味偏淡,这汤于他而言实属折磨。 黛玉淡淡道:“我特意准备的,你不喜欢吗?” 谢嘉树:“……” 谢嘉树望着她,蹙起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黛玉忍不住轻哼一声:“你瞧着我做什么?” 谢嘉树挑了挑眉,垂眸地将勺中的汤喝完,被辣得直咳嗽,眼睛瞬间弥漫起一股水汽。 黛玉一愣,明知有浮夸成分,还是心疼地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谢嘉树将茶一饮而尽,笑睇着她:“这下满意了吧?” 黛玉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咬唇不语。 谢嘉树只好故作失落道:“你在故意捉弄我吗?” 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包容宠溺:“虽然难吃了点,但到底是你第一次为我准备食物。” 黛玉:“……” 话落,他就又舀了一口,慢慢将一碗甜汤全部吃了。 黛玉怔怔望着谢嘉树,一股甜意从心底涌起,溢满胸腔。 哪怕明知他在哄自己,她却感受到了他无限度的包容。 谢嘉树见她情绪好转,含笑道:“你为何突然生我的气?” 黛玉轻轻咬住下唇,不语。 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其中原委。 谢嘉树见她神情,霎时明白了她的决定。想起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情,他叹了口气,不由提议道:“我以前教你修炼,只盼着你强身健体,如今,却是不能再懈怠了。” 第67章 徒儿和伴侣终究是不同的。 将黛玉当作徒儿时, 谢嘉树愿意尽己所能, 护佑她一生平安、健康,但也仅此而已。 但当他心生爱慕时,却想时时刻刻与她相守,穷尽一切去提升她的修为, 期待一同飞升,永不分离。 黛玉嗔了他一眼,轻声询问:“若我修为不济,先你一步老去呢?” 谢嘉树闻言, 急忙握住她的手:“不要乱说。” 他的掌心灼热,让黛玉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烫到了。她却不舍得抽离, 只是垂了眸,不言不语。 谢嘉树就继续道:“真有那一日,我陪你到最后一刻, 然后去寻你的魂魄, 上天入地,在所不惜。” 他心中不希望她做回绛珠仙草, 而是盼望着两人用今生全新的身份,飞升成仙。 他的语调轻柔低沉,黛玉却感觉字字击打在她内心中。她羽睫颤动不止, 下意识道:“你就会哄我。” 谢嘉树并没有去辩驳, 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目光柔软。 他其实不擅长哄人, 只是遵从本心而为罢了。面对心爱之人, 他怎么忍心让她有一点不开心? 他运转内息,一道盛放的莲花清影缓缓出现于房中,花瓣玉白透粉,源源不绝的光点从中跳跃升起,光彩耀目。 黛玉茫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莲花。 谢嘉树安抚道:“这是净化青莲。它吸取了僧、道二人的仙力,如今,已将之熔炼成纯粹的力量。从今往后,我每隔七日来寻你一次,将力量渡给你。” 他将所知的关于净化青莲的来历简略说了下。黛玉本就是仙葩,仙力于她,正是最佳的助力。 黛玉心神轻颤。 谢嘉树拉起黛玉的手,置于花瓣上。 莲花别扭地摇晃着身躯,似是并不情愿。 谢嘉树无奈地探出灵力,细细密密地包裹住莲花,仿佛与它沟通。莲花被主人安抚,重重叠叠的花瓣竞相伸展开,恍如世间最巧夺天工的奇景。 黛玉的手触及莲花的瞬间,无数光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0 芒流淌而出,将室内照的莹白光亮。 下一刻,一股如水流般的力量汹涌而来,顺着她的手臂进入身体,滋润她的四肢百骸,流入各处经脉,最终汇入丹田。 黛玉的修为无法抑制地节节攀升。 担忧她身上的威势波及房内摆设,发出动静,谢嘉树忙双手结阵,隔绝气机。 黛玉闭上双目,盘膝打坐,一股灵力顺着她的身体荡开,周身仿佛氤氲着一层淡淡光华。 仙力毕竟不同凡响,冲刷过黛玉的身体,仿佛洗筋伐髓,不断提升她的根骨资质。 谢嘉树不动如山地守护在一旁,直到天光乍破,黛玉的气息趋于圆融。 谢嘉树露出微笑,起身走到外间。 自从谢嘉树到来,小木人就自觉躲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他们。 正专心修炼,忽然感受到谢嘉树的召唤,小木人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紧随着跟出去。 谢嘉树将两道黄符递给小木人:“这其中一道可以护住颜姑娘性命,另一道是镜像符,可以查看她遭遇的情况。你稍后去交予颜姑娘。” 小木人的神情有些怪异,他皱起小眉毛,试探道:“你要观察颜姑娘?” 谢嘉树一怔:“我太忙了,当然是你观察!那些人恐怕不会罢休,你要仔细留意。” 小木人松了口气,哼哼道:“我还以为你要左拥右抱!” 谢嘉树哭笑不得:“你在想些什么……” 小木人望着他的神情,眼珠一转,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要不要我告诉你,小姐姐为什么生气?” 谢嘉树轻笑:“不必了,她既然不想告诉我,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小木人不解:“谢嘉树你好傻啊,要哄好女孩子,不能这么听话的!我偷偷告诉你,小姐姐不会知道的。” 谢嘉树敛眸,声音坚定:“因为我相信她不告诉我,有她自己的考量,我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小木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也相信你。” 话落,小木人似乎释怀了,听话地向颜府飞去,独留下哭笑不得的谢嘉树。 …… 颜府。 颜统领听闻徒齐登门拜访,有些讶异。 徒齐将一本册子放到颜朝清面前,开门见山道:“这是两月来,贵府二公子亏空的银两。” 颜朝清惊怒交加,他勉强压下怒火,望向眼前似笑非笑的年轻人:“忠顺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徒齐一脸笑意,微微摇头:“颜统领言重了。我与令公子相交多年,见他于庶务上一窍不通,被手下蒙蔽,愤而出手相助而已。” 颜朝清想到次子性情鲁直,被人戏耍利用也未可知,不由心生忌惮:“请问世子有何指教?” “自然是配合我,做一些事。”徒齐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颜朝清却没有动。 徒齐呵呵轻笑:“不仅二公子,颜统领不妨好好了解一下家中近况,再来寻我。” 颜朝清皱起了眉,站起身送客:“可惜了,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妥协。” 徒齐没有动,他阴森森地笑了:“就算颜统领大义灭亲,恐怕圣上也不会轻饶,这统领之位能否保住,尚未可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小木人正独自坐在木偶小屋里,身旁放了一盘点心,眼前是一个水盆,盆里正是颜如周围三丈的情形。 每天偷窥一个小姑娘,让他心中怪异。 正边吃着点心边无聊地看着,忽见一缕黑气从窗外飘进来,慢慢向颜如延伸而去。 小木人大惊失色,手中的点心霎时掉到榻上,心中疯狂地呼叫谢嘉树。 谢嘉树很快到了,两人坐在水盆前,望着缠绕在颜如手臂上的黑气,都是精神一振。 谢嘉树立刻围绕水盆画起阵纹,同时扎了一个草人,掷入阵纹中,只见一道亮光浮现,粗糙的草人有了几分人类模样。 谢嘉树手中掐诀,颜如手臂上的黑气竟穿过水镜,顺着谢嘉树的指引缓缓飘散出来,进入草人体内。 见时机差不多了,谢嘉树口中开开合合,念着咒语。 摄魂术。 随着时间推移,草人剧烈颤抖,原本空白的面孔渐渐显现出属于人类的五官。 小木人目瞪口呆:“谢嘉树,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谢嘉树正引导黑气聚于草人体内,随口道:“我不知道是谁故意陷害颜姑娘与邪神签订契约,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我正好顺着他的气息,将他的神魂摄来。” 小木人呆了呆:“神魂被摄来,他会怎么样?” 谢嘉树一本正经道:“不会怎么样,但若是神魂三天内不能归位,就会气绝身亡。” 小木人霎时目露崇拜,他愤慨道:“这人太坏了,抓了他以后我们不要放他回去!” 随着颜如手上的黑气彻底消失,草人忽然自己站了起来。 谢嘉树立刻正襟危坐,专心致志施展摄魂术。 …… 黑衣斗篷人正在施法,忽然心绪翻涌。隐约间,一股危险之感似乎随时会降临。 他心中惊疑不定,手中的动作慢慢停止。 徒牟丰和徒齐正在一旁观看,见他神色大变,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斗篷人蹙眉沉思:“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 稳妥起见,斗篷人打算抽身而退,却忽然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灵魂就要脱体而出。 他目眦欲裂,惊呼道:“竟然是摄魂术!” 他毫不犹豫地释放了一个替身木偶,但这保命手段却只起到缓冲作用,随着木偶碎裂,那股牵引他神魂的力量再次卷土重来。 斗篷人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 随着这口血吐出,他心中的气仿佛散了,整个灵魂都几乎要飘荡而出。 他又惊又惧,谢嘉树反击这样快!而且,他的修为竟然又提升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小小年纪,这样厉害,难道是何方妖孽托生不成? 求生意志让斗篷人猛然抬头,目光扫向身边凝神等待结果的两人。 徒牟丰再不成器,终归是西北王世子,是自己人…… 斗篷人不再迟疑,取出保命法器,喷出一口心头血,他全身气息霎时被遮蔽了。 下一刻,连接着颜如的因果线剧烈颤抖,几息之后,竟落到了徒齐身上。 徒齐没有修为,根本抵挡不住谢嘉树的术法,陡然生出魂魄动荡之感。他胸口保命玉牌霎时发出璀璨光亮,将他牢牢护住。 徒牟丰愣住了。 斗篷人嘴角又溢出几丝血渍,他浑身颤栗不止,见徒齐无恙,落在玉牌上目光泄露出贪婪:“没想到一个普通人,竟有这样的宝物!” 他忍不住哆哆嗦嗦地爬过去,就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1 要去抢夺徒齐的玉牌。 然而,玉牌认了主,爆发一阵黑光,将斗篷人反弹出去。斗篷人本就神魂受伤,受此攻击,瞬间被震晕过去。 下一刻,玉牌碎裂,徒齐的魂魄脱体而出。 徒牟丰望着倒地的徒齐,眼中流露出狂喜。他跌坐在地,双目发直,几息后,狂喜慢慢退去,隐隐生出一丝不忍。 第68章 西方灵河岸边的风景总是很美的, 云海无垠,碧水清泠剔透,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天界各势力,粗略可分为一宫三门十二峰。 一宫,自然指的是赤瑕宫。 赤瑕宫位于西方灵河西行三百里,宫殿金碧辉煌, 光彩耀目, 终年缭绕着不散的雾气, 与其它仙宫并无多大区别, 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只因赤瑕宫尊主, 是天道以下第一人, 天界至高无上的存在, 无人敢撄其锋。 仙界无人不知赤瑕宫尊主, 却其实没有多少人见过他,更不知他性情, 只知他常年闭关, 不问世事。 真正的神秘莫测。 三生石畔。 一缕清凉舒适的仙力洒落在身上,绛珠仙草于懵懵懂懂间觉醒了意识。 她伸展着叶片,仰望上首, 就见一名白衣仙人无悲无喜地垂手而立, 微风拂过, 广袖层层叠叠如流云翻涌。 他指节分明的手抚过她的叶身, 语气清淡:“倒是一棵与众不同的仙草。” 我这样是被点化了吗? 绛珠仙草模模糊糊地想着。 点化一株仙草,于普通仙人是难以触及之领域,于白衣仙人却是兴致所至,随手而为。 万物仿佛过眼云烟,映不进他的双眸。他足尖踏入虚空,很快翩然而去。 绛珠仙草刚刚开启灵智,心性懵懂,无法清晰思考,只能根据识海中获得的天地法则,本能地吸取日月精华,哺养自身。 待她神智圆满,早已将此事忘却,只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衣仙人影子。 冥冥中,却有一条看不见的因果之线牵寄于她身上。 修行无岁月。 天界的时光流淌的仿佛特别缓慢,如天边的云,万年不变。 一天,一名身着红衣的年轻仙人经过此处,发现了这株开启灵智的仙草。 他弯下腰,细细打量着绛珠仙草,语气轻柔地自言自语:“这小草,看着倒比宫里精心培育的那些更精神。” 绛珠仙草得意地舒展叶身。 年轻人眸中含笑,洒了一滴甘露在她身上,道:“我是神瑛侍者,这是赤瑕宫独有的甘露,你吃了它,可要快点长大哦。” 绛珠仙草欢喜地轻晃叶片。 这甘露与绛珠仙草平时喝的灵河水不太一样,充满了灵力,让绛珠仙草浑身气息一清,身体霎时盈满力量。 自此,神瑛侍者每日经过,都会给她洒上一滴甘露,助她修炼,有时还会与她说一些赤瑕宫的事情。 赤瑕宫尊主性子冷清,却独独喜爱花花草草,在宫中开辟了一块灵田,里面遍植各类奇花异草,神瑛侍者就专司负责照料花草。 神瑛侍者感叹道:“灵田里布置了适宜植物生长的聚灵阵,我每日灌溉甘露,结果没想到,竟是你先开启灵智……” “绛珠仙草莫非是天生适宜修炼的品种不成?可惜我此前从未见过,也不能对比一番……” “你独自在灵河边多寂寞啊,我们今天来聊聊天吧……” 神瑛侍者是一个对着花花草草,也能絮絮叨叨许久的人物。天界千年如一日的生活对于他这样的话痨来说,或许的确是个折磨。 渐渐的,凡心不净的神瑛侍者心魔丛生,修为彻底停滞不前。 这可把神瑛侍者的父母愁坏了。 无奈之下,神瑛侍者决定下凡历劫,了断情根,提升心境。 绛珠仙草这时正好到了化形的关键时期。 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她感受到了来自身体深处的玄妙感应,浑身气息波动不休,终于促使她挣脱了土壤,飞身而出。 她的躯体漂浮在空中,源源不断地吸收日月之精华,随着一呼一吸,她的身体慢慢发生了变化。 她脱去了草木之胎,幻化出了人形。 可是,即使脱去凡胎,踏入仙途,绛珠仙草却始终孤身一人。独自成长,独自修炼,没有师门,没有同伴。 她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 如她这般无亲无友的小仙,无疑是最适宜被控制的对象。 警幻一心要与神瑛侍者父母交好,同时与赤瑕宫结个善缘,几经思量,终于定下方案。 她寻到了绛珠仙草。 …… 十四年后。 天界永昼,明亮的天光充斥着一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僧、道二人下凡助神瑛侍者历劫,却半途回归天界,已是道基崩裂,仙力枯竭。 两人无法,只能决定重入轮回,寻找成仙契机。 警幻仙子听闻此事,到轮回司寻僧、道二人,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僧、道二人身上气息还残留着惊惧与不敢置信,见了她,不由劝道:“此事应当就此了结,仙子还是不要涉入了。” 警幻一愣:“此言何意?那神瑛侍者历劫一事又如何处置?” 道人见她执迷,比了个向上的手势:“我们在凡间,见到了那位。” 警幻失笑,略微沉吟道:“你们是否中了别人的计谋?那位大人如今尚在天界,并不曾下凡。” 僧人见她不信,苦笑道:“我们见到了净化青莲,借此推测而已。” 警幻闻言,笑不出来了。 这一切,似乎不该是这样。 三人面面相觑,竟都一时难以决断。 辞别二人,警幻心事重重地回到太虚幻境,查看命轨书册,竟发现天机紊乱,已无迹可寻。 她轻振广袖,端坐于案上,面前多了一个圆形命盘。 命盘上布满了交错的线条,看似杂乱无章,在她指尖拨弄下,却又遵循着特定的轨迹不断变化着。 作为执掌薄命司的女仙,她对于命轨运算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然而此时,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化作残影,却始终一无所获。 仙力剧烈消耗着,额间渐渐冒出细汗,识海一片灼痛,近在眼前的天机却始终被一层薄薄的雾霭遮挡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渐渐陷入迷障。 一声爆裂声响骤然在室内迸响,警幻心神剧震,口中喷出鲜血,蓦地清醒过来。 连她都无法算出之人…… 她神色惊骇,举目四顾,就见薄命司中一本记录书册忽而自动飞出。 正是林黛玉之册。 她急忙伸手将书册抓入手中,还未来得及翻阅查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2 看,书册竟从中裂开,在她手中缓缓划作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她怔怔立于原地,面色惨白,久久无法回神。 第69章 水镜一阵剧烈波荡。 下一刻,面前的草人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 形貌逐渐逼真, 五官也变得立体, 赫然就是徒齐的长相。 小木人高高兴兴地落到草人身旁, 抬手比了比, 仰头朝谢嘉树笑道:“他比我还矮诶!” 谢嘉树扶额。 徒齐不知怎么眼前一花,就突兀来到这陌生地方,眼前的谢嘉树更是化作巨人俯视着他, 令他望而生畏。又听到身畔小人洋洋自得的话语,整个人一咽, 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责问谢嘉树:“谢嘉树, 你要对我做什么?你难道要对上忠顺王府不成?” 话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扑面而来, 谢嘉树却不置可否:“我与忠顺王府素无瓜葛,忠顺王世子不是照样针对我?” 徒齐见他神情怡然,并不将忠顺王府放在眼里,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谢世子说笑了,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众目睽睽被你掳来,等他们告知了父王, 你恐怕不好交代吧?” 小木人闻言, 目瞪口呆:“哇, 你好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简直厚颜无耻!” 徒齐眯眼扫向身边的小木人,心中怒火翻涌。 谢嘉树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帮西北王世子报仇?你们还有什么其它目的?” 徒齐见谢嘉树始终不为所动,心中冷笑,皮笑肉不笑地挑衅:“目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仰慕林、颜二位姑娘美貌,不过存了偷香窃玉之心,谢世子应该深有体会……”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瞬间被击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徒齐魂魄一阵动荡,全身仿佛被割裂一般剧痛,他挣扎着抬眸看向谢嘉树,就见那云淡风轻的少年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徒齐心中涌上一丝快意,边笑边咳,目中满是兴奋:“怎么,戳到你的痛脚了?哈哈哈哈……原来光风霁月的谢世子,是个喜欢勾搭大家闺秀的好色之徒!我真的好奇,林姑娘和颜姑娘,哪个滋味更好?” 小木人从未见过谢嘉树神情如此恐怖,感受到空气中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吓得躲到角落,不敢出声。 谢嘉树眸光冷厉,一字一顿道:“不知死活!” 徒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未知力量卷起身体,整个人飞上高空,然后失重,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下又一下,几乎将他摔烂。 徒齐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咬着牙嘶声道:“你最好弄死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谢嘉树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那你就去死吧。” 话落,形似真人的徒齐渐渐变得枯败,一点一点恢复粗糙的草人模样,他面目扭曲,死死瞪着谢嘉树:“你敢!” 下一刻,草人蓦地从中间散开,依附在内的徒齐灵魂随之裂成两半,缓缓消失。 室内一片寂静。 许久,小木人飞出来,愣愣地问:“他……他死了吗?” 谢嘉树淡淡道:“他的灵魂裂成两半回到身体,虽可支撑身体不死,却会神志不清,痴痴呆呆,也算死了吧。” …… 颜府。 颜夫人未料到女儿会突然昏迷,气息微弱地躺在榻上。经她严厉逼问,丫鬟才战战兢兢禀明诗会那日,颜如就曾昏迷过一次。 颜夫人当下甩了丫鬟一巴掌,气的浑身颤抖。 她坐回床畔,望着颜如手臂上的纹身,心痛如绞。女儿好好地待在深闺中,怎么会沾惹上这种邪祟? 她突然回过头,目光冰冷地盯视着丫鬟,低声逼问:“诗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确定如儿晕倒前,林姑娘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丫鬟脸已微微肿起,慌乱地垂下头,唯唯诺诺道:“是的,夫人。奴婢亲眼见到姑娘好好走着,突然就摔到林姑娘怀中了。” 颜夫人望着女儿苍白的面色,幽幽道:“林姑娘看着柔柔弱弱,为何身手那样敏捷?不仅能及时接住如儿,还有力气扶稳她?” 丫鬟瞪大了眼睛:“奴婢……奴婢不知。” 颜夫人冷冷道:“以后林姑娘来府上,你们都给我盯紧了!” 榻上的颜如迷迷糊糊听到声音,不由缓缓睁开双眸,呢喃道:“母亲……” 颜夫人惊喜地拉住她的手:“如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颜如脑中忆起今日黑气突然再次缠身,身体不受控制的经历,眸中积聚起恐惧的泪意。 颜夫人心疼地抚摸她的脸:“别怕。你快告诉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如心中羞愧,根本不敢如实说明,含含糊糊道:“女儿榻边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神像,女儿不知情捡了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恶鬼缠上了……” 颜夫人闻言又惊又怒。 脑中不自觉浮现次子近日的遭遇,她霎时浑身发冷。 颜统领夫妇共育有三子一女,其中长子、幺子均入西山大营历练,尚算勤勉。 唯有次子颜啸,性情鲁钝,又从小体弱,夫妻二人不愿苛责他,为他谋了大同府守备之职,并延请了两名师爷帮衬。 颜啸上任后,不谙吏治,于庶务上又一窍不通,索性就丢开手,任由师爷及臣属作为,自己则悠闲度日。 因为父亲官威保驾护航,臣属皆规规矩矩,不敢僭越,上峰又多有照拂,颜啸一直仕途顺利。 但忠顺王府要置一个一无是处的守备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经由此事,夫妻二人才得知次子在任上竟毫不作为,任人收买臣属,贪墨军饷,却一无所知! 一子一女接连出事,有人针对颜家! 颜夫人心中怨怪丈夫,却只能安慰女儿道:“我们上茗香山,张国师法力高强,定能为你驱除邪秽。” 颜如闻言却身体一颤,思及自己许下之愿,她又惊又怕,唯恐在茗香山遇到谢嘉树,达成契约,不由轻声提议:“母亲,我害怕……我们能不能请国师到家中?” 颜夫人忙柔声哄道:“这恐怕不妥,国师地位何等尊崇,我们只有上山求见,方显诚心。” …… 茗香山。 张真人忧心忡忡道:“只要她的愿望不实现,总归是没有危险的。我只怕贸然撕毁契约,会惹怒独脚邪神,招来横祸。” 毕竟,独脚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 谢嘉树的想法却背道而驰:“此事宜快不宜慢。独脚邪神既然要她的灵魂,必会尽力为她实现愿望。颜姑娘是受骗签订契约,她的愿望很可能极其简单,若只是想吃个点心,买个珠花呢?”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3 张真人一怔:“此言有理。” 张真人不再犹豫,很快安排颜如解除契约。 颜如与颜夫人端坐于静室中,张真人则在几步外设立香案,开坛作法。 谢嘉树静静立于一墙之隔的房间,等待独脚邪神的到来。 颜如见张真人独自为自己驱逐恶鬼,心中松了口气。她屏息等待着,突然感觉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迷迷瞪瞪中,有一道诱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见他吗?快随我来吧。” 颜如犹豫极了。 理智在阻止她,可这一刻,本能占据了上风,心中的渴望竟无比鲜明起来。 她的灵魂脱离肉身,缓缓站起,穿过墙壁,飘进了另一个房间。 屋中,负手而立的少年若有所觉,抬眸望来,他的目中仿佛汇聚了满天星辰,光彩摄人。 近距离见到他,颜如只觉心脏瞬间被击中,头脑愈发浑噩,眼前只余下少年清风朗月般的面孔。 “契约完成。” 虚空中浮现一张契纸,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投射在她身上,就要将她席卷进入那纸内。 颜如蓦地清醒过来,她双眸期冀地望向谢嘉树,祈求道:“救我……” 谢嘉树非常意外,不明白为何独脚邪神将人带到了自己面前来收割灵魂。 但眼下情形,他却是瞬间明悟,颜如的心愿已经达成,到了支付报酬、收取灵魂的阶段。 他毫不犹豫地掷出一张黄符,盖住契纸。 颜如霎时浑身一轻,摔落在地上。 谢嘉树紧接着又掷出一张黄符,打算将契纸烧毁。虚空中却出现一名形貌诡异的独脚老者,转瞬就将契纸捞入手中,怒道:“你竟敢破坏本神的契约!” 谢嘉树目光犀利:“你的契约是如何成立的,自己心知肚明。” 话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一张雷符,一道白光亮起,直直劈在契纸之上,契纸瞬间化作焦黑,寸寸碎裂。 独脚邪神被他的行为惊呆了。 他怒斥道:“小小人类,焉敢!” 他身影急速朝谢嘉树而去,未及靠近,却有一道莲花清影乍现,横在身前。 独脚邪神只觉全身的阴煞之力如泥牛入海,毫无抵抗之力。 独脚邪神惊骇欲绝,他虽只是分、身前来,但力量绝对凌驾于人类之上! 眼见自己身影越来越淡,独脚邪神忙撕裂空间,留下一句“我记住你了!”就夺命而逃。 契纸被毁,颜如灵魂上的烙印随之消失,整个魂体恢复如初。 她怔怔地望着谢嘉树:“谢、谢谢你。” 谢嘉树并未回答,轻轻挥手。 颜如只觉天旋地转,待睁开眼睛,已回到之前的静室之中。 颜夫人望着她恢复光洁白皙的手臂,喜极而泣:“国师果真法力高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搂住兀自出神的女儿,激动的心绪慢慢平稳下来,踟躇道:“敢问国师,这恶鬼会不会再来寻我女儿?” 张真人露出一个慈和笑容,轻轻摇头:“契约已经解除,颜姑娘已经安全了。但需切记,不可再受蛊惑。” 颜如如梦初醒,脸瞬间涨红。 第70章 颜家母女离开后, 谢嘉树同张真人讨论此事。 谢嘉树并不隐瞒:“此事涉及忠顺王世子, 我利用摄魂术重伤他魂魄, 他今后将会痴傻一生。” 张真人十分意外:“他并非修士, 肯定还有帮手,你可问出同谋之人?” 谢嘉树冷笑:“不需再问,我也能猜出是西北王世子。” 张真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你的手段,不可能问不出来啊……你就直接废了他?” 谢嘉树不语。 他对于徒牟丰、徒齐二人, 已是相当厌恶。 此事处置的或许不够周全,但当他听到徒齐的挑衅, 怒火瞬间从心底迸发而出, 根本无法压抑。 任何男人, 都不能忍受别人出言侮辱自己的未婚妻。 何况,他是那样喜爱黛玉。 张真人瞟了眼他的脸色, 非常机智地放软声音:“那你要我怎么做?” 谢嘉树沉吟道:“以忠顺王暴虐的脾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明日入宫, 将颜统领之女遭到算计,你出手相救,顺藤摸瓜, 发现背后之人乃忠顺王世子之事告诉陛下。” 自从茗香山天降异象, 圣元帝待张真人更敬重了几分。由他出面向圣元帝禀明,再合适不过。 谢嘉树补充道:“切记要告知陛下, 此事牵扯到了西北王。陛下深恨西北王, 一定会彻查。” 张真人抚掌笑道:“此事若有朝廷接手, 自然再稳妥不过了。” ……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 思及此事事关黛玉,颜姑娘又与她相熟,便通过传音戒指,将茗香山上发生之事一一说明。 黛玉听闻颜如已经安全,心中松口气的同时,不禁又泛起阵阵酸意:“这可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 谢嘉树一怔,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去了。” 黛玉想象着那个场景,本就心存爱慕的佳人,绝望之际,那人如英雄般出现,击退强敌,救下自己…… 她不由忆起年幼时,小哥哥身披金光突然出现。她将他当作了仙人,从此记挂于心…… 此时此刻,她竟对颜如的心情感同身受。 黛玉蓦地发现,于谢嘉树而言,这样的经历并非独一无二的。她只是他帮助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人而已。 越想,心中越堵,她幽幽道:“你觉得,颜姑娘漂亮吗?” 谢嘉树一呆:“她与独脚邪神同时出现,我忙于对付独脚,哪有功夫注意她的容貌?” 他不由略略回忆,竟真的丝毫想不起对方是何模样。 黛玉却不信,哼道:“虚伪!” 她的眸中染上了一丝幽怨之色,指尖毫不留情地轻点戒指,切断通话。 谢嘉树茫然地望着灵光散去的戒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吃醋了? 玉儿对颜姑娘的心愿讳莫如深,独脚邪神却将对方带到自己面前,就达成了心愿,玉儿接连两次生气……近日来的事情渐渐串成一条线,不断变得清晰,他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心底深处,又有一股喜悦涌上来。 这是不是说明,玉儿十分在意他? 彩墨奉茶进来,见谢嘉树目光柔和,嘴角微微翘起,很是欢喜的模样,不由一愣。 谢嘉树接过茶,随手将桌案上一座通体碧玉的小摆件赏了彩墨:“拿去玩吧!” 彩墨莫名得了赏,喜气洋洋地笑起来。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其乐融融。 苍疏斋。 黛玉靠在美人榻上,心情有些低落。 房间里一阵灵力波动,黛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4 玉便知晓,是谢嘉树来了。 黛玉顿时心里一甜。 自被母亲撞见,谢嘉树每回来见她,总要先布下隔绝阵法。 果然,下一刻,一袭白衣的少年就出现在面前,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黛玉定了定神,低声叱道:“谁允许你来了!” 谢嘉树低笑:“不来,未婚妻就要没了……” 黛玉的脸微红,怒瞪着谢嘉树。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蕴着一泓清泉,万千情绪在其间盈盈流动。 谢嘉树一怔,一下子就沉醉在她异常漂亮的双眸中,不知不觉走到美人榻旁,蹲下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以唇去碰触她的眼睛。 黛玉吓得攥紧了他的衣袖,慌忙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皮,一触即离。 谢嘉树将她搂住,只觉岁月静好,心中一片平和,倘若就此白首,也于愿足矣。 黛玉却心如擂鼓,待反应过来,一下子推开他,气道:“你、你!” 她咬着唇,气的说不出话来。也或许,不单纯是生气,而是混合着紧张、慌乱、羞涩,脑子里浑浑噩噩,理不清思绪。 面前的小姑娘,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明明很生气,手指却紧紧绞着他的衣袖,仰面又是羞赧又是委屈地望着他。 谢嘉树霎时心生后悔。 她这样信任他,他却一时冲动,惊吓到她。他退后一步,柔声道歉:“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又愧疚又轻柔,隐隐带了丝乞怜的味道:“我只是想抱抱你。” 紧张的几乎窒息的感觉慢慢退去,黛玉脸红红地垂下眼睑:“那、那你等我们成、成亲后再抱。” …… 忠顺王府。 忠顺王一身酒气进了正院,就见继室李氏正立于镜前换衣服,桌上凌乱地堆放着衣裳、首饰。 李氏比忠顺王小了二十五岁,十六岁时生了徒齐,今年不过三十四,一身华美衣袍,看着非常年轻貌美。 忠顺王走到她身后,随手从梳妆盒里捡了一支珠钗,插入她的云鬓里。 李氏打掉他的手,嗔道:“你好烦,这个珠钗和我衣裳根本不配。” 忠顺王哈哈大笑,走到榻旁,歪着身子坐下:“那你就再换一身配得上的嘛。” 李氏瞟了他一眼,将珠钗取下,自顾自地重新搭配起来。 忠顺王等了半日,不见她理自己,迁怒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本王来了半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一群丫鬟忙小跑进来,替忠顺王端茶倒水,捏腿捶背。 李氏无奈地回身,款步走来,依偎在他身边,张着手欣赏自己刚染好朱红指甲,不高兴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忠顺王心气顺了一点,问道:“齐儿最近怎么又不见人影?” 李氏哼笑:“男主外,女主内,您管不住他,倒找我要人来了。” 忠顺王挑眉:“你整日里沉迷衣裳首饰,如何奢侈我都不管你,但齐儿毕竟是你亲生,你好歹上心些!” 他为了这个继妻废长立幼,一意扶持徒齐,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对方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让他很是不满。 “哦,知道了。”李氏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搂住他的胳膊,仰头望他,一双妙目流光溢彩:“我最近不是忙嘛。” 老夫少妻,忠顺王撑不住妻子软语温存,怒气很快烟消云散。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丫鬟惊惶地跑进来,禀道:“王爷、王妃,不好了!世子失了神志被人送回来了。” 两人俱都吓了一跳,匆忙赶了出去。 世子居所里,听完赵御医的诊断,忠顺王暴跳如雷:“身体无恙?身体无恙会整个人痴痴傻傻?你这个庸医,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他一脚踢翻一张楠木桌案,上面的杯盏、茶壶摔落下来,碎了一地,屋里顿时一片狼籍。 仆妇们吓得纷纷跪下,浑身瑟瑟发抖。 赵御医强忍着怒气,放下徒齐的手腕,站起身。 忠顺王脸色铁青地喝道:“给本王再诊,若治不好,别怪本王不客气!” 赵御医闻言浑身僵硬,却仍站的笔直:“王爷息怒……世子身体康健,脉搏雄浑有力,请恕臣学艺不精,看不出任何问题,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忠顺王气的脸涨红。 李氏见状,劝道:“我的好王爷,这个御医不行,我们再请别的。齐儿只是傻了,又不是死了,慢慢医,总会医好的。” 忠顺王顿了顿,望着呵呵傻笑,再无半丝伶俐的儿子,喉结滚动,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到将徒齐送回来的西北王世子身前,抬脚就踹,口中大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引得齐儿不肯听话,不是你,齐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徒牟丰一下子被踹倒在地,落在身上的攻击却没有停止。他不由捂住头,蜷缩成一团。 许久,忠顺王终于停下来,站在那儿,剧烈地喘气。 徒牟丰忍着浑身剧痛,艰难道:“是我不好,他都是为了替我出气,才会去对付谢嘉树……没想到……谢嘉树如此歹毒,竟这样对他……” 第71章 第二天卯时。晨光熹微, 将街道笼罩在朦胧的光线中。店铺小摊陆陆续续开张, 街上却没什么人。 谢嘉树骑马入宫上职。拐入一条无人的巷道,忽听屋顶上方响起一声呼哨。 谢嘉树心有感应,勒马抬眸望去, 就见两侧屋顶有数十个人影突然冒出,个个手挽强弓, 利箭在弦, 直直对准了他。 每一支利箭的箭头之处都蓝光莹莹, 显然是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下一刻, 银光闪动, 弓弦同时发射, 带起阵阵呼啸风声,无数利箭向谢嘉树急射而来。 谢嘉树扬眉, 手无声无息地挥出,五指颀长坚韧如寒玉, 袍袖如流云般翻转, 地上霎时落了一地羽箭。随即,他飞身而起,掠向右侧屋顶。 弓箭手显然训练有素, 反应迅速, 下一波箭矢随着他上升的身影紧随而来,然而, 谢嘉树的身形太快, 待箭至, 他人至弓箭手身后,只闻一连串尖锐声响,所有人的弓箭竟都应声折断。 弓箭手们的脸色都变了。 这究竟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竟能同时摧断数十张弓弦? 众人不敢恋战,弃弓飞身而退。 谢嘉树岂会放过他们,手中迅速打出几道灵光向众人而去。 弓箭手在空中起落的身影忽然失力,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向下摔落,轰然砸在地上,扬起阵阵尘土,没有人发出惨叫,却已生死不知。 谢嘉树飘然落回马背,莹润如冰玉的面容清俊异常,仿佛正在经历的不是一场袭杀,而是平淡之事,从容温雅如故。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5 这时,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硫磺味,一道剧烈杀机牢牢攥住了谢嘉树。 下一刻,一声轰然巨响,方圆十余丈内房屋尽皆倒塌,烟石滚滚而起,道旁一棵百年老树被炸裂成数段,覆盖于碎石残垣之上。 许久,街道慢慢恢复了平静。街上寥落的行人早已闻风而逃,直至再不闻半丝声响,才悄悄围拢过来。 …… 圣元帝用完早膳,手中佩戴了十年的鹡鸰香串忽然绳索断裂,珠子洒落了一地。 仿若一个不吉之兆,圣元帝面色难看。 所有人纷纷跪下,噤若寒蝉。 戴权小意奉承道:“可见这香串深沐皇恩,也知报效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朝廷内外,人才济济,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创下的,实乃不世之功!” 众人忙挤出笑容,纷纷夸赞香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圣元帝霎时面色大霁。 几个宫人正收拾满地的珠子,殿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陛下,靖安侯求见。” 圣元帝有些疑惑,但仍满面笑容道:“快宣进来。” 片刻后,靖安侯面色沉重地步入殿内,未待圣元帝问话,就疾步上前,跪到圣元帝脚下:“陛下,请恕臣失职之罪!今晨,平安巷发生重大爆炸,半条巷道毁于一旦!” 接着,他将现场情况、波及范围一一禀明。 圣元帝听完,雷霆震怒。 天子脚下,京城重地,竟有人胆敢擅用□□,轰塌了半条巷道。 他恨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靖安侯顿了顿,语带悲痛:“今晨,嘉树进宫当值,途径平安巷,遭遇埋伏,出动整整五十名弓箭手伏击他还不罢休,同时在地下埋了火、药,要置他于死地!” 圣元帝一下子站起,急声道:“嘉树?那他如今怎样了,可有受伤?” 靖安侯眼眶微微发红:“他虽身手了得,但人肉之躯,又怎能抵挡火、药之威?即使及时躲避了,却仍旧身受重伤!” 圣元帝的心沉了下去。 且不说靖安侯与自己君臣相得数十载,鞠躬尽瘁,就是国师,也屡次出手相助,这样的渊源,谢嘉树在他心中自然分量不低。 更何况,谢嘉树自小在他跟前长大,如同自家孩子一般,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如何不心痛! 他不忍地将靖安侯扶起,忽道:“戴权,你去太医院传旨,命太医院院使带上所有擅长外科的御医前往靖安侯府,务必要尽心为嘉树治疗。” 戴权忙躬身领命,疾步退出去。 靖安侯也忙谢恩。 圣元帝面色逐渐凝重。 昨日,国师匆匆进宫,禀报了忠顺王世子加害颜统领之女,被他与谢嘉树及时阻止之事。 他实在未曾想到,忠顺王会与西北王沆瀣一气。 圣元帝对于此次袭杀隐隐生出猜测。他压抑着怒气道:“侯府世子,正三品官身,对他下杀手,简直目无法纪!” 靖安侯垂首道:“火、药乃国之重器,要动用谈何容易?恐怕此间牵涉甚广,臣愿将功补过,查明原委!” 圣元帝望向靖安侯,忽然叹了口气,放软声音道:“朕知道你心中忧虑,先将嘉树治好再说。朕会让顺天府协助于你,调查真相!” “谢陛下恩典,臣不敢因私废公,必要叫背后之人血债血偿!”靖安侯坚定道。 …… 靖安侯府。 谢嘉树脸色惨白,额间布满细汗,身上缠着的绷带上隐隐渗出血渍,静静躺在榻上,呼吸微不可闻。 太医院院使首先为他诊脉,然后几名御医轮流为他诊脉,均是蹙着眉,面露沉重。 靖安侯夫人由丫鬟扶着,憔悴地站在一旁,不停用手帕拭着泪。 靖安侯悲痛道:“不知嘉树病情如何?” 几名御医略微商量,才由温院使上前,斟酌道:“世子面色不华,脉位表浅而脉搏无力,神气涣散,恐怕侯爷要做好心理准备……” 靖安侯夫人闻言,霎时摇摇欲坠。 温院使心中不忍,提笔写下药方,交予靖安侯:“臣等领命而来,何况医者父母心,必将全力施救,还请侯爷放心。” 众御医很快离去,房中恢复了安静。 靖安侯夫人使了个眼色,丫鬟忙将门掩好,退了出去。 屋中只余下祖孙二人,靖安侯夫人才红着眼圈,在榻旁坐下,关切道:“嘉树,你确实无事?” 说好了装病,几名御医却言之凿凿,让她心中十分不安。 谢嘉树睁开眼,双目清亮有神,哪有半丝病气? “真的无事,凭孙儿的身手,哪里能受伤!”谢嘉树不疾不徐地坐起身,携了祖母的手,安抚道:“忠顺王毕竟是宗室,要对付他不易。况且,京城爆炸,祖父难逃失职之责,我们只能将计就计,向皇上示弱了。” 靖安侯夫人见他举止如常,心中的担忧散去:“我又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 谢嘉树下了榻,笑盈盈地给祖母倒了杯茶:“快压压惊。” 靖安侯夫人满目宠溺。 她抿了口茶,想到对方竟动用□□,心中仍一阵后怕:“忠顺王府真是欺人太甚!” …… 一日后,御书房。 圣元帝静静地翻阅着调查结果,冰冷的面庞上无一丝表情。 一个宗室亲王,随意在京中动用火、药,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他不由反思,这些年是否太过心慈手软,给了这些人可以肆意妄为的错觉? 戴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禀道:“温院使求见。” 圣元帝想到无辜受累的谢嘉树,心中一阵疼惜:“快宣进来。” 温院使呈上脉案,并详细禀告了谢嘉树病情,最后道:“虽凶险万分,但谢世子自小习武,身体康健,经过一日施救,又有国师相助,病情已渐渐好转,若能挺过三日,定能慢慢痊愈。” 圣元帝听了,松了口气:“不惜一切代价,定要确保嘉树性命无虞!” …… 忠顺王嫡幼子徒齐痴傻的消息渐渐在京中传开,与此同时,施害人为靖安侯世子的消息也一并传出。 徒齐在天香楼杀人后扬长而去的事情余波刚平,众人无不心惊。 忠顺王府在京城横行无忌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于是,不少人都暗中同情起谢嘉树来。 于是靖安侯世子遭遇伏击重伤的消息传来,竟无人感到意外。 几乎是对于罪魁祸首心照不宣的架势。 然而,无论哪家,他们都惹不起,自然不愿掺和。 朝野内外一片噤声。 消息传到荣国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夫人用帕子掩住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叹息道:“我那外甥女可真是命苦,刚议亲,靖安侯世子就生死不知。听说屋子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6 都塌了,就是救回来,恐怕也是废人……” 话中难掩幸灾乐祸之意。 薛姨妈同样惊喜:“无论如何,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自薛蟠无意中调戏了谢嘉树,她就仿佛头悬利剑,提心吊胆。这样的天之骄子,磊落大度都是虚的,难保他心中不记恨。 王夫人想的却更深些。自蒋玉涵之事后,他们俨然与忠顺王府结了仇,如今两府相斗,再好不过了。 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第72章 贾敏听闻谢嘉树重伤, 又惊又忧。林如海亦目露忧色,抬脚就往黛玉的苍疏斋走去。然而, 只是几步, 却又突然停下, 对管家道:“这件事,谁也不准告诉玉儿!” 管家连忙应诺。 仿佛放下心中大石, 林如海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兀自坐下喝茶。 贾敏不想理他, 径直往女儿屋中去了。她知道丈夫其实心中极喜爱谢嘉树, 然而自两家定下亲事, 林如海就开始别扭了起来。 贾敏的心思却截然相反, 她私心里,对于这门亲事极为满意,不仅因为两人两情相悦,还因为谢嘉树本身的出色和背景门第不俗。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后宅的交际应酬十分复杂。身居上位的人却具有天然的身份优势, 能极大地将这种复杂简单化。 上位者可以不折节下交,下位者却不能不曲意讨好。 她心中认可这门亲事,就将谢嘉树当作了半子, 听说他出了事,焦虑不已。 黛玉却浑然不觉,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娇俏道:“我正要去寻母亲呢, 刚巧您就来了。” 母女二人进了屋。 因怀揣心事, 贾敏频频走神,脱口就道:“你近日与谢世子可有联系?” 黛玉脸一下红了,忸怩道:“……母亲怎么问这个。” 想起两人平日交流从无半纸书信,她定了定神:“女儿每日待在家中,哪里就联系了。” 贾敏暗暗松了口气,揶揄道:“你小时,他不是还给了你一枚传音符?母亲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说说话也不是不行……” “母亲!”黛玉唤了声,有些甜蜜,又有些羞涩地将脸埋到贾敏怀中,伸臂搂住了她。 年幼时,两人虽有传音符,但联系次数不多,大多是谢嘉树指导她修炼而已。真正开始频繁来往,是拥有了传音戒指之后。 她想起前两日,谢嘉树忽道京城谣言不可信,让她不要担忧。她心中生疑,佯怒逼问,他方说明原委。 原来他在装病,却不愿告诉她!岂料不过一日,京中谣言四起,他生怕她从别处得知会恼怒担忧,只好主动坦白。 想起小哥哥理亏后手足无措认错的模样,她嘴角不由翘起,双手揽住母亲的腰,撒娇道:“母亲,女儿有分寸的。” 感受到女儿愉悦的心情,贾敏心中熨贴,更不愿让她得知谢嘉树重伤之事了。 正要开口岔开话题,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两人转头,就见林如海不知何时竟跟了过来,正负手立于门口。 黛玉有些疑惑:“父亲怎么也来了?” 林如海面露不满,哼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想着再过一二载,女儿就要嫁出去,就此归了别人家,他就心中失落。可听闻谢嘉树出事,他却更怕女儿伤心,即使下了封口令,却担忧纸包不住火。 左思右想,他还是按捺不住,跟着过来了。 黛玉求助地望向母亲。 贾敏拿丈夫完全没办法,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将他一道拉进屋。夫妻二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取得什么默契,若无其事地各自坐下。 贾敏笑着安抚黛玉:“没事,你父亲逗你玩呢。” 林如海默默点头。 黛玉见父母亲的架势,心中明白,定是小哥哥“重伤”的消息传入府中了。 欺君毕竟是大罪,黛玉不便告知父母,心中霎时又纠结又愧疚。 …… 过了三日,谢嘉树脱离危险,醒转过来。圣元帝听闻消息,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谢清书早逝,谢嘉树又自小乖巧懂事,让他很替靖安侯高兴,有这样的嫡孙,何愁后继无人? 戴权趁机道:“陛下,忠顺王已经在外跪了一天了,眼见天就要黑了,是否宣他进来?” 圣元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往日贪财还有分寸。如今难不成还要朕告诉你,什么钱不能收?” 戴权双腿一软,扑倒在地重重磕头,吓得再不敢言语。 圣元帝看了眼窗外西垂的夕阳,淡淡道:“也罢,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忠顺王艰难地踱了进来。他已有些年纪了,又跪得太久,走的跌跌撞撞。 圣元帝高坐于御案后,冷淡地看着他。 忠顺王一下子跪倒,哭的声泪俱下:“陛下,臣一时糊涂!”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齐儿是臣的命根子啊,好好的孩子,就让谢嘉树给毁了,他纵是有错,自有朝廷处置,谢嘉树凭什么动用私刑?您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如今连饭都不会自己吃!我一时气狠了,想教训一下谢世子……” 圣元帝讽刺道:“教训一下,需出动五十弓箭手,埋下火、药?” 即使他身为皇帝,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忠顺王抬起头来,满脸委屈:“臣与陛下一起长大,一直忠心耿耿,陛下知臣一冲动就不顾及后果,况且听说他师从国师,身手神鬼莫测,故而才试试他的身手,果真,即使动用了火、药,他也并无大碍!” 圣元帝冷笑。一时冲动,毁了京城半条巷道,一时冲动,让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存! 想起虎视眈眈的西北王,他忽道:“朕竟不知,你与西北王也有了交情……” 忠顺王瞳孔收缩,终于流露出惊惧之色,他慌忙膝行几步抱住圣元帝的腿:“臣冤枉,臣从不曾与西北王有过私交……臣只忠于陛下一人,是有人诬陷臣!” 圣元帝面无表情地抬脚,将他踹开:“来人,将忠顺王送回府。” 在谢嘉树“重伤”期间,京城的流言几乎一日一变。最耸动的,莫过于忠顺王被革了亲王衔圈禁的消息。 横行霸道数十载的忠顺王府,竟一朝覆灭,让大家都有些回不过神。 众人再看与之争锋的靖安侯府,圣上每日赐医送药,关怀备至,忽觉靖安侯府圣眷之隆,让人难以企及。 谢嘉树卧床休养期间,探病之人霎时络绎不绝,一律被他以静养推了。 半月后,连圣元帝都换了常服,带着九皇子上门探望。 九皇子当先走进来,见他能站起接驾,面容虽苍白,却精神不错,顿时面露喜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7 色。 圣元帝仔细询问了谢嘉树身体情况,见他日渐康复,目光澄澈依旧,无半丝怨愤和大难不死后的惶恐惊惧,也露出几分欣慰。 沉默片刻,他叹道:“朕知你素来正直,忠心办事,此次是遭了横祸,委屈你了。” 谢嘉树望见他眼中隐隐的关切,心中动容。他一直将圣元帝当作皇权的象征,内心十分疏远,未料到对方真心关怀,竟微服探望。 九皇子不太放心,扶着谢嘉树重新坐回榻上,提议道:“父皇,既然您说嘉树受了委屈,不知您打算如何补偿他啊?” 谢嘉树莞尔。 圣元帝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的确该补偿补偿,小九儿这么积极,可是有了主意?” 九皇子瞟了眼谢嘉树,沉吟道:“父皇富有四海,儿子可要趁机讨些好处了……” 圣元帝哈哈大笑:“鬼机灵。” 九皇子神采飞扬道:“忠顺王敢这么欺负嘉树,定然是不知父皇心中十分看重嘉树!所以,我们就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嘉树是由我们父子罩着的,不如给嘉树赐个爵,再升个官?” 圣元帝无语地摇头:“嘉树已是侯世子衔,未及弱冠的三品官,还能如何赐爵升官?” 他思忖片刻,忽而双目炯炯地望着谢嘉树:“太宗皇帝当年征战天下,所配乃名剑川河。朕将此剑赐予你,予你先斩后奏之权!” 谢嘉树有些意外,忙行礼谢恩。 九皇子面露狂喜,比谢嘉树还兴奋,给了谢嘉树一个“还不快谢我”的眼神,就连连奉承起圣元帝:“父皇真是赏罚分明,古往今来第一圣明之君!” …… 颜如自小按大家闺秀的规矩教养,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可最近,她却时常心绪紊乱。 这一日,莫方芸来寻她,两人坐在暖阁里聊天:“我母亲最近在暗中筹备我的嫁妆,好似一过孝期,就要将我嫁出去一般。” 她有些不高兴:“嫁人对于女子真是天底下最不幸之事了,不仅要受尽磋磨,还要与夫君的妾室勾心斗角。有时候,我真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颜如安慰道:“快别说孩子话了,莫夫人岂有不替你考虑的。” 这话题不好继续,两人一时有些静默。 颜如踟躇了下,声音低不可闻:“最近你……可曾听闻平安巷爆炸之事?” 莫方芸一愣:“爆炸?”她略略回忆:“母亲不让我多问此事,我不太清楚……姐姐怎么关心起这些来了?” 颜如沉默。 莫方芸见她魂不守舍,不由关切道:“姐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颜如回过神,柔声道:“没什么,大概是昨儿没睡好。” 莫方芸站起身来:“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扰了姐姐补眠!” 颜如微微一笑:“不碍事,我白日也睡不着。” 莫方芸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见她神色蔫蔫,叮嘱她好好休息才告辞离去。 颜如独自坐在榻上怔怔出神。 他病情不知如何了? 她心中堵的难受,却无人可以诉说,恶鬼明明已经被驱走,自己为何还沉浸其中?明知两人没有丝毫机会在一起…… 这一刻,她只觉心痛难忍,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的丫鬟如墨掀帘进来,低声禀道:“姑娘,不好了,老爷将二爷打的昏死过去了!” 颜如手忙脚乱地拭去泪痕,惊道:“二哥回来了?怎么回事?” 如墨见颜如双眼通红,脸上一片湿意,不由一愣,许久才迟疑道:“二爷今日回来,一进门老爷就请了家法,直接打昏死过去了!” 第73章 颜府。 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及毫无节制地宣泄使力, 颜统领挥舞着木板的手开始抽筋, 再也抬不起来。 他扔掉木板, 微微喘着粗气。 颜啸的腰臀处已皮开肉绽, 鲜血将绸缎衣裳浸透的一片血色, 早已昏死过去。 颜统领望着气息奄奄的次子,又是恼怒, 又是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 待心中的气闷稍稍平息,才咬牙道:“这逆子,毁了我一世英名!不许请太医,就让他死了,倒也干净!” 众仆从无人敢动,直到颜统领走远,管家方战战兢兢地蹲下身, 查看二爷情况。见他气息微弱,偷偷给他喂了一片参片,然后吩咐人将他挪回屋里。 颜夫人很快得到消息, 见次子浑身是血地趴在榻上, 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颜啸之妻正在为他上药, 颜夫人目光含恨,迁怒道:“怪道人说妻贤夫祸少, 我要你何用?他每日不上职, 纵然臣属胡作非为, 你竟也不知劝劝他!” 颜啸之妻不敢作声。男主外,女主内,她如何能对丈夫的公务指手画脚?何况颜啸自小体弱,颜夫人多有溺爱,并不多管束他,养成了他懒散做派,她又如何管得住? 颜夫人见二儿媳唯唯诺诺,愈发气恨。她勉强压下怒火,问管家:“二爷如何了?” 管家额间冒出细汗,低声道:“老爷不许请太医,但我瞧二爷情况不太好,已经悄悄喂过参片,又取了专治外伤的药膏,给二爷涂上了,可依我看,二爷从小身子就不好,这回情况十分凶险。” 颜夫人听闻这般严重,心中惊惶,想命人去请太医,又怕惹怒丈夫,一时左右为难,半晌,才咬牙道:“你悄悄去安福堂,把常大夫请来。” 过了一会儿,颜如闻讯过来探望兄长,被吓的面色发白。颜夫人心乱如麻,打发她回去休息,她则泪眼朦胧地守着儿子。 下半夜,颜啸发起高热。 颜统领虽一时气狠了,到底还是疼爱儿子的,见情况不对,连夜递了帖子进太医院,颜啸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颜夫人又惊又怒,连声斥责庸医,赶忙又去请御医。 太医院几名外科圣手近日均奔波于靖安侯府,难免延误,待将人请来,已是第二天晌午。几名老御医看过,摇头叹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颜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颜统领送走御医,回来时颜夫人已几乎哭死过去:“我苦命的儿,你父亲心那样狠,你气运又不继,生死关头,在御医眼中还不如谢世子调养身体重要。” 颜统领气她口不择言,喝道:“我心狠?我被这逆子拖累,统领之职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颜统领前些时日上折请罪,自陈教子不严,但圣上始终未表态。他原希望陛下怜惜他多年忠心耿耿,乃被奸人针对所致,既往不咎。 但近日忠顺王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圣上无暇顾及他,却也并未让他参与此事,他心中惴惴,生出不妙猜测。 颜夫人闻言哭声顿止:“臣属贪墨军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8 饷,啸儿不过受人蒙蔽,何至于牵累老爷了……” 颜统领苦笑:“金吾卫统领乃天子近臣,事关陛下安危,陛下求的是稳妥。我治家不严,忠顺王府不过略施小计,府中就一团乱……陛下会怎么看我?” 颜夫人哪会不知圣意的重要性。太医院御医等级总共十三人,专精外科四人,却每日前往靖安侯府为靖安侯世子看伤,风雨无阻,可见一斑。 如今,谁不知陛下将太宗皇帝的佩剑赐予了谢嘉树! 她不由心绪难平:“谢世子是老爷麾下,难道还能越过您去?” 颜统领叹气道:“万幸是我麾下,我会给靖安侯府下帖子,将几名御医借来,啸儿虽有错,却也是我亲生,我岂会真要他的命……” …… 然而,即使几名御医全力施救,颜啸的伤势仍逐渐加重,几次险死还生。 颜府气氛日渐死气沉沉。 颜夫人在这样的折磨中,心力交瘁,整个人迅速变得枯瘦,终日以泪洗面。 这一天夜里,颜夫人忽然心头狂跳,仿佛巨大的灾厄即将降临。 她迅速披衣下榻,来到颜啸屋中,挥退众人,静静凝望着次子惨白的面容。 颜啸的呼吸逐渐微弱,直至几不可闻。 颜夫人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次子不知何时已断了气。 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她没有叫人,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处于极致悲痛过后的空洞之中。 她想要声嘶力竭地尖叫,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似远似近:“令公子还有救。” 颜夫人浑身一颤,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尖锐:“你又是何方邪祟?” 那声音发出一声轻笑,循循善诱道:“我乃修鬼术之人,通阴阳鬼神。你若不信,我可以向你展示一下诚意。” 话落,榻上的颜啸忽然浑身抽搐,仿佛排除一口浊气,胸口恢复了起伏。 颜夫人俯下身,呆呆地抚摸着儿子冰冷的脸,呢喃道:“啸儿还有救?” 那声音不疾不徐道:“世事有得必有失,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代价,就有救。若你不愿,那他难逃一死。” 掌心下的触感逐渐变得温热,颜夫人目光逐渐温柔,轻声道:“国师法力高强,我们去茗香山求国师。” 那声音嗤笑起来:“逆天改命,乃违背天道法则之事,必然反噬自身,我救他,也要付出极大代价,数年都恢复不了元气。国师凭什么为了救他,陷自身于道途崩毁?” 颜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那声音又逐渐柔和,安抚道:“令公子即使救回来,也是前途尽毁,拖累家人……权利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何不加入我们,搏一搏前程?” 颜夫人想起御医一早前往靖安侯府,延误啸儿病情之事,心中微动。 她久久凝望着颜啸,终于艰难道:“……你想要什么?” 那声音似是愉悦:“很好,颜夫人果然识时务。” …… 忠顺王府。 李氏怒不可遏地将目之所及的东西摔的粉碎,见忠顺王歪在榻上不为所动,不由恼道:“我们就这样认命了?” 忠顺王没有理她。 李氏恨声道:“都是你没用!我让你去把人杀了,你不但没杀死,还丢了爵。如今我想买个首饰都没办法……” 忠顺王见她一心记挂着打扮,翻了个白眼。 他至今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沉不住气。那一天,李氏几句话,就让他身体深处的阴暗和暴虐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神智昏聩,行动不受控制。 一开始,他只以为自己是被齐儿的死彻底激怒了,如今察觉不对劲,却于事无补了。 炸、药埋了,人也伏击了,总不能在妻子面前认怂。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那王妃有什么好主意?” 李氏冷笑道:“你当初一意扶持当今,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何不及时回头是岸?” 忠顺王失笑:“你也说是当初了。他如今帝位稳固,早已不是那个小可怜,我要怎么回头是岸?” 李氏低声道:“西北王如今割据一方,当今不也奈何不得他?我看,他未必就没有机会了……” 忠顺王瞳孔微缩:“谁和你说什么了?” 李氏心虚道:“是西北王的人。既然陛下疑你与他勾结,你趁我们如今根基尚存,让它成真?” 见忠顺王不置可否,李氏笑容变得古怪,再接再厉道:“他们一直非常忌惮谢嘉树,如今他被我们炸伤,大功一件,正是加入他们最好的投名状!” …… 二月的天气已逐渐转暖,阳光温和清朗,令人倍感舒适。 林如海来探病时,怀中揣了三本书。 谢嘉树忙起身与他见礼,颇有些受宠若惊。 与在妻女跟前表露的别扭不同,面对谢嘉树,林如海沉稳平和一如往昔,仔细询问了谢嘉树的病情,极为和蔼关切。 他见谢嘉树确实并无大碍,略略放下心,抬手将三册书籍递来,青色袍角在春光中轻轻摇曳:“这是我最近看的书,颇有所得,你养病期间,若闲来无事,也可阅览一番。” 谢嘉树郑重接过,思及林如海探花出身,所阅典籍万千,只觉得能让他相赠的,必然是传世经典。因他至今尚未学完《春秋》,心中立刻下定决心,好好研读,以备考校。 他将书册置于手中,目光下移,只见《夫妻相处之道》几个大字赫然落入眼中。 谢嘉树:“……” 林如海对他一言难尽的心情恍若未觉,加深笑容道:“好好学习。” 谢嘉树艰难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恭恭敬敬道:“受教了。” 林如海满意地抚须微笑。 靖安侯正好步入屋中,一眼望见谢嘉树眼中的腼腆紧张,哪还有半丝往日气定神闲的淡然模样。 他愣了下,才言笑晏晏地对林如海道:“让嘉树好好休息吧,我们去花厅喝酒。” 他对长孙难得一见的少年心性有些稀奇,又有些泛酸。想起近些时日孙子的行事,心中嘀咕:“臭小子,这以后莫不是要惧内?” 第74章 二月十二是黛玉及笄的日子。 国丧期间,及笄礼只能简办。当然, 及笄礼是女儿家的事, 不邀男客, 更何况谢嘉树对外仍在养伤。 谢嘉树叹口气, 取出林如海赠予他的书, 慢慢翻阅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竟是一部出自女子之手的自传体散文, 全书共三册, 记叙了一对夫妻的日常琐碎生活。 并非普世的相敬如宾,而是以女子角度,阐述了礼教的压迫和生存的不易。书中夫妻二人志趣相投,深爱彼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09 此,家道中落后过着布衣素食却充满情趣的生活,最终难逃生活的磨难,生离死别。 文笔清新细腻, 情节深情感人,始于欢乐,终于忧患。 谢嘉树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女子所著之书, 唯有女戒之类才能广为流传。 心中却明白了林如海赠书的目的。 谢嘉树有些哭笑不得, 林如海这也算用心良苦了。 他穿越十余年,早已融入这个世界, 又岂会不知女子被局囿于内宅, 生存不易。尤其心有所属后, 他对于此世产生了归属感,有时甚至觉得前世更像一场幻梦。 合上书,已是夕阳西垂。谢嘉树将书收起,悄悄出了门。 黛玉已回到屋中,她今日的打扮稍隆重,一袭墨绿色的裙子,裙摆处绣满了略浅一些的折缠花,发髻上插着一支梅花簪子,由无数花蕊层层叠叠簇成,渐次垂下。听到动静,她含笑回首望来,梅花簪子颤巍巍晃动,美不胜收。 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他来了,黛玉笑盈盈地将一个准备好的匣子推过来:“送你的。” 谢嘉树意外:“你生辰,怎么反送我礼物?” 黛玉脸一红,理直气壮道:“我知道你肯定要送我生辰礼,所以提前给你回礼。” 谢嘉树无法反驳,心中的喜悦却缓缓生出,打开匣子,一个素雅的香囊映入眼帘。靛蓝缎子为底,上面深深浅浅勾勒了数朵桃花,花瓣饱满立体,已初具功底。 闺阁女子制作的香囊,只会送予心上人。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谢嘉树喜上眉梢,爱不释手地反复赏看,忽然发现香囊十分用心地做了双层,里侧绣着一双精致生动的比翼彩蝶。 瞬间领会了黛玉的心思,谢嘉树抬眸望向她,见她垂着眸,手指不自觉紧张地绞着手帕,心中霎时一片柔软。 这一天产生的焦虑和怅然若失已彻底消散干净,他由衷道:“真好看,我很喜欢。” 黛玉自然不会坦诚,这是两人议亲后,她就开始一针一线,仔细做的。她若无其事地倒了杯茶,轻轻啜饮,嘴角微微翘起。 谢嘉树望着她略微露出得意之色的眉眼,忧愁道:“若是能早点把你娶回家就好了,就能每天见到你了。” 如今,他甚至不能参与她的及笄礼。 黛玉闻言,目光不安地向窗外飘去,强忍着羞意道:“现在,你也可以每天来见我……” 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黛玉心安理得地想。 “真的?”谢嘉树双眸明亮了几分,拉住黛玉的手。 “假的。”黛玉下意识嘴硬道。她眼帘羞怯地低垂着,却没有抽出手,乖巧地任谢嘉树牵着。 谢嘉树怀疑自己被撩了。他咳了一声,轻声道:“我也有礼物送你。” 黛玉终于抬眸看他,眼神清亮:“是什么?” 谢嘉树故作神秘道:“你闭上眼睛。” 黛玉歪了头,有些迷惑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她鼻尖嗅到一股阳光混合着花香的馥郁味道,一阵风拂过,甚至能听见远处花儿打着卷,坠落在地的微小声音。 黛玉惊讶地睁开双眸,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暖融融的春光中,周围是向远处延伸的花海。 她眨了眨眼,不解道:“我们什么时候出了门?” 谢嘉树解释道:“我们没有出门,这是幻术。” 谢嘉树将全息的概念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黛玉却十分聪敏,询问道:“你用阵法模拟真实感受,构造出身临其境的幻象?” 谢嘉树失笑着点头。 他拉着黛玉往前走,两人经过大片海棠、芍药,又穿过桃林,就到了一片温泉别庄。 黛玉一愣,瞬间明悟:“……这是汤山?” “如今这片山已归我们所有,移栽好了花木。不过,还有几座温泉庄子不肯出售,希望能在我们成亲前解决。”谢嘉树有些遗憾。 “……你说的聘礼,是真的啊?”黛玉惊呆了。 谢嘉树轻轻笑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和你说的,自然都是真的。喜欢吗?这是汤山真实的投影,现在没办法带你去看,只好先这样了?若有哪儿不满意,我就让人改。” 气氛静谧,两人静静地徜徉于花海中。 黛玉额前垂落几缕发丝,被风吹的轻轻拂动,她目光灼灼,满是如小孩子一般天真纯粹的喜悦。 谢嘉树抬手为她整理鬓发,补充道:“女子出门不易,你在家若觉得憋闷,就开启阵法,到这里走一走,透透气。” 这里并非真实,不需担忧被冲撞,可以随意领略秀美风光。 …… 凤藻宫。 抱琴欢欢喜喜地进屋禀道:“听说今天御膳房有上好的肥蟹,娘娘是否要点上一盘?” 元春闻言,有些意动。 她自小喜食螃蟹,进宫后却再不曾吃过了。最初是因身份低微不配享用,封妃后择因螃蟹性寒,女子多食不易怀孕。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捂住了小腹,很快又自嘲一笑。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抱琴见她神情落寞,轻声劝道:“娘娘以前在家里常吃,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何必反而委屈自己?偶尔放纵一下没有什么的。” 抱琴有些心疼元春。大姑娘承担的太多了,家族的期望,森严的宫规,复杂的斗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逐渐就失了鲜活气。 出乎她意料的,元春却轻轻颔首:“让御膳房给我们挑几只好的,晚上送过来。” 抱琴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传话了。 御书房。 圣元帝正想着心事。 太上皇已停灵将近半年,根据钦天监测算的吉时,还有半月就可移入皇陵。届时,也该让西北王回去了。 西北王留在京城,毕竟不利于人心稳定。 待太上皇丧期过了,他也该考虑对西北出手了。由他亲手解决这个隐患,总比留给小九儿容易些。 他放下奏折,轻揉眉心,就见戴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是今日御膳房呈上的膳单。” 圣元帝随意瞟了一眼,见好几道螃蟹,不由轻笑:“这个季节吃螃蟹,有什么滋味。” 戴权弓身道:“这是江苏进贡上来的,听说按照最新的养殖方法,螃蟹非常肥美。” 圣元帝闻言,感兴趣地询问起来。听说后宫中仅贤德妃点了这菜,随口道:“既然如此,今晚就去凤藻宫用膳吧。” 凤藻宫里,元春匆忙起身接驾。 圣元帝心情不错,拉着她的手一道坐下。 螃蟹很快上了桌。四名侍膳宫人等在一旁,听候吩咐。 圣元帝望着肥美的螃蟹,食指大动,挥手道:“你们下去吧,这吃螃蟹不自己动手,就失了风味了。” 元春笑盈盈地附和:“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0 陛下说的极是,不自己动手还有什么意思?” 圣元帝合掌大赞,两人遣退宫人,认认真真地享用起美食来。 圣元帝见元春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娴熟无比,揶揄道:“看来贤妃很擅长吃螃蟹啊!” 元春脸泛红霞,轻声说起往事:“臣妾在家时,一年只有秋天能吃蟹,母亲担忧螃蟹性寒,不利于身体,故而管得严,我只好央求祖母,祖母慈爱,总掩护我。” 她吃蟹的动作极为优美好看:“祖母见我嘴馋,不怎么拘束我,但每回吃蟹后,就要我喝一大杯姜茶,生怕我受不住寒凉……” 想起贾母和王夫人,元春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柔和的面庞染上了三分天真的神采。 圣元帝微微动容。后宫的女人都将生子视为立身之本,极少有喜食螃蟹的。元春能保有这样的率性,十分难得。 气氛转而变得温情脉脉。 两人其乐融融地用完螃蟹,元春娇声道:“圣上,螃蟹性寒,您也用一碗姜茶吧?” 圣元帝见她神情关切,大笑着颔首:“爱妃莫不是也将朕当作孩子了不成?” 元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圣元帝目光,转身亲自去砌了杯姜茶。 她捧起瓷碗,目中有几许挣扎之色,转瞬即逝。她的小指若有似无地拂过碗内,动作又轻又快,几乎无法察觉。 她再转过身时,脸上的决绝之色尽去,又恢复了柔和温顺的模样,娇怯地望着圣元帝。 圣元帝含笑接过瓷碗,几口喝完。 翌日,圣元帝称病,罢了早朝。 第75章 在金碧辉煌、鳞次栉比的皇宫建筑群,圣元帝的寝宫无论是方位、坐向, 还是外观, 都独树一帜。 然而,这座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寝宫里, 却笼罩在灰蒙蒙的阴影中。 九皇子一下子在榻边跪下,握住圣元帝的手,望着他苍白憔悴的面色, 紧闭的双眼,心中一阵难受。 原来, 在他心中无坚不摧, 宏伟如山岳的父皇,也会老、会病,会变得脆弱无比……他强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意, 沉声道:“温院使,父皇病情如何?” 相比九皇子的哀痛, 在场的三、五、六皇子却心思各异, 谁都没有出声。 “陛下吃多了蟹, 受不住寒凉, 脾胃失调, 加上年纪大了……”温院使迟疑道。 九皇子闻言大怒:“父皇素来体健,区区几只蟹, 就让父皇病至如此地步?” 温院使额间沁出细汗:“脉象确实如此, 臣不敢妄言。” 九皇子站起身, 目光如有实质, 浑身气势如出鞘利剑,锐不可当:“不管用什么方法,全力诊治,一定确保父皇无恙!” “是。”温院使慑于他的威势,躬身应诺。 九皇子自小得宠,又有薛皇后保驾护航,在宫中一向说一不二。 三皇子冷眼瞧着,暗自嘀咕九弟当真心机深沉,父皇昏迷,他都不忘卖力表演。他上前一步,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九弟好大的威风!御医们忠心耿耿,难道还不知道要用心诊治吗?” 九皇子无暇理会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耐心地查看起药方、脉案。 三皇子神色阴沉,正要再说什么,圣元帝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几名皇子立刻围拢上来,俱都目露关切,神色惊喜。 三皇子更早已不见半分冷色,弯下腰,眼眶微红地温言道:“父皇,您现在感觉如何?” 圣元帝浑身疲惫无力,挥了挥手,戴权会意,上前向几位皇子行礼:“陛下乏了,几位殿下先回去,让陛下好好歇息吧。” 寝宫里很快重归安静,圣元帝双目直直地盯着帐顶,怔怔出神。 他感觉体内的生命力和精神气一夕之间骤然流失,心中生出无边的萧索。 然后,是不甘。 雄心壮志未酬,他怎么能病倒? 心中同时不可抑制地对元春生出怀疑。 十年前,他在元春美丽的双眸中看到了期盼和野心。这于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至高无上的皇权所赋予他的,让无数后宫女子追逐的权力。 那时正值太子薨逝,皇后患病休养,他无意让后宫中任何一支势力趁机崛起。他心中属意小九儿,但小九儿毕竟年幼,有了太子的前车之鉴,他如何敢不谨慎? 他将立储君之事搁置,并将元春立了起来,当作一个靶子,吸引众人的视线。但出乎意料的是,元春那样聪慧,心思玲珑,瞬间领会了他的心思,不仅牢牢抓住机会,手腕能力也绝佳,完美地配合了他。 这个形势所迫的决定,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后宫嫔妃内耗,小九儿平静快乐地长大,薛皇后轻而易举重掌后宫。 局势渐稳后,他对元春生出几分真心欣赏,封她为贤德妃,作为回报。 他甚至对她数年来默默承受、隐忍的品格产生了怜惜之心,包容了荣国府显现的乱象。 犹记得昨日,她亲自奉上姜茶,双眸期盼地望着他,情意缱绻。 他含笑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他心中一阵阵发冷。 后宫女子,身家性命皆寄于皇帝一人,若真是元春……她究竟所图为何?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脑中一阵钝痛,他轻声喘息着,艰难地吩咐戴权:“宣靖安侯、翰林院掌院、内刑司主事。” 最先宣进来的,是内刑司主事。圣元帝面无表情地将调查元春之事交代了。 紧接着,他由几名内侍抬上御撵,在寝宫偏殿的小书房里接见朝臣。 翰林院苏掌院战战兢兢地跪在桌案前拟旨,二月下旬的天气凉爽舒适,他却浑身紧绷,冷汗涔涔。 靖安侯跪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头。 圣元帝虚弱地倚靠着椅背,一字一字地念道:“……皇九子徒牟亦,人品贵重,仁孝聪睿,必能克承大统。予其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天不假年,幸西北王品性纯孝,朕心甚慰,朕百年后,由西北王替朕尽孝,守太上皇陵……” 这是要直接留下西北王? 苏掌院随着圣元帝的话音笔下不停,手心渐渐汗湿,眼中却流露出兴奋及惶恐的神采。 待最后一笔落下,盖上印章、国玺等,圣元帝颤抖着手,将明黄圣旨抓在手中,反复看过,才沉声道:“若朕度不过此劫,你二人扶持九皇子登基。” 他忽然目光锋利地看向靖安侯,补充道:“朕若有不测,绝不能放走西北王,必要时,就地格杀!” 靖安侯与苏掌院皆重重磕头:“臣等遵旨。” …… 九皇子出了宫门,就径直策马往靖安侯府而去。 天色渐晚,夕阳橙红的光晕笼罩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衬托着毛绒绒的卷发,像一只可怜的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1 小动物。 谢嘉树微微叹了口气。 九皇子在人前总有种浑然天成的皇家做派,威势逼人,唯有单独面对他时,常常一如幼时。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块手帕,谢嘉树淡淡道:“想哭的话,给你擦眼泪。” 九皇子胡乱接过手帕,情绪已缓和些,不高兴道:“又不是小时候,我才没那么脆弱。”他流露出几分坚定:“我现在也不能脆弱。” 谢嘉树心下稍松。他领着他走进书房,各自坐下,才询问道:“御医怎么说?” 九皇子眸光冷了几分:“御医看不出问题。但我不信,其中定有问题。” 谢嘉树轻轻颔首。圣元帝的身体牵系着国运,他很难辨别清楚,但世事均有迹可循,近年来,邪道士动作频繁,就连谢清朗也去了西北,其中必有关联。 他思忖片刻,缓缓道:“恐怕此事和西北王脱不了干系。太上皇驾崩,没有这个阻碍,陛下迟早会对西北动手,他们也深知这一点。” 九皇子一怔:“你的意思是,西北王暗中对父皇下毒?” 谢嘉树没有就此事多说,忽道:“我有一种生机灵液,能促进身体恢复。但,陛下染恙若另有玄机……” 九皇子目光微亮:“总要试试!” 谢嘉树取出一小瓶灵液,递给九皇子。九皇子顾不得再多说,匆匆出门,策马往宫中而去。 …… 三皇子府。 厅中笙乐靡靡,舞姬身着霓裳羽衣,姿态曼妙,令人赏心悦目三皇子却无心欣赏,他目视前方,近来之事一一在脑海中掠过。 先是守在宫门的探子禀报,父皇醒来就匆匆传召了翰林院苏掌院和靖安侯,然后,父皇以养病为由拒不接见他,却将九皇子宣入宫中侍疾。 他不由猜测,父皇恐怕立下传位诏书了! 靖安侯世子乃九皇子伴读,两人关系亲密,诏书内容已不言而喻。 三皇子支着肘,神情平静,眸底却暗流涌动,宛如择人而噬的恶鬼。终于,他再也克制不住怒气,挥手将桌案上的杯盏拂落在地。 厅中伶人、舞姬被骤然响起碎裂声惊住,停了下来,纷纷惶恐不安地跪了下来。 三皇子视线下移,落在场中战战兢兢的众人身上,厌恶地呵斥道:“滚!” 众人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殿中沉寂一片。 三皇子独自坐在桌案前,心中充满了不服。 他好不容易扳倒二皇子,又岂会甘心向九皇子这样的稚龄少年认输? 他凭什么?一直在上书房读书,才干不显,就因为是嫡出,就能登顶帝位? 他不由冷笑起来:“父皇啊父皇,就因为您自己是嫡子,就这么看不上儿臣吗?” 圣元帝在太子、乃至九皇子身上投注的看重和爱护,让其他皇子永远望尘莫及。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注定功亏一篑。 嫉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一日一日,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忍耐至今,难道要忍至九皇子登基,俯首称臣吗? 他不由想起西北王叔曾遣人暗中拜访于他,直言拥立他登基,只求西北苟安,他在位期间永不提削藩之事。 他知道父皇与西北王的罅隙,西北王心存忌惮也情有可原。 父皇终究老了,若他此时不搏一搏,焉能甘心? 三皇子的五指骤然收紧,青筋突出,骨节泛白。 下一刻,他慢慢恢复了平静。心中,却终于下定了决心。 心中不再迟疑,他不由精神大振,脑中畅想起登上至尊之位后,所有兄弟、朝臣畏惧、惶恐地朝他跪拜的情形,心中油然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父皇,这都是您逼的,别怪儿臣不孝。” 第76章 三月初, 太上皇的梓宫移入皇陵,丧钟响彻整个京城内城。 西北王在皇陵直直跪到第二天, 他怔怔望着太上皇的墓碑, 三十多年前的记忆如梦幻泡影般在脑海中重现。 太上皇牵着他的手步入上书房,弯下腰摸摸他的头:“棠儿要好好读书, 若棠儿学的好, 等上书房结业, 父皇就封棠儿当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好?” 他天真地睁大眼睛:“棠儿会很努力的。不过,棠儿当了太子的话,皇兄怎么办呢?” 太上皇满不在意道:“这个棠儿无需担心哦, 父皇会解决的。” 然而,他结业那年圣元帝发动了宫变,夺走原属于他的帝位。他与安氏如丧家之犬般逃到了西北。 自此, 重回京城,夺回帝位, 如跗骨之疽,挥之不去, 渐渐成了他的心魔执念。 西北王缓缓露出一个笑,轻声道:“父皇失信了, 您输给了皇兄。不过, 父皇不要怕, 棠儿会为您报仇,夺回我们应得的。” 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一名斗篷人无声无息在他身后跪下,低声道:“堂主,如今万事俱备,三皇子决定明日起事,我们可要助他一把?” 西北王似笑非笑:“当然,只有他倒行逆施,弑父杀弟,我们的勤王才能师出有名。” 斗篷人迟疑道:“属下恐怕动静太大,谢嘉树会察觉。” 西北王嗤了一声:“看来,你真的被他唬破了胆子。” 斗篷人垂下头:“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十六岁炼神,简直匪夷所思。” 西北王沉吟道:“神机子怎么说?” 斗篷人有些不安:“只要牵涉此人,神机子的卜算就一无所获。神机子道,此人恐怕来历不凡,或许是上界之人转世历劫……然天界自有转世规矩,并无此人转世登记,除非、除非境界在仙君以上,勘破轮回,能自行送一缕分神转世。” 两人都觉得此说法荒谬,一时静默。 西北王忽道:“再厉害如今也不过**凡胎,总要遵守人间规则。火、药之伤怎么也要养几个月,到时只怕大局已定。这种世家子弟都是以家族为重,最识时务,只要我顺利登机,他就不会再和我们作对的。” 斗篷人垂下头:“堂主所言极是。明日三皇子一起事,属下会杀光所有皇子,待堂主成功拿下三皇子这乱臣贼子,自然可名正言顺地登基!” …… 颜府。 颜啸迷迷糊糊病了十几日,竟慢慢养好了身体。 颜夫人坐在榻旁与儿子说着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里的慈爱、宠溺几乎不加掩饰。 颜如状似无意扫过母亲的手,青白干瘦得令人心生惊骇。就连二哥的神情,也透着几分莫名的僵硬和怪异。 颜如沉默地听着母亲与二哥说话,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向母亲行了个礼,就匆匆告退了。颜夫人专注地望着儿子,并未察觉异常。 颜如回到自己屋中,想起那日清晨,她去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2 正院请安,经过纱窗,正看见母亲往父亲的茶盅里下药。她绕过回廊,走进正屋刚好瞧见父亲将茶饮毕。 她当时并未多想,直至当天夜里,父亲忽然发了急症,再醒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如行尸走肉一般,她才蓦然惊觉不对。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不是也被邪魔控制了? 颜如不禁浑身发冷。她抱膝蹲在美人榻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浸入她月白色的绣裙。 她真的很害怕,整个颜府仿佛被一只狰狞巨兽盯上,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要将她与家人吞噬入腹。 该怎么办? 惶惶不安中,她又想起了谢嘉树。他师从国师,不仅心地纯良,法力也十分高强,那样恐怖的怪物,他轻易就将之击退,救下了自己。事后,他甚至因为怕累及自己的名声,不肯居功,再未曾再提起此事,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若自己将家中怪异之事告知于他……他是不是也会出手相助,让她的家人平安无恙? 想到此处,她再也坐不住,迭声唤自己的贴身丫鬟如墨伺候笔墨。 …… 第二天傍晚,靖安侯府。 彩墨轻手轻脚地凑到谢嘉树身边,神秘道:“世子,方才我从外面回来,遇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托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话落,他的眸中迸发出了求知的神采。 谢嘉树对他饱含深意的视线视若无睹,接过信,目光扫过,见无异常就随手拆开。视线触及书信内容,他不由瞳孔微缩。 信中并无落款和任何身份信息,仅有一句话:“当日恩人烧毁契纸,得以逃生,不胜感激。然今家中突生变故,父母行为异常,深恐双亲亦遭遇同样困厄。” 谢嘉树立即看向彩墨:“送信的人呢?” 彩墨一脸为难道:“塞了这封信给我就跑了。”他小心翼翼睃了谢嘉树一眼,试探道:“世子,这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来信吗?” 谢嘉树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太闲了?不如趁着春日晴好,把书房的书都搬出去晒晒吧?” 彩墨瞬间呆若木鸡,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嘉树继续看向手中信纸,心中生出不妙预感。邪道控制颜统领夫妇,难道是想谋朝篡位不成? 控制金吾卫,只能是逼宫了。 他正思忖是否前往颜府一探究竟,忽然感应到九皇子身上的护身符被触发了。 九皇子遇到危险了? …… 九皇子府。 九皇子洗漱过后,抬头就见西洋镜中的影子正对着他微笑。 九皇子有些莫名,自己不说人见人爱,也是面貌端正,怎么会笑的这么丑?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然后蓦地回头望去,发现镜中的影子仍保持着微笑,静静地望着他。 九皇子瞬间毛骨悚然,大声唤人。 无人应答。 他不敢迟疑,几步向外奔逃。府中一片冷清,只见往日井然有序的九皇子,仿佛一夕之间沦为鬼屋一般,再无半丝人烟。 他脚下不停,往府外而去。然而跨出大门那一刻,他又回到了屋中,镜中自己的影响仍微笑着,笑容不断加深,逐渐变得怪异而扭曲。 镜中人伸出了一只手,穿过镜面,直直朝他而来。 九皇子全身僵硬,丝毫无法动弹。他的额间已冒出冷汗,显然处于极度的恐慌当中。 那只手不断伸长,变得又细又尖,然而,在碰触到他的瞬间,胸口处的护身符骤然发出一道刺目光亮,那只手变得焦黑,镜中人随即发出痛苦的惨叫。 九皇子身体一松,重新恢复了力气,他查看着四周,缓缓朝后退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空气剧烈波荡。眼前的镜子随之碎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谢嘉树立于他身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九皇子激动之下,本能地扑上去抓住谢嘉树:“嘉树!太可怕了……我再也不用西洋镜了,还是铜镜好,朦胧美!” 谢嘉树:“……” …… 圣元帝自服用了九皇子献上的灵液,病渐渐有了起色,最近重新打起精神,为九皇子讲解朝中局势及重要奏折,时不时让九皇子针对奏折提出解决方案。 待九皇子出了宫,寝宫里堆的到处都是陈年的奏折,显出几分凌乱。 因奏折机密,最近除了戴权,其他人都不再被允许进屋伺候。寝殿里只点了一盏宫灯,有些冷清。 在这样的寂静中,外面糟杂的动静变得异常清晰。戴权沉下脸,悄悄出去查看,很快却跌跌撞撞跑回来,浑身哆嗦,声音也发着颤:“陛下,三皇子带人打进来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外面的械斗之声愈发大了。 圣元帝刚躺下,闻言慢慢坐起身,眸色晦暗:“他一无兵力,二无权柄,凭什么打进皇宫?金吾卫都是废物不成?” 戴权战战兢兢地爬过去伺候他穿鞋,披上衣服,道:“奴婢瞧着,三皇子身边的人,正是颜统领!” 圣元帝闻言神色微变。 金吾卫叛变了? 宫中守卫分为两股力量,一是禁卫军,二是金吾卫。禁卫军贴身守卫皇帝,由圣元帝亲自执掌。金吾卫守卫各宫安全,由颜朝清统领。 入夜后各宫都会落匙,不允许私自行动,一经发现,格杀勿论。金吾卫则负责夜间巡逻守卫。若颜统领带着金吾卫叛变,只怕神不知鬼不觉…… 圣元帝脸色铁青,由戴权搀扶着往外走去,只见不远处金吾卫与禁卫军已打了起来,伤兵处处。 圣元帝虽染恙,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好似燃烧着怒焰,在漆黑的夜里仍威严不减。 门口守卫着两列卫兵,见到圣元帝出来,纷纷行礼。 圣元帝仿佛对森寒刀光视而不见,他拂开戴权的手,直直站在那,目视对面的金吾卫,大喝道:“朕乃大景朝天子,谁敢犯上作乱!” 金吾卫众人闻言,动作不自觉一缓,持刀的手也僵硬起来。 三皇子眯了眯眼,高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圣元帝眼中闪过心痛,紧接着是暴怒:“给朕拿下这个不忠不孝的逆贼!” 刀兵之声响彻不绝。 三皇子目光冰冷又疯狂:“父皇,您何必生气呢?儿臣这可是向你学习啊!儿臣如此肖父,父皇不开心吗?” 圣元帝听得此言,忽然遍体生凉。 三皇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要父皇将皇位禅让给儿臣,儿臣保证父皇一应待遇丝毫不减,甚至远超您对太上皇!有儿臣替您守护这万里江山,父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一字一句:“父皇,您老了,也该歇歇了。” 圣元帝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冷冷道:“蠢货!你手中毫无兵权,被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3 人哄了几句,就敢发动宫变。你以为接下来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三皇子狂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父皇依然瞧不起儿臣!哈哈哈哈哈!儿臣不需要兵权,只要手中有父皇,谁敢动儿臣?” 他举起手中佩剑,大吼道:“给朕上,今日在场诸将士,皆是拥立之功!待朕登基,全都加官进爵!” 圣元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 第77章 初春的夜晚微凉, 月笼轻纱,清风徐来。 谢嘉树提着九皇子, 身形恍若虚影, 隐没在黑夜中。 圣元帝牵涉国运, 天机被覆盖, 难以察觉。然而得了颜如的信,谢嘉树以此为载体重新卜算, 终于窥见阴谋的一角。 他将卜算结果告知九皇子,叹道:“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三皇子恐怕遭人利用。” 九皇子霎时握紧了双拳,骨节泛白。他满腔的悲痛愤怒, 最后化作一句:“我们去救父皇。” 从太子哥哥薨逝,九皇子就知局势再无转圜。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三皇子的野心。 人心难测, 欲壑难填。 两人行至宫门处, 守卫神情浑噩, 显然已被人控制。三名邪道士神色漠然地望来,手中的法器蓄势待发, 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人忽然轻咦了声:“这小子似乎是九皇子。” 另一名中年人已催动法器, 一缕黑气窜向谢嘉树和九皇子,闻言不可思议道:“影无常不是去杀他了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黑气转瞬即至, 谢嘉树手执太宗佩剑川河,森寒剑光裹挟着尖锐的破风之声, 向三人而去。黑气碰触剑锋, 霎时湮灭于无形。下一刻, 川河精准地刺入中年人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 一出手就是杀招。没有须臾间隔,他剑势一转,劈向另外二人,两道血雾飞溅而出。 三人一脸茫然地倒下,显然尚未反应过来。 谢嘉树的速度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根本避无可避。纵使再多保命手段,无法使出来,又有何意义? …… 圣元帝寝宫外,战斗如火如荼。 局势已向己方倾斜,三皇子志得意满地畅想着自己的皇帝生涯,忽然,两道身影从高空跃下,落在场中。 众人见九皇子出现,面色各异。 三皇子却又惊又怕。 今夜的宫变,为了确保事情顺利,他事前做了密密麻麻的布置,不仅有忠顺亲王在内务府的旧部把守各个门禁,西北王也在每一条道路上派了高人拦截,就连圣元帝的寝宫周围都布下了困阵。 这样的天罗地网,根本不可能存在漏洞。九皇子一路过来,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可九皇子却毫发无伤,仅仅呼吸微乱。他出现在这里,说明即使有人试图阻拦,也失败了。 三皇子开始慌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莫非西北王欺骗了他? 可他临时倒戈又有何好处?自己若失败身死,难道西北王能逃脱干系? 相比三皇子的惶然,谢嘉树与九皇子出奇地冷静。 浓重的血腥气飘散开,谢嘉树静静望着相互拼杀的守卫,抬手一剑挥出,所有人只觉一股无形起劲压来,纷纷向两边退去,跌倒在地,再无法动弹。 劲风鼓荡,谢嘉树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鸦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满面寒霜,犹如冷面修罗。 所有人面色大变。 九皇子与谢嘉树默契地对视一眼,得到对方眼神肯定,九皇子转身大步往圣元帝的寝宫而去。 三皇子几番挑衅,圣元帝被气得头脑发胀,身体摇摇欲坠,戴权只好搀扶着他重新进了寝宫。 圣元帝静静靠在椅背上,回顾此生,少年时不受父皇喜爱,终日惶惶不安,中年时初登帝位,殚精竭虑,年近五旬,太子薨逝,朝野内外危机四伏,这一生,竟从未有过一刻放松。 他渐渐老迈,精力不济,甚至不知这天下,到底多少人存有异心。 午夜梦回,常常自忖,或许这就是他得位不正的报应。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他的治理下,万民富足,安居乐业。 一个脚步声急匆匆赶来,圣元帝心中一凛,双眸如电向来人扫去,就见九皇子停在他身前,眼眶发红。 圣元帝呆住了。 九皇子跪到他身前,双手置于他的膝上,询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圣元帝问道:“你是怎么进宫的?” 若是靖安侯勤王,调兵速度没有这么快。 九皇子迟疑道:“是嘉树带着儿臣进来的。” 未尽之语已昭然若揭。 圣元帝大怒。此刻的局面,已非一人之力可扭转。九皇子此举,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 九皇子忙解释道:“嘉树已通知了靖安侯,勤王兵马很快来了。儿臣先行,与父皇共进退!” 莹白的宫灯落在九皇子的眉眼间,有着独属于少年的坚毅。 圣元帝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父皇老了。” 九皇子沉默片刻,才道:“父皇是天下之主,是儿臣心中永远的英雄。” 圣元帝笑了,叹道:“你是个好孩子。” 他心中忽然柔软了起来。三皇子虽犯上作乱,但他还有小九儿这个好孩子。 三皇子的性情他了解,孤注一掷,不计后果。但凭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发动这次宫变,背后之人,唯有西北王。 他心中再度生出豪情,他要在小九儿登基前,肃清一切可能的阻碍。 他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简单一个动作,他的额上已沁出薄汗。九皇子连忙去扶他,被他摇头制止了。 病重的帝王身姿笔挺,面上的忧虑一扫而空,重新变得威严。他向寝殿外走去,稳定的步伐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九皇子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恍惚有种回到年幼时光的错觉。 …… 与此同时,殿外的谢嘉树一眼注意到了颜统领的不寻常之处。 他神志不清,被人控制了。 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诀,飞入颜统领体内。 颜统领浑身颤抖,下一刻,脑中的迷雾消散,他的神志重新回归。 迟钝地四下望去,记忆慢慢涌入大脑,眼见自己的亲信死伤惨重,鼻尖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不由惨然一笑。 这时候,圣元帝重新走了出来,目光如炬地望着他。 颜统领知道,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扔掉手中兵器,向着圣元帝直直跪下:“臣颜朝清,恭请圣安。” 他的亲信纷纷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他们行的是谋逆之事,弃械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三皇子神情癫狂,大吼:“颜朝清,你疯了吗?” 颜统领置若罔闻,膝行上前,重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4 重磕头:“臣受人控制,罪该万死,愿一力承当所有罪责,求陛下饶金吾卫众人不死。” 想起今日出门前,妻子喃喃着“你马上就会恢复的,我们全家人都会变好的”,他嘴角扯出一丝嘲讽。 他一生忠肝义胆,临死却要背上污名,何其可笑? 毫不犹豫地横刀抹向脖颈,鲜血飞溅,身体直直倒下。 除了颜统领尸体撞地的声音,此刻已再不闻一丝声响。 随着颜统领之死,金吾卫中不少人惊慌失措,手中兵器脱手,失去战意。 三皇子踉跄着走近,脸上血色尽失。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结束时,地上忽然亮起一道道阵纹,渐渐连成一片,将皇宫的琉璃瓦映照的闪闪发亮。 西北王立于寝宫的飞檐上,他的身后站立着十几名斗篷人,威势赫赫。 西北王的声音带着笑意,随着夜风缓缓飘来:“真没用啊,还是要我亲自出马。” 他等这一天,真是等了太久了。 圣元帝脸色铁青:“果真是你!” 西北王眉宇间闪过些许的得意:“皇兄,你鸠占鹊巢那么久,该把皇位还给弟弟了。” 圣元帝冷冷一笑,仿佛他所言是一个笑话般。 西北王看向谢嘉树,温和道:“道友天资卓绝,飞升之日指日可待,又何必屈服于人间帝王,为他卖命?” 众人已见过谢嘉树一招制敌,令他们无力再战,此刻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谢嘉树慢慢退到九皇子身边,不为所动。 西北王话锋一转:“道友想必和我一样,觉得人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趣得紧,还不忍抛下。时势造英雄,不如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统治江山,建立新的游戏规则,创造一个崭新的朝代?” 九皇子怒道:“你不要挑拨离间!” 西北王没有理他,继续道:“相信道友不会如此迂腐。成王败寇,史书上只会留有我们的功绩,至于他……”他指向圣元帝,“不过是个窃国小人罢了。” 西北王身后的邪道士们闻言,俱双目熠熠生辉,满是憧憬。 谢嘉树轻飘飘道:“我乃正统道门出身,与尔等邪修并无瓜葛,这句道友就不必了。” 气氛陡时一静。 西北王惋惜道:“你为何非要与我为敌呢?” 随着他的话落,阴云蔽月,阵纹彻底成型,空气温度骤降,飓风自脚下生起,宛如利刃刮过每个人身躯。 西北王轻笑:“这是连天界都谈之色变的困仙阵,我倒要看看,身负火、药之伤的天才如何抵挡此阵!” 感应到阵中的阴煞之气,谢嘉树身上迸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像水波一般层层叠叠的漾开,覆盖至整个战场,将所有人尽数笼罩起来。脚下的飓风触及寝宫门前两株绿植,将之绞碎成齑粉,然而面对金光,始终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下。 半座皇宫在金光照射下,变得明亮而充满生机。 各宫的人都被金光惊醒,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打开窗户,抬头仰望。 圣元帝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谢嘉树身披金光,恍若天神,不置可否道:“既然是天界的东西,人间又凭何支撑此阵?” 只听“呛”的一声剑鸣,他挥剑劈下,烟尘滚滚而起,大地裂开一条缝隙,阵纹从中间崩裂。 下一刻,谢嘉树手持太宗皇帝佩剑,飞身而起,朝西北王而去。 十余名斗篷人如鬼魅般出现,挡在他身前。 法器与长剑相击,璀璨光芒照的天空色彩斑斓。谢嘉树所至之处,血雾纷纷扬扬飘散,不过几息,他的剑距西北王喉咙已不足三尺。 西北王抽身疾退,两手同时甩出数个法器,手中长刀劈砍不停,连出十几刀,终于堪堪躲掉谢嘉树的一剑。 他一袭华丽袍服已被剑气割裂,满身狼狈,喉中一股腥甜之意,堵的他呼吸困难。 他心中只余不可思议。再多的傲慢和自视甚高,在这一剑之下,化为乌有。 他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个少年,修为会如此恐怖。 然而,谢嘉树并未给他喘息的时间,转瞬又至,他已无力抵挡。只听一声刀刃刺进骨肉的声音,西北王的面容因疼痛变得狰狞扭曲。 所有人看向谢嘉树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第78章 高耸入云的远山上, 碧瓦飞甍在缭绕的雾气中显得影影绰绰。 最高的主峰上云海翻涌,狂风席卷,但再嚣张的风,一靠近红衣袈裟的青年,就偃旗息鼓,顺服无比。 青年坐在石桌前,脸上纹满了经文, 一直蔓延至胸膛,隐没入衣服里。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佛性的庄严感,然而,若有人直视那些经文, 必会陷入无尽的迷障中, 永坠杀戮,不得解脱。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接连的落子声在空寂的山巅上回响。 忽然, 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慢慢碎裂成齑粉, 棋子上留存的半缕魂魄发出一声惨叫,随之炸裂。 青年漫不经心地张开五指,手中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棋盘上九枚活棋,代表了九渊的九个堂主。如今, 死了两人,安堂主, 西北王, 九枚活棋尚存其七。 下一刻, 青年身上的经文仿佛活了一般,不停转动着,似要脱体而出。随后,经文光芒大作,谢嘉树的身影在光影中渐渐成形。 “有趣。”他的声音犹如清风过耳,了无痕迹。 经文仿佛变成了无数人脸,扯动嘴角,化作一个个诡异的笑。 …… 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短暂,天很快燥热起来。 京城热闹依旧,似乎与寻常无半丝不同。但若细看,就会发现往日飞扬跋扈、昂首挺胸的权贵子弟纷纷作出了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西市斩首的地方血流了满地,首当其冲就是忠顺王府,除了原忠顺王妃不知所踪,几名子嗣无一幸免,地砖缝里残留的血渍都开始发黑发臭。 帝王寝宫前,地面上一条巨大的裂缝横贯东西,深不可测,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令人望之生畏。 有人说,这是靖安侯世子为了救驾,一剑劈出的。出处已不可考,朝臣们大多数仅一笑置之。少部分想的深些,不免怀疑有人在为靖安侯世子造势。 毕竟,靖安侯带兵进宫救驾有功,已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然而,令朝臣们不可置信的是,在御前伺候的内侍和禁卫军向来自觉高人一等,眼高于顶,连朝中大员都不放在眼中,面对谢嘉树却表现得卑躬屈膝,小意殷勤,实在令人费解。 靖安侯世子的影响力,以一种莫名的方式席卷整个皇宫。 几天后,气色逐渐好转的圣元帝召开朝会。 西北王谋逆,收回西北已势在必行。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5 然西北民风彪悍,西北王与安氏更是在西北经营了二十七载,俨然已将之当作属地,牢牢抓在手中,西北官员及武将对其唯命是从,要收回并非易事。 针对是否出兵讨伐西北,群臣各抒己见。 主和一派规劝应徐徐图之。 “西北王已伏诛,西北当以招安为主,何必发起战争,陷百姓于战乱之中?如今海清河晏,为了区区一蛮荒之地,致使生灵涂炭,殊为不智!” “如今鞑靼日渐壮大,西北与鞑靼比邻,若对西北用兵,恐鞑靼趁虚而入。我朝军士多年来对抗鞑靼,保家卫国,何必叫他们再白白流血牺牲?当以安抚为主。” 不少年轻的武将却热血翻涌,力主用兵。 “西北王勾结邪道,欲致陛下于死地,其心可诛!不讨伐无以振超纲,不讨伐无以扬君威!” “西北乃大景国土,怎能怕流血牺牲而置百年基业于不顾?只有快刀斩乱麻,将西北打怕,方能在西北建立新的秩序!” 两方争执不下,忽闻一声碎裂声响,众人俱是一静,垂手而立。 戴权躬身上前,轻手轻脚地收拾杯盏碎片和茶水。 圣元帝忽然看向九皇子,幽幽开口:“小九,你来说。” 静静等待皇帝做决断的群臣不由一呆。 九皇子缓缓出列,嗓音掷地有声:“我朝以武立国,西北猖獗至此,若不发兵讨伐,朝廷颜面何存?” 群臣在心中摇头。九皇子终究少年意气,陛下心思未明,他此番若被驳了,岂不是大失颜面? 圣元帝却露出笑意:“九皇子言之有理,很好。” 群臣再次一呆。 陛下这意思,莫不是要立储? 下一刻,圣元帝的面容渐渐变得端肃:“兵部明日将调兵安排的折子递上来,户部全力配合。散朝。” 众人不敢再言,忙下拜叩首:“陛下圣明。” 御书房。 圣元帝辗转反侧了几日,终于寻来九皇子,私下询问谢嘉树之事。 九皇子面露愧色:“其实儿臣早知,嘉树修为远超国师。” 圣元帝沉默片刻,才问:“这是何道理?” 九皇子偷偷瞥了圣元帝一眼,低声解释道:“嘉树是在父皇面前长大的,父皇当相信他品性。至于他的本事,据说修道之人有天赋之别,有人穷尽毕生无法窥见门径,有人一啄一饮,皆能吸收天地之力。嘉树正是万中无一的好资质。” 圣元帝响起那惊天一剑,心中仍一阵阵心悸。 太过强大又无法掌控的力量,总是会让人感到畏惧。 可当这种强大超越己身认知,强大到抬手间开山劈地,无可匹敌,这种畏惧却会变成膜拜。 经历过那一晚的人,谁还敢不将谢嘉树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九皇子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嘉树的本事,你可忌惮?” 他并非无法容人的帝王,却怕自己的继承人扛不起江山社稷。 九皇子心中一凛,认真道:“若是旁人,儿臣会担心他拥有逆天力量,所图不明。但嘉树与儿臣自小一起长大,他绝非野心勃勃之辈!儿臣信他。” 圣元帝缓缓吁了口气:“好孩子。你当明白,若是他仅胜过西北王一线,朕必要心生忌惮,严加防范。可他连仙家手段都不放在眼里,朝廷又能奈他何?朕忌惮与否,也就无关紧要了。” 九皇子怔怔道:“父皇的意思是?” 圣元帝面露怅然:“自然是笼络。朕观西北王的模样,分明已入了邪道!如今这天下危机四伏,邪道尽出,就怕背后有惊天阴谋……” 他望向窗外明月,神情渐渐变得坚定:“或许,上天不忍见国运衰微,派了嘉树这个异数来助朝廷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九皇子望着父皇眼角舒展开的条条沟壑,心也跟着慢慢沉静下来。 最开始,他立志夺位,是为了保全自身和母后。可随着他入户部历练,心境渐渐改变,直至此刻,他清晰地懂得了,守护家国、百姓,是他刻在皇室血脉里责任与荣光。 …… 父子深谈后,圣元帝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奏折,思绪却飘远了。 忽然,他将手中折子放回桌上,忽然对戴权道:“你说,朕将八公主许配给嘉树如何?” 戴权殷勤道:“八公主知书达理,与谢世子再般配不过了。” 圣元帝神色大松,露出一个笑。 心中记挂此事,第二天上午,圣元帝召了谢嘉树。 他细细打量着谢嘉树,见他面上不见半丝得意张扬,仍旧如一名晚辈般,气质清淡,目光澄澈,他心悸之感稍稍缓解,笑着将指婚的意思说了。 谢嘉树惊呆了:“臣、臣已有婚约了。” 向来云淡风轻的少年,眼中竟流露出丝丝紧张和着急。 “哦?”圣元帝意外地挑了挑眉,戏谑道:“你莫不是不喜欢八公主,故意骗朕?欺君可是大罪,你倒说说,是哪家千金?” 高大挺拔的少年罕见地露出羞涩:“是户部林侍郎家的独女。臣早有婚约,只是她还小,故而尚未定亲罢了。” 谢嘉树那夜杀意凛然的模样一直定格在圣元帝脑海中,挥之不去,此时再见他提起心爱的姑娘时双目灼灼,竟是另一番情态。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欢喜和情意,令人情不自禁要会心一笑。 圣元帝心中又是一松。终究是少年心性,即使修为再高,依旧拥有无数牵绊。 只要有弱点的人,就不可怕。 他不由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待出了国丧,朕也凑凑热闹,亲自为你们赐婚吧!” 见少年目露喜意,他话锋一转:“金吾卫不可无统领之人,朕就将它交给你了。” 如颜朝清这般迂直之人,都无法抵挡邪道手段,还不如交予谢嘉树,未尝不是更好的方法。 不过,靖安侯的位置也要挪一挪了。 …… 谢嘉树离去后,圣元帝又兴致勃勃地召了林如海。 自二皇子被圈禁,身为其外祖的户部尚书李大人就位置尴尬。圣元帝原本计划着出了国孝就准其告老,可惜接任人选尚未决断。 林如海调任户部后做的不错,若是由他接任……圣元帝心中有几分意动。 正好到了饭点,圣元帝就携了林如海一道用午膳。 林如海突然被宣召,本是心中惴惴。但见圣上神情温和,眉眼含笑,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圣元帝揶揄道:“朕竟不知林爱卿马上要与靖安侯成为亲家了!” 林如海一怔,坦然道:“臣女四岁时,臣携其到宿燕观上香,正好遇到了被拐的嘉树,正是因此结缘。” 圣元帝十分感兴趣:“确实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那后来呢?” 林如海感觉到圣元帝的亲近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6 之意,便仿佛会友般,自自然然地继续说下去:“两人当时年纪小,也并未避讳,没想到两人虽年岁小,相处却投契。” 圣元帝想着谢嘉树六岁时圆团子似的,不由笑起来:“朕可记得,你举家迁往扬州,难不成爱卿慧眼识珠,六岁时就定下亲事?” 林如海笑道:“那倒没有。是臣回京后,嘉树待臣殷勤备至,三不五时还要寻些孤本送臣,把臣担心坏了,只觉他是有大事要求臣……”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圣元帝十分意外。林如海为人真挚,与之交谈有如沐春风之感,不知不觉就仿佛与相交多年的旧友契阔一般。 为官之道,有时学会为人更加重要。 想起他探花出身,官声不错,担任巡盐御史期间,查明太上皇私劫银粮输送西北,且扳倒太上皇老臣江南甄家,确实有功于朝廷,心中愈发满意。 由他接任户部尚书,并不为过。 …… 时间慢慢过渡到四月,贤德妃贾元春突然薨逝了。 第79章 凤藻宫被封了起来, 就连抱琴也已被堵了嘴拖走, 偌大的寝宫内冷冷清清的。 戴权带着人进来时, 元春正在盛装打扮。花信年华的女子, 像美丽的花儿开到了极盛之时。 戴权对此嗤之以鼻。他见的多了,此刻再美, 吊死时都是面目扭曲,没有什么分别。他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小内侍立刻捧着托盘上前。 托盘上的三尺白绫洁净如新,几乎晃花人眼。 元春额上沁出冷汗,喃喃道:“我要见陛下。” 戴权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娘娘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请吧。” 这副落井下石的嘴脸, 相比当初对待李庶妃, 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春的心一点点变冷。戴权是真正的阴险小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只有认定对方再无翻身可能,才会暴露本性。 看来,她今日是必死了。 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死亡竟那样令人恐惧。 自从答应了与西北王合作,她的一只脚就踏在了悬崖边上,用命来搏前程罢了。 她只是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磋磨老死, 何错之有? 这样轰轰烈烈一场死去, 总好过终日死气沉沉, 了无生趣。 她静静地抬头,望向房梁。 …… 战争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西北战事开启,朝野内外忙碌不休,元春这样的无子妃嫔,死了也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甚至,靖安侯为孙子让路,卸去九门提督之职,封太子太保,靖安侯世子擢升正二品金吾卫统领,都更引人关注。 毕竟,官职任免更与朝臣的利益相关。九皇子伴读担任守卫皇宫重职,众人对于皇储开始心照不宣。 消息传到荣国府,却不啻于天塌地陷。贾府众人不免乱成一团,他们事前一点风声也未收到,甚至不知元春死因是什么,自然没了对策。 荣禧堂。 王夫人伏在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薛姨妈也有些六神无主,哽咽着劝道:“仔细哭伤了身子。如今娘娘没了,陛下又天威难测,姐姐更该保重好自己……” 话道此处,薛姨妈更是心中惴惴。元春殁了小半月,圣元帝却忙于征讨西北之事,不仅未施恩典,竟连谥号都没有拟定就草草就葬了,冷血得令人齿冷。 这哪有半分皇妃的体统? 想起当年省亲时的仪仗和排场,薛姨妈越想越觉不对劲,心中对于宝玉和宝钗的亲事也生出退意,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娘娘在宫中,是否犯了事……” 王夫人浑身一凛,霎时收了眼泪,厉声辩道:“妹妹此言差矣。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陛下龙体欠安,又日理万机,才会无暇顾及娘娘的身后事。待朝中大事了结,陛下想起娘娘多年来的伴驾之情,只会加倍补偿我们家的……” 说到此处,王夫人轻轻喘了几口气,胸脯不停起伏,整个人似是恢复了些精神气。 窗外清风徐来,屋内陷入了静默。 两人都在想着近来京中的风起云涌。犹记得一个多月前,她们还为靖安侯府与忠顺王府对上而幸灾乐祸,如今,忠顺王府满门抄斩,靖安侯府却反而更进一步。 一个十七岁的正二品,下一任储君的心腹。 想起京中贵妇们的蠢蠢欲动,王夫人忍不住微微撇嘴,贾敏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王夫人深吸口气,拭去泪痕,望向踟躇的薛姨妈,温声道:“凤丫头的身子一日坏过一日,家中正缺个当家理事的人。宝丫头那么能干,待她进了门,正好替我把这家管起来。” 一进门就是当家奶奶,薛姨妈如何不心动?她的语气松快了几分:“我的好姐姐,你太高看你外甥女了,到底年轻不经事呢。” 气氛好转,两人正说着悄悄话,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顺天府上门来拿了薛大爷,说他身上背着人命官司,竟敢跑到天子脚下来了!” …… 薛蟠入狱了。 二爷薛蝌携重金连夜赶往金陵,收买金陵知县、刀笔先生,将当初薛蟠打死冯渊之案中,打斗致死生生改成误伤。 至此,事情得以转圜,薛家众人还未松口气,顺天府竟较起真来,对金陵判案之反复提出疑义,将此事提交了大理寺。 薛姨妈吓得六神无主,哀哀哭求到王夫人处。 王夫人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得意。对于薛蟠出事她是乐见其成的,娘家式微,薛宝钗无人撑腰,嫁过来要依靠她,只会更好控制。但她到底狠不下心要薛蟠的命,还是应了薛姨妈会尽力帮忙。 两家合力下,事情却一筹莫展。 贾府众人这时才恍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家竟连顺天府都已不得其门而入。 元春的仓促入葬,仿佛将荣国府的最后一丝体面也带走了,京中交际往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 在贾府人心惶惶之际,时间迈入了六月,林琰通过院试,考取了案首。 十三岁的案首,让林琰在生员中声名大噪。林家从上到下都是欢天喜地的。 黛玉就笑盈盈地促狭弟弟:“林案首高才。” 林琰这一年来个子拔高了许多,已与黛玉齐平。他性情温和内敛,近日却每日神采飞扬的,听到姐姐的调侃之语,连连作揖:“过誉了!应该的,应该的!” 黛玉噗嗤笑出声:“都高兴傻了。” 白鸥、雪雁也掩着嘴笑,齐齐唤道:“林案首!” 林琰满面通红,落荒而逃。 时间缓缓流淌至八月下旬,秋闱放榜,北直隶乡试解元季云舒不过年满十七,这样的少年俊才,将林琰的风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7 头完完全全地盖过去了。 好在林琰心态良好,从不妒贤嫉能。他买了两册对方的诗集,其中一册赠予了黛玉。 傍晚,黛玉洗漱过,散了发,穿着件松软舒适的褙子,倚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看着新科解元的诗集。 这时,一缕若有似无的阴气顺着风拂来,黛玉疑惑地抬眸看去,就见一女鬼抱着一卷白绫往房梁上攀爬。 黛玉一怔,是去年见过的那个女子。因她乃上吊自尽而死,故而每年忌日都会身不由己地还原临死场景。 转眼竟已是一年。 那时她尚因辗转难明的心事茫然无措,如今却马上要与小哥哥定亲了。 思及此,黛玉心中微甜,捧着脸兀自微笑。 女鬼无辜地觑了怔怔出神的黛玉一眼,就重新仰头望向房梁,那只幻影般的手伸长,将白绫绕过房梁,动作麻利地将自己吊了起来。 黛玉见状,心中不忍,轻声道:“不然,我找人超度你吧?” 女鬼的身躯在空中悠悠飘荡,闻言眸光微微一闪:“我不想去地府。” 黛玉一怔:“为何?” 女鬼目光放空,双目仿佛积聚着一片看不清云雾:“我十六岁出嫁,夫君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两年后,表哥因病过世,他临终前说对不起我,叮嘱我好好活着,还说会在奈何桥上等我,不论多久,只求来世还做夫妻。” 女鬼嘴角轻轻扬起:“我不忍他独自等待,悬梁自尽了。死后,我恍然明白了许多天地规则,才发现,并不是每个鬼魂的归宿都相同的,我独自留在了人间。” 黛玉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何……” 女鬼轻轻一笑:“因为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我不喜欢表哥了啊。”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忍之处。滞留人间的鬼,过了头七,属于人的情感就会渐渐被剥离,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那些深切的爱,都会随着身体腐烂。 黛玉忽然心中微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多深的情意,才会不顾一切地追随他而死?如今,竟也都放下了…… 她想起了小哥哥写的话本。神瑛侍者下凡历劫是因为情根不净……修道至高境是太上忘情,心无束缚,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豁然洒脱。 如果说,大道的尽头是孤独,她和小哥哥若飞升仙界,是不是也会忘情? …… 谢嘉树到时,就见黛玉独自坐在美人榻上,低垂着眼眸,怔怔地流着泪,睫毛被水渍淹过,映衬着**的双眸,格外令人心碎。 发现他来了,她抬眸望过来,两滴泪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怎么了?”谢嘉树呼吸一窒,胸腔憋的难受。珍惜不已的宝贝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了委屈,哭成这样,让再顾不得自持守礼,情不自禁几步上前,将小姑娘揽入了怀中。 “我没事。”黛玉慢慢回过神,她眨眨眼,将泪痕蹭在谢嘉树的衣襟上。 谢嘉树捧住她的脸,望着她微红的眼眶:“为什么哭了?” 黛玉愣了愣,她也说不清,那一刹那的心有所悟:“忘了……” 谢嘉树:“……” 黛玉正不好意思,忽然感觉谢嘉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温暖的气息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廓上,令她身体一颤,耳朵顿时通红,蔓延至脸颊,整个人仿佛都要冒烟了一般。 黛玉立刻将他推开,结束这个太过亲昵的姿势,问道:“修炼成仙,人是不是会渐渐失去七情六欲?若不死不灭,却心无牵挂,还有何意义?” 说到此处,她的羞赧渐渐退去,脸渐渐变得苍白。 谢嘉树叹气道:“道的尽头是什么,无人知道。人皆有私,谁能无牵无挂?” 明白了黛玉流泪的原因,谢嘉树重重地吁了口气,忧愁道:“你修为比我还低一个大境界呢,怎么觉悟比我还高。” 黛玉羞恼地哼了一声,随手拿了一旁的诗集,假装认真阅览,不肯再理他。 谢嘉树轻笑,在她身边坐下:“这是谁的诗集?” 黛玉淡淡道:“是新科解元的。外面都赞这季解元才情不凡,可诗抒胸臆,我观这诗集意境多变的很,今日仿佛看淡了功名,明日却不忘忠君报国。” 谢嘉树嘴角翘起。只有黛玉这般,将诗当作表达内心的工具,才会觉得人人盛赞的诗不妥。 他凝望着她脸上残存的泪痕,故意忧心忡忡道:“忽然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我可不擅长作诗,是不是成亲后,我哪天作不出诗来就要去睡书房了?” 黛玉脸一红,倏地站起来,气哼哼地伸手推他:“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了!” 谢嘉树被她推着,配合地往后退,一直退到门边才定住不动了。黛玉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门,瞪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进去了。 第80章 九月下旬, 太上皇周年忌日,圣元帝圣驾亲至茗香山,为太上皇祈福。为求社稷平安, 西北战事顺利, 宿燕观随之连办九天法会,由国师主法。 上行下效,更何况去年的法会取得了超乎预料的效果,京中官员笃信宿燕观, 本就对法会趋之若鹜。 一时间,茗香山沿道人流如织。 林家与宿燕观渊源不浅, 一大早就安排妥当,由一众丫鬟婆子和护院护送着上了山。 秋高气爽的天气, 晨光透过高大繁茂的枝叶洒下来,明暗交替的光影将林家的车队烘托得宁和温馨。 车厢内, 黛玉靠在软垫上, 身上盖了一条浅色薄毯, 随着马车轻轻晃动闭眼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隐约的钟声传来, 黛玉知道距离近了,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伸了个懒腰, 慢慢坐直了身子,白鸥、雪雁上前替她整理钗环和衣裳。 待有条不紊地收拾妥当, 黛玉鼻尖已隐隐能嗅到道观中淡淡的香烟气。 车子驶入山门, 黛玉想到小哥哥也在此间, 心中泛起欢喜的涟漪。 大概情绪是会传染的。就像此次,明明只能趁着法会远远见一面,但因谢嘉树几番言语中表示出了期待之情,她就情不自禁跟着期待起来。 同时,她心中也生出了更多的安全感。所谓的太上忘情,渐渐变得遥远不确定起来。 毕竟,他的喜欢,她是能真真切切感受的。 外面忽然响起骚动之声,下一刻,马车以一种突兀的方式蓦地停下。事出突然,白鸥、雪雁身体难以控制,齐齐往前栽倒,黛玉回过神,一手一个将两人抓住。 雪雁机灵,动作敏捷地钻出车厢查看情况,不过几息就回转身进来,低声道:“前面发生了冲突,车队都停了下来。” 因上山者众多,各府车马皆井然有序地沿着车道排队上山,却有几名锦衣华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8 服的少年不满这样的缓速,纵马上山。鲜衣怒马在各府车队中穿行,上山车队无不避让,一行人顺利到了山门处,入门时却撞上了前方几名举子的马车。 若是官宦人家,几名勋贵子弟必然会息事宁人。然而,只是几名书生,向来飞扬跋扈的纨绔怎么会放在眼中? 黛玉正在思忖间,就听一道扬鞭破空之声响起,伴随着少年趾高气扬的声音:“瞎了你的眼,我乃承恩侯之孙,当今皇后的亲外甥,你一个小小举人,撞了就撞了,竟敢指责于我?” 一阵风拂来,掀起车帘一角,黛玉的目光透过半掩的帘布,正好瞧见一名眉目骄横的紫衣少年抬手一鞭挥出,却被一名文弱的书生空手抓在手中。 紫衣少年大怒,奋力往回抽鞭子,文弱书生的手却纹丝不动。 车帘复又合上,遮住了外面的情景。 紧接着,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圣上事父至孝,亲至茗香山为太上皇祈福。宿燕观大义,耗费**力祈求国泰民安。我等深沐皇恩,上山共襄盛举,理应心怀崇敬,谨慎己身才对。几位寸功未立,依仗他人之势,如此嚣张无状,不怕连累家人,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对峙之中,随着他的话落,一阵哄笑声起。 华服少年中,一人挑眉笑道:“城瑜,你力气还不如一个书生啊!” 另一个人接着道:“城瑜,这莫非是你失散的兄长不成?教训你真是毫不客气啊!” 薛城瑜在取笑声中恼羞成怒,他眸色一厉,松手甩开鞭子,一夹马腹,发狠地往文弱书生疾驰而去,竟是意欲借马蹄踩踏书生。 书生身后几名同伴骇的面无人色。 随着他们占道争执,山门处马车已渐渐拥堵,大多是达官显贵,见此情景,不少人惊呼出声。 忽然,几丈外一名身着宿燕观武道院道服的中年道士几步窜出,转眼间就到了近前,足尖轻点,跃上马背,以指轻点马头,狂奔的马脚下一软,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道士一套动作不过眨眼间,一气呵成。 薛城瑜随着爱马摔落地面,在地上滚了几圈,衣服凌乱脏污,手肘、膝盖处皆染了血。 见他神情痛苦,另几名华服少年终于停止了哄笑。其中一人与他素日交情较深的跳下马,上前去搀扶他。 薛城瑜渐渐从疼痛中缓过来,指着中年道士破口大骂。 忽而一阵风起,山门尽头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刚刚任凭薛城瑜怒骂始终处之泰然的中年道士见了他,敛容行了个礼。 那人缓步而来,脚步仿佛蕴含着奇妙的韵律,步伐间距分毫不差。空间随着他的举动微微波动,不过转瞬之间,那人竟已到了跟前。 随着距离接近,那人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竟是一名身形颀长的少年。他的容貌极盛,眸光深邃也星空,虽近在眼前,却如隔云端。 他的声音也是冷的:“这里是清净之地,薛公子若想逞威风,还是回你的承恩侯府吧。” 薛城瑜见到他,身体缩了缩,嚣张的气势顿时一弱。因为薛城璧的关系,他见过谢嘉树,对他很是忌惮。 见他忽然安静下来,几名纨绔嘘声一片:“薛城瑜,不要怂!” 薛城瑜艰难地挺了挺胸:“你以为我怕你吗?不,我不怕!” 数名武道院道士齐齐走来,谢嘉树对为首的杜小满道:“将他们几个送下山。” 杜小满摸摸头,上手将那几个华服少年都捆了,一个一个扔进旁边一辆简陋的马车里,直到把几名都叠到马车上,才对其中一个年轻道士道:“你驾车送他们下山。” 年轻道士连忙应诺。 几名华服少年当众这样出丑,挣扎怒骂不止。薛城瑜色厉内荏地吼:“谢嘉树,你给我等着!” 几名少年听他喊出这名字,都是一静。他们蓦地想起,这名字,不就是家中长辈反复交代不能得罪之人吗? 纨绔要想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总要分清哪些人不能惹的。 马车逆着人流,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车厢内的黛玉,自听到谢嘉树的声音,就屏住了呼吸。以她如今的修为,对外面场景感应得一清二楚,本打算暗中救下书生,见中年道士出现,就罢了手。 她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探手卷起一边的窗帘,偷眼望去。果然见谢嘉树立于山门前,一袭蓝底云纹道袍,长身玉立,面容冷峻。 出了这样的事,许多人都在暗中窥视,她的举动并不算特别。 有了武道院众道士维护秩序,众车队很快恢复通行。 黛玉的马车当先驶过谢嘉树身畔,两人四目相对,俱都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众人就见精致眉眼的少年忽然如冰雪消融,双眸中笑意倾泻而出,好看得令人不敢直视。 黛玉放下车帘,捂住砰砰跳的胸口,垂眸轻笑。 另一边,作为冲突一方的举子们却全然被忽略了。 他们见文弱书生怔怔出神,不由围拢上去,关切道:“云舒,你没事吧?” 季云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几人重新坐上马车,往道观内而去。 季云舒抚上胸口挂着的一枚玉石,与之沟通:“系统,系统,你是出故障了吗?为什么没报林妹妹的好感度?” 系统沉默片刻,一言难尽道:“没有故障,她根本没有注意你这个人,怎么会有好感度?好感度是建立在将你看进眼里的基础上的。” 季云舒惊呆了!他那么卖力地演讲,那么不畏强权,结果人家没注意到他? 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那她在看什么?她明明掀起车帘了。” 他有系统辅助,方圆十丈的情形尽收眼底,自然注意到了黛玉的举动。 系统冷漠脸:“她从头到尾眼中只有一个人。” 下一刻,系统将谢嘉树的影像调出,放大:“就是他。” 季云舒一呆:“不带这样以貌取人的……” 系统诚心道:“你想太多了,林黛玉对他的好感度是90,显然彼此有意。你换个攻略目标吧。” 90是一个相当高的等级,因为好感度100代表失去自我,奉献一切的爱,一般不会有人达到。 季云舒有些失落:“可是红楼世界,我最喜欢林妹妹啊。你不是恋爱辅助系统吗,为什么不能让她喜欢我啊?” 系统毫不留情地揭穿:“首先,我不是恋爱辅助系统,而是助你领悟情的法器。其次,你喜欢过你的贴身丫鬟,你的表妹,几面之缘的世交家的小姐……你根本没有长性!” 季云舒羞恼道:“别说了,要你何用?” 系统淡淡道:“我帮你搜集了各个世界的名诗出了诗集,帮你考上了解元。” 季云舒无力认输:“好,好,你是爸爸。”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19 系统随之安静下来。 它刚刚从谢嘉树身上感觉了奇怪的吸引力。 它并不是季云舒口中系统,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叫法而已。它原是天界的一个法器,从诞生起,就在一片混沌中等待自己的主人。 十一年前,它感应到一股空间撕裂之力,来自本能的召唤让它飞向时空缝隙。然而,当它赶到,来自本能的召唤已经消失了,它反而被时空之力重创。 正在它茫然无措时,季云舒的灵魂顺着撕裂的空间隧道穿过,与它一起落在了这个世界。 它自我安慰着,这个季云舒根本不懂情,很需要它,或许他真的是自己的主人? 第81章 宿燕观位于高峰处,楼台飞檐被笼罩在淡淡的云雾混合着缭绕的烟火中, 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黛玉一袭碧青色长裙, 外罩素缎斗篷,乖巧地随着贾敏往女眷休憩的偏殿处走去。行走间柔软裙摆层层叠叠如海潮翻涌, 将婀娜身姿勾勒毕现。 她看似淡然自若,却与谢嘉树偷偷传着音。 少年清朗的声线通过戒指, 如潺潺流水般在她耳边响起:“刚刚与薛城瑜发生冲突的举子有些古怪。” 黛玉略略回忆了下, 竟想不起那书生是何模样。 她与谢嘉树的感情,不仅没有半丝腻烦, 反而与日俱增。 热恋的少女,一旦意中人出现在身边,满心满眼只有他,哪里能未分出半丝心神去注意其他人? 她有些羞赧, 默默询问道:“他哪里古怪?” 谢嘉树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他身上气运之强, 远超常人。而且,他所习功法,似乎与我们同源。” 以黛玉的聪慧, 自然早猜到谢嘉树修习的功法并非宿燕观一脉, 只是并不深究罢了。 “他也是你师门中人吗?”她微微感叹道:“怪不得他敢徒手去抓鞭子。” 谢嘉树立即否认了,沉吟道:“我观他身上气机, 似是与我有些渊源。只是我师门仅余下我一人了, 此人是什么来历, 还需探查一番。” …… 西南偏殿掩映在一片高大的榆树中, 绿意盎然。 参加法会的人都来的极早,黛玉同贾敏进去时,屋中已聚集了不少人。 莫方芸默默跟随在莫夫人身边,比起她以往活泼快活的模样,眉宇间染上了几缕忧色。 她瞧见黛玉,想起去年在宿燕观与黛玉相识,心中怀念,提着裙摆主动走到黛玉身畔,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哇,转眼与你相识快满一年了!” 黛玉想起当时她上去驳斥赵芙,颜如与莫芳云缀在她身后围观,也是一笑。 两人挽着手在殿内一隅坐下,莫方芸叹道:“当时我们是三人相伴,如今却只余下你我二人了。不知妹妹可听说了颜家之事?” 黛玉道:“略有耳闻。” 颜统领身陨次日清晨,颜啸被其妻发现气绝于房中,尸身迅速腐烂,宛如死了多日一般。家中正慌乱不已,颜统领死讯传来,颜夫人当场就昏死过去。 待她醒来,竟承受不住打击,迷失了心智。颜家族长当机立断,将她送去庵堂清修,对外只道希望她能沾染些佛法,得到菩萨庇佑,早日恢复。 四月,圣元帝敬告天地,发兵攻打西北。见兵临城下,安氏扶持西北王嫡次子自立为王,与朝廷对峙。 西北战事僵持不下,原任职西山大营的颜统领长子、幼子自请出战西北,为父报仇。 原本偌大的颜家,如今竟只余下几名女流之辈,令人不胜唏嘘。 莫方芸轻轻绞着帕子,有些伤心:“我昨日去瞧了颜姐姐,她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黛玉沉默了。她对于颜家的遭遇十分同情,却无意与莫方芸就此深谈。 自知道颜如的心事,她就尽量避免与她产生交集。 她与谢嘉树的亲事早晚会公之于众,她如果若无其事地继续与颜如交往,消息传开后,颜如只怕会觉得羞辱。 法会很快开始了。 法会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祈福,祝愿国泰民安,二是超度,安抚西北战事中牺牲的战士亡灵。张真人唯恐自身法力不足以支撑九日的**会,故而邀谢嘉树相助。 莫方芸望着台上直鼻薄唇、目若点漆的谢嘉树,压低声音悄悄对黛玉道:“靖安侯世子真让人喜欢啊。” 黛玉的神情顿时变得微秒。 这种未来夫君整日抛头露面,不守夫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压下心中隐隐的别扭感,黛玉轻轻“哦”了一声。 莫方芸觑见她的神情,先是一怔,继而失笑:“你这是什么反应呀?我只是欣赏!这种感觉就像看见一朵很美的花,想要去采撷一样,喜欢美好的东西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啊……” 黛玉望着她澄澈的双眸,不由一笑。 大概是被黛玉方才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吓到,莫方芸突然心生强烈的求生欲,继续解释道:“就像我看到一只肥美的烤鸭,喷香诱人,即使它不好吃,看着也会很有食欲!” 黛玉被她神来一笔的解释弄的哭笑不得。 莫芳云也笑,打趣道:“我们反正都是要嫁人,如果夫君赏心悦目,令人见之心生愉悦,那也不枉辛苦一遭,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宅了,不然身为女子太亏了。” 黛玉若有所思。 她突然觉得,颜如的喜欢,大概也如叶公好龙。她与谢嘉树从未有过交流,根本不知道她的小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又怎能轻言爱慕呢? 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懵懂的心事,朦胧的寄托。 黛玉如拨云见日,霎时如释重负。她望向高台上的谢嘉树,笑意从眼底弥漫而出,层层叠叠如水波漾开。 台上之人似有所感,回望过来,清冷的气质随着这温柔如三月春光的眼眸,逐渐消融了。 让人情不自禁要沉溺其中。 莫方芸不由自主捂住双眼,喃喃道:“他……他怎么回事?我已经定亲了,不带这么诱惑我的!” 黛玉被她逗笑了,揶揄道:“不就是只肥美的烤鸭吗?” 见莫芳云哑口无言,黛玉的笑容里多了丝得意,宛若稚童般歪了歪头:“你别想太多了,他只是在看我。” 莫方芸被她的自信震惊了,半晌才讷讷道:“凭什么就是在看你,不是在看别人?” 黛玉悠悠然道:“不告诉你,过几日你会知道的。” 莫方芸好奇不已,还要再问,高台上燃起的香烟气忽然在空中汇聚成形,不断盘旋。 众人见到这异象,不由都凝神望去。 烟气与空中的云朵好似融合了一般,缓缓化作数道仙鹤虚影,引颈清鸣! 那声音携带无上法力,令人闻之心旷神怡,灵台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0 清明。他们不由自主垂首,跟随着道长们虔诚祷告。 …… 法会结束,标志着太上皇长达一年的国丧终结了。 这一年里,许多人家的喜事被耽搁,自然心情急迫。然而,一年虽过,圣上态度不明,他们亦不敢做那出头之鸟,擅自婚嫁。 在这样的翘首以盼中,十月初一,圣元帝连发两道圣旨,其一,擢林如海为户部尚书,其二,赐婚靖安侯世子与林如海之独女。 满京城哗然。 靖安侯府与林如海虽都是铁杆的保皇派,但这门亲事依旧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正当所有人不解之时,靖安侯府在茗香山放千盏孔明灯为婚事祈福。漫天莹白灯光悬于天际,美得令人震撼。 数日后,两家交换婚书,靖安侯府燃放了整夜的烟花,琉璃灯盏布满府外整条长街,半个京城亮如白昼。 众人忽然发现,靖安侯府对于这门亲事分明满意至极。 不,不是满意,根本是欢天喜地! 莫府。 莫方芸披上斗篷,慢慢踱到屋外,望着漆黑的天幕中不断盛放的烟花,难以置信地喃喃:“原来如此。” 想起黛玉看向谢嘉树时仿佛会发光的眼神,摇头轻笑:“两情相悦,真的幸福的人啊。” 承恩侯府。 承恩侯父子也在看烟花。 承恩侯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锋锐:“你明日带着城瑜,去靖安侯府赔罪吧。” 承恩侯世子忍不住维护幼子:“城瑜纵然有错,谢世子当场发作,捆了人下山,也算打平了。我再亲自上门致歉,这姿态也太低了。” 承恩侯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他叹了口气:“看靖安侯府的做派,这门亲事,分明是他们家自己求来的。” 承恩侯世子闻言,一脸莫名。 承恩侯见状,只好继续解释道:“靖安侯勤王有功,圣上却擢升谢世子任金吾卫统领,这是要继续重用靖安侯府。但靖安侯为了避嫌,主动请辞九门提督,只封了太子太保这样的虚职。圣上这是拿林如海的升迁,补偿靖安侯府呢。” 承恩侯世子心中一凛。拿一部之主作为补偿,这是何等的脸面? 承恩侯语气郑重:“你要记住,我们可以不与靖安侯府来往,却不能得罪了他们!” 承恩侯世子呆呆应诺。 待长子出去,承恩侯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年他的女儿被指婚给圣元帝,太上皇让他承了爵,将他的长兄撇在了一旁。圣元帝登基后,却明显更看重他的长兄,不断施恩。 如今,他与长兄已不可能和好如初,却不能让靖安侯府站到长兄那一派去。 为了这满府老小,他总是要争一争的! 不止承恩侯府,许多人渐渐也回过味来。心中羡慕嫉妒,他们也很想要能提携丈人的女婿啊。 …… 荣国府。 静安侯府动静太大,贾宝玉自然也听闻了,不由问道:“靖安侯世子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呀?” 王夫人调侃道:“你这是看人家热闹,着急自己的亲事了?” 贾宝玉脸微红,落荒而逃。 他想着林妹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盼望之情,忍不住带着茗烟悄悄出了府,但到了林家门外,又踟躇着不敢上门。 在梦里,林妹妹起先对他关切维护,后面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她定是不喜他太过轻薄。 可是望着门口定亲的红灯笼,想着两人即将成亲,他又似乎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第82章 林府, 苍疏斋。 秋日午后的阳光是暖黄色的,让人感到恰到好处的舒适。贾敏进屋时, 黛玉正在临窗的桌案上练大字。她身上落满了光晕,衬托的眉眼柔和, 嘴角微微翘起, 极为秀美。 贾敏见状, 竟有些不忍打扰。直至见黛玉搁下笔,她才缓步走到黛玉身畔, 垂首看去, 不由一呆。 笔意缠绵,其间蕴含的喜悦、情思丝丝入扣,满纸柔情。 黛玉见了她,笑问:“母亲,您看我的字可有进益?” 贾敏望着全然没有自觉的女儿, 忍不住摇头:“在扬州时, 你的字起承转合笔锋锐利,尚带着几分孤高之意。这才过了一年, 怎么发生了如此大变化?” 黛玉闻言一楞, 她垂眸仔细品了品,脸不由微微发热。她默默将几张纸折了几折,收了起来。 贾敏自顾自在长椅上坐下,待她收拾妥帖, 才调侃道:“马上要嫁人了, 就这么开心?” 黛玉大窘:“母亲怎能这样取笑我。您分明知道, 并非这样的。” “好了,好了。”贾敏被她的小女儿态逗笑了,拉她在身畔坐下,与她说起之后的安排。 定亲分为小定、大定。小定是由男方到女方家,送如意、首饰与糕点等,定下亲事。大定则是送聘礼,商议婚期,通常在婚期将近时。 昨日靖安侯府来放小定。其中的首饰是镶嵌了七彩宝石项圈,鸽子蛋大小的玉石顶心等,还有一匣子各色宝石,给新嫁娘打造首饰,珍贵程度,恐怕都是靖安侯府传家的宝贝。 这样的重视,让贾敏很是动容。 她双目牢牢盯住黛玉,忽然面色一肃,道:“我给你挑了两个陪嫁丫鬟,都是乖巧懂事的性子,明日你瞧过,要是没问题,就先过来服侍你。” 黛玉听出母亲的话外之音,面色微变:“我不要。” 贾敏戳了下黛玉的额头,道:“傻孩子,我会害你不成?靖安侯府自赐婚以来,桩桩件件都给足了我们家面子。投桃报李,该有的我们也都不能短了。不过是两个丫鬟,你不喜欢,成亲后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黛玉别过脸,轻哼:“既然存心要打发出去,不如就不要带了。” 贾敏见状,抬手将她搂入怀里:“母亲瞧的出来,姑爷待你的心很是难得。但以如今局势,姑爷位极人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多的是各种渠道接近他的女子。” 见黛玉挣动,贾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母亲当然不会让你装作大度,那是傻子。但夫妻相处,头十年可以靠浓情蜜意,后面却要靠经营。母亲会教你一些笼络男子的手段,你务必要记到心里去……” 母女两个絮絮说着话。正当黛玉满面通红,几乎要冒烟时,碧树忽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禀道荣国公府的宝二爷登门拜访。 贾敏有些意外。 元春薨逝,圣上虽为了皇家体面,不曾公布死因,但能朝中立足的,哪个不是人精?过于潦草的丧事足够令人领会上意了。 圣上日理万机,并不将处置荣国府放在心上,却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想为君分忧。贾家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偏偏他们看不清局势,又自不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1 量力。薛蟠之案已移交大理寺,却仍妄图将之救出。 贾敏并不是不担心娘家,是无能为力。 贾敏未出嫁时,荣国府也曾煊赫一时。可随着她父亲去世,偌大的一府男丁,竟再无可担当家事之人。偏偏人情往来、吃穿用度半点不肯缩减,导致入不敷出。 甚至,府中传统,为了维护长辈权威,伺候长辈的仆妇,比起年轻主子面子更大。却把一个个仆妇的心给养大了,没了规矩。 在这样的情况下,败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贾敏叹口气,遣人通知林琰接待,就继续与黛玉细细说起话来。 林琰客气有礼地将贾宝玉迎进自己的院子,边走边笑道:“你可来晚了,昨日姐夫家来放定礼,家中热闹的很。” 自昨日两家交换婚书,林家上下对谢嘉树的称呼已纷纷改口。 宝玉闻言却一呆,心里生出一股诡异的不安:“姐夫?” 林琰见他满面困惑,不似作伪,笑容满面道:“我以为靖安侯府这样大的动静,满京城都知道我们两家要结亲了呢!” 贾宝玉慢慢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林琰,呐呐问道:“谁要与靖安侯府结亲?” 林琰茫然:“自然是我姐姐与靖安侯世子啊。”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响,贾宝玉思绪一阵昏沉。 在他经历的幻境中,他与林妹妹本是青梅竹马,互有情愫。然而,林妹妹忽然打了他,就消失不见了,任他如何寻找,却再不见任何踪迹。后来,他违背本意娶了薛宝钗,贾府败落,他出家为僧。 自他醒来,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梦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应遵从命运,斩断尘缘,寻得超脱。然而,祖母承诺为他求娶林妹妹,却又给了他希望,让他无法割舍。 命运果然无法改变吗? 林妹妹又要消失了…… 如梦中一般。 贾宝玉双目发直,迷茫地思索着。 林琰见他魂不守舍,呆呆立在那一动不动,反复呼唤也没有反应,心中大急,忙吩咐人备了车马送他回荣国府。 马车缓缓驶离林府,贾宝玉却忽然开口要去寻林妹妹。 茗烟正陪在一旁,见他旧病复发,骇的魂飞魄散,紧紧将人搂住,才顺利将人带回荣国府。 贾府一阵人仰马翻。 过了几日,王夫人见药石无效,寻了薛姨妈商议婚期冲喜。 薛姨妈想着独子,沉默地应下婚事。 回到梨香院,垂泪安慰薛宝钗道:“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待宝玉痊愈,一切就好了。” 薛宝钗反而云淡风轻地安慰薛姨妈:“母亲辛苦了。既然亲事已议定妥当,我就放心了。” 薛姨妈见薛宝钗神情淡然,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口不言。 她的目光移向窗外,望着枝头飘下的枯黄落叶,怔怔出起神来。 第83章 因谢嘉树的身份水涨船高,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炙手可热的人物, 知道他在收集汤山地契后, 余下的两个庄子主人为了交好于他, 选择了主动割爱。 至十一月, 谢嘉树已几乎将整个汤山收入囊中。只除了原忠顺王府名下的一个温泉庄子,抄家后归入国库, 让谢嘉树一筹莫展。 九皇子见他如此上心, 促狭道:“恐怕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 你是为了筹备聘礼吧。” 见谢嘉树面露无奈, 九皇子揽住他的肩, 霸气道:“我替你去讨。” 过了几日, 九皇子果真“无意间”在圣元帝面前提及此事。 圣元帝自中毒后,身体已大不如前。他渐渐有了放权之心,每日亲自教授九皇子治国之道,只待时机成熟,封九皇子为太子,由其监国。 听闻谢嘉树买下汤山, 圣元帝的反应一如当初的徒齐, 立刻让人细细查看了汤山的堪舆图, 确认了并无异样后,心中顿生好奇。他当即召见了谢嘉树询问:“朕前年赐予你那个温泉别庄囊括了汤山三成,足够你使用了。汤山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让你不忍舍弃分毫?” 谢嘉树笑道:“陛下所赐温泉庄子位置绝佳, 风景怡人, 臣想,整座山正可改造成一座园林,闲时跑马赏景,岂非乐事?” 圣元帝挑了挑眉,并未被他糊弄过去:“嘉树弓马娴熟,跑马何不去景山?且汤山聚水而成,偏向江南风情,太精致曲折了些,跑马哪里能伸展得开?” 他话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谢嘉树:“且你又非闺阁女子,难不成跑个马还怕被冲撞了,非要将整个山占为己有,不容他人踏入?” 谢嘉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据实已告:“若是臣要跑马,自然是邀三五好友前往景山。然臣家人若要在山中自由出入,还是无人能打扰更合适些……” 家人? 圣元帝目光怪异。他已隐隐明白了谢嘉树的心思,却非常意外。谢嘉树自小端方有礼,极其克制,结果竟是这样一个温柔多情之人…… 十七岁擢升正二品,身具移山填海之威能,怎么都该是着眼天下之势,意气风发,雄心勃勃才符合常理吧? 虽心情复杂,圣元帝仍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份汤山地契赐给了谢嘉树。 汤山的花木移栽已完成,谢嘉树开始对几座庄子进行重新规划、修缮,将之设计成了连绵的建筑群。 …… 苍疏斋,黛玉正坐在榻沿绣嫁衣。 一般而言,成亲最忙碌的总不是当事人,而是家中长辈。 自黛玉出生起,贾敏就开始为她攒嫁妆,如今已将近十六载,林家又一脉单传,家产富足,准备自然充分。两家又都诚意十足,一切有条不紊。 唯有嫁衣、盖头等,要黛玉自己亲力亲为。 黛玉正在检查针脚有无疏漏,忽而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立刻将手中之物放下,推入床中,拉了被子掩住,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被谢嘉树撞见绣嫁衣的场景。 有点无奈,既想毫不客气地勒令他不许再来打扰自己,又舍不得真的将他拒之门外。 谢嘉树对她复杂的心思一无所知。他想着汤山已初具雏形,不禁眉目舒展,快步走了进来。 年近十八的少年,一袭深色长袍,走动间,柔软的绸缎衣摆轻轻飘动,勾勒出腿部结实的曲线,道不尽的恣意风流。 黛玉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谢嘉树几步走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一起在榻沿坐下,笑道:“汤山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年我带你去小住!” 明年? 黛玉想起明年两人就成亲了,可一起出行,脸阵阵发烫。 谢嘉树握着她的手,却忽觉触感有异,不由微微侧过身,执起她的手,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她的拇指、食指原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2 本饱满白皙的指腹上竟布满了道道压痕,透出血色。 谢嘉树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由心疼:“手指都肿了……不然我请几个绣娘过来吧?” 黛玉不高兴地嗔他一眼:“难道我家请不起绣娘吗?” 她的绣活其实很好,绣嫁衣于她而言也非难事。只是,嫁衣意义重大,她想要做到最好。 伤了手而已,她心甘情愿。 谢嘉树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是关心则乱。他顺势低下头,珍视地亲吻她的手指,道:“不要太辛苦了,不然就把婚期往后推一推,这样你时间宽裕些。” 黛玉先是心中泛甜,待听他说推迟婚期,想起说好的明年去汤山,竟觉得左右为难,难以决断。 她将手抽回,纠结道:“再、再说吧。” 谢嘉树望着她的神情,忍笑道:“之前给你的阵石呢?我们可以先去汤山幻境,都是一样的。”他想了想,又道:“去幻境里,我教你骑马吧?” 黛玉双眼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谢嘉树含笑点头:“你学了骑马,正好可以常出去散散,不要整日闷着。” 黛玉立刻要去换一身骑马装,她刚转身进了里间,又探出头来,瞪了他一眼,命令道:“你在这儿不许动,更不许偷看!” 谢嘉树立即闭上了眼睛,表示绝不会偷看。 …… 即使已是入冬时节,汤山上却绿意如织。 谢嘉树牵着缰绳,立在马旁,耐心地讲解着骑马技巧。黛玉骑在高马上,乖巧地聆听。 她虽极少有机会出门,更没有接触过马儿,但她的身体柔韧有力,反应也快,又自恃修为护身,并不感到畏惧,很快就找到了驾驭的感觉,兴奋得脸红扑扑的。 谢嘉树却不放心,他牢牢地牵着缰绳,引导马儿慢悠悠地走着。走了几刻钟后,无法体会到畅快奔驰感觉的黛玉失去耐心,抢过缰绳,将他挥开,自己骑着马小跑起来。 谢嘉树无奈地摇头,紧紧缀在她身后,目光更是锁定在她身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救援不及。 然而,黛玉显然学的极好,马儿轻快地跑动着,风中夹杂着她的笑声,轻灵动听。 忽然,马儿一个颠簸,黛玉身体轻晃,似是要坠落下来。 谢嘉树已全然忘记了她足可自保,纵身跃起,黛玉的惊叫声还压在嗓子里,他已落在她身后,一手控制着缰绳,另一手将她牢牢搂在怀中。 黛玉的背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马速在谢嘉树的控制下渐渐缓了下来,他低头看她,正要询问她是否受了惊吓,却见怀中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抬起头,脸上因之前的兴奋、欢愉泛起的薄红还未消退,唇色殷红,一双明眸水汽氤氲。 谢嘉树仿佛受到蛊惑,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慢慢靠近她,想要采撷她色泽明艳的唇。但他过于紧张,夹着马腹的双腿不自觉用力,马儿会错意,重新加速向前奔驰起来。 黛玉一惊,伸手抱住了谢嘉树的胳膊,稳住身形。 手臂被信任、依赖地抓紧,谢嘉树蓦地清醒过来。 他极力做出淡然自若的样子,顺势两手握住缰绳,将黛玉包围在怀中,策马带她围绕整个汤山走了一圈,让她欣赏各处风景。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将黛玉脸上的热度吹去稍许。她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畅快之感,忍不住回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 京城乃国家中枢机构,长久的安定与富足,让京城百姓十分热衷于各种八卦和热闹。 尤其是秋闱刚过,京城聚集了大批等待明年春闱的举子,街道往来熙攘,酒楼、茶馆随处可见兴致勃勃的说着天下大事小事,指点江山的书生。 谢嘉树走进天香楼,就听几名书生高谈阔论:“入京方知在下孤陋寡闻,竟从未见过哪家定亲这样轰轰烈烈,真是令人羡慕!” 立刻有人反驳:“不过是定亲,哪有真那么重视?我看是两家接连升官,得意忘形,借此炫耀吧!” “就是,亏靖安侯府还是累世的侯门,这样显摆,与商户何异?” 谢嘉树眉头微蹙,侧头看去,视线正撞上其中一个文弱书生。 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季云舒立刻正襟危坐,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们以为京中是什么地方?往来皆是官员、勋贵,想要高调也要敢直起腰!所以,越是张扬,越说明有底气。” 谢嘉树似笑非笑地在旁边一桌坐下。就听最先开口的书生已另起话题:“话说回来,京中也并非每家成亲都如此体面。就如那荣国府,好歹是一个国公府,平日里赫赫扬扬的,结果娶亲竟潦草不堪,连正经的三书六礼都未齐全……” 季云舒听说贾宝玉的婚事,热血上涌,一下子将谢嘉树的存在抛之脑后,愤慨道:“呵,那一家子啊,安享富贵惯了,底子早被掏空了,子孙又不肖,大房骄奢淫逸,每日就知讨小老婆……二房如今娶亲,新嫁娘的长兄还在大理寺里关着!” 谢嘉树虽知自己穿越红楼,但那毕竟是一府内宅之事,且黛玉也并未沦落到贾府去,故而,他一直以来并不关心原著剧情。 此刻才猛然发现,贾宝玉竟马上要与薛宝钗成亲了? 第84章 谢嘉树出现在天香楼, 是因为约了九皇子。 两人汇合后,当即一同往包厢走去。一个如芝兰玉树, 温文尔雅, 另一个五官硬朗,器宇轩昂, 两人相得益彰, 十分引人注目。 季云舒深恶贾府,将之从上到下批判了一遍, 尚不觉尽兴,忽见一名气势不凡的少年再几名侍卫护送下步入大堂。少年冷淡的目光在大堂中梭巡,片刻后锁定在谢嘉树身上,露出笑容,很自然地向他走去。 谢嘉树则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然后两人肩并肩, 默契地往包厢走去。 和谐自然的相处,让季云舒非常意外。 他一下子判断出此人身份非凡, 问系统:“那是谁,谢嘉树的朋友吗?” 系统一板一眼道:“身负国运,紫气绕身, 不出意外,应是下一任皇帝。” 潜龙?季云舒眼前一亮。 他穿越一遭, 不谋一个封候拜相, 名留青史, 岂不浪费了无所不能的系统? 他穿越在普通书香门第, 家中助力有限,若想平步青云,唯有科举一途。正好他有系统在手,六元及第也是水到渠成。但若得九皇子青眼,岂非更如虎添翼? 试想还有什么比投效潜龙,成为他的心腹能更快青云直上? 心中迅速有了决断,季云舒立刻趁两人未走远,转换话题,与众举子谈论西北局势:“依我看,西北王杀早了!若将他挟持在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3 手,西北何愁不束手待缚……” 谢嘉树正步入包厢,闻言哂笑。 小二上了茶点就退了出去。九皇子不满道:“这些书生就会纸上谈兵!若非你直接除了西北王,才是后患无穷!” 西北囤兵自重多年,如今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才有朝廷如今的节节胜利。 九皇子想起西北王多年筹划,父皇几次险死还生,不由身体发冷。 十一年前若没有谢嘉树出现,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在太子与皇长孙接连遇害后,他大概会成为最大嫌疑人,被圈禁,被夺气运,然后凄惨死去吧。 谢嘉树见他脸色沉郁,安抚地拍了下他的肩:“你生什么气。” 九皇子摇头不语。 两人静静地喝着茶,九皇子忽道:“怎么样,你凑齐了聘礼,小嫂子开心吗?” 谢嘉树一怔,忆起昨日两人一道骑马,相拥赏景,嘴角上翘,眉眼柔软一片。 见九皇子目光揶揄,他轻咳了声,扳起脸:“你正经点说话。” 九皇子望着谢嘉树眼底不容错认的欢愉、兴奋,白了他一眼:“嘴硬。” 这时,外间突然响起一阵叫好之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好诗,好诗!季兄大才,此句堪为今日最佳!” 谢嘉树一愣。 这句诗,他穿越前背过…… 九皇子对他的异样一无所觉,他品了品诗,对季云舒稍稍改观:“这举子倒是有些诗才。” 谢嘉树却想着黛玉对此人诗集的评价,心中了然。 两人又叙了几句,包厢门突然被敲响,季云舒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在下季云舒,求见谢世子。” 谢嘉树与九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让他进了房间。 季云舒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当日茗香山上,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谢嘉树挑眉,不动声色道:“即使没有我,以你的本事,也足可自保了。” 季云舒浑身一凛。他有修为之事从未向人提及,包括父母、家人,对方竟一眼看穿,让他如何不惊惧? 忆起此行的目的,他勉强定了定神,转身面向九皇子,行了一礼,然后双手呈上几张图纸:“学生季云舒,请九殿下指点!” 投效之意毫不遮掩。 九皇子没有动。他支着肘,神情冷淡地看着来人,却透出威势天成之感,令季云舒心中踟躇,一时不敢上前。 九皇子轻飘飘道:“嘉树的救命之恩,却被你当成向上攀附的跳板?看来,你的命也不值一提。” 这话,说的太重了。 季云舒大惊,额上冒出冷汗。他终于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子,在上位者眼中,根本无足轻重。他心中又是怨愤,又是羞恼,半晌,才冷静下来解释道:“在下感激世子救命之恩,知世子与九皇子相交莫逆,斗胆献上对抗西北之良策!臣敢断言,只要九皇子肯一试,收复西北,指日可待!” 九皇子微讶。他打量了季云舒几眼,终于抬手接过图纸,笑道:“既然如此,孤就暂且一看吧。” 他将图纸在桌上展开,与谢嘉树凑到一起,共同阅览。 谢嘉树望着图纸上熟悉的轮廓,大感意外:“原来季解元还擅长此道。” 他虽也是穿越者,但对于火器一道却并不精通,更遑论提供图纸了。 九皇子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改良红衣大炮?” 季云舒激动道:“如今的红衣大炮装填发射的速率不高,发射后又会严重偏离战位,不利于战事。且炮体笨重,机动性差,无法迅速转移阵地,只能在开战初定点轰击,还容易落入敌人之手。可若按我的图纸改良,就能改善这些弱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口气也太大了! 室内一时寂静。 季云舒望着九皇子岿然不动的面庞,忽然上前跪下,郑重行礼:“学生愿追随殿下,效犬马之劳!” 九皇子意动。若这图纸真有他说的威力,那此中分量,足够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他不由看向谢嘉树,谢嘉树轻轻点头。他想起未来列强入侵,对于增强国力也是乐见的。 九皇子脸上的漫不经心退去,他起身亲自扶起季云舒,感叹道:“很好!季解元当真奇才,孤已明白了你报效朝廷之心,会将此图纸交给工部,好好研究。” …… 大观园,怡红院。 今冬的第一场雪后,天越来越冷,袭人穿着一身旧袄,站在冷风中,冻的打了个哆嗦。 可她却死死守在门外廊下,不肯离去。 这时,宝玉的房门被推开条缝,晴雯轻手轻脚地走来出来。袭人快步走过去,一脸关切道:“宝玉睡着了吗?可好些了?” 自宝玉发病,身边就只肯要晴雯陪着。袭人即使心中明白是因为晴雯眉眼似了林姑娘,宝玉病迷糊了,认错了人,心中仍是意难平。 她望向晴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意。 晴雯入冬时受了凉,身体有些不适,竟有了几分西子捧心的味道。她连日照顾贾宝玉,秀美的面庞在冰雪的映衬下,白皙憔悴得几乎透明,笑容却是明媚的:“睡着了。他如今粘着我,趁他睡着,我去补眠一下。” 话落,袅袅娜娜地走远了。 袭人忍不住轻轻叹气。 她悄悄走入屋中,望着宝玉熟睡的面容,心中的忧虑几乎压垮了她。 二爷再过几日就要与宝姑娘完婚了,这样整日里念着林姑娘,如何能行呢? 她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晴雯的存在,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心中有了主意,袭人重新走了出去,缓缓向王夫人的荣禧堂走去。 …… 夜渐渐深了。 晴雯把宝玉哄睡下,正趴在床沿小憩,两个婆子突然冲进来,抬手就要将她拖出去。晴雯惊醒,大怒道:“你们作死吗……” 话未说完就被按倒在地,捂住嘴拖了出去。 晴雯又惊又怒,伸长手臂去够贾宝玉,想要向他求救。 宝玉睡的很熟,毫无所觉。晴雯仅着一件内衫,被堵了嘴绑到正院时,发梢、手脚上都已结了一层冰霜。 荣禧堂里,王夫人望着晴雯如画的眉眼,压抑多时的愤怒再也无法克制,大骂道:“下作的狐狸精,看你浪成什么样!勾得宝玉都成什么样了……” 王夫人骂完,心绪难平,胸口不断起伏,站在那剧烈地喘着气。 满屋的仆妇都垂着头,无人敢劝。 王夫人仿佛累极,她慢慢在黄梨木椅上坐下,挥挥手:“将她送出去,我们府里容不下这样的人!” …… 过了两日,晴雯病死了。 王夫人听闻消息,幽幽叹了口气。 她跪在佛堂里,望着菩萨慈悲的面容,虔诚地祈求着宝玉早日康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4 复。 菩萨雕像露出怜爱的笑容。 王夫人一愣,心中有些疑惑,菩萨的面容为何有些像黛玉……她目光无法移动,只觉越看越像。 想起黛玉,想起对她念念不忘的宝玉,她心中更加恼怒。 她心中知道贾母怨怪她,可又如何呢,她是绝对容不下黛玉的。 或许是因为嫉妒贾敏吧。王夫人不确定地想着。 她嫁进荣国府时,贾敏还未满十岁,却是荣国公嫡长女,一个天之骄女,受尽所有人宠爱。 王家的姑娘是不读书的,故而,王夫人不通笔墨。贾敏却琴棋书画,样样拔尖。两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不可能融洽。甚至,王夫人觉得,贾敏是看不起自己的。 她侍候公婆,卑躬屈膝,贾敏却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她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只是盼着她赶紧嫁出去。她这样娇气,任性,定然不受公婆和夫君喜欢。 就让她常常暗无天日的生活吧。 她没有表现出对贾敏的厌恶,耐心地与这个小姑子交好,生下长子、长女,渐渐在府中立稳了脚跟。但她心里却都是淬了毒的恶意。 她忍了五年,忍到贾敏定了亲,侯府公子,十八岁的少年举人。 相看时,王夫人陪着贾母在屏风后瞧了林如海一眼,面若美玉,风度翩翩。 贾敏很快成亲了,但她的期待并未发生。林家人口简单,长辈宽和,林如海洁身自好,聪明上进。 王夫人安慰自己,至少,她有子有女,比生不出孩子的贾敏好上千万倍。 然后,贾敏先后产下一子一女。不久后,王夫人的长子去世了。 王夫人的嫉妒经年累月之下,终于演变成了怨恨。 她怎么能同意让黛玉嫁给她最心爱的孩子? 她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冷笑。 菩萨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嘴角慢慢动了,慈悲的面容渐渐化作了一抹冷笑,与她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王夫人愣住了。 菩萨的双眼慢慢瞪大,刻骨的仇恨从中流露出来。与晴雯被拉出去时的面容如出一辙。 雕像已完全不像林黛玉了。那是晴雯的脸。 “啊——” 王夫人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第85章 王夫人病了。 此时, 距离贾宝玉成亲之时,只余下三日。 荣国府到处挂起了红灯笼,丫鬟们往来穿梭,忙忙碌碌, 一派热闹景象。 王夫人却整个人捂在被窝里,闭门不出。耳边有一个声音又哭又笑,始终萦绕不去,令她倍感恐惧。 那是晴雯的声音。 她的身体包裹在锦被中, 依旧抖如筛糠,嘶声道:“我没有害你, 你是自己病死的,不关我的事……” 那声音没有回答, 只是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怨恨。 王夫人只觉寒意无孔不入,侵入身体,全身血管冻结, 惊惧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几乎让人失去知觉。 在这样的折磨中, 她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第二天, 周瑞家的去茗香山请来了赵道长。 赵道长一到,那个声音消失了。他在府中查看了一圈,见没有异常, 留给王夫人一道黄符就离去了。 王夫人紧紧攥着黄符, 终于感觉到些许安心。 然而, 事情却没有结束。 揽镜自照时,身后永远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死死瞪着她。王夫人将正院所有西洋镜都摔碎,不敢细看。 可每到夜晚,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充满怨毒地瞪着自己,要将她连骨带肉,啃噬入腹。王夫人命人每夜点灯,正院里灯火通明,她却仍不敢闭眼。 即使如此,洗漱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将头脸全部沉入水盆中,想要淹死自己。若非玉钏及时发现,将她拉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开始有人觉得她是心虚,疑神疑鬼。 王夫人快要疯了。 就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有人禀报说袭人出事了。 袭人的脑袋上,多长出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可任谁的头上长了两张脸,都不会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多出来的,是晴雯的脸。 袭人一路冲到了荣禧堂,无人敢拦。王夫人直面着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摔到在地,不住尖叫。 她拼命喊人将袭人赶走,回头四顾,却发现身边的仆妇、丫鬟早四下逃窜,哪还有半点人影? 她被独自留下,被袭人牢牢抓住了手臂。 袭人头上有两张脸,一张脸在诡笑,另一张满脸涕泪。她的声音充满了凄惶无助:“二太太,我都是为了宝玉好啊,我没有想害人。您快和晴雯说,我什么也没做,你让她放过我吧。” 王夫人被袭人死死地抓着,胡乱地挣扎,崩溃地尖叫厮打对方,手中却始终牢牢攥住赵道长给的黄符,直至力竭,昏死过去。 王夫人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赵道长重新被请来。 周瑞家的战战兢兢地扶她起来,询问道:“夫人,您怎么样了?” 王夫人看到周瑞家的,紧紧抓住她:“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我只是把她赶出去了而已,她为什么那么恨我?她是病死的,凭什么寻我复仇?” 周瑞家的不敢答,搀扶着她到了小厅里。 赵道长已了解事情始末,神情冷淡:“府中那丫鬟得的是人面疮,恶鬼缠身,此乃因果报应,恕贫道无能为力。” 王夫人和周瑞家的闻言,齐齐打了个哆嗦。 周瑞家的瞧了一眼王夫人的脸色,艰难地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救她?” 赵道长以为她真心关心袭人,叹气道:“除非有大能愿意耗费法力为她洗净业障,超度冤魂放下仇恨,前去轮回转世。可此乃因果业报,我辈中人修行讲究因果,耗费修为救作恶之人,不仅于己身道途有害,更是助纣为虐!” 王夫人厉声反驳道:“我没有作恶!她只是病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是她自己下作,勾引主家少爷……” 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吼叫,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飘来,缠在她的身上。 赵道长抬手欲阻止那丝阴煞之气钻入王夫人体内,可随着她的怒骂,阴煞之气大盛,赵道长似有所悟,慢慢停住了手。他叹了口气,告辞道:“贫道无能为力,还请另请高明!” 周瑞家的慌忙哭求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若能超度晴雯放下仇恨,前去投胎,也是功德一件,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赵道长无可奈何,敷衍道:“除非求得本门张真人出手,否则恐怕无力回天。” 周瑞家的语塞。国师岂是那样好请的? …… 还有一日就是贾宝玉成亲的正日子,荣国府里却人心惶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5 惶,哪有半丝喜气洋洋? 贾母半阖着眼,听完王夫人的病情,许久没有说话。 周瑞家的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的意思是,由林姑爷跟谢世子说一声,请张国师出手驱鬼。” 贾母的神色渐冷,许久,才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周瑞家的大喜,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 怡红院。 夜渐渐深了,麝月、碧痕伺候宝玉睡下,见他迷迷瞪瞪的样子,心中都是惴惴。 明日宝二爷就要成亲了,却仍神志不清。没有二爷相护,她们几个的去留全看宝二奶奶的心情,又如何能不心生忐忑。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强烈的不安。 夜很快过去,天蒙蒙亮了,宾客渐渐盈门。 如今贾家式微,且婚礼筹备错漏百出,除了贾家族人,王、史、薛等家族的姻亲,并无多少人来贺喜。 爆竹声中,贾宝玉慢慢睁开了眼睛。 袭人、晴雯接连出事,贾宝玉的亲事又准备的匆忙,加上因遇鬼之事,府中乱作一团,竟无人守在房中看顾他。 贾宝玉找不到晴雯,身着一件单衣,失落地爬下床,走了出去。 寒冷的冬季,室外的温度对于衣着单薄的他无疑难以承受。他迟钝地打了个寒噤,呆呆地沿着小径往外走。经过一处花圃,忽听两个小丫鬟在轻声交谈。 “晴雯的鬼魂为什么要缠着袭人,难道是袭人害死她的吗?” “她定是跟二太太编排了什么,晴雯才会带病被撵出去。天寒地冻的,那样糟蹋人,哪里可能活得下来?” “枉我以为她最温柔和顺,没想到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晴雯难道想二太太和袭人都给她偿命吗?” “晴雯性子烈,说不准想要一府的人都给她陪葬呢。” “你别吓我……” 贾宝玉愣愣地听着,仿佛有一道光照进脑中,让他迷蒙的思绪出现刹那的清晰。 晴雯死了? 幻境中的经历再次卷土重来。 仿佛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的命运再次应验了。 冰冷绝望的感觉直达心底,潜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贾宝玉踉踉跄跄地跑起来,一个人出了府,瑟缩地,茫然地奔跑着。 熹微的晨光无法驱逐冬日的寒冷,然而,那个温暖的府邸却让贾宝玉由衷觉得害怕。 他想要逃离梦中家破人亡的命运,可他不知该如何做。 不知不觉中,他跑到了靖安侯府。 门口处,一个少年策马远去。他清隽的眉眼明明是陌生的,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响,竟让他有了恍然梦醒之感。 贾宝玉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又是敬畏,又是安心。 许久,他终于想起来,林妹妹要嫁人了。 …… 吉时已到,荣国府里,新郎却失踪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道:“新郎呢?怎么迟迟不见人?” 薛宝钗一袭嫁衣,盖头覆面,孤零零地立在大堂里。众人的议论之声,皆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却没有显露半丝惊慌,身姿笔直地立在那,身段优美,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大方,令人不敢轻视。 一阵风拂来,她的盖头轻轻飘动,露出一截线条丰美的下颔。 这种不卑不亢的气度,以及镇定的行事做派,令围观之人纷纷讶异,渐渐的不再言语议论。 大堂慢慢恢复了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出来拜堂。 那是新郎的庶弟贾环。 大堂的气氛逐渐转向诡异。荣国府的家人忙向众人解释,新郎身体不适,起不了身,只好由其庶弟代为全大礼。 吉时已过,礼官不敢耽搁,忙高声唱礼。 “一拜天地。” 骚乱的人们重新恢复安静。这这样的静谧中,一名牙牙学语的稚童手指着新人,欢欢喜喜地喊道:“拜天地,新郎、新娘拜天地!” 稚嫩的嗓音在诡异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稚童的母亲顿了顿,讪讪地捂住孩子的嘴。 “二拜高堂。” 贾政放了外任,王夫人卧床不起。这拜高堂只要向荣禧堂方向遥遥一拜,完成形式即可。 “夫妻交拜。” 薛宝钗在丫鬟的引导下,漠然地与贾环,自己的小叔子行互拜之礼。 “礼成。” 薛宝钗心下无喜无悲,在热闹的爆竹声中,被搀扶着入了洞房。哪怕新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也成为了贾宝玉名正言顺的妻子。 第86章 无论如何, 听闻贾宝玉今日成亲, 谢嘉树心情很不错。 作为好友, 九皇子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好奇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谢嘉树摇头:“没事,天气好。” 冬季的风凛冽冰寒,九皇子抬头望了眼铅灰色的天幕,不可思议地侧头看谢嘉树,视线触及到唇畔那清浅的笑意, 九皇子一阵牙酸,嫌弃道:“哦,知道了,又与小嫂子有关。” 谢嘉树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他眼中的温柔缓缓聚拢,融化了稍显冷淡的眉眼。 九皇子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心中升起一丝向往来——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快乐的事, 他也很想尝试、体会。 但他很快压下这个念头。 自出了国孝,薛皇后的凤梧殿里就堆放了无数仕女图。他的亲事, 不能仅凭个人喜好和一己私欲。 九皇子忽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小嫂子?” 谢嘉树闻言一怔。 两人并肩走着, 谢嘉树侧头正好看见道旁一棵小草浸在雪水中, 在寒冷中坚定地发芽、成长。 他若有所思道:“她是特别的。我一开始知道她的与众不同,所以见到她幼小、柔弱的模样, 被激发了英雄情结, 想要给她一点呵护, 护她茁壮成长。见她果然如期待的一样美好, 就再也不忍心让她遭受一点风霜……” 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天长日久,成了一份牵挂。 爱始于牵挂。 九皇子顺着他的目光,垂眸望向那棵小草,对谢嘉树所言一知半解。沉思片刻,他轻轻击掌,恍然大悟道:“哦,养成啊。” 这样长大的女孩子,的确最符合心意。 九皇子叹气,幽幽道:“我这两年就要大婚了,养成来不及啊。” 谢嘉树大怒,挥拳捶了下他胸口:“欠揍呢。” 九皇子朗声大笑。 两人信步走入室内,依次坐下,九皇子才开始说正事:“工部按照季云舒的图纸改良红衣大炮,不仅威力大涨,不利于野外作战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因猜到对方是穿越者,谢嘉树对于这个结果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6 并不意外:“陛下可有旨意?” 九皇子颔首:“父皇决定大量制造,应用于西北战事中。不过,这个季云舒如何处置,却是个问题。” 谢嘉树问道:“怎么说?” 九皇子踟躇道:“以此人的奇思妙想,收入工部,专注于实务再好不过。可他野心勃勃,并非安分之人,恐怕一心钻营,我调阅了他乡试的卷子,此人的确有状元之才……” 谢嘉树见他神色有异,缓缓道:“陛下是什么章程?” 九皇子觑了他一眼,低声道:“父皇不愿他汲汲营营,浪费才能,想断了他的科举之路,放到工部,最大限度挖掘他的价值所在。” 谢嘉树蹙眉不语。 这样行事,太霸道了。 九皇子与他一起长大,几乎可以说是由他保驾护航走到今日,于公于私,他都不愿他变成一个心性残酷之人。 九皇子知他心中不愉,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好歹投效到我门下,我会保他,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了。” …… 天空聚拢了大量阴云,一片片雪花飘落下来,渐渐在地上覆盖了薄薄一层寒冰。 一名眉目秀致的少年身着锦缎单衣,怔怔地凝望着靖安侯府的朱漆大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扑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狼狈不堪,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不知过了多久,谢嘉树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显现。 少年蓦然抬眼,纯稚明亮的双眸牢牢盯住策马而来的人。 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却仿佛被一道无形力量阻隔,半丝都未沾染到谢嘉树身上。他轻巧地跳下马,府中的门卫躬身上前接过缰绳,低声禀道:“世子,这人在门口站了半日了,不言不语的,也不肯走。” 谢嘉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转身向少年走去。 少年的身体似乎冻僵了,艰难地向谢嘉树踱步而来,声音微带鼻音:“我,我是贾宝玉。” “我知道。”谢嘉树轻轻点头,对他的突然出现心生不解。 今日,正是贾宝玉大婚之日。这个时间,他应在席中敬酒才对。 贾宝玉执拗地守在此处,只是想知道林妹妹的未婚夫是何模样。待见到了,他只觉满腔的气势汹汹都消失殆尽,只余下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憧憬。他不自然地垂下眸子,浓密的长睫上凝结着一层冰霜,声音低如蚊蚋:“我应该见过你。” 谢嘉树:“……” 谢嘉树想起原著中宝黛初见,并不接他的话,冷淡地问:“贾公子寻我何事?” 贾宝玉飞快看了他一眼,不安地微微挪动身体:“我想看看你是否配得上林妹妹。” 谢嘉树沉下脸,一字一句道:“不知所谓。” 贾宝玉不服气地抬眼瞪他,触及他的目光,却恍惚感受到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令他浑身一颤,竟不敢反驳。 谢嘉树抬手,一把抓住贾宝玉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仿佛提着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一般。他的声音也十分平静:“我和玉儿的事,与你无关,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双足脱离地面,贾宝玉受惊之下剧烈挣扎,却无力挣脱。他委屈道:“你要做什么呀?” 谢嘉树不为所动,一手将他高高举起,拦腰扔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淡声道:“送你回家。”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贾宝玉腰腹重重撞在马鞍上,不由痛呼出声。他还要再说什么,马儿却奔驰起来,剧烈的颠簸让他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马腹。 骏马向荣国府疾驰而去。 贾宝玉头朝下趴在马背上,不舒适的体位让他原本苍白的面色迅速充血,变得通红。待他回过神来,两人已到了荣国府门口。 贾宝玉怒斥的声音,在见到“荣国府”牌匾时,戛然而止了。 他被谢嘉树拽下来,双脚重新接触地面,他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摔在地上,胃部一阵痉挛,令他呕吐不止。 待他缓过神,抬眸四顾,周围悬挂的红灯笼以及满地的鞭炮碎屑,红的刺目。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仿佛又沉入了另一个世界,浑浑噩噩。 谢嘉树静静地看着他,浮躁慢慢褪去,重新变得坚定。 红楼里,贾宝玉最令人诟病的,大概就是没有担当。就如此刻,他在幻境中预见了贾家的悲剧命运,却丝毫没有力挽狂澜的壮志和决心,而是懦弱、消极地逃避。 谢嘉树怒其不争,却无法放任不管。 两人短短几句交谈,就暴露了贾宝玉的内心。 贾宝玉满心满眼只有情之一字,他心心念念着黛玉,甚至在大婚之日,去寻黛玉的未婚夫。谢嘉树知他们二人毫无瓜葛,可一旦传了出去,黛玉将面临怎样的流言蜚语? 在这样一个对女子苛责的时代,她若遭遇世人诽谤,声名受损,该如何自处? 他不敢赌。 所以,贾宝玉再不愿,既然他娶了薛宝钗,他就要他承担起丈夫的责任。 …… 荣国府里喜宴已散了。 黛玉因定了亲,闭门在家绣嫁妆,贾敏并未让她前来观礼。 贾母寻了贾敏过来,正叙起王夫人的病情,忽然有个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跑进来,轻快道:“老太太,宝二爷回来啦!” 贾母一下子站起身,恹恹的脸上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快,快出去瞧瞧。” 贾敏见母亲又有了笑模样,略略安心,上前扶着她一道往外走。 然而,当一行人步入厅中,却见贾宝玉身旁正站着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 贾母与对方凌厉的视线对上,不由心中一凛,脸上慈爱的笑容随之一僵。她将宝玉搂入怀中,略略安抚,才侧头打量着少年通身的气派,笑道:“是小公子寻回我家宝玉的吗?” 贾宝玉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祖母,有些茫然无措。贾母只以为他在病中,并未察觉不妥。 谢嘉树没有回答她,忽而浑身气势一收,恭敬地向贾敏行礼,礼貌却不失亲近地喊道:“林夫人,近来可好!” “好、好。”贾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向贾母介绍道:“这是靖安侯世子,我们家未来姑爷。” 贾母怀中的贾宝玉突然抬起头,委屈道:“老太太,你不是说为我聘林妹妹的吗?林妹妹要嫁给别人了,你骗我。” 谢嘉树与贾敏齐齐一怔。 谢嘉树是早有所料,并不多么意外。贾敏却真真是始料未及。她凝望着母亲尴尬的神色,唇微微地翕张着,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下一刻,她瞧见身旁的谢嘉树,记起正是他将贾宝玉送回,不知听了多少胡言乱语,不由羞怒交加,气的浑身发抖。 第87章 顶着女儿不敢置信的目光, 贾母恍惚回到了久远的岁月前,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7 那时贾敏每每望着她, 眼神总是清澈而信赖。 转眼间, 几十年过去了。 贾母忽然不敢直视女儿,难堪地别过了头。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以她的年纪和身份,即使深深忌惮靖安侯府,也不能在一名晚辈面前低头。 在空旷的花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贾宝玉望着神色黯淡的祖母,迟疑地喊道:“老太太……” 贾母忽然放开了怀中的贾宝玉, 转头深深地看了谢嘉树一眼, 厉声道:“宝玉, 今儿贾环已替你全了大礼,宝丫头是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宝二奶奶。你从前病糊涂了, 祖母不怪你,但如今你娶了亲,就是大人了, 不可再贪玩胡说。” 她望着贾宝玉懵懂的神色,终究不忍心地放柔了声音:“今日多亏了谢世子送你回来,快向他道个谢。” 这是要将贾宝玉的失言揭过去。 贾宝玉从未见过这样严厉的祖母, 早已愣住了。 在这种难言的对峙中,谢嘉树忽然开了口:“道谢就不必了。” 他疏淡的声线中透着冷意:“我无意结交贵府,只是二公子言语无状, 实在叫人生气。若贾家不能好好管束自家子弟, 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贾母的心沉了下去, 身体止不住阵阵发冷。 这是威胁吗? 偏偏面前的少年是绝无仅有的,十七岁的正二品官员,手持太宗皇帝佩剑就敢于宫变中手刃西北王,又深受陛下赏识。如今宁荣二府每况越下,他要给自家下绊子轻而易举。 见贾母气的手微微颤抖,谢嘉树面无表情道:“我言尽于此。” 话落,他将目光转向贾敏,微微一笑:“夫人可要与我一道走?” 贾敏无声地点点头,在谢嘉树的陪同下走出荣国府。 天色已暗,回廊里点满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灯笼,暖红的灯火在贾敏脸上蒙上一层淡淡光晕,却遮不去那股因失望、气恼而泛起的颓然之色。 忽然,她顿住了步伐,侧头看向落后半步的谢嘉树。 谢嘉树配合地停住身形,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视线。 贾敏一动不动地盯着谢嘉树看了许久,直至确认少年眼中坚定、清澈依旧,无一丝怨怼、不满,才轻声问道:“你可有疑问?” 谢嘉树摇头。 贾敏闭目,片刻后又缓缓睁开,忍下眼中的泪意:“玉儿在扬州长大,与宝玉不过几面之缘,并无半点瓜葛……”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宝玉憨傻,曾上门寻玉儿玩耍,都被我推了,玉儿半点不知。”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谢嘉树的反应,见他面色不改地听着,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不由加重语气:“你若敢偷偷对玉儿生了罅隙,我定不饶你!” 黛玉是她的宝贝,又一心恋慕眼前的少年,她生怕谢嘉树因误会在心中扎下一根刺,把满腔情意磨没了。 谢嘉树面容沉静,声音郑重坚定:“夫人多想了。我对玉儿的保护之心,与您是一样的。我与玉儿一起长大,对她了解甚深,以后也只会好好照顾她,不叫夫人失望!” 得到保证,贾敏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挺得笔直的脊背却微微佝偻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地往外走去。 林如海早已在车马处等候多时,见贾敏面色苍白,眼神黯淡,不由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果然触手一片冰凉。 他望向谢嘉树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妻子向来处事镇定,神采飞扬,怎么会露出这副模样…… 见丈夫目露忧色,贾敏回握他的手,勉强露出一丝笑,低声道:“我没事。” 林如海如何肯信?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多问。他体贴地扶着贾敏上了马车,决定稍后再询问。 贾敏仿佛倦极,朝谢嘉树挥了挥手,就顺从地进了车厢。 谢嘉树立在马车旁边,恭恭敬敬向两人行礼拜别,见林家马车驶离,才策马离开。 林家马车内静谧一片。 贾敏定定坐着,眼圈微红,目光迷茫。 她念念不忘的娘家,怎么会变成了如此可恶的模样? 谢嘉树若是心胸狭隘之辈,他们此举,岂不是要将她的女儿置于死地? 林如海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静静陪着她。许久,见她情绪稍稍平复,才轻声道:“怎么了?嘉树惹你生气了?我去替你教训他!” 贾敏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你这老家伙,少借机生事。” 林如海见妻子闷闷不乐,难得耍起花腔:“以前见我年轻俊美,喊我夫君,如今我年老色衰,就说我是老家伙了。” 贾敏推了他一下,破涕为笑。 …… 林府。 林琰考中秀才后,就进了国子监读书,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学院。林如海夫妻去参加喜宴,府里就仅余黛玉一名主人。 亥时,见父母尚未归来,黛玉渐渐感到心神不宁。她心中挂念,忍不住披上斗篷,前往正院,眺望门口方向。 不安促使之下,她传音向谢嘉树寻求安慰。 谢嘉树却若无其事地安慰道:“毕竟那边是大喜之日,耽搁些时间也很正常。” 生怕黛玉多想,他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西城有家糕点做的不错,我给你捎一点?” 柔和的声音徐徐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黛玉嗔道:“小木人整日说要闭关,一闻到香味,又要无心修炼了。” 谢嘉树义正言辞:“那是他心不静,更需多磨练心境!” 黛玉露出一丝笑意。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黛玉匆匆与谢嘉树交代了一声,出去相迎。她与谢嘉树聊了会,本已放松下来,待见到贾敏的模样,却是一楞。 母亲出门时盛装打扮,笑意盈盈,极是欢喜。此刻,她的面上却显露出了与明艳妆容极为不符的恹恹之色。 黛玉迅速瞥了眼父亲,见他神色如常,才上前挽住贾敏的手,询问道:“母亲,您怎么啦?” 贾敏深知女儿的敏锐,微微地笑:“没事,没事。年纪大了,稍微热闹点,就感觉身体疲乏。” 与谢嘉树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她的笑容温柔自然,黛玉并未怀疑,连声催促她好好休息。 …… 另一边,谢嘉树看似不动声色,却是真的生了气。 当朝对勋贵很宽容,鲜少轻易发落,这也是为何四大异姓王能存留至今的原因。大部分勋贵之家,即使子孙不肖,守着爵位,也不至于彻底衰败。 因元春之故,贾家在圣元帝心中的观感已跌至谷底,之所以未发落,一是相比西北战事,贾家太过无足轻重,随时可处置,不值得让圣元帝挂怀;二是被自己的妃子谋害,于圣元帝乃奇耻大辱,他有心淡化此事,最好是过个一年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8 半载,再寻其它罪名处理贾家。 谢嘉树微微翘起唇角,清冷的五官染上了几分邪气:“我其实没那么高尚,既然早晚要败落,不如我帮把手?” …… 大理寺位于京城东部,掌刑狱案件审理。 薛蟠的案件移交大理寺后,就被关押在此处。 谢嘉树一袭官袍,深色的劲装极为服帖,勾勒出他高大的身材和隐隐的胸肌线,属于武人的气质随着服饰的改变显露无疑。 主事的极有眼色,立刻将他迎了进去,一边让人去向大理寺卿通报,一边殷勤地招待他。 大理寺卿王大人已年过六旬,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都在揣摩、迎合圣意。故而他一直竭力交好靖安侯,面对谢嘉树时,常常是一副长辈和蔼可亲的模样。 待谢嘉树升任金吾卫统领,官职高于他,他立刻转换了态度,与谢嘉树平辈论交,不敢怠慢。 可谓是十分能屈能伸了。 听闻谢嘉树到访,王大人十分欣喜,匆匆赶来,直至到了门口,才整了整衣冠,缓步踏入房中:“谢统领稀客啊!” 谢嘉树站起身笑道:“王大人,叨扰了。” 王大人领着他重新坐下,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主事很快重新沏了茶,王大人笑容满面地接过来,亲自捧给谢嘉树:“我特意吩咐他们上的,上好的碧螺春,快尝尝。” 谢嘉树从善如流地品了茶,与王大人寒暄了半晌,才将事先整理好的,有关贾府窝藏金陵甄家财产的证据推到王大人面前:“请大人秉公办理。” 几年前,林如海在江南扳倒了甄家,甄家深知罪责重大,被抄家前将大量财产偷运至贾家私藏。 单是此罪,就是如今的贾府承受不起的。 一旦红衣大炮投入西北,战事平息,圣元帝抽出空来,必然要处置贾家。谢嘉树此举,不过是将事情提前,让贾宝玉自顾不暇,退出京城交际圈罢了。 第88章 当年甄家获罪, 将财产转移, 接收这些财务的是王夫人。 圣元帝震怒, 当即罢了贾政的学差之职,将之召回,下令大理寺彻查此案。 荣国府。 暮色四合, 夕阳余晖透过高大的枝木,在西院洒下斑驳的树影, 竟显出几分萧瑟寂寥来。 门被轻轻推开, 发出轻微的声响。鸳鸯轻手轻脚地走入屋中, 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拳,为贾母捶腿。 贾母睁开耷拉着的眼皮, 叹道:“出了什么事?” 鸳鸯垂着头,低声禀道:“怡红院那边闹起来了, 说是宝二奶奶劝了几句读书上进,二爷不管不顾就要将她撵出去……” 若是以往, 贾母必要去劝和的, 但此刻, 外面危机四伏,贾家正值生死存亡的关头, 她只觉身心俱疲,再提不起半丝力气。 半晌,贾母冷硬的声音幽幽传来:“随他们去吧。” 鸳鸯一怔, 默默退了出去。 贾母浑浊的双目中缓缓淌下泪来。圣上毫无维护之意, 墙倒众人推, 贾府的败落几乎已成了定局。到了地下,她有何面目去见国公爷? 脑中不由又浮现靖安侯世子清隽的面容来。府中刚刚与他生了罅隙,就出了事,由不得她不多想。 若真是他……这人的心性,也太可怕了。 …… 事实证明,贾母的担忧并非多余。 宁国府贾敬于今年五月去世,有御史参其子贾珍在国孝、父孝期间,以习射为名,聚赌□□,目无家国。 一时间,贾政、贾珍、贾蓉都被投入大理寺邢狱,关押候审。 贾敏虽被娘家伤了心,但到底骨肉亲情,见贾家大厦将倾,心中不忍,更何况罪不及家眷,与林如海遣人打点,希望能从轻发落。 黛玉每日闭门在家绣嫁妆,虽心中担忧,却并未被外面的纷纷扰扰波及多少。 谢嘉树如约给她送来糕点。黛玉在桌案旁的长椅坐下,以手托腮,期待地望着他手中的糕点。 谢嘉树见她好整以暇等待自己服侍,配合地打开食盒,然后笑盈盈地在她身畔坐下,用筷子挟了一块糕点,置于黛玉的唇畔。 精致小巧的糕点近在咫尺,黛玉情不自禁咬了一口,待反应过来,她别开眼,掩饰般夸赞道:“这糕点不错。” 谢嘉树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入自己口中,只觉一股甜香在唇齿之间弥漫开,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含笑附和道:“是不错。” 黛玉怒目而视。 她的眼眸晶亮,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毫无威慑力。 谢嘉树却沉醉在她的眼波中。他凝视着她如暖玉生光般无暇的面庞,不由一手执着她的下颔,一手撑着椅背,缓缓凑近她,将她抵在了自己和椅背之间。 他的怀抱太过炙热,熏得黛玉头晕脑胀,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不住轻颤。 糕点被冷落在一旁,散发出清甜的香味,一向知情识趣的小木人受了蛊惑,抵不住诱惑,蹑手蹑脚地漂浮过来。 谢嘉树动作一僵,回头看去。 ……被发现了! 小木人顶着谢嘉树充满杀气的眼神,僵硬地做出惊喜状:“哇,你买了红豆口味的啊,我最喜欢了!” 黛玉迷茫地睁开眼睛,目光落到小木人身上,脸霎时红了。 小木人在两人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抱起一块糕点。美味的食物很快让他将谢嘉树的怒火置之脑后。他的表情迅速变得梦幻,眼里也积聚起雾气:“呜……好吃!这是哪家买的?” 谢嘉树:“……” 黛玉轻笑出声。 谢嘉树无力地坐直了身,嫌弃地看着小木人:“你能不能矜持点?” 小木人自顾自地吃着糕点,口齿不清道:“我不是贪吃,我是有原因的!去年刚换身体就恢复了口腹之欲,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东西,我就整天想啊,要是吃了积在肚子里怎么办?会馊的!” 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我就一直忍啊忍,直到我再也忍不住,偷偷吃了个水果,真的好好吃啊!最重要的是,我吃了没事啊。” 他一本正经道:“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顺心而为就好,要矜持做什么?矜持又不能吃!” 黛玉若有所思。 谢嘉树忍无可忍,嚯的站起身。 小木人大惊,慌不择路地往窗外飞,正正撞在窗纱上,跌在窗棂上,他忙晕乎乎地往门口方向奔逃,很快没了踪迹。 可谓求生欲极强了。 谢嘉树立在窗前,无奈扶额。 黛玉抬眸,只见傍晚暖红的光亮透过窗纱,洒落满地。谢嘉树沐浴在光晕里,回身走向她,目光又温柔又宠溺。 黛玉垂眸,双手紧张地攥住衣袖,直至他重新在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29 她身旁坐下,才仰起脸,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的碰触,一触即离。 谢嘉树一怔,脑中仿佛烟花炸开,无法思考。下一刻,他倾身揽住她,将她半压在椅背上,唇贴上她的唇角。 身体相贴,承受另一个人的体重,黛玉瞪大了眼睛,吓得一动不敢动。 这一年多来,她已习惯了谢嘉树的存在,但当他的唇贴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脑中还是空白一片,只余下不住颤抖的白皙手指,昭示着她紧张慌乱的心情。 谢嘉树同样无半丝接吻经验。只是在她唇上辗转碰触了几下,就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她于他而言太过娇小,正好包裹在怀里,仿佛什么稀世奇珍,备受呵护,不忍放下。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火。可温香软玉在怀,他已心满意足。 黛玉蜷缩在他怀里,慢慢将手环上了他的腰。 …… 竹爆惊春,又是一年尽。 过了年,九皇子即将步入十八岁。早在两三年前,薛皇后就十分留意京中的名门闺秀,反复思量,然而当时局势复杂,京城官员之间盘根错节,她难以选出十分合意的对象。 如今,储位之争趋于明朗,九皇子的婚事变得简单。 三年前,薛皇后问及九皇子对于妻子的倾向,九皇子满脸茫然:“我又不认识,母后觉得好就好。” 薛皇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那哪个好看呢?” 九皇子望着那些千篇一律的仕女图,真心诚意道:“当然是母后最好看!” 薛皇后含笑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薛皇后对于儿子的奉承自然是开心的,但心中又隐隐生出忧虑。 太子薨逝,九皇子被迫迅速成长,于是,无论是温柔貌美,还是聪慧可爱的女子,到了他眼里,都没有分别。圣元帝染恙后,九皇子开始处理朝政,天下大事自然更比亲事重要了。 九皇子自然也有过侍寝的引导宫女。她也问过他更喜欢哪个,九皇子满不在意道:“都挺好,挺懂事的。” 薛皇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九皇子对于女色兴趣不大。 尤其是,有谢嘉树的存在作为对比。这样一个威严日重的少年,见到谢嘉树时却会充满朝气,比在她这个母后面前更像一个孩子。 薛皇后开始心中惴惴——本朝可是十分盛行男风啊,谢嘉树又长了那样好看的一张脸…… 薛皇后这样的担忧持续了两年后,谢嘉树订亲了! 望着絮絮叨叨数落谢嘉树重色轻友的儿子,薛皇后如释重负般,露出了笑意:“嘉树都快成亲了,你也不能落后太多啊!” 九皇子闻言,十分沉重地点点头。 于是,元宵后,薛皇后不复以往的低调,请了所有四品以上在京命妇携女入宫赏梅。 所有人几乎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深意——九皇子该大婚了。 元宵这一日,凤梧殿里聚满了精心打扮过的少女,个个屏气凝神,不敢丝毫怠慢,相互之间也多有戒备。 黛玉身着大红斗篷,戴着兜帽,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瓷白肌肤被映衬得极为明艳动人。这样的美貌,本应让人忌惮,但众人皆知她已与谢嘉树定亲,构不成威胁,故而,纷纷对她展现了超乎寻常的热络。 以九皇子与谢嘉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她们有幸被选为九皇子妃,以后打交道的机会也只多不少。 即使是辈分比她高的,待她也亲切无比,只因黛玉成亲后,就是二品诰命夫人,足够与她们平辈论交了。 不久后,薛皇后身着华贵宫装,在无数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她面容端庄,仪态优雅,母仪天下的风范一展无遗。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依次落座后,薛皇后忽然望向贾敏这边,笑道:“嘉树与我们小九儿感情深厚,这孩子订亲几个月了,我都没机会好好瞧他的未婚妻。” 话落,她吩咐身边的宫女道:“快在我旁边加两个座。” 众人不料薛皇后竟这样厚待林家人,投向黛玉的目光无不充满艳羡。 贾敏和黛玉在宫人的指引下,坐到了薛皇后下首。薛皇后对黛玉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携了她的手问话,言谈间满是喜爱之情。半晌后,才放她回座。 这样一来,坐在黛玉身旁的,就是薛皇后娘家嫂子和侄女了。 入席后,黛玉就脱去了斗篷。薛夫人见她身量纤细柔弱,不由面露疼惜:“这么冷的天,怎么好穿的这样的单薄。” 话落,吩咐一旁服侍的宫女去取手炉过来。她时常出入中宫,宫女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快步去了。 薛夫人虽摆出了长辈亲切慈和的模样,可其中透露出的结交、奉承之意却并未多加掩饰地落入了众人眼中。 薛夫人另一侧的薛六姑娘面色微变。 待众人离席赏梅,薛六姑娘挽着堂姐的手,落在后面窃窃私语:“你看,连我母亲都在巴结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不怕折了寿!” 薛六姑娘是承恩侯世子的嫡幼女,自小受宠,又自恃薛皇后侄女的身份,并未清醒地意识到朝中局势,任性地发泄着不满:“母亲都没想起来给我也取个手炉……” 薛五姑娘却比她聪慧许多,明白大伯母的用心。圣元帝扶持薛家长房,她们二房守着爵位,却无多少实权。故而,他们家的未来,全看九皇子登基后,用不用二房了。 她立刻打断了堂妹:“别说了,我们快跟上去吧。” 第89章 御花园里, 梅花开的正盛。娇嫩的绯红星星点点缀在枝头,连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细细的清香,沁人心脾。 闺秀们有在园中赏梅,即兴赋诗的, 有在亭中摆了棋盘对弈的,有支了红泥小炉烹茶清谈的。因不清楚薛皇后喜好,众人只能将自身所长尽皆展露。 黛玉望着众人强装镇定的造作之态, 不由莞尔。然而作为局外人, 她很难融入这种紧张的气氛中,只好闲适地走到园中一隅, 静静地欣赏着周围景致。 萧索凋零的冬季,御花园里草木稀疏。即使是天下最尊贵之地,也无法违逆自然法则。 黛玉渐渐觉得无趣。 她以往出席这种场合, 小木人常伴左右, 听他絮絮叨叨,总要产生热热闹闹的错觉, 如今独自一人, 反而有些不习惯。 自从小木人更换身体, 逐渐恢复人类感官, 不仅身体一日一日趋于生前模样, 就连记忆, 也日益清晰。有了记忆和五感, 他不再无拘无束, 而是时常闭关提升修为, 以期打破身体桎梏。 好在他生前不过九岁,仍保持着赤子之心,过的简单快乐。 黛玉绕过一树寒梅,正好与一名月白长裙的少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0 女撞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触,都是一怔。 少女身姿挺拔高挑,容貌仅是清秀,却目光恬淡,气质娴雅,观之可亲。黛玉记起去岁曾在诗会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隐约记得名为苏蓉。她有些意外:“苏姑娘怎么在这?” 苏蓉未料到她如此率直,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待见黛玉嘴角噙着笑,双目真挚,不由抿了嘴笑:“我只擅长针线和音律,在那边实在不自在……” 黛玉忍俊不禁。御花园中未设乐器,的确让人为难。她目光不由下移,见苏蓉十指修长,苍劲有力,不似其她女子那般柔若无骨,顿时了然:“苏姑娘可是习琴?” 苏蓉垂下眼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指拢了拢:“我的手不好看,不似林姑娘十指纤纤,纤秾合度……” 她的语气太诚恳、太认真了,黛玉脸微红,忙安抚她:“心诚,手怎么会不漂亮?” 苏蓉一怔。 黛玉笑弯了眉眼:“苏姑娘的手,一看就是常年勤奋练习琴曲所致。我想,苏姑娘弹琴时,手应当是极美的。” 苏蓉闻言,双眸明亮,面颊也染上了薄粉。 …… 晌午时分,九皇子默默地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他当然不是去与众闺秀相见,毕竟于礼不合。然,却不是不能变通的,御花园东北角有一凉亭,在此处正可俯瞰花园一角。薛皇后不过是让他利用地理位置,配合西洋望远镜,在高处望上几眼罢了。 起初,九皇子对这个安排十分抗拒。 年后,红衣大炮将投入西北,且政事繁杂,他无暇分心。何况,只是一眼,他怎么可能就对某个女子另眼相看?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想知道小嫂子是何模样,能引得谢嘉树那样迷恋……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 黛玉与苏蓉避在一隅,安逸地聊着天,倒也十分投契。 但她们终究无法一直躲避,见天色接近晌午,两人挽着手,十分自然地融入了人群中。 园中侍立着无数内侍、宫女,更有往来穿梭,为大家取来各种茶点、吃食的。 薛五姑娘见到黛玉,落落大方地与她相互问候,并由衷赞美道:“去年诗会上,你作的诗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向你请教呢。” 她表情真诚,语气友善,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亲近之意。 黛玉绽开笑容,与她寒暄。 薛六姑娘见堂姐也主动结交黛玉,态度殷勤,有些蔫蔫的。她咬着唇挪开视线,却察觉到几名宫女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她们,薛六姑娘看向同样沉默不语,却始终笑容温婉的苏蓉,主动与她攀谈:“苏姐姐平日喜欢读什么书呀?” 两人并不相熟,苏蓉就抿了嘴笑:“不过略读些陶冶性情,平日里还是做针线多些。” “我最近在读史记。”薛六姑娘撇撇嘴,自顾自地抒发着心中的想法:“这是一部历史巨著,文明在飘渺悠远的传说中诞生,几千年历史娓娓道来,真是令人目醉神迷……” 苏蓉素日就知她是个不会说话的,也不介意,静静地听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人停住话头,侧头看去,就见远处凉亭上立着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五官虽因距离之故看不清晰,但其气度、仪态却隐约可辨。 当真是仪表堂堂了。 薛五姑娘、薛六姑娘不约而同眼前一亮,仿佛被牵引了全部心神,望向九皇子的目光晶亮,仿佛星河汇聚,熠熠生辉。 她们两个,是九皇子的表妹。 黛玉心有所属,自然能体会那种心情,瞬间就窥见了对面两个姑娘的心事。她突然百味陈杂——谢嘉树曾告诉她,陛下不喜外戚,故而延续了太上皇分立薛家两房的做法。 她们两个,都是不可能成为九皇子妃的。 发出声音的几名闺秀渐渐明悟了九皇子的身份,纷纷安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位薛姑娘频频走神,四人间的气氛一时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薛六姑娘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指着九皇子所在凉亭的侧方,低声道:“那边的梅花开的更漂亮,我们过去那边赏梅吧!” 若去那边,距离九皇子就只有几步之遥了。 苏蓉有些愕然。 “我们都去,好嘛!”薛六姑娘轻声撒着娇。 她心中明白,若她单独过去,不仅会遭致非议,还容易引起表哥反感。黛玉虽貌美却订了亲,以九皇子与谢嘉树的交情,若能怂恿她一起过去,会顺理成章许多。 黛玉本就不喜九皇子的失礼,又见到薛六姑娘眼中隐隐流露出的算计,心中不悦,淡淡道:“薛姑娘若觉得那处更吸引你,何不自己过去?” 黛玉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含半丝讽刺。但她的眼眸太过通透,让薛六姑娘瞬间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心事。她只觉无地自容,羞得眼眶发红,半晌才嗫嚅道:“你不过是运气好,被许配给谢世子,就以为自己万事顺遂了吗?你外家荣国府子孙不肖,被关进大牢,参他们家的折子都数不清,满京城谁人不知?” 黛玉淡漠地打断她:“此事朝廷自有公断,不劳薛姑娘费心。” 苏蓉见状忙笑道:“我看快午时了,该重新入席了。” 隐隐提醒众人,这并非争执之地。 薛六姑娘不好再说,不由嘟起嘴。她见惯了低眉顺眼的闺秀,只觉无趣,难得遇见黛玉这样伶牙俐齿的,只觉战意顿生,想与她论个高下。只是场合实在不合适……这种吵架没能吵完的感觉令她浑身不对劲。 她想拂袖而去,又不甘心,正左右为难,一名内侍笑盈盈地走过来,低声道:“皇后娘娘请林姑娘过去一叙。” 薛六姑娘气鼓鼓地望着黛玉走远,忍不住小声嘀咕:“你看,她多嚣张啊!过几日,我们邀她出来吧,我定要与她再理论一次……” 薛五姑娘暗暗叹气,低声道:“她是待嫁的姑娘,怎么会应邀?” 薛六姑娘顿时呆若木鸡。 …… 傍晚,宫宴散了。 凤梧殿里,九皇子被薛皇后慈爱的目光看得身体僵硬。 薛皇后笑盈盈地问:“你可有什么心事要与母后说?”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九皇子不敢说出自己一直专注于观察小嫂子,并未注意其她闺秀。 他望着薛皇后充满期待的双眸,终究不忍她失望,冥思苦想,终于记起黛玉身旁站着一名女子,顺势道:“有一个穿月白衣裙的,和两位表妹站在一处……” 薛皇后侧头看去,身旁的女官立刻躬身上前:“禀皇后,这是都察院苏御史之长女。” 虽不显赫,却是世代诗书礼仪传家,尤重子女的教养。 薛皇后心中就有了几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1 分喜欢,想着还需遣人细细查过,才能有所定论,不敢轻许承诺,转而提起黛玉:“和嘉树站到一起,当真是金童玉女,般配极了。” 九皇子她身旁坐下,回忆着黛玉的样貌,轻笑颔首:“的确配得上嘉树。” 薛皇后不由感慨:“……倒是没想到,嘉树那样内敛的性子,林姑娘却极为伶俐,与嘉树截然不同。” 就与九皇子说起黛玉与薛六的官司。 九皇子想到薛六被气的眼眶发红的模样,心想小嫂子这样厉害,怪不得嘉树要惧内了。他唇角翘起:“这是您不了解嘉树。您信不信,要是他听说了此事,只有替小嫂子加油鼓劲的!” 薛皇后顿时忍俊不禁:“嘉树最是懂事有礼,你就趁他不在使劲编排他吧。” 九皇子就冤的一口血。 第90章 后来,薛皇后召见谢嘉树时提及此事, 九皇子促狭道:“多亏母后及时宣了小嫂子, 让她避开,你可要给母后道个谢。” 薛皇后嗔了九皇子一眼, 笑盈盈道:“本宫不过是瞧出她的性子,让她躲清闲罢了。” 谢嘉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谢礼,声音是一贯的温和有礼:“臣当然要向娘娘道谢, 不过却是感谢娘娘的体贴安排。”他的神情一肃,语气坚定:“若是谢了别的, 岂非认下臣未婚妻言行有不妥之处?她性情纯稚, 待人真诚, 臣深为敬重她的品格,若有人觉得不喜, 必然是对方不识好歹。” 这分明是在借机表明立场! 薛皇后有些错愕。她愣愣地注视着谢嘉树沉静的面庞,第一次意识到, 他竟如此护短之人。 她不禁失笑。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毫不掩饰对心上人的维护之意。 九皇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母后, 您看儿子怎么说的来着……这下您总相信了吧!” 薛皇后顿时哭笑不得。 三月, 征求圣元帝意见, 并反复核查苏蓉情况, 确认无一丝不妥之处后,薛皇后单独召了她入宫陪伴。 这样的殊荣, 含义不言自明。 论及品德、姿容、才气、家世, 苏蓉都并不出挑。她究竟凭什么脱颖而出, 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苏蓉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接到懿旨后,她心中惴惴,紧绷着身体入了宫。 薛皇后极为和善,相处时又宽和又爱笑,与苏蓉设想中的高高在上完全不同,让她略微放松,不至于方寸大乱。 薛皇后却对苏蓉甚为满意。 苏蓉性格足够包容,会体贴照顾人,与九皇子匹配正可互补。 到了三月底,九皇子妃的人选终于尘埃落定。 圣上封九皇子为太子,以养病为由,命太子监国。同时擢升都察院御史苏清怀为右都御史,官升两级,赐婚其女苏蓉为太子妃。 然而一并赐下的,还有两名太子良娣。薛皇后分别赐了嬷嬷教导三人宫中规矩。 苏家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充当着街头巷尾人们的谈资,直至春闱放榜,季云舒以十八稚龄高中会元,京中热议,苏家的热度才稍退。 果然,季云舒不负众望,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 这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 传胪唱名后,内城百姓无不闻风而动,挨挨挤挤地堵在道路两旁,翘首张望宫门方向,期盼着一睹少年状元真容。 忽然,宫门附近一阵骚动。 众人侧头望去,就见当先一名少年身着红袍,骑在高大骏马之上,头插宫花,面貌虽算不上多么俊逸,却神采奕奕,目光清亮有神,再加上状元光环加成,几乎当得起翩翩浊世佳公子了。 “状元郎到了!” 一片欢呼声中,季云舒沐浴在赞美声中,缓缓骑马游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季云舒目中流露出得意之色,暗中对系统嘚瑟道:“系统系统,你说我这样的品貌,会不会有哪个高官看中我,让我当女婿?” 系统冷淡道:“醒醒,你是要寻找真爱的人,这条路线不适合你。” 早已习惯系统对给他寻找对象的执着,季云舒满不在乎道:“你知道我的目标是林妹妹啊,这不是我身份刚能配上她,她就订亲了嘛。话说,这原著剧情也变得太多了,你到底检测出其他穿越者没?” 想起林黛玉堪称美满的生活,他不由感慨道:“白富美的配置真讨厌啊!” 系统却在回忆着谢嘉树。 这是它在这个世界所见所闻中,唯一一个它无法窥探出任何信息的人。 它的制作者修为深不可测,它虽在穿越时空隧道时遭受重创,但也不应看不透一名凡人。 且这人还对它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它十分无措。 出于这样复杂的原因,它不愿告知季云舒真相,敷衍道:“没有。空间壁垒是一方小世界基础法则,要打破谈何容易?” 季云舒语塞。 好累,但还是要保持微笑,毕竟他是金科状元,承载着全城百姓的憧憬…… …… 四月,红衣大炮正式投入西北战事,成效显著。 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取得了节节胜利。 七月时,朝堂已收回西北大半土地,同时,献上红衣大炮改良方案的季云舒日益声名鹊起。 状元之才,却又精通安邦定国之重器,如何不令人拜服? 西北局势一定,朝中弹劾宁、荣二府的奏折也开始与日俱增。 贾赦私交平安洲节度,恃强凌弱,逼死石呆子侵占古扇,王熙凤私放印子钱,秦可卿金丝楠棺材逾制…… 一桩桩,一件件,一旦坐实,都足以致贾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荣国府。 贾母病了。 在此之前,她虽年纪大了,却精神矍铄,安享尊荣。如今荣国府大厦将倾,她忧虑成疾,整个人顿显老态。 贾敏前来探病,坐在贾母榻前,母女俩一阵沉默。 贾母深知女儿一直在尽力打点,艰难地拉住了她的手,喘息着问:“上面可有透露出什么意思?” 贾敏对上母亲殷切的目光,叹息道:“大理寺愿意通融,家中之人都并未受什么苦,女儿没用,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了……” 贾母慢慢阖上眼,泪珠滚滚而落,流入两鬓白发中。 外面传来风拂过树梢的沙沙之声,在这样万籁俱静的时刻,显得尤其清晰。 甚至,令人感到畏惧。 贾敏望着迅速消瘦的母亲,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低落之情,忍不住随之落下泪来,踟躇着劝道:“依我看来,府中无一能为者,败落不过早晚之事,母亲何必执着于脱罪?若能借此机会,断臂求生,好好教养子孙,以期恢复祖上荣光,未必不是好事……” 贾母闻言,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2 蓦地睁开双眼,里面满是惊怒之色。 贾敏顿住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母的目光慢慢变得迷离,喃喃道:“一旦没落,再想崛起,谈何容易?所谓世家,哪一个不是世代积累?” 贾敏知道母亲身在局中,勘不破家族兴亡大事,不由叹了口气。 难耐的沉寂中,贾母忽道:“我听闻,谢世子与太子私交甚笃,只要是谢世子所求,从未违拗。” 她定定望着贾敏,颤巍巍的语气里带上了祈求:“如今太子监国,林家无能为力,却不代表靖安侯府没有办法!” 贾敏愣住了。 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府邸,曾经承载了她年少时无忧无虑的岁月,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充满了美好。可是此刻,她却只想逃离这里,摆脱这沉重的束缚。 贾母见贾敏不答,目光微沉:“敏儿,这么多年来,母亲待你如何?” 贾敏眼眶泛红,泪光盈盈。母亲待她的好,她怎会忘记? 她难堪地别过头,声音艰涩:“且不论靖安侯府身处朝堂,自有立场,您这样,让玉儿嫁过去,如何立足?” 贾母本就精明,如何不知女儿的为难? 她慢慢抽回了交握的手,阖上双目不言不语。 贾敏脸色惨白,嘶哑着声音道:“女儿……会尽力一试。” 房中逐渐恢复了安静。 贾母听着贾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只觉心中又沉重又痛苦。那是她千娇万宠大的女儿,她如何忍心逼迫她,让她如此为难? 满心的凄苦逼得贾母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费力地捂住胸口,咬着牙,将哽咽都咽了回去。 她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就为了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吗? 早知如此,她宁愿当年就随着国公爷而去…… 鸳鸯似有察觉,站在门口轻声问:“老太太,您可有吩咐?” 半晌没有回音。 鸳鸯小心翼翼走到榻旁,就见贾母脸色灰败,满脸是泪地昏死在床上,几乎没有了声息。 荣庆堂里顿时灯火通明,一阵忙乱。 …… 贾敏回到府里,泪渍依然未干。 她独自坐在榻沿,发了许久的呆。 就在她下定了决心,要见谢嘉树一面时,圣旨下了。 夺去贾家爵位,所有财产抄没,贾珍、贾蓉、贾赦、贾琏、贾政、王熙凤尽皆流放西南。 荣国府里,贾母、王夫人都病倒了,当家理事的唯有贾宝玉与薛宝钗。 听说府邸被围,刑部和大理寺带人来抄家,本应肩负起一切的贾宝玉却被接连的厄运弄懵了。 丫鬟、仆妇们冲进怡红院,急得六神无主:“二爷,怎么办?怎么办?” 薛宝钗望着神情呆滞的贾宝玉,慢慢放下手中的针线,神情麻木地站起身,厉声道:“慌什么?” 在满屋惊惶的目光中,她挺直了背脊,走进内室,迅速更换了见客的衣裳。 刑部、大理寺官员走进贾府正厅中,就见薛宝钗衣着整齐,妆容精致,落落大方立于厅中:“敢问各位官爷,可要将我等女眷一并带走?” 众官员一怔,摇头道:“我等奉命查抄府中财物,圣上宽和,言明罪不及家中女眷。” 这并非谦词,而是出发前,就得到的指示。 薛宝钗僵硬的身躯稍稍松懈,点点头:“那就请官爷手下留情,只抄家产,勿伤了府中女眷!” 第91章 毕竟是开国功臣之后, 太子特赐贾家在京家眷一座府邸作为容身之所。 举朝皆盛赞太子仁德, 优容功勋之后。 林府。 贾敏长长地舒了口气,堵在胸口的浊气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焕发出精神气。 有时候,未知总是令人畏惧。等待灾厄降临令人那样惶恐难安, 而一旦真的直面这些不幸, 似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这个结果已经比她预想中好太多了。 贾敏从来不畏惧艰难。一切尘埃落定后,她抛开心结,细细地张罗起贾家众人搬家的所需之物。 林如海坐在一旁,始终含笑望着她。贾敏抬起头来,不由回以一笑:“再给他们送些银子吧。” 太子赏的是一座百年老宅, 荒废许久, 若要住人, 需重新修葺一番,再置办些简单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贾家的财物和仆从都被抄没,正是最缺银子的时候。 林如海见她这些时日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 仿佛挣脱了什么沉重的枷锁,心中跟着一松, 温声道:“都行, 你说了算。” 贾敏坐到丈夫身畔, 与他商量:“我去那边探望了一回,母亲那样爱美的一个人, 连个像样的镯子都没能留下。我想着, 宝玉媳妇是个能干的, 给他们送一千两,由他们自谋出路。只是母亲年纪大了,又病着,不如把鸳鸯赎回来,还由她照顾母亲……” 贾府抄家后,众多仆役自然要重新发卖。这些世代为奴的人居然个个身家不菲,直令人大开眼界。 这样养尊处优的刁奴,当然没人愿意买,下场堪忧。 贾敏到底是出嫁女,无法干涉太多,更无拯救所有人的胸怀。贾家毕竟被抄家了,家眷总要自力更生的,哪里能照旧呼奴唤俾? 第二日,贾敏探望过贾母,回到家时犹带泪痕。 林如海听说她回了,疾步回到正房,推开虚掩的门,见她哭的悲伤,忧心忡忡地坐到她身旁,抬手为她拭泪。 贾敏见他笨手笨脚地用手来抹她的脸,将她的妆都抹花了,嗔怒地拨开了他的手。 林如海见状放下心来,笑问她:“怎么刚好了两日,又伤心成这样?” 贾敏偎入他怀中,轻声道:“母亲没怪我,她……她看开了许多。” 林如海搂住她安慰:“那是好事,不哭,不哭了啊。” …… 时间转眼进入八月,谢嘉树定亲将近一年了。 两人的亲事按程序已到了纳征之礼,又称大定。 这一日,旭日初升,光芒迫不及待地洒满大地。林府内外都挂起了大红灯笼,明艳旖旎的红色灯光,混杂着连绵不断的鞭炮声,一派鼓乐齐鸣,喧阗震天的热闹景象。 靖安侯府乃簪缨之家,世代受帝王器重,显赫已极,随着府中一百二十四台塞得满满当当聘礼渐次抬出,流水般送向林府,沿途经过数条街道,围观之人人流如织,热闹喧腾不已。 络绎不绝的人群,引发热议的丰厚聘礼,将人来人往的街道都染上了喜气。 这样的排场,就是皇子成亲,也不遑多让了。 纳征过后,就是请期,即商量婚期。 靖安侯夫人盼孙媳许久,期待着早日完婚,择了最近的吉日十月十八。 林如海深疼黛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3 玉,想多留她一些时日。他身为探花,文采斐然,连回数个帖子推拒,归结起来不过一句话:明年再成亲。 双方你来我往,商榷数日,终于折中将婚期定为十二月初六。 …… 林府。 贾敏将嫁妆册子递给黛玉,细细交代道:“聘礼中有一整座汤山的地契,作为压箱带过去……我们家京郊约有五六千亩良田,庄头夫妻都是忠厚可靠之辈,会一起陪嫁过去……还有京城的三家铺面……” 黛玉眨了眨眼,默默道:“母亲,不用这么多。” 贾敏瞪她:“什么不用!” 望着黛玉懵懵懂懂的神情,贾敏不由轻戳她的额头,数落她道:“我们家几代赫赫扬扬,又只你一个女儿,难道还会缺你的嫁妆不成?你嫁过去后是世子夫人,要当家理事,嫁妆丰厚些,那些管事婆子丫鬟不敢小瞧你,你也能轻省些!” 黛玉望着如临大敌的母亲,安慰道:“母亲担心什么,不就是主持中馈,女儿哪能那么没用?” 贾敏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母亲原不该担心,总归有姑爷替你撑腰呢。” 黛玉大窘,捧住脸:“母亲说什么呢。” 贾敏幽幽道:“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姑爷要是登门拜访,顺便探望一下你,母亲定然会准许。可你看看,订亲快一年了,他何曾上门求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轻哼着道:“暗度陈仓。” 黛玉霎时羞红了脸,低垂臻首,咬着唇不敢直视母亲。 真是……失策! 翌日,谢嘉树经过反省,痛定思痛,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 这是两人长大后,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邀约见面。 初秋的庭院绿意如织,伴随着轻快的虫鸣,充满了鲜活的气息。黛玉靠坐在亭中横栏之上,嘴角噙笑地望着枝头的一只鸟儿。 听到熟悉的步履之声,黛玉转过脸,与谢嘉树视线交缠,两人默契地莞尔一笑。 订亲一年,竟都未曾想过,今非昔比,他们是未婚夫妻,理所当然能得到见面许可。 谢嘉树走到黛玉对面,在石凳上坐下。雪雁、白鸥对视一眼,笑意盈盈地退后几步,站到亭外。 谢嘉树将点心盒递给黛玉,深沉道:“这是过了明路的。” 明亮的天光下,黛玉清楚地看到他望向自己时,双目之中满是宠溺而缱绻的笑意。 她的心中也随之充满了愉悦,压低声音狡黠道:“偷渡的也不怕,小木人都会吃的干干净净,不会被发现的。” 谢嘉树大笑。 这次会面并不多久。 然而,这是一段被祝福着的关系。 哪怕只是克制地对坐着,说上几句话,黛玉仍感到心满意足。 …… 贾家搬迁后,朝廷收回宁、荣二府。曾煊赫一时的开国功勋之家,彻底泯然于百姓中,退出了京中官宦之家的视野。 东宫。 太子随意地曲起一条长腿,另一条腿自然垂下,靠坐在长椅上。见谢嘉树缓步进来,他立刻坐直身,指着身旁的位置道:“这边坐。” 谢嘉树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身畔。 内侍轻手轻脚地为两人送上热茶,躬身退了出去。 太子邀功道:“贾家的事我办的还算漂亮吧?真是没想到,你竟会让我对贾家手下留情。” 谢嘉树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云淡风轻道:“毕竟是开国功勋之后,罪不及妇孺。” 太子白了他一眼:“你这样说不心虚吗?” 谢嘉树放下茶盏,满脸正气凛然地回望他。 罪不及妇孺,他所言非虚。若说有私心,也不过是希望这件事能以朝廷的名义,做个了结,让左右为难的贾敏及早抽身。 太子一怔,打量着他飞扬的眉眼,忽道:“你成亲的日子定下了?” 谢嘉树嘴角勾起:“定下了,十二月初六。” 太子眼前一亮,兴致勃勃道:“那你成亲那日,我要去给你当迎亲老爷!” 谢嘉树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以两人自小长大的情分,他这个迎亲老爷的位置也算当仁不让。 何况,以当今的风俗,男方邀请陪同迎亲之人越显赫,代表对女方越重视,女方出嫁也就越体面。 太子拍拍谢嘉树,感慨道:“可惜我不用去亲迎太子妃入宫,不能让你也试试当迎亲老爷了!” 谢嘉树:“……” …… 残阳如墨,将东宫的琉璃瓦染成一片殷红。 谢嘉树迎着夕阳缓缓走出东宫,迎面一列正在巡逻的金吾卫见到他,立刻顿住了步伐,肃立行礼,声音整齐划一:“谢统领!” 谢嘉树与众人打过招呼,正要离去,其中一名金吾卫突然出列,径直向他跑来,扯着嗓子喊:“谢统领,请留步!” 谢嘉树顿住步伐,疑惑地回头,目光落向来人:“骆冰?” 骆冰身姿笔直地注视着他,忽然问道:“听说谢统领要成亲了?” 谢嘉树一怔,微笑颔首。 骆冰身后金吾卫众人闻言,齐齐咧开一个明朗笑容:“祝统领与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迎着夕阳余晖,他们的笑脸之上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谢嘉树笑容加深,真诚地向众人道谢。 骆冰见谢嘉树眉目间清冷退去,只余柔和的愉悦,胆气顿生,起哄道:“统领,你要成亲,为什么不招呼属下们去给你帮忙?到时候我们出一队人去帮您迎亲,多威风啊!” 这样的氛围实在太好了,立刻有人接口道:“是啊,统领。由我们去催妆,保证夫人家不敢为难您,立刻开了大门送夫人上花轿!” 还有人出主意:“统领,不如选一队跟您一样高的兄弟,统一身着金吾卫官袍跟在您后面去迎亲,保证让您的亲事风风光光!” 望着眼巴巴的一列高大汉子,谢嘉树瞬间头大如斗。 第92章 林家是读书人家, 谢嘉树若想顺利迎亲,自然不能少了催妆诗。 随着婚期临近,为了得到佳句, 谢嘉树每日冥思苦想, 情状几乎可与原著中“香菱学诗”的疯魔相媲美了。 太子见了,忍不住落井下石:“你岳丈是探花出身,鉴赏水平比较高,你要是诗作的不好,会不会就不让小嫂子出嫁了?” 谢嘉树:“……”想打人。 太子觑着他散发着黑气的面色,十分机智地改口:“我这是关心你,要不我让季状元替你捉刀一首?” 谢嘉树婉言谢绝了。 讨好丈人哪有讨好心上人重要?连催妆诗都让人代笔, 岂不是显得毫无诚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谢嘉树不懈努力后,终于作出一首满意之作, 但为了兼顾老丈人的观感,精益求精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4 , 他偷偷去寻了黛玉,向她请教。 诗句被认认真真誊写在梅花笺上,字里行间, 温柔之意流淌其间。一句“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满溢的倾慕几乎透纸而出。 黛玉手执纸笺,先是噗嗤笑出声, 细品后又止不住动容。沉默半晌, 她嗔道:“你这诗意思是有了, 就是太夸张了。” 谢嘉树一本正经:“我这是写实。”心中不禁暗道,黛玉本就是天上的小仙女啊。 黛玉闻言,捏着纸张的手却一颤,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见他眼中满是郑重和真诚,心霎时酸酸软软的。 嫁给他,应该会很幸福吧? 她掩饰地收回目光,将纸笺置于桌案上,细细阅读。 谢嘉树立于另一侧,笑盈盈道:“还请林先生替学生批改一二。” …… 婚期前夜。 夜幕降临,明月洒下皎洁光辉。 苍疏斋里,林如海情真意切地嘱咐:“林家就是你的后盾,你嫁过去后,被欺负了切不可忍气吞声。” 贾敏:“……” 黛玉轻笑,清亮的目光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辉:“父亲放心,女儿不会被欺负的。您女婿嘴笨,就算是吵架,他也吵不赢女儿呀。” 林琰目瞪口呆地望着姐姐。 贾敏望着忧心忡忡的丈夫,胸有成竹的女儿,真是哭笑不得。 可见女儿的神情没有一丝忐忑、迷茫,她却又不可抑制地动容。因为这说明,女儿足够信赖谢嘉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慰藉一个母亲的心呢? 林如海并未察觉妻子的思绪,被女儿哄得哈哈大笑。忽然之间,他豁然开朗,朗声道:“我女儿有志气。不就是嫁人吗?若过的不好,大不了和离,到时候父亲亲自去接你回来!” 贾敏大怒,用力拧丈夫手臂:“胡说什么!” 黛玉姐弟俩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贾敏摇头叹气,索性将在场的两名男子驱离,携了黛玉步入她的闺房。 两人在榻沿坐下,贾敏神神秘秘地递给黛玉一本画册,叮嘱道:“你定要仔细看。” 黛玉疑惑的接过来,翻开扉页,猝不及防就见画上两个衣不蔽体、颠鸾倒凤的男女。她手指一颤,吓得将画册掷在地上。 ……春宫图? 黛玉瞪大了眼,抬眸看向母亲。 “大惊小怪什么!”贾敏轻咳了声,端正面色道:“你明日就要出嫁了,怎么还小孩子似的。你当明白,男欢女爱乃人伦大事,夫妻相处,是万万不可缺了它的。” 话落,她将事先准备的一个乌木匣子打开,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陶偶娃娃,故作镇静道:“若画看不分明,可观摩此物。” 黛玉已经羞的不敢抬头。 贾敏凝视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压下满腔的不舍,交代道:“母亲打听过了,姑爷确实没有过通房丫鬟。他初试云雨,又是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就怕不会体谅人,你切莫纵着他胡来!” 黛玉艰难地点头。 贾敏见状,略略放心,搂着她絮絮教导夫妻敦伦的私密话。 …… 成婚的日子很快到来。 晌午,靖安侯府敞开的大门里走出十几个少年,动作整齐划一地跃上门口的骏马,迎亲队伍立即跟随在身后,赫赫扬扬地开拨。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神采奕奕的少年们身上,伴着热闹喧阗的锣鼓炮竹之声,寂静的冬日仿佛变成了暖融融的春日时光。 谢嘉树一袭华贵隆重的大红喜袍,夺目的色彩映衬得他瓷白肌肤毫无瑕疵,面如冠玉,黑发如墨,顾盼间气度高华,贵不可言。 他的左右分别是太子和薛城璧,身后是十六名全副武装,气质拔群的金吾卫。 无数的人被吸引过来,涌到道路两边,争相伫足观看,瞬间被这样的气势和美色所折倒。 官袍是身份的象征。鼎沸的人群称羡之余,不禁相互询问:“这样的气派和阵仗,是哪位亲王、皇子娶亲?” 就有人解答:“新郎是靖安侯世子,但迎亲老爷是当今太子殿下,护卫在迎亲队伍两边的是太子仪仗!” “所以说,同样是公侯之家,也分个三六九等啊……” 众人霎时唏嘘不已,仰头凝望着一马当先的红衣少年,不住赞叹靖安侯世子人品不凡,林家喜得佳婿。 爆竹声中,迎亲的队伍顺利地到了林家大门。 见林家大门紧闭,谢嘉树身后意气风发的十六名金吾卫立刻挺直了脊背,主动请缨:“统领,属下们去帮您把门推开!” 以他们的身手,要“推开门”实属轻而易举。 谢嘉树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别轻举妄动!” 太子和薛城璧幸灾乐祸地大笑。 林琰得了父亲的命令,在此守门。他前几日才刚收了谢嘉树送的古画,不由左右为难,踟躇道:“要过我这一关,需得姐夫当场作五首催妆诗。” 谢嘉树:“……” 只准备了一首怎么办? 隔着朱漆大门,林琰苦恼道:“父命难违。父亲的意思是作十首,我已经减半了。你要是还生气,我把你送的画还你吧!” 围观的众人都窃笑不止。 林家门房在二管家的指挥下,十分尽责地抬上一个桌案,并备好笔墨纸砚。 二管家上前向谢嘉树躬身行礼,笑眯眯地收下谢嘉树五十两银子的封红后,突然转身取出一个香炉,放在桌案旁,并点了一根香插上去,客客气气地提醒谢嘉树:“姑爷,为了不延误吉时,请您在一炷香时间内作好催妆诗!” 太子目瞪口呆:“这么凶残的吗!” 他突然庆幸起自己不用迎亲了…… 谢嘉树沐浴在众人同情的视线中,默默地通过戒指传音给黛玉:“岳父要我当场作五首催妆诗。” 黛玉身着凤冠霞帔,坐于屋中等待接亲,蓦地听到谢嘉树用非常沉重的语气指控父亲的罪行,不由轻笑出声。 谢嘉树听到她的笑声,放柔声音哄:“请林先生仗义相助!” 黛玉轻哼:“说好的作不出诗睡书房呢?正好,作不出诗就没人和你抢正房了。” 谢嘉树:“……” 大门前,谢嘉树一动不动地立于桌案前,背影落入其他人眼中,竟带着几分寥落。 太子心下不忍,终于抑制住笑意,安慰道:“别担心,作不出诗,还有金吾卫推门。” 众人正聚在一起,出谋划策。听闻太子所言,十六名金吾卫立刻昂首挺胸,高声道:“愿为谢统领效力!” 谢嘉树并未理会他们,他屏气凝神,提笔蘸墨,随着黛玉动听的嗓音开始落笔,五首催妆诗很快全部写完。 观礼者渐渐安静下来,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嘉树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5 ,你居然深藏不露!” 谢嘉树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二管家上前收起诗作,当众念诵。出乎众人意料,五首催妆诗都十分清新有趣,令人耳目一新。 一时间,喝彩不断。 诗作很快通过门缝递进府里,被众人传阅。就连林如海,也不由抚须感叹道:“没想到他身为勋贵之后,竟是个喜爱读书的。不错,不错。” 屋中,黛玉听着雪雁绘声绘色地描述谢嘉树如何不动声色写下五首诗,众人如何被震惊,不住抿了嘴笑。 有黛玉帮助作弊,谢嘉树在文武考校都信手拈来,无往不利。林府很快敞开正门,迎新姑爷进门。 步入正厅,黛玉已梳妆完,缓步出来。 谢嘉树怔怔地望着黛玉明艳妍丽的妆容,愣了许久才传音道:“娶到你真不容易。所以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黛玉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妙目光华流转,令谢嘉树忍不住沉醉。 黛玉跪到林如海、贾敏面前,行礼拜别父母。 林如海、贾敏心中不舍,眼中含泪,黛玉忍不住跟着心中一酸,轻声啜泣不止。 谢嘉树见状大惊,再顾不得众人的视线,走到她身畔,弯着腰柔声劝:“别哭,别哭,我会常常带你回来看望岳父、岳母的。” 众人顿时哭笑不得。 黛玉望着他方寸大乱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破涕为笑。 吉时到,盖头覆下。林琰背着黛玉,往花轿而去。 怔怔在一旁观礼的贾宝玉望着黛玉的身影远去,眸光涌动,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轻唤道:“林妹妹。” 众人正欢声笑语地簇拥着新人,无人注意他的异样,贾敏与林如海不能下厅堂,站在后方送行,一眼瞧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心如擂鼓,生怕他闹出事来。 以谢嘉树的耳力,自然听见了。他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修长的食指不动声色地轻抬,一股灵力打入了贾宝玉体内。 见贾宝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谢嘉树冷冷地传音给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该面对了。” 冰冷的嗓音仿佛在脑中炸响,贾宝玉呆愣在原地。 他对林妹妹一见倾心,对方却十分冷漠。他以为自己输给了身不由己,今日才知,林妹妹对着别人,可以那样温柔,娇憨。 他恍惚间心中一松,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 林妹妹,从来都不是他的。 他又想起了薛宝钗。他与薛宝钗已争执许久。 贾敏送来一千两银子,薛宝钗想要置地,重新经营一个进项。贾宝玉却不忍麝月、碧痕等贴身丫鬟身世飘零,想要赎回她们。 他前所未有的迷茫起来,他和薛宝钗在一起,实在太累了。 他该面对的是什么呢? 第93章 贾宝玉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林府大门。府中迎来送往, 热闹喧腾, 无人注意到他的提前离去。 然而, 他行至街角,迎面就遇见黛玉长长的嫁妆队伍,瞬间被翘首围观的人群挤在中间,寸步难行。 锣鼓开道,炮竹齐鸣。贾宝玉只觉目之所及,皆是喜庆的红色。耳边回响着嗡嗡地交头接耳之声, 皆在抒发对新嫁娘丰厚陪嫁的欣羡之情。 这是一桩人人称道的亲事。 可是再热闹, 再喜庆, 贾宝玉都觉得心在发冷。想到连林妹妹都不属于自己, 就感到无边的寂寞和孤独袭来。 自抄家后,巨大的落差感,让他难以承受。祖母、母亲病重, 家中之人都理所当然地将家族重新崛起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全然不考虑他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不喜汲汲营营于功名利禄的生活。 他不喜薛宝钗无情、势力的行事做派。 诸如赎回丫鬟般的分歧太多了, 失望不断累积在胸腔, 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刺目的阳光让贾宝玉微眯了眼,目光茫然而迟钝地游移在街道中, 忽见一名浑身脏臭的女子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费力地朝他奔来。 似是有人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发出惊恐的尖叫。女子很快被推搡在地, 恶意踩踏。 隔着许多人, 贾宝玉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看见原本欢欢喜喜的人们仿佛受了惊,避之不及地朝旁边退散。 那女子所在的位置被空了出来。她趴在地上,手指蜷缩着按住地面,缓慢地、执着地爬到了他脚边,挣扎着抓住他的裤脚。 贾宝玉的心,突然莫名惊跳。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促使地无意识地蹲了下来。 女子缓缓抬起来头来。明亮的天光落在她的脸上,依稀可辨认出袭人熟悉的眉目。然而,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脸右侧,另一张更加美艳的脸。 两张脸同时流下泪来,轻声唤他:“宝玉……” 贾宝玉被吓住了。他惊叫一声,站起身欲逃,却被袭人牢牢抱住了小腿,不由跌倒在地。袭人向他爬过来,凄厉的声音带着哭腔:“宝玉,你别怕,我是袭人啊。” 贾宝玉望着她熟悉的面容,忽然想起幻境中经历过的结局,心中绞痛,怔怔流出泪来。 他想要安慰袭人,可凝视着晴雯那张怨毒的脸,他又感到浑身发凉,毛骨悚然。 忽然,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袭人,连滚带爬地奔跑起来。 他不想要再失望、痛苦了,他要寻一个清净的地方,彻底地躲开他们。 …… 另一边。 靖安侯府内外布满红色装饰,连天上的晚霞都格外绚烂。往来之人面带喜色,如春光融融。 一对璧人拜过天地后,入了洞房。 谢嘉树时不时望一眼身畔的黛玉,虽然隔着盖头,无法看见她的神情,目光依然不愿稍离。 紧张、期待,还有得偿所愿的欢喜,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傧相是谢家姻亲,见从小就性格冷清内敛的谢嘉树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不由会心一笑,一边暗忖着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边指引着两人双双坐到榻沿。 进入新房后第一件事是坐帐。谢嘉树严阵以待,正要遵照傧相的吩咐,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黛玉的右衣襟上,就听傧相笑盈盈地补充道:“新郎压新娘衣襟,婚后才能压新娘一头。” 谢嘉树闻言手一顿,迟疑道:“这,这就不用了吧!” 傧相从未见过这种反应的新郎,噗嗤笑出了声。 其她人也都跟着露出善意的笑。 谢嘉树被取笑得脸一热,有些窘迫。 傧相忙解围地将裹了红绸的喜秤递给他:“新郎可以掀盖头了。” 谢嘉树双眼发亮,执着喜秤小心翼翼地掀起黛玉的盖头。 黛玉静静地坐着,紧紧攥住衣袖的手却已透出潮湿。随着盖头被掀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6 起,光芒霎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微眯了眼,才轻轻抬起头,看向谢嘉树。 朱颜皓齿,一双明眸里满是动人的羞涩。 谢嘉树与她对视着,心里涌起了丝丝甜蜜和满足。 傧相望着旁若无人对视着的小夫妻,轻咳了声,然后将合卺酒分别递给两人。谢嘉树与黛玉各执一个杯盏,手臂交挽,饮下交杯酒。 仪式完成后,谢嘉树就要出去正堂敬酒了。他忍不住握了握黛玉的手,才大步往外走去。 黛玉感受着指间的温度,竟觉那丝暖意经久不散,驱散了她心中因来到陌生地方而滋生的紧张与忐忑。 …… 正堂里。 太子心中非常畅快,敬酒还未开始,他已经先喝了起来。外面天色渐暗,冬季的夜寒意凛冽,酒入肺腑,他却觉得非常暖和。 见谢嘉树出来,他领着那十六名金吾卫凑上来,道:“我们这么多人替你挡酒,保证让你全身而退,不会影响你今晚洞房质量!” 谢嘉树:“……”能不能含蓄点! 因亲事办的隆重,靖安侯府里可谓贵客云集。然而,太子携带十六名整整齐齐、英姿飒爽的金吾卫挡酒,摆出这样的阵仗为谢嘉树保驾护航,众人哪敢不知趣地劝酒? 敬酒有序地完成了。 尽管如此,太子还是把自己灌醉了,拉着谢嘉树反反复复道:“兄弟真为你高兴!你看我把劝酒的人都挡下来了,你都没喝几杯……我真厉害,你快感谢我……孤果然是大景太子,连酒量都这么好!” 谢嘉树望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觉得他很丢人,并且很担心第二日在场的朝臣会被灭口。 但他并不与酒鬼理论,拍拍他的肩,满脸严肃:“好兄弟,多谢了!” 太子立刻感动得泪眼汪汪,目送着谢嘉树大步离去。 新房里,龙凤烛散发着暖黄的光亮。 黛玉已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重新梳洗后,露出白皙灵秀的面容来。见谢嘉树进屋,她的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连白皙小巧的耳垂都变得殷红。 她就那样静静地盘坐在榻上等待着他,仿佛小小的一只,又娇憨,又可爱。 明明只是浅酌了几杯,谢嘉树却瞬间浑身燥热,喉咙干渴。他脚步一顿,转而走到桌案边,执壶倒茶,满饮了一杯后,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缓。 他侧头望向黛玉,故作镇定地问道:“你要喝吗?” 黛玉眨眨眼,懵懵懂懂地摇头。 谢嘉树望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回想起很久之前的梦,顿时心脏狂跳不止,仿佛中了蛊般,双腿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向她走去。 待反应过来,他已上了榻,坐在她对面,伸手抚上了她如玉润泽的面庞。 黛玉垂下眸,面上红霞如织。 谢嘉树僵硬地放下手,紧紧捏住拳头,半晌才慢慢松开,顺势揽住黛玉的肩膀,哑声道:“很晚了,安歇吧!” 黛玉顺从地躺在他怀里。 龙凤烛火轻轻跳跃着,谢嘉树僵直着身体,垂头望向怀中之人。她的双眸紧紧闭着,睫毛不住颤动,显然也极为紧张。 皮肤白皙,双唇红润,如白雪红梅,旖旎动人。 谢嘉树脑中一片混沌,身体不断泛起热意,呼吸随之变沉。 此刻,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何为血气方刚。 可黛玉尚有两月才满十七岁…… 难道真的要当一个禽兽? 谢嘉树前所未有的犹豫起来。 许久,他试探地抬手在黛玉的脊背上安抚般轻轻拍着,瞬间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紧绷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黛玉抬手回抱住了他。 柔若无骨的身躯顺势完全依偎进他怀里,微微鼓起的胸部柔软地贴在他身上……谢嘉树身体彻底僵住了。 黛玉整个人都嵌入了谢嘉树的怀抱,严丝合缝一般。却突然感到一个硬挺之物顶在自己腿根,尤为不适。 她不由疑惑地伸手轻轻拨开,可刚碰触到,她却恍然回想起前一晚母亲的教导,手仿佛被烫到一般,飞快缩回。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立即就要翻身躲避开他的身体。 谢嘉树只觉得脑中有什么炸开,再也无法克制,用力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捏住她的下颔,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整个人半压到了黛玉身上,挑开她的唇,深吻进去,直到她几乎窒息,难耐地挣动,才又转而去吻她的耳垂…… 两人的衣服渐渐滑落,只余沉沉地喘息声,在安静的室内回响。 突然,黛玉发出一声低泣,谢嘉树动作一顿,又懊悔又难耐,哑着嗓子柔声问:“……是不是疼?” 黛玉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 红烛依旧燃着。 谢嘉树侧身揽着黛玉,望着她宁和的睡颜,心渐渐变得平静而柔软。 他从小自立,不喜丫鬟贴身伺候,故而事后虽叫了水,却是自己动手细细替她清理,哄了她睡觉后,才收拾自己。 只是,躺回床上,抱着她馨香的躯体,他的身体又开始不断发热。 这样酣畅满足的体验,在此之前他从未体验过,忍不住要食髓知味。 他缓缓闭上双目,掩去眸中的暗沉的渴望。 默念着清心诀,待终于平复了情绪,才又拢了拢怀中的小姑娘,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含着笑,无声地唤:“玉儿。” 第94章 一天前, 尽管存有忸怩迟疑,然而, 黛玉确实认真记下了母亲所授。 望着画册时, 她心中充满了匪夷所思,却又隐隐知晓,此事对于夫妻关系的重要性。 热恋中的少女, 即使再骄傲,潜意识里,总是想取悦心上人的。多多少少,她自然也无法免俗。 然而, 直至身临其境, 她才对画中之事有了切实认识。谢嘉树怀抱那样炙热, 动作那样温柔, 让她大脑一片混沌, 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沉溺于他充满珍惜之意的怀抱里。 可渐渐的,随着两人渐入佳境, 谢嘉树心情激荡之下, 血脉偾张,亲吻逐渐变得热烈,动作也愈发粗暴, 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般。 黛玉开始感到心慌。 仿佛下一刻, 她就会被他吃了一般。 她被他拢在身下, 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呜咽着喊:“小哥哥……” 听到她的哭声,谢嘉树立刻僵住了。他意识到小姑娘终究年岁太小,不由反复轻抚她的背安慰,声音充满心疼和自责:“别哭,都是我不好。” 熟悉的温柔语调让黛玉停止了抽泣,她仰躺在榻上,青丝铺了满床,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里满是天真的信赖。 谢嘉树忍不住捧住她的脸,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渍,然后用额头抵住她的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7 额头,轻声哄着她。 伴随着他低哑的嗓音,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唇畔,让黛玉晕乎乎地红了脸。当他重新含住她的唇瓣时,她温顺地攀住了他的肩颈,仰头配合地让他亲吻自己,身体也重新变得娇软。 …… 天光乍破时,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满目的红色罗帐让她微微一怔,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身畔之人却早已醒来。 谢嘉树身负修为,又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即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依旧能保持精神抖擞。故而,小憩醒来后,他就侧卧着身子,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仿佛看不够一般。 见她迷迷瞪瞪醒来的样子,他不由露出笑容,轻声问:“醒了?” 黛玉侧了头看他,对上他神采奕奕的双眸,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的一帧帧画面。他的身体是属于少年的单薄,却极为匀称,肌理线条更是优美至极,充满了年轻男性的力量感,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起她…… 黛玉一阵羞耻,拉高被子,整个人瞬间就缩到了被窝里去了。 谢嘉树被她逃避的模样逗的低低笑了起来。他探手将她搂入怀中,拉低被子,将她的头露出来,柔声道:“小心闷着了。” 黛玉大窘,双手横搁在胸前推他。 谢嘉树见她眉眼含羞,轻咬着红唇,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已是心中柔软,再被她柔嫩的手轻轻推拒着,便忍不住将脸凑过去,故意啄吻她的脸。 黛玉被他弄的发痒,抑制不住哈哈地笑,竟是将刚刚的窘迫忘却了。 闹了一阵子,两人才坐起身。 谢嘉树身量高大,对坐在一处,比黛玉高出了大半个头,正好能见她满头青丝如瀑铺展。他就忍不住伸出手,从她的发丝中攫取起一束,爱不释手。 黛玉挥手拂开他,抱怨道:“快起来,今天要认亲,还有很多事呢。” 谢嘉树被她嗔了一眼,立刻听话地跳下床,亲手将事先备好的衣裳取来,见她穿妥,才开门唤人入内服侍。 夜半时一场大雪,将喜气洋洋的靖安侯府变得银装素裹。新婚的灯笼要连点三日,莹莹的光亮映衬着洁白的冰雪,透出几分别有意境的美。 新房外,兰亭苑的丫鬟与黛玉带来的丫鬟分列两边,显得十分泾渭分明。听到传唤,双方视线短暂交汇,客气地点头致意后,有序地走了进去。 两人梳洗完,按规矩祭拜祠堂,然后到正厅认亲。 厅中已汇聚了众多来客,很是热闹。 在场的,除太子外,均为靖安侯府亲眷,对于未来的宗妇可谓翘首以盼。黛玉一进来,他们的目光立刻好奇地落到了她身上。 黛玉身着大红罗裙,乌发绾成牡丹髻,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在正厅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异常璀璨夺目,令人侧目。然而,再明艳的衣裳、首饰,也无法夺走她本身的光彩,反而沦为点缀,将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可人。 谢嘉树本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总是将周遭之人衬托的黯然失色。可黛玉与他并肩而立,竟宛如一对金童玉女,是那样的相得益彰。 靖安侯府的亲眷们纷纷感叹:“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再般配不过了!” 还有人奉承靖安侯夫人道:“你这是哪里为嘉树寻来的仙女不成?” 靖安侯夫人照单全收,不住点头,笑的几乎合不拢嘴。谢嘉树成家立业,她夙愿得偿,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几岁般。 她望着与孙子携手而立,举止默契的孙媳,只觉心中喜爱更甚。 黛玉向祖父、祖母磕头敬茶后,靖安侯夫人含笑给了她一匣子首饰,每一件都并非凡品。她拉着黛玉的手,满脸慈爱:“我年纪大了,玉儿年纪轻,该多戴戴这些鲜亮的首饰。” 谢嘉树低声向黛玉解释:“这是传家之物。” 长者赐,黛玉道了谢,恭敬地收下。 给长辈行过礼,谢嘉树为黛玉介绍他的三个堂弟。谢嘉树是侯府唯一的嫡支,排行第二的谢嘉柏是二房独子,排行第三、第四的谢嘉桓和谢嘉棱皆三房所出。尤其谢嘉棱不过两岁,玉雪可爱的模样十分让人喜爱。 黛玉每人赠了一套文房四宝作为见面礼,谢嘉棱正是学说话的年纪,一声“嫂嫂”喊的磕磕绊绊,正厅里霎时盈满了欢声笑语。 这时,在上座观礼的太子站起身,笑容明朗地上前与黛玉见礼:“我来凑热闹,小嫂嫂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见谢嘉树瞪了太子一眼,黛玉就抿了嘴笑。 无论如何,太子是谢嘉树的至交,黛玉郑重向他曲膝行了一礼,想了下,将备用的那一套文房四宝送予他。 太子有些意外。他露出了一个稍显腼腆的笑,神色间却难掩高兴地学谢嘉棱喊了声“嫂嫂”。 竟是认下了晚辈之礼。 太子毕竟是储君。靖安侯府亲眷无不讶异,就是黛玉也不禁动容。 看来,太子是真的很看重谢嘉树。 认完亲,太子先行离去,众人移步暖阁叙话,待伴晚时分才慢慢散去。 一家人用过晚膳,天色已渐渐暗了,灯光却将侯府映得如同白昼。 谢嘉柏自失去父母,就日渐沉默寡言。谢嘉桓却是孩子心性,望着窗外大雪过后白茫茫的庭院不住感叹:“雪景配上满府的灯笼,真是美极了!” 他兴致勃勃地向众人提议:“这么好的雪和灯,我们出去赏景吧!” 靖安侯夫人此刻心情和悦,顺着谢嘉桓的视线,见灯光将冰雪照耀得一片晶莹剔透,不由心中一动。 她主动携了黛玉的手,笑道:“祖母今儿亲自带你游览一番府里,给你指指路。” 黛玉落落大方地向她行了谢礼,笑容明艳:“那就多谢祖母厚爱了。” 靖安侯夫人微微地笑。 明亮的灯笼却在府中延伸开去,将冰冷的雪映的让人几乎生出温柔之感。 黛玉与三奶奶柳氏一左一右挽着靖安侯夫人,慢慢地赏景说着话。 谢嘉树不好上前,静静跟在后面。他望着黛玉笑盈盈的面庞,心不在意地出起神。 不知过了多久,靖安侯夫人忽然顿住脚步,缓缓回头,望向眼巴巴的谢嘉树,笑意止不住在眼角眉梢漾开:“别说祖母不体贴你们新婚燕尔……” 她含笑将黛玉的手交到谢嘉树手上,促狭道:“祖母乏了,先回去歇息,这就把你的新娘还你。” 她又看向黛玉,和蔼地嘱咐:“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你夫君。” 谢嘉树一怔,下意识将黛玉拉回自己身边,牢牢攥住她的手。 靖安侯夫人就指着他叹气,对柳氏道:“往日瞧着还挺伶俐的,今日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话落,就领着众人往外走去,远远的,尤能听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8 见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往日可没发现,我这孙儿竟是个黏人的。我不过占了会孙媳妇儿,他就一眼一眼地看我,仿佛我是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一般……” 众人很快随着靖安侯夫人走远了,只余下新婚的小夫妻二人。 谢嘉树毫无自觉,一脸莫名。 黛玉却觉得脸上泛起热意,不由羞恼地瞪了谢嘉树一眼。 谢嘉树就将黛玉的手包裹在宽大手心里,柔声道:“没事,剩下的我带你游览完。” 黛玉轻哼:“我也乏了。” 谢嘉树失笑,他解下斗篷,递到黛玉怀里,然后转身弯下腰,眉眼俱是柔和:“那我背你。” 黛玉脸蓦地红了。她有些心动,不由侧头四顾,见园中之人果然退的干干净净,才软软地趴到谢嘉树的背上,手顺势环住他。 想了想,她又将自己的斗篷盖到谢嘉树身上,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 谢嘉树稳稳地背着黛玉,步伐稳定,给她介绍着所见的各处。黛玉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揪一下他的头发玩。 谢嘉树被她揪得哭笑不得,眼神却温柔得如同三月的湖光山色,令人沉醉。 第95章 晚间,谢嘉树沐浴完进屋, 就见黛玉坐在梳妆台前, 白鸥立于她身后, 将她刚洗过的湿发拢在巾帕中,轻轻擦拭着。 见谢嘉树出现, 白鸥动作不由一顿。 谢嘉树走上前,将她手中巾帕接过来, 淡淡道:“我来吧。” 白鸥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为他们阖上门。 对于谢嘉树和黛玉而言, 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相处起来自然而然。对于身边服侍之人而言, 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白鸥与雪雁, 摸不清谢嘉树的喜好,时常感到无措。 谢嘉树沉浸于新婚的快乐中,又哪会在意旁人的想法, 立刻投入地将黛玉的长发拢进掌中。 黛玉透过铜镜,见他模仿着白鸥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用巾帕揉搓着她的发丝,有些好笑, 又有些甜蜜。 她刚刚沐浴不久,一袭柔软的绯红色褙子松松穿在身上, 发丝被挑高, 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在暖黄灯光的烘托下,整个人显得宁和美好,又清新可人。 谢嘉树一阵意动,忍不住俯下身,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头埋到了她的颈侧,鼻尖立即嗅到一股熟悉的馨香。 黛玉望着铜镜中交颈相拥的身影,脸微热。 半晌,她才侧了头,抬起下颔挑刺道:“头发还没干,夫君不可半途而废。” 谢嘉树望着她灵动的神采,配合地点头:“受教了。” 话落,他抬手覆上她的发顶,灵力顺着掌心缓缓释放而出,水汽迅速从她的发丝脱离,被吸入他掌中。 不过转瞬,满头青丝已恢复了干洁,柔韧。 黛玉从未想过这样用灵力,瞪大了眼睛。 谢嘉树见她神情呆滞,哈哈大笑。 他挥手拍散手中水汽,顺势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勾起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戏谑道:“为夫已经服侍完夫人干发,该服侍夫人就寝了。” 黛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却并不害怕。她藕白的手臂搭在谢嘉树肩上,轻笑着推他:“没个正经!” 谢嘉树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好像护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黛玉忍不住又笑。 笑声中,她被轻轻放到了床上,谢嘉树随之覆上来,吻上她的唇。 …… 翌日,是黛玉回门之日。 又是一夜飞雪。连日降雪使天气变得极为冰冷彻骨,呼吸间更都是冰寒之气,连飞檐处也挂起了无数冰柱。 靖安侯年轻时驻守边疆多年,忍不住叹道:“这种天气,若长此以往,只怕鞑靼又不安分。” 靖安侯夫人没有理他。她正在忙碌打点小夫妻回门的事宜。 这样的大雪天,即使有仆从撑伞也挡不住飞雪簌簌。她想着孙子孙媳要顶风冒雪地出门,就心疼无比,哪有心思理会靖安侯的忧国忧民? 临行前,她见谢嘉树二人都穿好了斗篷,忍不住又遣人取来两个貂毛围脖,分别给他们围上。 谢嘉树担忧黛玉湿了鞋子受凉,见周围只有仆从,就将黛玉裹好,一把将她抱起,嘱咐她将脸埋入自己胸口,一路抱进了马车内。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俩已进了车厢。车里备好了热汤,边行车边喝汤,会暖和许多。 红蕊、雪雁等人神色恍惚地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几日,她们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想呐喊——没想到世子竟是这样的人! 车内,黛玉想着回去见父母,心情难掩雀跃。 谢嘉树就感叹道:“本想陪你多转悠一番,看看京城街景,天气却这样不好。” 黛玉闻言,有些向往:“那等开春了,你再带我出门吧。” 谢嘉树微笑颔首。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很快到了林府。 因女儿、女婿今日回门,林如海早早就起来了,眉宇间难掩盼望之情。 待听二管家欢喜地禀报说马车到了,他立即目露喜色,不顾众人阻拦,独自撑着伞就跑了出去。 贾敏一阵无奈,只好跟随了过去。 大门处,谢嘉树为黛玉戴上兜帽,裹好斗篷,就如法炮制地将她抱出马车,正要入府,就见林家三口人顶着风雪,出来迎接了。 谢嘉树抱着黛玉,与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黛玉感觉到谢嘉树停住了,心中疑惑,抬起头回望,正瞧见父母呆滞住的神情。 她大窘,将头重新埋进谢嘉树怀里。 贾敏轻咳了下,若无其事地上前携了林如海,对谢嘉树笑道:“雪太大了,快进屋吧!” 谢嘉树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僵硬,忙安抚地拍了拍,然后泰然自若地举步向内走去。 几人步入暖阁,热茶很快送了上来。 贾敏拉着女儿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她。见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她衣衫干爽,手心温暖,面色绯红,顿时满意不已。 一家人坐在一处。黛玉腻着母亲,似有说不尽的话一般。林如海则拉了谢嘉树对酌,林琰陪在一旁。 林如海想起迎亲当日,谢嘉树当场作五首催妆诗,且首首妙笔天成,不由觉得女儿得遇知己,十分欣慰。 两人叙了一阵,见谢嘉树竟熟读《春秋》,更是欢喜。瞬间生出好好雕琢、教导女婿的兴致。 谢嘉树作茧自缚,只能同林琰一起,认真又恭敬地听着林如海的谆谆教诲,直至用膳方被贾敏打断。 叙过天伦之乐,回家路上,黛玉觑着谢嘉树犹残留几分僵硬的面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飞扬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39 的笑意。 见她忍笑,谢嘉树跟着莞尔:“有这么好笑吗?” 黛玉眨了眨眼,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你那么认真读《春秋》,莫非要考科举不成?” 谢嘉树正色道:“非也。吾妻博览群书,胸有沟壑,我为了不被嫌弃,只好发奋图强,认真研究学问……” 可谓十分理直气壮了。 “哦。”黛玉轻笑着颔首,意味深长道:“那我岂不是应该告知父亲你的决心,他心中嘉许于你,定会多为你讲课。说不定,好好培养,日后父亲就多了一个共同研究学问之人!” 她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谢嘉树,见他表情一僵,终于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谢嘉树无奈地将她揽入怀中,牢牢抱住。 …… 成亲后不久就是新年了,大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西北战事本已接近尾声,却因连绵大雪而暂时止戈。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收复西北,已是指日可待。 因此,虽天气严寒,这个年还是非常热闹。 这也是黛玉首次以命妇身份参加宫宴的一年。 谢嘉树有一月婚嫁,直至新年夜,才陪着家人进宫领宴。 上万盏宫灯将皇宫的碧瓦飞甍照耀的如同白昼,上空朵朵烟花绽放,美不胜收。 凤梧殿内,每一名命妇的座位都是事先排好的。薛皇后坐于上首凤座,她的左右分别是母族薛家和靖安侯府。 黛玉陪祖母看着宫戏,时不时讨论几句。宫宴的外围,史湘云见到她,却怔怔出了神。 史湘云同样新婚燕尔,她的夫婿卫若兰与她完婚后,匆匆赶赴了西北战场。 如今,有红衣大炮和许多新式武器加持,僵持多时的战事胜利在望,许多勋贵子弟都将之当作积累战功,晋升的跳板,纷纷奔赴西北。 卫若兰就是其中之一。 史湘云能够理解丈夫的选择,新婚分离却难免失落。 她的婆婆卫夫人正坐于宫宴外围,与周围之人谈笑风生,史湘云却无座,在一旁侍候婆婆,为她布菜。 蓦地看见上首的黛玉时,她不禁有些讶异。 她自然知道黛玉嫁入靖安侯府,也曾暗暗欣羡她的生活。只是未料到,不过两年,物是人非,两人竟如云泥之别。 那时,她与黛玉初相识,她们地位平等。时光嗖忽而逝,她是二品诰命,高高在上,她却只能呆在外围,甚至无法入座…… 然而,她的些微失落在想到意气相投的丈夫时,又很快消散了。她相信以卫若兰的才干,必能在西北立下功劳,为她挣得诰命。 …… 夜色渐渐深了,宫宴也到了将散之时。 突然,闺秀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众人大惊,纷纷望去,发现薛六姑娘竟与一名宗室县主扭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一静。 在宫宴中出现这种岔子,简直闻所未闻,令人骇异。 附近的宫女脸色大变,立刻围拢上前分开二人。 薛六姑娘钗发皆乱,衣衫不整,却好似一无所察般,见那县主已扑进母亲怀中啜泣不止,顿时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似伤心至极,泪珠滚滚而下,却不肯认输,大声斥道:“你不知羞耻,竟然引诱季状元,你凭什么哭?” 第96章 季云舒觉得很心累。 自穿越以来, 系统三申五令, 明令他参悟情之一道, 寻一名真心相爱之人共度一生。虽从未提及惩罚为何,但以他阅遍网文的见识,也能猜测不会简单善了。 都是套路! 他能怎么办?这可是撩了妹就要负责的古代! 犹豫再三后,他决定先走事业线。以他微薄的认知, 西方工业化还未起步,若能借此让□□领先世界,躲避被侵略的命运,那何止是名扬千古啊! 担忧怀璧其罪,他十分有耐心地等到中了解元,才借西北战事之机, 向当时的九皇子,如今的太子递上了投名状。之后, 他屡次改良武器, 并提出几何运算法改良各个重要水利工程, 政绩斐然, 一跃成为声名远扬的少年状元。 然而, 参悟情关始终毫无进展,直至他遇到薛六姑娘。 这是目前为止,他最为心动的姑娘。 去岁, 太子初定婚事, 他在慈恩寺巧遇了她。那是个毫无城府的姑娘, 因心悦太子, 躲在枫树下偷偷啜泣。 季云舒见她双眼泛红,泪珠不断滚落,心中生怜,忍不住从系统处求来一首咏佳人的诗作,赠予了她。 当时得知他是新科状元的薛六姑娘瞪大眼,一双雾蒙蒙的眼,仰慕地望向他。那样的眼神,让他始终难忘。 不久后,季云舒再次在慈恩寺远远瞧见了她。 她与她的堂姐亲昵地挽着手,喁喁私语着什么,笑得整个人趴在对方身上撒着娇。 之前的伤心难过,已风过无痕。 阳光从枝叶之间透下,星星点点地洒了她一身,双眸明亮,笑颜如花,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充满了无忧无虑。然而,当她目光不经意间瞄到他的身影,整个人就是一僵,立刻就端正仪态,满面通红。 犹如遇到老师的小学生一般。 他穿越多年,第一次在古代见到如此活泼烂漫、毫无矫饰的姑娘,顿时心生好感。 两人开始有了私下往来。 有一次,他诗性大起,在她的手帕上题了首情诗。然而,因为诗性大起不止一次,他也曾在昭阳县主的手帕上题了一首。 这就比较尴尬了。 翻车翻得猝不及防。 从系统处获知宫宴上发生了事端,季云舒整个人都不好了,艰难地抚上胸口的玉石,问道:“这下怎么办?” 系统真诚道:“去薛家提亲。” 季云舒毕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新科状元,薛家顺水推舟,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几率非常高。 季云舒却大惊失色:“那昭阳县主怎么办?我这样做,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区别?” 系统:“……”我让你参悟情,不是让你当中央空调! 季云舒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毁人一生。” 系统对他泛滥的怜惜之心毫无办法。 季云舒开始冥思苦想:“有没有什么符,像哈利波特那样,能让大家对当时的记忆一忘皆空?” 系统嘲讽:“就算有,消除那么多人记忆的符,你画的出来吗?” 季云舒羞涩:“不是还有系统爸爸您?若我毁了名声,如何寻找真爱?求你了,求你了……” 系统被他骚扰的头疼无比,犹豫道:“我有一张天界的记忆符,能强行抹除某一时刻同场景之人的记忆。但……此符可对仙人使用,威力甚大,不知用于凡人是否会有碍寿数。” 季云舒却眼前一亮:“就它了。”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0 …… 兰亭苑。 谢嘉树刚睡下,忽然一阵心神不宁,仿佛预示着不祥之兆。他伸出手,摸到黛玉温暖柔软的身躯,不由将她搂入怀中,鼻息里瞬间充盈了沁人心脾的馨香。 心神一定,他才开始散发出神识,细细感应。 不久,他就察觉到一股气机向靖安侯府袭来,化作两缕,分别飘向了黛玉和靖安侯夫人。 谢嘉树略一探查,霎时大怒。 自黛玉被僧、道二人强行夺走主记忆之魂魄,谢嘉树助她重新融合后,一直用心帮她温养灵魂,弥补受损。如今却有人行如此霸道之法,再次对黛玉的记忆下手,他如何能不惊怒? 他手上不停,掐诀打出两个隔绝阵法,确保黛玉与祖母不受侵扰后,立刻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出了府,顺着气机的源头而去。 不过几息,谢嘉树已飞掠至一处私人宅邸。 季府层层屋檐隐没于夜色中,一片静谧。 一股若有似无的威胁感笼罩住周身,季云舒心中一凛,立刻抬眸往外望去,竟觉深沉的夜色中潜伏着巨大的危险,令人心惊。 他心惊肉跳地攥住胸口的玉石,惊惶道:“系统,出什么事了?” 系统毫无反应。季云舒正要再问,忽然一道劲风袭来,他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扇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季云舒忍着疼痛,慢慢回过脸,就见谢嘉树静静地立于屋内,湛然双眸里染上了怒气,如火星迸溅,令人不敢直视。 季云舒瞬间一动也不敢动,只在心里疯狂地向系统呼救。然而,向来无所不能的系统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瑟瑟发抖着,一声也不敢出。 正当季云舒对系统的塑料兄弟情感到绝望之际,忽见谢嘉树抬手,他胸口的玉石瞬间被他摄入手中。 谢嘉树冷冷开口:“这就是你任意妄为的倚仗?” 宝物被夺,季云舒瞬间如坠冰窟,慌忙扑向谢嘉树,惊叫道:“我没有,你还给我!” 然而,还未靠近,谢嘉树挥手间,他就再次被扇飞出去,重重撞击在墙壁上,一阵气血翻涌,瞬间呕出一口血来。 …… 清晨的微光落进室内,酣睡一夜的黛玉在暖和松软的被窝中慢慢醒来。 她的身体以一个绝对舒适的姿势靠在谢嘉树怀中,手也被他轻轻拢在手心中。她悄悄睁开眼,见谢嘉树竟难得还沉沉睡着,连她醒来都未察觉。 黛玉瞬间有些小开心。 她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新婚夫婿。均匀的呼吸,长睫如扇影,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其实经常不自觉去看他,只觉对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但这个宁和美好的清晨,她又觉得,这是她的所有物,多看看也很正常。 满心只余下了欢喜与甜蜜。 这时,谢嘉树睁开了眼睛。眸光温柔,就像她每个清晨醒来时见到的那样。 以往这时,他会搂着她,轻轻啄吻她,就算被她拒绝了也不气馁。 黛玉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起来,等待着谢嘉树如往日那般,向她索要名为早安吻的东西。她想,她今天心情好,就不推他了。 然而,这样近的距离和姿势,谢嘉树却没有任何凑近的意图。在她怔怔出神时,谢嘉树仿佛存了心事,若有所思地坐起了身,指间还捏着一枚指肚大小的莹润玉石。 黛玉眼睁睁看着他起了身,顿时因自作多情而心生羞恼。 谢嘉树一无所觉,侧头柔声问她:“可要起来了?” 黛玉:“……” 见黛玉沉默不语,谢嘉树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黛玉:“……” 谢嘉树终于察觉不对,弯下腰,一手撑着床,另一手轻抚她的面颊,关切道:“可是昨日宫宴饮了酒,现在还头晕?” 黛玉轻哼:“没有。我今日去陪祖母用膳,不陪你了。” 谢嘉树见她面若芙蓉,眼眸清澈有神,应是无碍,就放下心来。听她说要去寻祖母,下意识就想跟去,又想起还需细细研究从穿越者那得来的玉石,不由改口,含笑道:“好。那我稍后去正院接你。” 黛玉压下心中失落,含糊地应了一声。 谢嘉树将她送出门,见亭亭身影走远,才回身进屋,再次查看起这枚玉石。 此玉石通透如冰,触手便能感觉一股本源之力涌动不休,争先恐后地汇入他的身体,竟让他的气息不断趋于圆融。 季云舒心性不定,怀有重宝却行事无忌。他本是为了惩戒他,才夺了此物。可一将它置于手中,他就确定,这玉石不属于季云舒,而应该是自己的物品。 可他对此毫无记忆。 这样的情况太匪夷所思。谢嘉树沉吟片刻,终于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凝聚出一股本源之力,注入玉石中。 玉石一阵颤抖,随后,一层涟漪荡开,周围景致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置身另一方世界。 如梦似幻的空间中,立着一名男子。 漆发白衣,负手而立,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宛若天上神祗,淡漠、无情。 谢嘉树一怔。 这人明明与他气息关联,却又仿佛隔着云端般遥远。 他的眼眸深邃,似乎包容万物,却又仿佛万物皆入不了他的眼。 自然而然,却又高高在上。 男子平静地望着他,突然露出了淡淡笑意,仿佛冰雪消融:“你竟真的找到了。” 谢嘉树心中一跳,并未理会他所言,声音干涩地问:“你是谁?” 男子声音平淡:“我是你的一缕分魂,包含你一成修为,若你遇到难解之局,可寻我相助。至于你,乃是为道心圆满而令元神转世。” 谢嘉树的双眸幽暗如静谧的黑夜,不知是喜是忧:“这么说,我也来自天界。那我,与太虚幻境可有关联?” 男子的容貌皎洁若月,声音却犀利无比:“小小太虚幻境,能与你有何关联?若是不喜,除去便是。” 第97章 分魂重新进入玉石后, 虚幻空间随之消散,周围的景致恢复成了谢嘉树的居所。 谢嘉树陷入了沉思。他虽不清楚天界情况, 但按分魂所言, 自己是天界仙人元神转世,且颇有根基, 并不畏惧警幻仙子等人。 思及此处, 他心中微微一松。 他既然要保护黛玉, 自然反复考量过飞升后如何应对太虚幻境。若能有更多倚仗, 自然是好事。 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多变数。 辗转间, 他又忆起初见黛玉时,那种冥冥中的牵绊。或许,他们在天界早已相识? 否则, 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 这样想着,谢嘉树心中一热,立即就要去正院寻黛玉, 耳边却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哭音:“呜呜呜, 主人,我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1 错了。” 谢嘉树:“……” 不同于面对季云舒的高冷,在真正的主人面前,系统本能的感到亲近和臣服。 见谢嘉树不理它, 它倍感失落地抱住了自己圆滚滚的灵体,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戴罪立功:“不要讨厌我, 我很有用的, 不信你试试看……” 谢嘉树轻轻“哦”了一声, 冷淡道:“我不考科举。” 系统:“……” 系统有种迎风流泪的冲动。它其实是一只全面发展的器灵,季云舒才喜欢才子人设,它也不想的! 为了能愉快相处,系统决定先奉承一番:“主人,您好厉害呀,没有我,您也找到了伴侣,修成正果了!我没能帮上忙,实在太惭愧,太内疚了!” 话落,系统被自己羞耻得打了个哆嗦,但仍努力表现道:“其实我的主职是恋爱辅助,有很多相关功能可以帮助您哒!经检测,主人的小妻子今晨心情愉悦度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怒气值上升十五个百分点,极不利于心理健康。事不宜迟,请主人立即给予她安慰!” 谢嘉树:“……” 谢嘉树干脆利落地凝聚灵力于指尖,打算封住这聒噪的小器灵,却忽而想起黛玉清晨时的异常,手不由一顿,踟躇道:“她为何心情不好?” 系统羞涩道:“目前不清楚呢。不过经仔细感应,夫人晨起时曾出现失望情绪波动!” 谢嘉树若有所思地抬步往正院走去,忽然面色一肃,对系统道:“这是玉儿的隐私,你以后不要再窥探了!她若不开心,应该由我自己察觉,为她分忧。” 系统被他过河拆桥的速度惊呆了。但它自生出灵智,就牢记自己的使命,哪肯放弃? 左思右想,它灵光一闪,握拳道:“主人,听说夫人最喜读书,拥有旷世诗才。恰好,我有沟通三千小世界之能,能搜罗到各个世界的奇书孤本,供夫人解闷……” 谢嘉树:“……” 作为一个阅读器,似乎也不错? …… 正院里,靖安侯夫人如往常般早睡早起,梳洗完毕,就听说黛玉来了。 靖安侯夫人略感意外:“这么早?嘉树这孩子,难得放一月婚假,竟还带着玉儿早起。” 丫鬟见她误会了,忙补充道:“世子夫人是独自过来的。” 靖安侯夫人一怔,忙命人迎黛玉进来。 谢嘉树成亲已将近一月,两人却如胶似漆,半刻也不舍得分开。今日,黛玉却抛下谢嘉树,独自前来,让她不能不多想。 她一直视谢嘉树为珍宝,深为溺爱,得知他心有所属,立即打定主意绝不让孙子失望。即使女孩儿有些不足之处,她如今身体还健朗,多花些心思教导也就是了。 后来,接触到黛玉,见她不仅容色照人,举止有度,眼神也真挚、明亮,就更加欢喜了,只盼着两人恩恩爱爱,早日诞下麟儿,自然不愿两人有任何矛盾。 黛玉很快进来了。 靖安侯夫人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停,见她神色舒展,不像有大事发生,略略放下心来。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靖安侯夫人有心劝解,就与黛玉絮絮叨叨地说起一些琐碎往事。她在提及自己早逝的儿子时,面上已无戚色,只是用柔和而缓慢的语调,诉说着谢嘉树失恃后成长的点点滴滴。 显然,她对于现状,已感到心满意足。 黛玉不知为何,心中伤感,突然就眼眶微微泛红。 靖安侯夫人见状,就微微地笑:“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让你见笑了。” 见黛玉含笑摇头,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安慰之语,轻声道:“唇齿尚会磕碰,更何况夫妻?嘉树若有不对,你尽管教训他,切莫积郁在心中。” 显然是认为两人闹了别扭。 黛玉一怔,为祖母的用心良苦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十分感动。 …… 谢嘉树到正院时,黛玉正陪着靖安侯夫人在暖房中莳弄花草。两人都十分专注,没有察觉谢嘉树的到来。 谢嘉树想起小器灵之言,目光不由定在了黛玉脸上。光线从暖房一侧斜斜投进来,洒在她柔美的脸上,衬得她微翘的嘴角,柔和的眉眼,是那样宁静美好。 谢嘉树不自觉微笑。 可见,小器灵的话也不可尽信。 他视线下移,见她衣袖挽起,堆在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细腻莹润的手指间沾上了些许泥土,凭空增添了几分娇憨生动之感。 谢嘉树不由看入了神。 靖安侯夫人转头突然看见他,微微一惊。她直起身,用带了点责备的慈爱语气道:“来了也不出声,祖母真是被你吓了一跳。” 谢嘉树含笑过去扶她:“这不是不忍心打扰您嘛。” 话落,目光不由自主向黛玉瞥去。 四目相对,黛玉不由抿嘴一笑。 谢嘉树回以一笑,立即放下心来。所谓的不悦,估计是小器灵为了示好,危言耸听吧? 靖安侯夫人目光微闪,忽而温声道:“折腾了这半天,我也倦了,想去歇息一下。你带玉儿回去吧。” 谢嘉树笑道:“那孙儿告退了,晚点再来看望祖母。” 靖安侯夫人微笑颔首。 两人净了手,靖安侯夫人就先行离去。 谢嘉树伸出手,将黛玉的青葱玉手完全包覆起来,牵着她往兰亭苑而去,问道:“累不累?” 黛玉摇头:“挺有意思的。” 谢嘉树将她拉近,捏了捏她的手,凑近她耳语般问道:“那有没有想我?” 黛玉脸微热,但忆起谢嘉树清晨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幽幽道:“分开不过两个时辰,想你做什么?” 话语中,隐有嗔意。 谢嘉树闻言动作一滞,心中生出危机感,发自肺腑道:“可我很想你。” 自两人成亲后,从未分开这样久。 他感叹道:“只是分开一会,我就这样不舍,元宵后回去宫中当值,可如何是好?” 黛玉一怔,侧脸望他。只觉有丝丝缕缕的吐息洒在脸上,下一刻,谢嘉树已低下头,快速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黛玉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心中不由暗道,给你亲时你不亲,好好地走路呢,你又非要亲! 转而又想起祖母的讲述,想起他从小失去双亲,又顿时心生怜惜。 那、那就原谅他吧。 …… 自红衣大炮投入西北战事,效果显著。西北军逐渐气势低迷,即使守城不出,也难以抵抗朝廷气势汹汹的炮击。朝廷一直节节胜利,未尝败绩。 可随着入冬,天气恶劣异常,西北更是遭遇几十年不遇的暴风雪,将朝廷兵马冻死无数。 眼见西北都城近在咫尺,朝廷军却迫于无奈,只能暂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2 停交战。 元宵过后,天气依旧没有丝毫转暖迹象。持久的严寒令京城百姓也开始苦不堪言,即使是新科状元与薛家六姑娘定亲的消息,也不能引起他们讨论的兴致了。 这一日,天空难得放晴。 谢嘉树正式结束婚假,入宫当值。 他正与黛玉传音交谈,忽见空中旭日忽然隐没无踪,天地之间蓦地一片晦暗。 黛玉语带茫然:“发生了什么事?” 谢嘉树抬头往西北方望去,只见天际叠满了层层黑云,遮蔽了所有天光,仿佛由清晨毫无预兆步入了黑夜。 阴冷的风弥漫在空气中,仿佛随时要侵入骨髓。 谢嘉树心中一沉,出口话语却柔和如故:“没事,玉儿别怕。” 他眉头紧紧拧起,立即运指掐算。然而,对方似乎早有准备,遮蔽了天机,算不分明。 宫人和守卫们见天色骤暗,无不骇异。正当众人惊慌失措之时,天空很快又恢复了明亮,仿佛之前种种,皆是错觉。 过了几日,西北传来举世震惊的消息——处于休战期,与西北军对峙的十万朝廷大军竟凭空消失了! 那样多的人马,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98章 十万兵马中有不少勋贵子弟。他们或意欲积累战功, 或为了磨练家中子弟,皆对这场必赢之战寄予了厚望。然而,在这样的翘首以盼下, 十万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联系之前的天降异象,就像天谴一般。 京城弥漫起一股悲哀、恐惧的氛围。 失去亲人消息的人, 能想到的,也唯有求助于国师。他们登上茗香山,聚集于山门前,一边哭泣,一边下跪磕头, 只求国师能力挽狂澜, 将他们的亲人带回来。 偌大的宿燕观,挤挤挨挨,竟再无立足之地。 谢嘉树静静立于峰顶之上, 眺望山下百姓。山风吹的他衣袂飞舞,飘然若仙。 张真人立于他身后,一语不发。浓烈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此刻,他终于深刻意识到, 他被封国师, 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他知恶人手段通天,他无力对抗, 可作为修道者, 背负如此多人的期待, 他又怎忍心袖手旁观,事事都寄希望于谢嘉树? 谢嘉树似看出他的心思,忽道:“我去西北,你守在京城。” …… 靖安侯府主持中馈的是柳氏,然三房毕竟是庶支,迟早要分家出去。故而,谢嘉树去宫中当值后,黛玉也开始接掌府中中馈,日子过得很充实。 靖安侯如今淡出朝堂,谢嘉树成了府里的当家人,各管事对待黛玉自然殷勤服帖,不敢有丝毫怠慢。黛玉当家理事进行的极顺利。 这一日,谢嘉树从茗香山归来,天色已暗。 他抬步进屋,见黛玉仍伏于案前,核对着账册,不由一阵心疼。 黛玉听到动静,便放下账册,起身迎他。观他神色,不由轻笑,解释道:“这些原也不难,只是我刚接触府中之事,难免生疏,需勤勉些。过两日也就好了。” 她一直是极认真之人。 谢嘉树点点头,安慰道:“也不必急,慢慢来就好了。” 黛玉仰脸望着他笑。夜风撩起她额间垂落的一缕碎发,沾在她莹润如玉的面颊上,唇角微翘,眉眼弯弯,像个孩子般纯稚可爱。 谢嘉树便感觉那缕发丝仿佛挠到了他的心尖一般,情不自禁将黛玉拥入了怀中。 两人相拥半晌,谢嘉树才踟躇着道:“我想去西北一趟。” 黛玉一愣,瞪大了眼。 外面的纷纷扰扰,她自然也有所耳闻,满心不忍。但乍听到谢嘉树的决定,还是有些怔愣。 谢嘉树感受到她身体一僵,用手轻抚她的背,徐徐解释道:“十万条人命,太重了。西北损兵折将,困守都城,本不足为惧。但今冬天气严寒,西北毗邻鞑靼,若放鞑靼入关,朝廷来不及调军,后果不堪设想。以如今情势,朝廷不能失去这些兵马,他们的家人亦不能。我要亲自去看看情况。” 黛玉只觉心惊肉跳,攀住他的手臂,离开他的怀抱,抬眸望他:“你对谋事之人,可有眉目?” 十万条人命,她无法说出任何挽留之语,可她实在太担心了。 她身负修为,自然明白,既能让十万人消失,又不遭因果反噬,是何等困难。 她深恐,谢嘉树不是对手。 谢嘉树见她脸色发白,双眸聚起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只觉五脏六腑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着,难受极了。他将她软软的身子重新抱住,不住拍抚,连哄带保证:“别怕,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黛玉半晌没动。突然,她抬手攀住他的脖颈,紧紧贴着他,坚决道:“我不信,我和你一起去!” 谢嘉树几乎是立刻脱口:“不行。” 黛玉开始耍赖,两只白玉般的手不住轻摇他的肩膀:“求你了!我如今修为也很高,还有仙力,能够自保的,我和你一起去!” 谢嘉树分明要断然拒绝,可听着她的软语相求,再被她柔软的身体蹭着,只觉心旌神摇,言行就有些无法自控。 他伸手,一把托起她的臀,像抱孩子那样将她抱上榻,艰难地寻着理由,声音低哑道:“……祖母不会同意的。” 黛玉勾住他的脖颈,柔声道:“让小木人用障眼法扮成我的样子,留在家中,瞒着祖母!” 谢嘉树:“……” 黛玉继续补充:“小木人的记忆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是皇长孙,按照储君培养的,主持中馈不在话下!” 谢嘉树被她说的意动,捧住她的脸,低声问:“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黛玉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见她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不舍,谢嘉树虽心中欢喜,却还是忍不住要叹气:“太危险了。” 黛玉双目不闪不避,牢牢盯住他,倔强道:“就是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谢嘉树心中激荡,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忍不住低头吻住她。 他的身体才满十九岁,血气旺盛,又食髓知味,平时与黛玉靠的近些,就要想入非非。可黛玉年小,他总怕伤了她,多有忍耐。此刻被她全心全意在意着,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求。 黛玉被他吻的几乎窒息,还不忘挣扎着道:“说好的,你不许偷偷去,要带着我……” 谢嘉树褪去她的衣裙:“……我再想想。” …… 是夜。 谢嘉树睡梦中忽然感觉到周身弥漫起一股燥意,意识不断下沉,恍惚间看见了一片红色大火,连绵大军被火光吞噬,无数人面色扭曲,发出痛苦嘶吼。 红衣袈裟的僧人眉目冷淡地立于高空,平静地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3 注视着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他欲出手阻止,却难以动弹。 渐渐的,火舌仿佛蔓延到他身上,要将他也一同焚烧。 忽然,红衣僧人轻笑:“终于将你引来了。” 随即一只苍白的巨手向他伸来,牢牢锁定了他,仿佛在捕获猎物一般。 谢嘉树急剧催动体内灵力,净化青莲迸发出一道金光,将他包裹起来。 红衣僧人目露讶色。 下一刻,谢嘉树从梦中惊醒,仍心有余悸。他忽然意识到,这人比他预计的更加厉害,并且已盯上了他。 梦中火祭十万人的场景,不管是否已经发生,这个人都太过可怕。 他立即以梦中所见,重新掐算。 这十万人,仍有一线生机。 谢嘉树立刻松了口气。 这些年太过顺利,让他生出了些许自负,竟差点想要带黛玉去涉险。 美色惑人。他轻轻叹息,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 …… 翌日。 谢嘉树步入小木人房内之时,他正坐在自己的专属小床上睡觉,脑袋一点一点的,十分憨态可掬。 听到开门声,小木人警觉地睁开圆眼,见是谢嘉树,兴高采烈地飞过来:“谢嘉树,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木人更换身体后,一直在长高。谢嘉树配合地比划了一下他的高度,然后摸摸他的脑袋道:“嗯,长高了很多!” 小木人露出笑容,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警惕地看向谢嘉树:“你今天突然这么好,是不是有事要我做?” 谢嘉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九叔叔?” 小木人疑惑道:“当然记得啦。九叔叔还比我小两岁呢,却每次都喜欢装长辈样子!” 他曾经忘记过,如今那些旧时记忆,却仿佛历历在目。 谢嘉树:“……”他现在比你大很多了。 谢嘉树沉吟道:“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但预感有人要对他不利。想让你保护他一段时间。” 他昨夜掐算之时,发现太子也有一劫。他忽然忆起十几年前突破之时,曾见到太子病重景象。 前往西北势在必行,临行前,他思来想去,唯有将太子托付给小木人了。 小木人听闻要保护九叔叔,义不容辞道:“好,包在我身上。” …… 谢嘉树当即携小木人去东宫。 十万大军凭空消失,对于朝中的震荡不容小觑。 太子近日压力甚大,几乎忙的焦头烂额,见到谢嘉树来了,表情才有所松缓。 他正要让谢嘉树坐,忽见他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偶,递到自己眼前。 太子的表情顿时十分微秒。他伸手摸了摸木偶的脸,艰难道:“这木偶工艺可真好,像活的一样,是送小嫂子的?”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谢嘉树轻轻颔首。 太子面色大霁。他几乎以为是谢嘉树见他愁眉不展,送木偶安慰他。 他可没这样的喜好! 幸好是他想多了。 东宫是小木人长大的地方。他离宫多年,如今故地重游,不禁有些兴奋。见到暌违多年的九叔叔,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想要和他打个招呼。 可见他长得这样大了,又有些不高兴。 就像被小伙伴抛弃了一样。 谢嘉树见状,将小木人放在了桌案上。他正要与太子说明来意,就见小木人趁太子侧身坐下之际,快速揪了一下他的头发。 太子一愣,捂着被揪疼的地方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嘉树。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谢嘉树不可能这么幼稚吧? 谢嘉树:“……” 谢嘉树哭笑不得,立即将事情前后始末解释清楚,最后道:“这个木偶,是徒宁。” 太子怔住了。 他与徒宁名为叔侄,但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其实更像兄弟。 他完全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小木人有些羞涩,哼唧了一声:“九叔叔。” 太子目光定在他脸上,仔细分辨着他熟悉的眉眼,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第99章 太子压下眼中泪意, 凶巴巴地指责:“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小木人有些心虚。过了头七就失忆这种事, 实在有损形象, 让他难以启齿。想了想,他小声解释:“我也是为了你好, 毕竟人鬼殊途嘛。” 太子瞪着他。 小木人立刻抬头挺胸, 自豪道:“幸好我根骨奇佳, 又修炼刻苦, 终于小有所成,能见你了!” 太子正欲反驳他木偶无根骨,可不知为何,声音被哽在了喉咙,下一刻, 两道水渍从他颊边滑落,摔碎于桌面上。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时徒宁天真烂漫, 却碍于皇储身份, 压抑本性,变得循规蹈矩。他是最受宠的幼子,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宠爱。 如今他长大了,渐渐身不由己, 徒宁却做回了自己。 他嘴角微微上扬, 眼中潮气却愈甚。 小木人本就爱哭, 被他一勾, 也抽抽噎噎哭起来, 委屈地嘟囔:“九叔叔,其实我也很想你们的……” 始终沉默地立于一旁的谢嘉树微微一笑,转身出去。 …… 谢嘉树进宫当职后,贾敏上门探望黛玉。 两人在暖房内坐下,贾敏就细细询问起黛玉成亲后的生活起居。黛玉依偎在母亲怀里,认真作答:“祖母不怎么管事了,除了吃斋念佛,平日里就喜欢莳花弄草。府里有个很大的暖房,里面种植了不少花中珍品,我偶尔也去帮忙……” 贾敏见她与靖安侯夫人相处融洽,愈加放心。压抑着的心事再次浮上了心头。 她再三忖度,才漫不经心道:“你外祖家的二表兄走失一月多了,遍寻不得。你外祖母和二舅母都病着,若他来寻你,你只管遣人将他送回家去。切勿与他多话。” 贾宝玉? “他为何要来寻女儿?”黛玉有些疑惑。她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异常,却不愿揭破让母亲为难,颔首道:“那女儿让门房多留意。” “不用在意,只是嘱咐你一声,有备无患。”贾敏微笑着转移话题:“你与姑爷相处如何?” 听母亲提及谢嘉树,黛玉迅速抛下了疑问,声音也染上了些许欢喜和羞涩:“……他事事都极体贴,我们相处的极好。” 这话贾敏是信的。她犹记得双朝回门之日,自进门起,谢嘉树的目光就几乎不曾稍离女儿,让暗中观察着的贾敏都不禁心生变扭。 她正了正面色,继续问:“安排了哪个丫鬟守夜?” 权贵之家皆有丫鬟守夜,负责夜间近身伺候。担任此职的一般是通房丫鬟。 谢嘉树自小独立,并无此习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4 惯。成亲后,夜间私语时就更不愿让人听去了。 黛玉羞赧道:“他不喜丫鬟近身服侍……” 贾敏顿时心疼:“那夜里有什么需要,岂非要你伺候姑爷?” 黛玉不解道:“当然是他自己来啊。” 贾敏有短暂的茫然,迟疑道:“若你晚上要喝水怎么办?” 黛玉对母亲自然不会隐瞒:“夫君会去倒啊。” 贾敏不确定道:“那他更衣、沐浴怎么办?” 黛玉无辜地眨眨眼:“这些小事,夫君从小就自己动手的。” 贾敏愣住。 她与林如海伉俪情深,却也是多年经营的结果。她未出阁时性格张扬,嫁入林府后,也是弯下腰,小意伺候公婆,对夫君事事周到,才有今日局面。 黛玉的这份自在,却与出阁前毫无二致。她忍不住问:“那你在做什么?” “女儿主持中馈呀。”见母亲面色严肃,黛玉有些委屈,纤纤玉指绞紧手帕,弱弱道:“夫君也觉得女儿辛苦,特意教授了一些快速算账的技巧,有时候还和女儿一起算呢。” 贾敏不想说话了。 她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徐徐道:“我以为我命已经很好了,没想到,我女儿比我命更好。” 十七岁前受父母娇宠,十七岁后又遇如意郎君,被夫君当女儿般呵护,不是命好嘛。 …… 送走母亲,黛玉就眼巴巴等着谢嘉树回来。 一直等到日暮西垂,才听到熟悉的步履声以及丫鬟们轻唤“世子”之声。 黛玉立即迎到门口,两人牵了手进屋。 与外面的寒冷相比,烧着地龙的房间温暖舒适,令人舒服得忍不住要伸展身躯。 谢嘉树一进内室,就瞥到被收拾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和日常物品。 他的脚步不由一顿。 黛玉明显收拾了供两人出行的行李。 可他已决意不让黛玉去涉险。 他拉住黛玉的手,面容端肃,声音也有些紧绷:“玉儿,我有话和你说。” 黛玉一见他的神色,心不由一沉。她咬着唇,望着他不说话。 谢嘉树继续道:“并非我不愿带你。事实上,昨夜我与幕后之人交手了,他必是想对付我。我担忧他使调虎离山计,想你留下来保护祖母他们。” 其实谢嘉树十分明白,红衣僧人若要火祭十万人,就不会来京。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 黛玉又岂会不知他所想?可她无法拒绝这样的理由。 谢嘉树对上她暗含幽怨的眼神,忍不住抱住她,哄道:“我知你心中担忧,不会很久的。我会尽全力早日解决问题,回来见你。” 黛玉心知无法转圜,只能勉力压下心里的失望、担忧,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谢嘉树在家中和东宫皆布下防护阵法,就出发西北了。 …… 西北,夜色凄迷。 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登上城墙,眺望着北方一望无际,隐没在夜色中的草原,神色逐渐凝重。 数日前,他接到安太妃的命令,配合前往北方的引路之人,开城门迎鞑靼入关,使之消耗朝廷兵力。 他心中知道,这是叛国。也知道,以鞑靼凶残嗜杀本性,会致百姓生灵涂炭。可他却不敢违命。 当初朝廷兵临城下,整个都城都弥漫着恐慌之际,是安太妃请动仙人相助,移走了十万朝廷大军,解了西北之围。 他们搜刮了朝廷军的粮草、辎重以及各式新式武器,收获颇丰,同时对安太妃也更加诚惶诚恐,唯命是从。 或许是出于愧疚,将军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惶恐不安的战栗感。 忽然,将军视线所及的守卫一个一个倒下了。他正举目四望,惊疑不定,一柄寒光湛湛的软剑无声无息地划破了他的喉咙。 将军的瞳孔放大,失去了呼吸。 城墙四周变得死寂,唯有风声呼啸。 谢清朗神情淡漠地杀进了西北王宫,将整座宫殿之人戮尽,唯独不见安太妃。 他的身上染满了鲜血,却浑不在意,缓缓走出了王宫。 他身后的诺大宫殿,已经只余一片冰冷死寂。 谢清朗执着剑,沿西而行,行至一条冰冻的溪流,突然面无表情地挥剑破开冰面,整个人扎入冰水中。 冰天雪地中,他浸入冰水里,却似感觉不到那种冰寒彻骨,慢慢地洗去满身血污。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温婉清澈的女声,轻声唤他:“清朗。” 那声音,他至死不会忘记。 谢清朗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瞪大双眼,猛地转身,就见溪水之畔,树丛之后,走出来一个异常秀丽的身影。 晶莹剔透的冰面映出了她那张令他朝思暮想,几欲疯魔的清秀脸庞。 他的表姐何嫣! 他以自身为媒介,日日夜夜不断引魂献祭,耗费两年仍杳无音信的表姐。 谢清朗瞳孔急遽收缩——那是不敢置信之下的本能反应。 何嫣静静地立在河畔,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他熟悉的温柔、包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水太凉了,你快起来。” 谢清朗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全身皆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的全身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冰雪映出了他一瞬间变得极致柔软的俊美面容。 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变化。 浑身染血,杀气蓬勃,恍如修罗鬼使的男人,一瞬间沉静下来,眼神之中,甚至透出孩童的天真和依赖。 女子心中自得,眼神不由炙热了几分,多了几分轻浮娇媚之感。 些微的变化,却让谢清朗浑身一僵,仿佛如梦初醒,眼底的温柔缱绻,也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他眼中凝聚起冷冽冰寒,声音饱含杀意:“你是谁?” 女子一愣。被识破伪装,她只失望了一瞬,就重新露出了勾魂摄魄的笑容:“陷入美梦中不好吗?你明明很开心,何必戳破呢。” 谢清朗整个人突然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中,不愿再与她说一句废话,一剑挥出。 女子极速后退,声音柔媚动人:“你如此思慕于她,我扮给你看,你为何要愤怒?” 她身形如鬼魅,声音也变得蛊惑:“对着这张脸,你当真下的了手吗?” 谢清朗双目中弥漫起无尽杀意,手中之剑毫不迟疑地劈向女子面容,语气冰冷:“你这样亵渎她,只会死的更快。” 女子没想到他竟真的毫不留情,大惊失色。她狼狈地凝聚全身灵力于足尖,拼命往远处遁去。 谢清朗的剑随之而来,划过她的后颈,堪堪削去她一头青丝,纷纷扬扬洒落。 女子只觉脖颈处剧痛,想起他一剑贯穿安堂主之事,心中生寒,再也抑制不住恐惧,急忙呼救:“主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5 人救我!” 剑尖直抵她后心处而来。 下一刻,一名红色袈裟的僧人撕开空间,突兀出现。 只见他微微一笑,抬手挡下了谢清朗气势万钧的一剑。 第100章 两人快速交起手。 冷月映冰面, 将谢清朗手中迅如闪电的剑衬的愈发森寒。用剑之人的尖锐戾气, 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狭长的眼眸半阖,磅礴剑气炸开大片冰面,一时间, 水花飞溅。 纵使红衣僧人的修为高出一层, 也不敢直撄其锋。 他飞身而起,红色袈裟在空中飞舞, 如一树红梅, 极致绚烂。 谢清朗随之跃起,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 又分开,各立于一块悬冰之上。 谢清朗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血。 冷月依旧,透过残破的冰面,跌落水中。 女子见红衣僧人将谢清朗击退,面色大喜, 双眸闪闪地行至他身前, 恭敬行礼:“主人。” 红衣僧人含笑点头。他的容貌非常柔和讨喜,佐以脸上经文, 充斥满佛性美感, 极易令人心生亲近。女子却不敢有任何逾越, 只柔顺地侍立在一旁。 谢清朗擦去唇畔血线,冷冷盯着红衣僧人。 红衣僧人轻轻叹息:“看着你, 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我。我一直想放过你, 手下留情, 你却屡次坏我的事。” 谢清朗不语。 “你身在人间,却心处炼狱。既然这么痛苦,为何不对自己好一些呢?”红衣僧人抬手指向身旁的娉婷女子,笑道:“阿奴的幻术登峰造极,她和你的表姐一模一样。若你肯放过自己,接受我的好意,可将她领回去。” 女子往前一步,转瞬间,容貌与气质又与何嫣毫无区别了。 “清朗,表姐委实放心不下你,只想陪在你身边……” 她语气真挚,用饱含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谢清朗,双眸一眨不眨。 谢清朗静静看着那几度梦回的眉眼,唇角慢慢牵了一下,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变得恐怖:“我只要表姐,她不是。” “你还没放弃吗?”红衣僧人缓缓道:“我也很想知道,彻底消散的人,是否能够复生。” 他的目光落向远处无尽的黑暗,低声笑起来:“我们真的很像。” 一样偏执,不肯放弃。 一样为了救一人,甘愿牺牲万人。 又或者也不同,他想毁灭的,正是他的父亲所为之殚精竭虑的。 他的笑意慢慢消失,沉郁道:“你想做的事,我用了十八年,也没有成功。看来,我没办法打动你,只能杀死你了。” 谢清朗纵声大笑:“奉陪到底。” 两人同时冲天而起,凌厉剑气劈斩而过,交锋之间灵力四射,纷纷扬扬的水幕扬起,遮天蔽地。 两人皆无繁复招式,招式之间却有着开山劈地之势。 忽然,谢清朗的剑划破空气发出尖利啸声,直取红衣僧人心口而去。然而,剑刺入胸膛不过一寸,他的胸口便遭到重击,口中喷出鲜血,往后直直坠下,跌入水中。 白色水花与纷扬水幕汇聚在一起,阻隔了僧人的视线。 谢清朗雪白的发在水中铺开,在昏暗的水底,犹如飘荡的水藻。 红衣僧人随之扎入水中,身形如飞练,摧动水流向四面八方炸开,现出谢清朗的身影。 下一刻,他的一掌追击而至。 谢清朗凤目张开,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红衣僧人见状微惊,凝目望去,就见谢清朗的胸口处竟破开了一个血洞,半露出的心脏已几乎粉碎。无数被锁在他身体里的厉鬼从破洞出钻出,方圆百里瞬间鬼气森森。 这是万鬼反噬! 红衣僧人面色微变,迅速凝聚全身灵力,抽身后撤,然而已来不及了。成千上万厉鬼扑向了他,啃咬他的身体。 这场鬼物盛宴不仅殃及了他,还有远远守在树丛中的阿奴,也被无数厉鬼缠身。她修为不及僧人,无力自保,挣扎着发出惨叫。 红衣僧人挥开蜂拥而来的无数厉鬼,又惊又怒:“你竟是以己身炼制聚阴阵,饲养厉鬼?你疯了?” 谢清朗以身体为媒介,祭炼了无数厉鬼在聚阴阵中,作为供养聻的养料。如今,他不敌红衣僧人,身受重伤,自然无法控制法阵,被阴气反噬,万鬼噬心。 助他炼制聚阴阵的安堂主当时就已殒命,红衣僧人对此并无防备。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谢清朗的心脏已被厉鬼彻底吞食干净,他目光游移,看到身边密密麻麻的鬼物,笑的浑身抽搐:“你不是说我们相像吗?你难道不明白,当活着生不如死时,唯有无尽的痛苦,才能令人平静。” 也唯有痛苦,能令他想起表姐时,不至于撕心裂肺的痛。能好好地回忆,她所有的美好。 他不断提升体内聚阴阵煞气,不知餍足地引魂,却感应不到表姐所化的聻。他其实已明白,表姐已经彻底飘散在天地间,重归混沌。 他已经不可能救回她。 他的命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下一刻,他的五脏肺腑位置,也钻出了无数狰狞厉鬼。它们将他的脏腑啃噬殆尽,又转而扑向他的四肢。 谢清朗全身血肉精气迅速流失,双目开始失焦,痴痴地望着虚空,喃喃:“表姐,我好痛啊。” 迷蒙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清朗是男子汉,要勇敢……” 他血色尽失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羞涩的笑,嘴唇翕张着,无声地说着:“清朗会很勇敢,那表姐能不能永远和清朗在一起?” 谢清朗没有等到回答,他的躯体很快被厉鬼啃噬干净,就连魂魄,也被万鬼撕碎,很快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为了尽快赶到西北,谢嘉树使用了缩地成寸之术。原本快马加鞭,也需两月的路程,被他压缩至了三日。 不同于京城的繁华,西北边城又荒凉又壮阔,颇有些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意境。 随着距离拉近,谢嘉树心中感应也就越强。他寻了个空旷之处,开始认真卜算消失的十万大军下落。 正当他精神高度集中之时,冥冥中牵连着他的因果线断了。 无数画面骤然涌入了谢嘉树脑海中,令他心神大震,瞬间脱离了观想状态。 下一刻,体内灵力翻涌不休,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因果枷锁轰然解开。 谢嘉树立即盘膝而坐,催动灵力顺着经脉运转,抚平暴动的内息。 许久之后,他突然浑身一松,仿佛重获新生。丹田中的净化青莲竟随之彻底成熟,心念一动,即可化作法器莲台,集净化和防御于一体。 接连的巨变让谢嘉树有些措手不及。 待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6 他细细回忆之前心中所获,很快明白了其中因由。 谢清朗死了。 他的穿越欠下原身因果。原身所执着之事,唯有祖父母的安危健康和己身之死。如今,靖安侯府如日中天,祖父、祖母身体康健,害死原身的罪魁祸首,也终于遭到了恶报。 于原身、于他而言,谢清朗的存在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谢嘉树沉吟片刻,就循着感应到的气机,到了一处河畔。 河面上的坚冰已碎裂开,露出里面幽暗的河水。两岸还残留着谢清朗的剑气和另一股似熟悉似陌生的气息。 河岸上有两具残破的骸骨,谢嘉树很快判断出,其中一具,正是谢清朗。 谢清朗死在了红衣僧人之手? 这一刻,谢嘉树的心情十分复杂,可却无法对谢清朗生出怜悯之心。 同时,他对于制造出这一切悲剧的幕后之人也愈发痛恨。 谢嘉树收敛心绪,重新推演,如蒙着一层迷雾的十万大军所在,竟在这一刻逐渐清晰起来。 他足尖轻点,顺着感应飞速掠去。 谢嘉树很快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之上,正是失踪已久的,乌泱泱的十万大军。他们身着铠甲,手执武器,面色狰狞地对着虚空拼杀着。 谢嘉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眼中如同燃烧起了火焰,其中充斥着的愤怒,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十万个亡魂。 他们在天降异象那日就死了。 亡魂们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死亡。 几日前的夜里,他们正在酣睡,驻地却被袭击了。 将军被守夜之人叫醒,就冲出营地,见营地大乱,不由目眦尽裂,镇臂高呼:“敌袭,全军戒备,抗敌!” 他手下的将士在他的指挥下,训练有素地集结起来,奋勇杀敌。 可是将军却不知,他们不过是身陷幻阵而已。他们对着空气奋力挥舞武器,一举一动真实异常,仿佛身处真正的战场。 将军挥舞着战旗,不知疲倦地指挥着战斗。可是,将士们一个一个地倒下了,敌军却仿佛无穷无尽,永远无法杀尽。 将军不明白,为何溃败的西北军,突然多了这样多的兵力。攻无不克的红衣大炮,也失去了奇效。 于是,他开始指挥大军撤退。 他们一直退到了这个断崖,退无可退。几天几夜过去,所有人已精疲力尽,敌人却依旧那样勇猛。 将军疲惫极了,他望着遍地的同袍的尸体,不敢倒下。 若他也放弃了,他手下这些兵该怎么办? 他要与他们战斗至最后一刻。 第101章 谢嘉树犹记得在京城时进行卜算, 这十万人有一线生机。 他有心破除迷障。可一旦脱离幻境,士兵们将会记起自己烈火焚身而亡, 只怕此刻坚守的意志也会消亡。 这一刻,他竟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 迟疑片刻,他取出了玉石法器,凝聚本源之力, 注入其中。 玉石中的分魂缓缓出现。他的目光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底下痛苦挣扎的芸芸士兵。 他望向谢嘉树的目光透彻平和, 声音温和却仿佛携带着奇异的魔力,直击内心:“你想救他们?” 谢嘉树点头。 分魂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除非你将我融合了,否则, 你做不到。” 谢嘉树道:“那又有何不可?” 分魂一怔, 平静地娓娓道来:“要救他们, 只有参悟时间和生死的大能可做到。你可知这意味什么吗?得道既意味着太上无情, 不沾尘缘。” 他轻嘲:“天道自有其法则。至强者若又至情至性,岂非要搅动天地,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谢嘉树了然:“我转世是因不愿止步于此?” 分魂颔首:“你变得无心无情, 却不觉得自己真正得道。故而,你令元神转世,重回最初, 在芸芸众生中体悟情, 明澈本心。若你贸然将我融合, 或许你的情感会再次被剥离, 此前努力尽皆付诸东流。” 谢嘉树沉默了。 自与黛玉定情,冥冥中便有一条无形的线,贯穿了他与黛玉命数,将两人牵连在一起。 他无法想象自己不再爱黛玉的模样。 他定定地望向断崖边,将军不肯言弃的背影。他挥舞着战旗,声音嘶哑地指挥着手下将士作战。他明知必死无疑,也不畏惧为国捐躯,却惟愿战斗至最后一刻,尽可能消耗敌方兵力,为家国百姓鞠躬尽瘁。 谢嘉树同样无法置之不理。 他闭了闭眼,终是做出决定:“融合吧。” 分魂即他自己,自然对他的决定早有所料。他轻轻叹息着颔首。 分魂化作了万千光点,缓缓汇入谢嘉树体内。 谢嘉树随之盘膝坐下,进入了漫长的入定。 天光由晨到夜,又由昏到明,无数昼夜流淌而过。狂风呼啸,清凌的弯月高悬穹顶,洒下满地冷屑。 …… 京城。 季云舒邂逅了一名美妇。 自从系统被夺走,他就日益寝食难安。他虽然天才之名天下皆知,却全都仰赖系统的帮助。 一朝失去系统,他连同窗相邀的诗会都不敢参加。 可无论是背景、家世、实力,谢嘉树都是他无法抗衡的存在。他不仅无法夺回宝物,甚至不敢向太子指控谢嘉树强取豪夺。 辗转反侧数夜后,他向薛家提了亲,彻底投入了太子阵营,以求自保。 可他的心中充斥满了苦闷,只好时常独自策马郊游,抒发愁绪。 这一日,他正骑马漫步,忽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他见马车精巧别致,心中好奇,目光流连之时,车帘突然掀开了,一个美妇抬眸看来,眼波流转,媚态天成。 这绝对是季云舒生平仅见,最美之人。 美妇虽已过了花信年华,却风姿绰约,一个眼神就勾得季云舒神魂颠倒。 两人的视线交汇,美妇见季云舒目光痴迷,竟也不恼,反而落落大方地展颜一笑。 季云舒满心倾慕,驱马缀在马车后面尾随。 马车停在郊外一处小宅子门口,美妇款款下了车。进门之际,她似嗔似羞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才身姿婀娜地进了大门。 季云舒立即明白,这美妇对他亦有倾慕之意。 他心中一时激荡。 可观妇人年纪和装扮,应早已嫁作他人妇。他若与她暗通款曲,未免落了下乘。 可如今没有系统管束他了,正是随心所欲的好时机。 季云舒几经踟躇,终究不忍心辜负美人心意,趁夜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后院。美妇见了他,果然并不意外,含笑引他入内。 两人郎情妾意,很快吻到一处。 季云舒食髓知味,很快将人压到榻上,正要随之脱鞋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7 上榻,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小木人自住进东宫就异常兴奋,每日施展了障眼法,趴在太子的肩膀上随他四处走动,顺便兴致勃勃地与他回忆幼年时光。 太子不禁深深怀疑自己提前当了父亲。 他步入临敬殿,微微侧头,悄声提议:“你要不要以后也回东宫住?还有嫂嫂,她一定也很想你。” 小木人想起他柔弱爱哭的母妃,情绪马上低落了。他抱着膝,委委屈屈道:“当年我托梦给母妃说要去投胎,让她安心。她要是看到我,会吓坏的。” 太子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把沉浸在悲伤中,毫无防备的小木人从他的肩头推得滚落到地上。 小木人霎时生气了,捂着头怒目而视。 太子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小木人凶巴巴:“那你快说对不起,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太子轻咳一声,正要道歉,就听门外通禀,新科状元季云舒求见。 太子想起他每次求见都有奇思妙想,精神一振,立刻宣他进来。 小木人气呼呼地飞到角落,决定今天不理九叔叔了。直到两人交谈声传来,小木人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明明恭恭敬敬垂着头的季云舒身上竟有另一层虚影。 那个虚影长着季云舒的脸,却满脸惊惧,不停挣扎扭动着,似乎要从身体里逃出去一般。 小木人惊呆了,这个人难道有两个魂魄? 季云舒并未察觉角落里的小木人,郑重道:“太子殿下,我有解决西北危机之法。事关机密,还请太子殿下与臣密谈。” 太子大喜,立即摒退左右。 谢嘉树已出发多日,他心中担忧不已。季云舒若有妙法,无疑是雪中送炭。 季云舒双手将图纸捧至头顶,躬身慢慢呈递至太子眼前。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他与太子的影子也逐渐交叠。季云舒垂着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地上,他的影子张开巨口,就要将太子的影子一口吞下。 这时,默默观察着的小木人撸起袖子,冲了出来,下一刻,一张雷符掷出,紫色雷电闪烁不停,正正劈在季云舒的影子上。 那影子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发出一声惨叫,彻底破碎。 下一刻,季云舒也随之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仿佛受到雷电攻击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的身体。 太子瞪大了眼,疾步后退。 小木人连掷数道祛邪符,同时手中运气灵力,重重拍击季云舒背部。 一股黑气从季云舒身上飘散出来,慢慢凝聚成一个美妇模样。 季云舒恢复意识,浑身虚软地跌坐在地,胸口因惊骇而剧烈起伏。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以往笼罩在他身上的金色气运光芒已消失不见。 已是霉运沾身。 随着美妇现出身形,太子瞳孔不由微缩。他曾经见过当年安贵妃的画像,与此人一模一样! 他冷冷问道:“你是安太妃?” 安太妃已年逾六旬了。 季云舒想起两人亲密的模样,一阵作呕。 安太妃柔柔地望着小木人,声音如和风细雨:“小道友,此事与你无关,可否容我解决私怨?” 她本欲借谢嘉树离京,杀死太子,以他的身份控制朝堂,不料太子身边还有人保护。 她与安堂主乃是姑侄,修习的正是一脉相承的媚术,并不擅长斗法。只见她周身艳光大盛,期盼地凝望着小木人。 “可我也要报仇啊!”小木人歪着头,天真又无辜:“你竟然不认识我吗?我就是被你们害死的皇长孙哦。” 安太妃面色微微扭曲,不再迟疑,素手轻抬,无数幻影自她手中法器中逸散而出,扑向了小木人。 浓烈的煞气喷薄而出,小木人只觉香气诱人,情不自禁张开嘴,将扑上来的一只幻影吞入口中。 太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小木人。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怒吼道:“徒宁!你什么时候学会乱吃东西了!会拉肚子的!” 在他发呆之时,小木人已连吞数个幻影,肚子都微微鼓起了,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嗝。 太子忧心忡忡道:“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多脏啊,而且还那么丑!” 小木人为难道:“可我本身就是鬼啊,鬼吞噬阴气很正常的。” 话落,又忆起谢嘉树要求他要踏实修炼,不由打了个寒噤,委屈巴巴地望向太子:“你千万别告诉谢嘉树这件事啊……” 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安太妃望向小木人的目光中却渐渐盈满了恐惧和忌惮。 自知不敌,她立即想要施展遁术逃跑,却发现布置在殿内的隔绝阵法不知何时变成了困阵。 小木人轻轻击掌,恍然大悟般:“忘了告诉你,我们早知道有人要来,布下阵法等很久啦!” 安太妃顿时一脸绝望。 第102章 将安太妃废去修为关押起来后,小木人就想回靖安侯府了。 东宫虽承载了他许多回忆, 令他怀念, 可他与之的缘分, 在死亡那一刻就断了。在他心中, 谢嘉树和黛玉身边, 才是他最终归宿。 太子听说他要离去,十分不舍。他想了想,挽留道:“你再住些时日吧, 或许会有第二波意图不轨之人呢?” 小木人觉得此言有理, 决定履行职责, 保护九叔叔直到谢嘉树归来。 想到谢嘉树归来后,听说他抓住了安太妃,又惊讶又赞许的模样, 小木人情不自禁露出了迷之微笑。 可直到冰雪消融,寒冬彻底过去,谢嘉树依然没有任何音讯。反而是西北防线因兵力不足, 加之西北王残余部下将士倒戈,引鞑靼入关,以致鞑靼长驱直入, 一路攻至上郡。 国难当头,圣元帝不得不重新临朝, 率太子与群臣商议布防规划, 调兵遣将, 忙碌不已。 黛玉同样与谢嘉树失去了联系。每日牵肠挂肚地盯着传音戒指, 期待着重新得到回应。正在她心急如焚之时,传来了贾母病逝的消息。 贾母养尊处优多年,临老时却眼见家族倾覆,最为疼爱的贾宝玉又不知所踪,心气散了,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贾母的丧事是贾敏帮着料理的,还算体面。葬礼上,消失已久的贾宝玉却忽然现身。 他身着一袭灰色僧袍,腕间戴着一串略显陈旧的佛珠,青丝却垂落在肩头,尚未剃度。他神色平和,缓步行至贾母灵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就欲转身离去。 贾家众人见他归来,本是大喜过望,没想到他竟毫不留恋,复又要离去,忙上前拦截质问。 贾宝玉面色始终淡淡,温声道:“时候不早,贫僧该回寺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8 里做晚课了。” 贾家众人都呆住了。面前的宝玉太过陌生了,令他们难以反应。 他的目光,甚至从始至终都未看向过前来吊唁的黛玉。 众人还想再劝,薛宝钗忽道:“既然他已勘破红尘,又何必强留?不如放他离去吧。” 众人想起最近忽然执意出家,任他们苦劝无果的惜春,不由都沉默下来。 贾宝玉向众人行了个佛礼,然后望向薛宝钗:“烦请转告太太,晴雯已重入轮回。” 话落,转身大步而去。 深山藏古寺。 贾宝玉回到寺里,天色已变得晦暗。 寺院雄伟,却有些古朴,有人洒扫,有人诵经,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于世外清净之地,时间都缓慢下来了。他脚步略微顿了顿,就直直前往偏殿。 偏殿掩映在枝桠遮蔽间,孤零零的独立于寺院一角,因无人踏足,破败老旧,朱漆匾额更是早已失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摧成灰烬。可再凌厉的风,一旦靠近这里,都变得平静而宁和。 蒲团上,一名法相庄严老僧静静独坐,面容雅致,眉目慈悲。 确切的说,这是一只僧人的魂魄。若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面容与身处西北的红衣僧人有七分相似。 老僧看着很是平常,可落入贾宝玉眼中,只觉对方全身都散发着温暖的柔光,悲悯又庄严,仿佛能度尽人间一切苦厄。令他所有的烦恼忧愁,尽皆化作虚无。 那日,他乍见袭人,受惊之下慌不择路,误闯到此山中,远远就见寺院一角佛光耀耀,令人如沐圣光。因身后袭人紧追不舍,他无奈之下循着金光而来,遇见了这名僧人的鬼魂。 老僧心怀慈悲,不仅洗去袭人身上业障,使之彻悟,还度化晴雯放下怨恨,超度她重入轮回。之后,贾宝玉留在寺中,亲眼见凡是遭遇困厄上山求助的普通人,抑或是附近因执念无□□回的鬼物,都会得到僧人相助。 贾宝玉见过富贵之乡的花团锦簇,又亲历繁华散尽后的凄清,回首过去,宿命的脉络竟日益清晰起来。他向老僧行礼:“弟子已与过去作别,诸事皆过眼云烟,请师父为弟子落发。” 老僧双目半阖,轻轻摇头:“我时日无多了,你我并无师徒缘分。需知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能否顿悟,皆在你本心,不在三千烦恼丝。” 贾宝玉垂下眼,轻声道:“弟子受教了。” …… 西北。 因谢清朗的疯狂行径,不仅红衣僧人受了伤,其手下最擅幻术的阿奴更因此死去。 即使早已知晓要杀谢清朗,必要付出代价,事情的发展还是远超红衣僧人的预估。无奈之下,他只好闭关养伤,再图后事。 然而,在他伤势好转之际,他忽然感应到附近出现巨大的能量波动,他用来圈养十万士兵的阵法也被破了。 红衣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取出珍藏多年的禅杖,白皙手指在禅杖上轻轻抚摸,神情冷漠地自言自语:“呵呵,为什么总是有人要找死呢?” 话落,他的身影渐渐化作虚无,下一刻,又重新出现在断崖边。 断崖之上,悬空立着一名青衣少年。 红衣僧人双目微眯。这个人,明明是谢嘉树的容貌,却浑身气息淡漠无情,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与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 红衣僧人有些恼怒,冷冷笑道:“不知死活!” 下一刻,他飞身而上,禅杖挥舞间,打出无数凌厉攻击。然而,再暴戾的术法,一接近谢嘉树,就悉数消失了。 甚至,无法接近谢嘉树分毫。 谢嘉树的目光终于向他淡淡扫来,如同俯视着一只蝼蚁般,伸出一指,一抹金光在他手中汇聚,璀璨如最耀眼的星辰,倏然向他急射而来。 红衣僧人立即以禅杖抵挡。然而,那光粒看似微小,却拥有无上法则之力,这把伴随他父亲多年,几乎无所不能的禅杖,瞬间被击成湮粉。而他也随之被击飞,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汩汩冒出鲜血。 谢嘉树的目光重新落向断崖边,望着一遍遍经历死亡,挣扎求生的战士,他心中竟再无一丝不忍,只余淡淡悲悯。 就如他看着红衣僧人,也再无一丝痛恨,只觉是一个平常的该死之人,将之除了即可。 他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仿佛心念一动,就能摧毁一切,甚至将此方世界化成乌有。可他却并不感到兴奋、高兴,仿佛一切都那样平平淡淡。 下一刻,他抬起手,淡淡金芒从他掌心处扩散而出,蔓延至方圆百里,笼罩住断崖边的茫茫亡魂。金芒所及,所有亡魂瞬间浑身一震,无形的法则与秩序在他们的身上重建,渐渐凝聚出了新的肉体。 众人只觉得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神智得以恢复。无穷无尽的敌人已消失不见,只余一名仙人高立于穹顶,身披万丈光芒。 他们也记起了自己烈火焚身而亡。可柔和温暖的金光冲刷过他们的身体,仿佛令他们重获新生,死亡那一刻的痛苦和恐惧,也随之被抚平,只在记忆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们怔怔地仰头注视着慈悲济世的仙人,十万余人齐齐虔诚地下跪,以此表达对仙人的敬重和感激。 他们即使死,也该因保卫国家而死在战场,怎可如此荒谬地死于邪术中?这也是他们始终无法挣脱幻境的原因。 随着十万人重获生命,因果之力的反噬也尽皆落回了红衣僧人身上。 红衣僧人惊恐异常,身上窃取而来的,源源不断护他周全的功德金光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十万人身上,他霎时体会到抽筋剥皮般的剧痛。 他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就见他的身躯开始碎裂,肢体分离,只余一个头颅,目眦尽裂地追逐着失去的身体。 谢嘉树的神情毫无情绪,指尖轻点,循着红衣僧人身上的因果线,所有助纣为虐,沾染罪业之人,在他弹指间,尽皆被毫不留情地抹除了。 此刻的谢嘉树,没有自己的喜恶,他的行事准则,不过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红衣僧人的头颅也开始湮灭。强烈的不甘将他的心彻底淹没,沉底沉入黑暗的深渊前,他想起的,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而是他无比痛恨的父亲。 红衣僧人的父亲是一位得道高僧,几十年前,曾声名远扬。 在红衣僧人决定成立九渊时,就在他父亲的饭菜里,悄悄投了一种子母蛊。 中了子蛊之人,会化作母蛊的养料,修为、功德尽皆能被窃取。然而,一旦遭遇反抗,中蛊之人自尽,就会失去效果。 故而那段时间,他在父亲面前,装出了放弃仇恨的挣扎和犹豫。 父亲也的确因他表现出的痛苦而日益沉默。 因母亲的死和他从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49 小遭受的苦难,父亲一直充满愧疚,可当红衣僧人亲手为他奉上饭菜时,父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他面容平和地端坐于蒲团之上,念了一卷经。 直到饭菜变得冰冷,再无一丝热气。 他有些焦急,又有些害怕,强作镇定地问:“您不喜欢这些饭菜吗?” 父亲终于睁开眼,将目光落到饭菜上,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我的死,能让你放下仇恨吗?” 他顿时又惊又俱,以为被父亲识破了。可下一刻,父亲却执起筷子,将饭菜全部食用干净了。 确定蛊虫入体,红衣僧人几乎控制不住喜悦,立刻催动子蛊,将父亲的修为、功德全部吸食干净,反哺自身。 父亲也因此,一夜之间,油尽灯枯。当他第二日清晨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前去探望他时,父亲却依旧面不改色,与往日那般与他谈论佛法。 红衣僧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嘲讽道:“你一个破了色戒的和尚,整日想着度化苍生,救济世人,不觉得可笑吗?” 父亲终于露出淡淡失望神色,摇头道:“放下即可成佛,何来可笑之说?即使我死了,也无法令你放下执念吗?” 红衣僧人没有回答他。他其实已明白,父亲一早就窥知他下蛊之事。他不知他为何找死,却不在意。重要的是结果,他终究如愿以偿了。 第103章 三月初, 银月如钩。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覆盖了一整个漫长冬季的厚厚冰雪已彻底消融, 旷野之外,山林之间,却依旧一片暗沉。 古寺偏殿,老僧的魂魄捻着佛珠,神情悲悯地念着经。 随着他的吟诵之声,无数柔和的光点散落出去, 周围被吸引来的阴煞之物接触到光点,霎时被融化了, 整个寺院周围不沾半丝邪秽之气,只有令人心生平静之感的圣光。无论是因执念不入轮回的厉鬼, 抑或是心中愤懑而上山礼佛的凡人, 一踏入圣光范围, 负面情绪就慢慢被消解, 心境逐渐平和自然。 贾宝玉静静地立在一旁聆听,也陪伴着老僧的魂体。 忽然,老僧的吟诵之声戛然而止了。 他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神情变得非常奇怪,似悲伤、又似解脱。 贾宝玉从未见过他这样情绪外露,踟躇道:“师父?” 老僧看向贾宝玉,缓缓道:“我该离开了。” 贾宝玉一怔, 不解道:“师父要往何处去?” “赎我的罪业。”老僧看着窗棂上新冒出的苔藓, 目光渐渐深幽:“或许, 我的经历, 能让你了悟,早日功德圆满。” “我七岁那年随家人上山礼佛,遇到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澄一法师。他言我天生慧根,欲度我出家。果真,任何佛家法门,我一见就能领会。十一岁那年,我遁入空门,修行一日千里,立誓救济苍生,度尽人间一切苦厄。” 直到二十岁那年,他遇到了红衣僧人的母亲。惊鸿一瞥,两人情不自禁被彼此吸引,犹如着了魔一般。 澄一法师首先察觉了不妥,因果溯源,方知两人乃宿世情缘。 前世,他们是一对爱侣,因遭逢乱世,历尽坎坷苦楚,遍尝生离死别。弥留之际,他答应她,来世还会寻到她,再续前缘。 人之将死,所发之愿会铭刻在生死簿上。他们今生本应再续前缘,他却毁约了。他一边心中牵挂她,一边无法放下皈依佛门的初心。面对她炙热的感情,他意志不坚,最终犯下大错。 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这一年,河水决堤,淹没大片家园。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适逢瘟疫蔓延,他随澄一法师游历灾区,超度亡灵,为民传法,终于参悟无常之苦,心怀普世大爱,修佛之心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他终于勘破红尘爱欲,放下了她,决意将终生奉献于救济苦厄中。 在他离京后,她逃离家中,独自产下一子,受尽磨难折辱,芳华早逝。临终之时,她告知了孩子身世。 年幼的红衣僧人寻来时,他已是闻名遐迩的高僧。他的孩子知他法力高深,恳求他复活母亲。 可他无能为力。 他甚至不愿尝试。他不能打扰长眠之人的清净。 他度尽天下人,却无法度化亲生骨肉。明知他心怀仇恨,却因他对生母的赤子之心,始终怀抱希望,耐心教导。 最终,他以身饲魔,却是助纣为虐。 这个孩子,得到力量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满心憎恶的外祖家满门屠灭,汇聚血亲之力,复活自己的母亲。 红衣僧人的努力,除了为自己的母亲带来满身业报,再无益处。 他愈发疯狂,将老僧的魂魄困于寺院一隅,言笑晏晏道:“你想要度尽苍生,我偏偏要你看着我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天下大乱!”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老僧重新捻动佛珠,念诵起另一卷经。慢慢的,他的灵魂愈发通透明亮,如一团光,随着清风飘散而去。光团随着风晕开,碎成万千光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世界的每一处。 那些在人间徘徊不去,死状可怖的厉鬼,接触到光点,怨恨消弭,容貌开始恢复生前模样,重入轮回。那些沉溺于悲苦情绪中的人,接触到光点,也不禁心生领悟,豁然开朗。 黑沉的土壤上开始冒出新绿,干枯的枝丫上发出嫩芽,春天的气息终于彻底来临。 …… 西北。 将军听闻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月,立刻心生不安。匆匆向谢嘉树叩谢拜别后,他就率领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奔赴前线了。 断崖之上,云海翻涌不休。 谢嘉树立于云海之巅,感受到了来自法则之力的召唤。 他的力量超过了此方世界的界限,小世界的意志虽不敢强行驱除他,却在潜意识里影响着他,让他尽快破碎虚空,前往天界。 谢嘉树未尝没有顺势离去的念头,可一旦心生此念,他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心底里,有一道声音在阻止他——若是离开了,他会后悔的。 这个声音在他一片荒芜漠然的情绪里,竟被衬得格外清晰,令他无法忽视。 …… 距离谢嘉树离京,已过去月余了。 传音戒指始终毫无动静,不安不断累积,几乎令黛玉无法负荷。她实在无法想象,若失去了谢嘉树,她该怎么办。 一天夜里,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河边一棵小草,无意识地吸收着阳光和雨露。黄昏时分,偶尔会有一名白衣仙人出现。他从不说话,只是负手而立,静看云卷云舒。 可是,白衣仙人慢慢变成了谢嘉树的模样,看向她的眼神,却十分冷漠。 可黛玉却十分清楚,这就是她的小哥哥。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50 黛玉惊醒过来,梦中的场景退潮般迅速被她忘却。可尽管记不清楚,她却觉得被悲伤攥住,整个人恹恹的不想动,不过几日,就清减了许多。 靖安侯夫人并不知传音戒指之事,只静待谢嘉树归来。见黛玉如此茶饭不思,担忧她闷坏了,主动邀她陪自己莳花。 趁着春日晴好,两人亲力亲为地将暖房中的花卉都移到庭院,让它们能充分享受阳光和雨露。 黛玉望着生机勃勃的花木,情绪好转了许多。 运动过后,黛玉难得早眠。迷迷糊糊间,她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轻微动静,门随之打开了。她下意识以为是白鸥或雪雁,慵懒地躺着,一动都不想动。 来人在榻旁顿住了脚步,静静看着她,许久都未出声。 黛玉渐渐感到怪异,睁开双眼,就见昏黄的灯光下,谢嘉树的眸中像蒙了一层看不清的迷雾,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她。 黛玉愣住了。 她定定地望着久别归来的谢嘉树,眸底渐渐积聚出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所有的懒怠一下子不翼而飞了。 她从床上坐起,朝他伸出双臂,整个人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谢嘉树毫无防备,双手却仿佛生出自我意志,脱离他大脑掌控,迅速地将她稳稳接住,搂进怀中。 他的大脑,随之空白了几息。 直到被抱住,感受到真实的触感,黛玉才彻底清醒。她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将头埋在谢嘉树的颈肩,喃喃地唤着“小哥哥”,泪盈于睫。 谢嘉树被她紧紧攀着肩背,鼻尖萦绕着馥郁的馨香,身体一僵。陌生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将怀中之人掷出,可是……舍不得。 舍不得嵌入他怀中的柔软身躯。他们那样契合,仿佛天然就为了他的怀抱而生。 她那样柔弱,又那样依恋他,他竟前所未有地害怕不能好好回应,会伤到她。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刻,他已经埋下头,与她交颈相拥。 黛玉鼻头发酸,双眸抑制不住涌出泪水。她起先并未哭出声,只是闭着眼睛无声地流着泪,直到再也按捺不住,浑身不住颤抖,轻声啜泣:“小哥哥,一个多月了,我好怕……” 谢嘉树的肩颈处,已彻底被泪水浸湿。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难以呼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不断攥紧,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憋闷、痛苦。 他被自己奇异的情绪折磨着,慢慢生出了一种不由自主,全凭对方操、控的错乱感。 终于,他认输了,决定不再抗拒自己的本能。 他俯下身,温柔地将哭泣的小姑娘放回榻上,倾身覆上去,捧住她的脸,低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渍。 他那样温柔而小心翼翼,熟悉的感觉抚去了黛玉心中的恐慌,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平静下来。 然后,生气的情绪就慢慢占了上风。 她开始胡乱地捶打谢嘉树的肩背,斥道:“说好的很快回来呢?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没有音讯?” 她横眉冷对的模样让谢嘉树有些不知所措。正在他艰难地思考对策之时,黛玉突然抱紧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一动不动了。 谢嘉树有些不解,微微动了动身体。 黛玉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直觉,环抱着他腰的双手收紧,不安地问:“你要去哪里?” 声音里,犹带着鼻音。 谢嘉树一惊,捧住她的脸瞧。 她的双眼通红,细密的长睫上沾着几滴泪珠,鬓发散乱,看着很是可怜。 脑中那些之前只道是寻常的记忆,忽然变得异常鲜明。他心中涌起无限怜惜,情不自禁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系数爆发,回归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只是随着领悟至强之道,冻结七情六欲,使情绪深藏于体内。 若心中有极牵挂之人,浓烈的情感终究会破除坚冰,重新引动七情六欲。唯有如此,于他己身而言,才是真正的道心圆满。 谢嘉树闭了闭眼,抑制住浓烈的情绪,在黛玉身侧躺好,将她揽在怀里,柔声拍哄道:“很晚了,睡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黛玉只觉忧惧散去,靠在谢嘉树温暖的怀抱里,陷入了久违的深眠。 第104章 随着失踪的十万大军从天而降,上郡之困很快解除了。将军带着众将士与上郡守军形成夹击之势, 彻底击溃了鞑靼的入侵。 持续了一年多的战争宣告终结, 消息传来, 举国欢腾。 六月,将军进京献俘,京中百姓争相围观,夹道欢迎。见到身着战甲,英姿勃发的整齐士兵步伐一致地沿驿道走来,更是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谢嘉树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凯旋将领。 将军征战多年, 数度命悬一线,此次更是死而复生, 自认久经阵仗,泰山崩于前也能面无改色了。可见到谢嘉树的刹那,他还是惊的一阵神情恍惚,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这个人,和他的救命恩仙太像了! 要不是气质不同,他就要给他跪下了! 将军默默地想着, 不时窥视谢嘉树几眼,直到进入皇宫,叩见圣元帝和太子,仍没有缓过神。 当晚, 皇宫中摆了庆功宴, 因圣上与太子皆心情轻松, 又是迎来太平盛世, 举国欢腾的时候,众人揣摩上意,行酒令、投色子、扳手腕,气氛很是欢愉。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圣元帝让大家自便,首先离席了。 谢嘉树见状,也想回府了。没想到将军酒至半酣,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借着醉意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拉住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得仙人相救之事。最后,他双眼放光道:“你知道仙人长什么样吗?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长得跟仙人好像啊!” 谢嘉树:“……” 太子被将军的动静吸引过来,见谢嘉树一脸高深莫测,将军却东倒西歪,就抱臂围观起来,只觉两人一静一动,很是相得益彰。 谢嘉树目光忽然向他淡淡扫去,微微一笑:“殿下来得正好,臣不胜酒力,需先行告辞了。” 太子肃容,义正言辞:“将军一片热忱与你结交,你怎好辜负?你尽管开怀畅饮,若醉了,今晚就留宿在孤宫中!” 将军望着太子,为太子的体贴心生感动。 谢嘉树一脸淡定:“臣家中有门禁,不能晚归,只好辜负殿下美意了。” 太子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将军先是一呆,随后仿佛突然理解了般,望着谢嘉树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同情:没想到谢统领少年得意,却和他一样,家有胭脂虎,夫纲不振! …… 兰亭苑。 盛夏枝叶青翠,蝉鸣不休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51 。 房中燃着灯。谢嘉树一进屋,就见黛玉一袭薄衫,赤着足,半靠在软榻上看书。晚风从纱窗吹入,轻轻掠动着她披在肩后的柔软长发。 谢嘉树坐到她身畔,柔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什么时辰了?”黛玉软软地问。身子顺势靠近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视线却不离手中书册。 自从谢嘉树融合玉石中的分魂,就将玉石送予了黛玉,为她提供各种消遣的读物。黛玉由此得知天界之下有三千小世界,彼此间各有不同,她十分好奇,有所接触后,颇为向往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常寻了有关现代的人文相关阅读。 谢嘉树抬手帮她抚顺头发,深觉自己像监督小学生不可沉迷网络的家长,语气无奈:“你再这样沉迷,我可要限制器灵给你新书了。” 黛玉闻言瞪大了眼,立刻搁下书,回身搂住谢嘉树的脖颈,漂亮的双眸睁得如同圆圆的猫瞳,无辜望着他:“夫君,我是在等你回来,顺便看看书而已。” 谢嘉树被她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再被她用好话哄着,哪里还绷得住严肃表情,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黛玉也笑。她双眸晶亮地望着谢嘉树,开始发散思维:“如果我们俩生活在几百年后的世界,会怎么样?” 谢嘉树认真想了想,若在现代遇到黛玉,两人该会有很单纯快乐的校园生活吧?他觉得有趣,笑盈盈地将人重新搂好,嗅着她身上芬芳的馨香,肯定道:“我还是会喜欢你。” 黛玉心中一甜,轻声假设:“假如我们生活在几百年后,我今年十七,正在念高中……” 谢嘉树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剧情:“我和你很早就认识,考了同一个学校……” 黛玉哼哼道:“那可不一定,你连催妆诗都要作弊,在现代说不定要辍学!” 谢嘉树不以为忤,哈哈大笑:“不会作诗不要紧,我可以学理科。” 他在现代确实是理科学霸啊。 黛玉勉强接受:“那好吧,我们同个学校,可高中不能早恋。” 谢嘉树:“……” 谢嘉树突然不憧憬现代了,直接将小妻子压在软榻上,堵住了她丰润的唇。 …… 在现代书籍潜移默化影响下,黛玉起了办女学的心思。在谢嘉树的全力支持下,她又邀了太子妃与莫方芸一同,每日筹划不停。 她们三人身份不凡,自然有无数拥趸,不过两年,就将女学办的有模有样了。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女子在当今的地位。 谢嘉树思虑过后,觉得还是该从根本上解决生产力问题。他让系统将一些稍领先时代的知识整理出来,分门别类,献给了太子。 这一年,太子妃却为太子诞下了长子。 黛玉被谢嘉树当作女儿般呵护,又有可忙碌之事,生活十分充实,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意识到,成亲两年半她竟一直未能有孕! 贾敏这时正好心事重重地来探望她,提醒她应及早生育。她三十余岁才生下黛玉,其中苦楚酸涩,难以名状,实在不愿女儿也体会到。 贾敏离去后,黛玉又想到了太子妃刚产下的孩子。那样小小的一个,黑黑的圆眼睛,乌黑的胎发,又漂亮又可爱。 她霎时十分心动。 一旦生出想要孩子的心思,这个念头便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了。 她沐了浴,就在肌肤抹上了谢嘉树最喜的兰花香膏,又精挑细选了一条胭脂色束腰罗裙,外搭一件薄若蝉翼的纱衣,长发披肩,青丝如瀑,娥眉淡扫,唇点胭脂,整个人如花儿般娇嫩。 她如今与谢嘉树相处随意,已许久不曾在闺房中这样精心装扮了。谢嘉树进屋见了她,就是微微一怔。 黛玉忍着羞涩之意,拉着他到了榻边,替他一件件地脱去衣衫,将他推到榻上,然后随之上了榻,扑进了谢嘉树怀里,撒娇道:“小哥哥……” 谢嘉树面对黛玉,本就不是十分有定力,被她这样主动撩拨,更是无力抵挡,立刻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事后,黛玉靠在谢嘉树怀里,满脸憧憬地问:“小哥哥,你喜欢孩子吗?” 想到会有一个孩子,凝聚了两人的血脉,她心中充满了期待。 谢嘉树却顿住了。 自他融合分魂,受此方小世界排斥,就知自己极难在人间孕育出后代了。早前,黛玉年纪尚小,他不忍心她受生育之苦,也就没有提起。如今见她满怀期待,他就更不愿让黛玉有丝毫失望了。 黛玉见他不语,有些疑惑地抬头望他,生怕他拒绝,她轻咬唇嘟囔道:“小哥哥,我想给你生孩子。” 犹如一个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谢嘉树哭笑不得,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很快会有的。” 谢嘉树少有失言,黛玉立即放了心,甜蜜地回抱住他,很快进入了酣梦中。 谢嘉树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想了想,取出榻边内格的玉石,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若要一个后代,应该怎么做?” 系统被主人冷落许久,如今再次得到垂青,激动得语无伦次:“主、主人,你终于理我啦!主人所知渊博如海,不过是孕育后代,自然不在话下!虽然主人暂时不记得了,但我可以替主人沟通您在天界的藏书阁,让您查阅典籍!” 谢嘉树心中微松,淡淡道:“那开始吧。” 系统圆滚滚的身躯一僵,对着小手指,委屈巴巴道:“但、但我没有打开的权限……”见谢嘉树眸色转暗,它立刻补充:“主人不要担心,您的本源之力就是钥匙!” 谢嘉树已有些习惯了它的一惊一乍,淡定无视后,很快在藏书阁中寻到适合的双修法门。 此种法门可借双修,令两人灵力交汇融合,不仅可促进两人灵魂交融,且能提升两人契合度,从而更容易孕育出后代。 且这样孕育出的后代,天生灵体,脱离了肉体凡胎。 僧、道二人的仙力早已被黛玉吸收。她修为稳固,与谢嘉树双修后,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很快继谢嘉树成为几百年间唯二渡劫之人。 茗香山再次上天降异象,引起热议。正当国师之名响彻天下,张真人却开始游历天下,济世救人,常常行踪飘忽。 在黛玉的热情下,谢嘉树几乎难以把持。为了配合黛玉,他甚至休了假,携黛玉去了汤山小住,日子颇为荒、淫、无度。 在他们的努力下,黛玉很快有了身孕。 黛玉某一天清晨醒来,忽然感应到了肚子里有一个生命被悄悄孕育出来了。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是得偿所愿的惊喜。她慢慢抬起眼眸,直直地望向身旁的谢嘉树,强抑制住落泪的冲动,语带轻颤:“小哥哥,我们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我在红楼当天师 作者:约是 分卷阅读152 有孩子了。” 这样的感觉太玄妙了。 一个全新的,结合她与小哥哥血脉的生命诞生了。 她望着目光温柔的伴侣,突然对生活感到异常心满意足。 谢嘉树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触摸她的腹部。那里平坦一片,还看不出生命存在的迹象。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阵兴奋,还混杂着喜悦和感动,让他手足无措。 当夜,他无法入眠,侧着身子,静静凝视着依偎着自己而眠的小姑娘,蓦然发现,不知不觉,他心爱的姑娘已完全长大了,面容完全长开,甚至有了属于母性的温柔。 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他脑中回放着,他心中慢慢溢满了柔情,挤满了胸腔,几乎要爆炸一般。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她美好的睡颜。 他想,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会很爱、很爱他。他还需翻阅藏书阁所有书籍,了解怎样给这孩子最好的一切。 他的孩子出生之前就有父母的灵力滋养,会有很好的根骨。将来肯定也要飞升天界,与他们团圆的。 黛玉怀孕后身体没有一点不适,反而食欲大增。她原本口味偏淡,但或许受了宝宝影响,便经常想尝试各种食物。 靖安侯夫人自她怀孕后就欢天喜地的,立刻派人请了各个菜系的厨师,专门为她烹饪,简直比谢嘉树更有求必应。 黛玉怀孕九个月后,谢嘉树去寻了太子,言明自己要休沐两月,陪伴妻子生产。 太子比谢嘉树晚一年成亲,却比他早拥有孩子,一直以此为傲。若他有尾巴,只怕早翘上天了。 听闻小嫂子终于要生产,他露出宽容大度的模样:“给你三个月假,好好陪小嫂子!哎,你有个孩子也不容易……” 后面的话,在谢嘉树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渐渐消声了。 一个月后,黛玉顺利产下一名男婴。 黛玉为了顾及形象,勒令谢嘉树不许进入产房围观。 听到婴儿啼哭声,谢嘉树激动难言,他捧着一束新鲜采摘的鲜花,快步进了产房,见到黛玉的身影,才心中一定,缓缓在她床畔蹲下。 黛玉身负修为,生产并不艰难,精神很好地侧头看身旁的宝宝,炫耀道:“你看,我生的!” 谢嘉树温柔地望了一眼宝宝,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她床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微微地笑:“玉儿真了不起!” 分卷阅读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