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在》 分卷阅读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 《云雀在》作者:泊岸边 文案: 兄弟骨科年上 钟弗初×周予安 冷漠阴郁医生攻×天真富二代受 他是一只云雀,衔来一枚阳光 以最单纯无辜的姿态 闯进早已溃烂的心 让人切齿痛恨,又切肤痛惜 弟弟救赎哥哥的故事 he,略狗血 第一章 文华市一到下午五六点就堵的上气不接下气。 徐行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喊了声操,扭头看向一旁副驾驶座上捧着胸口的人,忍不住嘲道: “至于么,还西子捧心呢。” “我这是在捧肺。”坐在一旁的周予安却是真的疼,他用手抚住左胸口,冷汗爬满白净的额头,声音也虚弱的跟蚊子哼似的, “如果不是你硬拉着我打篮球,我也不会……” 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徐行气焰立马下去了,周予安六月从美国回来帮他打理新公司,身体一直有些不舒服,昨天他拉着人去文华大学和一帮大学生打篮球,晚上回去后周予安一直觉得胸口疼,今天越来越严重,徐行看着不对劲忙把人送医院。 “文华市长真他妈有病吧,这挖一下,那挖一下,挖的满城堵。” 徐行只好把焦躁不安的怒气全撒在市长身上。 周予安把车窗落下一半,夏季傍晚将凉未凉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但他仍感觉胸闷气短,一口气呼到一半就没了影,还伴随针扎一样的刺痛。 他自幼身体不太好,但人又爱玩好动,为此经常往医院跑,害的母亲没少担忧。想到这里,他忙提醒道: “徐行,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啊,她在法国玩的好好的,要是知道了得连夜赶飞机回来。” “你放心,你爹妈我谁都不说,就算你做手术,我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伺候好了。”徐行自然不敢告诉周予安的妈,那个叫明妍的女人出了名的宠儿子和斤斤计较。 “你可别咒我,我打死也不做手术。” 周予安一听到手术脸更白了,天知道他有多怕疼。 两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堵了将近一个小时,周予安觉得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终于在七点多的时候到了汉南医院。 徐行开着车在停车场七弯八拐的找了半天空位,好不容易在前面觑到一个位置,刚准备踩一脚油门抢先过去,结果被一辆黑色奥迪捷足先登。 积攒一路的火气彻底爆发,也不管先到先得的规矩,徐行骂了句脏话,把车开到奥迪旁边停下,跳下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你丫没看到老子要停车?抢你妈呢?”奥迪车主人还没下来徐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周予安心道不好,徐行这简直无理取闹,但他实在疼的厉害,缓了一会才打开车门,一下车就迎头看到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从奥迪车上下来。 他惨白着一张脸怔在原地,那人身高将近一米九,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琴盒,五官锋利冷峻,一双眼尤其凌厉,在暮色中透着锐漠的寒光。 像刀尖上的光束,并且似乎曾窥见过。 奥迪车主并未搭理怒火中烧的徐行,他不为所动的锁上车,然后不疾不徐的向外走去,只是在路过周予安时向他看了一眼,眉头微拧,双眼黑沉沉看不出情绪,周予安被看的一愣。 “拽什么拽,他以为他谁啊?!”徐行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彻底无视,如果不是周予安看病着急,他绝对要上去干一架。 “你发什么呆,疼傻了?” 徐行拍了下周予安的肩。 周予安回过神来,胸腔的疼痛把他拉回这个燥热的傍晚,然后被徐行扶着走向急诊科。 “你这十有八九是气胸,具体要不要做手术,还是让胸外科的医生看看吧。” 急诊科的医生拿着周予安拍的片子看了后,打了个呵欠,面无波澜的在单子上匆匆写下几笔,递给徐行。 “气胸是什么病?真的要做手术?”周予安惊疑不定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你剧烈运动后,左肺肺泡破裂,肺部气体跑到胸膜腔里,积气了。不过现在即使做手术,也不大,不用太紧张,几天就好了。” 徐行一听是因为剧烈运动,面色有些挂不住,他挠了挠头发,对周予安说道: “如果真要手术,我就专程陪你呗,公司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完的。” 周予安见徐行一脸懊恼,咬着牙故作轻松道:“不就是个小手术么,我打小什么没经历过,还能怕了?” 徐行怎能不知道这祖宗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一点小磕小碰就哭上个半天,现在说的大话全是纸老虎,但他倒也没戳破。 两人来到胸外科,护士说医生正在轮班,马上就过来。周予安和徐行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乎,门就被再次打开。 周予安疼的一直弯着腰,此时抬头看去,却发现进来的医生竟是刚才停车时遇到的男人,只不过他穿着一身洁净的白大褂,柔和不少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如一把利剑被重重丝线包裹。 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周予安,似乎毫不意外,在桌子后坐了下来。 徐行更是诧异,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还是忍下去了,只是把之前周予安拍的x光片带了些力道的拍在桌子上。 周予安悄悄朝那医生的胸牌看过去,钟弗初?这名字好奇怪。 “急诊科的医生说可能要做手术,钟医生你……您看呢?” 他已经疼的整个人都快缩成虾米,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医生,生怕他说“要”。 钟弗初看了片刻x光片,低头在病历上写了些什么,声音冷淡的说道:“左侧气胸,肺组织已经压缩80%,很大可能要做手术,你先去做个ct。” 这声音真好听啊,像医疗剧男主,周予安有些出神,反应了会才惊道:“真的要做手术?” 钟弗初对于这种疑问见怪不怪,他似乎没有多少耐心去解释病理,只是右手食指轻敲桌面,催促道:“先去做ct。” “啊好的,我马上去。” 周予安只好又去拍了ct,路上徐行忍不住把钟弗初骂了一遍,周予安却置若罔闻,他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钟弗初,似乎在很久以前,又似乎没有几年。 可这个名字他又全然陌生。 胸腔的疼痛让他没有精力去在记忆里刨根问底,他只好先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去拍了ct后把片子带回到胸外科给钟弗初看。 钟弗初看了会片子,说道:“左肺上叶有一个肺大泡,必须手术切除。” 徐行面带怀疑的嘲讽道:“你们这些外科医生向来黑,不会是想办法赚钱吧?” 他听说不少外科医生把小病往大了说,骗病人做手术,何况他刚才还和这人发生了口角,即使是单方面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 钟弗初闻言看向徐行,眼底透出几分讥讽:“你可以选择去别的医院诊断。” 谁不知道汉南医院是文华大学附属医院,也是文华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徐行被他看的一愣,后知后觉的恼怒起来,刚要回骂,就看到周予安已经不争气的将下巴垫在桌面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脸颊旋出两个小巧的酒窝,连声道:“我做我做我做!” 钟弗初看了眼他疼的皱成一团的脸,平静道:“今晚插管引流,两天后做手术,有直系亲属在吗?” 周予安为难道:“我爸妈都在国外呢,朋友可以代签吗?” “可以,不过要签一份授权委托书。” 周予安和徐行同时松了口气,能不惊动周予安的母亲是最好的了。 周予安很快被安排住进病房,他换上了病号服,躺在床上吃着徐行买来的水果。 “生活用品我都买好了,您就当几天皇帝吧,以后可享受不到本大爷的伺候了。” 徐行擦了把额头的汗,他刚下去在超市里采买了一堆住院用的东西,这祖宗倒是乐得轻松享福。 “天下哪有我这么惨的皇帝。” 周予安轻哼一声,转而道:“小徐子,禁拍视频啊。” 他读高中时有一次腿摔骨折,在校医务室疼的哭天抢地,被徐行拍了到处传播,害得他校草之名扫地。 徐行气笑了,应了声“喳”,又问道:“陛下,要不我把你在文华市的几个兄弟喊过来探望你?那个吴昊宇不是和你认识么?” 周予安赶紧摇头:“我和他很久没联系了,你别告诉他。” 吴昊宇比他大四岁,两人因为父亲的关系,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后来吴家转到文华市发展企业,他十三岁时和家里人置气,还“离家出走”到吴家住过一阵子。 但那时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两人起了争执,虽不至于绝交,但关系也疏远了许多。 是什么事?他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道似明未明的光,却又捉摸不住的溜走了。 他放弃思考,却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钟弗初,说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帅哥医生给我做手术?这样我大概能开心一点点吧。” 徐行皱起眉头:“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在你面前晃悠,你还能看到别的男人?” 他早就知道周予安的性向,曾经很是郁闷过一段时间,但现在他甚至能毫无顾忌的拿自己开玩笑。 周予安知道他在开玩笑,轻蔑一笑道:“就你这长相?差远了。” 徐行也算是个帅哥,拈花惹草的十分在行,但比起钟医生的长相还真是不够。 话音刚落,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三个医生走进来,打头的正是钟弗初,身后护士推着一辆移动手术车。 周予安赶紧丢掉果核,紧张道:“现在就要插管?” 他刚才了解到,插管不需要去手术室,在病房做就可以,他以为会很轻松,但看到这阵势又有些不确定了。 麻醉师是一个弯眉笑眼的矮个子男医生,笑嘻嘻道:“是啊,先在你胸侧划拉一条口子,然后把管子插进你的胸腔里。” 助手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实习生,嗔怪的看了眼麻醉师,对周予安笑道:“别听他说的这么夸张,伤口不大,管子也很细,不会很痛的。” 但周予安一想到有一根管子插进身体里,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的立起来,他两手握成拳头,硬生生憋出几分壮士断腕的气势,咬牙道:“那你们轻点插,别插歪了。” 其他人都笑起来,只除了钟弗初。 钟弗初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对眼前一切都漠不关心,他轻咳一声,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他动作利落的戴上手套,拿起一把手术刀。 周予安总觉得自己瞥到了刀上的寒光,就像钟弗初的目光一样。 徐行在旁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见血,忍不住告辞道:“我在外面等你啊,你……坚持住。” 说完急速从病房撤离。 周予安心里暗骂徐行不靠谱,这时护士走上来要扒他的衣服,他忙揪住自己的衣角,犹豫道:“如果我乱动的话怎么办?” 他实在担心自己一蹬腿把管子挣脱了。 护士笑容甜美:“我们会按住你的。” 周予安还是觉得害怕,眼眶都有些红,他看向钟弗初,后者也看着他,但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现在甚至还有些轻微不耐,冷声道: “准备好了吗?” 周予安认命的躺平,他被钟弗初一问更紧张了。 护士解开他的上衣,笑道:“小哥,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呀?” 周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虽然知道护士是在帮忙缓解他的紧张,但一个男的被夸皮肤还是十分奇怪。 麻醉师在他的左胸侧打了局部麻醉,其实没有多痛,但周予安全程咬牙握拳,双脚崩的直直的,像只被做实验的小白鼠。 “打了麻药就不痛了。”麻醉师见他紧张,出言安慰道。 周予安有些狐疑:“真的吗?” 一直没说话的钟弗初突然道:“闭上眼睛。” 如果他的声音温柔一点,倒像是在体贴病人,只可惜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予安愣了愣,看向钟弗初,对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没那么冷了。 他乖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打麻醉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依旧闭着眼睛的他问道:“你们开始了吗?” 麻醉师答道:“已经在你的胸腔上凿开一个洞了。” 周予安被他的形容吓了一跳,但又接着欣喜道:“好像真的不痛!” 说完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长长的睫毛,他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脸和钟弗初的脸隔得很近。 钟弗初弯着腰在他胸侧埋头手术,挺拔的鼻梁迎着光线,像日光下的清峻雪峰,而刀光剑影凝成的眉,被低垂的长睫加以柔和,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周予安看呆了,他想,插管也还不错,却忽略了钟弗初下一步的动作。 紧接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病房。 后来徐行回忆那天在病房外等待的经历,说听到叫声还以为一只猴子被车轧了脚。 第二章 虽然皮肤上打了局部麻醉,但肋骨上的神经依旧敏感,加上周予安的肋骨间隔比较小,引流管插进肋骨之间时不可避免的触到神经。 “啊啊啊!!!痛痛痛!!!” 周予安叫个不停,还十分有节奏,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对着钟弗初的脑袋叫,忙转过头去继续叫,“痛痛痛!” 徐行趴在病房门上,紧张焦急的像等在手术室外的产妇老公,他听着周予安的惨叫,不知为何想起了万通筋骨贴。 实习医生和护士忙按住周予安不住动弹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 的胳膊和腿,他们做过无数次插管,还没遇到叫的这么惨烈的。 倒是钟弗初一直很淡定,魔音灌耳也丝毫未曾分心,专注的把引流管插入了周予安单薄的胸腔,只是做完这一切后,他也明显的松了口气,让护士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至于周予安,已经彻底叫虚脱了,后知后觉的尴尬囧意让他选择闭上眼睛逃避世界。 钟弗初摘下手套,垂眸看病床上装死的周予安,叮嘱道:“可以适当行走,但不能过度运动,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注意避免被拍打背部,如果要行动的话,记得提着引流瓶。” 周予安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副尖叫鸡附体的样子,就只想刨个地洞钻进去,钟医生的一番话也只听个七零八落。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向钟弗初,发现对方正皱眉看着他。 “知道了吗?” 周予安乖乖点头:“知道了。” 钟弗初继续道:“这段时间自己多咳嗽,有助于把胸腔气体排出去。” 周予安闻言尝试着咳了一下,结果一咳插管的地方就疼个半死,他又忍不住嗷了一声。 麻醉师刚才一直在看好戏,此时忍不住笑道:“听你这嗓子,真的不是合唱团的吗?” 徐行此时破门而入,说道:“我们洛洛还真是合唱团的,大学还是校园十大歌手。” 周予安不懂徐行突然叫他小名干嘛,他没有察觉到方才钟弗初身体僵硬了一瞬。 “那明儿查房的时候,给我们高歌一曲听听?”护士玩笑道。 “好啊,你们点歌我来唱。” 周予安很好说话,自从他小时候唱歌拿了奖,母亲逢人就让他唱一嗓子展示展示,他都习惯了。 实习医生看了眼明显想快点离开的钟弗初,笑着说道:“钟医生会弹琴,倒是可以给你伴奏。” 周予安有些惊讶的看向钟弗初,突然想起傍晚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背着一个琴盒,看着像是古琴。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浑身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人,抚琴时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钟弗初并不搭话,他似乎对所有的热闹与玩笑都无动于衷,只是例行职责的对周予安再次叮嘱:“你记得我说的话。” 见周予安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其他医生护士道别后也相继离开,徐行围着病床打转,奸笑的拿出手机,放了录音。 惨叫声再次响起,周予安拿起枕头向徐行砸去。 晚上徐行在附近宾馆住下,周予安一个人寂寞的躺在病床上,胸侧的管口处依旧很痛,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大象踩过的蚂蚁,往外漏着气。 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第二天大清早,又被一通电话吵醒。 “喂,妈,你这么快就回国了?” “是啊,昨天到的。洛洛,你在文华市住哪儿呢?” 明妍的声音很愉悦,可能是出国旅游一趟心情变好了。 周予安紧张的看向病房外,还好走廊上没有什么动静,他支吾道:“我就住在徐行家啊,我们两个忙着呢,他那个公司麻烦得很。” 明妍说道:“徐行那孩子不靠谱,你听妈妈的,少跟着他去酒吧,别瞎运动,他壮的跟头牛似的,而你身体经受不起,知道吗?” 尽管周予安已经二十四岁,明妍还是把他当成十四五岁的小儿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作息很规律,生活很健康,和退休老干部一模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钟弗初和实习医生进来了,他怕露馅,忙道: “妈,公司合作伙伴来了,我们要开会谈合同,这关系到我司的生死存亡,我就先挂了啊,再见!” 说完就挂了电话,大松一口气。 “周总日理万机啊。”实习医生开了个玩笑,她是钟弗初带的学生,名叫李慧婷,去年从文华大学医学院毕业。 周予安挠了挠头发,笑道:“早上好啊,你们上班真早。” 他看向正走过来的钟弗初,发现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了一个黄色小玩偶的耳朵,看着像是皮卡丘? 钟弗初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将手插进口袋里,那只耳朵不见了,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周予安嘴巴一瘪:“疼,很疼。” 他的头发一觉醒来成了鸡窝,东立几根西竖一撮,整张脸皱成苦瓜。 “咳几声。” 钟弗初突然道。 周予安愣了愣,才意识到是要自己咳嗽,但昨晚给他留下了阴影,他只敢轻轻咳了一下。 钟弗初一直盯着引流瓶,此时看向他,目光微冷,“用力点。” 周予安心里叹气,给自己数了一二三,努力一咳,疼的面色苍白嘴唇发颤。 引流瓶里的水咕噜响了一下,钟弗初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什么,才抬头看向周予安,发现他刚才咳的眼泪都飚了出来,眼角红成一片,配合那一头颤动的鸡窝和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好不可怜。 钟弗初嘴唇抿了一下,说道:“这么怕疼,手术后还会更疼。” 一点也没有安慰病人的意思。 周予安愁眉苦脸道:“不会吧,我觉得昨晚已经够疼了。” 李慧婷塞给他一颗奶糖,眨了眨眼:“手术是全麻,不会那么痛,而且现在医院都会努力给你减痛的。” 钟弗初看了她一眼,对周予安叮嘱道:“活动时注意尽量不要碰到引流管,如果发现引流管出了问题,记得找我们。” 他语气淡漠严肃,周予安也不自觉正襟危坐道:“好的,钟医生。” 这时徐行提着一大包早点走进来,看到医生的一瞬还以为周予安出了什么问题,心头猛的一跳,结果转眼一看,周予安正精神奕奕的嚼着糖。 “洛洛,还疼吗?” 徐行放下早点问道。 周予安觉得徐行最近肉麻的不行,他点头道:“疼啊,疼死我了,如果有鲍师傅就不疼了。” “当然有,我可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到,您慢点吃,别噎着。” 徐行从袋子里拿出糕点盒,打开了递给周予安,把叉子放在他手里。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和徐行,和李慧婷转身出了病房。 李慧婷笑道:“这俩人关系真好,生了病帮忙照顾,比亲兄弟还亲,就像您和叶医生一样。” 胸外科的人都知道钟弗初和骨科的叶阑关系不一般,两人都是汉南医院公认的男神,一起读的大学,一起进的医院,而且都未婚。 钟弗初面色柔和了些,他今晚约好和叶阑吃饭,此时听李慧婷提起,拿起手机顺便给一家餐厅打了预订电话。 “你干嘛突然叫我小名啊,听着肉麻死了。” 周予安一边啃着糕点,一边问道。 徐行愣道:“我也不知为啥,可能看你现在太惨,激起了我的父爱吧。” “去你的,我才没有你这样的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 周予安笑骂道,他的父亲周盛南和徐行的父亲徐凯斌是生意上的老友,因而两个纨绔子弟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一直到大学。 “你妈有问你吗?” 徐行问道,他实在怕这个女人,曾经他在周予安家玩的时候,不小心把周予安推到了地上,被明妍嚷了半个钟头。不过还好周予安没被她养歪,除了娇气点没别的毛病。 “她早上搞了个突击检查,幸好我一下就醒了,也没让她发现破绽。” 周予安心有余悸,他曾经选择留学就是抱着逃脱母亲管控的心思。 徐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号码,忙站起来接通,挂了后对周予安道:“公司有点事,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有啥不方便的,就找隔壁邻居的病友帮忙。” 周予安有些不舍,他说道:“哪儿有什么隔壁邻居,有事我当然找钟医生去。” 徐行皱眉道:“周予安,你不会真的对那个臭脸男有兴趣吧?你们可真不合适。” 周予安愣了愣,他就是开个玩笑,“什么啊,就像你找美女调情,我找帅哥解闷,有什么问题吗?” 徐行想着周予安这张嘴就没几句靠谱的,略微放心道:“虽然我对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没啥兴趣,但无论是男是女,都小心点,知道吗?” 周予安目瞪口呆,徐行这一副过来人劝诫后辈子女的腔调,简直让他怀疑徐行被明妍附体了。 “行了行了,您今儿是怎么了,我当然是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周予安嘴上这么说,其实都没正经谈过,他发觉性向比较晚,还没啥机会恋爱。 徐行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怪异,他向来是个粗糙的直男,心眼儿比碗大,但自从周予安进了这家医院,他就有些不安,不知是来源于周予安的病,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再多想,只说了句:“看看镜子。” 然后扬长而去。 片刻后,病房内传来一声哀嚎。 周予安住的单人病房,清净是真清净,无聊也是真无聊,他央求护士给他加了止痛药后,又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决定出去遛弯解闷。 只是那引流管从左胸侧肋骨间连接着一个装着水的透明水瓶,需要时刻提在手里,他想还好不是连在肚子上,不然别人以为他提着尿壶呢。 他一路提着引流瓶瞎逛,终于找到一个大的露天阳台,阳光很好,长椅上坐着一些病人和家属,角落里有小型儿童乐园,孩子们在里面玩闹。还有十几只云雀在阳台栏杆上蹦跶,不知在叽喳什么。 他抢了个秋千坐下,提着瓶子悠闲的晃了晃,长舒一口气。 有小男孩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是想坐秋千椅,又不好意思开口,便说:“叔叔,你这个瓶子是什么呀?” 周予安瞪大眼睛,因为长得显小,他还没被叫过叔叔,这小孩嘴巴未免太不甜了,他随口胡诌道: “呵呵,叔叔身体里有仙气,医生要把我的仙气排到瓶子里,不然我就飞走啦。” “仙气是什么呀?” 男孩盯着他的引流瓶,有些想上手摸。 “仙气就是……” 周予安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医生哥哥。” 他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女孩迈着小短腿朝阳台出口欢跃奔去,大大张开胳膊,然后紧紧抱住一条长腿。他顺着腿看上去,那人却是钟弗初,正低着头看小女孩,把手里的文件递给身后的实习生。 然后他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马尾辫,说了句什么,周予安听不到。但下一秒小女孩突然倾身在钟弗初的侧脸上亲了一口,钟弗初愣了片刻,勾起嘴角笑了笑,恍惚间如寒冰乍裂,一时水风潋滟。 那是周予安第一次确切看到钟弗初的笑,当时并不以为如何,但很久之后每每回想起,却记得那天阳光慷慨无度,天空蓝的忘乎所以,童声琳琅,夏风骀荡,似乎有七只云雀未经允许,悄悄飞过他心上的湖泊。 然而他那时只是坐在秋千上,扯着嗓子没心没肺的喊了一声:“钟医生!” 钟弗初闻声向他看来,脸上的笑容却顷刻消失。 周予安心里有瞬间的失重感,他看到钟弗初起身向他走来,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像等老师训话的学生,秋千也不摇了,规规矩矩坐好。 “嫌自己病的不够重?” 钟弗初拧着眉头,眼底无声结冰,他叮嘱过周予安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结果这人专往人堆里挤,还不如小孩听话。 周予安莫名委屈,为什么钟弗初对小孩笑的那么好看,对自己就这么凶?他向来被娇惯,忍不住道:“荡个秋千怎么了?引流瓶我可都提着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引流瓶,仰着的脸上写满了我很听话四个字。 钟弗初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在忍耐什么,周予安本来还趾高气昂的抬头瞪他,却在钟弗初寒漠的目光下,气焰嗤的一声熄灭了。 “他说他在排仙气。”一直在秋千附近打转儿的男孩突然指控道。 第三章 周予安埋着头没好意思去看钟弗初的脸色,未注意到背后那个小男孩突然伸手向他的引流管抓去。 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猛的从秋千上拉了起来,极速靠近的距离让他闻到一丝清新的须后水味道,但等他回过神时,钟弗初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转而低头对小男孩说道:“这个哥哥生病了,不能碰他,知道吗?” 他的神色有些严肃,语气并不冷硬,小男孩慌张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周予安依旧怔在原地,钟弗初的手劲很大,他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热度,不断提醒他回忆刚才那一瞬。 海面下似乎有什么正翻涌而来,在天海相接处与重云相见。 他还在回想着,却突然被钟弗初掀开上衣。 “???” 周予安闪身躲开,瞪圆了眼睛。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耐心即将告罄的皱眉道:“我要检查你的引流管。” 周予安哦了一声,努力无视掉一旁看向他们的人群,侧着脸让钟弗初掀开衣服。 钟弗初检查了下绷带和管口,放下衣服道:“跟我来。” 周予安只好提着瓶子跟他走,钟弗初走到门口的时候,对站在那里的实习生说了句“我马上过来。” 然后朝另一边走去。 “我们去哪里啊?”周予安比钟弗初矮了将近10公分,走起路来慢不少,他只能缀在后面,看钟弗初t台模特一样的背影,和轻轻扬起的白色衣角。 钟弗初没回答他,但明显放慢了步伐,周予安终于跟上,方才他动作过多,止痛药渐渐失效,胸口处又隐隐疼起来。 “钟医生,我胸口疼,会不会是出问题了?” 钟弗初依然没理他,周予安识趣的没再说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 话,但他发现钟弗初竟是带他来到了自己的病房。 “乖乖呆在这,不要让我再在外面看到你。” 钟弗初把他带到房间后,监视着他躺上床,曲起食指敲了敲床沿的护栏。 周予安有一种被幼儿园老师催睡午觉的错觉,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两个酒窝,无辜道:“那我怎么去买午饭?” 钟弗初皱眉问道:“你朋友呢?” 周予安故作惆怅道:“唉他去泡妞了,就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钟弗初看着他脸上的可怜巴巴的表情,明显是相信了,略微思考后道:“食堂人太多,你不适合去那里,我让人给你送饭过来。” 周予安原以为钟弗初会漠不关心,闻言心里有些惊讶,他扬起笑脸道: “好哇,谢谢医生哥哥!”和医院那些小朋友叫的一样。 钟弗初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身走了。 汉南医院的员工食堂修的十分不错,伙食也是出了名的好,叶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挺拔如白鹤的钟弗初,旁边似乎是一个新来的实习女护士在找他要微信,但很明显被拒绝了。 叶阑心里在笑,也就新来的人会这般做了,汉南医院谁不知道这位钟医生不喜欢别人搭讪他?他走过去,拍了下钟弗初的肩,问道: “今晚的餐厅定好了吗?” 钟弗初回过头,敛去不愉快的神色,说道:“还是那家,环境比较安静。” 叶阑说道:“我也约好了那个医生,他叫宋涤新,朋友介绍给我的,专业和人品都十分信得过,你可以放心。” 钟弗初不置可否,他手里拿着餐盒,看向食堂的菜单表。 叶阑看了眼他的餐盒,问道:“今天打饭回办公室吃?” 以往大多是他和钟弗初一起在食堂吃饭。 钟弗初说道:“有一个气胸的病人没人照顾。” 叶阑知道钟弗初对病人一向负责,但还没有帮忙打饭的,于是说道:“让实习生或者护士帮忙就可以了,不然你那么多病人哪里能忙的过来?” “李慧婷中午有事出去了。” 钟弗初本身也并不太愿麻烦别人。 两人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饭,叶阑说道:“改天一起回晚钟家园看看吧?之前我让爷爷到我们院里做个全身检查,劝了好半天,他还是不愿过来。” 晚钟家园是钟牧远开办的孤儿院,叶阑和钟弗初在里面一起长大。 钟弗初说:“上次我回去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别的问题还好,只是他有痛风,又禁不住嘴。” 叶阑笑了笑,怀念道:“我们小时候总被他教训贪吃,现在他老了,自己倒管不住嘴。” 他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多了几分哀思,轻声道:“要是钟源还在就好了,他嘴巴甜,爷爷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听他的话。” 钟源也是晚钟家园的孩子,比他们小两岁,那时他们三个总是在一起,可惜钟源还来不及长大成人就走了。 钟弗初蓦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但钟源在他心里的样子却一直停留在十六岁。 叶阑有些后悔提到钟源,他转而问道:“你……最近失眠还严重吗?” 钟弗初并不答话,只是冷冽的眼中多了几分厌倦的沉郁,毫无生气。 这与他身上的白大褂格格不入,医生理应是救助者,而他却像是一个等待被救助的人。 叶阑便不再问,他知道钟弗初是一个重度失眠患者,时常为梦魇所扰,似乎与他来到晚钟家园前的过去息息相关。只是尽管他们关系如此亲密,钟弗初也从未向他吐露。 “看来上次给你的音频没有什么作用。” 叶阑之前找过一些治疗失眠的音乐给钟弗初,如今想来钟弗初的心理问题源自于最深层的记忆,外在因素并没有效果。 “没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钟弗初见叶阑一脸忧色,反而自己出言安慰道。 周予安待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电视手机通通都无趣,又不敢出去浪。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孙悟空,被钟弗初这个唐僧下了紧箍咒。 徐行提着午饭进来的时候,周予安正盯着电视看《西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唐僧太蠢了吧!居然误会孙悟空,那个女的一看就是白骨精啊!”周予安气的捶床,结果动到引流管,又嘶的一声喊疼。 “大圣都没你这么真情实感。” 徐行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支好,打开饭盒放上去。 “你不是公司有事么?人家钟医生也要给我送饭,这下好了,我要怎么选择?真是甜蜜的烦恼。” 周予安睁眼说瞎话,钟弗初估计要么早就忘了要么派个实习生过来。 徐行果然不信,嘲讽道:“得了吧,那人可是个主治医师,忙得很,哪儿有空给你送饭?” 他拿起一根鸡腿,塞进周予安嘴里,“好好吃你的饭,少在这儿瞎想。”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打开,钟弗初提着饭盒站在门口看向他们。 此时徐行塞鸡腿的手还没收回来,两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钟弗初看了眼他们,眼里没什么波澜,带上门打算出去。 周予安心里一急,准备跳下床,结果他忘了自己的引流管,一牵扯又嗷的一声叫出来。 徐行眉头直跳:“祖宗,您悠着点行不。” 周予安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他急忙看向钟弗初,后者并没有离开,而是走了过来,将那份多余的饭盒放在床头桌上,然后伸手把周予安按回了床上。 “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钟弗初语气冷硬,夹杂几分难以查闻的无奈。 周予安乖乖躺好,一双大眼睛望着钟弗初。他喜欢钟弗初这副生气又不能对他发火的冷淡样子,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却又捉摸不住。 于是他拉住钟弗初的袖子,讨好道:“钟医生,您放心,您打的饭我全部吃完,绝不浪费人民群众一颗粮食。” 徐行在钟弗初背后朝周予安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周予安不搭理,只是看着钟弗初,将嘴边的酒窝旋的更深了些。 钟弗初看了眼他的手,漠然道:“随便你。”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倒也没拿走那盒饭。 徐行摇了摇头,将自己从高级餐厅买的饭通通收拾走,愤愤不平道: “周予安啊周予安,你就可劲作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出个什么大浪,等着事情败露你妈你爸收拾你吧!” 他严重怀疑这小子对那医生有非分之想。 周予安打开钟弗初带来的饭盒,里面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食堂饭菜,他却两眼放光,仿佛看着什么稀世珍馐,一边摇着头对徐行道:“你不懂。” “行吧,我确实不懂。” 徐行心想他一个直男,又需要懂什么呢? 钟弗初在回办公室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 路上碰到办完事回来的李慧婷,李慧婷见他从病房方向过来,讶异道:“您中午也去查房了吗?” 一般而言,医生是不用查房这么勤的。 “不是,给42号病床带了饭。” 李慧婷心想这再怎么也不该是钟弗初的工作,她深深懊恼自己不太灵通,忙道:“您这样忙,以后这种事还是放着我来做吧。” 钟弗初不置可否,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去,路上钟弗初突然道:“你多多盯着42号床,不要让他到处乱跑。” 李慧婷愣了愣,笑道:“您是说那个叫周予安的小帅哥吗,那我下午去看看他,估计他也是无聊了吧。” 钟弗初想了想,说道:“无聊就拿几本书给他。” 李慧婷心说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爱看书,但嘴上还是轻快的答应了。 周予安最终没能兑现大话,让徐行悄悄出去把饭盒里的剩饭都倒干净。到了下午徐行又出去跑业务,留下周予安一个人在医院闲的长草。 三点多的时候李慧婷过来查房,她打开门进来看到了周予安双眼里流光溢彩到黯淡无光的全过程,跟放烟花一样,不禁笑道:“这么不欢迎我?” 周予安笑道:“哪有,如果不是我现在不方便,我绝对铺红毯欢迎你。” 李慧婷笑了笑,走过来观察了下医疗仪器的数据,没有什么问题,闲聊道:“是闲的无聊吧?要不要我拿几本书给你看?” 方才钟弗初已经找了几本书让她带给周予安,但她看了眼书名,深觉周予安不会感兴趣。 果然周予安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不如你分享几个医院的八卦?” 李慧婷来了精神,她最喜欢八卦了,“我来这里不久,只对胸外科了解多一些,不知道你想听谁的?隐私我可不说哦。” 周予安心说想听的就是胸外科的八卦,便道:“就比如钟医生……钟医生……钟医生什么的。” 完了,他对胸外科也只知道一个钟弗初。 李慧婷捂着嘴笑了好久,才道:“我就知道你想打听钟医生的八卦。” 周予安心中警铃大作,心想钟弗初果然很抢手。 “几乎来我们这里的病人,见到过钟医生的,都会打听打听,有大妈大爷给女儿物色对象的,也有年轻女孩自己想追他的,不知道你是哪种?” 周予安扯了个借口:“给我妹找对象啊,我觉得钟医生很好,想给她介绍介绍。” 李慧婷当了真,说道:“你妹妹应该也很好看吧?钟医生哪儿都好,才三十岁,能力强,长得帅,就是人太高冷了,我们科主任的女儿也追他,可这几年来并没有没成功。” 邵丰文是胸外科的主任,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从法国留学回来后在自己老爸的科室里逛了一圈,正好碰到做完手术回来的钟弗初,一见钟情后火力全开的追求,闹得全医院都知道了,钟弗初却一点触动都没有。 周予安闻言脸上闪现几分喜色:“也就是说,钟医生还没有女朋友?” 李慧婷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他天天和叶医生形影不离的,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 “叶医生?” “我们院骨科的叶阑医生,他们好像是……青梅竹马?”李慧婷感觉自己用了个不太恰当的词。 原来还有一个竹马?周予安有些好奇。 李慧婷扫视了一遍病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从病房一个柜子里找出一包东西递给周予安,说道:“这是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小朋友留下的,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拿去玩吧。” 周予安看着眼前这盒印着皮卡丘的儿童diy手工包,囧道:“这也太低龄了吧。” 要让徐行看到,他会被笑话一辈子。 李慧婷笑道:“我自己也做过一个,还挺好玩的呀,就当消磨时间了。” 说完她道了别,去查其他病房。 周予安自然不会去玩儿童玩具,他打了盘成人的手机游戏,一连几局被ko,生气的闭眼躺了一会后,起来打开了手工包。 第四章 手工包的说明书十分详细,工具也很齐全,最后成果是一个会跳的纸糊皮卡丘。周予安一边听歌一边diy,做的极其认真,认真到钟弗初进来时他都没有察觉。 钟弗初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等在一旁,看他用一双明显是从小弹钢琴的手笨拙的做着最后的收尾。 “成了!” 周予安按了下皮卡丘的尾巴,皮卡丘成功的跳了一下。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钟弗初站在旁边,盯着他手里的玩具。 周予安摘掉耳机,不好意思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钟弗初把视线从皮卡丘上收回来,落在他身上,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止痛泵加了药水后,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钟弗初又例行问了些其他情况,打算走的时候被周予安叫住。 “钟医生,能加个微信吗?” 周予安双眼亮晶晶。 “我没有微信。”钟弗初语气冷冰冰。 周予安眼中的神采瞬间陨落,可惜道:“这样啊。” 他并不相信现在还有不用微信的年轻人,钟弗初只是不想和他有其他联系罢了,这让他有点挫败。 钟弗初看了眼他脸上暗淡的神色,顿了顿,说道:“玩具做的不错。” 周予安怔了怔,复又洋洋得意道:“那必须了,我小学手工课可是第一名。” 他两手掌心里托着皮卡丘,捧到钟弗初面前,酒窝里满是笑意:“我能送给钟医生吗?” 这是他惯用的讨好卖乖技巧,小时候找爸妈要零花钱,也是这样两手捧着,笑的比花儿还甜,十次有九次都会成功,今天居然用在送人礼物上,他脸上笑嘻嘻,心里可紧张了。 钟弗初看着他手心里的皮卡丘,又看了眼他脸上的笑,伸出手轻轻拿起那个娇小的纸质玩具,低声道:“谢谢。” 周予安心里烟花怒放,大方道:“一个小玩意儿,不用谢啦。” 钟弗初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转身出了病房,周予安看着他离开后,自言自语哼道: “等着十万伏特击中你吧!” 叶阑下班后,换下了工作服,一边给钟弗初发信息,一边往医院外走,他低头看着手机,也没注意路上,结果右肩被人狠狠一撞,直接把手机掉地上。 “长没长眼睛啊?” 叶阑蹲下来捡手机的时候头顶传来夹杂怒气的男声,他起身一看,是个胳膊上纹着纹身的男人,一对粗眉压的很低,眼里满是怒火。 他冷淡道:“抱歉,你没事吧?” 徐行看向他,却愣了愣,这人他认识。三年前他和人打架搞得腿骨骨折,这人是他的主治医生,没想到三年过去竟还能碰到。 但眼前人显然没认出他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 ,他笑了下,敛去所有怒气:“以后走路小心点,这位医生。” 叶阑没穿制服,有些疑惑自己为何被认出,但并没放在心上,客气的笑了下离开。 他走到停车场门口,保安室的保安打招呼道:“叶医生,等钟医生下班啊?” 叶阑礼貌的笑了笑,点头道:“今晚有点事。” 他转头看到钟弗初正走了过来,手里似乎托着个什么东西。 他上前看了一眼,竟是个纸糊的皮卡丘,不禁笑道:“小朋友送的?” 钟弗初从来不收病人的礼物和钱财,除了一些生病的小朋友送的玩具糖果。 钟弗初拿出车钥匙往自己的车走去,说道:“不是,一个病人自己做的。” 两人坐上了车,叶阑看了眼车顶上吊着的皮卡丘吊坠,和车后座摆满的皮卡丘娃娃,摇头笑道: “你这怪癖也真是有快20年了吧,要是让你同事知道你有一屋子的皮卡丘,不得大跌眼镜。” 钟弗初十岁时来到晚钟家园,那时园里条件艰苦,大点的孩子会出去卖废品打零工赚钱,而钟弗初打工之余,总会买一些皮卡丘的玩具玩偶,这一幼稚的喜好竟延续至今。 钟弗初将周予安做的皮卡丘轻轻放进搁水瓶的凹槽里,伸手捏了捏车上的皮卡丘吊坠,柔软的质感让他紧绷一天的神色放松下来,对叶阑说道:“没什么,就是喜欢而已,看着它们感觉很安心。” 两人开车来到之前定好的餐厅,到了包间后没多久就进来一个人。 “让你们久等了,我是宋涤新,是辅仁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医生。” 来人一身宽松条纹t恤,戴着一副颇具学生气的黑框眼镜,毛茸茸的板寸让他看起来很随和。 宋涤新个子不高,和钟弗初握手时还要仰头才能看他,他知道这位就是他的新病人,微微笑道: “钟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希望我们的相处能和普通朋友一样,再说,我们都是医生嘛,只不过你治身体的病,我治心里的病。” 钟弗初对眼前这人第一印象不错,缓声道:“那就拜托了。” 叶阑见钟弗初并不反感这位心理医生,松了口气,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把这位宋医生介绍给钟弗初。 席中宋涤新说了许多自己作为心理医生的见闻,他本身和善可亲,向来善于与人打交道,石头都能开口跟他说话。 但通过这顿晚饭期间的观察,宋涤新暗觉这位新病人恐怕有些棘手。 他从钟弗初身上感受到浓重的戒备,这种无意识的戒备与疏离使他将自己的心层层封锁,不为外人窥见并走入。 晚餐结束后,宋涤新先行离开,钟弗初开车把叶阑送回家。 车行驶于披着灯火的长桥,江畔高楼林立,统一规划的霓虹夜灯太过齐整,少了几分繁杂的热闹。 在叶阑的记忆里,十多年前那里还是一片沙地,钟弗初、钟源和他都只有十岁出头,他们经常在江边捡瓶子去卖掉,捡完后钟弗初会独自坐在一块礁石上,看落日下的江景。 他记得钟弗初刚来晚钟家园的时候,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双凌厉的眼里是同龄人没有的阴郁,仿佛从仇山恨海走来,并且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闷着不说话。 那时他们都不敢靠近钟弗初,钟牧远一直鼓励其他孩子去和钟弗初交流,但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只有钟源,园里最跳脱的小孩,像只麻雀一样天天往钟弗初身上扑,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最后倒真的让钟弗初开口了,第一句却是“闭嘴”。 后来钟弗初渐渐融入他们,只是依旧寡言少语,且晚上时常做噩梦惊醒。 当时园里条件不好,一个房间里会睡好几个小孩,叶阑睡钟弗初旁边,他睡眠浅,有一次半夜听到钟弗初在喊“妈妈”,而且好像在哭。第二天他发现钟弗初情绪尤其不好,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听到他说梦话了。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身世坎坷,各有各的伤口与无奈,他们彼此抱团取暖,互相倾诉。 但钟弗初对过去讳莫如深,即使是对当时和他最熟的钟源,和现在已经一起走过二十年的叶阑,都从未谈及过。 像是一根刺,在心脏不为人知的角落,扎根已久,扰人安眠。 想到这里,叶阑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钟弗初说道:“弗初,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宋医生,不要再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了。” 钟弗初看向他,见他满脸忧色,遂道:“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你不必担心。” 这些年来他只是偶尔做噩梦,最近频繁了些,但也影响不大,倒是叶阑一直有这个心病,竟还给他请了心理医生,他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把叶阑送到家后,钟弗初朝自己的住宅开去,在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眼凹槽里的皮卡丘,小心的把它拿了起来,轻轻放进掌心。 家中刚被家政打扫过,干净的像从未有人居住,他走到卧室里的玻璃橱窗前,里面摆满了住院的小朋友送他的小礼物。 橱窗的正中间,摆着一张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笑着的少年,嘴角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双眼明亮如星辰。照片下面围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像是送给照片里的人一样。 他把周予安做的皮卡丘放在了照片下面的那一格,里面放着一把明黄色的小伞,伞面有些褪色却很干净,但金属伞架上已经生出斑驳的锈迹。 然后他去洗了澡,在书房看了一个小时的专业书后,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床的另一边躺着一个巨大的皮卡丘,如黑夜里守护睡眠的神兽。 但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宁,他在一点多好不容易入睡,三点多又再次惊醒,背上满是冷汗,他不得不坐起来打开床头小灯,眉头紧拧的缓了一会,下床重新洗了个澡。 再一次进入睡眠,却梦到了十二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 暴雨倾盆的街道,被浸湿的琴盒,一个打着黄色雨伞的少年追在他后面,一路踮着脚高举着手,将伞撑在他的头顶,清澈的笑意跌入酒窝,如雨跳进河的漩涡。 此后再未被惊醒,如被熏风熨帖而过。 而那晚宋涤新离开餐厅后,骑着共享单车到了一个烧烤摊,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还叫了两瓶啤酒,丝毫没有刚才餐厅里谈笑风生的优雅风度。 他拿起手机刷朋友圈,滑到某一条,上写:“感觉这辈子都和文华市八字不合。” 一看,这不周予安那小子么,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予安,你什么时候来的文华市,都不跟我说?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他是周予安的大学学长,两人当初在美国关系很铁。 周予安似乎也在吃东西,含糊不清道:“小新哥不是兄弟谁是兄弟?我来文华市没多久,结果就住了院,这不怕你担心么。” 然后他竭尽所能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 的夸大描述惨痛经历,简直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宋涤新知道这小子有多怕疼,笑道:“太惨了,惨绝人寰,我明天来看你吧,治一治你受伤的小心脏。” 周予安此时正在吃宵夜,飘出的香味引得每一位路过的病人护士都要往里面看一眼,在得到宋涤新探望带吃的承诺后,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就在今天钟弗初下午查房走后,他动用所有的搜索功能,全网上下把钟弗初挖了个遍,结果挖出的信息屈指可数,只知道钟弗初曾就读于文华大学医学系,每年都拿的国奖,其他社交关系居然一点都没挖出来。 这难道是个山居野人?周予安无法理解。 第二天七点,他在闹钟声中挣扎着醒来,提着引流瓶到卫生间给自己洗了脸,仔仔细细的用水压下了乱翘的头发。 所以钟弗初在八点多进来查房的时候,周予安头发妥帖,面部清爽,加上完美的微笑,如果不是坐在病床上,简直就是酒店门口业绩第一的迎宾小哥。 “钟医生早啊!” 钟弗初乍一看到他元气满满的笑容,冷硬的神色不自觉和缓了些,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 又是这句,周予安暗自吐槽,自己却往后一倒,抚着胸口虚弱道:“好像比昨天疼的厉害了,感觉喘不过来气。” 钟弗初看了眼一旁的仪器数据,不为所动道:“明天要做手术,今晚记得不能吃东西,十二点以后也不要喝水。” 周予安呆住了,这么快?他忍不住抓住钟弗初的袖子,苦着脸道:“不能再推迟一天吗?” 钟弗初看了眼他的手,没有挣开,见周予安一脸惊惶,缓声说道:“迟早都要做,早一点做完,不是能更快出院?” 周予安心说我想多和你呆几天啊,才不是怕做手术呢,他刚要继续缠着钟弗初说话,就看到病房门打开,宋涤新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第五章 宋涤新很快回过神来,忙走进来笑道:“钟医生,又见面了,我来看望我的学弟。” 钟弗初挣开周予安的手,见他们关系熟稔,便道:“那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在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头对宋涤新道: “他明天做手术,今晚不能吃东西。” 言语间看了眼宋涤新手里提着的大包吃食和坐在床上的周予安,显然后者在他的信用黑名单里。 宋涤新愣了愣,忙道:“钟医生您放心,我一定让他吃了这顿没下顿。” 说完亲自送钟弗初出了病房门。 周予安等人走后抓住宋涤新问道:“速速道来,你怎么和钟医生认识的?” 宋涤新思考片刻,说道:“他姑且算我的恩客吧。” 周予安瞪了下眼睛:“我还是你金主呢!给你十分钟,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不行不行,保护客人隐私是我的职业操守。”宋涤新面容坚毅。 周予安哼了一声,底气十足:“不说,本金主就从你的工作室撤资!” 宋涤新想从工作的咨询中心单飞开工作室,头号出资人就是周予安本人。 宋涤新坚毅的面庞瓦解了,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才刚接到这位客官,什么都还不知道,只知道这位钟医生失眠很严重。” 失眠?这不是社畜的通病么?周予安这种不用上班的人有些无法理解。 宋涤新瞥了他一眼,怀疑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什么啊,我就关心一下我国医疗人员的身心健康。” “你先关心你自己吧,听到没,钟医生让你今晚禁嘴,我可没时间看着你,下午还有工作。” “你放心好了,在钟医生面前,我又乖又听话。”周予安说的面不改色。 宋涤新心说你要是真的听话,钟医生方才也不会那么紧张的让我管着你了。 两人胡扯了会,宋涤新因为心理咨询中心的工作很快就离开了,徐行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钟弗初也没有再过来,周予安只好自己打开外卖软件。 他挑剔的选了好久,觉得都没有钟弗初打的食堂饭好,就在他想点兵点将随便选一个的时候,李慧婷打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钟医生让我给你打饭,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打了些清淡的。”李慧婷将饭盒放在周予安的小桌板上。 周予安精神瞬间抖擞了,两眼放光的望着她,“真的是钟医生说的?” 李慧婷被他眼中的光芒闪到,以为他不信,便说道:“是啊,钟医生人很好的,之前有个失独的老人住院,舍不得出钱请护工,还是钟医生给他请的呢,前前后后照拂了不少。” 周予安抽了下鼻子,可怜兮兮的说道:“你跟钟医生说,其实我也挺惨的,在这里孤身一人打工,爹不疼娘不爱,给打工的老板还贼坏。” 李慧婷愣了会,目光柔和道:“坚强一点,都会过去的。” “……”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有问题的话,按床头的呼叫铃就好。”李慧婷还要去查其他病房。 周予安忙道:“留步留步!你能不能把钟医生的手机号给我?我没准找他咨询呢。” 李慧婷想了想,答应了,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漫长的下午,周予安眼睛黏在时钟上,算着钟弗初什么时候过来查房,但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弗初都一直没来。 他嚼了颗糖,心里还是苦,撑着眼皮打游戏,想着要不打个骚扰电话? 而此时钟弗初的家里,宋涤新叹了口气:“钟先生,心理咨询的第一步,是要坦诚的诉说,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和钟弗初约好了今晚做心理咨询,为了让钟弗初放松心情,地点选在钟弗初自己家里,只是一晚上快过去,宋涤新嗓子都冒烟了,钟弗初都没说几句话。 “要不,你写几个关键词?” 宋涤新拿出一张纸,摆在钟弗初面前。 钟弗初沉默的拿起笔,眼中晦暗不明,嘴唇紧抿,他停顿了很久,才在纸上慢慢写下两个字,力道狠决,如利剑划破尘封已久的记忆。 宋涤新一看,是“母亲”,他心里立即有了猜测,钟弗初的心病多半源自于童年时的心理创伤,且主要由母亲造成。 “还有没有?”宋涤新放轻声音,带着些鼓励的语气。 又是一阵沉默,宋涤新抬眼看去,发现钟弗初整个脸色都沉郁下来,晦暗的双眼中似有暴风雪侵袭而至。 像是一个被囚禁已久的重刑犯,厌命而贪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才会将疲惫与厌倦缓缓泄出。 宋涤新不再看他的眼睛,低头盯着钟弗初手中的笔,终于那支笔再次启动,在纸上又写下了一个词——“弟弟”。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 只是写这个词时,并不像写“母亲”那样力透纸背,充斥一股决绝的恨意,而是混沌与犹豫,还有强烈的不甘。 宋涤新想一鼓作气的让他再写几个,然而他抬头一看,发现钟弗初眉头紧拧,显然已经不想继续。他只能见好就收,安抚道: “下次我们再一起聊聊吧。” 无论如何,今天已经有了进展。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安眠药,和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皮卡丘,独自收拾好东西后离开了钟弗初的家。 在回家的末班车上,宋涤新回想着叶阑之前跟他说的钟弗初的情况。 钟弗初是在十岁那年的夏天被钟牧远收养在晚钟家园的,谁也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只听说当时他身上有不少伤痕,阴沉寡言,还有暴力倾向。 童年时期的心理创伤是人一生的脚本,近些年他接收过不少这样的病人,他们往往病程持久,病情顽固,儿时的创伤一直根深蒂固的埋于心底。 时间不仅未能抚平伤痛,反而使伤痕更加突出,而带着创伤经历长大的人,更容易敏感、多疑,喜欢使用冷暴力,甚至走向极端冷漠和人格障碍。 钟弗初走到现在,并没有太偏离常态的行为,只是他把自己的心用冷硬的茧包裹起来,几乎隔绝与外界的情感交流,日复一日的自我封闭,在记忆的泞泽中越陷越深,最终只能是伤害自己。 宋涤新想了许多,想到最后长叹一口气,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总是更乐观开朗和讨人喜欢,就像周予安一样,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出生于一个完满的家庭。 灯光暗淡如雾月,这间空旷的房子里,只有单调乏味的陈设,和黑白灰的主色,而唯一的暖色调,是一只只各式各样的皮卡丘,柔软、鲜亮。 钟弗初依旧坐在书房里,疲惫从发顶和指尖泱泱而出,让人着衣而褴褛。 他将桌上的纸撕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准备起身去洗澡,手机却响了起来。 平日里这时来电半是医院里的急事,他提起精神看向手机,却是个陌生号码,他顿了顿,才按了接通。 “钟医生晚上好!猜猜我是谁?” 声音明显被故意变调,但仍旧一听就知道主人,钟弗初一瞬间从黑夜里被拉回白天,嘈杂的医院病房,嘈杂的某个病人。 “周予安,你有什么事?” “哇,你猜的太快了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怎么下午不来查房呢?我等了好久,都等到太阳下岗,星星上班了。” 电话对面还有电视机的背景音,喧嚷模糊成人声鼎沸的假象,仿佛寻常小城里千家万户的烟火缩影。 钟弗初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覆在桌面,过了一会才道:“不是有实习医生查房吗?” “那怎么行,明儿就要手术了,主治医生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呢?毕竟我这么金贵啊。” 对面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不惨了?”钟弗初声音还是冷的,但带了点儿细微的笑意,他想起今天李慧婷说的话。 对方愣了愣,才道:“惨啊,可惨了,所以钟医生你关心关心我,我们一起建设和谐的医患关系嘛。” 钟弗初做过无数次周予安这种小手术,还没碰到过这么难缠的,他想了想,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面沉默了会,带了些抱怨的说道:“钟医生,你只会问这一句吗?” 钟弗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问道:“那你要我说什么?” “嗯……比如我什么时候出院、什么时候拆线、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复发……这些都可以啊。” 对面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显然是有备而来。 钟弗初静静听他说完,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说的问题我明天手术后会告诉你。” 对面深吸一口气,似乎被噎的说不出什么话了,最后说道:“那好吧,我们明天手术见。” 钟弗初嗯了一声,想要挂掉电话,对方又说:“祝你睡一个好觉,我的健康可托付给你了,钟医生晚安。”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钟弗初看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将刚才的来电号码存到了通讯录,备注是:42号床周予安。 汉南医院胸外科42号床上,周予安挂了电话后拿手捂住脸。 钟弗初长得太好看,他平时只注意脸去了,都没怎么注意声音,打电话才发现,哇,真的好好听哦。 他正暗自激动着,电话突然响了,他紧张的一看,结果是徐行。 “洛洛,我明天要赶飞机去谈一桩生意,实在对不住,不能陪你做手术了,要不我给你请一个临时护工?” “徐不行,我不稀罕你了。” 周予安鼓着脸。 “好好好,我不行。我现在立马给您安排高级护工全套包夜服务,您看行不?” “我才不要护工,我现在是悲惨小白花,你别添乱给我把人设崩了。” “呸,你就是朵食人霸王花,带刺儿的那种。” 周予安二话不说摁断了电话。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周予安就醒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巴巴的等钟弗初来查房交代手术事宜,结果只有一个护士进来跟他说:“你的手术排在第三场,还要等几个小时。” 周予安问道:“钟医生呢?” 护士答道:“他在手术室做手术,你前面两场手术都是钟医生主刀,他估计没有时间过来了。” 周予安像一只气球飞速漏了气,萎靡不振了。 以往他每次生病住院,亲人朋友都会来看他,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这次手术是他自己决定瞒着的,只能自食苦果。 他寂寞的在床上等了几个小时,只等到宋涤新给他打了电话,两个人扯了十来分钟,期间周予安拐着弯儿的打听钟弗初,最后宋涤新忍不住问他: “予安,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对钟医生有兴趣吧?” 当初周予安在大学期间发觉自己的性向后,还是找他做的心理咨询。 “我有这么明显吗?” 周予安叹气。 “你就差拿着喇叭对着我的耳朵嚷嚷了。” 宋涤新无奈道,“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你们其实挺不合适的,你们性格差太远了。” 他只能这样隐晦的提醒,怕周予安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天真二货在钟弗初那里伤了心。 “哪儿不合适了,我们明明天造地设,天衣无缝,一个萝卜一个坑……” 周予安不服气了,乱七八糟的词汇满天飞。 “你还记得你大学喜欢的那个萝卜吗,不就是一时兴起?再说你现在生病住院,很容易对自己的医生产生依赖感,但那不意味着……” 周予安正听着宋老师苦口婆心,就见到病房门打开,钟弗初竟走了进来。 他忙对宋涤新道:“小新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0 哥,我要做手术了,我们下次聊。” 然后迅速挂了电话,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钟弗初,仿佛不是去做手术而是去领奖。 钟弗初似乎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头上的无菌帽都还没取下,戴着一只消毒口罩,只露出一双透着些疲惫的眼睛,对他言简意赅道: “跟我去手术室。” 周予安心里雀跃,乖乖提着引流瓶跟在钟弗初后面。 手术室在第一层,他们进了电梯,周予安问道:“钟医生,手术要做多久啊?” “一般一个多小时。” “手术时我醒着吗?” “全麻,你会一直睡到手术结束。” 周予安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见不到做手术时的钟弗初了,想到出院后,两人更难相遇,不禁有些失落。 钟弗初瞥了一眼周予安黯淡的神色,放低了声音说道:“很快就过去了。” 周予安愣了愣,才意识到钟弗初是在安慰他,又高兴起来,抬头笑道:“我一点儿也不紧张的。” 一双眼弯弯的,酒窝浅浅,钟弗初看了眼他,没说话。 但当周予安被钟弗初领着到手术室的时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手术室空间很大,由多个被单独隔开的手术单间组成,众多医生在里面热火朝天的各自进行着手术,乍一看像个大型屠宰现场。 周予安脸色瞬间垮了,他被护士领到属于自己的屠宰台,十分艰难的躺了上去。 而钟弗初去一旁洗手、换上无菌手术服和手套,李慧婷走上来帮他戴上新的无菌帽和口罩。 之前他们刚做完一场手术,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按理说钟弗初完全可以休息一会,却自己亲自上去把病人带了下来,她心里有些惊讶,便问道: “是42号床病人出了什么问题吗?” 钟弗初摇了摇头,转身往手术台走去,李慧婷只好跟着过去。 周予安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是之前插管时的那个医生,他弯着笑眼道:“嗨,又见面了,今天提供全麻服务,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我不会睡到晚上去吧?” “不会,手术完后睡半个小时左右吧,然后你会被推到麻醉苏醒室,里面躺满了和你一样昏迷中的人,等你醒了,会有护士把你送回病房。” “听你形容的,怎么那么像停尸间??” 周予安想了下那个场景,心里拔凉拔凉的。 麻醉师哈哈笑了一会,又说道:“哦,对了,全麻的话,你可能会在醒后说一些胡话,小心被我听到了。” 周予安觉得他在开玩笑,也玩笑道:“那可不行,我把银行卡密码说出来怎么办?” 麻醉师还要再说什么,见钟弗初走了过来,便不再多言,认真准备麻醉剂。 周予安第一次看到穿着绿色手术服的钟弗初,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望了进去,深不见底,又似乎清浅可见自己的身影。 钟弗初并未看他,专心做着术前准备。 手术室里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周予安七上八下的心,他盯着钟弗初看了会,忍不住说道: “钟医生,你做完手术会走吗?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停尸……麻醉苏醒室。” 他的眼睛大而圆,且眼角微微下垂,此时带上些可怜的意味,让人不忍拒绝。 钟弗初低头看向他,却目光微漠,答非所问道:“闭上眼睛。” 换句话说,是让他闭嘴。 周予安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睁着眼紧张,弯起嘴角道:“我才不怕呢。” 钟弗初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头让麻醉师上麻药。 麻醉师将麻醉剂注射进周予安的身体,然后拿起一个麻醉面罩,对周予安笑道:“再见了,亲爱的朋友。” 周予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上面罩,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个手术并非需要开胸的大手术,只需要在左胸壁开一个微小切口,将全胸腔镜放进去,医用摄像头会将胸腔内的情况投射到大的显示屏幕。 外科医生手术时会偶尔聊天以缓解压力,李慧婷在旁边做助手,她盯着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周予安胸腔内的彩色画面,便说道: “肺大泡可以拍下来给他留个纪念。” 麻醉师笑道:“不如让他亲眼见见钟医生切下来的肺大泡,红润光泽,好看的很。” 一直没说话的钟弗初此时道:“不用了,他不敢看。” 李慧婷笑道:“予安确实胆子小,还怕疼,但人长得帅嘛,我觉得他很可爱。” 她这几天已经和周予安打成一片。 麻醉师看了李慧婷一眼,故作吃醋道:“小姐姐,我不可爱吗?如果在我和他之间,你会选哪个?” 李慧婷翻了个白眼:“你没他好看又没他可爱,我当然选他。” 钟弗初轻咳一声,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完成,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上午安排的手术全部结束。护士们上来将病床往麻醉苏醒室推去,医生们脱下手术服,洗了手打算去吃午饭。 李慧婷和麻醉师约好了去食堂,见钟弗初还在原地,便问道:“钟医生不去食堂吗?” 钟弗初喝了几口水,摇头道:“我去看看。” 然后转身朝麻醉苏醒室走去。 麻醉师对一旁愣了神的李慧婷笑道:“我就说吧,钟医生还是去看他了。” 麻醉苏醒室里躺着许多仍未苏醒的病人,有几个护士在照看,见到钟弗初进来,惊讶道:“钟医生,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吗?” 钟弗初走向其中一个病床,说道:“没事,只是来看看。” 护士只好放下疑惑离开。 周予安面色宁静的躺在病床上,只有长卷的睫毛偶尔轻颤。 在钟弗初的印象里,这个人总是在不断说话,笑着说话,哭着说话,理直气壮的说话,可怜巴巴的说话……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像是七八点的云雀,在窗台上叫的剧烈,欢快的啄碎每一个清净睡梦,但若它们就此飞走,人们又觉得清晨不是那个清晨了。 手机响起来,是叶阑的电话。 “弗初,你怎么没来食堂?” “你先吃吧,我这里有个病人没人照顾。” 叶阑叹气道:“还有那么多护士呢,何必你自己亲力亲为。” 他顿了顿,接着道:“来太晚食堂饭菜都没什么了,这样吧,我给你打包上来。” 钟弗初想了想道:“打两份吧,病人也没吃饭。” “行,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可怜鬼,做手术家人都不来照顾的。” 钟弗初挂了电话,站在病床旁拿着手机看新闻,看了好一会,听到一声轻哼,他低头看去,发现周予安眼皮掀了几下,已是快要醒了。 “钟医生?” 周予安微微睁开眼,目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1 光迷茫的看着钟弗初。 看来意识挺清醒,钟弗初打算把病床推回到病房,一旁护士很有眼色的上来帮忙,被他拒绝了。 “钟医生,你带我去哪里玩?” 周予安努力睁了睁眼睛,眼皮重的又要阖上。 钟弗初没理会他的胡话,径直将病床推出了麻醉苏醒室,他身高腿长,推起来很是轻松,倒像是在超市推着购物车。 “司机,你开车太快了!能慢点不?” 周予安惊道。 “……” 走廊上的人纷纷看过来,钟司机将病床用力推进专用电梯,迅速关上电梯门后松了口气。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周予安迷迷糊糊的看了圈头顶的电梯灯,才扭头看到钟弗初站在一旁,他迷茫了会,问道: “钟医生?你来查房吗?” 钟弗初低下头看着他,敷衍的嗯了一声。 电梯的灯光有些强烈,周予安半眯着眼,突然道: “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想知道吗?” 钟弗初收到了一条短信,他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接道:“不想。” “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 “……”钟弗初在思考能不能用个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 周予安忽而又问道:“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除了性别,其他没问题。” 钟弗初继续看着手机,没搭理他。 周予安没听到回应,安静了两秒,又说道: “我觉得小新哥说的不对。” 钟弗初没反应过来,不自觉问道:“什么不对?” “他说我们不合适,我坚决反对。” 周予安皱了皱鼻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钟弗初推着周予安往病房走去。 “我觉得我们超级合适,你说呢?” 周予安继续道。 “不合适。”钟弗初忍不住道。 “是吧,我也觉得合适。”周予安根本没听。 钟弗初不再搭话,他看到叶阑提着饭盒过来了。 叶阑走过来看了眼周予安,见他睁着眼,以为他清醒着,便道:“你好,我是叶阑。” “我们十全十美,天生一对,是吧钟医生?” 叶阑一脸错愕的看向钟弗初,后者别开头,说道:“别理他。” 第七章 病房里,周予安又昏睡过去,叶阑看着自己多打的那盒饭,无奈道:“看来白打了。” 钟弗初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周予安,轻声道:“他这里多得是吃的,不会饿着。” 叶阑其实并不是在担心周予安没饭吃,他看向钟弗初,好奇道:“你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你们以前认识吗?” 印象里钟弗初几乎很少和病人有私下的来往。 钟弗初沉默了会,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是宋涤新的学弟。” 叶阑恍然道:“原来这样。” 顿了顿,转而问道:“你和宋医生相处怎样?之前他去过一次你家里了吧?” 钟弗初模棱两可:“还行。” 叶阑便知道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心里有些复杂。 他在钟弗初办公室陪着他吃完了中饭才回去。 夏日的午后莫名开始一场暴雨,钟弗初将窗台上的绿植搬回桌子上,他盯着眼前这方绿色,想着病床上周予安说的话。 他并非全然迟钝,对其他男男女女的爱慕多少能感知到,但那些纷飞的情绪于他而言不过是浮沫泡影,不值一看。 病痛中的人,容易对救助者产生痛苦以外的依恋。 但这些热情消长如汛,来去无影。他没有心情去理会周予安的心血来潮。 周予安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窗外雨声密集如鼓,强烈的失落像黑压压的云袭在心头。 热闹没有,殷勤没有,只有那个该死的引流瓶还连在他身上。 他打开微信,李慧婷给他发了一张图片,附言:“你的肺大泡”。 照片血红把他吓了一跳,他发了张自来水冲眼睛的表情,回了句:“怎么像鱼泡,太恶心了,还好我没看到实物。” 李慧婷回复道:“钟医生说你不敢看,所以我们就没打算给你看了。” 周予安嘴角扬起笑,回复道:“钟医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吧!” 正笑着,小蛔虫就打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周予安双眼先是一亮,然后又一暗,像一盏灯开了又关,语气带了些哀怨,尾音拖得很长: “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毫无立场的撒娇耍赖,医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谁也不可能专程陪他。 钟弗初嘴唇微抿,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后只是说道:“后天取引流管,这两天还要继续注意,饮食一定要清淡。” 周予安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出院?” “四天后。” 钟弗初看他一脸懊丧,接着道:“如果恢复的快,提前一天也可以。” 周予安偏头看向钟弗初,疑惑道:“为什么要提前?我才不要提前呢。” 钟弗初怔了怔,就听他继续道:“我还想多住一会,因为我……” 周予安一向很溜的嘴皮子突然卡了壳,钟弗初低头看着他,手指按在床沿栏杆上。 “因为我不想工作啊!徐行就是个资本家,压榨我这个无产阶级工人,出院回去就得帮他干活,还不如在医院躺着舒服呢。” 周予安笑嘻嘻的看向钟弗初,却发现钟弗初的神色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钟弗初转开视线,叮嘱道:“即使出院后,也不能过度劳累,更不能剧烈运动。你最好跟你朋友说清楚。” 周予安仰着脸乖乖的点头,钟弗初这般耐心嘱咐的样子,全然没了平常的冷漠,好像就是他的哥哥一般。 他突发奇想,问道:“诶,钟医生,你有弟弟吗?” 钟弗初脸色却瞬间冷淡下来,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柔和烟消云散。 “没有。” 回答的短促又干脆,似乎在否认什么让他厌恶的东西。 周予安莫名其妙,刚要问他怎么了,钟弗初就转身走了出去。 他说错什么了吗?周予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就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钟弗初怎么反应这么大? 钟弗初回到办公室,李慧婷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走上来悄声道:“钟医生,邵主任和23号床的家属吵架了。” 邵丰文是胸外科主任,有些古板执拗,前段时间他力排众议,接收了一个从下面县医院转来的肺癌男性病人,该病人将近八十岁,肺癌已到3a期,还出现了淋巴结转移,手术风险很大。 前几天邵丰文主刀做了开胸手术,手术结果还算成功,但今天家属突然闹着要转院。 “家属嫌这里住院费太贵,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2 院不给家属安排看护的床位,吵着要转回县医院里去。” 李慧婷说道。 钟弗初闻言眉头拧的更深,23号床病人情况不太好,现在根本不适合转院,家属这么闹,无非就想贪点便宜把住院费省了,他沉声问道: “现在呢?” 李慧婷叹气道:“邵主任也赌气了,干脆让他们转走,听说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钟弗初心里不太赞同,如果回去出了什么问题,家属可能要追究汉南医院的责任,但现在木已成舟,他也无法。 “还有一件事,陆爷爷刚才清醒了一阵,状态比以前好了点。”李慧婷知道钟弗初一直很关照这位重病的老人,从入院到手术都是他在帮忙,而老人子女只偶尔出现。 “我去看看他。”钟弗初闻言脸色好了不少,看了眼角落里的琴盒,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李慧婷松了口气,她这位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总冷冰冰的,让人看不透心情。 她想起自己去年刚进入汉南医院实习的时候,被分给钟弗初带,简直让其他女实习生羡慕死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并没有那么想象中那么美好,钟弗初要求极其严格,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倒也不会骂人,但只要看她一眼,她就怕的心惊肉跳。 在这里实习一年,她极少见钟弗初和其他医生们一起聚会或谈笑,他把工作就只当工作,对病人绝对负责,却也没有更多交集,除了对孩子和老人多几分温柔,其他都一视同仁。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胸外科办公室门口,李慧婷正要出去,抬头见到她,愣了愣,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女人妆容精致,但遮不住满脸的憔悴,她提起嘴角笑了笑,问道:“请问钟弗初医生在吗?我是他的大学同学,陈慕霏。” 李慧婷第一次见到钟弗初有除了叶阑以外的朋友来找他,还是个美女同学,忙热情道:“您等等,钟医生在做手术,马上就会回来了。” 陈慕霏提着小巧的包在椅子上坐下,李慧婷给她倒了一杯水。 八卦不胫而走,花边新闻最为喧嚣,汉南医院本为文华大学附属医院,同僚大都为同窗,那点学生时期的旧闻早就互相流通。何况钟弗初向来是女人们八卦的中心,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迅速燎原一片。 钟弗初回到办公室见到陈慕霏的时候,后者已经成为他传闻中的前女友。 也确实是前女友,大学时短暂交往过一个月,当年医学系都知道这对院草和院花的情史。 陈慕霏见他进来,忙站起来,拢了拢头发笑道:“弗初,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钟弗初没有表现出惊喜或惊讶,平淡道:“最近还好吗?” 陈慕霏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只是苦笑了下,似是过的并不好,她说道:“今晚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饭。” 钟弗初答应了,毕竟是同学,他知道陈慕霏必是有要紧事求他。 到了傍晚,周予安自己点了外卖,结果外卖员在复杂的医院楼道间迷失了方向,他只好自己出去找。 外卖员是个年轻小哥,上班第一天业务不熟练,看到周予安穿着病号服提着引流瓶过来,大惊失色,鞠着躬连说好几个对不起,就差跪到地上了。 旁边不少人看过来,搞得周予安十分不好意思,像是他故意为难了一样。 “没事儿,谁还没个第一次呢?再说我行动也没问题,你看我还活蹦乱跳的。” 他说着便扬起胳膊蹦了几下,但骤来的疼痛使他面部一瞬间扭曲。 “周予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周予安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去,钟弗初正向他疾步走来,旁边跟着一个明艳的女人。 钟弗初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冷冽的眼中怒意分明,一出口就是教训:“你就这么想多住几天院?!” 周予安没见钟弗初发过火,一时竟被凶懵了,他睁大了眼睛,茫然道:“是啊。” 他可不就想多住几天么? 结果亲眼看着钟弗初的脸色更臭了,他肩膀一缩,怂了没敢说话,才想起钟弗初跟他说了好多遍不能乱动,自己蹦的那几下显然被抓个正着。 外卖员一见这架势,腿都软了,战战兢兢道:“这外卖……” 他双手捧着外卖,犹豫着不知道给哪位。 钟弗初直接拿过来,看了眼上面的订单,目光倏地更为阴沉,他逼近周予安一步,语气冷锐: “麻辣烫?我难道没跟你说过,饮食要清淡?!” 周予安正悄悄观察钟弗初旁边的女人,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还“含情脉脉”的望着钟弗初。 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闷气,扬着下巴反驳道:“我备注了不辣,而且还在里面加了红枣,养生的很!” 一双眼瞪圆了,分明理直气壮。 陈慕霏忍不住笑了一声,轻扯住钟弗初的衣袖,温声道:“弗初,别生气了。” 说罢向外卖员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的跑了。 那语气姿态仿佛是钟弗初刚娶进门的老婆似的,周予安捏紧拳头,直挺挺立那儿跟块门板似的,就差贴张门神了。 陈慕霏又对周予安柔声道:“弗初也是在关心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他自己都不爱惜身体,谁会关心?” 钟弗初语气冷漠,目光沉沉的盯着周予安,见他不吱声,知道他这是在赌气,竟是气的笑了下。 周予安却兀的抬起头,眼眶泛红。 他手术完醒来本就不开心,之前钟弗初还莫名其妙的黑脸,现在竟当着可疑女人的面凶他,他委屈极了,大声道: “关心我的人从这儿排到天安门,不差你一个!” 钟弗初望进周予安发红的双眼,怔了片刻,脸上怒意淡了不少,冷声道:“回病房去。” 周予安垂下眼睫,提起自己的引流瓶大步离开了,连背影都气鼓鼓的,像一只行走的河豚。 钟弗初一直看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才转过身来,把手里的外卖丢进了垃圾桶。 陈慕霏望着他的脸色,心下想着钟弗初这些年不见,竟是变了许多。 她记忆里的钟弗初,对任何事都很淡漠,当年她追他追的全院皆知,要死要活的,最终磨得钟弗初答应了在一起试试,可惜不到一个月他就提了分手,这期间他们完全不像一对恋人,她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本医学书。 医院附近的餐厅里,陈慕霏努力谈起一些大学期间的回忆,见钟弗初兴致缺缺,她干脆步入正题: “弗初,我父亲前段时间被诊断是纵膈恶性肿瘤,医生说治愈的希望不大,我想着你在汉南医院的胸外科,想求你帮忙看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家愿意付出一切治好我父亲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3 病,或者……多延长几年。” 陈慕霏说到后面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这些时日的焦灼痛苦都忍不住在昔日的恋人前露了出来,她伸出手压了压眼角的泪意。 钟弗初递给她一张纸巾,问了些具体诊断信息,心下有了大概的判断。 纵膈恶性肿瘤并不好治疗,肿瘤里包含很多大血管,扩散转移速度快,病程一般很短,而且陈慕霏父亲的肿瘤已经发展到了晚期。 钟弗初安抚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力一试,我会帮你安排好床位,联系院里经验丰厚的医生研究看看,越早转院过来越好。” 陈慕霏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而且承诺把一切都安排好,她有些诧异的望向钟弗初,眼里有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和热烈。 “弗初,我要怎么谢你……” 钟弗初却像是瞬间看懂了她的神色,他目光疏离,语气冷淡,“换做是其他同学,我也会这么做,你不必感谢。” 陈慕霏眼中的热切渐渐冷了下来,她又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只说道:“还是老同学好。” 钟弗初就是这样,和所有人的界限都彼此分明,不给别人半点希望。若说他无情,他也从来不玩弄人的感情,若说他有情,可也从未见他对谁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晚饭最后钟弗初拒绝了陈慕霏要求结账的请求,让服务员另外打包了一份清淡的膳食,自己付了款。 “是给家里人带饭吗?” 陈慕霏对钟弗初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以为他已经有了家室,忍不住打探。 钟弗初道:“不是,给病人带的。” 陈慕霏愣了愣,想到刚才医院里碰到的那个被钟弗初训斥的青年,问道:“是给刚才那个点外卖的病人吗?他好像没有晚饭吃。” 晚饭被钟弗初扔掉了。 钟弗初点了点头,说了句:“他一个人住院,有些不方便。” 语气倒比方才和她说话时随意了不少。 陈慕霏笑了笑,钟弗初其实没变,还是那般嘴硬心软。 第八章 周予安一个人在病房生闷气。 护士过来查房,他也鼓着一张脸闷不做声。 “这是谁惹我们予安生气了?” 护士和他来往的多,言语谈笑熟稔。 “还不是你们钟医生。” 护士帮他倒了一杯温水,玩笑道:“你不是挺喜欢钟医生的吗?天天钟医生长、钟医生短、钟医生什么时候来的。” 周予安矢口否认:“不喜欢了,他不仅凶我,还没收我的晚饭。” 说完闭上眼睛假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护士刚要说话,就看到钟弗初提着袋子走进来,意味不明的盯着周予安。 她看了眼钟弗初手里的袋子,标志很熟悉,于是笑着离开了病房。 钟弗初将饭盒放在病床的桌板上,说道:“谁没收你的晚饭了?” 周予安猛地睁开眼,钟弗初正低头看着他,神色似有几分笑意。 他眼中倏地光彩流转,复又努力压抑下去,昂着头哼道:“你买的什么?我可不一定喜欢吃。” 嘴角却控制不住要翘起来的笑意。 钟弗初把袋子里的餐盒拿出来,一一打开,又把筷子拿出来递给他,说道:“不喜欢也要吃。” 周予安看他拿着筷子的手,脑中不知为何闪现他拿着手术刀的样子,然后用手术刀凿开了他的胸腔…… “筷子不能吃。” 钟弗初见他发呆,难得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周予安回过神,打算接过筷子,却碰到了钟弗初的手,那只手迅速向后缩了下,周予安愣了愣,看向钟弗初,发现对方移开了目光。 周予安快速的将筷子从钟弗初手里再次拿过来。 餐盒里都是些清淡菜,还有一碗一看就很养生的粥,上面飘着几颗大红枣,像在嘲讽他的麻辣烫似的。 “……” 周予安觉得自己吃完可能嘴巴就没了味。 但这是钟弗初给他特意买的,那就不一样了,他喜滋滋的吃起来。 有的人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让旁人觉得格外的香。钟弗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周予安的吃相,怀疑自己吃的晚饭和他不是一家的。 周予安把胃垫了一层后,开始忍不住偷偷瞄坐在一旁的钟弗初。 “看什么?” 钟弗初发觉他的偷看,直接问道。 “啊,你下班后都做些什么呢?” 周予安忙转移话题。 钟弗初顿了一会,似乎也在思考,才道:“没什么,看书,健身,睡觉。” 这也太无聊了吧,周予安心想,他的生活可就丰富多了,怎么浪怎么来。 “那你喜欢看什么书?” 他试图找些共同话题。 “专业上的书。” “……” 失败了。 “你在哪里健身呢?” 他也可以去办一张健身卡。 “家里。” “……” 没辙了。 周予安有些泄气,钟弗初的生活单调的令人发指,让他一颗玲珑心钻无可钻。 忽而他想起宋涤新说钟弗初失眠,便问道:“那睡觉呢?你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钟弗初怔了怔,说了实话:“不算太好。” 周予安打起精神,忙道:“我睡眠超好的,一躺就能睡,雷都打不醒,因为我睡前会喝 牛奶,真的,你可以试试。” 这对深度失眠患者来说并非什么有效的建议,但钟弗初见他一脸献宝的得意神采,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你周末会做什么呢?我周末一般和朋友出去打球,不过现在不能打了。” 周予安化身 调查员,问个不停。 钟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饭粒,忍不住道:“好好吃饭。” “哦,好的。” 周予安消停下来,埋头开始吃饭。 然而没过多久,周予安又问道: “刚才和你一起下班的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 他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钟弗初, 筷子握在手里没有动。 钟弗初平淡道:“大学同学。” 周予安并不太认同,那个女人看钟弗初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普通同学。 但他不敢再说话了,尽管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反而是钟弗初后来问他: “为什么做手术不告诉父母?” 周予安说道:“我妈太紧张我了,如果她知道我生了病,一定会把我关回家里。” 说罢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五岁时得过一场大病,听爸妈说差点儿没救回来,那之前的事情也记不太清了,之后也小病不断的,所以一直被管的很严。” 钟弗初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有父母关怀,是一件好事。” 周予安没察觉他语气里的不同,玩笑的问道:“你这么闷,是不是小时候也被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4 父母管太严了?” 他想象了一下小时候的钟弗初,一定是每天放学后在家里乖乖写作业,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父母肯定骄傲的不得了。 钟弗初嘴角扯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绕过了这个话题:“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周予安愣了愣,说道:“明天吧。” 这时他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他拿起来一看,脸色大变,是他的母亲。 “洛洛啊,我看你微信运动步数怎么这几天都这么少?是一直没出去吗?” 周予安万万没想到忘了这茬,脑子一热,急中生智道:“这几天一直住在公司,赶着做一堆文件,就没怎么出去。” 明妍将信将疑:“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还住在公司吗?徐行也真是的,他自己的公司,让你这么辛苦帮忙,公司怎么能睡的好吃得香?” 周予安忙从旁边拿出一本书,用手翻书页营造翻文件的声音,一边道:“公司环境很好的,都有专门的休息室,吃饭也点的餐厅的外送,您放心吧,我一点也不辛苦。” 明妍显然还是不放心:“徐行呢?让我跟他说说话,我要跟他叮嘱一些事。” 周予安欲哭无泪:“徐行有事出去了。” “那让我和你的同事说说。” 周予安急的不行,看向旁边的钟弗初,做了个“帮帮我”的口型,把手机塞到了钟弗初的手里。 钟弗初迟疑的拿起手机,电话那边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莫名耳熟,在他脑海里如电流一般嗡的闪过什么,却又捕捉不住。 “你是予安的同事吗?我是他的妈妈。” 钟弗初应道:“您好。” “是这样,我们家予安身体不太好,他现在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又不想我过来陪他,所以我呢,希望你们这些同事在工作上多多照顾他,可以吗?” 她的声音带了些掩藏不住的傲慢,不像是在拜托人照顾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命令。钟弗初并没有打断,最后说了句:“好。” 明妍又放低了声音问道:“他有什么关系较好的女同事吗?或者上下班有见到他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吗?” 钟弗初嘴角微掀,说道:“这我不是很清楚。” 明妍似乎是叹了口气,让钟弗初把电话递回给周予安,拉着周予安又说了一会,中间提了句“你这同事未免有些太冷淡了,是不是和你关系不好”,才终于挂断电话。 周予安长舒一口气,不好意思的对钟弗初道:“刚才太感谢了,没让我穿帮。我妈就这样,有点点啰嗦,你别介意啊。” 钟弗初没觉得自己有帮上什么忙,道:“没事,她也是关心你。” 周予安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挺想有一个哥哥的,这样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 钟弗初看了他一眼,望向窗外。 窗外华灯依旧,有人身处溺爱漩涡,有人一无所有,生活如斯奔腾,分秒不停。 后来钟弗初时常想,如果他当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一定不会接过电话。亦或者如果他当时就能认出那个女人的声音,后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但时隔二十年的记忆,如风似幻影,早就捉摸不住了,却夜夜蛰伏于他的梦中,折磨至斯。 周予安吃饭的速度故意放的很慢,只为了让钟弗初多陪陪他,两人偶尔说几句话,也是他说的多,钟弗初说的少。 但饭总有吃完的时候,人也有离开的时候,最后周予安问了钟弗初的生日,钟弗初沉默了一会,才说:“七月八号。” 周予安记在心里,现在已是六月下旬,离钟弗初的生日不远了。 钟弗初临走前,周予安轻声说了句:“钟医生,明天见。” 好像他们每天都会见的样子。 “明天见。” 钟弗初回了声,带上房门转身离开。 他驱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在健身室里跑了一个小时的步,然后洗了澡,坐在书房里看了会书,到了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除了在睡前收到的一条短信。 「钟医生,记得喝牛奶,真的很灵的,晚安^ ^」 钟弗初怔了会,坐在床上望着一旁的皮卡丘玩偶发呆,最后还是起身去泡了杯牛奶,皱着眉喝了下去。 宋涤新在这天下班后专门跑到了晚钟家园,他想通过晚钟家园的主人钟牧远多了解一些钟弗初的过去。 晚钟家园在城郊的一个庭院里,周围种着些小菜,有黄瓜藤、西红柿、辣椒……一看就是园子里的人亲自种的。 他到的时候钟牧远正在躺椅上乘凉,头发已然全白,但精神矍铄,浑浊的眼里透着洞悉世事的豁达。 园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旁边下围棋、看书,一片自然祥和。 宋涤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钟牧远把他带到了房间里,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弗初这孩子,我很久以前也试着去开导他,但没有什么用,他自己走不出来。” 他摇着蒲扇,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凌晨。 那是在七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他在泽南市办了些事,因为园里有个孩子突然生了病,他便连夜开车回文华。 两个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在凌晨时分并没有多少车,天蒙蒙亮,他开得并不快,突然看见前方路边有一个孩子慢腾腾的走着,已是举步维艰。 他顾不上别的,忙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上,下去看那孩子。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十岁左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发光的玩具,尘土满面,唯有一双眼仍然明亮,目光清醒倔强。 他二话不说将男孩带上了车,高速公路上行走太过于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男孩并没有反抗,上车以后很快就在后座睡了过去。 回到文华市后,他才发现男孩是昏厥过去了,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伤口已经有些发炎溃烂,看着惨不忍睹,他连忙把他送到医院。 医生看到男孩的伤当场就报了警,钟牧远还差点被误会成罪犯,只是后来警察也没能找到男孩的家属,这孩子就像凭空出现的。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男孩从来不喊痛,就像没有知觉一般,手里紧紧抓着那个已经无法发光的玩具,脏兮兮的。 那玩具他似乎在孩子们经常看的日本动画片里看到过。 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却始终不回答,他没有办法,只好收留了他,并给他重新取了一个名字。 他对他说:“人生就像一棵树,无论是枝繁叶茂,还是落叶凋零,他的根和他的名字都永远在那里,这辈子也没有办法丢弃。希望你能勇敢的面对过去,弗忘本初,就给你取名弗初吧。” 结果一语成谶,钟弗初此后真的未曾摆脱自己的本初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5 ,丝丝缠绕,夜夜梦回。 “如果我知道过去对他而言这么不堪,也不会给他取这么个名字了。” 钟牧远忍不住苦笑,他本身是文华大学文学系的教授,辞职后开了这个孤儿院,对于那些没有姓名的孩子,他都会用自己的姓重新取名,大多有寓意。 宋涤新回想起他在钟弗初家里看到的成堆的皮卡丘,心里终于有了答案,那个发光玩具,对当时处于绝境的钟弗初而言,是唯一的光亮和依靠。 “他对您也从没谈起过之前的过往吗?”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遍体鳞伤的走在高速公路上。 钟牧远摇头,叹气道:“他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这个世界也似乎没有人寻找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心性,一点泪也不流,一句话也不说。” 刚到晚钟家园的钟弗初,像一只刺猬,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谁都不敢招惹他,一双阴郁的眼睛只有在对着钟牧远时才会放下戒备。 钟牧远带着他读书、种花、下棋,还教他弹古琴,以修身养性。 加上园里的孩子们大都淳朴可爱,尤其是年纪相仿的叶阑和钟源一直陪伴着钟弗初,他才渐渐融入这个集体。 宋涤新听到这里,问道:“您说的钟源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他没听钟弗初提起过? 钟牧远昏黄的双眼里染上几分悲凉的暮色,他重重叹了口气,才说道:“钟源十六岁的时候肺部诊断出恶性肿瘤,我们一直在给他筹钱做手术,园里大点的孩子,包括当时正在读高三的弗初,都会出去打工赚钱,后来钱筹的差不多了,但手术没成功,钟源还是走了。” 宋涤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忙出言安慰了钟牧远几句。 “您说钟弗初打工筹钱给钟源治病,可是他那时才十八岁吧,还在读书,能赚什么钱?”宋涤新忍不住问道。 钟牧远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宋涤新看。 照片里似乎是一个音乐会,台下坐着不少观众,台上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在一扇松影屏风下低头抚琴,明明模糊看不清人脸,但只需一个清峻的身影,就似可闻见泠泠琴音从他手下流泻而出。 “我琴艺不精,只能教弗初一点皮毛,后来市里古琴协会的会长陆龄久收了弗初为徒弟,时常让他参与表演,偶尔也有些私人宴会邀请他去演出,运气好的话能赚一些。” 一个外科医生居然是个古琴演奏家,宋涤新觉得这着实有点新奇。 他最后问道:“那您还记得您是哪天收留他的吗?” “七月八号,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周予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在他们家的别墅花园,晨风轻灵甘媚,他坐在一个小秋千上,身后不知是谁在推着他的背,他飞上去,又落下来,欢声惊扰云雀,架上开满蔷薇。 又梦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花下抚琴,朝他看来的目光却转瞬间在大雨中湮没,他追在抚琴人身后,拿着一把伞飞快的跑着,好像永远也追不上。 第二天他醒的很晚,窗外已经放晴,阳光毫不吝啬的泼了进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估计钟弗初来过又走了。 他忍不住叹气,懊恼自己为什么忘了定闹钟。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呢。” 李慧婷走了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周予安看着袋子,吸了吸鼻子,有香味飘出来,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李慧婷笑道,“钟医生给你带的早点,刚才你没醒,就一直放在保温箱里。” 耷拉着的叶子瞬间鲜活,周予安开心的声音都变了调:“钟医生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亲自道个谢。” 李慧婷却道:“你到处跑,钟医生看到怕是会不高兴。” 周予安求情道:“我慢慢走,绝对不乱来,你就告诉我吧。” 李慧婷抵不过,让步道:“先把早饭吃了吧,钟医生今天上午没有手术,现在估计在特保病区15号床陆爷爷那里呢。” 说完又叮嘱道:“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周予安自然连连答应,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饭,自己提着引流瓶向护士打听了特保病区的位置,向那里走去。 走廊上熙来攘往之间,有人咳嗽的歇斯底里,有人难忍病痛而叹息,他小心避让着行人,与他们擦肩分离。 特保病区与普通病房不在一个楼层,要安静得多,估计是为了领导干部专门准备的。他未曾走到15号房,就似乎听到了隐隐琴声。 他不自觉放轻了步伐,走到病房门口,门未掩,他斜立于门旁向里望去。 雪白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有人着一身洁净的白衣,膝上横一把蕉叶琴,阳光在他身边氤氲了一圈细致微明的光晕,而那双曾握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手,在弦上拂勾之间,琴音泠泠。 病床上的老人戴着呼吸面罩,冰冷的管子遍布全身,阳光也无法涤荡他身上的垂垂暮色,只有机器尚证明他的生命微弱存在,明明活的如此痛苦难堪,他苍老的手却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合着琴音节拍。 这是医院里再寻常不过的角落,人们在这里受尽折磨,又得到救赎与解脱。 冷暖与苦痛都在这里,却又好像被悠扬琴声渐渐拂去。 周予安没有闯入这幅画里,他如一粒孤舟泊于湖心,只觉得琴声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从茫茫之中褰裳涉水而来,越陌度阡到他心里躺下。 记忆惊蛰初始,爱慕生根拔节。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一个人。 第九章 周予安十三岁那年因为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投奔住在文华市的吴昊宇,正好碰上这个发小过十七岁生日。 那天吴昊宇招呼了一大群平日里玩得来的富家子弟和美女同学给自己庆生,在自家花园里搞了个bbq,烟熏火燎的好不热闹。 周予安年纪比他们都小,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跟在吴昊宇身后跑,或者埋头吃烧烤。 “宇哥,既然你生日是六月六号,那我祝你六六大顺好了。”周予安举起盛着可乐的酒杯,对一旁比他高壮不少的吴昊宇笑嘻嘻说道。 “用可乐敬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宇哥你说是吧?”有人在旁边起哄。 吴昊宇一把搂过周予安,像拎小鸡一样,抓了一杯酒塞在他手里,威胁道:“你小时候哥哥可没少罩你,一杯酒的面子要给吧?” 周予安处于叛逆的年纪,从家里逃出来正要好好放肆一把,十分爽快的将整杯酒一口闷了。 一群富二代纷纷叫好,周予安嗓子火辣的很,面上却洋洋得意,几杯酒下肚后,头重脚轻的摸不着北。 “听说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6 哥今天还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是什么呀?” 有个娇滴滴的女生问道。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高三a班那个卖艺的么。”有男生发出不屑的哼声。 周予安懵了懵,偏头问道:“什么卖艺的?” “宇哥看上的女人被高三a班一个男的抢走了,今天要过来给宇哥卖艺庆生。”之前那个男生讥讽的笑着。 周予安晕乎乎的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向吴昊宇,却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被抢走了,那女的没长眼睛而已。” 有个好看的女生轻轻贴向吴昊宇的胳膊,瞪了眼那讥笑的男生。 在场的除了周予安大多都是文华市瑞泽高中的学生,瑞泽高中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学校每年也会免学费录取一小批成绩拔尖的普通学生,这些学生往往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a班,但实则是学校里的最底层,向来为富家子弟轻视排挤。 周予安听他们讨论那个高三a班的学生,只知道那人成绩很好,有一些不在乎出身的富家女也追求他,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吴昊宇喜欢的校花似乎就是如此。 有个男生问: “高三的明天不是要高考么,底层人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有时间出来卖?”一个“卖”字刺激的众人嬉笑起来,这群公子哥最不担心的就是高考了。 “你们还别说,没准真考个清华北大呢。” “清华北大又算什么,再说谁知道他能不能考呢?”有人朝吴昊宇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吴昊宇则一巴掌拍在周予安背上,叮嘱道:“你从小学钢琴,应该最懂音乐吧?等会可得给哥哥好好挑一挑毛病。” 周予安刚想问挑什么毛病,就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他向花园的大门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瘦高少年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后背着黑色琴盒,在众人嬉笑声中抬眼望向这边,一双眼黑沉沉的,清峻的眉宇间掩藏着几分阴郁。 周予安呆在那儿,都没听清那些人在笑什么。 “a班的尖子生,弹个《吹喇叭》听听,打赏少不了你的。” 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引得一片哄笑,几个女生纷纷红了脸。 周予安不知道《吹喇叭》是什么曲子,他只是看着那人不为所动的取下琴,在灿烂缤纷的蔷薇花架前席地而坐,一尾蕉叶琴枕于膝上,然后抬眼望向人群中心的吴昊宇,神色淡漠的问道:“想听什么?” 在烧烤的肉焦味与滚烫的炭火气息中,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清冽,仿佛他并非身于此,而在渺渺远山与流云之间。 吴昊宇显然体会不到这般意境,他叉开腿坐在琴前,用锃亮的皮鞋尖踢了下琴身,哼笑道:“就弹他们说的,弹完领赏。” 说完掏出一叠钞票捏在手里,在抚琴人眼前晃了晃。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公子哥们纷纷看好戏,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酒池肉林里围着一方古琴,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周予安有些紧张,这人好像被为难了,他刚想劝吴昊宇,就听到琴声乍起,自花团锦簇前穿过燥热的油烟,杳杳而来,如雪落湖心,风过松林,裹挟着沁人的水汽。 他看过去,抚琴人微低着头,背却挺的笔直,像是一丛青葱翠竹,低垂的眉目如泼墨山水,傲然琴声在高挺的鼻梁上百转千回。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竟听的神游天外,只觉一颗心如白鹿撞在冬雪里的梅树上,砰的一声,分不清落下的是梅还是雪,纷纷扬扬,清香满天。 有人听不下去,大声骂道:“这哪里是吹喇叭,明明是弹棉花!” “太无聊了,听的我都快睡着了。”有个女生翻了个白眼。 辱骂哄笑压过了琴声,甚至还有人发酒疯扔了一把烤串过去,油腻腻的落在琴旁,却丝毫没有干扰抚琴人。 吴昊宇嘴角挂着讥笑,一手按住周予安的肩头,问道:“周予安,你说说这人弹的怎么样?” 如果周予安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察觉吴昊宇这般问的用意,但他当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超好听的!” 吴昊宇的手陡然用力,周予安吃痛的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看向吴昊宇,不明所以。 “周予安,你在说反话呢吧?” 有人见状笑哈哈的问道。 吴昊宇也转头盯着他,大有不说是就打人的态势。 周予安却看到抚琴之人抬头望了他一眼,阴郁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无人能探知湖底,他却好像窥到了什么,闪着微光。 “可我是真的觉得很好听啊!” 周予安偏着头嘟囔道,满脸的醉意让他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吴昊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倒也未对周予安发火,这人毕竟是周家的独子。 他从旁边取过一杯酒,大剌剌的蹲在抚琴人身前,说:“既然有人说你弹得好听,那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杯酒,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他语气倨傲,威胁之意分明,将酒杯举到人面前,但手却突然晃了一下,艳蓝的液体瞬间溅到琴弦上。 抚琴的手停了下来,琴的主人抬眼望向吴昊宇,鸢尾荼蘼般的酒水映在他幽深的眸中,如利剑出鞘时乍现的寒光,冷冽又危险。 周予安的心揪了起来,生怕那人会一把挥开酒杯,但他只是盯着吴昊宇看了会,目光暗沉如无月之夜,然后抬手拿过酒杯,在刚要喝进去的时候,被周予安一把抢了过来。 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喝完吐了吐舌头,皱着脸苦道:“真不好喝。” 吴昊宇气的几乎要掐住周予安的脖子,朝一旁的人吼道:“快给他拿醒酒的!” 说完用胳膊夹住周予安,手伸进他嘴里死命的按压舌头,周予安吐出来一点,拼命挣开了吴昊宇。 他更加晕乎乎了,看人都有了重影,他看到那个抚琴人似乎一直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吴昊宇被周予安气的没心情找人算账,将那把钞票扔在地上,复又踩了几脚,冷笑道:“赏给你的,拿回去给病秧子治病去!” 抚琴人却看也未看地上的钞票,径自把琴收进了琴盒。 剑拔弩张后的热闹没看成,众人都有些怏怏,对调笑这人也没了兴趣。 “怎么突然下雨了。” 有女生惊叫道。 其余人忙跑到别墅里去了,草坪上杂乱的烧烤摊子也没人收拾,炭火很快被浇灭。 周予安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抚琴人旁边,双手撑着脸颊,呆呆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听到回答就被吴昊宇一把拎了起来往屋里带,他一直扭头往回看,看到那人背着琴盒在往外走,他突然睁开吴昊宇,不顾他的瞪视跑开了。 夏季的雨快而狠,周予安拿着伞冲出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7 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背着琴盒走了,他忙追了上去。 “你没带伞吗?”周予安喘着气跑到人后面,发现他身上都湿透了,白衬衫变得有些透明,透出里面瘦削而结实的身体,琴盒也被浸湿,不断往下滴着水。 周予安忙把伞举到他头顶,只是这把黄伞小的很,他又比眼前这人矮了不少,只好一路踮着脚,像一只跳芭蕾舞的云雀,叽叽喳喳的跟在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周予安,给予的予,安宁的安。”四面八方的雨声将他们包围,他只好大声问道。 “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我叫你古琴哥哥好吗?”周予安偏着头看他的脸,见他还是不理自己,又锲而不舍的问道: “我可以邀请你弹琴吗?我家在泽南市,可以给你包路费和住宿费的。” 那人一字不发,只是沉默的往前走,冷硬的侧面如刀锋。 周予安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又往前跑去,踮着脚把伞举在他头顶,小声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琴声呀,我是学钢琴的,但是弹的一点儿也不好。” 他说完鼓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那人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漠。 周予安忙挂起笑容,嘴角旋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身上已经淋湿大半,睫毛上都挂着水珠,一笑就淋漓的落下。 “听说你明天要高考?那你今天不能淋雨呀,不然生病了怎么考试呢?” 周予安拉住他的胳膊,将伞柄塞进他的手里,转身往回跑。 跑了一阵又回过头,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地,举着他的小黄伞。 他醉意上涌,隔着重重雨幕,大声喊道: “古琴哥哥,祝你高考顺利!” 他在磅礴大雨中看着他撑伞走入另一重磅礴大雨,渐渐消失了身影。 那之后他回到了吴昊宇的别墅,问他那人的名字,但吴昊宇黑着脸没理他。 然后他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烧,烧的意识不清,肚子也疼的死去活来,被吴家人送到了医院。明妍很快赶到文华市,似乎和吴昊宇的母亲大吵一架,之后两家几乎没怎么来往。 他在医院养了好久的病,出院后就被捉回了家里,十三岁夏日的一场大雨如午后的醉梦,和那个背着古琴的背影一起淹没了。 一曲毕,周予安仍怔在原处,终被抚琴人察觉。 “你怎么过来了?” 钟弗初将琴放在一边,向他走来。 周予安抬头望向他,眼眶里似乎要冒温泉水,他忙垂下眼睫,笑着赞美道:“你弹的还是那么好听。” 钟弗初怔了怔,看着他低垂的长睫,没有说什么。 他转身走到老人身边说了几句,似是在道别,然后将古琴收进琴盒里,背着琴和周予安向外走去。 “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弗初问道。 “我忘了,大概十分钟前?” 他确实忘了,那时他看着钟弗初抚琴,记忆如潮水涌起又退下,一颗心像被泡发的干柠檬,又酸又胀,时间早已失去意义。 两人走在走廊里,彼此都沉默着,周予安突然小声道:“古琴哥哥。” 他的心被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捏紧,十二年前的钟弗初可以说是有点狼狈和可怜的,他不知道如果钟弗初也想起来,会不会生气或难堪。 钟弗初僵在原地,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周予安的脸,眼里并没有什么难堪的意味,反而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想起来了?” 周予安心里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懊恼,“难怪我那天见到你觉得熟悉,原来我们在十二年前就见过,我可真笨啊,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忘记也没什么。” 钟弗初平淡道。 同样一段记忆,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对有的人而言或许只是一阵吹过就忘记的风,对有的人却是一整个夏天的雨,滴滴答答,断断续续。 “当时我回去后生了好久的病,也没机会去打听你的情况,你……当时还好吗?”周予安好奇的问道,那天可是钟弗初高考的前一天。 “挺好的。”钟弗初顿了顿,说道。 “那就好。” 周予安弯起眼睛,他现在想来,那杯酒或许是有问题的,还好被他莽撞的喝掉了,不然钟弗初岂不是要错过最重要的考试? 他一点也不希望和钟弗初第一次相见的记忆有不愉快。 可惜如果十二年前真的是第一次相见,倒是最大的幸事了。 但人与人之间的许多牵扯,注定从出生就开始盘根错节,埋伏于命运的土壤之下,随时随地生根抽芽。 两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周予安一颗心还在为方才的琴声颤动着,他问道:“刚才那位病房里的老爷爷很喜欢琴吗?” “他是我的师傅。”钟弗初答道。 陆龄久是文华市古琴协会的会长,他的孙子陆岩当年和钟弗初同校,可惜陆岩对古琴毫无兴趣,陆龄久在学校文艺汇演发现钟弗初后,就主动收他为徒。 师傅?周予安双眼亮了起来,他望向一旁高大的医生,一身挺拔的白衣,身后背着古琴,往日里让他生畏的冷漠似乎都化作松下风与柏上雪,凌凌清清,不可言喻。 “钟医生,你能教我弹琴吗?” 周予安脑子一热,说了又有些后悔,钟弗初那么忙,肯定是没有时间教他的。 钟弗初果然面露犹豫,模棱两可道:“你先把病养好吧。” 周予安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他就知道。 钟弗初见他不高兴,顿了顿,又道:“等你把病养好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教你。” 虽然还是模棱两可的,周予安却开心起来,之前的失落都没了影。 他跟在钟弗初后面问东问西,像一只追着人赶的鸟雀,直到最后钟弗初转身按住他的肩膀,说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你自己回病房好不好?” “啊,好的。”周予安乖乖答应,刚要离开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喊了一声:“弗初。” 是上次那个女人。 钟弗初转过身,陈慕霏向他走来,脸上满是感激:“多亏了你,我父亲已经转过来了,刚才邵主任去看了他,说马上会研究手术方案。” 她又靠近了一步,眼眶微红道:“弗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 “你不用道谢,我先去看看伯父的情况。” 钟弗初说完看向一旁发呆的周予安,微微皱眉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周予安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瞪圆了眼睛说道:“我又不像你这么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慕霏愣了愣,问道:“这是怎么了?” 钟弗初看着周予安气鼓鼓的背影,语气无奈:“耍点小脾气罢了。” 第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8 十章 周予安生完气开始自我反省。 他和钟弗初除了一段说不上美好的记忆,其他什么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立场生气,而且钟弗初去看病人天经地义。 李慧婷过来查房,见他这样子,笑道:“你最近情绪起伏挺大的啊。” “看上的妹夫泡汤了,我能不生气吗?” 李慧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走过来小声八卦道:“你也看到钟医生的前女友了?我们医院的芳心碎了一地呢。” 周予安猛地瞪大眼睛,大声问道:“前女友?” 陈慕霏嘘了一声,说道:“难道你说的不是那个很漂亮的陈小姐吗?今天她父亲转到我们院了,从头到尾都是钟医生忙活的。” 完了,还真是前女友,周予安一颗心如铅锤般迅速下沉。 李慧婷仍旧在八卦:“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是钟医生唯一交往过的女友,现在突然杀出来,两人保不齐就死灰复燃了。” 她看了眼周予安,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安慰道: “你妹妹年纪又不大,急什么,多得是好机会。” 周予安心里喃喃道:你不懂,这可是我看上的男朋友啊! 钟弗初拒绝了陈慕霏又要请他吃饭的好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到李慧婷正在和其他几个实习生八卦自己,沉下脸曲起食指敲了下门。 八卦者一哄而散,李慧婷战战兢兢道:“抱歉,钟医生,我们只是真的有点好奇……” “这里是医院,我希望你能记住。” 李慧婷快把头低到地上去,被当场抓包真是有够倒霉。 钟弗初坐下来喝了口水,李慧婷悄悄看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太生气,心里微松了口气。 她刚要偷偷溜之大吉,就听钟弗初突然问道:“42号床怎么样?” 她愣了愣,不知钟弗初为何问起周予安这种小手术的病人,便道:“刚才去查房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情绪不太好。” 钟弗初放下水杯,微微侧头,“还在不高兴?” 李慧婷没有察觉他话语里的奇怪,想到周予安生气的原因,忍不住笑道:“因为他的’寻找妹夫计划’泡汤了。” 钟弗初皱起眉:“妹夫?” “他想介绍您和他的妹妹认识,不过看到您前女友回来,觉得没了机会。” 钟弗初半晌没说话,李慧婷观察他的脸色,阴沉沉的,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钟弗初对她道:“回去写检讨,好好反省在医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慧婷大惊失色,沮丧着脸也不敢求情,她实在想不通,钟弗初怎么突然又生起气来了。 中午钟弗初在食堂和叶阑吃了饭后,打包了一份准备带走。 “你那个病人看着也不是没钱的样子,怎么不自己请一个护工呢?”叶阑忍不住埋怨道。 “不习惯陌生人照顾吧。” 钟弗初又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酸奶。 “那为什么这么习惯被你照顾?” 叶阑脱口而出,又有些后悔。 钟弗初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弯腰将酸奶取了出来。 “我听说,陈慕霏来找你了?” 叶阑只好转移话题。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钟弗初有些无言,他自己都快忘记,没想到别人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叶阑苦笑了下:“那年你和她走到一起,我们都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她的。” 大学时追钟弗初的女生太多,他和钟弗初都没当回事。 钟弗初没说话,当时陈慕霏追的太紧,他不胜其烦,最后答应试一个月,事后证明,他根本没有办法将别人放进心里。 叶阑见他神色,便知他对陈慕霏无意,转而道:“陆爷爷最近还好吗?” 他见过陆龄久几面,知道这位在文华市颇有盛名的艺术家很是关照钟弗初,只可惜老人家早年丧偶,后辈常年在国外,生了重病除了请的护工,就只有钟弗初时常照拂。 “情况不太好。”钟弗初蹙起眉头,陆龄久已是肺癌晚期,虽然做了手术,但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剩下的时日并不多了。 钟弗初和叶阑分别后,径直走到周予安的病房,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他和徐行正笑着说话,面前摆着丰盛的午餐。 他转身离开,将酸奶送给了实习生,饭扔进了垃圾桶。 “这几天算我对不住你,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了,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买好不?”徐行带了一大包慰问的零食,扔在床头柜上。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周予安趁机提要求。 “行,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我在网上查到过几天枕琴台有一个古琴音乐会,但是票卖完了,你帮我弄两张vip票呗。”周予安将手机上的音乐会信息给徐行看,他知道徐行路子广。 徐行用奇异的目光把周予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怪声怪气道:“周予安,你这是做手术把灵魂也给改装了?还玩起了这么高雅的音乐?” 周予安哼了哼:“跟你这个乡巴佬说不通,我和我的钟子期一起看。” 徐行不懂钟子期是哪个,但姓钟的家伙他倒是知道一个,于是抱臂斜眼道:“你不会还没对那个医生死心吧?我今天来的时候可看到他和一个大美女亲亲我我。” 周予安猛地看向他:“你确定?” 徐行在瞪视下漏了气:“唉,也没有亲亲我我,但那个美女一看就对那男的爱的不行,你要相信我游戏花丛多年的眼光,一个男人被一个美女那样含情脉脉的看着,很难不动心吧,除非是弯的。” 周予安哼笑道:“那又怎样,我也是帅哥啊,我也会含情脉脉啊!” 徐行瞎了眼,挥手道:“随便您折腾吧!” 到了下午徐行又走了,周予安上午对钟弗初生的气早就无影无踪,他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想去问问钟弗初有没有时间看音乐会。 他提着引流瓶悄悄溜出病房,还没走到就听见乱糟糟的喧闹声,路上有人说“胸外科有人在闹事。” 周予安一个激灵,赶紧小跑了过去。 胸外科办公室外的大厅里堵着一堆人,花圈摆了满地,墙上到处贴着白色大字报,周予安没来得及看清楚写的什么字,就被身后人群撞了下。 前面人挤人,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大喊报警,有人高呼偿命,看戏的、围观的水泄不通。 “胸外科医死了个人,家属过来闹了!” “听说是邵主任主刀做的手术,从这儿转院后死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责任。” “之前邵主任不让他们转,他们偏要转,死了人又回来闹。” “他们好像把几个医生堵在里面了。” 周予安听着旁边人的谈话,心中警铃大作,钟弗初在哪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19 ?会不会也被堵在里面了? 他想起之前看的医闹新闻,有医生直接被砍死的,一时心下惴惴,踮着脚寻找钟弗初的身影。 突然前方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女人的尖锐叫声:“你们把我爸害死了,拿什么偿命!” 歇斯底里的让人头皮发麻。 接着传来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哐当当的像是金属利器,人群发出数声惊叫,有人高呼“砍人了砍人了”,不少人开始往后退,以免被殃及。 只有周予安还在往前冲,他听到有个人说:“有个医生被砍了,还流了血!” 他心急如焚的拨开人群,提着引流瓶被挤的东倒西歪。 地面被喷上不少红色油漆,一地的血色脚印触目惊心,还有人在旁边烧纸钱,灰烟扑空腾起,好好的医院变成了灵堂。 他好不容易跑到前面,一看差点心脏跳了出来。 钟弗初被堵在最里面,面前的白大褂被染红大片,脸上溅着不少红色液体,右手还在不断滴血。 胸外科主任邵丰文和李慧婷被他护在身后,抱着头蹲在地上,好不狼狈。 钟弗初脚下一个中年妇女死命抱着他的裤脚,一边撕扯一边声嘶力竭的叫骂,还有几个披麻戴孝的青年手里拿着铁管,欲前不前的与他对峙,似是被他的神色镇住,没敢上前打人。 周予安也被钟弗初吓到了。 他盯着眼前对峙的闹事者,一双眼暗沉无光,阴郁沉诡,原本冷峻的眉宇之间此时满布戾气,鲜血从右手分明的指节上淌过,落在地面上溅开。 加之他满身血色,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周予安怔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钟弗初,太过危险,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害怕。 突然斜前方有个青年抡着铁管往钟弗初那边跑,周予安心脏骤缩,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扯那个青年的衣服,但他力道不大,青年只是被扯的向后踉跄了一下,然后气急败坏的转过身,见背后碍事的周予安长得弱小,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引流瓶咚咙一声脱离了管子,在地上滚了好远,只剩下引流管还连在左胸口,周予安像一只被去了虾线的龙虾蜷曲在地上,大大的惨叫一声,声音响亮的众人都不禁后退一步。 他疼的整张脸皱在一起,胸腔仿佛要被生生撕裂,正哆嗦着嘴唇呼痛,就听到旁边地上又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那个踹他的青年发出的。 他蜷缩在地上向那个青年看去,却看到那人也满面痛苦的仰倒在地,右手手腕被一只皮鞋慢条斯理的碾过,手里的铁管哐当落在一旁,又被另一只皮鞋踢开。 然后那一双皮鞋停在他眼前,下一秒一个高大的人影罩下来,将他从地上拦腰抱起。 “医生杀人了!医生杀人了!” 其他闹事者大声叫嚷着,挡在钟弗初面前不让他走,还有人全程录像,好似抓住了什么惊天把柄。 周予安揪住钟弗初的衣领,疼的牙关打颤,说道:“钟医生,如果我死了,请一定记得,有一个叫周予安的……” “闭嘴。”钟弗初冷声打断,抱着他向外走。 有人冲上来举着铁管想要拦下他,却也是色厉内荏,磕磕巴巴的骂道:“狗医生!你!你还没给个说法!” “滚。” 周予安听到钟弗初吐出这一个字,声音低沉利落,却裹挟着十足的危险讯号。对面的闹事者瞪大了眼睛,竟是一时半会没敢上来。 医院的保安终于冲了上来,把闹事的人通通控制住,一直躲在一旁的医生们纷纷过去扶起被吓坏的邵丰文。 李慧婷头发凌乱,还不忘担心她的老师,她看着钟弗初的背影,忙喊道:“钟医生,您的手……” 却见到钟弗初抱着周予安径直离开,头也不回。 周予安听到喊声,小声道:“钟医生,你没事吧?” 他疼的龇牙咧嘴的,头靠在钟弗初肩上,只能看到他线条清隽的下颌。 钟弗初却没说话,周予安总感觉钟弗初好像酝酿着什么情绪,像暴风雨一样即将奔袭而至,这让他在痛楚之外感到一丝害怕。 他被钟弗初一路抱到病房,然后竟被重重扔在了床上,周予安忍不住嗷了一声,他委委屈屈的看向钟弗初,控诉道:“你弄痛我了!” 却见钟弗初突然俯身扯住他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他脸色十足的阴沉,锋利的眉宇间怒气尽显,冷声道:“你不是很会逞英雄吗?居然还会怕痛?” 周予安被凶懵了,被提着衣领,一双眼睛茫然无辜的望着钟弗初,一不留神打了个嗝。 钟弗初瞬间松开了衣领,周予安向后倒在床上,他看见钟弗初满是血的右手狠狠握紧病床栏杆,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通知胸外科的人立即过来取管,每个字都裹着一层火气。 周予安知道他在生气,从未有过的生气,他一时怂的不敢说话,忍了好一会,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 “现在就要取吗?那我不是要提前出院?” 钟弗初闻言看向他,眼中讥笑更甚,“我看你倒是想今天就走。” 周予安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我才不想出院,我还想和你多呆几天呢!” 钟弗初身形僵住,然后偏过头,似乎在控制情绪。周予安以为他没有生气了,结果他又沉声责难,每一个字都咄咄逼人: “那么多人都没出面,你出来做什么?你是比别人高还是比别人壮?!” 身高是周予安的痛,他小声反驳道:“我也不矮的,离180只有3.8厘米!” 钟弗初没理他,直接掀开他的上衣,果然左胸口管口处已经一片血迹,他脸色更为阴沉,大有要继续教训的意思。 周予安瑟缩了下肩膀,拉着钟弗初的衣摆,垂着眼睫小声道:“我当时看到有人要打你,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钟医生,我知道错了,别凶我了好不好?” 他抬眼看去,一双眼湿润明澈,睫毛上还挂着方才疼出来的泪珠,声音既轻又软,像天鹅颈项上的绒毛。 钟弗初右手用力紧握,指甲刻进皮肉里,混着鲜血。他偏过头,嗓子有些干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予安悄悄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重重起伏了一下的喉结。他突然有些慌,正心乱着,就听钟弗初说道: “我是医生,早就有随时面对这种状况的准备,你才刚手术完,谁给你的胆子对付他们?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钟弗初声音沉哑,已经没有之前夹枪带棒的锐利,只是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波澜。他看向周予安,眼中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疾疾忧切。 医生面对病人家属的责难只能打不还手,一旦回击就会被大做文章。道德天平将他们高高供起,又让他们不得不默默忍受。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0 方才暴乱间,不是没人想出手帮他们,但场面混乱,谁都怕被殃及池鱼,人人都谨慎的无可指摘。 只有这个人,莫名其妙,让人手足无措。 周予安见他语气软化,胆子又冒了出来,鼓着脸义愤填膺道:“医生怎么了?医生就要被动挨打?病人就能看着自己的医生被打无动于衷?而且责任又不在你们,是他们无理取闹,还动手伤人,要是我,我就狠狠打回去!” 他扬着头打抱不平,说的头头是道,丝毫没考虑自己能不能打赢,也没察觉钟弗初眉宇间的怒气渐次散开,目光隐隐柔和下来。 周予安噼里啪啦说完,看了眼钟弗初被油漆染红大片的白大褂,移开目光小声道:“你可不可以把衣服脱了,我看着有点晕。” 钟弗初将被喷满红色油漆的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衣,周予安快速的瞥了一眼。 他没之前那么痛了,胆子又大了几分,便坐起来拉住钟弗初的左手,往自己的方向拉,钟弗初没有挣开,而是顺从的俯身低头看着他。 周予安看进他的眼里,那里的情绪他没看见过,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怔了怔,转开目光,轻声道: “你脸上这些红漆也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像血一样。” 他扯了几张纸巾,在钟弗初的脸上细细擦拭起来,呼吸轻拂于面。 这么好看的脸,就应该干干净净。 “唉,好像擦不掉了,你等着,我拿我的洗面奶给你洗。” 周予安想下床去拿洗面奶,手却被钟弗初拉住不放。 他疑惑的看向钟弗初,却见钟弗初突然低头将脸埋在他的掌心里,一动不动。 还好,只是一场虚惊,却仍心有余悸。 他捏紧了周予安的手,沉声道: “以后不准逞能,知道了吗?” “知道啦!” 周予安坐着乖乖不动,只是掌心在发烫,顺着胳膊烫到了脸上。 第十一章 叶阑听闻胸外科出了事后,急忙赶了过来。现场被收拾的差不多,闹事者不知去了哪里,保安们严阵以待的守着胸外科办公室。 “弗初呢?” 他问正在忙碌的李慧婷。 “他好像去42号病床了,刚还通知我们去给病人取管呢。” 李慧婷说完后,忙去联系科室里其他医生去做准备工作。 叶阑愣了愣,都这时候了还取什么管?他可听说钟弗初受了伤。 他转身朝42号床的病房走去,刚想推门而入,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什么,怔在原地。 病房里,钟弗初低头将脸埋在床上人的手中。 仿佛把一整颗心都放在了那个掌心里。 李慧婷和胸外科另一个叫赵贤的男医生匆匆来到周予安的病房,护士在后面推着移动手术车。 她进来看到钟弗初坐在病床边,低头看着周予安说话,放在身后的右手血迹狰狞,脸上的笑意却浅淡安谧,一时让她有些错愕,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钟弗初见他们过来,站起身道:“我手上有伤做不了,麻烦你们了。” 赵贤四十出头,是胸外科的副主任,之前有事出去躲过了医闹,闻言笑道:“不麻烦,倒是你的手要快点处理。” 周予安看向钟弗初的右手,血迹触目惊心,忙道:“你先把手包扎了吧,我不急的。” 钟弗初自己拿出药水和纱布给右手做简单的处理,催促赵贤道:“你先给他取管。” 赵贤答应了,过来掀开周予安的上衣取下旧的绷带,一边笑道:“我听说刚才是你挺身而出解救了胸外科?” 饶是周予安脸皮再厚,也戴不起这么高的帽子,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钟医生才是呢!” 当时他没拉住那个闹事者,自己还被踢个四脚朝天,现在想来真是有够丢人。 李慧婷心有余悸道:“我当时和邵主任躲在钟医生后面,快被吓死,那群人完全是疯了,看到穿白衣服的就打,要不是钟医生在前面挡着,我估计是逃不过了。” 周予安看向钟弗初,他却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盯着赵贤的动作,神色专注。 赵贤将所有纱布绷带取下,说了声:“有点儿疼,忍着点啊。” 周予安忙闭上眼睛,这次他一定要勇敢一点,绝对不能再叫了。 心里是这么说,可当赵贤把那根伴随他多日的引流管从肋骨间拔出的时候,他还是疼的眼角飙泪,双脚痉挛般蜷缩,两只手紧握成拳,忍不住泄出几声急促的呻吟。 好疼,他咬的牙床泛酸,掌心被指甲刻的生疼,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这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右手,掰开他折磨掌心的手指,不容置疑的包裹起来,力道大的让人安心。 他睁开模糊的双眼,看见钟弗初正低头看着他,手心里的热度和力道源源不断的传来。 “疼就喊出来。” 钟弗初对他说。 周予安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和钟弗初相握的手,好像疼痛都从那里神奇的消失了。 他没有大声呼痛,就像被人注射了止痛药。 赵贤取下引流管结束一切后,终于松了口气,刚才钟弗初两道目光射在他身上,害得他快比第一次上手术台还紧张。 他对周予安道:“再住院观察一天后就可以出院了,过几天来拆线。” “就观察一天吗?”周予安脱口问道。 赵贤不禁笑道:“难道你还想多住几天?” 周予安看向钟弗初,他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掌心里的余温在渐渐散去,于是不舍道:“这儿吃的不错啊,环境也好,住着还挺舒服的。” 李慧婷收拾着用具,对钟弗初问道:“叶医生是走了吗?他刚还问我你在哪儿呢。” 钟弗初蹙起眉,“他没有来。” 李慧婷愣了愣:“我看到他往这边来了的,可能是临时有事又走了吧。” 赵贤和李慧婷很快就离开了病房,钟弗初依旧留在那里,他目光扫过周予安松松垮垮的上衣,提醒道:“自己把衣服扣好。” 周予安低头一看,上衣正敞开着,他耳朵有些发热,忙把扣子一一扣上。 “我先走了,你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 钟弗初本来想说按呼叫铃,顿了顿,改成了打电话。 他准备离开,却被周予安拉住衣摆。 “还有什么事?” 他立即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周予安下了床,绕到钟弗初面前,踮着脚把双手搭上钟弗初的肩,努力让自己和他平视,盯着他脸上的油漆说:“我还没给你洗脸呢。” 钟弗初看着周予安猛然靠近的脸,向后退了半步,腿却撞上病床,退无可退,他微微转开头,说:“不用了。” 周予安伸出手指点了点钟弗初脸上的几点红漆,睁大眼睛道:“真的挺吓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1 的,别人看到多不好啊。” “而且这肯定对人体有害。” 他说完倾身凑近钟弗初的侧脸,闻了闻,鼻尖轻轻蹭过脸颊,刺鼻的油漆味让他皱了皱脸。 他踮着脚尖重心有些不稳,正要向前倒去,钟弗初的左手突然搭上他的腰。 周予安诧异的望向钟弗初,还没来得及看清表情,就被钟弗初拦腰搂住,然后被提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像是羽毛一样被轻拿轻放。 他一时呆了,看到钟弗初侧开脸说:“那你快点。” 周予安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好”,转身跑到卫生间去拿东西去了。 钟弗初在病床上坐下,伸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 周予安站在钟弗初身旁,弯着腰用湿毛巾轻轻擦拭钟弗初的脸,又挤了不少洗面奶在手上,搓一搓泡沫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觉得有些好玩,将大团洁白的泡沫堆在钟弗初微仰着的脸上,尤其挺直的鼻梁上被他用泡沫堆了了个山尖,他给它取名“珠穆朗玛”。 他忍不住轻轻捏了下钟弗初脸上的“珠峰”,胳膊却突然被钟弗初握住,钟弗初睁开眼看着他,目中并没有怒色,甚至还有几分纵容,但手上的力气却不小。 “我错了。” 周予安怂怂的道了歉,赶紧用清水将钟弗初脸上的泡沫清理干净,原先的红漆已经被洗掉大半,只留下一点残留的印记。 “洗好啦,钟医生,你是不是要报答一下我?”周予安笑眯眯的问道。 钟弗初错愕的看着他,他没想到周予安竟是怀有“目的”的。 “你想要什么?” 他问道。 “周日晚上枕琴台有一场古琴音乐会,我有两张票,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周予安脸上从容,心里却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徐行弄到票没,但他怕之后再邀请就没有机会了。 钟弗初愣了愣,犹豫了会应道:“好。” 周予安瞬间笑逐颜开,双眼里神采如漫天烟花。 闹事的人已经被警察清到了医院外,几个暴力伤人的也被带去警局,只是听说还有几个家属闹在医院门口没走。 钟弗初回到胸外科办公室的时候,有几个警察在那里了解情况。 邵丰文的眼镜在混乱中被踩碎了,此时虚着眼睛对钟弗初招手道:“小钟,你来的正好,警察同志说要让我们去做笔录,等会你和我一起去。” 钟弗初点了点头,一旁李慧婷忙道:“钟医生的右手恐怕要缝几针,要等一会了。” 邵丰文看过去,才发现钟弗初的右手上有一条5cm左右凝结成痂的伤口,一时吓得不轻,忙把钟弗初请到了座位上。 “快让小郭来给他处理一下,我们外科医生一双手可不能出问题。” 今天医闹的对象是死者的主治医生邵丰文,钟弗初受伤让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当时事发突然,一群家属冒出来要找他拼命,如果不是旁边的钟弗初挡在他身前,恐怕今天受伤的就是他这个半老头子了。 众人忙成一团,钟弗初一边被处理着右手,一边对警察说了些当时的情况,有警察问道:“我听说有一个病人出面试图阻止家属?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可能也需要他去做一下笔录。” 钟弗初立即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他刚做完手术,不适合出去。” 他语气笃定,拒绝之意分明,警察愣了愣,点头道:“那好,就不去找他了。” 钟弗初离开后,周予安忙给徐行打了电话,催促票的事情。 “我可是找了市里文化局的亲戚,搞到两张第一排的票。说,要怎么谢哥哥。” 徐行手里夹着一根烟,往汉南医院大门走去。 “哇,徐行你太行了吧!你想要什么?除了以身相许,别的都可以送你。” “呸,谁要你以身相许。”徐行哼笑一声,抬头一看发现医院门口停着警车,地上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或躺或坐或撒泼,还有一堆记者拿着相机拍照,医院保安正在阻止他们进入,吵闹得很。 “一个下午不在,你们医院发生什么大新闻了,怎么来了警察和记者。” 徐行问道。 “记者?不会是因为下午的医闹吧,怎么还没结束……。” “医闹?”徐行没发现周予安声音里的心虚,他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在人堆里寸步难行。 “我等会上来啊,先挂了。” 徐行挂了电话,向门口走去。 医院门口零散着几个花圈,烧纸的烟灰呛人,有人在地上摆着黑白横幅,徐行低头一看,上写“无德医生邵丰文还我父亲性命”,有个中年妇人坐地上拍地痛哭,干嚎的撕心裂肺,让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叶阑穿着一身白大褂正要出去,结果被中年妇人死死抱住脚,哭闹着要他偿命。 有警察过来调解,奈何那妇人力道大又分毫不让,警察也不好把人暴力拖开。 叶阑微拧着眉头,弯下腰低声劝那妇人放开,一点儿气势也没有。 徐行看不下去,上去一把将那妇人推开,动作粗暴的让一旁的警察目瞪口呆。 妇人不得已撒开手跌坐在地上,刚要张口喷人,就见一个臂膀上纹着纹身的高大男人蹲下来,粗犷的眉压的很低,看着十足狠戾,夹着烟的两根手指隔着虚空点了点她,声音暴躁得很: “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位叶医生可不是你要找的主。” 妇人明显受到惮赫,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不好惹的人,便退了一步往旁边哭天抢地去了。 叶阑的腿终于重获自由,他微讶的看向徐行,后者站起来朝他邪笑了下:“叶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两人走到医院外的一棵树下,叶阑道了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抱歉,我这人比较健忘。” 徐行将烟掐灭了丢进垃圾桶,眉宇间哪还有方才吓唬人的暴戾,他摆手道:“没事儿,我就一普通患者,叶医生不记得也正常。” 顿了顿,又笑道: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徐行,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徐行。” 这是他祖父取名时用的典故,他也偶尔拿出来用用装作有墨水的样子。 叶阑偏着头想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 徐行没指望他能想起,好心提醒道:“叶医生,你等会回去时得记得把白大褂脱了,不然还得被那群闹事的无差别攻击。” 叶阑愣了愣,说道:“我出来比较急,因为约了个朋友帮我送票,也没想到他们会拦住我。” 他往四周张望了一阵,没看到约好的人。 徐行追问道:“什么票?如果没弄到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问看看。” 他不介意再次骚扰文化局的亲戚。 叶阑只当他客气,笑了笑:“谢谢,只是一个古琴音乐会,挺小众的,就不麻烦你了。” 徐行愣了一会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2 ,掏出口袋里的两张票,诧异道:“是这个古琴音乐会吗?” 怎么最近一个二个都上赶着陶冶情操了?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时下潮流。 叶阑一看票,微微睁大了眼睛,“就是这个,你从哪儿弄的?居然还是vip席的。”他朋友也只弄到普通席位。 徐行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有个年轻人过来拍了下叶阑的肩:“叶哥,票在这儿,按你说的两张挨在一块儿,但都是第二层的,位置不太好,实在抱歉。” 叶阑拿过票道了谢,和那朋友说了一会话,目送对方离开。 徐行站在一旁没走,此时晃了晃手里的票,朝他笑道:“怎么样,我帮你弄两张第一排的?” 这对叶阑的诱惑实在太大,他犹豫了会,礼貌笑道:“那我要怎样感谢你呢?这票很难弄到吧?” 徐行大度道:“你帮我看过病,我帮你弄两张票,就算扯平了,或者你请我吃顿饭也可以。” 叶阑心说你看病是付了钱的,但还是道谢答应了,决定以后找机会把票钱付给他。 两人加了微信好友才各自道别离开。 第十二章 徐行一路哼着歌来到周予安的病房,得意的将票洒在周予安的身上。 周予安拿起票仔仔细细看了好久,嘴角都快翘到耳边。 徐行啧了一声:“瞧你开心那样,自己倒贴送别人票,有点儿骨气没。” 周予安斜眼看他,狐疑道:“还说我,倒是你,高兴的像捡了钱似的,不会又在外面骗小妹妹了吧?” 徐行坐在椅子上向后靠去,支棱着一条长腿,笑道:“捡钱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又不缺钱。遇到个故人而已。” 故人?周予安很难想象徐行这张嘴里还能冒出个这么文雅的词,“前女友?” 徐行摇头,他都快忘记前女友长啥样了。 汉南医院医闹的事情虽并未造成严重的伤亡,但还是上了文华市的新闻,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宋涤新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其中有不少事发现场的视频流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钟弗初,视频里钟弗初一直在抵挡闹事者的攻击,虽然明显受了伤,但始终没有还手,只是脸色可怕。 他松了口气,虽然他只是心理医生,但对现在的医疗乱象也知道不少。之前有个医院的急诊男医生被醉酒病人打倒在地,医生奋起反抗,结果被反咬一口,最后当地警方对那名医生以殴打他人罪罚了款。 现下医闹纠纷层出不穷,哪个做医生的不是尽量忍耐,不然事情闹大了就不仅仅是罚款那么简单了。 宋涤新刚要打电话慰问一下钟弗初,就又滑到了一个视频,标题醒目:汉南医院男医生殴打病人家属。 视频用手机拍的,摇摇晃晃仅有几秒,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医生将一个背对着他的青年锁住脖颈,动作狠厉的掀翻在地,然后抬起脚重重踩碾手腕,随即地上的人发出惨叫,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又带着些刻意的折磨,像是寻仇报复一般,完全脱离了防备的范畴。 宋涤新的心揪了起来,视频播放量越来越高,他看到评论里一片骂声,有抨击医生虐打家属的,也有为医生说话的,吵成一片。 心理医生的敏锐让他心道不好,钟弗初本就有创伤后应激反应,现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很可能给他的治疗带来新的困难。 他急忙给钟弗初打了电话,准备晚上再进行一次心理咨询,却发现电话里钟弗初声音很平静,恍若无事发生过。 汉南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付宁看着刚从警局回来的钟弗初,语重心长道:“小钟,你当时怎么能还手呢?现在那个视频到处疯传,舆论对我们医院非常不利!” 之前被钟弗初放倒的家属现在死皮赖脸的赖在医院,明明没什么问题,只是手腕肌肉有些挫伤,却闹着要赔偿,不然就打官司。 一旁的邵丰文当即站了起来,眉毛上着火,大声反驳道:“付院长,当时事发突然,医院安保迟迟不到位,如果不是小钟护着我,恐怕我的命都丢了!” 付宁知道这邵主任一向看重钟弗初,话里话外都在怪罪医院的安保问题,背着手皱眉道:“那群人一开始不也没把小钟怎样?就是手受了点伤,一直僵持到保安上来完全可以,怎么就突然冲动还手了?!” 一直沉默的钟弗初站了起来,身高让他对面前矮小的院长呈居高临下之势,他看了眼墙上写着“救死扶伤”的锦旗,冷笑道:“我的病人被攻击,我作为他的医生难道不该出手?” 付宁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语气缓和了些,叹气道:“那就是病人之间的内部矛盾了,不是医患矛盾,我们完全可以不插手。” 言下之意是即使那个病人被打伤,责任也不在医院,反而是闹事者担责。 钟弗初眼底透出讥讽,好半天没说话,他盯着付宁看了会,转身想出去,付宁在后面沉声道:“小钟,不是我不讲情面,只是这件事确实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声誉,你回去做个书面检讨,扣罚绩效工资就算了。” 邵丰文又要跳起来,被钟弗初按住肩膀,他对付宁说:“赔偿的事情我会负责。” 医院走廊上,邵丰文毫无顾忌的大发脾气,骂道:“要是老院长在,这事根本不会这么处理,老院长恐怕要把那群人都告上法庭!” 汉南医院的前一任院长谢晋谦出了名的狠角色,只不过现在已经退了休,极少回汉南医院。 邵丰文见一旁的钟弗初面色平静,想起这终究是自己引起的事,对钟弗初又多了几分愧疚,说道:“这件事责任在我,你是被我连累的,病人家属的赔偿和后续处理都由我来负责,你好好养伤,我就安心了。” 钟弗初却说:“我也有责任。” 那时他看到周予安被人踹倒在地,蜷成一团大声喊痛,确实让他有些失控,本来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解决。 邵丰文连连摇头,又说道:“小钟,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若想好了就跟我说一声,如果没想好也不急,反正我一直等你消息。” 钟弗初应道:“我会好好考虑。” 两人回到办公室时,天已经全黑了,邵丰文赶着回去给女儿过生日,问钟弗初要不要一起走,钟弗初却说:“我等会再回去,还要查一下房。” “都这个点儿了,你今天这么辛苦,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或者你想查哪个房的病人?我打个电话让小郭帮你去看看。” 邵丰文劝道。 “不用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钟弗初话还没说完,邵丰文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这个医院里还有个让钟弗初牵肠挂肚的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3 。 “我知道了,你心上人是吧?”邵丰文摆摆手,笑容意味深长,“那我先走了,回去好好安慰我闺女去。” 邵丰文提起包,在临走前又丢下一句:“小钟,年轻人要主动点,温柔体贴点,才能抓得住机会。” 钟弗初愣在原地,还在想他前面说的一句话。 周予安在病床上看新闻,越看越生气。 那个视频分明是断章取义的污蔑,视频看起来是钟弗初主动攻击家属,但真实情况是钟弗初为了他才还击的。 他刚在评论里和喷子骂了几句,就看到病房门打开,钟弗初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饭盒。 周予安看到钟弗初,什么烦恼都忘了,他扔下手机兴奋的蹦下床,跳过去笑道:“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钟弗初见他动作这么大,眉头不自觉蹙起,冷声道:“回床上去。” 周予安撇撇嘴,乖乖回到床上坐着,看着钟弗初把桌板架好,把饭菜一一放上去,最后还将酸奶的吸管都插好了才放在桌上,明明自己手也挺不方便的。 周予安觉得今天的钟弗初似乎格外的体贴,于是他得寸进尺了:“钟医生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给你直播表演吃饭。” 他拉住钟弗初的胳膊摇了摇,笑容十分讨好。 钟弗初晚上和宋涤新有约,他看了眼周予安不安分的手,犹豫了会,还是说:“我晚上有事。” 周予安不依不饶,将额头靠在钟弗初胸口,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就陪我一会好不好?你若走了,就没人和我说话了。” 钟弗初上身微僵,他看着周予安的头顶,柔软的头发被蹭的有些乱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覆上去。 周予安见撒娇半天没回应,扬起头将尖尖的下巴磕在钟弗初身上,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钟弗初已经抬起的手,和游移而慌乱的目光。 钟弗初刚要收回手,就被周予安抓住,然后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周予安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弯起眼睛笑道:“揉揉我啊。” 钟弗初紧抿着唇,动了动手指,柔顺黑亮的短发从指间滑过,周予安像猫一样眯着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他忍不住将手向下滑去,抚过周予安薄而软的耳朵,周予安轻轻颤了下,侧过脸颊在钟弗初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钟弗初倏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别开目光道:“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睡。” 说完很快就转身走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居然也有撒娇没成功的一天? 夜晚的书房里,宋涤新观察着对面的房子主人,除了右手被包扎起来,他确实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眼中丝毫没有视频里的戾气,甚至多了几分被熨帖过的沉静。 宋涤新回归正题,说道:“钟先生,你们院里今天发生的事我听说了,实在令人心痛,我看你手上受伤了,严重吗?” 他状似无意的将手轻轻覆在钟弗初右手上,做出一副要查看伤情的样子,但钟弗初却迅速将手移开,眼中戒备之色隐隐,冷淡的说道:“不严重。” 宋涤新在心里记下“反感肢体接触”,笑容不变的问道:“我在新闻里看到有你的视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钟弗初放下戒备之色,说道:“医院里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我早已习惯。” 宋涤新松了口气,他自从在钟牧远那儿了解过以后,就有些担忧钟弗初的心理状态,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也是,钟弗初这样的人,心比常人冷硬,哪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宋涤新换了诊疗计划,决定不再一味的去挖掘钟弗初的过去,那对于病症没有丝毫帮助,反而让当事人陷入不好的回忆。 心理学里有一种治疗方法,叫叙事治疗法。 每个人的人生由他所经历的一个个“故事”组成,快乐的、悲惨的、痛苦的……心理创伤者感到绝望抑郁,是因为他们在“叙述”故事时,把“问题故事”当做自己人生的主线。 而心理咨询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意外的、偶然的、让病人感到愉悦的“美好故事”进一步发展下去,使得这些不起眼的“支线”越来越鲜明,让一开始显眼的“问题故事”不再突出,最后“美好故事”渐渐成为人生的主线。 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有没有这样一个契机,钟弗初曾脱离了“问题故事”的控制,那个契机或许就是他的“美好故事”。 “我听叶阑说,你在大学时有一个女朋友,好像最近在你们医院给父亲看病,你们是不是……” 宋涤新做出一副“你懂的”表情,他心想如果那段大学恋爱对钟弗初而言是美好的,现在趁机继续发展下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钟弗初蹙起眉,他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了,神色有些不悦道: “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宋涤新以为他只是表面上的抗拒,于是笑吟吟道:“我初恋是在高中,记忆很深刻,可惜后来我们不在一个大学,联系就淡了,前段时间听说她结婚了,我还难受了一阵子。你毕业后有联系过她吗?” 宋涤新企图用自己的经历引发钟弗初的共鸣。 “没有,最近才见到。” 钟弗初回答的干脆。 “……那你们当时有做过什么印象比较深的事情?比如有没有哪次约会很浪漫?” “忘记了,应该没有。” “……” 宋涤新不死心的又问了些钟弗初在初中、高中的记忆,试图挖掘出一些美好瞬间,结果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本来想问钟弗初关于钟源的事,但一想钟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即使有美好记忆,现在也只有惋惜和痛苦,还不如不问。 宋涤新心里暗叹一口气,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对名利云淡风轻,对爱情无知无觉,人生被精细的规划计算,没有丝毫意外之喜,看起来本应心绪平静的生活,却又时常桎梏于童年记忆。 钟弗初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宋涤新的用意,直截了当道:“宋医生,你大可以说出你的想法,我会尽量配合。” 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宋涤新干笑了下,说道:“那我直接问了,你有没有在某一个时刻,发生了一些让你意外却高兴的事情,或者说,当你沉浸在过去的时候,有什么让你转移了注意力?” 他本没抱什么希望,以为钟弗初会干脆的说没有,却见他沉默了下来。 宋涤新燃起一丝信心,耐心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终于开口道: “或许有。”语气有些犹豫不决。 “为什么是或许?” “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会有多久。” 或许明天就沦为陌路,美好烟消云散,生活复归于此,一如既往。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4 宋涤新提起精神,循循善诱道:“无论有多久,既然它让你有所不同,那你就要努力留住它,让它成为你的美好故事。” “美好故事。” 钟弗初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奇怪的词。 “对,属于你的美好故事,让你心驰神往、甘愿为之放下过去的美好故事。” 第十三章 第二天医闹的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很多新闻和视频一夜之间被删除,之前闹事的家属也没再来医院,有人传言是老院长出手。 钟弗初右手负伤,邵丰文给他请了三天假,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出了门,把车停好后,他去了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小盒蛋糕,又去旁边的鲜奶店买了一盒牛奶。 “哎哟,钟医生竟然也会吃这么甜的东西,还是要送人啊?”赵贤看了眼钟弗初手里的盒子,颇不正经的笑了笑。 “这是底下那家店的新品吧,钟医生,我拿我的四喜包子和您换不好?”李慧婷也凑上来,她最喜欢这些甜食了。 钟弗初将蛋糕盒放远了些,不冷不淡的说:“你上次的检讨呢?” 李慧婷笑容僵住了,刚要拿着包子溜走,又被钟弗初喊住:“去把这些拿给42号床。” “哦好的。”李慧婷心说你怎么自己不去送呢,但还是把蛋糕和牛奶拿了起来。 她刚一出办公室门,就迎头撞上周予安。 “不用送了,正主自己过来了。” 李慧婷将蛋糕和牛奶塞在周予安手里,笑着说:“这是钟医生送你的。” 周予安愣着拿过来,看向钟弗初,却见他说:“甜品打折,顺便就买了。” 李慧婷贴向周予安的耳朵,轻声说:“那家店死贵死贵的,从不打折。” “检讨。”钟弗初在里面冷不丁的说道。 李慧婷缩着脖子走了,周予安嘴角快翘到天边,走到钟弗初身边说:“感觉欠了钟医生好多钱,我以后请你吃饭还回来好不好?” 赵贤站起身要去住院部,笑着说:“我们科室每次聚餐钟医生都不去的,请他吃饭比登天还难。” 钟弗初拿着钢笔在桌上敲了下,看了眼赵贤,赵贤忙收起笑容走了。 周予安没注意到这些,他在钟弗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块做的很精致的抹茶蛋糕,有很淡的清香,闻着一点儿也不油腻。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一整口吃了进去,眯起眼睛,发出很舒服的轻哼。 钟弗初见他喜欢吃,心里松了口气,早上他踏进那家甜品店就浑身不适,尤其那些店员用很奇怪的目光在他身上扫着。 “钟医生吃不吃?” 周予安又叉起一块,递到钟弗初面前,“挺好吃的。” 钟弗初向后仰了仰,站起身说:“不了,我要去门诊。” “我也要去!” 周予安忙将那块蛋糕塞进自己嘴里,又开始拼命吃剩下的。 钟弗初见他这般狼吞虎咽,心里微微叹气,坐下来说:“慢点吃。” 周予安三下五除二干完蛋糕,哽了一下,说:“我们去门诊吧。” 钟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奶油,忍了忍,还是抽了张纸递给周予安。 周予安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着叉子,他舔了舔嘴角,舌尖将一小点奶油卷进嘴里,然后把整张脸埋到钟弗初手心里,将嘴角的奶油全蹭上去了。 “好啦。” 钟弗初目光扫过那张纸巾,紧紧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上午看病的人格外多,周予安在等待区抢到了第一排最后一个座位,正好能看到门里的钟弗初。 他一直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越看越觉得医生真不容易,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还随时有被骂被打的可能。钟弗初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对病人却要不断的说话,有些耳朵听不太清的老人,他也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他本来担心钟弗初右手用不了,却发现他可以用左手写字,倒也挺顺畅的样子。 周予安旁边坐着一对来看病的父子,儿子三十来岁,探头看了眼正在坐诊的钟弗初,狐疑道:“这医生也太年轻了吧,肯定没啥经验,谁知道能不能看得好病。爸,要不咱重新挂个主任的号?” 周予安一听就一个激灵,扭头哼道:“年轻怎么了?就不允许人家智商高啊?我的病可就是钟医生治好的,丁点儿问题都没有。” 那男人没想到这还有个医生脑残粉儿:“嚯,你都治好了,那还来看病干嘛?” “谁说我看病了?我等我未来对象呢!” 这时护士喊下一位,那人瞪了眼周予安,扶着他老爸走过去了。 过了会旁边又坐了一对母女,五十多岁的母亲探头看了眼钟弗初,对女儿撺掇道:“那医生小伙子挺不错,你等会主动点儿,要个电话号或微信啥的。” “妈,您能不看到个男的就瞎激动么,医院漂亮女护士排成队,能看得上我么。” 女儿低声嗔怪道。 “他结婚了,你们说的那个医生。” 坐在一旁的周予安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说道。 那对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理他。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真是个祸害啊,就算以后追到手了,也要时时刻刻在战斗状态。 过了会出来一个护士,对周予安说:“钟医生让我跟你说,这里空调开得低,还是回病房去比较好。” 周予安双眼一亮,探身看向门里坐着的钟弗初,钟弗初也正向他看来。 他冲着钟弗初招了招手,钟弗初却转开视线,看病人去了。 没多久,他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钟弗初的,只有两个字:回去。 周予安看了眼依旧在和病人说话的钟弗初,在短信里回复道:偏不。 之后钟弗初就没回短信了,也没有再朝外面看。 周予安靠在椅背上,把钟弗初的短信截图,还在相册里点了颗心收藏。 他玩了会游戏,实在困得撑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呀,有个侄女儿,条件挺不错的,今年二十七岁,在实验小学当老师呢……我听说您结婚了?那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大妈看了眼一旁红着脸的女儿,问坐在对面的医生。 “钟医生还没结婚呢,您听谁说的?”护士进来正好听到,她见惯了这副场面,忍不住笑了。 大妈激动的指了指门外:“外面一个小伙子说的啊,亏我还信了呢,竟是骗人的!钟医生,我那侄女儿人才长相都不错……” 钟弗初看向门外长椅上睡着的周予安,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道:“您先去做个ct。” “哦……好的,那我等会儿回来再和您细说。” 大妈被女儿赤着一张脸扶着出去了。 “我去喊下一个病人进来。” 小护士忙要出去,被钟弗初叫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5 住:“等等,我出去一下。” 钟弗初在柜子里拿出一件白大褂,走到周予安身前,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正歪着头笑,钟弗初弯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正要收手就被周予安抓住了胳膊。 …… 钟弗初轻轻挣了挣,周予安抓着没放手,手劲儿还不小,他不禁怀疑周予安是不是在装睡。 “周予安。” 钟弗初声音放的很低,他还要回去门诊,没时间陪他在这儿胡闹。 但周予安没理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钟弗初只好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手指的慢慢掰开,然后再次把衣服盖好。 周予安梦到汉南医院的院长给他颁发了一张vip住院卡,承诺他可以住在医院里一辈子,每天都能看到钟弗初。 钟弗初已经结束了门诊,走到周予安旁边一看,这人正仰着头呵呵傻笑,他喊了几遍也没叫醒,干脆在旁边坐下来,转头看着周予安,出了会神。 周予安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旁边站着的钟弗初正在接电话,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我等会就来食堂,你先吃吧。” 钟弗初挂了电话,看着依旧不在状态的周予安,问道:“可以走了吗?” 周予安懵懂的点了点头,拿起身上的白大褂,愣了愣,站起来问道:“这是你的吗?” 钟弗初说道:“以前的,没怎么穿过了。” 周予安困意一扫而空,兴奋问道:“那我可以穿吗?” 钟弗初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天天都在想着什么,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神色,终究点头答应了。 周予安立即套上白色制服,衣服对他而言有些大,袖子长了一大截,手都缩在袖子里,加上他看起来显小,像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医生。 他原地转了一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学医了,不得不说制服会让人更有魅力,他就格外喜欢看穿白大褂的钟弗初。 钟弗初见他像个穿新衣服瞎显摆的小学生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催促道:“走吧。” 周予安便跟在他身后向食堂走去,他在路上扯了扯钟弗初的袖子,煞有其事的说道: “钟医生,我今儿去查房了,42号床的病人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钟弗初插着口袋缓步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说什么?” 周予安抬头看向钟弗初,轻咳一声,严肃道:“42号床说他很喜欢钟医生,以后可能要经常来打扰您的工作,希望您不要介意。” 钟弗初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看他,顿了一会才说道:“你对他说,我不介意。” 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又向前走去,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笑的弯了眼睛。 “我一定会转达给他!” 叶阑在食堂一眼就看到钟弗初,紧接着就看到他旁边也穿着白大褂的人,正仰着头对钟弗初说话。 钟弗初看到了叶阑,带着周予安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周予安,是钟医生的病人,你就是叶阑医生吧?” 周予安自来熟的笑着打招呼,他刚在路上已经听钟弗初介绍过,对这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也很是好奇。 叶阑看了眼他身上不合身的制服,才道:“我是叶阑,是弗初的朋友。” 周予安心里泛酸,一个病人,一个朋友,差别也太大了,他转头对钟弗初道:“钟医生,我也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钟弗初神色漠然,语气却随意:“随便你。” “弗初!弗初!弗初!” 周予安冲着钟弗初叫了几声,还觉得挺过瘾的,却突然被钟弗初揽住肩膀往怀里带了带。 后面有一个老人拿着餐盘颤颤巍巍的走着,汤碗里洒出不少汤汁,差点儿溅到周予安身上,老人说了声抱歉。 周予安说了声没事,帮老人把餐盘拿了过来,一直送到老人在桌旁坐下。 叶阑看了眼周予安,对钟弗初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儿像钟源。” 两个酒窝、神态、举止,和那个总是眉眼弯弯、叽叽喳喳的钟源,像极了。 钟弗初却蹙起眉,道:“完全不像。” 叶阑还想说什么,周予安却过来了,眼里闪着明亮的光,指着一个窗口对钟弗初兴奋道:“我看见麻辣小龙虾了!我要吃这个。” 他这几天让钟弗初喂的尽是青菜米粥之类,嘴里早就淡的没味儿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吃。” 钟弗初拿出餐卡,向另一个膳食窗口走去。 “别啊,弗初哥哥,我就吃一点点儿。” 周予安央求无果,便跟在钟弗初身后搞突击,猛地伸出手去夺他手里的餐卡,钟弗初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拿高了些没让他得逞,周予安踮着脚也没够到,最后只好苦着脸说:“那我不吃了。” 钟弗初这才将餐卡递给周予安,见他没精打采的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抬起左手很自然的在脑袋瓜上揉了揉。 叶阑看着他们,没有跟过去,去了别的窗口。 三人在食堂坐下来,叶阑对钟弗初说:“弗初,你昨天给爷爷打电话了吗?他要是看到新闻肯定会担心你。” “我给他打了,跟他简单说了下情况。” “爷爷之前就经常叮嘱我们在医院小心点,但现在有些事情不是小心就可以防范的。” 周予安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难道这两人和葫芦娃一样,有一个共同的爷爷?还是说两人关系好到爷爷都不分彼此了? 但爷爷和爸爸一样,怎么能随便乱叫呢! 他悄悄看向叶阑,这人长的秀致俊雅,只比他差一点点,和钟弗初说话时,眉眼间一派温柔,而钟弗初态度一点儿也不冷淡,比起一开始对他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钟弗初本要继续和叶阑说,却看到周予安望着叶阑痴痴发呆,他蹙起眉冷声道:“好好吃饭。” 又这么凶,也没见你没好好吃饭啊。 周予安垂着头用筷子扒了扒盘子里一片惨绿的青菜叶子,嘴里苦,心里也苦。 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了。 周予安悄悄给徐行发短信:你的竹马很不快乐。 徐青梅很给面子,立即打了过来,问道: “洛洛,谁欺负你了?” “行哥哥,妈妈不是让你不要太担心我么,我一个人在医院挺好的。” 那边诡异的静了三秒,“周予安,你要是被绑架了,就说暗号。” “奶奶让我们下个月回她那里去玩,你记得给奶奶打一个电话,她可想你了。” 徐行骂了句操,很快挂断了电话,周予安看向钟弗初,却见钟弗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低下头气的折磨盘里的茄子。 倒是叶阑依旧温温柔柔的问道:“你明天就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6 出院了?” “是啊是啊,因为后天周六,我和钟医生约好了去一个音乐会。”周予安说着毫无因果关系的话,又扭头问钟弗初: “钟医生,后天晚上你几点下班?我们约在梨园路的奥德商场见吧,我定的餐厅在那儿。” “五点就可以走。” 钟弗初这几天本就可以不上班。 “那我们六点在那儿见吧!” 叶阑停下筷子,问道:“你们后天去哪儿?” 他刚要和钟弗初说音乐会的事。 周予安觉得扳回了一局,开心道:“一个古琴音乐会,在枕琴台那儿。” 叶阑刷的变了脸色,他埋下头吃饭,并未被两人发现。 第十四章 徐行刚被周予安一通电话搞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久又收到叶阑的微信。 「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不用帮忙买票了,谢谢你。」 徐行又操了一声,追问道: 「是因为加班?」 「是的,抱歉。」 「你跟我抱歉什么,没事儿,我还是把票给你吧,万一你明天有空再去也不迟。」 对方没有再说话,徐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其实多拿了一张后排的,想明晚跟过去看看。 “就当监督周予安了,免得他浪出海啸淹了剧院。” 他自言自语。 第二天周五周予安出院,他脱下病号服,穿上了自己原先那套衣服,终于觉得自己又帅回去了,赶紧踱到胸外科办公室。 “哟,又来找钟医生啊。” 护士早就眼熟了他。 “是啊,钟医生不在吗?” “去做手术了,你在这儿坐着等吧。”护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又忙自己的去了。 周予安道了谢,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玩手机游戏。 没多久一阵高跟鞋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陈慕霏也进来了,手里提着一盒车厘子,先前那护士热情的迎了上去,寒暄几句,还亲自倒了杯水。 “陈小姐,您再等等,钟医生很快就回来了。”护士殷勤的笑着。 周予安看了眼精心打扮过的女人,手指在手机屏上一通乱按,game over,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陈慕霏在周予安旁边坐下,礼貌性的笑了笑,说道:“你也来找钟医生?” 周予安坐直了身体,笑的很乖巧:“是啊,我要出院了,钟医生让我过来。” “恭喜出院。” 陈慕霏笑道,拢了拢头发,又问:“你是弗初的朋友吧?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周予安听见“弗初”两个字就有些恼,面上却依旧笑着:“其实他是我的未来妹夫。” 陈慕霏脸色有些微变化,问道:“你妹妹和钟医生?” “是啊,我妹妹,普林斯顿大学毕业,长得好看,歌喉动人,弹得一手好钢琴,明晚还要和钟医生约会呢。” 陈慕霏笑容有些僵硬,恭维道:“你妹妹条件真不错。” 她坐了一小会,站起身对那护士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水果放在这儿了,如果钟医生回来的话,能不能帮我和他说一声?” 护士忙答应了,陈慕霏向周予安道了别后匆匆离开。 周予安心情爽利的玩了会游戏,那护士忍不住八卦道:“你妹妹真的是钟医生女朋友啊?” “还没成呢,不过快了。” 周予安信誓旦旦。 他正说着,就看到钟弗初走了进来,问他:“什么快了?” “……没什么,就…我快出院了啊。” 周予安腾地站起来,紧紧捏着手指,还好那护士没有多嘴说什么。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身上的衣服,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出院了,他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缓步走到桌前坐下,说道:“下周四过来拆线。” 周予安将椅子搬到钟弗初旁边,坐下后两手撑着脸颊,乖乖点头。 “出院后,禁烟禁酒,注意睡眠,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容易复发,记住了吗?” 钟弗初翻看手里的病历,一边对周予安叮嘱道。 “复发也没事儿,这样我和钟医生又可以相会手术台了。” 周予安趴在桌上,扭头望着钟弗初开玩笑。 不料钟弗初转头盯着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声音也裹着寒气:“不许说这种话。” 周予安怂了,脑袋缩了缩,抠着桌子小声道:“我就是想到医院来看看你嘛。” 钟弗初捏紧手里的钢笔,顿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明晚不是要见吗?” 周予安猛地睁大眼睛,说起这事儿他就高兴,明儿是周六,晚上他要和钟弗初一起去看音乐会!他心情如坐了云霄飞车唰的一声冲到了顶端。 但音乐会之后呢?他们两个又没有交集,倒是叶阑和陈慕霏,一个青梅一个前女友,天天围着钟弗初转,云霄飞车轰隆一声脱轨掉到了地上。 钟弗初翻看着病历,余光里看到周予安像一个轮胎打了气又漏了气,快的跟川剧变脸似的,心里有些好笑。 周予安看了眼地上那盒车厘子,心里更不舒坦了,他不舒坦,那就要说出来,于是将手放在钟弗初面前的病历上,清了清嗓子说: “钟医生,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的手,拎到一旁继续看病历,说:“讲。” “现在不流行青梅竹马和破镜重圆了!” 钟弗初莫名其妙,问道:“所以?” 周予安低头抠着桌子,耳朵红红的,“所以你要跟上潮流啊,现在流行再续前缘,天作之合,比如某某某和某某某的……” 他说完很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等了半天却没回应,悄咪咪抬眼一看,人钟弗初根本没理他,好整以暇的拿着钢笔写东西,嘴角还要笑不笑的,真是让人生气! 徐行在去接周予安之前,先去了趟骨科,亲自把两张票给了叶阑,叶阑想拒绝,徐行直接将票拍在桌子上,说: “宋医生,我可没有情趣高雅的朋友,票放我这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让你自己做个选择。” 叶阑笑的有些苦涩:“但我去不了,同样是浪费。” 徐行一挑眉:“哪儿能呢,能送给宋医生那就不是浪费,即使它变成了两张废纸,那也是有价值的废纸。” 叶阑怔了怔,他实在不善拒绝,只好留下一张票,将另一张还给了徐行。 徐行拿过票,问道:“你原先是打算和女朋友去看的么?” 叶阑摇头:“是一个朋友,不过他明晚已经有约了。” 徐行猜测这才是叶阑决定不去了的真正理由,而不是什么加班,他说道:“你这朋友太不靠谱了,怎么能放你鸽子呢?” 叶阑微垂着头,过了会才说:“不怪他,是我没有先和他说好。” 徐行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反正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7 票他是送出去了,他向叶阑道了别,去胸外科接周予安。 周予安跟他说在胸外科办公室,他一进去,就看到那小子像条小狗儿黏在钟弗初办公桌旁,软趴趴没骨头似的,而钟弗初神色很“冷淡”。 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一大块热脸贴冷屁股啊,徐行几个大步走过去捏住周予安的后颈肉,哼道:“是不是不想回去了啊?”周予安昂着头嗷嗷直叫。 徐行又向一旁的钟弗初不太客气的打了个招呼:“钟医生,犬子这几天麻烦您了。” 却发现钟弗初正盯着他的手,目光阴沉沉的。 徐行不知为何立即放开了手,周予安回过身张牙舞爪的掐他脖子,“谁是你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两人从小就经常一块扭打,都是一些毛毛雨。 “周予安。” 钟弗初突然道,声音不轻不重。 周予安像被按了关机键,立马乖乖巧巧的坐到椅子上望着钟弗初,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睫毛扑棱扑棱的,“嗯?” 钟弗初将一张a4纸递给他:“这是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你收好。” 周予安郑重的像接圣旨一样双手拿过来,发现纸上是钟弗初亲笔写的,一二三四列的清清楚楚,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的没边儿了。 原来刚才钟弗初一直在写这个啊。 他傻笑着说:“我一定会遵守的!” 徐行腻的不行,推了推周予安:“快走了。” “钟医生,这些天辛苦你了!” 周予安站起来,钟弗初正看着他,他一时紧张,突然鞠了个躬。 钟弗初也站了起来,似是没想到周予安居然会鞠躬,一时哑口无言。 周予安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说了声“明天见”,忙拉着徐行跑了。 “纸都要被你看穿了,至于么?”徐行开着车,看一旁的周予安捧着那张纸目不转睛的,十分嫌弃。 “我要拿回去裱起来,每日三省吾身。” 周予安吹了吹,折都没舍得折。 “对了,你明晚有安排吗?” 周予安问徐行。 “……有,我约了几个哥们出去喝酒。” “哈哈太惨了,没对象就是这样,只能借酒消愁。”周予安嘚瑟。 徐行哼笑一声:“说的好像你有似的,人钟医生明显对你没意思。” “我这么有意思,他怎么可能对我没意思。” 周予安不服。 第二天一大早周予安先是去理发店好好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回到住处翻了好久的衣柜,翻到徐行眉头直跳。 “要不要行哥哥把车借你?” 徐行手里抛着保时捷的车钥匙。 周予安头摇的飞快,“不要,这样钟医生就不会送我回家了。” 他一张算盘打的叮当响。 “那你不如干脆赖在姓钟的家里,我这儿可装不下你泛滥的春心了。” “诶,你这个主意不错。”周予安比了个大拇指。 下午周予安出了门,穿的跟个高中生似的坐在公交车上,他脸长的嫩,旁边的大妈还问他成绩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 周予安胡诌道:“想考文华大学医学系。” “文华大学好啊,大家不都说’爱在文大’么,春天一到满校园的梨花,就是和尚也得想恋爱了。” 大妈说个不停,周予安且听且应着,心里却想着钟弗初在大学时谈的那个女朋友。 唉,自己当初怎么就跑到美国去读书了呢? 他下了车直奔约好的地点,发现天空有些阴,估计是要下雨,忙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 到了五点,钟弗初脱下制服,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去,赵贤问道:“钟医生今天走这么早?” “晚上有事。” 赵贤嘿嘿笑了两声:“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现在院里都传遍了钟弗初和他的前女友。 李慧婷抬头看向他们,眼里燃着八卦之火。 钟弗初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否认道:“不是,一个音乐会而已。” “这还不是约会?”赵贤歪着嘴笑了笑,接着道,“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了。” 汉南医院的钟弗初要真有了女朋友,那可是个大新闻。 钟弗初没搭理他,转身出了办公室,朝医院外走去。 文华市一到这个点就堵,他开着车堵在路上,车流停滞不前,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怕是要迟到。 周予安会不会生气?他漫不经心的想着,或许会,但一定很快就会高兴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宋涤新的电话。 “钟先生,今晚有时间做咨询吗?” 宋涤新对业务倒是抓得紧,比叶阑还急。 “不好意思,今晚有约了。” 宋涤新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笑了声,问道:“哦?是约会吗?那我为你感到高兴。” 钟弗初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人都觉得他要去约会,蹙起眉头道:“不算约会。” 宋涤新以为他在不好意思,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平常都不出去,能出去肯定不简单,今晚是和你的‘美好故事’吗?” 钟弗初左手食指轻敲着方向盘,过了会才说:“可能是。” 宋涤新察觉到他话里的模棱两可,问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和她在一起时会感到格外的放松吗?” “会。” “你会反感她的肢体接触吗?” “不会。” “你会想主动接触她吗?我的意思是,比如牵手、拥抱,甚至亲吻。” 钟弗初这次没有干脆的回答,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的摩挲着,看着前面的车发愣。 宋涤新继续道:“触摸可以传递情感,既然她是你的‘美好故事’,你要学会去信任她,主动接近她,甚至可以试一试更多的肢体触碰,当然是在她不反感的情况下。” 他本来是要给钟弗初做肢体接触练习的,但他觉得钟弗初肯定不会配。 钟弗初停顿了一会,才说:“好。” 这时停滞的车流再次缓缓启动,钟弗初和宋涤新告别挂断了电话,将车向前开去。 商场的停车场还有空位,他锁好了车,走向约定好的商场门口。 深铅色的云低低笼在城市上空,似在酝酿一场暴雨,周末的夜晚却依旧人流熙攘,他站在灯柱下,于川流不息中找寻周予安的身影。 这种等待于他而言并不常见,明明孤身一人立在进进出出的人烟里,却好像并不孤寂。 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滑到“42号床周予安”,手指顿了一会,将备注改成了“周予安”,在刚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洛洛,我已经到文华市了,你在哪儿?”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彻底僵在原地,指甲狠狠刻进掌心。 黄昏隐去,夜色侵袭,二十年的光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8 在咫尺之间乍起翻涌,周遭人烟未断,霓虹将明未明,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陡然清晰,与眼前的脸分毫未差的重叠在一起。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紫色套装,精细保养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但昂贵的珍珠项链却依旧遮不住颈项上的岁月痕迹。 她蹬着一双细跟高跟鞋,站在对面的灯柱下,手里提着购物袋,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我刚从商场出来,给你买了些东西,都是你从小就喜欢的。” “晚上和同事聚餐啊,那就先好好玩吧,千万不要喝太多酒,太晚就让别人送你回去,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乖啊。” 女人挂断了电话,嘴角带着说得上是慈爱的笑意,她刚要离开,余光里却发现一旁有个高大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她,她看过去,却被他眼中冷冽的恨意慑住,她不禁后退了两步,高跟鞋重重叩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那目光如有实质,似与她有着深仇大恨,正在将她一寸寸凌迟。 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但被冒犯的恼怒压下了这些情绪。 “神经病!”女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尖声骂了句后提着购物袋走了。 第十五章 周予安在便利店买伞时遇到了一个话很多的同事,被硬拉着聊了会天,刚要急着出去又接到了明妍的电话。 “洛洛,我已经到文华市了,你在哪儿?” 他没想到明妍会搞突击检查,惊慌道:“妈,你怎么悄没声儿的来了呢,你在哪儿?” “我刚从商场出来,给你买了些东西,都是你从小就喜欢的。” 周予安想了想,说道:“我在外面和同事聚餐建设企业文化呢,要很晚才能回去,今晚可能不能见你了。” 明妍声音有些疲惫,说:“晚上和同事聚餐啊,那就先好好玩吧,千万不要喝太多酒,太晚就让别人送你回去,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乖啊。” 周予安察觉到明妍情绪低落,关怀了几句,最后说好了明天见才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六点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外面还下起了大雨,他急忙打开刚买的新雨伞跑了出去。 夜幕彻底从天空拉扯到地面,街道上五颜六色的伞高低起伏,汽车尾灯模糊成绚烂的光斑,巨大的广告牌依次亮起,四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映在大大小小的水泽里,像缤纷酒水溢了满地。 周予安撑着一把小黄伞,穿梭在人流中往商场跑去,他怕钟弗初等不到他走了。 盛夏里浓郁的水汽,和他的期待与欢喜,一起在夜色中缓缓蒸腾,凝结在开了冷气的玻璃橱窗上。 但是他并没有在商场门口看到钟弗初,他焦急的打了几次电话,也没有接通。 难道钟弗初见他迟到,怒而放他鸽子? 不会吧! 周予安不想放弃,茫然无绪的在附近寻找,旁边一辆车跟投胎似的飞驰轧过水坑,溅出来的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也没顾上,抹了把脸继续找。 终于在转过一个路口后,看到了钟弗初的身影。 他没有打伞,在层层雨幕中向着停车场的方向独自行走,如雨打归舟,寻找停泊的港口。 周予安猛然间想起十二年前的夏日午后,那时钟弗初的背影也是如此萧瑟暗淡,倒错的时光让他心里莫名一紧,他抛开脑中的想法,举着伞拔腿就跑,一股劲儿冲到钟弗初身边后,手举高了些,将伞撑在他头顶。 四面八方的雨声将他们包围,周予安不得不大声道:“钟医生!对不起!我来迟了,但我不是有意的,别生气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钟弗初,但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被陡然拉进了怀里。 钟弗初紧紧搂住他的腰,左手扣住他的颈项按进怀中,带着十足的力道,体温透过浸湿的衬衫将他包裹起来,有一种肌肤相亲的错觉。 周予安惊讶的睁大眼睛,紧接着热意爬上脸颊,心脏剧烈的跳动,他乖乖呆在钟弗初的怀里,晕乎乎的。 “钟医生,你怎么了?” 他的脸贴在钟弗初脖颈一侧,说话时嘴唇在微冷的皮肤上轻蹭而过,带着温暖的热气。 钟弗初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他抱的更紧了些,路上不少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眼光,他也毫不在意。 周予安仿佛整个人都被他裹进去,雨水密集的打在伞面上,合着心跳声密不透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看不到钟弗初的表情,却似乎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下着六月的梅雨,像是海上漂泊的人抱着一根浮木,那般用力,那般紧紧相贴。 他只好继续撑着那把小黄伞,在雨中开辟出一个狭小的避风港,轻声问道: “钟医生,你不开心吗?” 他以为钟弗初不会理他,却听到钟弗初用低沉的声音说: “周予安,你迟到了。” 明明是怪罪的话,却好像没有半分指责的意思。 周予安愣了愣,他体会不到其中的深意,只是很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迟到了,我一定会提前到,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 他还想继续做保证,钟弗初却放开了他,从他手里拿过雨伞。 周予安有些不舍怀抱的温度,他抬头看去,却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钟弗初这样的目光,似乎有什么沉重的情绪被揩拭而去,再被一整夜的雨水涤润,霓虹映在他的眼里,如经年沉香的酒,在光影攒动的悲喜交集处缓缓流动。 他脑中短暂的空白,直到钟弗初突然搂住他的腰往怀里带去,紧接着身后疾驰过一个电瓶车。 周予安被带的鼻梁在钟弗初肩上撞了下,他如梦初醒,忍不住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钟弗初低声问道:“疼吗?” 周予安连连摇头,他仰脸看着钟弗初,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琳琅的笑意从两个酒窝里不断溢出,绵绵的,蜂蜜一样香甜。 他越想越开心,甚至还笑出了声。 喜欢和快乐是一样无法掩藏的,像是结满了枝桠的橘果,在秋末坠地而裂,彻夜芬芳,让闻见的旅人也不禁展颜,暂时忘却旅途的疲惫与风尘。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目光中似有隐隐笑意,问道:“傻笑什么?” 周予安喉咙有些痒,冷不丁躬身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是觉得看到你很开心啊,特想每天都看到你!” 钟弗初握紧了伞柄,移开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衣服上,眉头蹙起,“怎么弄的?” 周予安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撇嘴道:“一辆车开过水坑,水溅到身上了。” 他笑道,“像喷泉一样,要不是急着找你,我一定要骂那个司机。” “得回去洗澡换衣服。”钟弗初没理会他的玩笑,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29 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你刚做完手术,肺部不能受凉。” 周予安愣了愣,以为他不去音乐会了,急的舌头都快打搅,“我没事儿的!衣服一会儿就干了,而且,而且徐行今晚出去了,我没带钥匙回不了。” 他心急的不行,不得不撒了个小谎。 钟弗初却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神色带着些担忧,说道:“那就先回我家把湿衣服换了,如果有时间再去音乐会。” 周予安瞬间呆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角却擅作主张的翘了起来,声音都激动的发颤:“好好好!回家回家!” 回家好,回家妙,音乐会没什么大不了! 钟弗初看周予安雀跃的样子,嘴角微掀,说道:“我先去取车。” 周予安被钟弗初带着往停车场走去,狭小的伞面并不能将两人全部罩住,他未曾注意伞一直偏在自己这方,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了,正悄悄拉住钟弗初的袖子,生怕被发现了似的。 他偏头看向钟弗初,朦胧的街灯霓虹在他身侧,锋利的侧面线条也被柔和,在燠热的雨夜里让人怦然心动。 “走路专心。”钟弗初突然说。 周予安回过神,忙扭头正视前方,耳朵倏地红了起来,他觉得今晚的钟弗初好温柔啊,让他不自觉就想得寸进尺。 “钟医生,我以后去医院找你好不好?” “好。” “钟医生,我以后继续约你出来玩好不好?” “好。” “钟医生,我今晚就住在你家里好不好?” “好。” …… 周予安觉得钟弗初简直对他有些纵容了,好像他要求什么钟弗初都会答应似的。 他一直回味着方才那个莫名而惊喜的拥抱,直到上了钟弗初的车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满车的皮卡丘吸引。 镜子上吊着皮卡丘吊坠,后座里摆满了皮卡丘娃娃,他震惊的扭头问道:“钟医生,你喜欢皮卡丘吗?” 钟弗初没有避讳,点了点头。 周予安眼珠子一转,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diy皮卡丘,不禁问道:“那我送你的皮卡丘还在吗?” 钟弗初探身过来帮他扣安全带,说:“在我家里。” 陡然靠近的身体,拂来的温热气息,几乎要将他环抱的姿势,让周予安的脸腾地热了,身上也有些热,他悄悄伸手想将空调出风口对准自己,钟弗初却突然握住了他细细的手腕,皱眉道: “你现在还不能对着空调吹。” 周予安红着脸点点头,钟弗初才放开他的胳膊,去开车了。 他轻舒一口气,看向车窗外,悄悄将手指按在方才被钟弗初握住的手腕上,给自己把了一下脉。 糟糕,脉象不稳啊。 他脑子里闪过不知从哪里看到的台词:“脉象流利圆滑,乃是喜脉。”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予安摇了摇头。 钟弗初的房子在云林小区,在文华大学附近,两人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周予安下了车才感到紧张,他跟在钟弗初后面一路记着路线和单元号,连楼下的猫都特意记了毛色。 钟弗初进门后在鞋柜里翻了一会,翻出一双拖鞋给他。 周予安低头一看,居然是皮卡丘的,还竖着两只耳朵。 “……” 他乖乖穿了上去,再抬头一看。 嚯,这是皮卡丘之窝吗? 钟弗初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甩下一句“我去倒水” ,然后转身去了餐厅。 周予安身上是湿的,局促的站在客厅里,不敢到处走动,只是打量着四周。 钟弗初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感觉没有生活气息,他满意的想,这儿应该是没有金屋藏娇的。 钟弗初走过来将盛着温水的水杯递给他,周予安说了声谢谢,全部喝了进去后,目光落在钟弗初右手的纱布上,他用手碰了碰,发现是湿的,忙道:“钟医生,你的手…是不是要重新包扎一下?” “我自己处理。” “你一只手怎么处理?我帮你吧!”周予安自告奋勇。 钟弗初看他一脸献殷勤的神色,只好带他走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拿出新的纱布和药水,指导周予安怎么做。 周予安屏住呼吸,用医用剪刀轻轻剪开旧纱布,看到伤口的那瞬,他都忍不住痛了一下,不自觉凑了过去,在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小时候自己哪儿磕了碰了,妈妈都是这样给他呼呼的。 钟弗初的手却猛的收了回去,神色有些不虞,周予安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依旧抱歉道:“对不起。” “没什么。”钟弗初敛去眼中的情绪,让周予安替他把伤口包扎好了。 之后钟弗初去给他找洗漱用品和睡衣,他留在钟弗初的卧室里悄悄观察。 原来钟弗初还是金屋藏娇了的。 周予安看着床上巨大的皮卡丘玩偶,蹂躏了一番它的耳朵,轻声问道: “皮卡丘,皮老哥,皮爸爸,你什么时候下岗把位置让给我呀?” 皮卡丘当然没回答他,他又自顾自的走到墙边的玻璃橱窗前,惊讶的发现里面摆满了小玩意儿。 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糖果、铅笔画……一看就是小朋友送的,没想到钟弗初居然会收集这些小东西。 接着他看到了正中间的那一格里摆着的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笑的开怀的少年,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 遗照里的人难道是钟弗初的弟弟?所以之前提到时钟弗初才会那样么? 他再低头一看,下面那一格里很空,只有一把黄色的旧雨伞,和他之前送给钟弗初的纸糊皮卡丘。 雨伞显然年代已久,伞面很干净但有些风化褪色,他将雨伞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伞柄上系着一个字迹有些模糊的名牌。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 周予安。 他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没想到那样微不足道的善意,居然会被钟弗初如此珍藏。 而他自己却忘了那么久。 第十六章 钟弗初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周予安眼眶有些红,问道:“怎么了?” 周予安摇了摇头,“没事儿。” 钟弗初把睡袍递给他,他展开一看,绸质的烟灰色,一看就是钟弗初的,但对他而言有点儿太长了,但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钟弗初不知又从哪儿变出一盒新的内裤,很自然的问道:“要么?” 周予安看了眼盒子上的尺寸标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我觉得…可能匹配不成功…” 他抓着手里的睡袍,竟看到钟弗初若有所思的顿了会,然后面不改色的说:“我去买新的。” 周予安梗着脖子,呆头呆脑的问道: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0 “你知道买什么尺…” 寸吗? 他和徐行讨论这些从来都毫无顾忌,但面前是钟弗初,他不可抑制的感到羞窘。 钟弗初看向他,眼中是理所当然的神色:“我给你做过手术。” 周予安愣在原地,感觉闻到了从耳朵里冒出的青烟,更该死的是,他还看到钟弗初似乎在回想的样子。 “别别别别想了!” 周予安蹲下身捂着脸,他可太不好意思了。 钟弗初身为外科医生对男男女女的身体早就免疫,见周予安这样,心里有些好笑,于是说:“其实也没看到多少。” 他本意是想安抚周予安,却见着周予安猛地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发出并不慑人的“凶光”。 钟弗初移开目光,轻咳一声,说了句:“我先下去了。” 周予安仍旧蹲在地上,揪住他的裤腿,小声道:“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钟弗初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但还是弯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说:“浴缸水已经放好了,早点去洗。” 周予安头顶在钟弗初手心里蹭了蹭,才不舍的放开了手。 钟弗初离开后,周予安刚要拿着睡袍去浴室,就接到了徐行的电话。 “周予安,你是不是没去音乐会啊?” 周予安眯了眯眼睛,问道:“徐行,你跟踪我?你是终于爱上我了吗?” 徐行呸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妈来文华市了,刚还打电话问我你在哪儿呢!” 周予安霎时捏紧手机:“你没出卖我吧?我跟我妈说的同事聚餐。” 他一时后悔没提前和徐行套好词,没想到老妈这么狡猾,居然声东击西!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说的?我照实说你去看音乐会了,谁他妈知道你没去?” 周予安懊恼的跺了下脚:“徐行,我不稀罕你了,我们从小到大的默契呢?你没给我妈供出钟医生吧??” “当然没,她问我跟你一起的是公的还是母的,我说我不知道。” 周予安松了口气,又听徐行逼问道:“你小子老实交代,你现在跑哪儿去了!” 他听到这个问题就忍不住嘚瑟的笑了,“我在钟医生家里,马上就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徐行吼道:“周予安!你是不是傻逼!我看你是掉进了狼窝,别被那个姓钟的骗的内裤都不剩了!” 周予安愤慨道:“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钟医生不仅没骗我内裤,还给我买内裤呢。” 他说完将手机拿远了些,果然听到徐行的怒骂正在爆炸。 周予安又说了句:“我去和钟医生泡鸳鸯浴了!” 然后火速摁断了电话,拿着睡袍去了浴室。 浴室不大不小,钟弗初已经把浴巾给他准备好了,浴缸里也盛满了温热的水,他站在洗手台前,发现自己的脸还是有点红,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洗手台上有钟弗初的杯子和牙刷,牙刷头居然是个皮卡丘,他灵机一动,展开浴巾一看,上面也印着皮卡丘。 他乐的不行,钟弗初可真幼稚。 他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丢进浴室外的衣物筐里,冲洗了一阵后跨进了浴缸里泡澡。 钟弗初去超市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听到浴室的方向传来歌声,听不清唱的什么。 他将买回来的菜在厨房放好,然后将新买的内裤洗干净消毒后烘干,走到浴室外,里面的人还在高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医生,予安美不美……” 钟弗初敲了敲门,歌声戛然而止,浴室里诡异的沉默。 “衣服放在外面,自己拿。” 里面依然没人说话,只传来拍打水面的声音,钟弗初嘴角微勾,转身走了。 他看了眼时间,音乐会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干脆放弃了去的计划,回到厨房做晚饭,再没听到浴室的歌声。 右手不方便,左手切菜有些慢,他一道菜还没做完,宋涤新就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就问: “钟医生,进展如何?”声音里满是笑意。 钟弗初擦了擦手,说道:“没去音乐会,他现在在我家里。” 对方传来惊呼声,“钟医生,你够可以的啊,这么快就把人带回家了?” 钟弗初知道他理解错了,但也没反驳,只说:“只是借住一夜而已。” “这么说,你还想让她一直住下去,你想和她交往吗?” 宋涤新显然有所误会。 钟弗初愣了愣,“交往”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遥远,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家里所有灯都灭了,抽油烟机也停止运转。 紧接着浴室的方向传来惊叫声,钟弗初赶紧走到浴室门外,他听到周予安呜咽的声音,夹杂着极度的恐惧,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他在颤抖。 钟弗初立即敲门道:“周予安,能自己出来吗?” 里面却没人回答他。 此时周予安正抱着胳膊坐在浴缸里发抖,密闭的狭窄空间看不到一点光亮,充斥着沉重闷热的水汽,他感到强烈的眩晕,太阳穴一阵阵锐痛,胸口仿佛被浸湿的棉花堵着,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好像还是呼吸不过来。 他脑中飞快的闪过模糊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同样的黑暗,同样的燠热,恐惧密密麻麻的在心底如百蚁爬行,他闭上眼睛抱着头,脑中翻搅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却最终只带来撕扯一般的疼痛。 门外的钟弗初由于刚才急着过来,电话还没挂,宋涤新在里面大呼小叫。 “周予安?他怎么在你家里?你家里现在三个人?” 钟弗初回了句“以后再说”挂了电话,又敲了一遍门,却依旧没人回应,他怕周予安呆久了出问题,只好直接打开门。 “周予安,别泡了,起来。” 钟弗初打开手机的电筒放在洗手台上,白色光线陡然照亮黑漆漆的浴室,他看到周予安依旧坐在浴缸里,胳膊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无意识的喊着“哥哥”。 钟弗初皱了皱眉,又喊了声周予安,但周予安还是没反应。 他只好弯腰拍了拍周予安的背,周予安这才被惊动,茫然的抬起头,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看到他渐渐睁大了眼睛,像是灵魂终于归位。 “怎么了?”钟弗初问道。 周予安腾地站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带着一身新鲜的水汽和沐浴露香味,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颊无意识的在颈边轻蹭,像是受惊后求主人抚慰的宠物猫。 钟弗初身体微僵,温热的体温严丝合缝的贴着他,身上的水珠浸湿了他的衣裳,他缓缓伸出手抚在周予安单薄而光滑的脊背上,在他耳边低声道: “没事了,只是停电而已。” 周予安又抱紧了几分,颤声道:“我,我洗着洗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1 着突然就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吓死我了!” 钟弗初没有动,任周予安抱着,轻轻抚着他的背,他猜测周予安或许是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问题。 周予安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没放开他,小声道:“我刚才是不是看起来很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做噩梦一样。” “还好,你好像在喊哥哥。” 钟弗初道。 周予安愣了愣,“是吗?可我没有哥哥啊。”他想了想,头又有些疼,于是摇了摇头。 “现在好了吗?” 钟弗初问道。 周予安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正光溜溜湿漉漉的贴在钟弗初身上,他后知后觉的红了脸,轻声道:“怎么办,我还没穿衣服。” 钟弗初知道他不好意思,便说:“我把手机光源关了,你自己穿。” “不不不,不要关灯。”周予安焦急道,抱着钟弗初不放。 钟弗初叹了口气,干脆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将一旁的浴巾拿了过来,展开后一把将周予安包了进去。 “我在门外等你。” 钟弗初侧开头说道,转身走到浴室门外,似是担心他害怕,背靠在门框上,露出一半的背影。 周予安看着钟弗初的背影松了口气,火速将身上擦干了,穿上钟弗初给他洗好的内裤,套上睡袍后拿着钟弗初的手机走了出去,站在他面前,小声道:“什么时候来电呀?”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湿淋淋往地上滴水的头发,去浴室拿了一块毛巾,兜头盖在周予安脑袋上,道:“物业通知说,十二点后才会来电。” 这一块区域极少停电,估计是最近外面施工造成的。 周予安没精打采的垂着头叹气,他从小就怕黑暗的狭小空间,有一次在家里玩捉迷藏,有个小孩带着他躲在衣柜里,他最后都吓的尿了裤子,还发了一场烧。 钟弗初用干毛巾揉了揉周予安的头发,放下手说:“自己擦。” 周予安擦着头发,突然肚子传来一声咕咚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无比响亮,他在肚子第二次叫之前抢先道:“钟医生,我肚子好像饿了。” “听到了。”钟弗初想了想自己那道没做完的菜,现在停电做菜也不方便,于是问道:“煮面可以吗?” 周予安连连点头,摇了摇钟弗初的手机说:“那我负责打光吧。” “不必,家里还有几根蜡烛。” 钟弗初拿过周予安手里的手机,转身要去找蜡烛,周予安紧紧跟在后面,揪着钟弗初袖子不放,像条尾巴似的。 “其实我胆子也不小的,只是有点怕黑。” 周予安小声为自己扳回形象,“哦,还有点点怕疼。” 钟弗初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纸盒,从里面拿出两根蜡烛,漫不经心道:“是吗?” “是啊,朋友都说我有勇有谋。” 周予安蹲在一旁说道,很久以前他带着徐行翻墙逃学,徐行就是这么夸他的。 “还有人夸我独立自主,生活能力强,说和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会很幸福的。”周予安撑着脸,做着自我推销,反正黑漆漆的,他脸皮又厚了不少。 钟弗初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打开,火苗噌的亮了,他把打火机移到周予安面前,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周予安的脸。 周予安向后仰了下,惊慌道:“你要烧我吗?” 钟弗初又拿回打火机,点燃手里的蜡烛,说道:“只是看看你脸红了没。” 周予安瞪着眼愣了会,一时没反应过来,钟弗初递给他一只蜡烛,他下意识的接过来了。 钟弗初又点燃一根蜡烛,起身朝厨房走去,周予安忙站了起来跟在后面,双手拿着蜡烛,跟传递圣火似的,他想起方才钟弗初嘴角浅淡的笑意,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嘲笑了。 “你别不信啊,我这就在厨房证明给你看!” 厨房里,橙黄色的烛火跳跃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偶然碰撞在一起。 “酱油。” “好嘞。”周予安的证明方法就是帮厨,他在流理台上慌乱的找了一番,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酱油的黑瓶子递了过去。 “这是醋。” “啊,我再找找。” 周予安放下醋,又找了一番,终于找到酱油递给钟弗初。 钟弗初叹了口气,将周予安拉到厨房门口,勒令道:“乖乖在这儿站着别动。” 周予安垂头丧气,果真听话的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其实并没有人夸他独立自主,反而曾有人说他娇生惯养,不懂得真正的生活。他看着钟弗初朦胧柔和的身影,摇晃的烛光,蒸腾的水汽,淡淡的面香,融合成寻常的烟火味,和他的心跳声一起,在狭小的厨房里萦绕环响。 他觉得大概生活就是这样吧。 “吃葱吗?” “吃呀。” 第十七章 周予安主动将钟弗初做好的面端到餐桌上,又把蜡烛也移了过去。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两碗面,两根蜡烛,简单而温馨,然后将照片发到朋友圈,什么字都没写,神秘得跟明星暗戳戳秀恩爱似的。 很快就有了评论: 「哟,和谁烛光晚餐呢?」 「什么时候公布恋情?」 …… 除了徐行发了几个狗屎表情。 周予安忍不住乐,乐完看到钟弗初还没过来,喊道:“钟医生,再不吃面要坨啦。” 钟弗初收拾好厨房出来,见周予安正捧着手机傻笑,说道:“你可以先吃。” “烛光晚餐要一起吃才有意义。” 周予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的音乐软件,挑了个烛光晚餐bgm歌单公放,舒缓的音乐骤然在餐厅里流泻而出。 “……” 见钟弗初也坐下了,周予安才拿起筷子,他捧着面碗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汤里有他最喜欢的番茄,还有一个鸡蛋,他吃了一口面,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才低头开始吃面。 “钟医生,你明天上班吗?”周予安问道。 “要上班。” 周予安有些可惜,道:“明天还是周末呢,医生这工作也太没人性了,要不我们合伙开个面馆吧?就叫…初安面馆!” 钟弗初无视了他的奇思妙想,说道:“我明天出门很早,如果你能起得来的话,我可以顺便送你回去。” 周予安双眼一亮,立马道:“起得来起得来!” 多定几个闹钟就好了,正好他要去见明妍。 两人吃完面,钟弗初简单的收拾了碗筷,准备去洗澡,发现周予安一直举着蜡烛紧紧跟在后面,就差烧着他的后背,他有些无奈,转身问道:“怎么了?” 周予安心虚的看着蜡烛,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他怕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即使有蜡烛也不行,于是鼓着脸说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2 :“你就当我是一颗移动智能灯泡好了。” 说话间烛火轻轻跳动,忽明忽灭的暖光落在睫毛上,投下轻颤的阴影,钟弗初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顿了会道:“最多跟到浴室外。” 周予安忙不迭点头。 浴室外,周予安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听着里面的水声。淅淅沥沥,落在心里,让他没那么怕了,却想到了一些不太纯洁的画面,顿时面红耳赤。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紧紧抵在门上。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中起起伏伏,他都没注意里面水声停了。 门陡然打开,周予安重心不稳朝前扑去,给钟弗初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叩拜礼,额头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钟弗初一把将周予安从地上拎了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无语道:“疼不疼?” 周予安皱着脸说:“疼!你洗澡怎么这么快?” 他才出了会神就洗完了。 “毕竟我不唱歌。” 钟弗初放下手说道。 周予安瞪圆了眼睛,想起之前自己唱的歌,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钟弗初已经出去了,他熊熊燃烧了会,忙又跟了上去,发现钟弗初把他带到了客房里。 他早就发现钟弗初家里有四个房间,一个主卧,一个书房,一个客房,还有一个房间被锁着,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你今晚就睡这里。”钟弗初将蜡烛放在床头柜上。 周予安脸色垮了,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买这么大的房子,多浪费啊。” 钟弗初看向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予安往床上一躺,四肢伸展开来,两片睡袍布料柔顺的分开滑下去,露出一双又细又长的腿,他挑剔道:“这个床太硬了,能换一个房间吗?” 那样子,就差说床垫底下有一颗豌豆了。 钟弗初看了眼那双腿,将睡袍给他拉好,道:“这里所有床垫都是一样的。” “……感觉这个房间通风不太好,有点儿闷。”周予安吸了吸鼻子。 钟弗初抱着胳膊道:“客厅通风不错。” 周予安翻过身扑腾了几下腿,破罐子破摔道:“我觉得你的床挺好的!” “不行。” 钟弗初拒绝的干干脆脆。 “我都给你下过跪了。” “不行。” 周予安放弃了,哼了声:“不理你了。” 钟弗初将窗帘拉上,说了句“早点睡”,毫不留情的走了。 徐行开着骚包跑车准时到了枕琴台,一下车就觉得不太对劲,来看音乐会的人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要么是一看就一肚子墨水的,他看上去像来打劫的。 有一些小姑娘朝他看,悄悄议论,他也毫不在意,手里夹着一根烟,往剧场里走。门口的工作人员提醒他禁烟,他随手把烟掐灭丢进垃圾桶,站在剧场门口附近,一副等人的样子。 进来的人渐渐多起来,离开始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他却依旧没看到周予安,也没看到叶阑,心里突然就有些莫名的烦躁,干脆给周予安打了个电话,结果又被不着调的周予安气个半死,更烦躁了。 “徐行?” 有一个女人喊他。 他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浅色旗袍的高挑女人,他想了想,这好像是他的前女友,音乐学院毕业的,曾把他给绿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居然也会来这种音乐会,真是让人惊讶。” 女人用一脸“我就知道你还忘不了我”的表情看着他。 徐行心里更火了,却勾起嘴角笑道:“音乐品味和看人的品味一样,不都得提升提升么。” 女人愣了愣,妆容精致的脸染上几分怒意,刚要说什么,就见徐行突然看向门口,神色倏地变得舒展。 “叶医生!” 徐行看到了垂着头走进来的叶阑,喊了一声。 叶阑惊慌的抬头看了看,才发现他,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徐行的前女友走了,他没放在心上,叶阑能来着实让他高兴不少,他笑道:“今晚不加班了?” 叶阑看了看周遭,道:“找人替了下,还是觉得不能把你送的票浪费了。” 徐行觉得他在躲什么人,但他也没多问,玩笑道:“我来那才叫浪费。” 叶阑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才跟着徐行落座。 剧场不大,但座位倒坐的挺满,徐行和叶阑挨着坐在第一排,他想找个话题聊聊,憋了半天,才问道: “叶医生喜欢古琴?” 叶阑下意识的笑了笑,轻声道:“说不上很喜欢,小时候和朋友一起学过,但学的不如他,后来就放弃了。” 这个“朋友”似乎有点儿故事啊,徐行翘起腿,一手撑着下巴,问道:“是你原本打算一起来的那个朋友?” 叶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徐行略微一琢磨,就大致明白了叶阑今晚过来的目的。 想必叶阑喜欢那个朋友,并且那朋友大概率还是个男人,叶阑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眼看着朋友有了密切交往的人,自己却还是没有主动的意思,今晚过来恐怕也不是为了争取,而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断了念想。 徐行其实不太能理解叶阑的想法,他和周予安都是一类人,喜欢就要轰轰烈烈的追,默默奉献和退出的那都没劲,他想了想,对叶阑道: “其实你之前大可以跟你朋友直说,没准他会为了你推掉之前的约定,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看个音乐会还要躲躲藏藏。” 叶阑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徐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笑了笑,轻声道:“他几乎没什么朋友,现在能有人约他出去,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徐行闻言心里有些毛,他扭头看去,叶阑今天穿的白色休闲衬衫,此刻正低垂着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有些柔弱。 很难想象叶阑是一个骨科医生,毕竟在徐行的认知里,骨科医生干的可都是木工活。 “行吧,你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徐行心想这终究是别人的事,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叶阑看向他,笑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音乐会终于开始,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上了场,在上面不知道弹的什么,一点劲儿都没有,徐行努力撑着眼皮听,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懂艺术的人,但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大呵欠,旁边有人频频朝他看,他瞪了回去。 叶阑倒是听的挺认真,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似有落寞之色。 最后徐行是被叶阑喊醒的,剧场人已经走了大半,他抹了把脸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对叶阑道:“昨天睡得太晚了。” 叶阑并没有戳破他,还贴心的说:“那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往剧场外走,徐行道:“叶医生,我送你回去吧?反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3 正我现在也没事。” “不用了,这里有直达的公交,我可以自己回去。” 叶阑委婉的拒绝。 徐行心里那股烦躁又起来了,他不想再客气,倏地将手搭在叶阑肩上,推着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不容置疑的说: “我今天就还必须送你回去,你不坐白不坐,何必挤公交?” 叶阑被徐行推的有些踉跄,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反驳,又说了声谢谢。 一上车徐行就打开了音乐,把音量调到最高,轰隆隆的动感节奏让车都在震动,他觉得再不听点儿带感的,回去得肾亏。 “叶医生,介意么?”徐行摸了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没事,挺好的。” 叶阑笑着说道,双手交握起来。 徐行看了眼他的手,突然又将音乐关了,然后启动车,陡然向前开去。 极快的车速让叶阑忍不住皱眉,他犹豫了好久,终于说道:“开慢点吧,这样容易出事。” 徐行却直接将车停在路旁,扭头对叶阑道:“叶医生,你应该早点像现在这样,喜欢就说,不喜欢也要说,没必要去委屈自己。” 叶阑下意识道:“我没有。” 徐行又说道:“你看,我就跟你相处了一个晚上,就发现你说违心话时,手会握在一起。叶医生,你是在客气,还是已经忍惯了?” 叶阑两只手倏地松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放,头也垂了下去。 徐行见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今晚的自己大概是有病,别人的性格自己瞎纠结什么?他摇了摇头,再次启动车,这次速度慢了许多。 车开到叶阑住的小区侧门,叶阑又说了几声谢谢,方才下了车。 徐行想了想,还是对叶阑说道:“我刚才说的话那都是屁话,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别放心上。” 叶阑却笑了笑,笑的挺真诚:“其实你说的有道理,从来没人和我说这些。” 徐行扬了扬眉,终于把烟给夹上了,侧门附近有些荒凉,他担心叶阑这种细皮嫩肉的会被盯上,于是提醒道:“叶医生,注意安全,最近市里混混活跃的很,小心点。” 叶阑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徐行向来不怵这些,还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他。他朝叶阑挥了挥手,开车往回走,还没走多远,看了眼后视镜,居然就看到两个毛头小子堵住了叶阑。 呸,这什么乌鸦嘴。 他猛然把车停下,又向后风驰电掣的倒去,跳下车哐的一声砸上门。 结果一看,两个毛头都躺一块儿翻滚着,右胳膊软绵绵的垂在地上,惨叫一声比一声响。 叶阑就半蹲在一旁,拍了拍手,抬头一看,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徐行僵立当场,本来想说“你没事吧?”,却指了指地上的毛头,问道:“他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把膀子卸了而已。”叶阑笑眯眯道,从地上抓起一只黄毛,咔哒一声把右膀子接了回去,然后又抓起一只红毛,咔哒一声又接了回去。 两个毛头从地上爬起来,瞪都不敢瞪一眼,屁滚尿流的跑了。 叶阑站了起来,笑容有些腼腆:“不好意思,这里治安确实不太好,把你吓着了。” 徐行终于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干笑道:“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点。” 叶阑关心道。 “好,我会注意的。”徐行拿着钥匙悻悻回到车上,告别了叶阑。 什么柔弱?他怎么能忘了三年前他和叶阑的第一次相见。 三年前,他的前女友,对,终于想起来叫什么了,叫胡蕴琪,把他给绿了,和文华市一个富二代搞到一起。 他跑去和那富二代打了一架,结果富二代不恪守公平,竟喊了一堆混混帮忙,最后他被打的多处骨折,大半夜的被送到医院。有两个混混打红了眼,还追杀到了医院,揪着担架上的他就要继续揍,结果被赶来的叶阑几招就给治趴下了。 他那时疼的没咋看清,是别人后来跟他讲的,但住院期间却记清楚了叶阑那张脸,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起来弱不禁风,所以他一点儿也不信,只当朋友瞎说。 现在想来,叶阑确实是有那个本事的。 第十八章 周予安趴在客房床上,头凑在床头柜上的蜡烛旁,盯着烛火发呆,他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傻笑,面上也热热的。 他喜欢钟弗初,这点毋庸置疑,但钟弗初喜不喜欢他呢?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钟弗初大概是不讨厌他的。 曾经在美国读大学时,他喜欢过一个学长,还特纯情的写了一长封情书,忐忑好久递了出去,结果学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当晚就把他带到酒店开房,他小声说节奏太快适应不了,学长却笑着说这就是美国节奏。 美国节奏个球,他在学长洗澡的时候,看到学长手机来了短信,是别的男人约开房,他当时觉得一阵恶心,赶紧跑路了。 那是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性向,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害得他对那个圈子有了阴影,此后从未踏足。 宋涤新一直以为他是没追求成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学长估计是觉得自己被耍了,很有一段时间见到他就咬牙切齿的。 周予安把脑子里的人影甩走,想着还是钟弗初好,起码看起来挺洁身自好,除了是直男这点有点儿可惜。 钟弗初在做什么呢?不会举着蜡烛看书吧?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钟弗初一手举着蜡烛,一手举着书,一副悬梁刺股、囊萤映雪的刻苦好学生模样,就忍不住乐。 他乐着乐着打了个喷嚏,结果乐极生悲,蜡烛被他的喷嚏吹灭了。 …… 陡然的黑暗让他心脏狂跳,还好手机就在旁边,他赶紧打开手机电筒,看到光亮才喘了口气,吸了吸鼻子,喉咙有点儿痒,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他从小睡觉就不关灯,小时候有一次保姆擅作主张的在他睡着后把床头灯关了,他半夜惊醒没看到光,快把房顶都嚎塌下来,明妍气的换了个保姆,陪着他睡了好几天。 长大后倒渐渐能适应了,但还是受不了黑暗逼仄的空间,比如没灯的电梯、阴暗的箱子之类的。 周予安看了眼手机电量,只剩下一层血皮,想了想,干脆拿着手机下了床,向外走去。 他走到钟弗初卧室外,敲了敲门,说:“钟医生,我的蜡烛灭了。” 过了一小会钟弗初才打开门,手里居然真的拿着本书。 周予安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黑灯瞎火的,你还真看书啊?” 都没注意自己声音哑哑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4 钟弗初却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沉声道:“你发烧了。” 周予安愣了愣,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没有啊。” 不过他确实感觉脑袋里嗡嗡的,眼皮有些重。 “……你自己肯定感受不到。” 钟弗初将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说道:“我去找药,你在这里待会儿。” “不用喝药,我睡一觉就好了。”周予安不喜欢喝药,拼命摇了摇头。 钟弗初没理他,径自转身出去了。 周予安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床上的皮卡丘玩偶,蹬掉拖鞋躺到床上,抱着皮卡丘躺着躺着眼皮就耷拉下去了。 一定是钟弗初的床有魔力,他睡着之前这样想着。 钟弗初先是找出退烧药,看了眼保质期,还没过期,然后又去烧了水,兑好一杯温水后回到卧室,看到周予安正抱着玩偶睡的死沉,两手各揪着一只耳朵,从睡袍里伸出的长腿压在玩偶尾巴上。 钟弗初把床看作是绝对私人领域,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拍了拍周予安,没醒,想把玩偶抽出来,抽不动。 他干脆捏住周予安的鼻子,结果周予安很自然的张开嘴呼吸,还嘟囔了句:“傻徐行,边儿去。” 钟弗初眉头蹙起,猛地揪住周予安的脸,手上用了些力气,周予安一下子疼醒了,嗷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你的皮卡丘打人。” 周予安踢开玩偶,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一脸睡意,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脑袋里晕乎乎的,只想就地睡觉。 “把药喝了。”钟弗初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掌心里放着药,递给周予安。 周予安跪坐在床上,迷茫的盯着药片看了会,低下头伸出舌尖将钟弗初掌心里的药片舔进嘴里。 湿润灵巧的舌尖在掌心里滑过,像蜡烛上的火舌,一阵灼烧般的痒意,钟弗初的手狠狠颤动了一下,猛地收回去握紧。他眯了眯眼睛,怀疑周予安故意的。 可周予安含着药丸,梗着脖子正打算干吞,吞了半天没吞进去,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一副被烧成智障儿童的样子,钟弗初只好捏住他的下巴,拿着水杯把水往嘴里灌。 周予安猝不及防被灌水,咕噜一声,合着水终于把药片给吞了下去。 然后往后一倒,又昏睡过去了。 钟弗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将水杯放在一旁,把被踢到地上的玩偶拾起来放进衣柜里,然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上去。 失眠原本只是一个人的孤独旅程,一旦旁边多了个呼呼大睡的人,就仿佛一个即将饿死之人身边来了群吃大餐的,一边吃还一边笑着说“真香啊”。 钟弗初无奈的闭上眼睛,一个多小时后他还没睡着,侧过身看了眼一旁睡死过去的周予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只是呼吸声还有些重。 他刚收回手,周予安突然朝他这边摊煎饼似的翻了个身,紧接着胳膊就搭在了他身上,头也挤进他的脖颈处,头顶着他的下颌。 钟弗初叹了口气,他掀了掀没动,反而身上又被压了一条腿。其实他若真想掀开,倒也能把周予安收拾的妥妥帖帖,但他最终还是没动。 他从来没抱着东西睡过,床上放的玩偶也只是摆设,让他心安的摆设。 突然这么一个炭块似的人烙在怀里,让他很不适应。发烧的人呼出来的气都是带火的,像两道小火苗扫在颈项处,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他以为自己会彻底失眠,但或许是周予安的呼吸声有催眠作用,也或许是这一天确实累了,他竟很快就睡了过去,罕见的一夜无梦。 周予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在钟弗初床上,回想了一阵,忍不住抱着枕头开始笑。 没想到自己发烧能烧到和心上人同床共枕,真是烧的好,烧的妙,烧的他想尖叫。 钟弗初打开卧室门,又看到周予安莫名其妙的傻笑,见到他进来更是笑的嘴角快咧到耳根。 “钟医生,你没去上班吗?” 周予安笑着问道,现在都快九点了。 “等会再去。” 钟弗初说道,其实他早上本想喊醒周予安,想了想还是请了假。 他走过去,给周予安量了体温,37.1℃,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洗漱完出来吃早饭,你衣服在那儿。” 钟弗初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衣服。 周予安点了点头,想必是钟弗初给他洗干净烘干了,他道了谢,拿了衣服去卫生间。 收拾好来到餐厅,和钟弗初一起吃早饭,还挺丰盛的。 正吃着明妍打了电话过来,说了一个咖啡厅的位置,让他自己过去,他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上午和钟弗初呆一块呢。 吃完早饭,钟弗初开车将周予安送到咖啡厅门口,周予安下了车,走到驾驶座的车窗前,弯着腰对钟弗初说道: “钟医生,下次我能继续请你出来玩吗?” 虽然他昨晚就问过了,但还是不放心,怕钟弗初反悔。 钟弗初手指摩挲着方向盘,点了点头,又说:“周四记得来医院拆线。” “好的!” 周予安笑了。 “记得我之前给你的医嘱。” 钟弗初想了想,又叮嘱道。 周予安点头答应,两人都沉默下来,谁也没主动说要走,一时气愤有些怪异,周予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后面有人在鸣笛,钟弗初轻咳一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周予安看着他的车离开,这时背后有人喊他:“洛洛。” 他回过身,见到明妍正站在咖啡厅门口望着他,忙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咖啡厅二楼要了个包间,明妍看上去气色不太好,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不少,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予安,皱眉道:“怎么瘦了?” “没瘦啊,我在这儿吃得挺好的。” 周予安有些无奈,明妍总是裸眼鉴胖瘦,还不准。 “妈,你这次来文华市有什么事儿吗?”他问道。 明妍看了他一眼,眉梢有些怒意,道:“没事儿就不能找我儿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总觉得明妍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眉眼间有几分疲惫和愠色。 明妍没接话,转而问道:“刚才门口那个车里的人是谁?你朋友?” 周予安犹豫了会,说道:“是啊,一个朋友。” 明妍看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的问道:“你昨晚和谁去看音乐会了?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说是同事聚餐?” 她盯着人看时目光总有些锐利,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和斤斤计较,曾有别家太太暗地里议论她的出身,被明妍知道后借机羞辱了一番。 周予安早就打好了腹稿,说道:“一个同事有两张票,我们先一起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5 吃了饭,然后去看了音乐会。” 倒是把同事聚餐和音乐会融合的很完美。 “什么同事?男的女的?” 明妍刨根问底。 周予安垂着头沉默,他从小就被明妍严格掌控,事无巨细都要报备,年少叛逆时也闯过一些祸,后来更是毅然决定留学。 明妍见周予安这样赌气不说话,神色不太好看,说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当然要多关心些,你别总觉得我烦。” “我已经长大了。” 周予安小声嘟囔道。 “你要真是长大了我就不会这么操心,整天跟个小孩子似的,哪天被人骗了都还帮人数钱。” 明妍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周予安,说道:“这是我在泰国寺庙求来的佛牌,你仔细收好了。” 周予安拿过来看了一眼,佛牌上一个佛祖莫名其妙的双手捂着脸,一副娇羞样,他苦着脸道:“妈,我又不信这个。” 明妍前些年不知怎么回事晚上频频做噩梦,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周盛南要给她请心理医生,她死活不同意。之后她突然迷信起来,在各地寺庙求了一堆有的没的,家里还设了一个小型佛堂,动不动就上香拜佛。 “这是掩面佛,可以挡灾避险,让小人离你远点。”明妍对这些事向来坚持。 “好好好,我戴着就是。”周予安将佛牌收进口袋里。 明妍喝了口咖啡,眉头微蹙道:“洛洛,你不能总在这儿待着玩,家里的公司总有一天要你回去打理,你爸在外面……”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眼角眉梢都是怒气,脖子都有些涨红。 周予安面无波澜,他早就听过风言风语,说周盛南在外面有一房小的,但其实他并不太在意,对周盛南的公司也没兴趣。 他和他爸感情算不上太深厚,周盛南总是忙,不怎么回来,但对他要求挺严厉。 明妍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收敛了怒色还要再说,周予安却转移话题道:“妈,我小时候为什么要改名字?”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 明妍愣了愣,过了会才道:“你原先那个名字不吉利,你现在的名字是你爸专门请先生改的。” 周予安皱眉道:“周嘉洛哪里不吉利了,不挺好的?” 他的原名是周嘉洛,也是小名洛洛的来由。 “你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没活过来,先生说你名字带水,和带火的名字相克,所以必须改。”明妍说道。 周予安觉得他爸妈被算命的给忽悠了,他想了下家里的人名,也没带火的啊,于是问道:“哪个人名字带火?” 明妍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下,眼中闪过一丝仓皇,她放下咖啡杯,神色有些僵硬,低声道:“没什么,当时一个保姆的儿子,后来搬走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周予安觉得更奇怪了,五岁以前的记忆对他而言是一片荒芜,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有哪个保姆儿子,干脆不想了,问道:“那我五岁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明妍有些不耐烦了,“这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就行。” 周予安只好作罢。 第十九章 母子结束了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之后,明妍跑山上的寺庙里去了,周予安觉得明妍这般求佛心切,简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赎罪似的,他摇摇头回到了和徐行一起住的房子。 徐行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见他进来就没好气道:“哟,还知道回来啊,春心捎带上了么?” 周予安没理他,往沙发上一扑,瞥了眼徐行的电脑桌面,居然是格斗培训班的报名表,他惊讶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兴奋问道:“你终于决定弃明投暗走黑道了啊?” 徐行猛地把笔记本关上,神色有几分小尴尬,理直气壮道:“是男人就得会打架,以为谁都像你跟个弱鸡似的。” 周予安不服了,瞪眼道:“我是有人保护的弱鸡!” 他把手刀架在徐行脖子上,眯着眼威胁道:“老实交代,你昨晚怎么知道我没去音乐会?” 徐行不想回答,扯住周予安的胳膊一把将他压在沙发上,膝盖用力抵着背脊,周予安立马惨叫:“钟医生救命啊,有人要谋杀你男朋友啦!” 徐行气笑了,放开他道:“你也就背地里逞嘴皮子,敢跟姓钟的当面说么?” 周予安踹了徐行一脚,怒道:“你怎么总对钟医生不尊不敬,明明别人有名有姓!” 嚯,八字没一撇还护上了!徐行将腿支在茶几上,哼道:“就觉得他挺欠的,不行?” 又问:“你现在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他哪儿的人,父母干什么的,以前的情史,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予安怔了怔,偏着头想了想,撇嘴道:“你一说,我发现我好像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不过我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还有个前女友。” 徐行心想难怪明妍总是对周予安不放心,这小傻逼确实是个纯种二百五,他敲了敲周予安的脑袋,说:“行哥哥去帮你查,绝对把祖宗三代、身家背景都一一搞清楚了。” 周予安觉得不太好,可自己又不好意思问钟弗初,纠结了一会儿没反驳。 这可是徐行查的,不是自己查的,他对自己说。 “你说他有个前女友,还有个青梅竹马,威胁大么?” 徐行抱臂斜眼看周予安,就像老父亲看着不成器的儿子,谈个恋爱都要手把手指导。 周予安靠在沙发上,说:“他前女友挺漂亮,不过已经被我成功击退出局了,我倒是觉得那个青梅竹马更难对付,是他们医院的骨科医生,叫叶阑,长得还挺好看。” “操!” 徐行瞬间从沙发上炸起来。 周予安疑惑的看向徐行,说:“你痔疮发了啊。” “操操操!”徐行在客厅来来回回的走,烦躁的挠头发,快把周予安绕晕了,最后突然一把抓住周予安的衣领,用力晃了晃,双目发出精光。 “儿子,你和钟弗初的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这张狗嘴里钟医生终于有了姓名,周予安却依旧踹他:“你帮我去租他小区里的房子,要最近的,我就认你这个爸爸!” “没问题,这事儿爸爸给你安排!” “钟医生,老院长来了,在陆爷爷那儿等你呢。”李慧婷对正在写报告的钟弗初说道。 钟弗初愣了愣,应了声好,起身往外走。 李慧婷和护士小声讨论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钟医生的心情似乎很好。” 护士笑了笑:“我也觉得,上午有个进修生把病历给写混了,要放以前,钟医生绝对要严厉惩治,今天居然就只教训了几句。” 李慧婷倒不知道这件事,她跟着钟弗初实习一年多,知道钟弗初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或者说就没看到他喜过,但今天钟弗初有一种格外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6 放松的感觉,像是有一把阳光洒在了身上。 钟弗初走进特保病区15号病房,谢晋谦正拄着拐棍站在病床前,和病床上的人说话,见他进来,招了招手道:“弗初,过来。” 这个一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是汉南医院的前院长,在任时雷厉风行,曾带过钟弗初,和陆龄久是多年好友。 “院长。” 钟弗初走到病床前,看向床上的老人,又喊了声“师傅”。 陆龄久今天的状态不错,此时昏黄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布满黄褐色斑点的手颤颤巍巍的向钟弗初伸去。 谢晋谦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叹气道:“你看看你,争了一辈子,最后只有一个徒弟心疼你,儿子孙子都跟死了没两样。” 钟弗初闻言道:“听说陆岩过几天会回来。” 谢晋谦冷哼一声:“那小子在国外混的不知天高地厚,不回来也罢!” 陆岩是陆龄久唯一的孙子,陆龄久曾让他学琴,但陆岩对此不屑一顾,爷孙俩发生不小的矛盾,孙子还把爷爷祖上传下来的琴给烧了,把陆龄久气的住了院,现下陆龄久重病,陆岩至今还未回来看过。 钟弗初和陆岩同一个高中,陆岩向来看不惯贫穷出身的钟弗初,更看不惯自己的爷爷把钟弗初当亲孙子般对待,而钟弗初也从没把陆岩放在眼里。 “弗初,你现在都快三十了,还没定下来?有心仪的女孩吗?” 谢晋谦眼中有几分笑意,他向来喜爱这个学生,何况还是他好友的徒弟。 钟弗初对这种问题向来否定的干脆,此时却停顿了两三秒。 谢晋谦眼底了然,对陆龄久笑道:“你还瞎操心,这不立马就有情况了么,弗初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愁找不到对象。” 钟弗初闻言有些无奈,说道:“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谢晋谦板着脸:“我想的是怎样就是怎样。” 钟弗初叹了口气,老院长还是没变。 “付宁这些年没为难你吧?”谢晋谦又问道,付宁自从上任院长后,把医院里的中高层快换了个遍,尤其针对谢晋谦曾经的学生和心腹。 “没有,我和付院长接触不多。” 钟弗初不想谢晋谦操心这种小事。 “哼,我才不信。” 谢晋谦面色固执。 宋涤新自从昨晚知道钟弗初家里有周予安后,就愁的一夜没怎么睡好。 只有两种情况,要么钟弗初带着周予安和前女友在家里玩3p,要么周予安就是钟弗初认定的“美好故事”。 第一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第二猜测让他更是头疼。 钟弗初这种人,看起来淡漠,但本性执拗,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可周予安家里的情况他有所了解,有钱人家的独子,父亲严厉,母亲强势,怎么会允许儿子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万一捅破,“美好故事”得变成“八点档肥皂故事”。 他赶紧给钟弗初打了电话,约了晚上咨询,钟弗初似乎对他频繁的电话有点不耐,但还是答应了。 钟弗初晚上加班到八点多,刚从办公室出来,就接到周予安的电话。 “钟医生,你今晚有时间吗?” 声音激动的很。 钟弗初顿了顿,道:“今晚有点事情。” 周予安幽幽叹气:“我本来有个惊喜给你的。” 钟弗初怔了怔,问道:“什么惊喜?” “说了那就不是惊喜了,你今晚就知道啦。” 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钟弗初看着手机发呆,直到屏幕黑了才收起来,他开车回去,却在电梯口正好撞上急匆匆赶来的宋涤新,手里还拿着一瓶红酒。 “钟医生,真巧。” 宋涤新笑了笑。 钟弗初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红酒,宋涤新抢先道:“刚从一个朋友家里过来,他卖酒的,送了我一瓶,我没开车,就顺便带着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口气解释这么多,都不带喘气的。 “……” 两人一起乘坐电梯,出去后走到钟弗初家门口,又看到门口正蹲着个人,那人听到声响猛地的抬头一看。 宋涤新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只觉得今晚真是不太美妙,他离钟弗初站远了点,干笑着说:“予安,真巧。” 周予安噌的从地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在钟弗初和宋涤新之间来来回回的看,好像看到了什么千丝万缕,然后又盯着那瓶红酒,突然往两人中间一蹦,像把闸刀似的将两人一左一右割开。 他先是仰头瞪着钟弗初,咄咄问道:“你不是今晚有事吗?” 钟弗初还没说话,周予安又扭过身瞪着宋涤新,突突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恩客’?” 宋涤新还跟他说和钟弗初不熟,分明都带红酒去家里了! 宋涤新猛然想起之前跟周予安开玩笑说钟弗初是自己的“恩客”,这小子脑回路真的有问题,忙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周予安看了眼红酒,眼中的小火苗更旺了,冲着宋涤新开机关枪:“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金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知道当初不让周予安投资他的工作室了,宋涤新头痛的看向钟弗初,却见钟弗初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 啊啊啊,不是啊!这个恩客不是那个恩客!这个金主也不是那个金主啊! 他算是彻彻底底看明白了,这两人绝对有一腿,不存在什么3p双飞,而自己就是那个无辜的“炮灰”! 周予安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球,浑身带刺儿,见谁刺谁,他又扭过身冲着钟弗初说:“你居然骗我!我在这儿蹲着等了你几个小时,麻了两条腿!”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一点儿也没被他的冲天怒火点着,只微微蹙起眉,说了句:“别闹了,他只是我的心理医生。” 周予安的火焰嗤的一声就灭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心理医生?钟弗初为什么需要看心理医生? 他想着这个问题,却没去思考为什么钟弗初一针见血的就知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宋涤新自觉后退一步,将手里千斤重的红酒郑重的塞进周予安手里,特诚恳的说:“送给你们享用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电梯。 钟弗初已经去开门了,周予安还抱着红酒愣在原地,他突然想起宋涤新跟他说过钟弗初失眠,所以才请心理医生? 直到钟弗初倚在门框上,问他:“不进来?” 周予安回过神,抱着红酒蹬蹬蹬冲进钟弗初家里。 冲进去又觉得不对,一个急刹车呲呲停住,猛地转过身又要往回冲,直接火星撞地球撞钟弗初身上了。 钟弗初纹丝不动,用掌心轻轻推开他的额头,皱眉道:“你是不是烧还没退?” 周予安懵了,歪着头道:“没啊,上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7 午就退了。” 还是你测的呢! 钟弗初神色不变,只说:“是吗?” 周予安瞪着眼,才明白钟弗初又在揶揄自己,他也不计较了,翘着嘴角道:“我惊喜还没给你看呢!” 说完拉着钟弗初的袖子往外面走。 钟弗初倒也没挣开,跟着他走到门外隔壁那一户,看到周予安在输密码,钟弗初眼底才浮现几分讶色。 周予安自顾自打开门,拉着钟弗初进去,里面的房间格局和钟弗初家里一样,只是有些乱,客厅里摆着几个大纸箱子,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晚就会收拾好的!” 钟弗初扫了眼房子,脸上没什么情绪,问道:“租的?” 他的声音里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怒意,好像眼前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周予安发热的脑子忽的冷却了,还陡然有些忐忑。今天徐行不知怎的变得莫名靠谱,雷厉风行的给他把房子租好,傍晚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打包过来,泼水嫁女儿都没这么心急。 他当时一想能跟钟弗初做邻居,哪儿还有什么理智,逮着徐行叫了好几声爸爸。 但现在猛然一想,他跟钟弗初说的是惊喜,对钟弗初而言说不准是惊吓呢,一个难缠的病人,出了院悄无声息的就把医生隔壁房子给租了,是不是有点儿像跟踪狂? 跟踪狂一颗狂热的心终于凉了下来,捏着衣角,垂头丧气,磕磕巴巴道:“是…是这样的,我听说…我这病复发率挺高。中国有句古话,近水楼台先……啊不对,远水救不了近火,远亲不如近邻,跟钟医生当邻居,如果我有什么突发紧急情况的话…啊不对,我也不是为了占这个好处,我的意思是……” 他焦急的给自己的“疯狂搬家行动”找理由,正绞尽脑汁儿呢,就听钟弗初打断道: “周予安。” 他呆呆的抬起头,见钟弗初正看着他,眼中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 “欢迎你。” 第二十章 欢迎你。 忐忑烟消云散,心脏轰鸣不止,周予安有些无措的抱着红酒瓶,怔怔望着钟弗初。 这三个字分明只是邻居间再寻常不过的社交话语,他却觉得被钟弗初说出来,每个字都变得温柔缱绻,好似藏着什么承诺和誓言。 一定是自己的烧还没退,他晃了晃脑袋,猛然想起自己房子主人的身份,忙道: “钟…钟医生,你在这儿坐坐,我去给你倒水。” 周予安将红酒瓶放在茶几上,手忙脚乱的在屋子里乱窜,他才刚搬进来,徐行把东西送到就跑了,这里一片乱糟糟的,烧水壶也没有,连想倒点水都找不到。 他泄气的挠了挠头发,只觉得今晚的计划太过失败,早知道明天收拾好了再让钟弗初过来做客。 “抱歉,我找不到能喝的水,要不我们喝红酒吧?” 周予安想起宋涤新那瓶酒,拿着两个刚翻出来洗好的高脚杯,问正坐在沙发上打量房间的钟弗初。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钟弗初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去我那儿吧。” “嗯?”周予安没反应过来。 “你总不能一晚上不喝水。” 钟弗初将茶几上的红酒拿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这瓶酒我没收了。” 仿佛所有的光都落进眼里,周予安双眼亮晶晶的跟在钟弗初背后去了他家。 明明只是昨晚在这儿住了一夜,今晚过来做客而已,但当周予安穿上那双皮卡丘拖鞋,却觉得自己天天住这里似的。 他在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的两手放在膝盖上,钟弗初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双手接过,一口一口的慢慢品着。 这水要是喝不完就好了。 “吃晚饭了吗?”钟弗初问他。 周予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然后又猛地摇头,都快把头给摇掉了,他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睛。 钟弗初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周予安松了口气,他其实和徐行在附近的餐厅里吃过了,但他想在钟弗初家里多呆一会。 过了一会茶几上突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他看过去,发现是钟弗初的手机来了电话,忙拿了起来往厨房跑。 “钟医生,你有电话。” 他扒在厨房门框上大声喊着,看了眼还在震动的手机屏幕,接着道:“是叶医生的。” 钟弗初正在炒菜,说:“你帮我跟他说,我等会打过去。” 周予安应了声好,接通了电话转身往外走。 “弗初,爷爷今晚洗澡的时候把腿给摔了,园里的孩子太小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叶阑的声音很焦急。 周予安一听钟弗初爷爷出事了也有点儿急,忙道:“叶医生,我马上去跟他说,你等等。” 电话那边没再说话,周予安没注意,急冲冲的往厨房跑,对钟弗初大声道:“钟医生,叶医生说你爷爷的腿摔了。” 钟弗初立马关了火,擦了擦手接过手机,眉头深深蹙起。 “叶阑,是我。” “我现在就过去。” “你也是,路上小心。” 周予安见钟弗初挂了电话,忙问道:“你爷爷要紧吗?” 钟弗初向玄关走去,说道:“估计骨折了,我现在得回去把他送到医院,你……”他拿上钥匙,望着周予安。 “我没事,等会我自己下去吃,你快去看你爷爷吧,不用管我的。” 周予安知道自己现在十分多余,非常自觉的换上鞋,往门外走。 “周予安。”钟弗初却突然叫住他。 他愣了愣,站在门外回头看着钟弗初。 钟弗初走出来将钥匙放在他手里,道:“如果家里缺什么,可以从我这里拿。” 说完直接走向了电梯口。 周予安怔怔看着手里的钥匙,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才回过神,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双脚开始奔向电梯。钟弗初已经走进去了,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 他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又犯了问题,双手猛地卡住电梯门,门又自动打开,而电梯里居然不止钟弗初一个人,还有一个大妈和大爷,此时都盯着他。 “快进来啊,愣着干嘛。” 大妈催促道,她手里拿着把舞蹈扇,显然要下去跳舞。 钟弗初也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他来不及看明白。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又在犯傻的边缘,心里有话想说,却只瞪着钟弗初道:“你,你路上注意……” “安全”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钟弗初一把拉了进来,撞到了他怀里。 “想跟着就进来。”钟弗初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低沉的声音在耳膜上阵阵鼓动,周予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奔涌,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不知道钟弗初如何看出他的心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8 思,但他确实想跟过去,去多了解钟弗初一点,看看他长大的地方和他的亲人。 大爷按了关门键,电梯开始下行。 大妈和大爷开始讨论今天晚上跳什么舞,周予安依旧站在钟弗初面前,低垂着头,怕自己的红脸被发现,却不知道红透的耳朵根本无所遁形。 他小声说:“我会不会给你们添乱啊?” “不会。”钟弗初回答的很简洁。 出了电梯,周予安跟着钟弗初上了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越想越紧张。 钟弗初的爷爷受伤严重吗?自己会不会反而添麻烦? 会见到钟弗初的父母吗?是不是要买点水果或者保健品? 叶阑为什么和钟弗初有一个共同的爷爷? …… 许许多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他只好试探的问道:“钟医生,你爷爷住的近吗?” “在郊外,晚钟家园。”钟弗初正在开车,速度有些快,凉爽的晚风簌簌灌进车里。 晚钟家园?听起来像是敬老院。 他正疑惑着,就听钟弗初语气平淡道:“是一个孤儿院,我和叶阑都在里面长大。” 周予安倏地睁大眼睛。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钟弗初的父母或许是医生,或许是大学教授,或许是公务员……他们家一定家教严格,家风严谨,才会养出钟弗初这样优秀的儿子。 但他从没有设想过,钟弗初会是一个……孤儿。 是父母不幸离世?还是被父母狠心抛弃? 但这样优秀的人,父母得多眼瞎才会抛弃他啊? 惊讶过后,心里泛起丝丝的疼,他小声嗫嚅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钟弗初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几分笑意,说: “为什么要道歉?这和你没有关系。” 周予安依旧有些难过,他看着眼前黑夜里宽敞的路,两旁路灯如时光飞快向后流逝,而城市的喧嚣还未停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道互不重叠,同情怜悯都没有意义。 他后来经常想起这一晚,想起钟弗初说的这句话。 这和你没有关系。 但真的没有关系吗? 钟弗初和周予安赶到晚钟家园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一辆车,估计是叶阑提前到了。 周予安下了车后望着眼前的木门和院墙,暗淡的灯光下,木门有些破旧,院墙上却满是新鲜的涂鸦,五彩缤纷,童真童趣。 院子外是篱笆围着的农田,里面种着许多农家小菜,还能听到久违的蛙声。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小男孩看到钟弗初激动的喊了声“弗初哥哥”,目光又落在周予安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言蹊,爷爷在哪儿?” 钟弗初问道。 “在院子里呢,叶阑哥哥在给他包扎。” 被叫言蹊的孩子将两人带了进去。 周予安跟在钟弗初后面,一路打量着这个孤儿院。 一个很朴素的院落,被三间长房和一幢新修的三层小楼围着,院子中间有一颗老槐树和一口古井,还有石桌石凳和青藤缠绕的秋千,虽简单却古朴雅致。 钟牧远正躺在槐树下的躺椅上,叶阑在一旁蹲着给他的腿做固定,旁边还围着六七个小孩,闻声都朝他们看来。 钟弗初疾步走到钟牧远身旁,喊了声“爷爷”,弯腰查看他腿上的伤势。叶阑却停下手,看了眼跟着钟弗初进来的周予安,目光有些复杂。 周予安没发现,他跟叶阑打了个招呼,叶阑点了点头,又去做固定了。 然后他悄悄看向钟牧远,这应该就是把钟弗初养大的园长爷爷了,此刻正闭着眼睛,神色有些痛苦,手里紧紧攥着蒲扇。 周予安犹豫了会,走上前礼貌的喊了声:“爷爷好。” 还微微鞠了个躬。 钟牧远睁开眼睛望向他,老人家竟是整个人都颤动了下,拿着蒲扇的手缓缓朝他伸来,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喊他: “源源啊,你来了。” 周予安懵了,看向钟弗初,钟弗初蹲下身握住钟牧远的手,低声道:“爷爷,他不是钟源,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叫周予安。” 钟牧远努力睁了睁眼睛,盯着手足无措的周予安看了一会,神色浮现几分哀伤,叹气道:“是我老糊涂了。” 又朝周予安招了招手,“小朋友,你过来。” 周予安好久没被人喊小朋友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钟牧远身旁蹲下,仰头乖乖看着老人家,又喊了声爷爷。 钟牧远端详了他一阵,苍老的脸上泛起笑容,和蔼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弗初带朋友回来,太难得啦,他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周予安闻言有些开心,但还是对老人笑道:“钟医生有很多朋友的,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 但我是最喜欢他的一个,他心里想。 钟弗初看了周予安一眼,对叶阑道:“医院那边联系好了吗?” 叶阑点头道:“病房已经安排好了。” 之后他们将钟牧远送到了汉南医院,叶阑很快安排人去给钟牧远拍片检查。 周予安一直跟着奔波到医院,在长廊的椅子上坐着等钟弗初,钟弗初忙了一阵过来,对他说:“你开我的车先回去,我今晚估计回不去了。” 说着将手里的车钥匙给他。 周予安突然想起钟弗初家里的钥匙还在自己这儿,他对钟弗初如此信任自己这个新邻居感到无比欣喜,于是说道:“没事儿,我在这儿等你。” 钟弗初却很坚持,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不容置疑的说:“这里没有办法休息,你先回去。” 周予安只好拿过车钥匙,又把钟弗初家里的钥匙还给他。 “那我走了,钟医生, 你也要好好休息。” 钟弗初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今晚辛苦了。” 周予安愣了愣,笑起来:“没有你和叶医生辛苦。” 他被钟弗初送到医院门口,告别后开着钟弗初的车回到了新家。 第二十一章 到了家后,周予安累的只想睡觉,匆匆洗了个澡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 醒来后拿出手机一看,被徐行的微信消息刷了屏,他揉了揉眼睛打开,居然都是钟弗初的“资料”,困意瞬间无影无踪。 从初中到大学的所有档案,连每一次月考排名都一清二楚,周予安不得不佩服徐行的速度,更佩服的是钟弗初的成绩,竟一直都排在顶尖。 他不太了解国内高考的情况,去百度了一下钟弗初当年高考的分数线,发现他的高考分数完全可以轻松上国内最好的学校,最后却去了文华大学。 或许是为了留下来照顾晚钟家园的家人吧。 然而在这些一看就是学霸的档案里,他竟又看到了一张瑞泽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39 高中对钟弗初的处分决定,看了下时间,是在高二那年,对钟弗初与校外学生打架斗殴的处分。 他想起在吴昊宇家里的那个午后,当时钟弗初对所有恶意的嬉笑嘲讽都隐忍克制,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呢? 不过他觉得钟弗初即使打架,肯定也是赢的那一个。 在校档案看完后,后面是晚钟家园的资料,包括创始人钟牧远和部分孤儿的信息,他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钟弗初年少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大概只有十岁出头,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神态气质和现在迥异,感觉浑身都长满刺,盯着镜头的目光十足阴沉,甚至还有些狠厉,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稚气。 和医闹那天的钟弗初有点像,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他正想着,徐行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就道:“你看了我给你的资料没,这个钟弗初小时候可不好惹啊,我有个朋友以前是瑞泽高中的,听说他初中和高中经常和校外的打架。” 周予安怔了怔,问道:“为什么要和校外的打架?” 瑞泽高中的人为难钟弗初他早就知道,但他和校外的学生又能有什么牵扯? 徐行顿了顿,说:“听说是为了他那群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吧,孤儿被欺负太常见了,学校一般都不怎么管,他们那个孤儿院又破又小,就一个老头子,也保护不了他们。” 周予安听完莫名开始难过。 他能保护弟弟妹妹,可当时有谁保护他呢? 瑞泽高中那样的权贵学校,恐怕欺凌更为严重。 “洛洛,你是不是周四要去医院拆线啊?”徐行突然问道。 周予安回过神,徐行喊他小名,一般要么是心虚,要么是有求于他,他眯了眯眼睛,道:“是啊,怎么了?” “周四我开车送你过去吧,你生病手术是我的错,不补偿你我心里还真过不去。” 徐行说的特诚恳,周予安却总觉得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行吧,就让你当一天我的专属司机。” 周予安最后还是答应了。 之后他出去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在某个家居商店里,他看到了一个皮卡丘台灯,打开时尾巴还会缓缓摇动,他心想当做送给新邻居的礼物不错,便买了下来。 回到家里后,看着依旧乱糟糟的房子,他决定花一天的时间把新房给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正式的邀请钟弗初过来,庆祝他的“乔迁之喜”。 然而收了半个小时他就累趴下了,干脆在一个家政平台请了钟点工。 钟点工一个小时后就到了,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阿姨,有些佝偻,脸上布满褐色的斑点,粗糙精瘦的手里拿着清洁用具,笑容和蔼的打了声招呼。 周予安看着她半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良心有些不安,忙将人礼貌的迎了进来,打算之后多给点小费。 “阿姨,您就帮忙把这间房子打扫一下,别的不用怎么收,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也不需要动,我去帮您倒一杯水。” 钟点工一边点头答应,一边道:“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姓张,您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张姨。” “好,辛苦张姨了。” 周予安还是去给她倒了杯水,大热天的这么大年纪还要打工,有点让人于心不忍。 张姨虽然看起来很苍老,但是干活很麻利,周予安在一旁偶尔帮点忙,都被她制止了。 “您不用管我,在沙发上坐着就好。” “唉,好的。” 周予安只好坐下来。 他打开手机又翻看了一遍徐行给的资料,盯着钟弗初那张小时候的照片发呆,这时他的卧室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他忙起身走了过去。 张姨在打扫时把卧室的立式台灯撞倒了,见他进来慌乱道:“抱歉,我没注意到这个灯。” “没事没事,这个灯本来就挺多余的。”周予安见人没事,松了口气,走过去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弯腰帮忙把灯扶起来。 张姨一直在道歉,周予安最怕这种情况,总有种自己在故意为难人的感觉,又说了好几遍“没事”,赶紧起身往外走。 “哎,您的手机还没拿。” 张姨喊住他。 周予安忙转过身,张姨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在准备递给他时,目光无意的扫过手机屏幕,却顿时身体僵住,她紧紧盯着手机,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粗糙的手微微发颤。 周予安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自己的手机被人窥探,问道:“怎么了?” 张姨这才慌张的回过神,忙将手机递给了他,犹豫了一会,道:“实在抱歉,我看到您手机里照片上的这个人,有点儿像以前隔壁家的孩子,所以有些激动,对不起。” 周予安愣了愣,想起钟弗初的孤儿身份,忙走近了些问道:“那您再看看,是不是您隔壁家的孩子?” 他把手机递给张姨,想着如果能帮钟弗初找到家人的信息也不错。 张姨又看了一会,眼睛却越来越红,她伸手按了按眼角,哑声问道:“这个孩子您认识吗?” 周予安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不禁警惕起来,只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张姨又追问道:“那他现在过得好吗?”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仿佛在急于寻求答案。 周予安越来越奇怪,并未回答,而是问道:“您隔壁家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姨犹豫了一阵,才说道:“他……小时候走丢了,没找回来。” 她说完,又盯着周予安,满目热切的恳求,再次颤声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孩子他过得好不好?” 周予安惊讶于她眼中的哀切,愣了愣,点头道:“他现在很好,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张姨重重喘了口气,仿佛从什么重担之下解脱出来,她抚了抚胸口,说道:“我认错了,我认错了,抱歉,这不是那个孩子。” 周予安心中疑窦丛生,再次问道:“您确定?要不您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 他怀疑这个张姨如此激动,肯定有所隐情。 张姨答应了,两人交换了手机号,她还说:“您千万不要对您的朋友说起这件事。” 周予安自然不会说,不确定的事何必说了让人空欢喜一场。 张姨又开始打扫卫生,周予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乱,他干脆也开始收拾箱子,里面都是些自己的小东西,居然还有一张他小时候过生日的合照,有他的父母和一些发小,估计徐行是为了嘲笑他照片里夸张的王子打扮,才给他收过来。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徐行又打电话过来,他走到书房里接电话。 他没看到张姨在整理客厅时,发现那张合照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 徐行约他晚上出去喝酒,被他以“钟医生不允许”为由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0 拒绝了,他和徐行瞎扯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回到客厅,发现张姨已经收好了所有清洁用具,正站在门口,问他: “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打扫的?” 她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情绪,周予安觉得这个女人或许下一秒就要跪在他身前。 他敛去心中怪异的感觉,猜想着她说的隔壁家走失的孩子或许就是她自己的儿子,想来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他拿起钱包,拿出一叠钞票,温声道: “不用看了,肯定没问题,您辛苦了,这是您今天的工资。” 张姨向后退去,神色仓皇:“您不用给我钱,这是我该做的,我…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提着工具箱就往门外走。 周予安忙追了上去,但张姨却拒绝的很干脆,最后也没给成功。 真是奇怪的人,他摇了摇头,决定下次喊张姨打扫的时候再结给她。 回到客厅,那张傻了吧唧的合照还在茶几上摆着,他想了想,又收回了箱子里。 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给钟弗初看到为好。 新家已经收拾好了,周予安兴冲冲的给钟弗初发了短信: 「钟医生,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在你家的隔壁我家里。」 钟弗初没有回,或许是医院里有事情。 他紧张的在屋子里来回窜,窜一圈就看一眼手机。 手机每亮一次,他都要百米冲刺的跑过去,看到是广告就叹气。 在叹了第十二口气后,他终于收到了钟弗初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晚上加班」 他顿时无精打采的瘫在沙发上,在心里对医疗人员乱加班的行业现状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他一个人点了外卖,在客厅一边看球赛一边吃饭,房子的门被他大大敞开,想等等看钟弗初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把礼物送给他。 钟弗初从钟牧远病房里告别出来,走到停车场时,才想起自己的车昨晚被周予安开回去了。 他转身往外走,打算打车回去,却正好碰上过来取车的叶阑。 “弗初,你的车呢?” 叶阑问道。 钟弗初顿了顿,说:“借给了一个朋友。” 叶阑一怔,回想起昨晚的事,心里顿时了然,他垂下眼睫,提起嘴角笑道:“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今晚也没事。” 钟弗初没有推脱,他们相识二十年,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连谢谢都很少说。 两人坐进车里,叶阑将车往停车场外开去,他心里有些烦闷,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随手打开了车载广播,也不知道是哪个电台,正在放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叶阑正打算换个电台,却听到钟弗初轻笑了一声,他怀疑是不是错觉,扭头看过去,看到钟弗初神色舒展,仅有一点残余的笑意。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阑极少看到钟弗初这样轻松的一面,不由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钟弗初缓声道。 叶阑没有换台,在莫名其妙的怀旧歌曲中沉默的开车。 有的人明明从小在一起生活,每天都会见面,但总有那么一天,你突然发现,他在开心你不知道的事情,家里走进你不知道的人,渐渐渐渐,越来越远。 钟弗初下了车,跟叶阑告别后往家里走去,还没走到自己那户门口,就发现隔壁那一户门大敞着,里面传来嘈杂的电视声音。 他微蹙起眉,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进去。 周予安正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手里抱着一个皮卡丘台灯,遥控器掉到了地上,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飞去了哪里。 茶几上的外卖盒子还没收拾,电视里在重播球赛,此刻正好进了一个球,解说员激动到破嗓的声音都没能把他吵醒。 钟弗初弯腰想将他怀里的台灯拿走,周予安哼了哼,反而抱的更紧了些。 “周予安。”钟弗初低声道。 声音轻的仿佛不是在叫醒一个睡着的人,而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在沙发旁坐下,盯着周予安的脸看了会,伸出手捏了捏。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嗯?” 第二十二章 周予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他呆坐着愣了许久都没想起来怎么回事。 昨晚不是在客厅沙发上等钟弗初回来吗?然后把礼物送给他。 他扭头一看,床头柜上正放着自己昨天买的皮卡丘台灯,旁边有一张纸条。 他赶紧拿过来看,上面写着: “晚上记得关门,车钥匙拿走了” 正是钟弗初的字迹,他来回看了好几遍,开始傻笑。 他洗漱完去隔壁家按门铃,却没有人开门,钟弗初可能是上班去了,他才想起自己也要“上班”。 徐行去年开了个直播公司,主要是为了玩儿,规模不大,天天在倒贴钱,倒是养活了一群主播,直播间里各种“双击666”。 周予安到了公司后,有主播姑娘问他:“周总今儿心情不错啊,要不来一场早间直播?” 他赶紧摇头,太尬了。 周予安打开电脑,他昨天让人帮忙查了下那个叫张姨的钟点工,现在信息已经传过来了。 这个张姨全名张珍平,户籍在某内陆省份一个叫明家村的山村,早年丧夫,二十多年前曾在泽南市工作过,后期工作经历不祥,近些年才到文华市打工。 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人,但明家村这个地方却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到过明妍和一个别家太太吵架,那女人骂明妍是个山村里出来的野妇,似乎就提到过这个明家村。 长这么大,他从未见过明妍的娘家人,也从来没有外公外婆,他隐约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不太好,但明妍是一个很要强和聪明的女人,这些事她从不会提及。 他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便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开始想钟弗初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开始笑,一笑就停不下来。 徐行进来的时候用文件拍了下他的头,骂道:“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在这儿傻笑的。” “你那点工资我还瞧不上。” 周予安趴在桌子上,问道:“傻徐行,我是不是该走到告白这一步了啊?” 徐行两手撑在桌子上,俯视道:“对!越早把姓钟的拿下越好!” 周予安猛地抬起头,脑袋撞上徐行的下巴,徐行痛叫一声,捂住下巴瞪他,“谋杀上司啊你。” “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如果告白失败了怎么办?”周予安也捂着头,苦着脸道。 徐行在办公桌上坐下,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道:“你觉得他对你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1 周予安撑着脸,思考了会道:“他抱过我一次,一起睡过一次,把家里的钥匙给过我,车钥匙给过我,带我去过他家里,昨晚还把我抱到床上了……” “停停停!” 徐行猛地打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抱?睡?大爷的,你他妈背着我到底干了什么啊?!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周予安愣了愣,双眼突然一亮,抓住徐行的胳膊道:“你是觉得他喜欢我吗?” 徐行本来想说那可不一定,没准是玩儿你呢,但又想了想,点头道:“他肯定是喜欢你啊,那小子看谁都不顺眼,对你这么好绝对不一般。” 周予安像一只气球被吹了起来,轻飘飘的找不着北了,他翻看了下日历,七月八号,钟弗初生日那天,正好就是这周六,钟弗初应该会有时间。 徐行见他一脸膨胀的笑意,挑眉道:“你准备行动啊?要不要哥哥帮你?” “才不告诉你。” 周予安想了一天怎么告白,想的头都疼了,都觉得不够好。 公司员工提供了不少告白创意,他想象了一下,觉得拍下来可以投稿给“土味挖掘机”类似的土味博主。 一到下班的时间周予安就溜了,徐行本来想抓住他谈点事的,一不留神人就没了影。 “真他妈娶了媳妇忘了爹。” 徐行很不爽。 周予安站在公司门口打车,因为之前和徐行一起住,上下班都有徐行开车,现在颇有些不方便。 正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准备招手,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洛洛。” 他转过身,发现居然是明妍。 “妈,你怎么过来了?”周予安走过去,拿过明妍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明妍身上有淡淡的寺庙佛香味,神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她说道:“刚从山上下来,过来看看你。徐行呢?没和你一起下班?” “他……还有点儿事,我提前走了。妈,我送你去酒店吧。” 周予安想早点回去。 明妍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晚上有事吗?” “没…没事。” “没事的话,我去你和徐行的住处看看吧,你们两个男孩子,日子肯定过的一团糟,徐行他妈妈也很不放心。” 明妍和徐行的母亲是多年的朋友。 周予安心里叹气,说道:“我已经搬出去了,没和徐行一起住了。” 明妍眼中闪过讶异,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了些笑意,说道:“那就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周予安从来拗不过明妍,只好带着她去了自己租的房子,反正刚收拾好了,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两人到家后,明妍里里外外的打量周予安的房子,每个柜子都翻了一通。 “妈,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周予安跟在后面埋怨道。 明妍遍寻不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交了女朋友才搬出去住,结果空欢喜一场。” 周予安闻言有些心虚,说道:“我哪有时间找女朋友啊,每天被徐行烦死了。” 明妍坐下来说:“没时间找也没事,还记得关叔叔吗,你爸爸的朋友,他女儿刚留学回来,挺漂亮的……” “别别别,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您就别操心我这事儿了。” 明妍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操心徐行吗?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周予安只好转移话题:“您给我买了什么呀?我看看。” 他打开购物袋,发现都是些零食,还有一罐糖果。 “这糖你从小就喜欢吃,还记得吗?” 明妍将糖果罐子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一个精致的红色罐子,是一个国外的老牌糖果,周予安小时候只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吃了很多年。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周予安现在其实并不太喜欢吃糖了,但明妍特意买的他也没驳面子。 明妍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都黑了才离开,周予安等她一出门就给钟弗初发短信: 「钟医生,你的邻居问你今晚加班吗?」 钟弗初这次倒回的挺快: 「不加班」 他赶紧给附近最好的餐厅打了预订电话,选了菜后让他们做好送过来。然后把房门打开,等钟弗初回来,当然这次他不会再睡过去了。 只是还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难道是明妍掉了东西回来拿了? 他跑出去一看,竟是钟弗初。 “钟医生,今天下班这么早?” 周予安开心的迎上去,却发现钟弗初脸色很不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钟弗初露出这样的神情,阴鸷、沉郁、毫无生气,仿佛之前刚经历过什么令他极其厌恶的事。 周予安心下一惊,小声道:“你怎么了?”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神色和缓了些,说道:“没什么。” “哦,那就好。” 周予安还是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但没再问,转而说道:“我今晚想请你吃饭可以吗?就在我家里。” 他忐忑的看着钟弗初,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 以前面对钟弗初不会这样紧张,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紧绷着一根弦,让人陡然心生不安。 钟弗初顿了顿,沉声道:“抱歉,我今晚没有心情。” 说完就往自己家门口走去。 周予安怔了,心还未动,手就已经拉住了钟弗初的胳膊,用很轻的声音说:“坐一小会好吗?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钟弗初沉默了几秒,没有挣开他的手,跟着他走进房子里。 周予安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笑着说:“你在沙发上坐坐,我去倒水。” 这次终于有水了,他倒了一杯水出来,发现钟弗初坐在沙发上,正盯着手里拿着的糖果罐子。 不,不是拿着,是紧紧攥在手中,骨节凸张分明,仿佛要将它捏碎。 紧接着他看到钟弗初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周予安拿着水杯,被钟弗初的目光钉在原地。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寒光凛冽,直直悬于颈项之前,仅存纤毫之隔。 然后他听到钟弗初用低沉微哑的声音问他:“刚才这里有人来过?” 无形的压迫感使他嗓子发紧,仿佛他只要说错一个字,那把刀就会轰然落下。 他在状况之外下意识就撒了谎:“没有人来过,我才刚回来不久,之前去超市买了些东西,一回来就准备请你吃饭。” 钟弗初脸上的寒冰瓦解,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放下了那罐糖果,又恢复成平日里无波无澜的样子。 陡然消散的重压使周予安不得不悄悄喘了口气,他走过去将水杯放在钟弗初面前的茶几上,想问他刚才怎么了,但张了张嘴,最后只说: “我去把礼物拿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2 出来。” 周予安将昨天买的皮卡丘台灯抱了出来,打开开关后放在茶几上展示给钟弗初看,为了让台灯的效果更好,他忍着对黑暗的恐惧把屋里所有的灯都关了。 “你看,它还会摇尾巴。”暖黄的光源源不断的倾泻而出,皮卡丘的尾巴轻轻摇动,微笑的看着两人。 周予安蹲在沙发旁,抬头看向钟弗初,温暖的光芒将他冷峻的五官映亮并柔和,沉寂的双眼中有光点在跳动,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黑暗的环境,暖黄的微光,两个紧靠的人,这个场景让周予安莫名感到熟悉,好像在遥远的记忆里曾有过这样的画面,内心突然涌起难以言状的亲切和依赖。 他蹲着向钟弗初靠近了些,将下巴轻轻放在钟弗初的腿上,扬起两个酒窝,笑道: “钟医生,你喜欢它吗?” 声音既轻又软,仿佛在问:钟医生,你喜欢我吗? 钟弗初将目光从台灯移到他脸上,似乎是被灯光所染,看起来暖融融的,不再那么冰冷。 “周予安。” 钟弗初低声叫他的名字,他似乎很喜欢叫他的全名,并不是亲热的叫法,但每每道来,都似千回百转。 “嗯?” 他偏着头眨了眨眼睛。 “我很喜欢。”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四个字对钟弗初而言的意义,以为他只是在回答很喜欢自己的礼物。 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放下恨,往往是从学会喜欢和爱开始的。 如果爱与恨并无瓜葛的话。 第二十三章 在餐厅预订的晚餐很快就送了过来,钟弗初最终还是被周予安磨的留下来吃了晚饭。 “钟医生,你之前问我这里有没有人来过,是什么意思啊?” 周予安在吃饭时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他一想到当时钟弗初盯着他看的目光,还是觉得后背一凉。 而此时钟弗初眼中却再无之前的沉郁,他低声说道:“没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周予安哦了一声,他本来想说其实他妈妈来过的,但又想着如此一说,钟弗初恐怕会觉得他这么大了还离不开妈妈照顾,岂不是打翻了他之前“独立自主”的人设? 于是他揭过了这个话题,和钟弗初聊了些别的事情,期间钟弗初和平日里一样,再没出现过他刚回来时的神色,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看起来还颇为柔和。 周予安向来是暖场小能手,习惯了自己是话多的那个角色,也从来不觉得钟弗初闷,他噼里啪啦的说着话,钟弗初偶尔应几句。 但后来钟弗初竟难得主动的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钟弗初问的时候,手里停下了筷子,直直望着他。 周予安咬着筷子,心里有些没谱,这到底是觉得他住这儿不好呢?还是希望他多住一点时间呢? 于是他模糊的说:“我也不太清楚,目前在房东那儿交了半年的租金。” 他垂着眼夹菜,没看到钟弗初攥紧的手指。 “但是我现在已经打算留在文华市发展了,虽然我父母挺不同意的。” 周予安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钟弗初碗里,继续道: “所以我有点儿想把这个房子买下来,这样以后我们就是永永远远的邻居啦!” 他抬头望向钟弗初,笑的弯起眼睛,旋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问道:“钟医生不会介意吧?” 钟弗初却目光沉沉的盯着碗里那块排骨,并未说话。 周予安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很多医生都有洁癖,他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别人肯定会嫌弃,于是赶紧伸出筷子打算把那块排骨夹回去。 但还没夹稳,自己的筷子竟被钟弗初的筷子稳稳夹住,动弹不得。他怔怔看过去,钟弗初正望着他,说道: “我不介意。” 周予安突然就有些害臊,忙收回了筷子,咬进嘴里,一想到这是被钟弗初夹过的筷子,又拿了出来,想了想,又咬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磨牙呢。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钟弗初说的不介意,说的是永远做邻居,还是夹菜呢? 但他发现这之后,钟弗初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当然,也只是他自以为的感觉。 送钟弗初出去的时候,周予安没忘记把台灯交给钟弗初,玩笑道:“你家里那么多皮卡丘,我这个不会被它们排挤孤立吧?” 他是想问,不会被你放在某个旮沓里吃灰吧? 钟弗初拿着台灯,正在开门,闻言说道:“它们不会这样。” 周予安愣了愣,被他一本正经为自己家里皮卡丘说话的样子弄笑了,乐了好一会。 两人回了各自的家门,周予安洗了澡后躺在床上回想晚上的事,他始终觉得钟弗初有心事,又想起宋涤新是他的心理医生,不禁有些担心和不安。 他起床给宋涤新打了个电话。 “予安?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游戏打输了找我代练啊?”宋涤新的声音颇不正经,让周予安想起以前两人熬夜疯狂打游戏的时光。 “不是,小新哥,我就是想问你,钟医生为什么要找你做心理医生啊?” 宋涤新沉默了一会,沉声道:“首先,这是他的隐私,出于职业道德,我肯定不会告诉你。其次,予安,我想要你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予安被宋涤新如此严肃的语气惊到了,他不禁坐正了身体,清了清嗓子道:“好,我一定认真回答。” 宋涤新顿了顿,说道:“你对钟医生是认真的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之后真的在一起的话,你有想过和他长久的走下去吗?毕竟,你父母肯定不会同意。” 周予安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涤新会问他这个问题,在他目前的认知里,追求到钟弗初都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至于在一起后,在一起多久,这些他都没想过。 或许是他的出神让宋涤新有了其他解读,宋涤新叹气道: “予安,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是不同的,有的人能轻而易举的拿起或放下一段感情,而有的人,本身从沼泽里爬出来,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碰到,拿起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周予安听的云里雾里,心里奇怪宋涤新对他追求钟弗初这件事的态度,居然前后如此不同。之前这人明明觉得自己和钟弗初不合适,现在却似乎在意他对钟弗初不够认真? 他忍不住辩驳道:“小新哥,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你说的那些问题,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面临的话,我肯定会努力解决的。” 宋涤新没再说什么,转而笑着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白心意?” 一说到这个周予安就止不住的害臊和紧张,他趴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小声道:“我还没想好啊,你以前是怎么追学姐的啊?”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3 宋涤新故作深沉的嗯了声,说道:“男女有别,你自己琢磨去吧。” 周予安琢磨了会就睡着了,他第二天得赶着起早床和钟弗初“偶遇”一起上班呢。 他早上六点就在闹铃里艰难的起了床,收拾好后站在门后用猫眼往外瞄,站的腿都麻了,终于在几十分钟后看到钟弗初出了门,他立马打开门走出去。 “钟医生,早上好!好巧,你也上班啊?” 周予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钟弗初看到他神色却没什么波澜,只是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周予安没在意他冷淡的反应,眯着眼睛笑,跟在钟弗初背后等电梯。 电梯到达后,门打开,里面有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岁的小女孩,估计是奶奶送孙女上学。 那小女孩一见到钟弗初一双眼睛跟点了炮仗似的,冲上来拉住钟弗初的手,仰着头脆生生道: “哥哥早上好!” 周予安站在一旁,对自己被忽视有些郁闷,他好歹也是个帅哥啊。 更郁闷的是,钟弗初蹲了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竟笑了,还笑的贼好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了小女孩。 “快说谢谢!” 老奶奶有些惊讶,忙催促孙女道谢。 “谢谢哥哥!”小女孩突然扑上去在钟弗初右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亲完看到旁边另一个哥哥正低头盯着她,她有些害怕的站到了奶奶身后。 电梯到了一楼后,老奶奶牵着孙女先出去了,路上嘀咕道:“今儿钟医生心情怎么这么好?每天囡囡都向他打招呼,他从来没今天这么亲切啊。” 孙女眨了眨大眼睛,也说道:“医生哥哥今天好开心哦。” 顿了顿又说:“医生哥哥旁边的矮个子哥哥好不开心哦。” 而电梯里不开心的矮个子哥哥却在为早上钟弗初冷淡的反应计较着,同样都喊了早上好,他还为此牺牲了早床,为什么就如此差别待遇? 他有些哀怨的瞪了眼钟弗初,后者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电梯到了负一楼停车场,周予安跟着钟弗初出了电梯,看了看四周没人,抓住钟弗初的手,摇了摇,捏着嗓子说:“哥哥早上好!” 他以为钟弗初不会搭理自己,但钟弗初竟转过身,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塞进了他手里。 “现在可以了吗?”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眼底有几分笑意,仿佛把他刚才的小心思都看穿了。 “不可以!”周予安突然踮起脚,在钟弗初的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亲的时候脑中涌过无数个念头,他人生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脑工作效率这么高? 为什么要和小女孩争风吃醋? 会不会被钟弗初一巴掌甩开? 冲动亲完要怎么尴尬的收场? …… 一两秒的时间,他却完成了战略部署。 嘴唇刚离开脸颊,脚跟刚落到地面,他已经转身往电梯跑了,两条腿差点打成蝴蝶结。 一边跑一边喊:“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没车我得上去打车钟医生下次见拜拜!” 结果电梯已经上去,他只能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等电梯,根本不敢回头看。热意从脸颊到四肢百骸疯狂涌动,嘴唇仿佛吃了一百包辣条。 他恨不得在后背长出一对招子,看看后面钟弗初在做什么,脸上有没有厌恶的表情? 该死的!哪个住在三十楼和二十八楼的祖宗把电梯按上去了! 后面有脚步声。 靠!哪个住在二十三楼的笨蛋又按了电梯? 越来越靠近。 天!二楼的您能不坐电梯多做运动吗? 近在咫尺了。 叮!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到了负一楼! 他刚要迈腿,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 “周予安。” “我送你上班。” 周予安走到徐行公司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顺拐。 “周总,您脸上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前台十分担忧的问道。 他火速走到办公室坐下,徐行抬头一看,笑道:“哟,这脸割下来,挂到交通信号灯上,可以冒充红灯了。” 周予安不禁想象了下割脸,整个人打了个冷噤,彻底回过神来了。 然而方才致命的上班之旅又开始涌入脑海,他趴到办公桌上,把脸埋了进去。 “这是什么味道?是人脸被烤熟的味道吗?” 徐行装模作样的凑过来,吸了吸鼻子。 周予安踹了他一脚。 “洛洛,怎么了啊这是?”徐行看着鸵鸟似的周予安,“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周予安没说话,闷了好久小声道:“我不小心亲了别人的脸。” 徐行怔了怔,开始哈哈大笑,“你脸皮也太薄了吧,亲个脸就这样,我还以为你把人给强了呢。” 然后又被周予安踹了一脚。 “不对不对不对,要强也是别人强你,你哪儿有那个能耐。” “徐行!我要辞职了!” 第二十四章 周予安趴在桌上好久,脸上的热意才渐渐消散。他突然想起钟弗初给的糖还攥在手心里,忙打开一看,结果糖已经融化不少,黏在糖纸上弄不下来。 他瞪着糖果好一会,看了眼四周,没人。 于是用力撕开糖纸,硬生生把糖果给舔干净了。 徐行路过瞥到,眉毛差点儿打成结。 而此时的汉南医院,钟弗初推着钟牧远的轮椅走到休息区的露天阳台上。 阳光慷慨无度,天空蓝的忘乎所以,角落的儿童乐园里,孩子们正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童声琳琅,夏风骀荡,还有十几只云雀在阳台栏杆上叽喳,几乎让人们忘了这里是医院。 秋千上,有一个男孩正推着另一个更小的男孩,笑语与欢声飞上去又落下来。 “哥哥,我要飞的再高一点!”小点的男孩高呼着。 “不可以,会掉下来。” 大点的男孩推动的幅度更小了。 “弗初?弗初?” 钟牧远坐在轮椅上叫了几遍,钟弗初才回过神,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钟牧远拍了拍钟弗初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早上来看我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傻乐,现在又走神。” 钟弗初蹙起眉,低声道:“我没有。” 钟牧远笑了好一阵,会用傻乐这个词形容钟弗初的估计也就他这个老头子了,钟弗初从小就几乎不笑,但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钟弗初高考前一天出去演出归来时。 那是在傍晚,他满心担忧的守在门前等钟弗初回来,心里懊悔自己答应钟弗初去演出赚钱,也懊悔没让钟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4 弗初出门前带一把伞。 彼时骤雨早已停歇,钟弗初却撑着一把不知来历的黄伞,披一身淋漓水汽,穿过满园青翠与蛙声,身背古琴回到晚钟家园,笑着朝他喊了声爷爷,仿佛暮霭里的梧桐,被秋雨拂去尘埃,清肃萧然。 他当时许久没见钟弗初这般放松的神情,不禁松了口气,毕竟第二天可是高考。 钟牧远收起思绪,笑着说道:“弗初,有时间就把那个小朋友带回来玩,那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我们家吧?真是难得。” 这些年晚钟家园里很多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带媳妇孩子回来的不少,只有钟弗初和叶阑这两个最让他操心,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钟弗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朋友是谁,他唇角微掀,说道:“好。” 周予安自从偷亲,不,明目张胆的亲了钟弗初后,就再也没好意思和人“偶遇”上班,又恢复成迟到早退的状态。 人世间所有喜怒哀乐都可以随着时间消湎,唯独尴尬这种情绪会万古永存。 而人在回忆尴尬瞬间时,总会做点儿什么去转移注意力,比如突然跺脚,突然叹气,突然捶自己脑袋。 徐行看到周予安今天第十三次捶脑袋后,担心他把自己仅存的智商给捶没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问道: “明天我什么时候去接你,然后去医院拆线?” 周予安懵懵回过神,这才想起明天周四要去医院拆线,急的一阵猛咳。 “要去见心上人,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 徐行嘲笑道,这几天周予安不在状态,害得他工作量猛增。 我这是紧张!周予安一想到明天要和钟弗初见面,脑袋里就开始咕噜噜烧水,没一会就烧开了。 他在下班时间之前溜走,主要是怕撞上钟弗初下班回家,一路上瞻前顾后,鬼鬼祟祟。 其实他知道自己想多了,钟弗初下班向来晚,还动不动就加班,根本碰不上。 果然,又没碰上,他一边叹气一边洗澡。 这几天他心里七上八下,懊恼自己太过冲动打乱节奏,担心钟弗初会反感同性的亲吻,又气钟弗初不主动联系自己。 以前总是他主动找钟弗初,想方设法的制造机会见面,现在他不主动,两人竟就断了联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而所谓邻居,即使门户相对,一墙之隔,但只要不碰上,和陌路人并无区别。 周予安唉声叹气的洗完澡,唉声叹气的打游戏,唉声叹气的心里幻想钟弗初找他一次。 “叮——” 门铃响了。 周予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过去,拖鞋也没穿,猫眼都没看,直接打开门。 “先生您好,您想了解一下我们公司推出的这款洗涤剂吗?保证强力扫除污渍……” “没兴趣!” 周予安猛地关上门,立马给物业打电话举报有人骚扰住户推销产品。 “叮——” 怎么这么锲而不舍,周予安怒气冲冲的打开门,却看到钟弗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洗涤剂。 周予安怔在原地,看了看钟弗初,又看了看洗涤剂,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愣道:“钟医生,你也推销洗涤剂吗?” “……”钟弗初蹙起眉,看了眼周予安光着的脚。 “啊,我马上去穿鞋。” 周予安急忙冲进房间里穿上拖鞋,回到钟弗初面前时,尴尬劲儿又出来了,垂着头不说话,像片焉了吧唧的叶子。 “明天记得来医院拆线。”钟弗初突然说道。 周予安怔了怔,心里猛喜,抬起头问道:“钟医生专门来提醒我这件事的吗?” 钟弗初看了眼手里的洗涤剂,说:“顺便而已。” 说完就拿着洗涤剂回到了自己家里。 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起,回到沙发上打了个滚,又给物业打了个电话。 “我撤回举报,那个卖洗涤剂的是个好人,你让他上来再给我卖几瓶。” 满血复活的周予安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徐行打了电话: “小徐同志,别忘了今日司机上岗。” 徐行十有八|九还没起床,放以往肯定要骂他有病,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积极,殷勤道:“小周同志,我马上过来接驾!” 周予安在楼下看到徐行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下巴。 徐行戴着一副墨镜,抱着胳膊靠在风骚的红色保时捷上,朝他打了个响指,路过的大妈大爷小屁孩都纷纷回首侧目。 周予安站在原地不敢靠近,用手捂住眼睛道:“小徐同志,我们是去医院,不是去应聘牛郎店!” 他还是在大学时看到过徐行打扮成公蝴蝶的样子,一副马上就要四处传粉的架势。 徐行将周予安拽进车里,摘下墨镜道:“就拆个线?要多久?” “不知道,你先送我去附近的商场,我要买点礼物送给钟医生的爷爷。” 周予安说道。 “爷爷?”徐行皱了皱眉,瞬间恍然,“你是说那个晚钟家园的园长吗?” “是啊,他前几天腿摔断了,现在还在住院。” 徐行若有所思,过了会道:“那我也买点吧,去看望看望。” 周予安疑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老人家见过面,你见都没见过就送礼?” 徐行拍了下周予安的头,说道:“将来你和姓钟的成了,他就是你爷爷,那也就是我爷爷,我这个孙子看看怎么了?” 周予安被这无耻的逻辑惊到了。 两人在商场买了一堆价格不菲的礼物,多是各种营养品保健品,把车后座都塞满了。 到了医院后,周予安撇下徐行,直奔胸外科办公室,但并没有看到钟弗初。 李慧婷见到他双眼一亮,走过来道:“予安,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周予安笑着寒暄了两句,忍不住问道:“钟医生呢?我今天过来拆线。” 李慧婷愣了愣,笑道: “钟医生还在做手术。不过拆线这种简单的事钟医生一般不会做的,要不我给你做吧?5分钟就好了。” 周予安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是想让钟医生拆。”慎重拒绝的样子仿佛不是去拆线,而是去拆骨头。 李慧婷笑了笑,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让女性做。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既然不在,那就先去看钟牧远好了,他给徐行打了个电话,让他把礼物都带上来,然后又问了李慧婷钟牧远的病房。 徐行提着大包小包火速赶到,两人跟过年看亲戚似的去了钟牧远的病房,正好碰见叶阑在那儿照顾,一副爷慈孙孝的场面。 “唉!这不是弗初的小朋友么?”钟牧远冲周予安招了招手,和蔼笑道。 周予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弗初的小朋友”闹红了脸,他走过去恭恭敬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5 敬喊道:“爷爷好。” 又向叶阑说了句“叶医生”。 他刚要向两人介绍倒贴过来的徐行,就见到叶阑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徐行,说道:“徐先生?” 目光在周予安和徐行之间游移。 周予安惊讶的看向徐行,用口型道:“你们认识?” 徐行放下礼物,摘下那副欠扁的墨镜,人模狗样儿的走过来朝叶阑微笑道:“叶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然后胳膊搭在目瞪口呆的周予安肩上,“他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的周予安:“……” 半个小时后,徐行已经和钟牧远打成一片,从文学谈到象棋,从天文说到地理,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周予安从不知道徐行这么健谈,把他衬的黯淡无光。 叶阑有些无奈,看向一旁的周予安,轻声道:“你们来找弗初吗?他上午的手术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周予安刚要回答,徐行却插进两人之间,对叶阑微笑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又在周予安耳边道:“你怎么还不去找姓钟的?” 他瞪了徐行一眼,向钟牧远和叶医生告了别,又去了一趟胸外科办公室,李慧婷却说钟弗初结束手术后去了陆爷爷那儿。 钟弗初师傅的病房他还记得,一路狂奔不带喘气的跑到特保病区15号病房,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看到两个正暗流涌动的人,其中一个是钟弗初,另一个…… “予安?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一身闪银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他头发被细致的拢到脑后,行动间昂贵耀眼的胸针微微摇动,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今天的徐行和他一比都变成了田园小清新。 “陆岩学长……”周予安艰难的打了招呼。 陆岩状若自然的将手搭在周予安肩上,朝一旁的钟弗初挑了挑眉,笑道:“抱歉,钟医生,小学弟来找我,我只能先失陪了。” 周予安浑身不适,想往旁边挪动,却被陆岩搂的更紧,他抬头看去,钟弗初正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肩膀,和肩上的胳膊。 他潜意识觉得不妙,急忙挣开了陆岩的胳膊,跑到钟弗初身后,探出头说:“学长,抱歉,我是来找钟医生的,先失陪了。” 他站在钟弗初背后,没看到钟弗初脸上的神情,但陆岩看到了。 陆岩眯了眯眼睛,复又勾起唇角笑道:“予安,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给我的情书吗?我至今记得里面有六处语法错误,要不要我指给你看看?” 周予安僵在当场,喉咙被火烧一样滚烫,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岩会随口说出这种隐秘的陈年旧事,把他搞个措手不及,恨不得变身海底电缆被永远埋葬。 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他忐忑的抬头看向钟弗初,却看到他沉默的转身离开。 周予安惶惶不安的跟了上去,没顾上背后一脸兴味的陆岩。 “钟医生,陆岩那是开玩笑,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当时给他写情书只是写着好玩的,没有很认真。” 他紧紧跟在钟弗初身旁,妄图解释清楚,“而且我和他只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过接触,回国后就没有联系了。” 钟弗初却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钟弗初会在意他喜欢过谁吗?但他还是想解释, “我那时年纪轻不懂事,觉得他长得不错,还挺有才华的,脑子一时不清醒,就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但我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 他越解释越乱,解释的前后颠倒自相矛盾,而钟弗初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一点儿眼光都不屑给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周予安十分委屈,然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怄气,他几步跑到钟弗初面前,拦住他,破罐子破摔道: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有意见吗?” 钟弗初停下脚步,低头盯着他,眼底闪过嘲讽的笑意。 “周予安。”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紧,瞪着钟弗初,听最后的宣判。 “你眼光真差。” 第二十五章 周予安怔了怔,突然弯着眼睛笑了,越笑越开心。 有人骂起人来,竟也会把自己也给骂进去。 钟弗初皱眉看着笑个不停的周予安,什么都没说就匆忙转身走了,走了一会见周予安没跟上来,回过头催促道:“过来拆线。” 声音沉沉的,似有些生气。 周予安忙跟了上去,在一旁讨好的笑道:“你以后绝对会后悔今天对我的评价,信不信?” 钟弗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吗?” 这个问句有些奇怪,听着像是肯定句,周予安鼓了鼓脸。 拆线确实很快,钟弗初拆的尤其快,几下子就用剪刀把线结给抽出来了,周予安都还没来得及喊痛卖点儿惨。 “回去注意护理,不要拉扯到伤口。”钟弗初取下手套,目光扫过周予安胸侧愈合差不多的伤口,新生的皮肤呈现淡红色,在一片白皙的肤色中格外显眼,他转瞬移开了目光。 周予安应了声好,低头扣上衣扣子,他还在想陆岩的事情,问道:“你和陆岩认识很久了吗?” 钟弗初眉峰一蹙,神色不太好看,顿了顿说道:“我师父是他爷爷。” 而且还是高中同学,但他实在不想说这段历史。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的辈分比陆岩大啊。” 想了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是陆岩的学弟,岂不是比你小了一辈。” 钟弗初眉头蹙的更深,卷起病历在周予安头顶重重的敲了下,冷声说:“你可以走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钟弗初似乎又在生气,对他笑道:“钟医生,你是不是挺讨厌陆岩啊?” 钟弗初却打开了门,望着他,一副请他出去的样子。 周予安念念不舍的站起身,他突然发现,到此为止,这场手术才是真的彻底结束,以后他就不是钟弗初的病人了。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路上经过露天阳台,那里依旧有许多小孩子在玩耍,一派天真无忧,吹来的凉风让周予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一旁钟弗初的白大褂也被微微吹动,在阳光里白的发亮。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天,他曾在这里看到钟弗初对一个小女孩展露笑容,他也曾在这里干过一件傻事,没准儿那个小男孩,还会偶尔想起某个无法飞升的哥哥。 紧接着后面的一桩桩事情,像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他心里蓦的平静,像是许久以前两个人也这样平常的并肩走过,或许是微风很好,或许是阳光很好,他一点儿也没紧张,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对钟弗初道: “钟医生,你这个周六有时间吗?” 顿了顿,又说道:“我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6 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关乎钟弗初对他审美的评价。 钟弗初却停下脚步望着他,打断了他表面的平静,心弦陡然绷紧,他不得不也停下脚步,紧张的回望。 童声稚语与清脆鸟鸣在身后回旋成清新小调,明澈的日光使得钟弗初深刻的五官越发清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说不上是什么温度。 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 “没时间也没事儿。” 周予安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心里却有些发苦,“我哪天都有空的,你来定时间,好不好?” 钟弗初却答非所问道:“那天对我很重要。” 周予安怔了怔,点头说道:“我知道,那天是你生日。”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天真正的重要性,只是突然想到,或许钟弗初每年生日都要和家人一起过,并不一定愿意和没认识多久的自己一起。 “那周日可以吗?” 他退步道。 钟弗初却突然笑了,极浅淡的笑意,在眼底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像是清晨日光陡然照亮阴暗的阁楼,他说: “就在周六吧。” 而此时医院的另一边。 “叶医生,上次有幸看到你的身手,真是厉害,不知你是不是练过?”徐行跟着叶阑从钟牧远病房里出来,心里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参与的格斗培训,有意寻找共同话题。 叶阑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谦虚道:“谬赞了,不过是从小就力气比较大,加上工作的特殊性,算不上厉害。” 徐行瞄了几眼叶阑的身材,挺拔秀致,和魁梧沾不上边,一点儿都不像常年举铁的,于是玩笑道:“多大的力气?能举多少公斤?” 叶阑扬了扬眉毛,难得透着股得意的说道:“ 把徐先生举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 徐行内心凌乱了会,继续道:“那你小时候应该没人敢欺负你吧?毕竟都打不过你。” 叶阑闻言笑意却收敛了几分,顿了顿复又笑道:“是没有,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所以没人敢欺负我。” 徐行叹气,怎么又提到这个朋友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钟弗初。 “叶医生,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徐行刚要邀请叶阑吃顿饭,就看到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跑过来,帽子都跑歪了,对叶阑焦急道: “叶医生,56号床的大爷和57号床的大爷打起来了!” 叶阑蹙起眉,小声嘀咕了句:“一个断腿一个断胳膊的怎么打?” 然后笑眯眯的对徐行道:“徐先生抱歉,我要去处理一点事情,下次再见。” 说完就跟着护士飞快的跑开,徐行一听叶阑有麻烦,本着此时不出手何时出手的心理,也跟着跑了过去。 三人跑到病房时,门外已经围了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还有几个小护士正在里面劝架。 徐行一看,好吧,这哪儿算打架,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就两个断胳膊断腿的大爷互相砸东西,象棋棋子落了一地,面红耳赤的像两只鸡公,一声比一声骂的响亮。 叶阑却一改之前和善的笑容,面色微沉,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扫了眼地上乱糟糟的象棋,将目光落在两个大爷身上。 躺床上断腿的大爷一见到他就怏怏垂下了头,而在一旁单手叉腰大骂的断膀子大爷也瞬间回到了病床上,两个人都开始顾左右而唉声叹气,显然不敢再造次。 “两位真是好兴致,在我骨科还打起架来了,要是嫌身上断的骨头不够多,我倒是可以效劳效劳。” 叶阑冷笑着走到两人床前,手握在病床栏杆上,骨节分明有力。 徐行看着现在的叶阑,挑了挑眉,不说别的,这威严气势,确实让他都有些心生惧意,也有点儿难言的兴奋。 “叶医生,我错了,是他!他这个臭棋篓子,下不赢我还骂我!” 断腿大爷指着隔壁病床的人告状。 断膀子大爷显然是个暴脾气,用好的膀子指着断腿大爷骂道:“你嚷嚷谁呢?!就你那几下子也好意思说我臭棋篓子?谁不知道你……” “够了!” 叶阑冷声喝道。 两个大爷瞬间安静下来,面色讪讪的望着叶阑。 看热闹的人此时一看没热闹了,都纷纷相继离开,徐行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笑道:“要不这位断膀子大……哦里面那位大爷,和我下一局看看?赢了就说明你不是他说的臭棋篓子。” 叶阑转身看向他,目光有些不认同,这个57号床大爷是个棋艺一般的象棋迷,但脾气火爆,赢了就大肆嘲笑,输了就疯狂辱骂,住院期间已经把骨科大爷们挑战了个遍,人人喊打,闹得他颇不安宁。 “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断膀子大爷冷哼一声,“我大杀四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等会别输的太难看喊我爷爷!” 徐行心想这大爷还挺中二,笑着走了进去,拍了拍叶阑的肩,在他耳旁道:“你放心好了。” 叶阑看着他叹了口气。 断腿大爷乐见其成,还给两人提供了一套新的象棋。 一场对弈开始,吸引了不少人过来观看,有的还身残志坚的拄着拐棍坐着轮椅,那些被断膀子辱骂嘲笑过的人纷纷站在徐行后面支招,徐行烦的不行,净支些歪招打断他的思路。 叶阑看了眼徐行紧蹙的眉头,朝那群看热闹的人轻咳一声,病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这局棋可以说是十分惨烈,断膀子大爷抓耳挠腮的仿佛身上长满了跳蚤,每每想悔棋,都在叶阑的微笑直视下收回了手。 而对面的徐行却气定神闲,挑着空了还冲叶阑扬眉笑笑,笑的简直讨打。 看棋的悄悄低声嘀咕轻笑,床上的断腿大爷扬眉吐气道:“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自夸骨科第一棋手。” 断膀子大爷眼瞧着这局棋注定是个输,一听被嘲笑,气的又要掀棋盘,却被叶阑按住肩膀,这个他唯一惧怕的笑面虎医生对他笑眯眯道:“大爷,愿赌服输吧?” 徐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语气倨傲的说了句“承让了”,留下满面涨红的大爷,搂着叶阑的肩膀往外面走。 “没想到徐先生并不是纸上谈兵。” 叶阑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徐行的胳膊。 徐行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钟牧远面前对象棋侃侃而谈的样子,觉着叶阑这句话有几分嘲笑的意思,正色道:“我小时候可拿过全国象棋少年锦标赛的亚军。” 叶阑脚下朝办公室的方向走,闻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我好像也参加过这个比赛。” 徐行双眼一亮,问道:“名次如何?” 叶阑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几分揶揄,说道: “冠军。”, 第二十六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7 章 宋涤新已经从原先的心理咨询中心辞职,他打量着自己崭新的个人工作室,满意的拍了几张照片传给出资人之一的周予安。 周予安却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就是飞到天上去的声音: “小新哥,我周六把钟医生约出来了!” 宋涤新愣了愣,笑道:“那恭喜你了,等你的好消息。” 周予安兴奋的讲了好一会才挂掉电话,宋涤新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起自己给钟弗初做的几次咨询,应该算是他从业以来最失败的案例,但也是运气最好的案例。 心理治疗从来没有“药”到病除的疗法,而心理医生也只是病人的拐杖和镜子,尽力在见证和陪伴的基础上做到指引。 人的创伤都源于关系问题,他曾经接收过一个女性病人,她通过早年和父亲的互动经验,认为这个世界不值得信任,这种不信任感使得她在后来的生活里难以投入到亲密关系之中。 如何投入到一段关系?情人、夫妻抑或是朋友,都没有不需努力就获得的现成关系,而心理咨询师也无法直接带领病人进入,只能指引病人自己去走一段新的路,展开新的关系,经历新的体验,来修复早年的创伤体验。 钟弗初对心理咨询一直很抵触,一直是他半强迫式的主动提出治疗,而他到现在也没取得钟弗初彻底的“信任”。 但幸运的是,在这短暂的陪伴中,他见证了他的改变,变得愿意主动去进入一段新的关系,而带给他改变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心理医生”。 宋涤新正思考着,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惊讶的发现竟是钟弗初。 这是钟弗初就诊以来第一次主动的给他打电话,他忙接通道: “钟医生?是要预约咨询吗?” 钟弗初的声音很平静:“我想结束咨询。” 结束?宋涤新第一反应是自责,他问道:“是目前的咨询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可以调整。” 却听钟弗初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结束。” 宋涤新怔了怔,这才想明白了钟弗初的意思,他笑起来,说道:“那恭喜你了,还需要最后一次咨询吗?我这里可以免费寄存你想丢掉的东西。” 对于那些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来访者,结束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放下创伤,而作为心理咨询师的他必须陪伴他们再次进入创伤之中,重新体验,才能知道是否真的结束。 钟弗初答应了,并约在今晚,但提出不能在他自己的家中。 “我的工作室刚开张,你可以到我的工作室来。” 宋涤新并不介意地点,他能理解一个想要彻底放下过去的人,将结束的地点选在以后再也不会去的地方。 周予安下午和徐行一起回到公司上班,正好碰上一群员工要出去搞直播活动,十几个人都穿着皮卡丘玩偶服,圆滚滚的左右摇晃着彩排舞蹈,引来不少小女生惊喜的叫声。 周予安心想要是钟弗初在这儿会不会把他们都给弄回家?他笑着揪了揪其中一只的耳朵,但里面的员工突然掀开了头罩,露出一颗汗淋淋的脑袋,是个性格活泼的妹子,调笑道: “周总,揪了我的耳朵就要对我负责哦。” 旁边传来起哄声,周予安知道这群人每天就没个正经,也玩笑道:“周总已经名草有主了,就给你发个红包吧。” 结果其他皮卡丘都冲了过来把他围住求红包,周予安心情好,在微信群里连续发了好几个红包,他正要让徐行也发,却看到徐行一脸深沉的去了办公室。 玩闹之后,周予安回到和徐行的办公室,惊讶的发现徐行正在电脑上下象棋。 “小徐同志,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下象棋了么?”周予安还记得小时候在徐行家里玩,徐行的爷爷逼他下象棋,徐行不服从,还把棋盘给砸了,最后被一场毒打。 徐行盯着棋局眯了眯眼睛,摸过一根烟咬在嘴里,说:“你不懂棋逢对手的快乐。” “如果你不是别人的对手呢?也快乐吗?” 周予安在一旁坐下,撑着头说道。 徐行猛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怒道:“谁说我打不赢了?你作为我的兄弟,怎么能长他人志气?” 周予安拍了拍桌子,也怒道:“你不是跟叶医生说,我‘只是’你的朋友吗?说起来,你怎么和叶医生认识的?” 徐行气焰瞬间没了踪影,咬着烟哼了哼,道:“我曾经是他的病人。” 周予安觉得此事不简单,正要问,被明妍一个电话给搅和了。 “洛洛,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关叔叔的女儿吗?她昨天到文华市了,我和你关叔叔决定让你们今晚见个面,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 周予安一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行,我不答应。” 明妍声音压低了几分:“洛洛,你也不小了,你觉得你爸能容忍你一直在文华市无所事事吗?” 周予安知道明妍一旦抬出他爸,就是在胁迫了,但他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女生走一起,又何必浪费别人的时间,依然拒绝道:“真的不行,我今晚要加班!” 他递给徐行一个眼色,徐行很有默契的在旁边装模作样大声道:“周予安,你怎么又在打电话!活儿做完了吗?!” 明妍并不信这些小伎俩,直接道:“不去也行,等你爸的电话吧。” 周予安仰天长叹,最后只能答应。 关叔叔是他爸很多年的朋友,两家在生意上有不少往来,关家只有一个女儿叫关若璇,比他大两岁,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后来关若璇去法国读书就没见过面了。 周予安被明妍从公司接出来,先是拉去拾掇了一番,他被这般相亲的架势弄得浑身不自在,每次寻着机会想逃都被明妍拉了回去。 “怎么一个人住就变得这样邋遢,好点儿的衣服都没有。” 明妍嫌弃的看了眼周予安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拿了套礼服比了比。 周予安苦着脸道:“妈,咱能别搞的跟出席宴会一样么?” “人若璇在法国生活那么多年,又是学艺术的,你不能丢了脸。” 周予安心里叹气,明妍对脸面异乎寻常的执着,从里到外都追求极致的奢侈,事事都要争个赢头,不愿别人看轻她半分,连“相亲”这种事都要争一争。 最后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很好,可以直接去出道发布会了。 明妍亲自把他送到定好的餐厅,整了整他的衣领,还硬塞给他一束玫瑰,让他等会送给关若璇。 “洛洛,别怪妈妈让你做不高兴的事,如果能娶到关家的女儿,对你以后都会有帮助,妈妈不会做害你的事。”明妍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这是她花费了大半生心血养大的儿子,是她如今地位的根基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8 ,也是她余生的保证。 周予安被明妍如此郑重的态度感染,没有直接反驳,他轻轻拍了拍明妍的肩膀,轻声道:“妈妈,我知道,但这件事不是能用利益衡量的,还得看我喜不喜欢啊。” 明妍瞪了他一眼,叹气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没这么幼稚的想法了。” 周予安被明妍嘱咐了一些事情,明妍才转身离开,走之前还留下句:“别让妈妈失望。” 他看着明妍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怅然,想着以后要是被明妍知道自己的性向,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关若璇很快就到了,她今天显然也精心打扮过,但眼中没有丝毫紧张与热切,施施然的落座,朝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予安,我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和你相亲。” 她看了眼周予安座位旁的玫瑰,笑意在烛光下有些朦胧。 周予安尴尬的笑了笑,喊了声:“若璇姐。” 他早就忘了玫瑰这回事。 关若璇了然的笑道:“听你这一声若璇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被你妈**迫过来的。实不相瞒,我也是被我爸爸逼着来的。” 周予安松了口气,笑容也变得真挚起来,两人小时候本就是玩伴,纵使多年未见,也能聊上几句,渐渐的氛围居然不错,还能说得大笑起来。 “你还记得你五岁生日那次么?你家里给你办了个花园派对,你被明阿姨打扮成迪士尼里的小王子,还给我们表演了一首歌。”关若璇那年七岁,她记忆力向来好,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少。 周予安偏着头想了想,他对五岁以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过他想起了那张合照,里面他确实穿着夸张的王子服装,被徐行看到后嘲笑了很久。 “我记不太清了,我们当时玩了些什么?” 他随意的接着话头,心想这顿饭还是要吃完,就这么聊天也不错。 关若璇回想了会,说道:“我记得那时你带着我们去你家‘探险’,在你家别墅顶楼的阁楼里,有一个男孩,你叫他哥哥,当时好像打起来了,闹得挺大的。” 周予安愣了愣,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片段,但转瞬间又捉摸不住的溜走了,他问道:“什么哥哥?” 他父亲那边的堂兄弟极少来往,母亲那边一个亲戚都没有,哪儿来的哥哥? 毕竟是将近二十年前的记忆,关若璇努力回想了片刻,才道:“好像是你们家保姆的儿子吧,偷了你的东西,被发现了。” 周予安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之前问明妍改名的原因,也说过一个保姆的儿子。 可他家的保姆换了无数个,也没见着谁把儿子留在他家里住。 他揉了揉眉心,觉着有些头疼,还是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了,问道:“那他后来呢?不会和他妈妈一起被赶出去了吧?” 以明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性格,换个保姆简直家常便饭。 “好像没有吧,之后去你家玩还看到过呢,就是不太好惹,看起来怪可怕的。” 一个怪可怕的保姆儿子,住在他家顶楼,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家里也没人提过? “不过后来你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去看望你,就再也没看到那个人了。” 关若璇说道。 周予安皱了皱眉,问道:“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当时好像生了病,明阿姨让我们多陪你说说话,可你总是在哭,要么就闷着,谁也不理。”关若璇回忆着,“再后来我就跟着我妈去法国了,也是从爸爸那里知道你病好了。” 周予安听完,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坐车时经过一个坡又陡然落下去,心脏有一瞬间的腾空,让人觉得没有着落。 “别说这些了,你最近怎么样?为什么要留在文华市?”关若璇见周予安脸色不太好,转移了话题。 周予安回过神,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放在一边,和关若璇聊了起来。 晚餐的氛围总体而言很不错,两人像平常姐弟一样自然,结束的时候关若璇还邀请周予安去她法国的家里玩,周予安笑了笑说:“那我们父母铁定要误会了。” 关若璇一想也是,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不言而喻。 “这束玫瑰你还是送给我吧,这样你我回去也可以给爸妈交差。” 关若璇目光扫过那束被遗忘的玫瑰。 “啊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周予安忙将那束玫瑰郑重的双手递给关若璇,像颁奖一样。 两人出了餐厅门,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喧嚣与热闹无处不在,关若璇抱着玫瑰说:“要不走走消消食?” 周予安却有点儿想回去了,他正要寻个什么借口,就看到街道前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缓缓流动的灯红酒绿中显得萧肃而疏落。 是钟弗初,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予安想也没想,扬起手喊道:“钟医生!” 钟弗初抬眼望来,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然后落在一旁的关若璇身上,在重重夜色里沉了几分。 周予安还沉浸在偶遇的惊喜里,奔过去开心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钟弗初刚从宋涤新的工作室里出来,准备去取车,但他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眼那个女人,和她怀中的玫瑰。 关若璇也跟着周予安走了过来,很自然的说道:“予安,这是你的朋友,也不介绍介绍?”然后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先是惊讶于他的长相,紧接着怔于他眼中的冷漠疏离。 周予安忙给两人做了介绍,都是用的“朋友”这个词,只是在介绍时钟弗初刻意突出了“住在隔壁的好朋友”。 关若璇拢了拢长发,笑容带上一丝并不做作的腼腆,说道:“钟先生是也准备回去吗?” 钟弗初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周予安,眉头微微蹙起,走近了一步,沉声道:“喝酒了?” 周予安愣了愣,他喝酒有些轻微上脸,所以很少喝,今晚也就喝了一点红酒,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面颊微粉,眼角水润。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钟弗初,伸出一根小指,偏头说道:“就喝了指甲盖这么一点儿,应该没事吧?” 关若璇之前尴尬于钟弗初的冷淡,此时听周予安这么说,忍不住玩笑道:“明明喝了几杯呢。” 周予安瞪了关若璇一眼,没见着钟弗初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关若璇看了眼钟弗初,对周予安说道:“附近有一个电影院,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 她使了个眼色,有意让周予安把钟弗初也捎带上。 周予安没看懂,他准备拒绝,还没说话胳膊就被钟弗初用力握住,勒的生疼,他不解的看向钟弗初,钟弗初低头看着他,语气不太好: “跟我回去。”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49 第二十七章 周予安一听钟弗初语气不善,想也没想就点头说:“好啊好啊,我跟你回去。” 说着弯起眼睛朝钟弗初笑,他一想到他们可以一起回家,心里的糖水就咕噜噜冒泡。 钟弗初将目光落在周予安盛满笑意的眼睛和酒窝里,紧握着他胳膊的手指摩挲了下衣袖,才放下手。 关若璇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笑道:“既然你们决定回去,那我自己去看电影了,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 周予安面带歉意的说道:“若璇姐,抱歉,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我以后再请你吃饭。” 关若璇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她看了眼一旁的钟弗初,这个男人正低头看着对她道歉的周予安,流光与霓虹收束进他的眸底,低回交错,哪里还有先前的冷漠。 她告别了两人,在夜色与光影中看着他们并肩走远,一个有说有笑的热闹,一个沉默却并不寂寥。 “若璇,那个人是谁?” 关若璇转过身,明妍站在餐厅门前,正望着周予安远去的背影。 “是予安的朋友,似乎是邻居。”关若璇说道,她就知道明妍一直盯着这边,心里微微叹气。 “邻居?”明妍蹙起细致的眉,想了会,问道:“他们是回去了还是去玩了?” “一起回去了吧。” 关若璇有些无奈,“明阿姨,您对予安看的太紧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明妍笑了笑,说道:“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会这样担心。” 说完又问道:“你觉得他这个朋友人怎么样?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言语间神色颇有疑虑。 关若璇心里有一些猜测,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都没说几句话,哪里看得出来人怎样,只是个朋友罢了,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明妍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关若璇聊了几句才离开。 “钟医生,我要恢复到多久才能放心的喝酒啊?” 周予安跟着钟弗初往停车场走,心想他总不能因为一个手术就一辈子不喝酒吧。 钟弗初看向他,目光微沉,“你很想喝?” “也不是。” 周予安单手解着脖子上的领结,这破玩意儿勒了他一晚上颇不舒服,一边说道: “有时候别人喊我出去玩的话,喝点酒是不能避免的啊。”他说不上喜欢喝酒,但徐行这些朋友总会拉他去酒吧玩。 领结不知怎么回事解不开,周予安不得不停下脚步,低下头用两只手费力的捯饬,结果却越弄越紧。 他正准备放弃回去再弄,钟弗初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那只手落下,从肩胛骨一路若有若无的抚过他的背脊,最后搂住他的腰,不容拒绝的往怀里带去,周予安怔忪的朝钟弗初靠近了一步。 “比如像今晚这样出去玩?” 钟弗初抬起手给他解领结,漫不经心的问道。 温热的气息扫在他的脸上,热意后知后觉的从肩膀到腰部蔓延开来,然后瞬间涌到脸上与眼角,他只好手足无措的低下头,都没怎么听清钟弗初的话,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结果脖子上的领结陡然紧了几分,他皱眉哼了哼,紧接着下巴被一只手扣住抬起,他被迫仰着头,看到钟弗初正低头专注的给他解领结,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周予安垂下眼,摇晃的目光最终落在钟弗初的喉结上,看到它滚动了下。 可能外科医生的手比较厉害,钟弗初很快就把领结给弄下来了,周予安耳朵还红着,拿着那根领结,紧紧缠绕在手指上,宛如他的心脏被捆紧。 “我今晚其实是去相亲的。”周予安缀在钟弗初身后,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句话。 钟弗初拿出车钥匙,没理他。 “我和若璇姐都是被迫的,我们都很不容易。” 周予安鼓着脸。 钟弗初这才看向他,眼底有些笑意,说:“多不容易?” 周予安长长叹了口气,小声道:“明明心中有人,还要逢场作戏,真的很无奈呀。” 钟弗初看了眼他,目光扫过他微敞的领口,没接话。 坐进了钟弗初的车后,周予安才感觉有些困,可能红酒的后劲儿比较大,他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捏了捏皮卡丘吊坠,问道:“钟医生,你家里还缺皮卡丘吗?” 钟弗初启动车,在夜色灯火里穿行,说:“不缺。” “哦。” 周予安垂着眼,又打了个呵欠,过了会问道:“那如果我再送你一个更大的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全自动,高智能,听得懂人话,会干活的那种。” 他扭头盯着钟弗初深刻的侧脸,笑着问道:“你会收藏吗?” 钟弗初看着前方,燥热的喧嚣与跳动的光影,都在夜色中缓缓流淌,城市在霓虹灯光中被掩住一切粗陋,只留下满目的璀璨。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片刻之后才说:“我会珍藏。” 转头看去,周予安却侧着脸睡着了,睫毛轻颤着,嘴唇微微张开,亲吻着柔软的夜风。 周予安下车后,伸了个懒腰,小睡了一会的他变得神清气爽,还有些隐隐的亢奋。 “钟医生,你别忘了周六的约定啊!” 他站在自己家门口,对钟弗初说道,“我会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的,你一定不能放我鸽子。” 他想起上次去看音乐会还心有余悸,当时如果不是他找到了钟弗初,钟弗初就走了。 钟弗初一边开门,一边嗯了一声。 周予安不满他敷衍的回答,走过去道:“那我们拉个钩钩吧。” 他朝钟弗初伸出小拇指。 钟弗初却抬起手把他整个手包了进去,严丝合缝,稍稍用力紧了紧,才放开。 “可以了吗?” 钟弗初低头问道。 周予安瞪着自己手,耳朵又红了,“可,可以了。” 他跑进了自己家里,扑到了沙发上,把头埋进臂弯。 今晚的钟弗初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些什么,动不动就让他脸红心跳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沙发上抠着,嘴角是无须遮掩的笑意。可惜钟弗初没回答他那个问题,虽然问题挺弱智的。 他正想着,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提醒眼皮惊的跳了下。 “妈妈——怎么了?” 周予安拖长了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你和若璇聊的怎么样?”明妍问道,语气平常。 “聊的很好,但互相没电啊。” 周予安翻过身,“吃了饭就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明妍顿了顿,问道:“你没送她?你一个人回去的?” 周予安捏紧手指,顿了会说:“她说不用送,我就一个人走了。” 明妍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沉了几分:“洛洛,你喜欢过哪个女孩子?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0 妈妈可以考虑看看,只要出身不太差,也不是不行。” 周予安坐了起来,皱起眉,想了想说:“那我喜欢的太多了,从地球排到月球,您看不过来的。” 明妍知道他在开玩笑,叹了口气,没说几句挂了电话。 周予安捏着手机,只觉得太阳穴疼,他又想起宋涤新跟他说过的话。 叶阑这天下班很晚,医院里有个住院的病人今天生日,家属在病房里弄了个小型派对,盛情邀请他参加,他留了下来。 病人是个男孩,骨癌晚期,今天过十五岁生日,家长策划了这个生日派对,还邀请了几个男孩的同学。叶阑站在暖黄的烛光之中,微笑的看着其中一个女同学向男孩告白,看着他们青涩的面庞和家长隐含的泪光。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忌讳都于近在咫尺的离别前烟消云散,任何一份美好的感情都应该被好好珍藏。 他送上了祝福,转身出了病房,深吸一口气,给钟弗初打了一个电话。 “弗初,是我。” “这个周六你会回家吗?”叶阑口中的家,自然是他们共同且唯一的家——晚钟家园。 “周六我有事情,可能要等周日才能回去。”钟弗初顿了顿说道。 叶阑怔了怔,放在以往他鲜少追问,这次却直接问道:“什么事情?往年我们不是一起在家里给你过生日吗?何况这次还是你三十岁生日。” 钟弗初沉默了会,才说道:“私事。” 叶阑垂下眼,病房里的热闹依旧在继续,隐约听到夹杂着哭声的生日歌,他说:“钟源的生日你还记得吗?那天你会回去吧?” “自然会回去。” 叶阑脱口问道:“那我的生日呢?” 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用带了些玩笑的口吻问道:“你不会给忘了吧?” 钟弗初还是察觉了什么,问道:“叶阑,你怎么了?” 叶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用了几秒钟平复心情,依旧又是带着笑意的腔调:“没怎么,就是最近有些想家了。” “爷爷不是在医院吗?每天都能见到。” 钟弗初问道,对于他来说,这个家的核心就是钟牧远,有钟牧远的地方就是家。 叶阑沿着墙壁蹲下去,捏紧手机,即使这里没人,他的嘴角也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说道:“可能人年纪大了,就会念旧,你别理我了,我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却依旧蹲着,看着地板发愣。 他想回去的家,不是一座老屋或旧房子,而是那段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们依旧青涩,没有分离,放学归来书包扔在一起,晚上睡在一张塌上听着彼此的呼吸,早上醒来偶尔穿错彼此的球鞋,换着用彼此的钢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碌,奔波,渐行渐远,如风中转蓬,各自飘向渺茫。 “叶医生,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给你过怎么样?” 眼前出现一双骚气的麂皮皮鞋,头顶传来颇不正经的声音,叶阑抬起头,看到徐行正笑着看他,然后也蹲了下来。 “我小时候可喜欢蹲着了,吃饭的时候也要蹲着吃,被我爷爷骂像从农村逃荒出来的。” 徐行大喇喇的蹲着,看了眼叶阑微红的眼角,怔了怔。 叶阑神色有些不自然,准备站起身却被徐行用手搭在肩膀上,按了下去。 “其实心理学家说过,蹲着的时候重心低,人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如我们一起蹲一会。” 徐行瞎扯道。 叶阑看着徐行,笑了笑说:“徐先生慢慢蹲着吧,我要下班了。” 他站起身,朝办公室走去,徐行缠了上来,胳膊搭在他肩上,状似亲密的问道:“周六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抱歉,周六我要回家。” 叶阑不为所动。 “你朋友不是不回去吗?”徐行问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果然叶阑看向他,目光有些冷,挣开了他的胳膊。 徐行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正好,我朋友周六也要去给别人过生日,我们两个落了单,不如一起吃顿饭?” 叶阑脚步慢了几分,顿了会问道:“徐先生说的朋友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人吗?” 徐行目中闪过精光,说道:“是啊,就周予安那小子,陪那个什么钟医生过生日。” 他看向叶阑的神色,却见他嘴角挂起了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徐先生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吗?” 叶阑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继续说道:“我现在知道了。” 然后走进去不留一丝情面的关上了门。 徐行瞪着门,挠了挠头发。 第二十八章 星期五的晚上胸外科有个病人突发病症,紧急情况下医院决定临时做手术,钟弗初下手术台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他手术服也没来得及脱,直接坐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头靠在墙上,眉头深深蹙起。 “钟医生,你没事吧?” 赵贤有些担忧的看着钟弗初,这人白天已经做了三场手术,晚上又连续站了几个小时,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 钟弗初睁开疲惫的双眼,说道:“我没事。” 他缓缓站起身,旁边的护士过来帮他脱手术服和摘手术帽。 “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吧。” 赵贤拍了拍钟弗初的肩膀,笑道:“我先回去了,今天还是我老婆生日呢,本来定好了今晚和她一起吃顿饭,估计她现在已经气疯了。” 旁边的小护士笑道:“那您得赶紧回去,马上过了十二点可就没意义了。” 赵贤摇了摇头,叹道:“只有二十多分钟了,哪儿还来得及,不过都老夫老妻了,少过一个也没啥事,回去哄哄就好了。” 他嘴上说着没事,动作倒是挺快,很快就没了人影。 钟弗初揉了揉鼻梁,没立即回去,而是如往常一般去了一趟钟牧远的病房。 这个点老人一般早就睡了,他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钟牧远正精神奕奕的看着他,显然等了许久。 “弗初,过来。”钟牧远朝他招了招手。 钟弗初走到病床边,皱眉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钟牧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说道:“弗初,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今天吗?” 钟弗初垂下目光,眼中晦暗不明,沉声道:“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二十年前,他也曾满怀期待,却被亲手推入深渊,斩断所有希望。 钟牧远瞧了瞧钟弗初的神色,叹气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我捡到你的时候了,没想到一晃二十年过去,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老人昏黄的眼睛里有些泪意,说道:“所有孩子里,你最优秀,也最让我不放心。我给很多孩子取名字,但你的名字我却没取好。我的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1 本意不是让你背着包袱,人活在世上,能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你明白吗?” 钟弗初握住钟牧远苍老的手,低声道:“爷爷,您不用担心我。” 钟牧远看着钟弗初,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带大的孩子,在遇见他之前未被善待,遇见他之后却也没过上舒坦的日子,为他和这一大家子牺牲繁多。 他没再提起过往,转而笑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娶媳妇?” 钟弗初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无奈道:“这就是您不放心的地方?” “当然了,你和叶阑我都不放心,而立之年的男人,竟都没找到成家的人,论谁的家长也不会放心。” 钟牧远神色固执,这件事他已经忧心许久,但也没指望钟弗初能给他个肯定的答复。 “或许明天就找到了。”钟弗初突然道。 钟牧远愣了愣,哼道:“你怎么和叶阑那孩子一样会敷衍,永远都是明天,可明天在哪儿呢?” 钟弗初没有接话,他目光放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告别钟牧远后,钟弗初在深夜里开车回家,十二点一到手机里的短信纷至沓来,除了广告信息,还有晚钟家园的其他家人和医院里的同事。 叶阑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说礼物已经放在了他办公室里,挂断前说了句:“弗初,很高兴认识你二十年了。” 他停好车,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看着短信,进电梯后他又收到了物业自动发送的短信。 “钟先生,祝您生日快乐,愿您在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叮——”电梯到了,他关掉手机从电梯走出去。 抬眼一望,家门口蹲着一个人,双手抱着膝盖,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旁边放着一个蛋糕盒子。 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背后的电梯自动关上门才回过神,放轻了脚步向家门走去。 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用记号笔写了硕大的两个字:周六。底下画着一只被烤熟的鸽子,鸽子上插着一把刀,幼稚的威胁。 钟弗初眼中浮现笑意,他弯下腰,摸了摸周予安的头,又摸了摸,才出声唤道:“周予安。” 周予安一下子就醒了,猛地抬起头,见到钟弗初望着他笑,一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怔了片刻,才被钟弗初从地上拉了起来。 蹲久了腿有些麻,周予安原地活动了下脚腕,那股麻意几乎让他有些站不稳,还好钟弗初握着他胳膊的手还没放开。 “钟医生,生日快乐啊!” 他甩了甩头,突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将地上的蛋糕捧了起来,给钟弗初看,献宝一样的笑道:“这可是我自己做的蛋糕,送给你。” 钟弗初接过来,蛋糕盒很精致,被淡黄色的丝带系着,他听周予安兴奋道:“蛋糕要趁热吃,我们一起吃蛋糕吧。” 也不知道蛋糕哪里需要趁热了。 钟弗初看向周予安困意模糊的眼睛,拒绝道:“不行,太晚了。” 周予安看了眼时间,确实已经一点多了,他不甘心道:“明天周六啊,可以睡懒觉,熬点夜没什么的。” 钟弗初却拿着蛋糕不为所动,说道:“回去早点休息。” 语气有些严肃。 周予安怏怏垂下头,嗯了一声,念念不舍的往自己家门口挪动,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钟弗初,就差把眼睛黏上去了。 在走到家门口不得不要进去的时候,他听到钟弗初在背后说: “周予安,谢谢。” 周予安瞬间转过身,扬起大大的笑容道:“不用谢!” 钟弗初回到家里,澡也没洗,将蛋糕摆在餐桌上。 蛋糕一看就是周予安本人做的,画的歪歪扭扭的皮卡丘,定非出自蛋糕师之手。 钟弗初盯着看了许久,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去洗了手,坐下来认真的开始吃。 手机相册有几千张手术图片,大片大片的血红肺部组织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第二天周予安一大早就醒了,今天还有最重要的任务。 他和钟弗初约的是晚上八点,地点在文华市江滩边的广场,那儿附近有一座教堂,夜晚两岸灯火璀璨,是约会的好场所。 即使还有十几个小时,他却已经开始紧张的抠沙发,看了眼沙发上从公司拿回来的皮卡丘玩偶服,更紧张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五点,他一个人抱着玩偶服打车到广场附近的一个咖啡馆换装。 “先生,需要帮忙吗?” 服务生目光奇怪的望着正往自己身上套玩偶服的周予安。 周予安终于把身体套了进去,头还在一旁摆着,他无法弯腰,问道:“谢谢,能不能请你帮忙把我的头安上?”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将地上皮卡丘的大头抱起来,罩在了周予安头上。 眼前猛然一黑,像罩了一口黑锅。 还好眼睛有洞,他透过洞向外看了看,视野有点儿小,但也不影响行动。 这个皮卡丘玩偶十分还原,意味着头大腿短肚子圆,他刚走开一步就摔在地上,四脚朝天了。 服务生们见状纷纷跑过来把周予安从地上扶起。 “您没事吧?” 有服务生担忧的问道。 周予安摇了摇头,但外面其实看不到,只能听到他瓮声瓮气的声音:“没事,还挺好玩的。” 确实没事,玩偶太厚,他摔在地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还恨不得原地滚几圈。 周予安被服务生一路“搀扶着”走到门口,他感激的原地蹦了蹦,大声说道:“谢谢你们,我走啦!” 服务生们挤在门口,小声讨论道:“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玩偶服发传单,真可怜。” 周予安在瑰丽的暮色中摇摇摆摆的走上了通往广场的街道。 路上不少人回头看他,尤其路过的孩子们总要揪一揪他的尾巴,他左支右绌,本来步子就慢,还走走停停,更慢了。 别的还好,主要是热,周予安从来没这么热过,觉得自己头顶可以冒喷泉,不禁埋怨起来,如果钟弗初喜欢的不是皮卡丘,是美国队长或者蜘蛛侠就好了,他愿意天天扮演。 过马路的时候,绿灯一亮他就开始奋力的行走,奈何腿太短,一着急给当场扑到斑马线中央,还是交警赶过来把他抬到了街对面。 他向交警道了谢,继续往广场走,路上不知道是哪个傻逼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脑袋,他追不上人,只能气的原地蹦了蹦。 广场近在眼前,他加快速度往那边走,突然看到身边不少人都在闪避,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洒水车已经随着悠扬的音乐扬长而去。 “妈妈,这个皮卡丘尿裤子了吗?” 路过的小女孩问道。 “……” 周予安气的都没力气蹦了。 好不容易走到广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2 ,他看了眼教堂的钟,才七点,还要等一个小时。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装着,他无法拿出来玩,只能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等人,但很快一群熊孩子跑过来要玩他。 他被熊孩子玩了会后,又有一对情侣过来要和他合照。 周予安被迫成了江滩广场最大号的吉祥物,被蹂躏的两只耳朵都垂下了,尾巴软绵绵的拖在地上,累的摊在椅子上喘气。 到了八点,他在约定好的教堂门口等钟弗初,却迟迟没有见到他过来。 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放他鸽子了吧? 他透过皮卡丘的眼睛焦急的逡巡了一圈,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小时……紧张和期待都随着教堂上的白鸽簌簌飞走,夜光风筝在天际拉扯出延绵的银线,嘈杂的喧嚣在耳中无声无息的升腾。 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烟里,有一个圆滚滚的皮卡丘,醒目而落寞的守着教堂的钟,看着时针从八指到九。 “洛洛,我爱你!” 身边陡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声,周予安心脏猛的跳了下,然后重重落回胸腔,像是坐过山车经过顶峰的一瞬,虚惊之后,只余心悸。 不可能是钟弗初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一个男孩举着玫瑰花,跪着对一个女孩大声表白。 蜡烛摆成爱心的形状,旁边放着一个音响,在放《今天你要嫁给我》。 真土。 可还是很羡慕。 周予安站在拥挤的欢呼与掌声中,或许是汗水从额头流进了眼睛里,他眼前有些模糊不清,光影都闪烁起来。 “能请你过来见证一下吗?”那男孩看到他双眼一亮,走过来对他说道。 他想说我是皮卡丘,不是丘比特,秀恩爱请不要找我。 但他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那女孩似乎很喜欢皮卡丘,激动的忘了男朋友,张开胳膊牢牢把他抱住,蹭了蹭,还揪住他的双耳在大脑门上亲了亲。 男朋友在旁边说:“你要是喜欢,我把它买下来。” 天哪,有没有天理了。 周予安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任人非礼。 但这时盛大的热闹戛然而止,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说: “抱歉,这是我的。” 第二十九章 “这是我的。” 世界变成巨大的心跳,江水与夜空顷刻颠倒,漫天漂浮的星光在眼前闪烁,所有的浩瀚都化为渺小。 “不好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 先前告白的男孩吞吞吐吐的道歉,他却已经听不清了,只透过皮卡丘的眼睛,怔怔看到钟弗初正低头望着他,目光轻而易举的穿过头罩,与他的视线疾疾相撞。 然后他被钟弗初拉住滚圆的手,离开了哄闹的人群。 脑袋和胸腔齐齐共鸣,他笨拙的迈着短小的步子,慢吞吞的摇摆着移动,有很多话堵在胸口,可他却不想打破现时的宁静,怕是一场大梦。 钟弗初拉着他一直走到靠近江滩的芦苇丛边,人少了许多,但依旧有三三两两的情侣相拥而过。 一人一皮卡丘相对而立,他在狭小的昏暗里,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周予安还沉浸于那四个字,直到他看到钟弗初抬手要拿下他的头罩,才急忙后退一步,焦急的蹦了蹦,摇头晃脑道:“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钟弗初似乎笑了一声,问道:“准备什么?” “准备……准备要说的话啊。” 钟弗初没再动他的头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太过闷热,他感觉整个身体都淹没在炙烤的热浪里,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撞击在耳膜上。 “钟医生,我……” 他刚开了个头,就已经觉得眩晕不止,好似有千百只蝴蝶从眼前飞过。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 “我喜欢你。” 他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在抖,忙闭上眼睛,强忍着眩晕继续道,“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像你喜欢皮卡丘那样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来了,不大的声音在玩偶里闷闷的,像是躲在被子里撒娇的小孩子,羞涩的讨要大人的欢心。 广场上的人群依旧未散,告白的蜡烛仍未熄灭,热闹与喧嚣此起彼伏,和江水波声缠绵在一起,朦胧而令人惊惶。 他死死闭着眼睛,没看到钟弗初向他走近了一步,眼底是比江风更柔软的笑意。 “我知道。” 忽然,他听到钟弗初的声音,耳朵像受惊的小鹿动了动。 “在你手术那天就知道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呢?” “手术完你没有清醒,我送你回病房,你说……我们十全十美,天生一对。” 令人羞耻的话从钟弗初嘴里说出来,羞耻度直接爆到天际,周予安简直想一辈子都躲在玩偶里不出来了,他恍惚的回想着手术那天,一直以为手术后钟弗初没留下来,原来是送他回去还听到了他的胡话? “周予安。” 钟弗初突然叫他的名字,他从尴尬羞窘里回过神,紧张的透过洞口望过去。 “我能看你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陡然一亮,头罩被钟弗初取下,江风瞬间涤荡走逼仄空间里的燥热气息。 再没有阻挡与遮掩,所有声音都变得清晰无比,所有爱慕与欢喜都无所遁形。 他慌乱的垂下目光,耳朵越来越烫,脑中似有直升机起飞,巨大的旋翼搅动着他纷乱的思绪。 “你不必扮成我喜欢的样子。” 他听到钟弗初的声音,怔怔的抬起头,看到钟弗初越来越近,低下头在他耳边低沉道: “你所有样子我都喜欢。” 砰的一声,大团大团的烟花劈头炸裂,在瞬间迷离的眼前缤纷璀璨,而心跳随着跃动的光影轰鸣不止。 他怔了好一会,才渐渐从满耳的轰鸣声中回过神来,然后巨大的惊喜和兴奋披头盖脸落下来,他睁圆眼睛望着眼前的钟弗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两只酒窝都盛不下。 怎么办,好想跳到他身上,钻进他怀里。 抱他!亲他!扑倒他! 可惜,可惜附近有人,他只能焦躁的左右蹦跶,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走。 钟弗初看着眼前满脸绯红、躁动不安的人,神色有些无奈,问道:“高兴傻了?” 周予安落满星光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钟弗初,小声道:“钟医生,能不能帮忙把我的头安上?” 钟弗初有些疑惑,但还是把皮卡丘的头罩给他罩了上去。 穿上装备的周予安活力十足的蹦了几下,激动的耳朵都跟着乱颤,他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拔腿就跑,挥舞着胳膊朝钟弗初的方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3 向摇摆着冲去,一边喊道: “我来啦!” 圆乎乎的皮卡丘在夜色与江风中扑向一个高大的男人,撞了满怀。 钟弗初张开手臂稳稳的抱住整团柔软,好像抱住了一团棉花糖。 “从现在开始,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回到玩偶的周予安胆子大了不少,大声问道。 “是。” 钟弗初肯定的回答了他。 周予安觉得二十年来从未有现在这般高兴过,他用短小的胳膊笨拙的抱住男人,笑道: “男朋友,亲亲我好不好?” 钟弗初愣了愣,嘴角漾开笑意,低头在皮卡丘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路过的人偶尔望向这边,小声讨论几句,他们并不知道皮卡丘里的人,已经快要幸福的晕了过去。 是真的很晕,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过速,胸口发闷。 他舍不得放开钟弗初,依旧抱着不动,但后来实在忍不住眩晕,终于开口说道: “男朋友,怎么办,我觉得头好晕。” 钟弗初立即放开了他,然后取下了头罩,迎着广场上灯柱的光,发现周予安脸色干红,红的有些不正常,而嘴唇却是苍白的,他先前还以为他只是羞涩。 周予安眯着双眼,一个晚上闷在里面流汗,又没喝水,激动过度后陡然觉得浑身乏力,还有些犯恶心。 “你中暑了。” 钟弗初蹙起眉,摸了摸周予安的脸,脸颊滚烫。 “不会吧……” 简直人间惨剧,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居然中暑了。 钟弗初迅速的给他把玩偶服脱了下来,一看果然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湿了不少,显然身体有些脱水,但应该不严重。 “你现在必须喝水。”钟弗初皱眉道,一手提着玩偶服,一手扶着周予安往附近的商店走。 周予安确实有些不舒服,顺从的跟着钟弗初走,但他心中的兴奋丝毫不减,反而有越来越亢奋的趋势。 “钟医生……” 他早已习惯如此唤钟弗初,一时又觉得不好,摇头道:“这么喊感觉太生疏了,我叫你弗初好不好?” 钟弗初低头看向他,问道:“以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 “以前不好意思这么喊啊。” 周予安抿着唇笑,他拉着钟弗初的胳膊,看了看四周,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喊道:“弗初!” “在。”钟弗初低声回答。 “弗初!”声音大了点,透着股理直气壮。 “在。”钟弗初依旧很耐心的应道。 周予安笑的眼睛眯成缝,他现在才有点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了。 安分了一会后,他又说道:“你也别总是叫我全名啊,叫我洛洛吧,这是我的小名。” 他没看见钟弗初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过了会才道:“叫你予安吧。” 周予安以为他不好意思叫这种叠词的小名,没强迫,但还是摇头道:“老师和朋友都是叫予安的,一点儿也不亲切。” 钟弗初却转移了话题,问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周予安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吹了阵凉风感觉好多了。” 两人来到商店,钟弗初进去买了水出来,把瓶盖拧开递给周予安,说道:“把水喝了。” 周予安接过水瓶仰头咕噜噜喝水,看到钟弗初又进去买东西,过了会拿出一瓶冰水直接放在他脖子旁,激的他差点喷水。 “中暑后必须降温。” 钟弗初说道。 周予安点点头,从钟弗初手里拿过冰水瓶,继续按在脖子上。 冰凉的触觉从颈侧蔓延开来,却依旧拂不开他心头与脸上的热意,他看向钟弗初,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附近走走?” 钟弗初却颇不赞同,说道:“你得回去早点休息。” 周予安怏怏不乐,拖长了声音道:“这么早就回去吗?” 钟弗初看着他,忽的笑了,说道:“又不是分开回去。” 周予安愣了愣,双眼亮了起来,高兴道:“对啊,我们住一起的。” 两人去取了车,坐到车上的周予安还是止不住的兴奋,一会问那,一会问这,像个要出去春游的小学生。 “对了,钟医…弗初,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呢?” 周予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想到自己等了那么久还是有点儿生气。 “抱歉,医院有急事,耽误了时间。”下午陈慕霏的父亲出了点意外,他被邵丰文喊了过去做手术协助,但这件事他不想对周予安说,免得他生闷气。 周予安点了点头,很善解人意的原谅了,“没事,救人更重要。” 所有焦急的等待,都在钟弗初的那句话中消弭不见,苦尽甘来。 他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光影,一时犹觉在梦中,又回头盯着钟弗初的侧脸看了会,才觉得自己在真实世界里。 车程很短,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好多了,那股闷热眩晕的感觉终于消散。他看了眼四周,负一层停车场没有人,便拉住了钟弗初的胳膊,跟着他往电梯口走。 钟弗初却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他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看过去,自己的手已经被握进宽大的掌心里,有力的包裹起来。 他的手忍不住颤了下,紧接着却被握的更紧了些。他偏头看向钟弗初,线条深刻的侧脸被昏暗的光线柔和,嘴角是浅淡的笑意。 周予安觉得自己又要中暑了,手心里仿佛握着一块热炭,他默默祈祷电梯里没人。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一个年轻女人,周予安慌乱的想挣脱,却被钟弗初抓着不放。那女人看了眼两人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出去了,显然司空见惯。 周予安松了口气,被钟弗初牵着进了电梯。 一路再没有人进来,周予安始终被钟弗初牵着手,心里的蜜糖都快溢满,他垂着头偷笑,却不知道电梯的镜面把他的表情一览无遗的展露于人前。 直到跟着钟弗初出了电梯,走到自己家门前停下,他才恍然。 “早点休息。”钟弗初放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啊?” 周予安茫然的看向他,“你不一起吗?” 钟弗初愣了愣,嘴角浮现笑意,“一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周予安猛然回过神,目光摇晃的垂下,耳朵倏地红透了,“我,你,我先回去了。” 他准备转身开门,却被钟弗初按住肩膀。 然后那只手抚过他的锁骨,一路移到后颈处紧紧扣住。 他被迫的抬起头,尚未来得及反应,一片阴影罩下来,紧接着嘴唇覆上另一层柔软。 如微雨突袭,似春柳拂面。 只是清浅的触碰,就已经让他眼睫颤动不止,在枝头摇摇欲坠,几乎要落进春池里。 唇瓣分开,气息犹在,他听到钟弗初对他说: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4 “安安,晚安。” 第三十章 周予安捂着脸回到了自己家,跟上了发条似的在客厅晕晕乎乎的转圈,最后洗了个澡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他穿上鹅黄色纯棉睡衣,躺床上打滚儿发喜讯。 “徐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周予安极力忍住笑意严肃道。 徐行不知在哪里,居然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喘着气懒懒道:“好消息吧。” “我不是单身狗了!” “……坏消息呢?” “你以后就是一只孤独的单身狗了!” 徐行重重哼了一声挂断电话,周予安不以为意,又立即给宋涤新打了一个电话,宋涤新特真诚的祝福了几句,形象在周予安心中瞬间高大不少。 他翻了个身又在公司大群里发了二十个最大额度的红包,“喜结良缘”、“百年好合”、“天作之合”、“永结同心”……最后他实在想不到词儿了,在最后一个红包输入“医生万岁”。 折腾许久后,他还是很亢奋,抱着枕头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半,钟弗初应该没睡吧?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 「男朋友睡了没有?」 钟弗初回的很快:「没有,你早点睡。」 周予安抱着手机傻笑,他从床的西边滚到东边,纠结的抠床单,终于鼓起勇气发送了一行字:「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可一发送出去他又觉得害臊,手忙脚乱的继续发送:「是那种一动不动的睡觉。」 但钟弗初却没有回复,周予安思索着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了?可他真的只是想单纯的睡一起啊。 他攥着手机盯着屏幕,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复,心情跟蹦极似的跌入谷底,正准备关掉手机,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是钟弗初的电话! “出来。” 钟弗初言简意赅的说道。 周予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噌的从床上跳起,穿上拖鞋往外面跑,两条腿差点互相绊倒,他打开门,钟弗初正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睡袍。 “刚才接了一个医院的……”钟弗初低头解释,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扑到了身上,脖子被两只胳膊紧紧抱住,整个单薄的身子贴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周予安踮着脚往钟弗初脖子钻,嘴唇蹭了蹭锁骨,瓮声瓮气的,“你要是不理我,我就……” 钟弗初闻到了一丝牛乳沐浴露味道,他伸出一只手搂住周予安的腰贴向自己,微侧过脸低声道:“就怎样?” “就……少喜欢你百,不,万分之一好了。” 周予安脚踮不来了,放开胳膊从钟弗初身上下来。 钟弗初的手指隔着纯棉睡衣稍稍用力捏了下周予安的腰,垂下目光,嘴角带笑,问道:“那怎么弥补回来?” 周予安怕痒的挣扎了下,偏头想了想,笑道:“你亲我一下,就可以补回来了。” 钟弗初搂紧周予安的腰,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下,说:“可以了吗?” 周予安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要亲你的额头!” 他将双手搭在钟弗初肩膀上,努力踮脚想够到他的额头,却怎么也够不到,蹦了几下也不行,心里后悔长个儿的时候没多喝牛奶。 但下一秒他的腰被一双手紧紧抱住,脚尖脱离地面,视野顿时高了许多,钟弗初把他举起来了。 他弯起眼睛,在钟弗初额头上吧唧印下一个周予安专用章,才被放下来。 “走吧。”钟弗初说。 “嗯?去哪里?”周予安没反应过来。 钟弗初有些无奈:“你不是说要一起睡觉吗?” 周予安兀的脸红了,原来钟弗初是过来接他去睡觉的? “我,我先去把家里的灯关了。”他说完就往屋里冲去,关上房间的灯,蹬蹬蹬跑出来,和钟弗初一起去了隔壁。 “咦,那只皮卡丘去哪儿了?”周予安看着钟弗初空空如也的床,曾经这里有一只巨大的皮卡丘玩偶。 钟弗初从衣柜里拿出一块薄毯放在床的另一边,说道:“你不是吗?” 周予安呆了呆,背过身悄悄的笑,又发现床头柜上正摆着他送给钟弗初的台灯,忙摁亮了,蹲着看它摇尾巴。 “看来你不仅没被排挤,还宠冠后宫啊。”他撑着脸颊小声道。 钟弗初刚找出一个枕头,见周予安蹲那儿嘀咕,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这个枕头可以吗?” 周予安站起身拿过枕头,他喜欢软枕头,这个有点儿硬,但他现在为爱落枕都可以,于是点头吹嘘道:“安神健脑,清凉解暑,是个好枕头,我喜欢!” “那睡觉吧。”钟弗初关了顶灯,房间里瞬间只余下皮卡丘台灯的暖黄灯光,在黑夜里缓缓浸染开来。 周予安将自己的枕头摆在钟弗初的枕头旁边,紧紧挨在一起,才躺到床上,问道: “可以不关台灯吗?” “可以。” 钟弗初将薄毯展开盖在周予安身上,俯身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下,低声道:“晚安。” “晚安。” 周予安舔了舔嘴角,笑着闭上眼睛。 两个人都平躺着,当真是一动不动,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周予安侧头看去,发现钟弗初已经闭上了眼睛,于是专注的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唇,在朦胧的光线里依旧有几分凌厉。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个晚上,钟弗初给他做插管时也是离他这般近,不,很远,那时的钟弗初离他只有咫尺之隔,但仿佛站在茫茫洪流的对岸,遥不可及。 但现在,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是世界上最亲近的距离。 飞扬了一整夜的欢喜,到此时才安然降落。 但胸腔却依旧悸动不止。 “我好喜欢你啊。” 半夜,周予安在浓稠暖光里悄声道。 身旁的人侧过身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说: “我也是。” 徐行接到周予安的炫耀电话时正在满头大汗的刨木头,挂了电话后他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叶阑正用一把锤子哐哐哐的钉钉子。 “我说叶医生,买一个木柜又不贵,我可以现在就买一个过来,何必亲自做啊。” 徐行长这么大就没干过木工活,没想到今晚居然开发了人生新地图。 叶阑动作利落的钉好一扇柜门,头也不转的说道:“爷爷一直念叨着要把这些老木门做个柜子,他现在身体吃不消,不如我给他做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徐行刨不来了,坐着喘气,实在不理解钟牧远老人家的想法,更不理解叶阑非要在周六这么好的日子回来做木工的意义。 叶阑瞥他一眼,笑道:“徐先生,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回去,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完。” 今天他一下班就被徐行堵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5 在办公室门口,变着花样的要请他吃饭,他叶阑要是还不明白这人目的,就白活三十年了,奈何百般推脱不了,还一路尾随至此,他思索着干脆让这人吃点苦头。 但徐行并未放弃,又开始低头刨木头,还大言不惭道:“既然答应了帮你,就要帮到底,不就是木工么,力气我还是不缺的。” 他不愿被叶阑看扁了去,刨的越发起劲,但很快被叶阑制止:“再刨要穿了,按照我画的那根线从这里锯断吧。” 徐行闻言放下刨子,拿起锯子摆足了架势,但没想到这锯子有些不好使,一不留神就锯歪了。 “……” 叶阑赶走徐行,自己上阵三下五除二的把木板锯断了。 徐行站在一旁耸了耸眉毛,问道:“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叶阑环视一圈,喊了个小孩拿了砂纸过来,递给徐行道:“用这个把那边的木板磨光滑。” “好嘞。” 徐行心想这个容易,忙不迭拿着砂纸去磨木板了。 叶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徐行手上一轻松,嘴上又得闲了,问道:“叶医生,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全能么?” 他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叶阑不会的了。 叶阑正在挖一个简易的榫卯,不带喘气的说道:“以前园里条件不好,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做的,比如你现在坐着的椅子,就是很多年前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做的。” “……”徐行从椅子上下来,蹲着磨木板,“那下棋呢?是咱爷爷教的吗?” 叶阑对这人的厚脸皮感到佩服,一边挥着锤子一边说道:“我爷爷以前是文大的教授,也算得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事儿就教教我们,所以有的会弹琴,有的会吹笛,我乐感不好,就学了下棋。” 他说完又想起了那一段岁月,虽然园里条件艰苦,但四季有芬芳,琴笛声不绝于耳,重要的人还在身边,心也没有走远。 徐行见叶阑出神,就知道他又在想姓钟的,但人现在已经被他兄弟挖走了,思及此,竟在不爽之外,还有点莫名心疼,他手里停下砂纸,故作深沉道: “叶医生,只有傻瓜才会一直傻乎乎的等,你在原地干站着,别人已经走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我劝你干脆别等了,换个视野,瞧瞧身边的其他人,没准儿有更好的呢?” 叶阑目光一沉,没搭话,而手里的锤子挥得更重了些。 他只觉得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实在可恶,总逮着他心里最疼的地方戳,好像不把他的伤口血淋淋撕开,不亲眼见着他落泪就不会善罢甘休。 一时心烦意乱,他没注意手下的锤子,下一秒砸到了大拇指的指甲上,沉锐的痛意瞬间从指尖通到四肢百骸,但他只是狠狠皱起眉,忍着没出声。 但徐行还是察觉到了,立刻放下砂纸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叶阑从地上拉起,握住他受伤的手看,指甲没有脱落,但指甲下已经迅速积起淤血。 “疼吗?唉一看就疼。”徐行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紧紧抓着叶阑的手,见这人抿着唇一声不吭,一时心里又急又疼,忍不住骂道:“你哑巴了?怎么疼也不叫一声!” “不疼,我没事。”叶阑冷声道,挣开了徐行的手。 “都他妈疼的手发颤了还不疼,还真觉得自己是铁人了?你在这儿坐着等我!” 徐行语气暴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把手砸了,他蛮横的将叶阑按在椅子上坐下,飞快奔进屋子里用矿泉水瓶装了热水,走出来蹲在叶阑身旁,说道: “算你运气好,看这情况也不用拔甲,就先热敷一下,把淤血给活了。” 他抓住叶阑受伤的大拇指按在热水瓶上,仿佛自个儿是医生似的。 叶阑这次居然没挣扎,沉默的任他抓着。 徐行自作主张的按着人家的手,过了会发现有一滴水落下来,他惊讶的扭头看去,竟看到叶阑眼睛红了。 “怎么了这是?现在才觉得疼了?”徐行收敛了些脾气,好声好气哄道,“要不我给你吹吹?” 他看到叶阑摇了摇头,水却越滴越多,像旧檐上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徐行这辈子最见不得美人落泪,那股子火气早已被浇的不知所踪,难得轻声细语道:“那是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被病人家属欺负了?” 但他一想,以叶阑的本事,估计没哪个不长眼的病人家属敢欺负他吧? 他正想问,是不是因为失恋了?就听叶阑用他从未听到过的哭腔道: “我没等了。”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钟弗初还要上班,醒来的时候感觉左肩全麻了,睁眼一看周予安的脑袋正枕在上面,手和腿都搭在他身上,而枕头不知被踢到了哪里。 他轻轻拿起周予安的胳膊放在一旁,然而那条细胳膊很快又卷土重来,还缠的更紧了些。他只好搂住周予安的腰,准备把他从身上抱下来。 “嗯……” 周予安却哼了声,曲着腿在他身上某个地方蹭了蹭。 钟弗初瞬间收紧手臂狠狠抓住周予安的腰,周予安被勒的生疼,皱着脸,腿脚更不安分的挣扎动弹。钟弗初蹙起眉,直接翻过身将周予安压在身下。 周予安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一辆车给压住了,微微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钟弗初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含住。 他霎时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剧烈的颤动了下,呆呆的任钟弗初压在他身上舔舐唇瓣,但这时钟弗初却拉开了些距离,哑着声音命令道:“张嘴。” 周予安脑子嗡嗡作响,乖乖张开嘴,唇舌瞬间被侵占,搅的他只能轻哼出声,他终于弄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心下一喜,闭上眼睛悄悄伸出舌尖,腰上的手顿时勒的更紧,身上某处热意压的他脸上发烧。 但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搂住钟弗初的脖子打算无视掉,但钟弗初还是放开了他。 周予安轻轻喘气,心里暗骂给他打电话的人,钟弗初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过来,瞥了眼道:“你妈的电话。” 热意瞬间褪去不少,周予安有点儿慌的拿起手机,看到钟弗初下床去了卫生间。 他拍了拍脸颊,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 “妈妈,早上好。” 明妍顿了会问道:“你声音怎么了?” 周予安咳了咳,说道:“没事儿,有点小感冒。” 明妍嘱咐了几句晚上空调别开太低,才说道:“今天你关叔叔做寿,晚上有宴席,他们邀请你参加,你必须得过去。” 周予安心里很不情愿,但关家和他们家确实关系匪浅,如果不去恐怕他爸都要责怪,他只好答应了。 过了会钟弗初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周予安坐在床上发呆,耷拉着嘴角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走过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6 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周予安回过神,猛地想起方才两人的情动,脸上又开始发烧,忍着笑道:“刚才…你是不是想……” 钟弗初将手滑到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问道:“想什么?” 周予安觉得钟弗初肯定懂他的意思,他有些生气的将钟弗初的手拉下来,用力捏了捏,鼓着脸道:“你是不是想翘班了?” 钟弗初翻过手掌,将周予安的手包进掌心里,神色有几分笑意,说道:“确实不想上班了。” 周予安双眼一亮,将头靠在钟弗初腰上蹭了蹭,像只求食的幼猫儿似的,软着声音哀求道:“那今天请假不上班了好不好?我不想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异地恋。”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蹭来蹭去的头顶,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答应了,但医生并不像别的工作,说请假就请假,他伸出手摸了摸周予安的脑袋瓜,说道:“下班回来再陪你。” 周予安抬起头将尖尖的下巴搁在钟弗初腰上,垂着眼角道:“我晚上要去一个叔叔的生日宴,可能很晚才能回来。” 钟弗初伸手抚住周予安的脸,拇指在眼角处按了按,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指腹,他低声道:“要我去接你吗?” “好啊!”周予安顿时开心起来,没多想的答应了。 钟弗初做了简单的早餐,两人吃了后,周予安一直送钟弗初到地下停车场,磨磨蹭蹭的站车门旁半天不愿走,一会儿说路上注意安全啦,一会儿说在医院也要小心啦。 钟弗初看周予安满脸写着“舍不得”三个大字,唇角微掀,说道:“要不要一起去?” 周予安眼中迸射出光芒,声音也飞高了八度:“我可以跟去医院吗?!” 还没等钟弗初点头就飞速坐进了副驾驶座。 钟弗初俯身帮他系安全带,说道:“就待在我办公室,别到处乱跑。” 周予安看着钟弗初近在咫尺的侧脸,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完眯着眼睛笑,说:“那我可以去看看钟爷爷吗?” 钟弗初顿了顿,说:“我带你去见他吧。” 周予安自然没有异议,他想着钟弗初都要带他见家长了,而自己却对父母完全隐瞒了此事,便觉得有些对不住钟弗初,思索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向父母坦白。 但父亲知道肯定会雷霆大怒,母亲也绝不会轻易同意,所幸母亲向来疼爱他,他想只要他好好求情,说不准母亲会理解。 钟弗初家里到医院的距离算不上太远,一路上周予安都在叽叽喳喳的说话,途中还提议道: “我给你下一个微信吧,短信太不方便了。” 他其实存了些小心思,想偶尔和钟弗初语音或视频。 钟弗初直接将手机扔给了他,说:“没设密码。” 周予安很快就下好了微信,用钟弗初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信号,在起昵称的时候陷入了困境。 “你想叫什么昵称?” 他问钟弗初。 “你决定吧。” 钟弗初并不在意这些。 周予安弯起嘴角笑,他输入“皮卡丘饲养者”,觉得对钟弗初形象有损,又输入“安安的男朋友”,又觉得太过直白,最后快到医院的时候都还没想好。 他叹了口气,干脆输入“钟弗初”,这才是他男朋友该有的风格。 在换头像的时候他打开了钟弗初的相册,先是被里面一堆血红的肺部组织图片吓的差点丢了手机,然后才发现最新两张照片,一张是他送的蛋糕,一张居然是他的睡颜,明显是昨晚钟弗初等他睡着之后拍的,因为只开了台灯,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亮里,看起来有点儿朦胧的暧昧感。 没想到钟弗初居然还会偷拍他,他低头抿着唇笑,看了眼拍摄时间,是在将近一点的时候,便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很晚才睡着啊?” 他担心钟弗初又失眠了。 钟弗初怔了怔,说道:“不晚,一点多就睡着了。” 对他而言确实是不晚,以往他经常借助安眠药物,否则难以入眠且时常梦魇,但昨晚自己竟什么都没吃就轻易睡着了,实属难得。 “那就好。”周予安放下心来,悄悄把那张蛋糕设成了头像。 两人一起进了医院,李慧婷有些诧异的看着周予安,问道:“予安,你……是复发了吗?” 又看他神清气爽兴致高昂的,一点儿都不像生了病。 “没啊,我就……来随便转转。”周予安编不出理由,看向钟弗初。 钟弗初直接对李慧婷道:“查房了吗?” 李慧婷一个激灵,放下疑问赶紧溜了。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等会儿自己去看望钟爷爷。”周予安见身边的医护人员来去匆匆,担心钟弗初因为他耽误工作。 但钟弗初还是亲自带着他去了钟牧远的病房,钟牧远正戴着眼镜看报纸,一见两人进来就高兴道:“弗初,你终于带小朋友过来了?” 又冲周予安招了招手,笑容慈祥。 周予安大步走上前,双手放在身前朝钟牧远鞠了个大躬,特恭敬的喊道: “爷爷好!” “哎哟,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又不是成亲拜堂。”钟牧远笑的眼睛都快看不到缝了。 周予安一听拜堂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支吾道:“我,我去给您倒杯水。” 转身就跑到了外面。 钟牧远没能叫住人,摇头笑了笑,觉得这孩子有些好玩儿,钟弗初走过来给他做检查,他瞧了瞧钟弗初的神色,发现他脸上竟有难得的笑意,于是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 钟弗初正给钟牧远量血压。 “可不是,就差写脸上了。”钟牧远觉得最近钟弗初的状态比以前好了许多,心里很是欣慰,说道:“别管我了,快去工作吧,你的小朋友有我照看着。” 他看得出来钟弗初把周予安带过来的目的。 话音刚落周予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杯从护士站倒的温水,走过来双手递给了钟牧远。 钟牧远道了谢,还夸了他几句。 周予安一听夸奖就不好意思的笑了,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钟弗初,钟弗初捏了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去上班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先回去。” 他点头答应了,看着钟弗初走了才转身回到钟牧远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和老人聊起天来,聊天的内容也是围着钟弗初打转儿。 “您是什么时候收养弗初的?” 周予安对钟弗初的身世特别好奇,又没好意思直接问他。 钟牧远闻言却叹了口气,简单的说了下自己在二十年前捡到钟弗初的事情,周予安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怎么会这样。” 周予安一想象那个画面心就揪了起来,他想过钟弗初或许是父母不幸身亡,但没想过他曾经不被善待。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7 钟牧远见他心情低落,拣了些别的趣事说与他听,但周予安却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后来明妍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去做准备,他只好告别钟牧远,在临走前还向钟牧远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弗初的!” 钟牧远愣了愣,开怀的笑了。 周予安告别钟牧远后去找钟弗初,却被告知他在做手术,只好给他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先走了。 明妍显然很重视晚上的宴会,周予安被她带着去取了之前定制的礼服,路上还被嘱咐道:“你关叔叔几年没见着你,一直念叨着让你去他家做客,今晚定会留你住一夜,你记得表现好一点。” 周予安一听就不乐意了:“妈,我不想在别人家住,再说我和若璇姐又没在一起,我在他们家一住,别人会误会的。” 明妍目光凌厉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因为你们还没在一起,所以你得努力知道吗?你爸要不是在国外谈生意,今晚也是要留在关家的。” 周予安愁眉苦脸道:“可是我对若璇姐并没有那种喜欢啊。” 明妍盯着周予安的眼睛看了会,问道:“洛洛,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予安一怔,下意识就要承认,但还是摇了摇头,否认道:“没啊,不正在找么。” 现在还不是坦白的好时机,他觉得明妍目前恐怕还无法接受。 正思索着,微信来了消息,他打开一看,是钟弗初的,问晚上在哪儿接他,他一看到那个头像就想笑,钟弗初居然也没换过来,不过估计他也只有自己一个好友。 他把关家别墅的地址发了过去,又聊了几句才放下手机。 “和谁聊天呢?笑成这样。” 明妍瞥了一眼周予安问道。 “和徐行啊,那个傻小子昨晚去当义务木工了。” 周予安随口扯了句,他今天在朋友圈看到徐行发了几张木柜照片,说有一半是他做的,很是洋洋得意。 第三十二章 钟弗初下了手术台,回到办公室看微信才知道周予安已经走了,一旁路过的李慧婷瞥到他的微信界面,激动道:“钟医生,你终于下微信了!” 这声一喊,旁边的赵贤也跑过来,惊讶道:“哎哟,你这个山顶洞人总算跟上潮流了。快快快,扫码加好友,我把你拉进大群里。” 钟弗初很快将手机收进口袋里,道:“不用了。” 赵贤玩笑道:“难不成你下个微信是为了悄悄谈恋爱?” 钟弗初没理他的打趣,倒是李慧婷通过搜索手机号找到了他的微信号,笑道:“钟医生,您的头像好搞笑啊,这个蛋糕上的皮卡丘画的跟老鼠似的,一点儿都不像。” 她一说完就发现钟弗初目光沉沉的望了过来,不禁打了个冷噤,忙讨好的笑道:“不不不,画的很像,形神具备,不能再像了。” 钟弗初这才神色稍霁,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头像,操作了一阵不得其解,突然问她:“怎么换头像?” 李慧婷心里有些好笑,觉得这样的钟弗初终于有了点儿“人味”,她告诉了他操作方法,有些好奇钟弗初会换什么头像,却看到钟弗初收起手机转身走了。 钟弗初去了钟牧远的病房,钟牧远正在收听广播,见他进来笑道:“你来晚了,那个孩子已经走了。” “我知道。” 钟弗初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顿了顿问道:“爷爷,您喜欢他吗?” 钟牧远关掉收音机,戴上老花镜看着钟弗初,细细端详了会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笑着说道:“那孩子可爱机灵,我自然喜欢,我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们是不是……”他顿在这里,没有继续问。 “是。” 钟弗初望着他,神色坦然,没有半分犹疑。 钟牧远怔了一会,却没有太惊讶,从钟弗初把那孩子带回晚钟家园,到前几天钟弗初对他说“或许明天就找到了”,再到今天特地带着人过来见他,他就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如今钟弗初专门过来问他这个问题,更是说明对那孩子不一般,他顿了会,缓缓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前半生教书育人,后半生教养你们,什么没看到过?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你觉得好,我就没有意见。” 钟弗初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这是这个寡言的孩子对他表示感激的方式,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话想说。 “只是,弗初啊,你还要想想,两个男人在一起总会有一些困难,我相信你不会将这些阻碍放在心上,但那个孩子呢?他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大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如果遇到了,你能保证他不放弃,不离开吗?” 他毕竟是钟弗初的亲人,担心自己的孩子在这场注定不容易的感情里吃亏和受伤。 钟弗初闻言沉默下来,钟牧远知道他也不确定,刚要劝慰几句,就听他沉声道: “可我不会允许他离开。” 目光偏执,像霸占着自己心爱玩具不放的孩童。 钟牧远愣了愣,叹了口气。 经年紧闭心扉的人,一旦有人住进心里,就会被锁一辈子,如一座孤岛和囚牢,再无退路。 他也希望钟弗初能和喜欢的人执手不离,他只是担心那个孩子有一天心生厌倦而放手离开,却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而先放手,也不一定是毫无痛楚的全身而退。 关家早些年根基在泽南市,后来集团不断发展,重心转移到了文华市,而关家新别墅则在文华市镜心湖畔,出了名的富人区。 周予安穿上精致的礼服,总算有了些富家少爷的派头,他被明妍带着周旋于宾客之间,与一些长辈交谈寒暄,脸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寻到空隙逃开,又被关家主人关仲庭喊住,这个让他从小就有些怵的威严长辈问了他的近况和计划,一听他在和徐行合伙开直播公司,就蹙起了眉头,一副不赞赏的神色。 好在关若璇及时出面转移了话题,只是两人被关仲庭趁机要求去给宾客弹一首钢琴曲,他撮合之意太过明显,倒让两人不好拒绝。 “随便弹一首吧,今天我爸生日,我不想闹得他不愉快。” 关若璇对周予安无奈道,她今晚算是这场宴会的半个焦点,本身也是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美人,周予安能感觉到来自其他富家子弟若有若无的目光。 但他并不太情愿,只是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关家的面子,于是和关若璇商量了几句,一起弹了一首中规中矩的钢琴曲。 他从五岁开始学钢琴,学了将近十二年,虽然后来有所荒废,但简单的曲目还是能顺利拿下,而关若璇更不用说,打小就向着艺术的方向培养,琴技远在他之上。 一曲毕,掌声雷动,不少来客都在笑着讨论这对周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8 家独子与关家独女,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之类的词不绝于耳。 明妍更是满目骄傲与自得,她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踩着一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笑容骄矜的立于衣香鬓影之中,听着其他太太的奉承。 周予安心里厌烦这些人的揣测讨论,也不满母亲总把他当做炫耀的资本,他和关若璇匆匆离开大厅走到花园里,才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让你做这样违背本心的事。” 关若璇面带歉意的笑道,她看得出来周予安心里的焦躁。 周予安摇了摇头,说道:“不辛苦,我等会可能会提前走,还要请若璇姐帮忙掩护呢。” 关若璇眨了眨眼睛,调皮的笑道:“赶着回去陪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周予安一听脸就红了,他觉得关若璇在开玩笑,刚准备答话,余光里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俩看,他看了过去,发现居然是吴昊宇,身旁是一个头发微白的矮个子中年男人,正仰着头和吴昊宇说话。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周予安察觉到吴昊宇目光里的轻微敌意,他提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自然收回目光。 关若璇也注意到了吴昊宇,因为方才吴昊宇的目光就黏稠的粘在她身上,她皱眉侧过半个身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小声哼道:“有些人小时候一起玩就觉得人品不行,现在更是恶劣。” 周予安知道她讽刺的是吴昊宇,但并不太清楚这两人有什么恩怨,他心里也不喜欢吴昊宇,但并没接着关若璇的话,而是问道:“吴昊宇旁边的那个伯伯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家和吴家过去常有来往,明妍和吴家太太算是朋友,虽然两个女人经常为了鸡毛蒜皮吵架。 关若璇眼中闪过鄙夷,说道:“听说是吴昊宇的远房舅舅,以前在泽南市人民医院没混下去,靠着吴家的关系,现在是汉南医院的院长。” 周予安一听到汉南医院就有些亲切,这可是他男朋友工作的地方,他不由多看了那个院长一眼,不料目光又撞上了吴昊宇,然后就看到吴昊宇拿着酒杯朝他们走了过来。 关若璇察觉到,翻了个白眼,对周予安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开了。 周予安只好尴尬的留在原地,看着吴昊宇走过来。 “予安,好久不见。”吴昊宇途中多取了一杯酒,递给周予安,假模假样的笑着打了招呼,目光却随着关若璇的背影走了一段。 周予安应了声,心想原来这人居然对关若璇有意思,难怪关若璇那么抵触反感。 他们这几个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关系,经常在一起玩,但长大后都日渐生疏,比如周予安和吴昊宇,现在碰了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吴昊宇收回目光,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哼笑一声说道:“不得不说俊男美女一起弹钢琴确实养眼,你和若璇刚才真是让我饱了眼福和耳福。” 周予安觉得他有些怪里怪气,思索着这人或许是吃味自己和关若璇,于是笑着说道:“下一次昊宇哥也可以和若璇姐来一段四手联弹啊。” 吴昊宇脸色沉了几分,嘴角笑容却维持着,故作自嘲道:“那我可得被狠狠笑话了,毕竟我哪里比得上周家小少爷懂音乐呢?” 周予安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十二年前,吴昊宇也是对他说他最懂音乐,让他好好挑钟弗初的毛病。 吴昊宇见周予安神色不虞,状似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几个哈哈道:“怎么感觉你和我生分了许多,还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在我家玩了一段时间,当时你不也玩的挺开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予安心里更不舒服了,面上状若不经意的笑道:“怎么会生分,说起那次去你家玩,你还记得你生日那天弹琴的人吗?我一直觉得他弹的不错,有些好奇他后来怎样了?” 他知道吴昊宇这人锱铢必较,担心之后吴昊宇还在找钟弗初麻烦。 吴昊宇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周予安会问起这件久远的事,他自己都快忘了,回想了一阵才想起来,没所谓道:“还能怎样,不就嘲笑了几句,而且给他的酒还被你喝了,高考后干什么去了我又不知道。” 周予安见他这副事不关己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胸口发堵,他最见不得这些人把践踏别人的尊严当取乐手段。 吴昊宇极少见到周予安这样生气,诧异道:“你不会还在记恨那杯酒吧?当时酒里确实加了点东西,但绝不是给你喝的,是给那个人的,我哪里想得到你突然抢了过去,还坏了我的好事。我现在给你道个歉行不行?” 但他语气戏谑,没有半分歉意。 这是周予安第一次听吴昊宇亲口承认那杯酒有问题,他一想到那天的讽刺与刁难不过是一群富家子弟的餐前点心,最终目的是要毁了钟弗初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就怒不可遏。 他气的胸口起伏,眼眶发红,强忍下怒气道:“你知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如果我当时没喝了那杯酒,你可能就毁掉别人的前程了!” 吴昊宇意外的看着难得发怒的周予安,总算明白了周予安是在为那个弹琴的生气,他心里有些奇怪,压低声音骂道: “周予安你他妈有病吧?有必要为了个外人和我置气么?再说我可是给他付了酬劳的,要不是我给了钱,他当时哪儿能那么快给他那个病秧子弟弟筹到手术费?!” “弟弟?”周予安本在盛怒中,闻言却怔了怔。 吴昊宇哼了一声,要不是周予安问,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现在一回想倒想起来那人姓钟,当年还是瑞泽高中的风云人物,冷笑道: “那小子不是孤儿院的么,有个弟弟,得了癌症到处筹钱做手术,我可是大发善心才让他过来表演,你哪根筋搭错了怪罪我?” 周予安一听吴昊宇又在给自己的恶行洗白狡辩,顿生恶心之感,他本来极少说重话,也不会骂人,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半天,最后冷声道:“吴昊宇,就你这种卑鄙的人,若璇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说完就转身走了,没看身后的人瞪着他,气的咬牙切齿。 周予安看着满眼的觥筹交错,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想快点回到钟弗初家里,他看了眼手机,钟弗初没给他发消息,估计还没下班。 “洛洛,怎么了?” 明妍走过来,见周予安脸色不好看,皱眉问道。 周予安敛去脸上的不快,摇头道:“没什么。” 明妍道:“那就跟我过去认识几个人,以后总是你的人脉。” 周予安知道这是明妍的任务,只好也举着酒杯,强撑着笑容周旋其间,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闷闷的喝着杯子里的酒。 这些半真半假的应酬使他感到无比疲惫,直到手机有了新消息,他悄悄拿出来一看,是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59 钟弗初发的微信,说:「大概半个小时到」 但使他嘴角翘到天边的不是这句话,而是钟弗初的头像,居然被他换成了偷拍自己的那张照片,不过没露全脸,只露出一只闭着的眼睛,在光影里有些暧昧的模糊不清。 他飞快的打字,问道:「头像怎么换了?」 钟弗初没回,估计在开车。 周予安沉闷的心情像一只氢气球飞到了高空,连带着应酬都积极了不少,和那些长辈交谈时嘴巴甜的不得了,像是蜜糖吃多了无处释放似的。 “怎么突然又高兴了?” 明妍诧异的问他。 “啊,就觉得今晚夜色很好。” 周予安笑眯眯道。 他不停的看时间,一双眼亮晶晶的,觉得空气都清甜起来。 明妍在一旁冷不丁道:“既然觉得夜色好,等会多和若璇说说话,晚上还要在这儿留宿。” 周予安一听脸色又垮了。 二十多分钟后,他收到了钟弗初的微信,说车停在别墅区门口,他赶紧回了句等会就来。 他刚准备趁明妍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溜走,就被明妍叫住了。 “又想溜去哪儿?” 明妍皱眉问他。 “我…” 他还没编好说辞,就看到关若璇走了过来,对明妍笑道:“明阿姨,我带予安去看看我之前画展的作品。” 明妍对关若璇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那快去吧,他一直念叨着要看呢。” 周予安暗道我什么时候念叨了,但现在只要能走说他怎样都可以,他感激的看了眼关若璇,两人一起离开了人群。 “若璇姐,你简直就是小天使!”周予安站在别墅花园门口,对关若璇真诚的道谢。 “我看你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晚上有事,趁现在快走吧,我妈肯定拉着明阿姨去聊天了,一时半会不会察觉。” 关若璇笑道。 周予安告别关若璇,飞快的向别墅区大门跑去。 钟弗初将车停在路边,他背靠车门站着,隔老远就看到周予安连蹦带跳的飞奔过来,那一瞬他有种自己在小学门口接儿子放学的错觉。 “弗初!” 路上阒无人声,只有在黑夜里沉默的树与车,周予安大胆的扑到钟弗初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蹭,撒娇道:“我好想你啊。” 钟弗初闻到了一丝甜酒和香水的味道,手在周予安的腰上捏了一把,低声道:“先回去。” 两人坐进车里,钟弗初启动车,在夜色里离开了别墅区。 “你怎么突然换了头像?”周予安扭头看着钟弗初,明澈的眼睛里映着路边灯光。 “你不喜欢?”钟弗初却问道。 周予安怔了怔,倏地笑了起来,“当然喜欢了,不过别人看到会不会好奇头像里的人是谁啊。” 谁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把头像设置成自己呢,他当时就是怕给钟弗初带来麻烦才没换成自己的照片。 “我微信里又没有其他人,以后也不会有。” 钟弗初毫不在意的说道。 周予安一想也是,嘴角翘的更高,他突然拿起手机对着正在开车的钟弗初。 钟弗初察觉到,微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咔嚓,周予安趁机拍了下来,照片里的人正好望向镜头,目光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朦胧,身后的路灯灯光被拉扯成流动的光线。 他越看越欢喜,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主屏幕和屏保,然后裁剪了一部分钟弗初好看的下颌线条,设置成朋友圈背景图。 “晚上玩的怎么样?” 钟弗初突然问他。 周予安耷拉着嘴角说道:“不怎么样,特别无聊,还被要求表演弹钢琴,我都好多年没怎么弹了,还好是若璇姐负责的主要部分,她比我厉害多了。” 他没说遇到吴昊宇的事情。 “两个人一起弹?” 钟弗初声音低了点。 “是啊,四手联弹其实挺难的,我还差点儿出错了。” 钟弗初没再搭话,周予安继续低头欣赏自己拍的照片,想着以后买个单反专门来拍钟弗初,正思索着就听钟弗初问道: “你还想学古琴吗?” 周予安愣了愣,忽而想起之前在医院确实说过要向钟弗初拜师学艺的话,但那时钟弗初态度模棱两可,他以为钟弗初不愿就没再提了,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想学就算了。” 钟弗初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想想想!”周予安急忙答道,生怕钟弗初反悔不教了,头点的比小鸡啄米还快,笑着讨好道:“钟老师,钟先生,请受小徒弟一拜!” 钟弗初把手伸过来轻轻揪了下他的脸,说: “乖。” 第三十三章 “好饿啊,晚上都没怎么吃饱。”周予安坐在车上摸了摸肚子,偏头看着钟弗初,声音软软的。 “想吃什么?回家给你做。” 钟弗初问道。 周予安弯起眼睛笑,他特别喜欢听钟弗初说“回家”这个词,有种两个人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很多年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幸福感,仿佛饿着肚子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一回头闻到了炊烟的味道。 钟弗初没听到他回答,转头看了他一眼,“嗯?” “我想吃面,要一个很大的鸡蛋,还要三个小番茄。”周予安想了想说道,钟弗初上了一天班也很累,做面条比较简单。 “家里没番茄了,等会去超市买。”钟弗初说道。 周予安一想到两个人可以一起逛超市,又笑了起来。 钟弗初将车在超市附近停好,扭头一看,周予安还在那儿傻笑,便用手指戳了下他的酒窝,说:“下车。” 两人走进超市,此时正是晚上**点,不少夫妻吃了晚饭出来买东西,而两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一起逛超市比较罕见,尤其周予安还穿着一身礼服,与超市有些格格不入,他发现路上总有人在看他们,目光各异。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一旁的钟弗初,却见他神色坦然的挑着番茄,对外界没有分出一丝关注。 周予安拿了一个番茄闻了闻,一时突发奇想,凑到钟弗初身边小声道:“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一天被你同事发现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很尴尬?” 钟弗初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尴尬?” 周予安愣了愣,又问:“如果被领导知道了呢?如果全医院都知道了呢?” “这是我的事情,他们知道又能如何。” 钟弗初漫不经心的说道。 周予安觉得这确实是钟弗初的风格,对什么都不在意,他之前有些担心钟弗初以后会因为外界的压力而放手,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他出神的想着,没注意身后有个老奶奶推着购物车正要经过,钟弗初握住他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在他耳边道:“不要多想。”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0 周予安耳朵有些烫,低头小声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周予安有点想找个镜子看看,钟弗初却突然握住了他拿着番茄的手,然后从他手心里拿走番茄放进袋子,低声道:“别想了,我不会放开。” 说完转身朝收银台走去。 周予安怔在原地,看着自己方才被握着的手,眼睛渐渐弯成新月。 两人逛了一趟超市就买了几个番茄,回到车里继续往家里开去。 或许是晚上喝了点酒的缘故,周予安竟在车上睡着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还做了个梦,一个羞于说出口的梦。 他被钟弗初叫醒的时候,眼角还泛着红,目中水光潋滟,怔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车正停在他们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钟弗初俯身过来给他解安全带,突然靠近的热度让周予安身体猛地颤动了下,钟弗初转头看向他,他慌乱的垂下目光。 安全带被解开,他似乎听到钟弗初在退开时低低的笑了一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难言的暧昧性感,那一瞬梦中的情景又涌入脑海,他脸上更红了,不自觉屏住呼吸。 钟弗初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悄悄拍了拍脸颊才提着手里的番茄下了车。 “刚才梦到什么了?”钟弗初锁上车,站在车门边,低头问他。 周予安看到他眼中的笑意,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他眯了眯眼睛,走近一步,突然踮起脚在钟弗初的唇上啃了一下。 刚准备放下脚跟退开,后颈却被一只手用力扣住,紧接着嘴唇被啃噬舔咬,舌头伸进他的口腔里搅动,他轻哼一声,腿有些发软,用没提袋子的那只手搂住钟弗初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加深了这个吻,唇舌交缠,水声滋滋。 他们在车旁的阴影里忘情的拥吻,谁也没看到不远处停了另一辆从未出现过在这里的车。 “周予安!” 身后陡然响起尖锐的叫声,如刀刃快速划过钢板,令人悚然战栗。 周予安僵在钟弗初怀中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高跟鞋急促叩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自己被一只手用力掀开,番茄从手中脱落滚到了地上,他看到明妍疯了一样冲上去撕扯钟弗初,歇斯底里的喊道:“谁准你糟蹋我的儿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周予安来不及想明妍怎么会在这里,慌忙拉住她,却被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你给我滚!” 这个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他被打的踉跄了一下,脸上火烫成一片,指甲甚至划破了脸颊,可他顾不上疼,急忙挤进去挡在钟弗初身前,拦住明妍的手,焦急喊道:“妈,你别这样!” 他没看到自己身后的人,脸上的神色有多么恐怖。 明妍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再次掀开周予安,扯住钟弗初的衬衣,尖声骂道:“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儿子!” 她正要扬手扇过去,胳膊却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那只手骨节凸张狰狞,似乎要将她的胳膊捏碎,她痛的面容扭曲,双目冒火的看去,高大的男人正低头盯着她,阴沉的脸色仿佛要吃人一般,眼中翻涌着疯狂而凛冽的恨意。 她心中瞬间涌上恐惧,想挣脱钳制胳膊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脸和脖子涨红成一片,声色俱厉的骂道: “你!你去把你妈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生出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专门勾引别人的儿子!” 周予安听到母亲对钟弗初说出这些难听的话,宛如刀子割在自己身上,他冲上去想要把明妍拉走,却被钟弗初毫不留情的推开,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腰撞在后视镜上,钻心的痛楚使他咬住舌尖,滑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他忍着痛诧异的看向钟弗初,却见他盯着自己的母亲,嘴角浮现诡异的笑意,昏暗的灯光交杂在他的脸上,光影明灭,阴沉诡谲。 “她确实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他偏头笑道,声音缓慢而残忍,仿佛在看着正被凌迟的仇人,又像在欣赏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连自己亲妈都骂!明妍被他眼底冷锐的恨意慑住,如被一头巨大的怪物牢牢扼住脖子,血一阵阵的往头上涌,她哆嗦着还没来得及回骂就被那人狠狠甩开胳膊,高跟鞋重重叩地,她重心不稳的向后摔在地上,顿时痛呼一声。 周予安才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想过去把明妍从地上扶起,却看到钟弗初转身走了,走之前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如一把淬了毒的刀,几乎戳穿他的心脏。 他心头一片爆炸后的茫然,不禁跟着钟弗初走了几步,喊道:“弗初!” 钟弗初却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好似在逃离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周予安!你给我滚回来!” 明妍在背后声嘶力竭的骂道。 周予安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钟弗初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眼前不断浮现钟弗初看他的最后一眼,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目光,仿佛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 他堕入重重迷雾里,直到明妍又骂了他几句他才陡然清醒。 下车后的拥吻,突然冒出来的明妍,激烈的撕扯叫骂,钟弗初的反应,看向他的目光,决绝离去的背影……一个个镜头快速而清晰的在心头闪过。 他和钟弗初的事情被母亲发现,钟弗初被母亲羞辱了一顿。 那是他当时唯一的认识,慌乱、心疼、痛苦、愧疚……纷杂的情绪将他兜头盖住,除此之外,还隐隐觉得有什么令他不安的事情已经发生,可他怎么也看不清,怎么也想不透。 明妍的脚在地上崴了,她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全无方才宴会里的优雅得体,精心保养的脸涨红而铁青,胳膊上有一圈青紫。 “我,我要报警!” 明妍气的有些口齿不清,她刚准备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就被周予安夺走。 “妈妈,不要报警好不好?” 周予安看着她的目光近乎哀求,右脸上被她指甲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明妍胸口剧烈的起伏,额头上青筋隐现,声音都嘶哑了: “你,你怎么可以和一个男人做那种事情!你让我怎么想!” 她分明看见是周予安主动亲了那个人,那个人才回吻,一想到那个场面,她依旧气的手发抖。 周予安垂下目光,把明妍从地上扶了起来,用小且坚定的声音说:“我喜欢他,我们是恋人的关系。” 明妍闻言重重吸了口气,又扬起了手,周予安闭上眼,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睁开眼睛,看到明妍发红的双眼正在落泪。 他极少看到明妍哭,这个好强的女人争强好胜一辈子,从不轻易在人面前露出脆弱,他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却依旧狠下心咬着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1 牙道: “我本来就喜欢男人,他是我的恋人,您不能那样对他。” 明妍狠狠推开他,用手扶着车尾喘气,片刻之后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绝不会允许!你再敢去找他,以后就没有我这个妈!” 周予安痛苦的攥紧拳头,这一刻他想象过很多次,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如此毫无准备。 他想逃离,想去找钟弗初,可他没有办法对受了伤的母亲视而不见。 他只能和明妍一起离开,在离开之前他看了眼钟弗初的车,和散落在地上的番茄,有一个番茄被踩烂了,血红色的汁水蜿蜒流动,像是他的心。 那是他们在超市一起挑选的,晚上钟弗初还要给他放在面里。 而今天是他们恋爱的第一天。 他神思不属的开着明妍的车,送她去了附近医院看扭伤的脚腕。 一路上明妍都牢牢盯着他,生怕他趁机溜走,直到回了她在文华市的公寓里,把门反锁了才略微放下心来。 而周予安根本没有心情去安抚犹在震怒中的母亲,他甚至对明妍生了怨怼,一想到钟弗初被明妍刻薄为难的样子,那么难堪,心里就空荡荡的疼。 那是他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啊,怎么可以被那样羞辱。 而羞辱他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他脑中不断回放明妍当时用钟弗初的母亲辱骂他时,钟弗初回的那句话,和他脸上的神情,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种近乎疯狂的恨意和难以掩藏的憎恶,他从来没有在钟弗初的脸上看到过。 他想或许是明妍的刺激使钟弗初想起了不好的过往,他才会那样失控。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人?!”明妍陡然出声质问他,宛如惊弓之鸟。 周予安回过神,他面色疲惫的摇了摇头,问道:“妈妈,你怎么会过来?” 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明妍气得笑了,“吴昊宇撞见你们做的好事,要不是他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 周予安闻言蹙起眉,难道是他和钟弗初在别墅区门口的拥抱被吴昊宇撞见了?可吴昊宇为什么要告诉明妍?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他心头泛起阵阵恶心。 “手机给我!” 明妍伸出手,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周予安没有办法,只好将手机递给了明妍,明妍按亮了屏幕,一看到锁屏脸色兀的更加铁青,直接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周予安眼睫颤动了下,他无声的回到房间里,洗了澡,脸上的伤口没有上药,睁着眼睛躺在陌生的床上,思考着对策。 如何逃出去?如何联系钟弗初?如何向钟弗初替自己的母亲道歉?如何求得父母的理解? 他那时觉得自己和所有被迫出柜的人一样,以为只要迈过这道难关,之后的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但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横亘多年,未曾消湎,一旦被掘起,就再难埋掩。 他甚至还侥幸的想,迟早都要被发现,现在撞破或许是一个契机,只要他和钟弗初坚持下去,他可以勇敢的承受任何磨难。 毕竟钟弗初刚承诺过,不会放开他的手。 他是多么天真,才会这样自信。 第三十四章 周予安在床上煎熬了很久,他茫然的盯着屋顶灯光,雪白的墙壁森严紧锁,像一座囚牢。 好不容易渐渐入睡,但睡得不深,总是在做梦。小时候玩耍的别墅花园,十二年前的大雨,江畔烟火下的告白,停车场里明妍尖锐的骂声,钟弗初最后看向他的目光…… 最后一个梦,他被锁在一个黑漆漆的柜子里,见不到一丝光亮,他在沉闷炙烤的热潮里大声尖叫,恐惧浸入四肢百骸,却浑身不能动弹。 凌晨时他陡然惊醒,发现背上都是冷汗,坐在床上抚着胸口喘了会气,赤着脚下床走出了房间,在路过明妍房间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公寓大门前,毫不意外的发现门被反锁了,根本出不去,他有些恼的跺了下脚,原地站了会后,又走到客厅,摸着黑在地板上寻找自己的手机。 脚心被细小的碎片划破也没注意,摸索了好一阵后,终于在沙发后面找到了已经残破不堪的手机。 明妍或许是以为已经摔坏了,也或许是气的忘了这回事,并没有拿走。他像偷到钥匙的囚犯一样,紧张而振奋的拿着手机回到了房间。 万幸,还能打开,他蹲在地上抱着手机,愣愣的看着破碎屏幕里钟弗初的照片,那不过就是数个小时前的事情,钟弗初接他回家,在夜色里转头看向他,目光像风一样柔和。 暗光映在他微红的眼睛里,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那是自恃爱意尚固的平静,他打开微信,又盯着钟弗初的头像发了会呆,然后才开始打字。 「对不起。」 「你还好吗?」 「我替妈妈向你道歉,我会努力和她说清楚。」 「我被关在家里了,但我一定会努力逃出来和你见面。」 …… 他想钟弗初或许睡下了,在最后发送了五个字: 「想你的安安。」 然后他给徐行发了微信,把这个公寓的地址发了过去,让他过来解救自己,这种时候只能靠兄弟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亲了亲锁屏上的照片,又悄悄溜出去,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以免明妍突然想起来又歇斯底里。 焦灼不安的心总算缓和了点,他终于踏实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他感觉右脚脚心有些痛,一看有道伤口,是昨晚溜出去时被划破的。 他忍着痛走出房间,明妍居然不在,沙发后的手机果然已经消失,大门依然打不开,他又走到厨房看了眼冰箱,有不少吃食,看来明妍倒是没气的打算让他饿死在这里。 他从冰箱里拿出三个小番茄和一个鸡蛋,手忙脚乱的给自己下了碗不成样的面,坐在餐桌上食不知味的吃着。 吃着吃着就开始想钟弗初。 他叹了口气,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走到大门前盘腿坐下等徐行。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听到捶门的声音,他激动的站起来透过猫眼看,果然是徐行在外面,没想到徐行变得这么靠谱。 “周予安,你还活着吗?我来劫狱了!” 徐行在外面插着腰大吼大叫。 “门被锁了,你没带开锁的人吗?”周予安把额头抵门上大声喊道,倒真像个急于逃狱的罪犯。 “开锁匠马上就来,我提前过来看你还健在没。” “……谢谢。” 周予安想了想,找了纸和笔给明妍留了一个小纸条,放在客厅茶几上。 没过一会,开锁匠来了,不知道徐行从哪儿找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2 来的人,居然没核实业主身份,什么流程都没走就开始鼓捣门锁,很快就把门给搞开了。 周予安激动的跳出去,准备给徐行一个拥抱,被徐行推开。 “别别别,男男授受不亲!” 徐行给开锁的人结了钱,搂着周予安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量他,诧异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脸上被哪只小野猫给挠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伤口已经结痂不怎么疼了,倒是脚心还有些痛,导致他走路有些不自然,他垂下目光道:“我妈打的。” 徐行耸了耸眉毛,更诧异了:“你妈恨不得把你捧手心里,居然会打你?” 周予安把昨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徐行听着听着面色严肃起来,道:“你这也太惨了,姓钟的呢?他作为你的男朋友,不会临战脱逃了吧?” 周予安垂头丧气道:“他被我妈骂的可惨了,我现在都有点不好意思见他了。” 徐行想了下明妍的脾性,打了个冷噤,拍了拍周予安的肩膀,瞎安慰道:“没事,别难过,出柜呢,就跟出轨被抓一样,熬一熬就过去了。再说骂几句又没少块肉,他要是真喜欢你,不会介意太久的。” 周予安也觉得钟弗初不会一直记恨,但他心里还是非常愧疚。 徐行要带周予安去吃饭,周予安却觉得没有胃口,他急匆匆的去买了个新手机,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下载微信登录账号,但并没有看到钟弗初的新消息。 现在都下午了,钟弗初如果看了手机,就一定会看到他的信息,为什么不回呢? 难道真的还在生昨晚的气? 他又开始给钟弗初打电话,一颗心随着提示音七上八下,但对面始终没有接通,他不放弃的连续打了五六个,俱是如此。 他捏着手机,心头陡然涌起不安,隐隐之中觉得有什么已经改变,但自己却不知道。 “能不能送我去汉南医院?” 周予安突然抓住徐行的胳膊,目光急切。 徐行愣着答应了,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医院赶去,途中他见周予安不停的看手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叹气道:“没准儿他忘记带手机了,再说医生那么忙,可能正在做手术,你别这么紧张啊,搞得好像他不要你了一样。” 他本意是安抚,周予安却睁大双眼茫然的看向他,下一秒就要落泪一般。 “哎哎哎,我说错了,再怎么也是你不要他,哪儿轮得到他不要你。” 徐行拍了下方向盘,转移话题道:“今晚搬回我那儿去,你家要是不给你钱了,就找我拿。” 周予安却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不说话。 微信里和钟弗初的对话框,最后一句还停留在「想你的安安」。 钟弗初的头像依旧是自己。 他心里突然稍稍平复了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钟弗初可能就是忙的没时间看手机吧。 车子一到汉南医院,周予安就跳了下去,医院人流如织,他忍着脚心的疼飞快的跑着,路上差点撞到来往的病人,他从来没发现到胸外科办公室的距离有这么遥远。 一路奔到办公室,这里他来过许多遍,每一个人他都见过,连窗台有几盆绿植他都一清二楚。 可今天钟弗初怎么不在?明明是工作日。 “予安?” 李慧婷发现最近周予安来的有些勤,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就听他问道: “弗初呢?” 周予安扶着墙大口喘气,自从做了手术后他就没这么跑过了。 李慧婷愣了愣,眼前的青年头发凌乱,神色慌张,她都没注意到称呼上的奇怪,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说道:“钟医生今天请假了,没有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请假。” “请假?” 周予安迷茫的看着钟弗初的桌子,那里收拾的很整齐,曾经他在那里吃过钟弗初给他买的蛋糕。 钟弗初从来不是随意请假的人,昨天早上他在床上求他请假都没有成功,怎么会突然请假? “发生什么事了?”李慧婷觉得周予安有些不对劲,担忧的问道。 周予安摇了摇头,忘了告别,直接向钟牧远的病房跑去,但病房里并没有那个老人,更没有钟弗初,他问护士,护士说钟牧远昨天下午就出院了。 他茫然的走在医院走廊上,想了想又跑去陆龄久的病房,曾经他在那里看到钟弗初抚琴,彼时往事纷涌而至,他才知道原来钟弗初一直记得十二年前的自己。 “予安?你怎么过来了?找我的吗?” 陆岩正坐在沙发上,诧异的看着冲进来的周予安,站起身朝他走去。 周予安看向病床上的老人,陆龄久今天没有清醒,钟弗初也不在这里。 “问你话呢。” 陆岩将手放在周予安的肩膀上,捏了下。 周予安回过神,皱眉挣开陆岩的手,问道:“弗初今天有来过吗?” 陆岩挑了挑眉,抱着胳膊笑道:“你居然是来找他的,你们……” 他目光暧昧的看了眼周予安,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看到我也没必要这么难过吧,好歹你也喜欢过我。” 陆岩耸了耸肩。 周予安没心情理他,直接走出了病房。 既然钟弗初真的没来医院,那就一定在家里。他提起精神向医院外跑去,徐行正在车里等他,见他进来问道:“没看到人?” 周予安垂着头嗯了一声,过了会说:“我想回家看一下,或许他在家里。” 徐行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是哪个,什么都没说的启动了车。 路上周予安又给钟弗初打了电话,却发现关机了。 “你到底在慌什么,不过就是被你妈发现吵了一架而已,姓钟的还能蒸发了不成?”徐行看了眼拿着手机发呆的周予安,有些不解他的失态。 “我也不知道。” 周予安摇了摇头,他就是莫名觉得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浓稠,只有见到钟弗初才能踏实下来。 到了小区后,徐行没放心周予安一个人上去,跟在后面。 周予安走到钟弗初家门前,顿了一会才开始按门铃,按的很急,一声接着一声,让人无端焦躁。 徐行看了眼时间,周予安已经按了五分钟了,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还在那儿固执的按着。 “祖宗,别按了,人肯定不在里面,再按门铃都要坏了。” 周予安这才放下手,他更茫然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顺着门坐在地上,对在一旁转来转去的徐行道:“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你不会就在这儿一直等着吧?” 徐行蹲下来摸了摸周予安的额头,纳闷道:“你傻了吗?” 周予安抱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垂着眼睫道:“我就是想看到他,你不用担心我。” 徐行站了起来,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3 说:“那我回公司了啊,你有什么困难就找我。” 周予安点了点头。 他坐在地上发呆,突然发现自己总是在钟弗初家门口等他,第一次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在这里等着给钟弗初一个惊喜。钟弗初生日前的晚上,他在这里等着给钟弗初生日祝福和蛋糕。 现在,他依旧在这里等着,心里却一片空荡荡。 他想等钟弗初回来了,他要好好道个歉,撒个娇,吃昨晚没吃到的鸡蛋番茄面,然后在他床上打滚。 对他说,无论父母怎么反对,他都不会放弃。 可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太阳落了山,星星上了班,都还没等到。 最后他屁股坐麻了,干脆回到自己家里搬了把椅子出来,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钟弗初家门前,又拿了些以前买的零食,垫了垫肚子。 大概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呵欠声中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响,困意顿时一扫而空,急忙冲向电梯,正好撞上出来的钟弗初。 “弗初!” 周予安激动的扑了上去,抱住钟弗初的脖子,那一瞬他几乎要开心的落泪了。 “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啊。”他像以往那样,脸颊在钟弗初的脖子上轻轻蹭着,睫毛扫在他的皮肤上,尾音拖的又软又绵长。 以往钟弗初会伸手搂住他的腰,然后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话。 可现在没有。 他抱了一会终于察觉不对,放开了手,抬头看向钟弗初,怔住了。 他从未看到过钟弗初如此疲惫的样子,仿佛在万里沙漠中无望的穿行,着衣而褴褛的行走着,更难以形容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冰层之下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那目光太过沉重,压的周予安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知道钟弗初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将他溺毙。 “周予安。”钟弗初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沉哑的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砂子。 周予安茫然无措的睁大眼睛,手指掐着手心,不是说好叫他安安吗?怎么会…… 他直觉钟弗初要说什么自己并不想听的话,于是慌乱的拉住钟弗初的袖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你是在生我妈妈的气吗?我,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和她说清楚……你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我可以……” 他磕磕巴巴的说着语序混乱的话,却被钟弗初打断。 “周予安,就到这里了。” 他眼睫狠颤几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的重复道:“就到这里?”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周予安听到钟弗初丢下这句毫无温度的话,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被人丢进汪洋大海里,看着头顶的天光,有海鸟掠水而过,他却怎么也浮不出海面。 钟弗初已经走到了门前,移走了他的椅子,正在开门,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让他身体颤动了下,如从噩梦中惊醒。 他在钟弗初进去之前,冲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用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说:“我不同意!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手里死死攥着,眼眶通红的瞪着眼前冷漠的人,昂着下巴提高音量道:“你明明喜欢我,明明说过不会放开我!难道就因为我妈,你就要反悔?” 像一个被大人哄骗了的小孩,分明强装出理直气壮质问的样子,声音却在颤抖,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人影。 钟弗初沉默的看着他,将他的手扯开。 然后无情的关上了门。 眼泪终于滚落,他心里又气又痛,用手捶门,大声骂道:“你这个骗子!” 可骗子不要他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谈的好好的恋爱居然就这样无疾而终。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像是做了一场虚妄的美梦,将将开始就结束了。 周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在了大街上。 “予安,你怎么了?” 宋涤新认了好一会才确认那是周予安,走过来一看这小学弟居然满脸都是眼泪,刚要继续询问,下一秒周予安就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哑着嗓子道: “小新哥,他不要我了。” 宋涤新愣了愣,伸出手拍了拍周予安的背,大概猜到了他说的是谁,可钟弗初怎么可能不要周予安?他那样郑重的将这份感情放进心里,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了? “到底怎么了?” 宋涤新拉着周予安到一旁的咖啡馆坐下。 周予安哽咽着将昨晚和今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宋涤新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就要和我分手,你说他可不可恶?”周予安握紧拳头,问宋涤新,眼睛通红的寻求认同。 宋涤新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予安,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周予安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不相关的问题。 但宋涤新表情很急切,再次问道:“是不是?” 周予安愣愣的点了点头,说:“我以前叫周嘉洛。” 周嘉洛。 宋涤新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究竟在开怎样的玩笑。 数天之前,钟弗初突然说要结束咨询,他欣然应允,并提出进行最后一次咨询的建议,钟弗初答应了,在当天晚上去了他新开的工作室。 在那里,钟弗初终于向他讲述了他埋藏二十年的记忆。 还有他原先的名字。 明烨。 第三十五章 “阿烨,快起来。” 明烨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坐起身,狭小的阁楼隔音不是很好,张姨的声音轻而易举的透过门板传来。 窗外|蒙蒙亮,应该只有六点多,他下了床打开房门,张姨戴着口罩,眼角满是疲惫,把手里的工具箱塞到他手里,说道:“今天洛洛生日,到时候一群孩子可能上来玩,你打扫三楼,尤其楼梯的栏杆要擦干净。” 明烨沉默着点了点头,张姨便转身去了楼下,她要为这个生日派对忙一整天,能多一个帮手是一个。 明烨按照张姨说的把楼梯栏杆从上到下擦了一遍,他今年十岁,张姨一般只让他在早晨和深夜帮忙干活,这样可以避开别墅的主人。 擦到二楼的时候,有个房间门打开,出来一个穿着华贵睡衣的中年男人,他是这个别墅的男主人,名叫周盛南,平日里很少出现。 周盛南盯着明烨的衣服看了会,并未走过来,而是皱眉说道:“忙完后就在你的房间休息吧,不用下来帮忙了。” 明烨看了眼自己破损的袖子,应了声好,飞快的把楼梯擦完后跑回了自己的阁楼。 那是他住了五年的地方,在整个别墅的最顶层,夏天热冬天冷,屋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4 顶总有云雀叽喳,打扰他本就不多的睡眠。 但那里视野很好,透过窗子能看到别墅后面的花园,和花园里的蔷薇秋千。 他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去,花园里昨天专门请人设计布置了一番,缤纷的鲜花和气球围绕着一个前几天搬运过来的小旋转木马,他能想象等会那里有多热闹。 没过多久张姨又进来,见他开着窗,忙把他扯下,并把窗户牢牢关上,厉声叮嘱道:“今天你千万别下去,也别开窗,太太看见会不高兴的。” 张姨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她的目光像看一只老鼠。 他厌恨这种目光,于是抿着唇不说话,面色阴沉,这是他唯一能表达愤怒的方法。 张姨脸色更差了,皱眉道:“这样喜庆的日子,摆这幅脸色给谁看!晚上蛋糕有剩下的自会给你。” 这是他每年今天的“福利”,周嘉洛剩下的生日蛋糕。 张姨没多少时间,又急匆匆的离开了。明烨没再打开窗户,而是从床铺下拿出一个旧本子,又摸出一根半截铅笔,在本子上画着楼下的花园。 他喜欢花园里的秋千,以前会趁没人的时候悄悄过去,一个人在上面晃荡,但曾经有一次他碰到了周嘉洛,那个小他五岁,动不动就哭的别墅小主人,让他再也不敢去玩秋千了。 当时周嘉洛要他陪着荡秋千,他不知为何没有拒绝,把周嘉洛抱到了秋千上,小幅度的推动着秋千,生怕他掉下来。 周嘉洛哇哇的喊着,踢着两条短腿,兴奋的张开手,明烨刚要收手把他拉住,周嘉洛就摔到了地上,额头在地上嗑出一道血口,令人战栗的哭声骤然惊飞架子上的鸟雀。 明烨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不敢跑,也不敢把周嘉洛抱起来。他像坐以待毙的罪犯,等着别墅的女主人,也是他的母亲,过来惩罚他。 张姨第一个冲出来,忙把哭着的周嘉洛抱到怀里,明妍紧跟着赶到,二话不说给了明烨一巴掌,几乎让他耳鸣。 “谁让你下来的?!” 张姨忙道:“我们先喊医生吧,洛洛似乎伤口不小。” 明妍焦急的跟着张姨把哭闹不止的周嘉洛带进别墅,明烨用手心碰了碰脸颊,生疼。 这不是明妍第一次打他,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因为喊了一声 “妈妈”,就被明妍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是明妍在明家村生下的孩子,那是一个偏僻闭塞的山村,很多人家无法娶妻,便会从外面买进女孩,明妍就是其中一个。 但她显然和其他逆来顺受的女人不一样,她对命运并不甘心,多次出逃都被抓了回去,还被迫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好在丈夫是个短命鬼,在孩子没出生多久后就病死了,最后她终于寻着机会逃了出去。 明烨是被奶奶抚养大的,但奶奶在他四岁时去世,他后来寄养在姑姑明惠家里,姑父和姑姑感情不好,姑父发起酒疯就会打他,姑姑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村里越多越多的人到外面讨生活,不久姑姑一家也离开了明家村到泽南市打工,偶尔发现明妍攀上了有钱的周家人,这对夫妇像中了彩票似的狂喜,明烨还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从碍事的老鼠变成了一座金矿。 当时明妍只是周盛南包养在外的情人,周盛南还在与前妻闹离婚,她的地位并不稳固,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焦虑。 明烨在被姑姑带去见明妍前,姑姑对他嘱咐了许多次:“明天见到你妈了,如果她不想要你,你就拼了命的哭,大声喊她妈,没哪个当妈的不会心软。” 他点点头,悄悄躲在角落,练习了好多遍“妈妈”,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生疏,他从小没喊过,怕自己明天说不好,那样妈妈就会不要他了。 第二天姑姑给他穿上难得买的新衣服,带着他去了明妍住的公寓。豪华的建筑群让姑姑红了眼,一路上都在啧啧感叹,明烨却无心观赏,他紧张的都快呼吸不过来。 明妍怀了孕,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张姨,那是她在明家村唯一的朋友,她发达后就让张姨过来专职照顾她,这个寡言少语的农村寡妇让她在陌生城市感到放心。 张姨把两人带进房里,明妍看也没看明烨,满脸不耐的对明惠道:“我先说清楚了,你们明家和我可没关系,别想着从我这儿讨什么好处!” 明惠看了眼她已是五个月大的肚子,冷笑道:“怀了贵种就忘了贱种?我们家好心收养你,还让你生了我哥的孩子,我哥死了,难道不该你管你自己的儿子?!” 明妍这才看向明烨,她之前估计以为这是明惠的孩子,现在脸上满是惊怒和厌恶。 明烨被姑姑推到明妍面前,姑姑催促道:“这是你妈,还不快喊人?” 他仰头望着明妍,捏紧了拳头,紧张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喊了声:“妈妈。” 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母亲,也是最后一次,姑姑让他哭着抱明妍的腿,但不安和期待占据了他的脑袋,整张脸都在发热,根本流不下眼泪。 明妍却直接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尖声道:“别这么喊我!” 她有些神经质的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他被打的踉跄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始终没有哭,只是垂下头走到姑姑身边想拉她的手,姑姑却一把推开他,对明妍好声道: “我知道你现在关键时期,毕竟那姓周的要知道你以前给别人生过儿子,哪还会和你结婚?只是我们现在也困难,自己也有孩子要养,根本没钱再多养一个。” 明妍用手抚着肚子,大喘几口气,神色恼怒道:“不就是钱么?我给你们钱,你们把他养着还不行?” 她语气鄙夷,像是用钱解决一个什么麻烦。 向来脾气火爆的明惠当即就骂道:“谁看上你这点卖肉得来的钱!你不养,我就把你以前做的好事告诉那个姓周的,看他还娶不娶你这个破鞋!” “我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哥强暴我,你妈|逼着我生,怎么会有这个孽种?!” 两人在客厅声嘶力竭的大吵一架,明烨站在一边,用手摸了摸脸,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只是湿漉漉的。 他不能完全听懂她们的吵闹,只知道,这个世界没人想要自己。 后来是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张姨劝明妍:“这小孩你不放在身边看着,没准将来就是个祸害,随时咬你一口。你就对周先生说这是我的儿子,我帮你管着,周先生心慈,不会不答应。” 或许是担心他被姑姑一家养成和他们一样的吸血鬼,明妍最后妥协了,给了明惠一笔之前的抚养费,那五十万说穿了是封口费。 自那以后明烨以张姨儿子的身份住了下来,周盛南果真没为难他,还大发善心的给他出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5 了学费。 张姨也确实如她所说,牢牢看管着他,不准他和明妍说话,也不准白天出现在别墅一楼,像是一个犯人被关押起来。张姨还逼他当着其他人的面叫自己妈妈,明烨犟着没喊过一次。 刚开始他想,日子总比以前好了许多,好歹有地方睡觉,还能上学。 但他的姑父在泽南市好吃懒做,隔三差五的过来找明妍要钱,拿着他的身份一遍遍威胁,明妍又恨又怕,用钱打发走姑父后就拿他出气。 明烨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明妍有许多惩罚他的办法,饿一两天是家常便饭,忍一忍就能过去,但他最怕的其实是明妍的高跟鞋。 这个女人对高跟鞋近乎沉迷,那似乎象征着上层女人的优雅,因而她在家里也会时常穿着,鞋跟叩在地板上清脆而响亮。 但当那些美丽而坚硬的皮革鞋尖踢在身上时,会产生极致的痛苦。 尖锐、刺骨、让人浑身发抖。 而他不能哭,否则变本加厉。 窗外响起了钢琴声,似乎还有周嘉洛的歌声。周嘉洛很喜欢唱歌,明烨也不得不承认,他唱歌确实很好听。 他悄悄打开窗户,露出一条缝,用一只眼睛朝下看去。 花园里有许多人,正中心是一个十二层的大蛋糕,周嘉洛穿的像童话里的小王子,站在花台上唱歌。 其他孩子们也跟着唱起来,清脆琳琅的歌声穿过蔷薇花架,穿过日光清风,穿过旋转木马,在花园上空缓缓升腾,落进他艳羡的眼里。 宾客们举着酒杯,向一身名贵衣裙的明妍恭维着,一向严肃的周盛南也笑容和煦。 周嘉洛唱完歌,被明妍抱起来,吹灭了蛋糕上的五彩蜡烛。 欢呼声和掌声此起彼伏,佣人上来切蛋糕,孩子们一拥而上,领到了自己的那块,无忧无虑的疯闹玩耍。 明烨吞了下口水,他一个上午都没吃饭,平日里是张姨把厨房剩下的饭菜带上来给他,但今天张姨自己都分|身乏术。 这时他突然看到人群中心的周嘉洛拿着蛋糕,朝他挥了挥胳膊,旁边有其他孩子也朝阁楼好奇的望过来。 明烨猛的把窗户关紧。 像是怕自己的羡慕与嫉妒一览无遗的展露人前,但他确实嫉妒周嘉洛。 明烨的生日在六月一日,这里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明妍或许记得,但对她而言,那意味着耻辱,而如何给小儿子过好儿童节才是那天最重要的事情。 他记得去年的儿童节,各式各样的礼物堆满了别墅沙发,周盛南更是买了一匹矮脚马供儿子玩乐,周嘉洛很喜欢那匹马,当天就在花园里骑着玩。 而他也很喜欢,却只能悄悄躲在花园的灌木丛里,隔着纤繁的枝桠,看周嘉洛骑在那匹小马上,笑语欢声。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周嘉洛很快就发现了他,挥了挥小手,冲他笑道: “哥哥,一起来玩!” 一旁的张姨给他使了眼色让他离开,但他那时竟鬼迷心窍的走了过去。 周嘉洛从马上下来,让他上去骑马,但张姨在旁,他并不敢,只是牵着马走,让周嘉洛坐在马上,后来张姨有事离开了,嘱咐他看好周嘉洛。 他从来不会注意天气,因为阴晴雨雪对他而言没有区别,却一直记得那日天空蓝的很好,风在林梢,云雀在叫,他们第一次心无芥蒂的玩耍,一个沉默,一个欢笑。 他甚至忘了对自己的告诫,远离周嘉洛的告诫。 周嘉洛回去之前送给他一个玩具,是一个皮卡丘,他曾在周嘉洛看的动画里瞥到过。 “洛洛的儿童节礼物,送给哥哥!” 周嘉洛双手捧着玩具给他,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不要。”明烨看了眼玩具,冷着脸拒绝。 周嘉洛仰头望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又说:“妈妈说要学会分享,所以洛洛和哥哥一起分享好不好?” 明烨脸色却阴沉下来,周嘉洛还在掰着指头说妈妈教了他哪些道理。 “一起分享?” 明烨突然问道,声音没有温度。 周嘉洛大幅度的点头,弯着眼睛说:“洛洛和哥哥分享!” “你的所有,都能分享?” 明烨蹲下身,和周嘉洛平视着问道。 周嘉洛懵懵的看着他,没能明白他的话,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重复道:“洛洛和哥哥分享!” 明烨忽的笑了,他在嘲笑自己痴心妄想,而周嘉洛却以为他在开心,又捧着玩具往他面前凑,笑着露出两个酒窝。 这个别墅里所有人都会笑,但从来没有人对他笑,以至于他看到周嘉洛的笑容,甚至觉得有些刺眼,就好像在黑暗里陡然看到一束光,忍不住要遮住眼睛。 他垂下目光看着眼前的玩具,知道这只是周嘉洛众多儿童节礼物中不起眼的一个,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他看着周嘉洛眼中闪着光的期待,最终还是收下了。 就当是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他告诉自己。 那也是他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但很快张姨在他的阁楼里发现了这个礼物,以为是他偷拿了周嘉洛的玩具,将他狠狠斥责了一顿,还告诉了明妍,适逢姑父又一次找明妍勒索钱财,他没能逃过明妍的“教训”。 尽管疼的在地上佝偻着痉挛,他依旧咬着牙矢口否认,从头到尾没承认是自己偷的。 只是后悔,后悔自己接近周嘉洛。 没人会在意一个小玩具,明妍也只是为了出气,那个礼物最终没人记得还给原来的主人,而他也转头把玩具丢进了垃圾桶,仿佛在维护可怜的尊严。 但是在半夜,他又悄悄起床,从垃圾桶把它翻了出来。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那玩具有一个按钮,按了会亮,冬天起床时天还是黑的,他需要会发光的东西。 对,会发光,他阴暗的内心需要光,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所有人都逃不过贪心,有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他总是忍不住自己去追逐周嘉洛的目光,看他笑,看他闹,看他在花园里无忧无虑的奔跑。 他会悄悄折一只纸飞机,从阁楼窗户里飞下去,看周嘉洛扑腾着胳膊追它,像一只飞在云端的小鸟。 他会悄悄躲在花园里,等着周嘉洛发现自己,然后不情不愿的和他玩耍,看他用盛满快乐的大眼睛仰望自己,看他对自己展露孩子气的笑,看他对自己“分享”一个不起眼的小礼物,再不情不愿的收下。 后来他有了一个木匣子,是来别墅修理花园的伯伯送他的,里面收藏着所有周嘉洛送他的小礼物,铅笔、溜溜球、小汽车…… 还有一罐糖果,听张姨说是进口货,周嘉洛只喜欢吃这一个牌子的糖,用红色铁罐子装着,精致漂亮。 那罐糖果被他格外珍藏,偶尔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6 才会吃一颗。 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渐渐装满了破旧的木匣子,像一颗颗会发光的星星,在黑暗的夜空里闪烁。 而他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星星。 小小的,闪着光,只能远远的看着,嫉妒着,向往着。 “砰砰砰——” “哥哥!吃蛋糕!” 门外传来周嘉洛的呼声,似乎还有其他孩子的吵闹声。 明烨捂上耳朵,他不想惹事上身,坐在床上没有去开门,想等周嘉洛自己回去。 但周嘉洛却锲而不舍的拍打着门,外面似乎有其他小孩在笑:“洛洛,你骗我们的吧,这里面哪里有人?” 周嘉洛说:“我哥哥真的在里面,我刚刚看见了。” 他依旧拍着门,口齿不清的唱着歌:“烨哥哥乖乖,把门儿开开……” 明烨忍无可忍,他怕动静太大明妍找上来,只好去开了门。 周嘉洛双手举着蛋糕冲了进去,笑嘻嘻道:“哥哥!蛋糕给你!” 明烨低头看了眼那块香甜软糯的蛋糕,别开头冷声道:“我不要。” 他总是先要拒绝,才会收下周嘉洛的礼物。 周嘉洛依旧没有气馁,笑出两个酒窝,踮着脚将蛋糕举的更高了,大声道:“真的很好吃的,最大最大的一块给哥哥!” 其他孩子一进来就被这个阁楼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刚才听周嘉洛炫耀三楼顶上有个秘密基地,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哥哥,他们才舍弃了花园跑上来,却只见到明烨,一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厉害人。 于是他们转移了目标,开始翻箱倒柜,尖叫着找东西,像是在寻宝一样。 明烨握紧了拳头,只能忍耐,这些小孩他一个都惹不起。直到他看到自己的皮卡丘被一个人拿走,忍不住吼道:“别碰我的东西!” 那小孩个子挺高,似乎八|九岁,被撇了面子十分不悦,踢倒脚边的凳子,哼道:“你的东西?这玩具我在洛洛那里看到过,是你偷的吧!” 他显然是个孩子王,一旁的其他小孩都叫他小宇哥,此时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说“偷的偷的”。 明烨盯着满面得意之色的小宇,一声不发,面色阴沉。 小宇有些被明烨的脸色吓到,但他向来顽劣,不屑一顾的将手里的玩具抛了抛,问一脸懵的周嘉洛:“洛洛,这东西以前是你的吧?” 周嘉洛偏着头看了一会,说:“这是我送给哥哥的。”。 小宇不信,说:“他肯定偷了你的东西,我找找!” 他将皮卡丘丢到一旁,又翻出一个木匣子。 明烨看到木匣子的那一刻,眼睛瞬间红了,像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被人掘起,他冲上去要把木匣子抢过来,却被躲开。 “没想到你偷了这么多!洛洛,你东西被偷了都没发现吗?” 小宇将木匣子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不是!这是我送给哥哥的!”周嘉洛大叫着,手里的蛋糕掉了,黏糊糊的粘在地板上。 明烨沉默的蹲下身把地上的东西一个个的捡起来。 周嘉洛帮忙捡起一罐糖果,走到明烨身边,乖乖递给他,明烨却看也不看他,兀自捡着其他东西。 “哥哥,给你。”周嘉洛拿着那个早已过期却依旧还剩很多糖的罐子,跟在明烨身后,小声道:“以后我的东西都给哥哥好不好?” “你还叫他哥哥,小偷怎么能当你的哥哥呢?” 有小孩问周嘉洛。 “老师说,东西被偷了应该报警,要把小偷抓起来。” “洛洛,我们帮你们报警吧。” 一群孩子围着周嘉洛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怎么报警,怎么抓坏蛋,还有人说要告诉周叔叔和明阿姨。 周嘉洛在一片哄闹声中说不上话,只能一遍遍的喊着“我哥哥不是小偷!” 明烨依旧在捡着东西,他把它们捡起来放在木匣子里,一直垂着头,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像是斗兽场供人观赏玩乐的困兽。 小宇突然用脚把木匣子踢翻,东西又滚了出来,他嘻嘻哈哈的笑道:“哎哟,我可没注意,你再捡一次吧。” 明烨兀的抬起头盯着他,眼中翻涌着冰冷的恨意,小宇被吓到,复又生起气来,脖子都红了,骂道:“怎么,你想打架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明烨一拳砸在脸上,顿时惨叫出声。 其他孩子们纷纷惊叫,小宇丢了面子,扬起拳头也朝明烨打去,两人打在一块,小宇根本不是明烨的对手,还被周嘉洛抱住了腿。 “不准欺负我哥哥!” 周嘉洛拿拳头捶他。 小宇又挨了明烨一拳,气的眉毛都歪了,吼道:“是他先打我的!” 周嘉洛拦不住两人,只好放声大哭,声音响亮,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噤了声,纷纷围上来劝他不要哭。 没多久有几个家长上来找孩子了,包括带路的明妍和张姨。 张姨看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嘉洛,喊了声乖乖,忙抱下楼去了。明妍看了眼明烨,问最大的小宇怎么回事。 “这人偷洛洛的东西,还打我!”小宇趾高气昂的指着明烨。 小宇的妈妈忙把儿子抱进怀里,心疼的摸了摸儿子脸上的青肿,对明妍埋怨道:“周太太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偷东西不说,还打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另一个太太或许早看不惯明妍,阴阳怪气的笑道:“孩子的成长环境最重要了,乡野里来的人大多有些坏习惯,可千万别带坏了洛洛,周太太还是考虑周全些为好。” 明妍脸色涨红,恶狠狠的看了眼明烨,硬撑着笑容道:“抱歉,吴太太,这不过是个保姆的儿子,看着可怜留在家里,谁曾想这样不省心。等会让医生过来给小宇看看。” 明烨始终低着头沉默,怀里紧紧抱着木匣子。 最后家长和小孩都出去了,明妍留在最后,高跟鞋重重叩在地板上,每一声都让他心脏紧缩。 明妍没多少时间修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热水瓶,他看到惊恐的向后退去,但还是被热水泼在了腿上。 极致的疼痛使他瞬间红了眼睛,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咬着牙没落下一滴眼泪,只是固执的盯着地上那块被踩烂的蛋糕。 人们总是逃避黑暗追求光。 却不知道,会发光的东西,也会烫伤人。 第三十六章 生日派对后不久,周嘉洛又生了病,明妍忙前忙后再没过来继续找他算账,张姨也只是克扣了几顿饭而已。 但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全,溃烂成一片。 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周嘉洛又缠了上来,明烨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从一楼爬到三楼的,只听到他气喘吁吁的一遍遍敲门。 “哥哥,洛洛送你礼物!” 明烨躺在床上,用手堵住耳朵,心烦意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7 乱,他早就对自己发过毒誓,再也不要接受周嘉洛的礼物。 “放哥哥门口了,你记得拿哦。” 哒哒的脚步声离开,明烨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门,门口放着一只小熊,他将小熊踢出几米远,张姨看到自会捡走拿给周嘉洛。 这样过了好几天,每天周嘉洛都会在门口放不同的“礼物”,然后被明烨踢走。 张姨最后不耐烦了,干脆对他说:“洛洛要是给你,你就拿着,免得他不开心。” 明烨讥笑一声:“然后污蔑是我偷了吗?” 张姨哑口无言,转身把地上的玩具拿走了。 周嘉洛似乎执着起来会异常的执着,竟能坚持半个月,明烨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打开门,周嘉洛一下子冲了进来,扑到他身上。 “哥哥!” 明烨推开他,没想到周嘉洛重心不稳向后倒在了地上,他扁着嘴眨了眨眼睛,这是马上要哭的征兆。 明烨心头直跳,忙把周嘉洛从地上抱了起来,周嘉洛趁机搂住他的脖子,又喜笑颜开了。 “哥哥抱洛洛了!” 他在明烨脖子间拱来拱去,像只幼猫一样黏人。 明烨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能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在狭窄的阁楼里转来转去。 最后见他没哭,便把他放在床上,冷着脸道:“你以后不要来了。” 周嘉洛却没听,他看到了明烨腿上的烫伤,睁圆了眼睛,说道:“哥哥你受伤了!” 说完跳下床,像只小狗儿一样蹲在明烨腿边,两只肉手抓住明烨的小腿,对着伤口用力吹了吹,还说: “洛洛受伤了,妈妈也会给呼呼。” 明烨脸色倏地阴沉,他将周嘉洛抱到门外,冷声道:“你回去。” 周嘉洛委屈道:“我不要。”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明烨,说道:“我送你糖果,你陪我玩好不好?” 明烨摇头:“我不要。” 周嘉洛眨了眨眼,垂下头,捏着糖问道:“哥哥不喜欢洛洛吗?” 明烨沉默了。 “但我喜欢哥哥。” 周嘉洛仰头看着明烨,忽而扬起大大的笑容,“所以哥哥也喜欢我好不好?” 嘴角的酒窝天真灿烂,装不下一点忧愁,让明烨又恨又难过。 有的人从蜜罐里出生,生来就讨人喜欢,备受宠爱。 你羡慕他,嫉妒他,恨不得替而代之,夺其所有。 但当他笑着看你,天真无辜,满眼期待,你又不忍心伤害他,让他脸上多一丝阴霾。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 可他绝对不会顺从的回应。 这是他阴暗的别扭,只为得到微弱的平衡。 你看,所有人都喜欢你。 但我没有。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把周嘉洛扔给了张姨,却接受了周嘉洛送他的糖。 他把那块糖也收藏在木匣子里。 那之后周嘉洛时常背着明妍上来找他玩,他没再抗拒。他想,周嘉洛终究是他的弟弟,他们有共同的母亲,即使周嘉洛并不知道。 他依然会从窗户悄悄看花园,周嘉洛很喜欢在那里玩,明妍经常在一旁陪着照顾,那时的她脸上总是带笑的,和对待他时判若两人。 一个是她努力想要摆脱的肮脏过去,一个给她带来令人艳羡的荣华富贵,因此他们的命运截然相反。 但当时的明烨不懂这些,只是贪婪的看着那对快乐的母子,幻想自己也在那里。 不久姑父因为犯案坐了牢,再也不能过来找明妍麻烦,姑姑也远走他乡没再回来。明妍像是卸下了心口一块大石,瞧见他也顺眼了不少,心情好时还能容忍周嘉洛和明烨一起在花园玩一会。 周嘉洛喜欢秋千,他便推着他,牢牢看着他,云雀在他们头顶飞舞,架子上开满缤纷的蔷薇。 日子似乎在一点点好起来,明烨心中的贪婪更大了,他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和周嘉洛一样,喊明妍妈妈,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弟弟。 这个想法让他阴暗已久的心突然敞亮不少,像是明澈的日光转过墙角,照进逼仄的阁楼,哪怕只是一块微小的光斑,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期待。 他打开窗户向下望去,花园里阳光正好,明妍坐在草地上,正看着扑蝴蝶的周嘉洛,童声稚语如风一样欢乐。 他羡慕极了,在画本上画了下来,从木匣子里拿出周嘉洛曾送他的蜡笔,给画面涂上了鲜艳的颜色。 画上,花园里,一个美丽的女人牵着两个孩子,右边的高一些,左边的矮一些,他们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 他满怀期望的等待,直到七月的一个夜晚,将他的希望彻底粉碎。 七月七日,山上的一个废弃住宅,周嘉洛被绑在柜子里,他朝一旁同样被绑着的明烨努力挪动,小小的身子抖动着,颤声哭道:“哥哥,洛洛怕。” 明烨透过柜子门缝看了眼外面蹲在地上吸食毒品的绑匪,小声道:“不要让他们听到你叫我哥哥。” 除了门缝那一道微弱的光,狭小的柜子漆黑一片,闷热的空气让人呼吸不畅,周嘉洛靠在明烨身上不住颤抖,断断续续的哭道:“哥哥,好黑,我好怕。” 明烨知道周嘉洛一贯怕黑,他的胳膊被牢牢捆着,只能挣扎着将手挤进裤子口袋,皮肤在粗糙的绳子上磨的生疼。 他终于拿出一个小玩具,按了一下,温暖的黄色光线在柜子里亮了起来。 “皮卡丘!”周嘉洛被转移了注意力,睁大眼睛盯着那个玩具都忘了哭。 这是去年周嘉洛在儿童节送明烨的玩具,一直被他贴身带着。 “皮卡丘会保护我们吗?”周嘉洛的小脸被微微照亮,好像有了一点勇气。 明烨看着皮卡丘,许久后轻声说:“哥哥会保护你。” 就在那天下午,明妍出去聚会,张姨带着周嘉洛去附近的公园玩,以往明烨是不被允许跟着去的,但那次张姨却带了明烨去,周嘉洛很是高兴。 那是个新开放的湿地公园,在市郊,平常人并不多,张姨在途中遇到一个熟人聊起天来,周嘉洛和明烨在一旁的草地上玩。 当时周嘉洛看到有人在卖糖人,说要给他买,就跑了过去,明烨本来没当回事,却转眼看到周嘉洛跑到了一辆面包车前。 “小朋友,吃不吃糖人啊?”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蹲在周嘉洛面前,手里拿着一根糖人。 “吃!我还要给哥哥带一根。” “叔叔车上可多了,你想拿几根都可以。”男人打开后面的面包车门,笑着邀请。 “周嘉洛!”明烨看到那个男人,本能的觉得危险,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喊:“快回来!” 周嘉洛懵懂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男人猛地抱起来扔进车里。 明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8 烨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大声喊着张姨,死命的抱住车门不让关门,但他毕竟才十岁,很快也被男人拉了上去。 “小的附带大的,这笔生意挺划算。” 车里的人动作利落的将车迅速开走,两个小孩被绑在一处带到了山上。 明烨回想到这里,只觉得那天的张姨有些古怪,却没有后悔自己跟着周嘉洛遭殃,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周嘉洛落入危险熟视无睹。 周嘉洛是他的亲弟弟,他一直坚持这个认识,尽管没人会承认。 外面的绑匪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大吼大叫,像中了魔一样。周嘉洛听到声音被吓坏了,又开始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身体本就不好,明烨担心他晕厥,小声道:“不要哭了,再等等,妈……你妈妈肯定会救你回去。” 周嘉洛还是在哭,只是声音小了点,啜泣着说:“哥哥,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明烨盯着手里的皮卡丘,他心里并非不害怕,却只能安慰道: “好,我带你回家。” 这话似乎是起到了作用,周嘉洛渐渐没哭了,靠着明烨睡了过去。 明烨便将皮卡丘小灯关了,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况。 有几个绑匪吸食了毒品变得亢奋起来,有个光着膀子的突然看向柜子,视线隐隐相撞,明烨心脏猛地一跳,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那人阴恻恻的笑了笑,问另一个人:“辉哥,能玩玩不?都长的挺标致的。” 有人似乎踹了他一脚,笑骂道:“阿彪你太恶心了吧,这么小有什么好玩的。” 被叫阿彪的人哼道:“你不也荤素不忌么,还说我。” 辉哥正是之前绑他们走的那个男人,他沉声道:“不行,玩坏了小心钱拿不到。” “大点的那个不像是有钱人的种。” 阿彪撺掇。 “这可不一定。” 明烨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本能的感到危险。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那个辉哥正向柜子走来,吓的背上乍起一层冷汗。 柜门被猛的打开,辉哥踹了一脚昏睡过去的周嘉洛,明烨扑过去挡在周嘉洛身前,瞪向辉哥,目光凶狠,像是一只护食的幼兽。 辉哥愣了愣,似乎觉得有趣,哼笑了一声。 周嘉洛被踹醒,一睁眼就看到正冲着他笑的辉哥,吓的尖叫一声。 “小朋友,他是你什么人?” 明烨盯着他,面色不改道:“我只是周家保姆的儿子,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辉哥并不理他,只是居高临下的盯着吓得失魂落魄的周嘉洛,满面笑容的问道:“我听到你叫他哥哥,你们是不是亲兄弟?” 周嘉洛被吓的根本说不出话,他不断往明烨那边挤过去,身体颤的更厉害了。 明烨往旁边避之不及的挪动,对男人焦急道:“我真的不是他的哥哥,你们抓了我,什么好处都讨不到。” 辉哥惊讶于眼前这十岁小孩的机敏,他笑了笑,声音如毒蛇一般:“那可要问问周家人才行,不然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转身走去,朝手下说:“去告诉周家人,这里还有个他们的孩子,想要带回去,就再加上五十万。” “就五十万啊?太少了吧,对周家来说不就毛毛雨。”有人发表不满。 他们本意是绑了周嘉洛要个五百万,不多不少,周家人为了独子安全,绝不会报警,但现在既然多了个孩子,不妨再加点价。 明烨听到他们的讨论,胃开始剧烈的抽搐,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狠狠扼紧,马上就快不能呼吸,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明妍的时候。 侥幸的期待和紧张在他心里疯狂盘旋,如一把尖刀绞着他的心脏。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妈妈一定会救他,妈妈能给姑姑五十万他的抚养费,就一定能出五十万救他回家。 只要能回家,继续睡阁楼饿肚子也好,继续被打被骂也好,他都毫无怨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明烨焦急的等待命运的审判,他的脑内甚至开始出现啸鸣,还有幻觉,幻觉里明妍将他和周嘉洛接回家,两人一起扑进了她的怀抱,他们坐在蔷薇秋千上,欢声直上云霄。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胃痛的都快没有知觉,他听到他们在说:“周家派人拿钱过来了!” 他双眼瞬间燃起明亮的光,急忙唤醒昏睡过去的周嘉洛,轻声道:“洛洛,回家了!” 然后他看到绑匪走了过来,辉哥揪住周嘉洛的头发来回晃了晃,周嘉洛疼的惊醒,开始大声尖叫。 明烨瞪向辉哥,吼道:“你别动他!” 辉哥讶异的看向他,嗤笑道:“你还护着他呢,他可不是你,人周小少爷现在要被赎回家了。” 说着将周嘉洛拎了起来。 明烨怔了好一会,身体才猛地僵硬,他眼眶瞪大,双目里是无尽的茫然,颤着声音问道: “那我呢?” “你?” 光膀子的绑匪蹲下来,捏住他的脸,哼笑道:“周家太太说她可就一个儿子,我哪知道你是谁的种?” 一个儿子。 他不敢置信,胸腔剧烈起伏,眼睛开始模糊,感觉呼吸都要断去,喉咙涩哑如被炭火滚过,再次不死心的问道:“那我呢?” 声音飘忽不定,倒像在问自己。 那我呢? 谁来接我回家? 有人骂咧了一句,抓着他的脖子从柜子里拖了出来,往地上狠狠掼了几下,骂道:“妈的听不懂?周太太的意思是,可以随便处置你!” 额头在地上嗑出血,脸颊被砂石割破,耳朵里尖锐的鸣响,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只是胸腔里有一头巨兽,在疯狂啃噬他的心脏,大口嚼着,鲜血淋漓。 那我呢?那我呢? 他一遍遍的重复喃着这句话。 直到眼里的光彻底熄灭,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然后他开始发抖,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手脚在抖,牙齿在抖,五脏六腑都在抖,他仿佛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淹没,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暖意。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和绝望,唯一爱他的奶奶死去时,被姑父毒打时,被姑姑讥笑责骂时,被明妍冷落严惩时,都没有现在这样害怕。 他的胸口像漏风的墙壁,冷风不断的灌进来,呼啸着,尖叫着,告诉他…… 随便处置。 像垃圾一样,随便处置。 “哥哥!我要哥哥!” 周嘉洛的哭闹声猛地划破他可笑的自怜。 他被一脚踩在地上,单薄的背脊没有丝毫挣扎,脸颊贴着污脏的地面,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的扭过头看向被抱走的周嘉洛。 辉哥带着人把周嘉洛送下山,只留下了那个叫阿彪的绑匪。 之后发生的所有,是他这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69 一辈子都无法跨过的梦魇。 当时宋涤新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格外沉重,他接触过很多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人,钟弗初的经历或许不是最悲惨的,但绝对是最绝望的。 一个对亲人始终抱有期待和爱的孩子,亲眼见着弟弟被救回去,自己却被推进地狱,那时他才十岁,那个母亲怎么忍心把他丢弃在绑匪手里?。 她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当时钟弗初的心境,就觉得阴暗而绝望,双眼不自觉的红了。他看向眼前的诉说者,钟弗初却很平静,好像讲着其他人的故事。 宋涤新还是没忍住问他:“最后呢?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其实不问他也能猜测,当时的钟弗初一定被虐待过,但他担心的是更深一层的虐待。 “那人吸了毒,精神不稳定,我在他手里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钟弗初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说的隐晦而轻松。 宋涤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问道:“那最后你是如何逃脱的?” 钟弗初嘴角浮现诡异的笑意,带着些危险和残忍,“我杀了他。” 宋涤新瞳孔紧缩,他平复了许久心情,没再追问细节,转而问道:“那现在呢?你觉得你可以放下了吗?” “或许从我拥有现在这个名字的时候,或许从我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放下了。我不再是明烨,他的故事也不再属于我。” 钟弗初神色淡然,这段经历他埋藏了二十年,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却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般。 宋涤新当时欣慰的笑了,笑意真诚: “恭喜你,钟医生,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将由美好故事主宰。” 恭喜你,从无尽的绝望中逃离,奔向属于你的美好境遇。 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周予安,震惊、荒谬、痛惜、无奈……无数种情绪在心里翻滚,最后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钟弗初好不容易找到的美好故事,竟与所有苦痛出自同源。 爱是世间唯一的救赎,消弭生于绝处的恨。 但若爱与恨纠缠不清呢? 第三十七章 “我以前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周予安看着神色复杂的宋涤新,通红的眼睛里浮现不解。 “没…没问题,就是之前听别人说过,有些好奇。” 宋涤新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身为心理医生,绝不能将病人的隐私透露出去,可他看着眼前尚蒙在鼓里的周予安,又觉得十分矛盾。 还好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周予安肯定很快就能从失恋中走出来,而钟弗初,恐怕又将再次堕入原先的处境里,甚至更严重。 何况,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又怎么能走到一起?钟弗初选择分手已经是对两人最好的结果了。 宋涤新刚要劝解周予安,就听他突然问道:“小新哥,弗初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或心理疾病?” “嗯?为什么这么说?” 宋涤新有些诧异周予安突然的敏锐。 周予安盯着眼前的咖啡,他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水,但神色已经渐渐平静,说道:“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虽然我妈当时骂的特别过分,但以弗初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决绝的要和我分开。” 他抬眼看向宋涤新,顿了顿说道:“除非……他有相关的心理创伤,而我妈妈刺激了他。而且他请你做心理医生,或许就与这个有关,你能不能告诉我?” 说到后半句时,眼底尽是渴求。 宋涤新叹了口气,隐晦道:“我不能和你说,我只能建议你,放下这段感情,对你和他都更好。” 周予安听宋涤新的口气,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他摇头说道:“不,我绝对不会放下的,如果他现在感到痛苦的话,而我也放弃他离开他,那他会更痛苦啊,我作为他的男朋友,不应该多陪陪他,让他开心一点吗?” 宋涤新惊讶的看着周予安,他原本认为以周予安的性格,会生气难过一阵子,然后忘掉这份感情,但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考虑的。 “可是……如果他看到你更不开心呢?” 宋涤新觉得钟弗初现在看到周予安,或许只会想起过去不好的记忆。 周予安睁大了眼睛,似是不解宋涤新为何这么说,但他眼中依旧是单纯的自信,“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很开心啊,就算他现在看到我不开心,我也应该努力,而不是轻易放弃。” 宋涤新闻言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不知道周予安这样是好是坏,但他也没有过多干预的资格,只能祝福这对兄弟了。 周予安告别宋涤新从咖啡馆出来,心境已经和先前全然不同。 他一遍遍的回想昨晚和今晚的钟弗初,越想越觉得他不对劲,他不知道钟弗初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想陪他一起走过去。 这样想着,他拍了拍脸颊,拔腿就往自己和钟弗初住的小区走,走着走着就开始跑,一路飞快的跑到钟弗初家门前,泛红的脸上都是汗,不待喘过来气就开始按门铃,并把猫眼用手捂住。 他怕钟弗初看到他不愿开门。 在按了第三下后,门终于打开了,钟弗初似乎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头发上还有不少水珠,见到是他眼神一暗。 周予安在钟弗初关门之前,迅速将胳膊伸进门缝里,微昂着下巴,喘着气说道: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你赶不走我的,你去哪儿我就飞哪儿,你住哪儿我就住你隔壁。反正之前也是我追的你,大不了,我就重新追你一次好了!” 他拿出理直气壮的神色,嘴角微翘,眼睛因为哭过还泛着红,此时却睁的大而圆,可微僵的背脊和轻颤的睫毛依旧透露出他心里的忐忑不安。 但钟弗初不为所动,沉默了一会冷声道:“周予安,你这样毫无意义。” 周予安捏紧手指,歪着头固执道:“可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意义呢?你已经把喜欢给了我,我就再也不会还给你,同样,我也把喜欢给了你,你也不能丢掉它。” 他努力扬起笑容,嘴角露出两个酒窝,看向不知为何一夕改变的恋人,眼底是轻轻摇晃的坚定。 钟弗初闭了闭眼睛,他不想面对眼前因一直被宠爱善待,才一如既往的天真笑容,那原本是自己最喜欢珍惜的存在,现在看到却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早该怀疑,从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周予安的小名,从在楼下遇到明妍,从在他家里看到那罐糖果……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 直到亲眼见到真相,才骤然梦醒。他是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渐渐放下心防用力握住的光与希望,在那一瞬顷刻破碎,分崩离析,尖锐的碎片一寸寸刺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0 进他的心脏,像二十年前那样。 命运给他开了最大的玩笑,而二十年前他欠周嘉洛的那句“喜欢”,终究还给了他,以最荒谬的姿态。 可他决不能和他纠缠下去,那样自己会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他看着眼前依旧自信而懵懂的人,用最冷漠的语气说道: “周予安,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从过去到将来都不会有。” 他语气肯定,仿佛不仅在说给周予安听,也在说给自己。 周予安怔怔的看着钟弗初,明明听到这句话该心痛的是自己,他却觉得钟弗初眼底流动的情绪远比自己还要痛苦,他收回胳膊,缓缓摇头道: “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要丢掉我,太不负责任了。如果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我可以接受,但你前几天才说过喜欢我,难道你一夜就变了心?我不信。” 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用尽可能可怜的语气说:“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骂我,对我说不好听的话,但你不能无缘无故的赶我走。除非,你现在就说,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找你。” 他用有恃无恐的目光看着钟弗初,仿佛坚信他不会承认讨厌自己,心却狠狠揪了起来,紧张的呼吸都开始急促。 钟弗初闻言握紧门把手,用力到骨节发痛,喉咙一阵涩哑,像被粗粝的砂子堵住。 恨与爱,过去与现在,于重重时光中互相辨认,交织纠缠,分不清深浅,道不明轻重。 难言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像夏季漫天的雨水,沉闷潮湿的让人心慌。 周予安心里那股支撑着他的硬气渐渐消散,他眼睫颤动着垂下了目光,手心里都是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如果钟弗初真的说不喜欢他,讨厌他,那他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刚要反悔的收回那句话,就听钟弗初用沉哑的声音说: “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这是什么意思?周予安迷茫的抬眼看去,眼前的门却阖上了,隔断他的视线。 没有办法喜欢他,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他呆立在门前许久没有回过神。 周予安神思不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发现自己和钟弗初之间突然横亘了一座高山,不声不响的壁立千仞,而钟弗初却不愿说出他的心结。 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 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心上人,怎么能随便就放过呢?当然要牢牢抓在手里了! 他正思索着“追人计划2.0”,突然响起门铃声,心头猛地一跳,冲了过去看猫眼,却发现是一脸怒色的明妍。 他叹了口气,心知如果不开门明妍肯定会在外面闹,没准会惊动钟弗初,最后还是开了门。 明妍踩着高跟鞋进来,鞋也没换的在房子里来回寻人,周予安知道她在找谁,坐在沙发上没理她。 明妍找了一圈回到客厅,盯着周予安单枪直入道:“我原以为你在文华市是为了和徐行创业,没想到竟是为了和个男人搞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爸要是知道了会怎样?!” 周予安神色麻木道:“知道就知道呗,我正常恋爱,哪里不对了?” 他对明妍动不动抬出周盛南已经无感了。 明妍气的按住太阳穴,厉声道:“跟个男的搞一起,你还有理了,那男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搞了半天连爹妈都没有,难怪没有一点廉耻。” 周予安腾地站起来,目中冒火:“谁让你去调查他的?” 明妍冷笑道:“哪儿需要我去查,吴家那小子可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野地里来的人,十二年前就哄的你喝了下药的酒,现在突然找上你,谁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周予安气笑了:“那是我自愿替他喝的,吴昊宇的话你也信!” 明妍眉头却蹙的更深,“自愿?你那时才几岁,就被骗成那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相信他没有别的企图?” 周予安知道明妍的偏见毫无道理,他也懒得争辩,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用你操心。” 他成年后就鲜少违逆母亲,现在接连顶嘴已经彻底惹怒了明妍,她将手包扔在茶几上,疾言厉色道:“我不操心?你知不知道我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还不是为了你?” 说到这里她眼眶有些泛红,“我又不像别家的太太,如今的地位都是拼了命才得到,给你提供最好的环境,从小没亏待过你半分,现在还要被你气死,你让我怎么想的通?!” 周予安沉默半晌,语气生硬道:“但我有自己的生活,你总不能一辈子管我。” 明妍深吸几口气,“你现在就给我回泽南市,去你爸的公司工作,休想再在这儿待下去!” 周予安捏紧拳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声道:“凭什么啊?我都二十几岁了,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凭什么管我?” 他听话了这么多年,人生中的大多数决定都是父母决定,没有半分自己可以左右的空间,现在他长大了却还要被继续摆布,他不想再继续当母亲对别人炫耀的乖小孩了! “就凭你的一切都是我和你爸给你的!你在这儿租房子养男人,花的不都是我们的钱?!” 明妍尖声道。 周予安面色霎时沉了下来,他看着眼前满面通红的母亲,冷声道:“那你就拿回去啊,我都不要了,我可以自己工作养活自己!” 他本来就对奢侈的生活没有半分贪恋,钱多钱少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些身外之物他完全可以抛弃。 明妍气的用手指着他,连道几声好,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板上,拿起茶几上的手包匆匆走了出去。 周予安看着门被轰的一声关上,瘫在沙发上,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追着钟弗初跑了。 第三十八章 周予安知道明妍大概率是要把他的银行卡给冻结了,他趴在床上盘算了下开销,主要是目前租的这个房子,地段好,面积大,每个月要花费不少钱。 虽然他和徐行合伙开了公司,但还没走上盈利的正轨,他叹了口气,心想没准要找徐行借钱了。 但这种“自力更生”的生活着实让他觉得兴奋且新鲜,他忍不住给钟弗初发了条短信: 「我恢复自由身啦,可以和你自由恋爱了!」 钟弗初自然没理他。 而此时的宋涤新正在给钟弗初打电话,虽然他和钟弗初已经结束了心理咨询,但现在遭逢突变,他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 “我看予安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你打算怎么办?要和他彻底断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1 开吗?”宋涤新问道。 钟弗初正站在橱窗前,手里拿着那把旧的褪色的小黄伞,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会远离他的一切。” 这一切,自然包括周予安和他完满的家庭,他依旧会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生活在一片大好的光明里。 宋涤新心里微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些担心钟弗初出于报复心理选择继续和周予安纠缠,那恐怕会两败俱伤。 虽然对钟弗初有些残忍,他还是说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予安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对你的喜欢也是真的,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会大受打击。” 宋涤新多少还是有些私心,周予安是他的学弟和好朋友,他不忍心看着他在这段注定没有好结果的感情里磨去所有的天真。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钟弗初将伞放回橱窗,轻轻拿起伞柄上系着的名牌,周予安三个字已经模糊的快要看不清,“我不会破坏他的人生。” 那毕竟是他晦暗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唯一的光点,尽管有太多的不甘,也不忍心亲手抹去。 挂了电话后,钟弗初打开手机短信,里面有很多条周予安发送的信息,每一条都能想象当时发送者脸上的表情,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摩挲着,记忆在指下如流水淌过。许久后,他将所有的短信一一删除。 删完短信又打开微信,他向来不会使用社交软件,这个微信还是周予安给他下的,也只有周予安一个好友。 自己的头像还是周予安,微信对话框里依旧停留在看了无数遍的「想你的安安」,他闭了闭眼睛,将微信卸载了,向后靠在沙发上。 美好烟消云散,生活复归于往,这依旧是一座空荡荡的房子,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进来过,而他以为的美梦,不过是换了面目的噩梦而已。 第二天周予安专门起了个早床,他听说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留住他的胃,毫无自知之明的他在天还没亮全的时候,就打着哈欠走进了闲置已久的厨房。 按照手机上的简易教程,鼓捣了半个小时才做出一个七歪八扭的三明治,已经没有时间去煎鸡蛋了,他只好温了一杯牛奶装好,准备去隔壁送给钟弗初,但他刚踏出房门,就正好看到钟弗初走进了电梯。 “弗初!” 他喊声刚落,电梯门就关上了,然后毫不停留的向下运行。 周予安并没有泄气,他拿着自己做的早点冲过去按了另一个电梯,等了好一会电梯才到,而钟弗初进去的那个电梯已经到了负一层。 他赶紧进了电梯,按了一楼的按键,祈祷半路没人拦截。 还好太早没什么人,他一路顺畅的从公寓一楼跑出来后,正好看到钟弗初的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向小区大门驶去。 车就在不远处,行驶速度并不快,他飞快的在后面跑着,大喊了一声“弗初”。 晨练撞树的大爷吼了一嗓子:“小伙子,是不是要迟到了啊!” 周予安没空回应,他看到车的速度快了不少,故意要甩开他似的,心里突然就冒出一股犟脾气,也脚下生风的追着车跑,仿佛不追上钟弗初那人就会永远消失了一般。 像田径赛决赛似的跑了好一会,车还是越来越远,直到他突然感到胸腔一阵刺痛,像有一只钉子哐哐砸进肺里,才不得不停下追逐的脚步。 他怕疼,一丁点儿疼都受不了,用手捂住左胸口,缓缓的低身蹲在地上,脸色青白,咬着牙挨过一阵尖锐的疼意,才渐渐喘过气来。 重重喘了一会后,胸腔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心却泛起一丝丝的疼。 他知道钟弗初看到他了,只是故意躲着他而已。 再坚定再自信,也难免受到打击,感到受伤。 牛奶已经洒了大半,三明治也骨肉分离,他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不想起来,一旁路过的高中女生好奇的看了他几眼。 “你,你没事吧?”女生本要去上学,看有个人蹲在地上一脸痛苦,想了想还是折回来弯腰询问。 “我没事,谢谢。”周予安摇了摇头,女生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周予安在晨光里的街道上慢慢站起身,拿出自己做的三明治,一边啃一边往家里走,啃着啃着眼睛开始模糊,眼泪往下掉。 怎么这么难吃,还好没给钟弗初。 他一定会嫌弃。 钟弗初盯着后视镜中那个逐渐渺小的背影,用力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凸显。 他看到周予安蹲下去的一瞬,就踩了刹车,还差点掉头回去,但终究克制住了。 有交警过来询问,他目光依旧没离开后视镜,直到他看见周予安已经站了起来,提着袋子落寞的往回走了一段,才缓缓启动车,心不在焉的向前开去。 医院里一如既往的忙碌,最近胸外科人事有变化,主任邵丰文前几天离职去了市里一家私人医院,副主任赵贤升任主任,一时间不少人讨论或许钟弗初就要被提拔成副主任,因为钟弗初虽然年轻,但能力却十分出众。 李慧婷跟着钟弗初去查房,她悄悄看了眼钟弗初,觉得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又好像和之前一样了。 那个好不容易有了点温度的老师,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被一层层冰茧包裹,让人无法靠近。 办公室里,李慧婷将一份材料递给钟弗初签字,钟弗初沉默的拿过来,签好了递给她,她看了一眼,发现签名前有一个被划掉的字,看着隐约是“周”,她愣了愣,刚准备转身离开,又被钟弗初叫住。 此时的周予安已经去了公司,徐行在办公室玩手机,抬头一看,见周予安眼睛微红,放下手机惊讶道:“怎么了这是?真被人甩了?” 周予安坐下,趴在桌面上,胳膊围着脑袋,闷了好一会才小声说:“他说和我没有可能,也不理我了。” “操!”徐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坐到周予安旁边,拍了拍他的头,愤愤不平道:“你们就在一起一天吧,那小子耍你玩呢?!难不成就因为你妈?虽然你妈跟个容嬷嬷似的,可姓钟的也没被扎针啊。” 周予安踢了下徐行的腿,“你怎么说话的。” 徐行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说道:“如果他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跟你分手,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就算现在不分手,以后你们也迟早走不下去的。” 周予安拼命摇头道:“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有其他原因,就是我还不知道。” 徐行见他一副被甩了还为人说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揪住周予安的耳朵骂道:“你清醒一点吧,可能你妈跑去给人威逼利诱了呢,什么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的儿子,人家现在没准儿正数着钱开心呢。” 周予安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2 重重拍了下桌子,瞪着徐行大声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的男朋友!” 徐行竖起眉毛,哼道:“人家都不要你了,根本不是你的男友,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他本来就不看好周予安和钟弗初,对钟弗初也有说不清的敌意,现在看钟弗初甩了自己兄弟更是生气,想骂醒周予安,却看到他一双圆眼睛红的像兔子,眼泪要掉不掉的。 “祖宗别哭!”徐行最怕周予安哭,赶紧用手在他眼前扇风,企图把眼泪扇回去,认罪道:“我错了,我该死,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周予安推开徐行的手,一个人默默坐到角落里,背对着徐行。 徐行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扔了一包纸巾过去。 周予安无心工作,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徐行的话到底还是让他听了进去,以明妍的性格,没准真的会上演拿着钱让人滚的戏码。 可钟弗初根本不是那种人,他突然不愿意接受自己,肯定是其他的缘由。 他正思索着,手机响了,一看屏幕,竟是不怎么经常联系的李慧婷,他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惠婷姐?” “予安,你这两天抽空来医院复查吧,因为你这个病还挺容易复发的,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周予安愣了愣,问道:“其他做了手术的人也要定期去复查吗?” “这……最近我们医院里推行人性化服务,所以我们会问问以往病人的情况,让他们有空过来检查一下。” 周予安没有怀疑,他一想到能去钟弗初工作的医院,刚还在阵痛的心又忍不住活跃起来,忙答应道:“好好好,我明天就过来检查!” 李慧婷顿了顿,又提醒道:“予安,你现在手术后没有多久,千万不能剧烈运动,比如跑步什么的,慢跑就好,不能跑太快知道吗?” 周予安想到早上确实因为跑太快胸有些痛,于是感激道:“谢谢惠婷姐,我会记住的。” “哈哈,不用谢,然后记得不要过度饮酒哦,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周予安点头,吸了吸鼻子说道:“惠婷姐你真是太好了。” “予安你怎么了?是哭了吗?” 李慧婷担忧的问道。 “……我就是刚看了个很感人的电影,没事的。” “没事就好,看个搞笑的缓和一下吧。” 挂断电话后,徐行八卦的问道:“谁啊?女的?” “住院时认识的实习生姐姐,没想到她这么关心我,出院了还问我情况。” 周予安真的有些感动到了,忍不住感叹人间有真情。 徐行眯了眯眼睛,“我以前出院后怎么没医生打电话关心我,肯定是人家对你有意思,可惜了,你是个弯的。” 周予安把纸巾扔了回去,“我们是革命友谊!” 徐行精准的接住纸巾,翘起二郎腿,问道:“晚上哥哥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这段时间你忙着恋爱都把我给冷落了,再说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玩一玩,忘了那个他。” 周予安听到失恋两个字心里一瞬的抽疼,但他想着明天能在医院见到钟弗初,低落的心情又好了点,他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和徐行一起玩了,于是点头答应了。 他打开电脑上网,在汉南医院的网站上查了下胸外科的门诊排班表,一看明天是钟弗初坐诊,于是赶紧挂了专家号,心情又上了一层台阶。 第三十九章 下班后徐行开车带着周予安去了一家酒吧,周予安牢牢记着钟弗初的医嘱,说:“我不能喝酒的。” “没事,有其他喝的。” 徐行频频看手机,心不在焉的搂着周予安进了酒吧。 两人在吧台坐下,徐行给周予安点了一杯橙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去接个人,你在这儿等我。” 周予安不满道:“你不是说带我来散心么,怎么还有其他人。” 徐行有些心虚的转开脸:“多点人不更热闹么!” 说完就溜了出去。 周予安只好一个人坐在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杯子里的橙汁,这个酒吧环境很好,音乐也符合他的品味,只是他感觉到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点不舒服。 过了二十分钟,徐行还没回来,橙汁也喝完了,他正打算出去,面前突然多了一杯颜色花骚的鸡尾酒,愣怔的转头一看,旁边坐下来一个男人,竟是陆岩。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陆岩靠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 周予安皱起眉,往另一边躲了躲,将那杯鸡尾酒推了回去,冷淡道:“我先走了。” 他刚要起身,肩膀却被陆岩的手按了下去,陆岩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水,笑道:“予安,我怎么感觉你总是躲我呢?” 周予安干巴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 陆岩叹了口气,不知真假的伤感道:“其实现在想起在美国的那段时光,还是忍不住怀念。予安,我一直想问,你当时明明向我告了白,我也答应了,在一起还没一天,你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周予安闻言有些出神,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钟弗初,也是在一起还没一天,就被无故反悔了。 “告诉我原因好吗?我真的一直没想通。” 陆岩转头盯着周予安,神色倒真有几分遗憾。 周予安回过神,觉得一个理由还是应该给他,便将当年自己在酒店里发现陆岩手机里约炮短信的事说了,那时觉得无法忍受的事,现在说来倒没有半分介怀。 陆岩怔了怔,用手撑着额头笑了会,笑声无奈,“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个误会。那时有个美国gay一直缠着我,经常给我**扰短信,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你就因为这个跑了?” 周予安不知道这段解释的真假,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了,淡然道:“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过去的过去了,那现在呢?予安,我们还有新的可能吗?” 陆岩放柔了语气,目光在明暗不均的灯光下看起来竟有几分深情。 周予安听到可能两个字又想到钟弗初说他们绝无可能,神色暗淡了下去,摇头道:“没有可能,再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虽然被单方面分手,但他依旧不愿承认。 “是钟弗初吗?” 周予安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陆岩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两次去我爷爷的病房找他,我再看不出来就傻了,不过看得出,他也挺在意你的。” 周予安垂下目光,他现在不确定钟弗初还在不在意他了。 “不过我倒是证实了,他果然喜欢男的。” 陆岩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周予安愣了愣,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3 ” 陆岩看周予安紧张的眼睛都瞪圆了,觉得有趣,慢悠悠道:“我跟他一个高中,虽然他背景差,但毕竟成绩好,长得还行,倒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要知道我们学校那些女生,出身非富即贵,随便挑一个都够他跨越阶层了。” 周予安打断道:“他不是那种人。” 陆岩眼中闪过几分不爽,继续道:“他确实谁也没看上,因为他眼里心里只有他那个孤儿院的弟弟。” “弟弟?”周予安想起吴昊宇说的那个“病秧子弟弟”,眉头不自觉皱起。 “是啊,没记错的话叫钟源,长得弱弱小小的,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公立中学读书,经常被学校里的人欺负,都是你男友去摆平的,有一次因为打架还被学校下了处分。” 周予安觉得“你男友”三个字从陆岩嘴里说出来格外刺耳,他想起之前看过的钟弗初在校档案,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哥哥保护弟弟,再正常不过了。” “钟源每天在我们学校门口等你男友放学,我经常看到他们,你男友会给他带些零食,替他拿书包,叫他源源,后来钟源得了病,还是你男友想办法四处筹钱,不过可惜没治好死了。” 陆岩喝了一口酒,瞥了眼周予安的神色,嘴角泛起笑意。 周予安捏紧空杯子,提起嘴角道:“孤儿院的兄弟互相照顾有什么问题?我要是有个哥哥,也会这样保护我。”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男友之所以选择读医,去了胸外科,或许也和钟源的肺病有关。” 陆岩说着突然凑过来,盯着周予安的脸看,周予安用力推开他的脸。 “我突然发现,你和那个弟弟长得挺像啊,眼睛,酒窝,太像了。” 陆岩啧啧感叹。 见周予安垂着眼睫沉默,陆岩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放心上,毕竟他那个弟弟已经死了十多年,就算当年有什么,对你们的感情也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予安打断,这个向来好相处的学弟,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冷声道:“陆岩,我告诉你,第一,我们绝无可能。第二,我不知道你和弗初有什么恩怨,但你休想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周予安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扔在陆岩面前,“第三,替身这种拙劣的把戏就别说给我听了,没意思。这杯酒算我请你的,以后别来找我。” 陆岩脸色铁青,看着周予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予安走到酒吧外,呼了一口气,其实他没说,第四,只要钟弗初还能喜欢他,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可以。 “你怎么出来了?” 徐行正准备进去找周予安,就看他站门口发呆,神色有些不对劲,走近了些问道:“怎么了?里面有人欺负你啊?” 周予安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人说,他喜欢我,是因为我像个人。” 徐行没听懂,纳闷道:“你不像人,难不成像鬼啊。” 周予安一下子就笑了,心头那股烦闷也散了不少,转而问道:“你去接的人呢?” 徐行暗戳戳的在周予安耳边道:“他不想来酒吧,先去了附近的餐厅,兄弟,帮个忙,你能不能自己回去啊,我想和他来个二人世界。” 周予安气笑了:“你们二人世界,我悲惨世界吗?”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请你吃饭赔罪!” 徐行真心实意的道歉。 两人像过去一样笑着打趣了一阵子,周予安看着徐行脚步轻快的向餐厅走去,自己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再也没有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着,一遍遍的想着刚才陆岩说的话,其实他并没有全信,陆岩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打个折扣。 但他并不怀疑自己和钟源相像这点,他在钟弗初卧室的橱窗里看过钟源的遗照,自己看或许看不出多少相似,但钟牧远第一次见到他,喊他“源源”。 钟弗初或许是觉得他像逝去的弟弟,在一开始对他有几分特殊的照顾,但他相信,钟弗初后来喜欢上他,一定是因为他本人。 对现在的他而言,只要钟弗初还理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 第二天周予安早早去了汉南医院,他在路上买了一杯热咖啡,又在曾经钟弗初给他买蛋糕的店里买了一小盒蛋糕,像一个费尽心思讨好秘密恋人的高中生,一路欢喜的去隔壁班送礼物。 他疾步走到门诊一看,却发现坐诊的竟不是钟弗初,而是赵贤。 赵贤在门里看到他,朝他笑了笑,周予安想努力笑着打个招呼,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那种满心期待突然落空的感觉,比不曾怀有期待要难受千百倍。 他拖着脚步在等待区第一排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精致的蛋糕盒,低头吃着那块香软的蛋糕,一口口的吃进嘴里,明明和钟弗初送他的是同样的味道,却尝不出丝毫甜味。 “今天换成了胸外科的新主任诶。” “我之前查了下排班表,本来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医生。” “换了更好,主任总归是医术更好点。” 一旁母女的讨论传入耳朵里,周予安突然想起曾经他也在这里坐着,和那些因为年纪不信任钟弗初的病人争辩。 那时的他还在住院,每天都叽叽喳喳的追在钟弗初身后,不知道什么是气馁和难过,他也曾坐在这里探身看向门里,眼里的爱慕与欢喜无所遁形,钟弗初会将自己的白大褂盖在睡着的他身上,会带着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会说不介意42号床病人打扰他…… 他讨厌一切让他疼痛的东西,医院曾是他最讨厌的地方,后来却成为他最想去的地方。 回忆明明没有形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针尖,戳的人心疼。 “下一位。”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予安走了进去,赵贤看到他微红的眼睛愣了愣,问道:“怎么了?疼哭了?” “嗯,胸腔好疼。”周予安在椅子上坐下,捂着左胸,那里确实有些隐隐作痛。 “不会是复发了吧,这样,你先去拍一个ct,我给你看看。”赵贤说道,气胸确实非常容易复发,尤其对于周予安这种比较瘦的青年来说。 周予安点头答应了,在起身离开之前忍不住问了句:“今天不是钟医生门诊吗?” 赵贤一听笑了,玩笑道:“原来你是冲着他来的?那真是太抱歉了,钟医生只说让我替他,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周予安眼睫颤了下,没再问,步如缚铅的走了出去,他迷茫的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赵贤让他去拍ct。 赵贤看着拿着片子回来的周予安,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问,他看了一会片子,说道: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4 “确实复发了,不过不太严重,左肺收缩没到10%,不用做手术,我给你开些药,你回去按时喝,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减少运动。” 周予安神思不属的点头答应了,去开了药,提着药在医院一楼来来回回的转圈,保安看了他好几眼。 要不要悄悄去看钟弗初?可他不想看到自己。 就看一眼?可他连一眼都不想看到自己。 明明以前的自己是那样无畏,现在却连走向胸外科办公室的勇气都快没有了,他怕听到钟弗初的冷言冷语,怕自己的一腔热情被泼上冷水,怕自己的期待再一次被抹灭。 可还是想他,想他,想他。 最终他提起所有剩下的勇气,向胸外科办公室走去。 赵贤在门诊休息期间给钟弗初打了个电话:“你之前那个病人过来看了,确实有点复发,我等会把片子拍了发给你。” 此时的钟弗初正在办公室里,道了声谢,顿了顿问道:“他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哦,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还问我怎么不是你,嘿小钟,我说你怎么自己不过来看,明明没事还推着我来门诊,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这次辛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真的?那可真是太难得了,汉南医院胸外科的钟医生居然要请我吃饭了,我可得说出去炫耀一番,你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再找我!”赵贤有些受宠若惊。 钟弗初嗯了一声,挂掉电话,没过多久赵贤就把周予安的ct发了过来。 他低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确实问题不大,但周予安向来不让人省心,他蹙眉想了会,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注意事项,叫了一声李慧婷。 “钟医生,什么事?” 李慧婷走了过来。 “给周予安打个电话,把这些念给他听。” 钟弗初将纸条递给李慧婷。 李慧婷接过纸条吐了吐舌头,说道:“您怎么自己不去给他说啊,我不想再当传声筒啦,他没准会觉得我对他别有居心了。” 她越发觉得钟弗初和周予安有些怪了,可又不敢问他的老师。 “你有吗?” 钟弗初看着她,皱眉问道。 李慧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予安有钱又帅,我哪好意思有居心啊!” “那就快打电话。” 李慧婷叹了口气,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办公室门口有个人在探头探脑。 “人来了,我不用打了吧!” 她向周予安招了招手,打算把手里的纸条直接给他,背后却冷不丁传来钟弗初的声音:“跟我去查房。” 李慧婷愣了愣,早上不刚查过吗?怎么又查,可她向来不敢违逆老师的话,只好跟在钟弗初背后往外面走。 周予安看到钟弗初在里面和李慧婷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刚要进去,就看到钟弗初带着李慧婷往外走。 他双眼一亮,扬起大大的笑容,软软的喊道:“弗初!” 钟弗初依旧是那一身白大褂,却并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是空气般径直从身边走过,李慧婷跟在后面朝他点了点头。 周予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他茫然的看着钟弗初的背影渐渐远去,却不知为何视野突然模糊的像雨后玻璃窗。 他不得不仰起头拼命眨了眨眼睛。 李慧婷跟着钟弗初走在走廊里,小声道:“您怎么不理他啊,既然不想理他,又何必待在办公室里呢?他复查完肯定会来找您的,毕竟他一直那样黏您。” 她想不通钟弗初的心思,如果真要躲着周予安,医院这么大,多得是地方够他躲。 钟弗初没理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看刚才予安都快哭了。” 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钟弗初脚步顿了顿,那一刻她以为他会转身回去,但他还是没回头,甚至加快了步伐。 李慧婷没再多嘴,可她又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敲在人心沸腾的鼓点,她驻足向后看去,却是周予安。 她又看了眼钟弗初,他已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她收起心里奇怪的猜想,悄悄离开了,还好走廊里目前没有其他人,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他们能好好谈一谈。 周予安跑到钟弗初身后,却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他将将站在他背后一米的位置,仿佛站在汹涌洪流的岸边,看着对岸朦胧的人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声: “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像等待凌迟的罪人。 “是。” 钟弗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背影冷硬无情。 周予安怎么也没想到钟弗初会回答的这么干脆,那个“是”字像一把尖刀突然戳进他的心脏,还没来得及痛,就已被搅动着抽出。 他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钟弗初站在门口接他去一起睡觉,他撒娇说要是他不理自己一次,就少喜欢他万分之一,现在他不理自己这么多次了,可自己的喜欢却没有办法少一分一点。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他茫然的睁大眼睛,哽咽着问钟弗初,像一个做完白日梦的孩子,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哭着问大人梦醒了怎么办? 钟弗初缓缓转过身,周予安通红的眼睛落入眼中,他极力从那双泪眼里撕扯下自己的目光,喉头剧烈的滚动,尽力用平稳的声音道: “你会遇见很多人,会找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他可能是任何人,却不可能是我。” 周予安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人,他摇了摇头,努力眨掉几颗眼泪,液体带着滚烫的热意从脸颊滑落,视野才逐渐清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脚向钟弗初迈出了一步,手指攥的快要失血,抬起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也会去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是。” 依旧毫不犹豫,绝情到再无余地。 周予安忍不住闭上眼睛,喉咙一阵发烫,灼烧的他再说不出话,他像一只火光里掀翅的飞蛾,从嗓子里挤出最后几个字:“那我呢?” 那我呢? 钟弗初猛地震颤,这三个字如隆隆惊雷,在那一刻劈头炸裂,耳蜗轰鸣,时光倒错,世界再没有其他声音。 二十年前,他也曾一遍遍发问:那我呢?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与他从此走向不同的人生。 可现在他听到周予安问出同样的三个字,却有一瞬间呼吸不过来,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极尽全力才狠狠刻进掌心里。 没有半分造化弄人的荒谬,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5 没有丝毫平复恨意的得逞,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心脏都要被捣碎了,剖烂了。 那曾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星星,小小的,闪着光。 而那颗星星现在却同样绝望而不甘的望着他,问他同样绝望的问题,那我呢? 他们之间是天生牵绊的血缘,是失落二十年的光阴,是无数的爱与恨,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命运鸿沟。 他想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浮木,最终却是徒劳。 他想说你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残存的理智却堵住了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 “我知道了。” 周予安没等到答案,他缓缓垂下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只剩下胸腔里的痛还在尖锐的继续,他抬手擦了下眼泪,转身走了。 第四十章 “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徐行抱着一个纸箱子,问站在客厅里发呆的周予安。 昨天半夜周予安突然打电话跟他说要搬回去,他从来没听到过周予安那样无助的声音,好像被锁在暗不见光的牢笼里。他二话没说从床上爬了起来,开车赶到这里,早上起来帮他收拾东西。 周予安茫然的看了一圈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进卧室,徐行跟着走进去,看到周予安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医嘱。 徐行知道那是谁写的,叹了口气:“既然决定放下就别留他的东西了,免得以后看到了心烦。” 周予安固执的摇头,拿着相框没放手。 徐行便也没再坚持,他知道周予安病情复发,没敢让他提重物,自己上下来回几趟把东西搬进车里。 周予安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怔出神,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此时眼下一片青黑,双目无光。 他本和房东谈好了要买下这套房子,打算以后将这套房子和隔壁那户打通,那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家,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重新装修,甚至规划了一个琴房,他可以在那里教他弹古琴,他也可以弹钢琴给他听。 可幻想里构造的爱巢,还未来得及实现,就已失去意义。 手机响起铃声,隔了好一会他才恍惚听到,拿起手机一看,是李慧婷的电话。 “予安,我找赵医生了解了一下你的检查结果,万幸不是很严重,听说他给你开了药,你有按时喝吗?” 周予安听到声音的那瞬不知为何有些想哭,那段住院的时光倏然涌入脑海,他捏了会鼻梁,鼻子还是发酸,怕自己的声音被听出不对劲,他只嗯了一声。 李慧婷没多问,她继续说着一条条的注意事项,周予安一边听一边看着相框里的纸张,纸上也一条条的陈列着叮嘱,周详细致,字迹疏朗,可惜写下这些叮嘱的人,再也不会亲口说给他听了。 “一定要记住,如果恶化了可能又要做手术哦。” 李慧婷的语气像一个幼儿园老师。 周予安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小声说了谢谢。 “不用谢,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李慧婷顿了顿,语气柔了几分,“也要开心起来哦,关心你的人看到你难过,会更难过的,为了他们,也要开心点。” 眼泪倏地落在相框上,周予安再也没忍住,发出极小的呜咽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要怎么开心,他最渴望被关心的人,说再也不会理他了。 徐行搬完东西回到房子里,看到周予安捂着脸在哭,眼泪顺着指缝不断流下,他慌了神,忙走过去将周予安搂进怀里,无措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知道周予安从小就爱哭,但哭过就忘,笑过就好,他从没看到过周予安这样伤心,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我给你找个更好的,比那个姓钟的好一百倍,一千倍!” 周予安抱着徐行的腰,将眼泪蹭在衣服上,哽咽道:“你找不到的。” “你别小瞧你行哥哥了,我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 徐行用纸把周予安的眼泪擦干净,拉着他从沙发上起来往外走,边说道:“可别在这儿待了,你再待下去没准儿要得抑郁症。” 周予安站在门外,看着徐行把房门阖上,关上的那一瞬,他闭了闭眼睛,身体颤了下。 “关了这扇门,忘了那段情。” 徐行搂着周予安往电梯走,周予安在进电梯前回头望了眼隔壁那户的门。 门依旧紧锁,似乎从未为他开启过。 徐行本来打算给周予安放一个星期的假,但周予安却坚持要去工作,他转念一想,人一旦忙碌起来,确实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便也随他去了。 这几天公司员工都说小周总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总是迟到早退,还动不动就旷班,现在却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也不和他们开玩笑了,一来就钻进办公室里工作。 工作量减少了许多的徐行却依旧有些担心,虽然周予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知道,那个爱笑爱闹的人已经不在了。 “洛洛,你也没必要这么认真啊,我又不是不给你开工资。”徐行将咖啡放在周予安面前,给他捏了捏肩膀。 周予安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平静道:“我银行卡被冻结了,你这个月得给我翻倍的发工资。” “没问题,我直接给你转账吧,可怜孩子,你妈还不知道你们分手了吗?” 周予安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僵住了,顿了会又开始打字,提起嘴角道:“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原谅我?我从来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徐行知道他对明妍还是有些怨气,放下手走到懒人沙发上坐下,说道:“你还是抽空给你妈打个电话吧,母子没有隔夜仇。” “再说吧。” 周予安说完突然想起自己的药还没喝,赶紧倒了杯水,按照要求喝了药。 这几天他胸腔只是偶尔隐痛,他严格按照医嘱来,按时吃药,感觉已经好了许多,估计要不了多久胸腔的气体就会自行吸收。 下班时已经将近八点,徐行睡了一觉醒来,周予安还在工作,他叹了口气,拿起车钥匙说:“晚上出去吃吧?你那厨艺我真的不敢恭维了。” 这几天两人回去后,周予安坚持要自己做菜,说更健康更省钱,徐行成了第一个被迫吃周予安牌黑暗料理的不幸者,真是苦不堪言。 “行吧,我还懒得做了呢。” 周予安关上电脑,和徐行一起出了公司。 徐行开车带着周予安去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在江滩广场附近,坐在落地窗旁可以看到最好的夜晚江景。 但他渐渐发现自己挑错了地方,因为周予安自从坐下后,目光就没从窗外移开过,仿佛只身去了另一个世界。 夜空下的广场依旧人烟繁盛,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6 坚硬的天幕被江水柔软,夜光风筝在天际拉扯出绵延的光线,白鸽从教堂顶簌簌飞走,两岸霓虹争先恐后的闪烁,闪烁在眼底,目眩神迷。 一切都和那个燥热却梦幻的夜晚一样,一样绚烂,一样璀璨。 而那晚令人沉醉的承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却一个个字的被吹散了,如断了线的风筝,各自飘向渺茫。 广场角落里,一个皮卡丘氢气球脱离了小主人的手,被夜风吹向了暗沉的天空,小孩子仰头望着飞走的气球哭闹不止,一旁的家长似在安慰,不久后又买了一个同样的气球塞到他手里。 周予安看着那个牵着新气球喜笑颜开的小孩子,眼里的笑意晃着水光。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那么简单,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失去,哭一哭,闹一闹,就会有新的气球和玩具。 但等他长大了就会知道,不是任何一件东西,哭了就会重新得到,不是任何一个人,哭了就会转身回来。 吃完饭后,徐行明显感觉周予安的情绪低落了不少,他无措的挠了挠头发,打算把周予安带着去别的地方散散心。 “你站这儿等我,我去取车过来接你。” 周予安点了点头,站在缤纷的火树银花下,周遭的人烟围绕着,喧闹而无声的从他身边淌过。 他每天将自己埋在工作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好在这个城市如此之大,他奔波于公司与住所之间,单调的通勤路线下,两个再无关系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交接。 但并不是不碰上就不会想起,这个世界处处藏着记忆的印记,像一个隐藏的开关,目光所及之处,回忆奔袭而至。 就像现在,他看到绚烂的霓虹、耸立的教堂、江边的芦苇……就不可抑制的去回想那一晚,一想,心脏就抽疼。 他深吸一口气,去卖气球的老爷爷那儿买了一只皮卡丘氢气球,系在了胳膊上。 皮卡丘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缓缓飘荡着左右摇摆,轻盈如梦。 “予安?”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女声,他一回头,发现是李慧婷。 那一刻他竟有瞬间的欣喜,好像突然站在了两条直线的交界点,但欣喜之后却是苍茫的无力。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买气球玩儿。” 李慧婷提着购物袋,笑着走了过来。 周予安笑了笑:“觉得好看随便买的,惠婷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日子不就那样,还不是得过。”李慧婷叹了口气,看起来却并不是挺好的样子。 周予安看着她,有什么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但喉咙里却有一团浸湿的棉絮,他最后只能试探着问道:“工作呢?医院的工作还好吗?” 李慧婷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脸上浮现愁容,叹气道:“本来不想告诉你,想了想,还是让你知道吧。” 周予安直觉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身体微微前倾,捏紧了手指问道:“怎么了?” 李慧婷凑近了些,小声道:“钟医生前天被医院突然解雇了。” 周予安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他那样优秀,医院凭什么解雇他?!” 李慧婷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实习生,也不太清楚医院高层的想法,听赵医生他们讨论说,是钟医生得罪了什么贵人。” 说到这里她声音夹杂了几分怒气,愤愤不平道:“钟医生本来都要被提拔成副主任了,这下居然不明不白的丢了饭碗,他是我们胸外科最得力的青年医生,现在他走了,胸外科人手不足,还在紧急招人呢,真不懂医院怎么想的!” 周予安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钟弗初会无故丢掉工作,钟弗初从来没有出现过医疗事故,对病人也是出了名的负责,医院怎么会解雇他? 他能得罪什么贵人? 贵人? 轰的一声,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想法,顿时手脚冰凉。 “予安,你怎么了?” 李慧婷看着突然面如金纸的周予安,关心的询问,而周予安却慌乱的摇了摇头,好像听闻了什么噩耗。 “惠婷姐,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周予安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骤然紧缩,他拿出手机疾步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一个他许久未拨的电话。 “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妈。” 明妍哼了一声,却掩藏着几分高兴。 周予安的手却在颤抖,他喉咙发紧,吞了下口水才冷声问道:“是不是你让人把他工作弄掉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又是那副高傲的腔调:“是,怎么了?他找你哭诉了?” “你凭什么这么做!” 周予安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怒火。 “他是天下最好的医生,他救了那么多的人,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件事,你凭什么这样对他!” 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吼完却泣不成声。 “我凭什么?就凭他勾引带坏我儿子!你看看你,为了个男人和我吵了多少次!我怎么可能容忍那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继续缠着你!” 明妍声音尖锐,大动肝火。 周予安只觉得眼前一片炽热的黑暗,滚烫的眼泪不断砸在地面。 在他顾影自怜的时候,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他想要拥抱却不敢靠近的人,他努力压抑思念的人,却被他的至亲如此伤害,他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有什么立场去难过! “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比他更好的人,我们早就分了手,我只能远远的仰望他,而你!你凭什么那样践踏他!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就不能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也有母亲,看到自己儿子被这样不公的对待,该怎样难过!” 周予安从来没有这样的恨过自己的母亲,他可以忍受她的控制欲,可以忍受她的贪慕虚荣,甚至可以忍受她的刻薄,却不能忍受她以爱自己的名义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 “正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我决不能容许你走上歧途!就算你们分开了又怎样?他既然有胆量找上你,就该有胆量承受代价!”明妍嘶吼道。 再无争辩的意义,周予安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愤怒、懊悔、憎恨、无力……到最后只有深入骨髓的愧疚。 他开始想,这段感情,究竟给钟弗初带来了什么? 只有灾难。 “洛洛?你躲这儿做什么?找了你好半天。” 徐行将车开出停车场后却没看到周予安,只好沿着广场找,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他,黄色的气球飘在头顶,走过去一看,却发现他在哭。 “怎么了这是?又想起了那谁谁谁了啊,行吧,哭出来也好受点。” 徐行蹲在一旁,给周予安递纸巾。 周予安却摇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7 了摇头,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问道:“你认不认识汉南医院的高层?或者卫生局的人?” 徐行被周予安的神色惊到了,愣怔道:“这方面的人我还真不怎么认识,你要做什么?” 周予安垂下目光,他突然发现自己一说是富家少爷,离开父母的庇护却什么人脉都没有。 良久后,一个人突然闪入脑中。 第四十一章 “你确定要找吴昊宇?你不是和他有过节吗?”徐行一听周予安要去找吴昊宇,颇不赞同,他和吴昊宇只有几面之缘,但也觉得此人并非善茬。 “汉南医院院长是他舅舅,他是整个医院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周予安想起之前在关家寿宴上看到过院长付宁,对吴昊宇似乎很是恭敬,他怀疑明妍就是通过吴家的关系解雇了钟弗初,如果要彻底摆平这件事,必须从源头解决。 “其实以姓钟的能力和资历,完全可以很快找到别的医院的工作,你没必要为他这样去求人,还是求吴昊宇那种人。” 徐行不想周予安因为这件事又和钟弗初剪不断理还乱 周予安从胳膊上解开气球,送给了一旁玩耍的小孩子,他看着雀跃不已的小小身影,摇头道: “是我给他带来了这些麻烦,就算他能去别的医院工作,汉南医院也应该收回他们错误的决定,由他自己决定去留。再说,吴昊宇早就看不惯他,他们吴家在省卫生厅有人,我怕他以后会有其他麻烦。” 徐行没想到向来简单的周予安居然考虑了这么多,他叹了口气,只好道:“如果需要我,给我打电话。” 周予安回去后思考了很久,他和吴昊宇早已不复童年时期的友谊,上次宴会还因为十二年前的事发生了口角,但周吴两家依旧有来往,吴昊宇不至于完全不给他面子,只是担心明妍继续施压。 第二天他忐忑的给吴昊宇打了电话,已经做好了被此人奚落讥笑的准备,不料吴昊宇竟一反常态的态度良好。 “予安,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明阿姨之前以为你们没分手,才让我那个舅舅把那人给开除了,但昨晚她已经跟我说了,说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 周予安愣了愣,他没想到明妍居然暗地里让步了,惊喜道:“真的吗?那汉南医院会让他回去吗?” 吴昊宇笑了笑,没接话茬,而是说道:“说起来我们两个也好久没一起聚聚了,这样,今晚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聊聊,顺便把这件小事给解决了怎么样?” 周予安有些犹豫,他并不觉得这件“小事”会如此轻易解决,吴昊宇会是那样好说话的人? 正在他犹疑间,吴昊宇继续道:“其实我那个舅舅也挺为难的,毕竟钟弗初也是他们医院着力培养的人才,胸外科到现在都还没招到合适的人,昨儿还找我诉苦呢,问我能不能把钟弗初招回去。” 这句话意味太明显,意思是人留不留得下,全凭他吴昊宇一句话了。 周予安捏紧手机,说道:“今晚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毕竟是我有求于你。” “我们两家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你来文华市不久,我是东道主,哪儿有你请我的道理,这样,今晚我来接你,带你去一个新地方吃饭。” 周予安只好应下,他知道以吴昊宇的性格,今晚多少要为难他一番,但也不会太过分,毕竟两家的关系在这里。 到了晚上,吴昊宇开车来接他,车上吴昊宇一直在讲话,周予安努力应付着,难得给了不少笑脸。 只是吴昊宇并没有带他去什么餐厅,而是一家名叫“堂皇”的夜总会,从外面看起来倒是和名字相反的低调。 周予安蹙起眉,问道:“不是说一起吃顿饭吗?” 吴昊宇下了车搂着周予安往里面走,甩着车钥匙笑道:“光吃饭有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吴家的产业,你以后可以随便来玩儿,只要报上我的名字。” 一楼看起来只是个酒吧,正中间有一个舞池,正在上演钢管舞,一对衣着暴露的男女在糜烂的光影与音乐中扭动着身姿,底下的人群里涌动着升腾的暧昧与欲望。 周予安跟着吴昊宇一进去,就有不少人看过来,目光各异的打量着他,伴随着“吴少好”的招呼声。 他并非没去过这些场所,但现在却觉得有些不舒服,他被吴昊宇带到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一反外面的低调,这里显得富丽堂皇,倒有几分俗气。 包厢里已经坐了些男人,正在嘶吼着唱歌,怀里腿上坐着些妙龄女郎,柔软的贴在男人们的胸口,香水味和酒精味扑面而来,周予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哟,这不是周家的小少爷么。”正在唱歌的男人将话筒插在怀中女人的胸口里,揉了一把笑道,“以前在吴家看到过你,那时你还没到我肩膀高呢!” 周予安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吴昊宇对他提醒道:“谭家的老二谭舜,去过我的生日宴。” “谭少好。” 周予安打了个招呼,其他人他更不认识了,便只朝他们笑了笑,那些人也没给他几分关注,正专注于怀里的女人,娇笑声不绝于耳。 周予安极力压下心中的不适,准备寻个角落坐下,却被吴昊宇拉到了正中间坐着。 “周少难得来文华市,我们这些哥哥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去,给周少叫个女人来,干净点的。” 谭舜捏了把腿上女人的腰,那女人扭着站起身,在周予安旁边坐下,柔弱无骨的贴上去媚笑道:“周少没光临过这儿,还不知道周少喜欢什么样的?” 周予安鸡皮疙瘩霎时起了一身,唯恐避之不及的往旁边躲开,刚准备拒绝,一旁的吴昊宇突然笑道:“周少可不喜欢女人。” 周予安狠狠皱起眉,吴昊宇伪装了半天,果然忍不住了。 其他正在作乐的人瞬间看了过来,有人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有人喝多了大舌头道:“我听说关家小姐要和周少订婚了,她要是知道未婚夫是个同性恋,能忍得了?” 吴昊宇脸色阴沉了一瞬,骂道:“你从哪儿听来的狗屁不通的消息。” 周予安闭了闭眼睛,手指捏的发白,不过是忍,他能忍得下去。 谭舜打了几个夸张的哈哈道:“玩男人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儿什么货色没有,去,给周少挑个男人过来,清秀漂亮的那种。” “清秀漂亮的有,但比周少还要清秀漂亮的我可真找不到了。” 女人回到谭舜身边,许是看出了今晚吴总的意图,眼珠子一转说道。 “多谢谭少的好意,我真的不用了。” 周予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谭舜还没回话,吴昊宇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谭舜,说道:“这就是你谭老二不懂了,予安刚失了恋,前男友还是我们高中老同学,钟弗初那小子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8 你还记吧,可跟清秀漂亮沾不上边。” 谭舜想了会,猛拍几下大腿大声道:“那小子,我记得我记得!是个厉害的。去,给周少挑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周少怎么不早说喜欢这款的?害得我给你瞎点人。” 先前那女人听了指示,轻笑一声扭着腰走了出去。 “看不出来周少不仅玩男人,还是下面那个,我还真挺好奇在下面是什么感觉?会舒服吗?”有个油光满面的男人将手伸进女人的裙底掐了一把,女人顿时黏腻的软叫出声。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我们这里估计也就周少最懂了。”另外一个人笑道。 众人都哄笑起来,伴着一股股浓重的酒气,吴昊宇摆了摆手,故作责骂道:“予安是我的客人,脸皮薄,你们别这样笑他!”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拼命攥紧了手指,他怕自己会摔门而出,强自忍下怒气,僵硬的坐在沙发上,背挺的笔直。 吴昊宇又哥俩好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予安,今晚就在这儿尽兴的玩,都算你宇哥的,酒,男人,这里应有尽有,怎么玩都可以!” 一旁的人笑道:“以前还真不知道这里可以玩男人,今天算是打开了新领域。” 他们把性取向当做唯一可以攻击羞辱他的靶子,周予安却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一起玩耍的玩伴,长大后会变得这样卑劣,把羞辱他当成一件乐事。 “吴昊宇。” 周予安挣开他的胳膊,转头平静的对他说道, “我今天之所以过来,是想诚心实意的和你谈事情,如果你觉得羞辱我心里才舒服点的话,真的可以直接骂我,怎么难听都行,不用这样阴阳怪气拐弯抹角。” 吴昊宇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紧接着笑的更深,亲手打开了桌上的一瓶酒,倒了一杯递给周予安,说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宇哥我怎么会羞辱你呢,来,喝了这杯酒,马上就谈你那件事。” 周予安看了眼那杯酒,没接过来,摇头道:“我不能喝酒。” 吴昊宇拿着酒杯的手没收回,而脸上的笑意却彻底敛了去,盯着周予安,目光阴沉。 气氛瞬间紧张,醉生梦死的其他人也停下作乐纷纷望过来,谭舜眼见着两人不对,将其他人赶了出去,对周予安道:“周少,一杯酒而已,何必伤了和气?你不是还有事情要拜托吴少么?可别前功尽弃了。” 周予安垂下头,他只是不想辜负钟弗初的叮嘱,可现在他别无他法,他接过了那杯酒,皱着眉一饮而尽。 吴昊宇这才又挂起那副虚伪的笑容,又给他满了一杯,说道:“曾经周少可以为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喝酒,现在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可是要生气了。” 周予安没喝过度数这么高的酒,只觉得喉咙一片刺痛的灼烧感,他眉头紧蹙,抬手抹了下嘴角的酒液,有些想吐。 这时包厢的门打开了,之前那女人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娇笑道:“周少,这可是我们这里最英俊的男人了,您看看还满意吗?” 周予安瞥了一眼,却怔住了,包厢里光线昏暗,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那个男人是钟弗初,可仔细一看,那人衣服透着股廉价的塑料感,化着妆的脸上是模式化的笑容,长相有几分相似但远远不及。 “周少好,我叫唐林。” 那男人很有眼色的走了过来,准备在旁边坐下。 “滚开!” 周予安捂住隐隐泛疼的胸口,只觉得深深的恶心,他看明白了今晚就是吴昊宇故意设的一个局,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专门找了个和钟弗初相似的人来羞辱他。 唐林垂下目光,没说什么的退到墙边站着,再没贴上去。 “不满意么?可我怎么觉得他和你的心上人长的很像呢,不如我把他送给你养着?反正跟钟弗初长得差不多,没准在床上活儿比他还好些。”吴昊宇笑吟吟的看着周予安,却意外的没有看到他大发雷霆或恼羞成怒。 他看到周予安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盯着他,重重咬字道:“吴昊宇,我们算是一起长大,以前我敬你比我年长,对你的很多作为并没有多说什么,上次骂你是因为那关系到我最在意的人。你今晚对我所有的羞辱戏弄我都可以不当回事,因为我有求于你,但我绝不能容忍你羞辱他!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谈论的必要,是我脑子发昏,才找你这种卑鄙无耻的人求情。” 谭舜看到周予安摇晃着站起身要出去,赶紧拦住他,对吴昊宇小声劝道:“吴少,收着点儿吧,好歹是周家唯一的少爷,别伤了两家的情分。” 他今晚完全是被吴昊宇拉过来唱戏的,并不太清楚两人的恩怨,只知道吴昊宇在关若璇那儿没讨到好,对周予安怀恨在心,借着机会找回面子呢。 吴昊宇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周予安,你把这瓶酒喝完了,我就让付宁收回撤职决定,以后钟弗初继续在汉南医院工作,我绝不找他的任何麻烦。” 周予安顿了顿,转过身盯着他道:“当真?” 他还是没忍住抱有一丝希望。 “我吴昊宇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是说话算话的人,再说还有谭老二作证。” 吴昊宇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酒,启了瓶封递给周予安,“酒里我可没动手脚,喝了它,就当你给我道歉赔礼了怎么样?” 他以为周予安这种没受过气的人会摔掉酒瓶,却见他毫不犹豫的拿过酒瓶仰头开始喝。 酒液不断顺着下颌流进衣领里,周予安的喉咙已经快没知觉了,只凭着一股硬气将酒灌了进去。 喝完整个人都有些晃,视野里所有事物都有了重影,他脑袋里嗡嗡作响,感觉有千万只飞虫在脑中狂舞,强忍着眩晕问道:“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了,周少真是个爽快人。” 吴昊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周予安丢下了酒瓶,心头蓦的一空。 “你过来,带周少找个房间休息。” 谭舜见事情了结,松了口气,忙指了指站一边的唐林。 唐林顺从的走过来扶住周予安,却被周予安用力推开。 “别碰我!” 周予安摇摇晃晃的顺着墙壁往外走,谭舜又给唐林使了个眼色。 唐林走过去用了些力气架住周予安,这回周予安没挣扎,许是酒劲上来了,双眼失焦的看了他一眼,愣了会神,软软的喊了一声:“弗初?” 仿佛方才对着那些人的所有尖刺都收了进去,只留出柔软的肚皮给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唐林没吭声,把周予安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套房,将黏糊糊粘在身上的人放在床上,俯身准备给他脱衣服,却被拉住了胳膊。 周予安显然是喝醉了,摇了摇他的胳膊,弯着眼睛笑道:“弗初,你怎么长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79 丑了?不过你变丑了我也喜欢。” 唐林在被叫去之前,被叮嘱过如果周少有需要,要尽力满足,事后报酬不少,可现在他看着明显认错人的周予安,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那个需要。 正在犹疑的时候,他的脖子突然被一双手勾住往下拉去,险些亲到身下的人。 “坏人被我赶走了,你以后依旧是最好的医生,可以救很多很多人!”周予安舔了舔嘴唇,突然抬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 唐林愣怔了一瞬,他是个风月场老手,各色男女不知见过多少,可身下这个相貌好看的青年看着他的目光,太过痴情纯然,竟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肮脏和罪恶。 “周少,您认错人了。” 唐林扯下周予安的手,起身远离了他。 周予安怔怔望着他,湿润的双眼里水汽越来越浓重,凝结成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落进枕头里湿了一大片。 “我只是想做个梦而已,为什么梦里的你还是不理我?” 一双大眼睛里摇晃着清澈的水光,纯情到脆弱,让人不忍拒绝。 唐林有一瞬几乎就要俯下身去亲吻掉他的眼泪,但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他现在急需用钱,另一方面他不想趁人之危,最终他还是给他盖上了被子,看着他渐渐入睡才离开了套房,只是离开之前他习惯性的关上了窗帘和灯,不让光打扰床上人的睡眠。 两边包厢里隐隐传来淫|糜的声音,唐林靠在走廊墙壁上抽烟,这个晚上他没再接到新的活计,皱着眉想要不回去和那个周少做了,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给起钱起来从不手软,够他平复燃眉之急。 可那个周予安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荒淫无度的纨绔,之前他在包厢里沉默的看他被那群人言语羞辱,似乎只是为了求一个人的工作。 富家少爷竟也有为这种事求人的时候,他那时其实是看笑话的心态,乐得见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狗咬狗,可后来看到他那副神伤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唐林掐灭烟,往那间套房走,打算看看周予安还有没有需求,只是进门开灯一看,那周家少爷竟毫无声息的蜷缩在墙角,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慌忙冲了过去,发现周予安浑身满是冷汗,脸、脖子和前胸都肿胀起来,嘴唇和手指指尖变成了青紫色,右手食指的指甲被掀翻了,血迹染红了一小块地毯。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周予安鼻下试了试,万幸还有气,只是进多出少,显然呼吸困难,他赶紧打了120,然后出去喊了安保进来。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急救,只能干着急的等着,吴昊宇那群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玩乐,唐林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周予安受伤的那只手。 救护车很快赶了过来,将周予安抬进了车里,医生说要留一个家属跟着过去了解情况,这里没人认识这位陌生的客人,最后是唐林上了车。 他亲眼看到急救医生掀起周予安的上衣,将粗针头用力刺入他上身的肋骨间,周予安痛苦的叫了一声,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开到汉南医院,周予安被转入急救室,唐林留在外面等待。 “之前就跟你说早点过来,结果你一直拖着,倒让付宁那人给穿了小鞋,要知道付宁早就看不惯我们这些老院长带起来的人。” 邵丰文看着坐在对面的钟弗初,脸上满是高兴,他不久前从汉南医院辞了职,如今在老院长谢晋谦手里的慈济医院里担任副院长,听说钟弗初被辞退后,就赶紧拉着人出来吃饭。 “等着几个病人回来复查,所以耽误了几天。” 钟弗初本来打算下周辞职,没想到被动提前了。 “你走了那病人又不是没了医生,还非得你去复查么,你就是太操心了。” 邵丰文不解道,什么病人让他这么牵肠挂肚。 钟弗初笑了笑没说话。 “说起来,这次付宁也太着急了点,居然也不寻个由头就把你仓促辞退了,恐怕现在汉南医院人心惶惶,怨声一片了。” 钟弗初并不太在意,如今周予安已经复查完,他放了一半的心,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牵挂。 “你现在一来慈济,就是胸外科主任,可得挑起大梁,老院长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邵丰文是钟弗初的老师,向来喜爱这个得意门生,如今跟着自己去了同一家医院,他比谁都高兴。 钟弗初正准备接话,手机震了起来,他一看,竟是赵贤的电话,一接通焦急的声音就传了来。 “小钟!你让我注意的那个病人,叫周予安的那个,现在在我们医院急救!万幸送来的及时,再晚点儿就死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筷子陡然掉落,邵丰文看到对面的人瞬间变了脸色,招呼也不打的冲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汉南医院急救室内,急诊科的医生护士正在手忙脚乱的给抢救床上的病人做急救处理。 救护车转送途中,急救医生已经做了简单的抽气减压,只是病人病发休克后较晚才被发现,胸腔积气严重,现在呼吸仍旧困难。 赵贤本来已经要下班了,被急诊科拉过来辅助抢救,此时正在焦急的指挥众人,床上的周予安还在昏迷中,但万幸能顺利呼吸。 “赵主任,钟医生来了,您看?”一个小护士跑过来小声问赵贤,钟弗初现在不属于院内医护人员,她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进手术室。 “这么快就来了?快让他进来!这有什么好问的!”赵贤放下手里的针头,看了下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难不成钟弗初是飞过来的? “哦哦好的。” 小护士赶紧出去了。 一旁给周予安抽气的急诊科主任皱眉道:“这不太合规矩吧。” “有我担着。” 赵贤莫名觉得就算他不允许钟弗初进来,那人也会硬闯。 钟弗初进来时已经匆匆换上了无菌衣和手术帽,只是额头上有不少汗,一旁的小护士下意识要给他擦掉,但还没来得及擦,高大的人影就闪到了里面。 赵贤正在调整周予安胸部的单向活瓣装置,一抬眼发现钟弗初已经到了病床旁,他正准备打个招呼,却看到钟弗初谁也没看,惶惶目光径直钉在病人脸上,平日里寒漠如霜的眼睛顷刻间红了,那一瞬他几乎以为钟弗初会落泪,不禁愣了愣。 钟弗初从餐厅里出来就直接开车往汉南医院奔去,多个路段超速行驶也顾不上,还差点和别的车追尾,此刻他看到床上寂静无声的人,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会是他不敢想,却忍不住不想的周予安。 苍白的面容浮肿,总是弯起来的眼睛正痛苦的紧闭着,柔软红润的嘴唇变得青紫,而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0 那双从小弹钢琴的手,竟少了一片指甲,手指可怜的瑟缩蜷曲着,血迹刺眼。 热意直接涌上双眼,喉结滚动时都带着灼烧的痛,心脏像被细密的铁丝死死勒紧,切割成散烂的碎片,钟弗初侧过脸闭了闭眼睛。 “他情况怎么样?”他极力压住情绪才问出声,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涩哑。 赵贤觉得钟弗初有些奇怪,但没多问,手里一边忙着一边道:“太凶险了!左肺压缩80%,右肺压缩60%,并发肺炎,还有大量纵膈气肿、皮下气肿和胸腔积液,气管和心脏都被挤得向健侧移位!如果再迟来一会,可能就会窒息而死。” 他说着病况,却看到钟弗初突然低下头,抬手捏住鼻梁,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病床上的护栏,用力到骨节发白。 “快扶钟医生去一边休息。”赵贤感觉钟弗初状态不对,忙给一旁的护士递了个眼色。 “不用。”钟弗初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用发红的眼睛望向赵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磨出来,“先给他做引流,如果还是漏气严重,再做胸腔镜修补和胸膜黏连。” 赵贤看着钟弗初的神色,心里惊了一瞬,他从未看到过钟弗初如此失态的样子,好似那个病人是他至亲至爱一般,他犹豫了会说道:“不如就你来给他做手术吧。” 急诊科主任讶异的看了眼赵贤,小声道:“院长不会追究吗?” 钟弗初可已经不是他们医院的医生了。 赵贤刚准备说出了事他担着,却被钟弗初打断:“抱歉,我做不了。” 赵贤愣了愣,想说还有什么手术你钟弗初做不了的,却看到钟弗初垂下头,看着床上的人,用那双不知握过多少次手术刀的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病人受伤的右手,像捧着世间最珍贵和脆弱的宝物。 “赵医生,你来做手术,拜托了。” 赵贤看了眼床上和床旁的两人,抹去心中奇怪的感觉,赶紧开始安排手术。 整个手术期间,钟弗初都站在一旁,那个位置可以将手术过程看的一清二楚,创口、血液、手术刀、冰冷的管道……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指骨攥的发疼。 手术室的空调温度异常寒冷,小护士却给那个盯着手术的医生擦了很多次汗,那人好似比正在做手术的医生还要专注和紧张。 赵贤从头到尾被一道沉重的目光压着,觉得自己没有手抖就已是万幸,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他终于松了口气。 “已经脱离了危险,后续还要继续观察,他本来就做过一次手术,复发率高达50%,现在时隔不久又做一次,复发率要到80%了。”赵贤摘下手套,看到钟弗初依旧盯着手术台上的人,心想这些钟弗初自然也知道,便转而问道: “对了,小钟,你认识他的家属吗?虽然急救不签手术协议也行,但还是通知家属过来吧,毕竟还要住院,得有人照料。” 钟弗初这才将目光从周予安脸上移开,他转身拿了纱布和药水,给周予安处理手上的伤口,说道:“不用,我就是他的家属。” 这下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望向了钟弗初,有人心道难怪钟医生刚才如此紧张,有人知道一点情况的,比如赵贤,他心里一惊,钟弗初出身孤儿院,什么时候有这个亲人了? 钟弗初处理完伤口,终于抽出空问急诊科主任:“刘主任,他是从哪里被送来的?” 急诊科主任正在收拾手术器具,闻言道:“是从一个叫‘堂皇’的地方打来的电话,我们的人也是从那儿把病人接过来的。”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说道:“堂皇?不是一家有名的夜总会吗?”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好,看了眼钟弗初,果然那人脸色沉了不少。 “年轻人爱去这些地方玩儿也挺正常的,就是不该喝那么多酒,可能是心情不好借酒消愁吧。” 急救科主任自己有个爱玩的儿子,便笑着对钟弗初宽慰道。 钟弗初没说话,伸出手摸了摸周予安的脸,肿胀已经消了不少,但嘴唇发绀还没全退,他向众人说了声谢,将病床推出了急救室。 唐林一直在外面等,好几次都准备先走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如果他没把周予安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或者早点回去看他,可能不会让周予安病的如此严重。 正坐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他一下子清醒了,看到一个还没脱无菌衣的高大医生推着病床出来。 唐林赶紧走过去看病床上的周予安,脸色比刚送进去的时候好了许多,他松了口气,问那推着病床的医生:“医生,他是不是没问题了?” 钟弗初看了眼这个男人,眉头微微蹙起,他从这个身量与他差不多的男人身上嗅到了声色场所的味道,酒精、香烟、脂粉味,让人感到不适。 “是你把他送来的?”钟弗初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看到了此人胸口的工作牌,正是那个“堂皇”的人。 唐林感觉这个医生语气有些怪,不是那种看不起他的高高在上,而是浓重的戒备警惕。 他向那医生仔细看去,却愣了愣,因为眼前这人的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虽然他不愿承认自己没他帅。 “是,周少在我们店里突然发病了,是我喊的救护车。” 唐林说道,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到这是医院又收了手。 钟弗初听到“周少”这个称谓,眉头蹙的更深,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他的病情?” 唐林觉得这个医生的语气有些不寻常,但只当是医生在责怪他们送医不及时,便说道:“这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当时是我把周少送回床上休息,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病,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厥了。” “送回床上休息?”医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冰冷。 唐林混迹多年,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阵这个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 “现在医院会问的这么详细吗?我是堂皇的员工,周少今晚是我的客人,指名道姓让我服务他,所以我送他去休息有什么问题?” 他话里一片暧昧,果然看着这个医生脸色差到了极点。 钟弗初盯着这人看了会,倏地冷笑一声,推着病床继续往病房走去。 他并不太相信周予安会自甘堕落到去夜总会里寻欢作乐,也不太想听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颠倒是非。 他现在只想让周予安赶快好起来,然后…… “你是不是姓钟?” 唐林突然跑到病床旁问道。 钟弗初没给他一个眼神,脚下继续走着。 “其实周少今晚是为了向我们老板求一件事才去堂皇的。” 唐林叼着一根皱巴巴的烟,不意外的发现钟弗初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1 脚步顿了顿。 “求什么?” 钟弗初忍不住问道。 唐林将烟夹在手里,叹了口气才说道:“一个姓钟的人,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好像是为了他在这家医院的工作吧。” 脚步倏然停滞,钟弗初僵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双手狠握病床顶部的护栏,低下头死死盯着床上正在沉睡的人,喉咙一阵发紧。 “他被灌了很多酒,也被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中途差点儿气走了,但最后还是努力忍了下来,我们老板也答应了他求的事情。” “我只是送他去休息,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不过他好像把我认成那个人了,哭着问我为什么在梦里还是不理他。” “我从没看到过哪家的少爷会卑微成那样,卑微到我这种人都忍不住心软。” “你就是那个钟医生吧?” “他一定很爱你。” 周予安醒来的时候,视野里是一片雪白,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又看了圈四周,发现这间病房竟与在汉南医院住的病房别无二致,就连墙上挂的钟都是一样的。 身上是崭新的病号服,胸侧连接着一根透明管子,连着一个水瓶,正是他曾经最为讨厌的引流瓶。 那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第一次去汉南医院的时候,钟弗初是他的医生,他是钟弗初的病人,一切还没开始,但仍满怀期待。 胸口突然一阵闷痛,他忍不住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等那阵痛意缓下去。 要是真的能穿越回去就好了,他会再追一次钟弗初,会在母亲发现他们之前勇敢的面对家人,会尽快强大起来保护他的爱人和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时光机,他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思索着昨晚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到医院来了。 “叹气做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梦中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钟弗初正低头看着他,眼中是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那个思念已久的人,看日光在他身边氤氲了一圈细致的光晕,看他锋利的眉眼里掩藏着许久未见的柔情,看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 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 钟弗初却感到手上一阵湿意,他慌忙移开手,看到周予安正瞪着眼睛流泪,眨也不眨的,任凭流不尽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悄没生息的就湿了一大片。 那一刻他真的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俯身将周予安从床上轻轻抱起来,搂进怀里问道:“为什么哭?” 周予安将头靠在钟弗初肩膀上,哭的更大声了:“你的白大褂呢?” 看到钟弗初的惊喜在看到他的衣服时没了大半,他自己可以没衣服穿,可钟弗初不能没白大褂。 钟弗初愣了愣,今天早上付宁突然找到他,诚恳的为撤职的事道了歉,说请他继续回到汉南医院胸外科,并升任为胸外科副主任。 他当时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要等一个人的决定。 现在是时候问那个人的看法了。 钟弗初用手捧住周予安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低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个决定,可以吗?” 周予安一张小脸正好包在掌心里,怔怔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小声道:“我可以帮你做决定吗?” 钟弗初心里一阵酸楚,放以前周予安肯定点着头就答应了,现在却这样诚惶诚恐,他用大拇指轻轻抹掉睫毛上的那颗泪珠,说道: “现在我有两个工作选择,一个是汉南医院的胸外科副主任,一个是慈济医院的胸外科主任,你觉得哪个好?” 他不愿意辜负周予安为他做的努力。 周予安双眼一亮,汉南医院果然收回撤职决定了,但他又急忙垂下目光怕被看出什么不对,轻声道:“我要仔细思考一下,这个决定太重大了。” 他不愿意钟弗初知道自己为他求人的事。 钟弗初放下手,将刚才买来的粥拿出来,说道:“不急,今天之内给我答案就好,先吃点东西。” 周予安迷茫的看着他手里的粥,钟弗初已经舀了一勺递到了他嘴边,他却没张口吃进去。 “不喜欢?” 钟弗初问道。 周予安摇了摇头,他想捏手指,却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被包扎起来了,只好放下手,小声咕哝道道:“我觉得太不真实了。” 钟弗初看到那根手指就心里一紧,没怎么听清楚, “嗯?” “你不是说,再也不会理我了吗?”周予安坐在床上垂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哼似的,满嘴都是苦味,“你还说,你以后会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钟弗初是如何绝情的跟他说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在心里一遍遍翻搅,一想到就疼。 他像只缩在角落里的仓鼠,双手搭在肚子上,将自己的柔软的肚皮藏起来,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次听到无情的答案。 但下一秒自己受伤的右手就被放进了一个温暖的掌心里。 “周予安。” 周予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一时间愣住了,他从未看到钟弗初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说不清,却觉得心里又酸又胀,像一片落叶,在寒风中飘摇着落入热泉里。 “你还喜欢我吗?” 钟弗初竟问他这个问题,他怔了怔,突然委屈到了极点,还有些生气。 “你太过分了,我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 他忍不住气鼓鼓的瞪向钟弗初,却看到钟弗初对他笑了,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这个世界里只有你了。” 砰的一声,周予安又听到脑子里在放烟花,炸的他脑袋有些供血不足,好像回到第一次告白的时候,但没过一会他又冷静下来。 “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周予安想到一个可能,面上瞬间血色全无。 钟弗初完全没跟上周予安的节奏,愣道:“当然没有,专心修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那你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 钟弗初闻言心里有些苦涩,以前他对周予安说喜欢,周予安除了高兴只有高兴,现在却变得如此不自信,他想了想,说道: “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得时刻看着。” 周予安疑惑的偏着头,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说道:“难道以前是我太省心了,你就不要我了?那我以后到底是要省心还是……”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含住,后脑勺被一只手用力扣住,他愣怔的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钟弗初的脸。 “张嘴。” 周予安乖乖张嘴,舌头瞬间深入口腔,每一处柔软都被细致的扫过,他情不自禁伸手抱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2 住钟弗初宽阔的背脊,手指无意识的在背上挠着,结果唇舌被更激烈的吮吸辗转。 最后他被放开的时候,喘着气,已经彻底忘了之前问的话。 “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周予安看到钟弗初面色如常的又把那碗粥端了起来,脸红的点了点头。 粥的温度刚好,钟弗初一勺勺的把粥喂给他,周予安听话的吃进嘴里,心里却还是有些恍惚和不真实感,觉得一切跟梦似的。 这些天难熬的时光在心中掠过,他突然想到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便问道: “弗初,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我的气。” 钟弗初只觉得周予安小心的可怜,叹气道:“一个问题我生气什么?”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喜欢我,会不会是因为别人啊?比如我是不是很像一个人,你才喜欢我呢?” 钟弗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问道:“你说的哪个人?” “就是……你房间里那张照片里的人。” 周予安越说越没底气,怕钟弗初骂自己多想,可自己嘴上对陆岩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点在意。 钟弗初这才知道他问的是钟源,无奈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予安知道钟弗初这么说,便说明他对自己的喜欢和钟源无关了,心里的小石头一扫而空,不好意思道:“没事,我自己想多了。” 却听钟弗初突然道:“钟源很像我的弟弟,所以我对他照顾的多一点。” 周予安愣了愣,“你有弟弟吗?” 钟弗初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低声道:“对,我有一个弟弟,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 周予安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起这件事,好奇的问道:“那你弟弟现在在哪儿呢?” “我以前把他弄丢了。” 钟弗初顿了顿说道。 周予安啊了一声,担忧道:“那后来呢?” 钟弗初却突然将他抱进怀里,小声道: “我找到他了,他依旧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 第四十三章 周予安第一次听钟弗初夸一个人可爱,还用小朋友这么亲热的词,忍不住问道:“最可爱是有多可爱啊?” 却听钟弗初道:“和你一样可爱。” 周予安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额头靠在钟弗初胸口蹭来蹭去,小声道:“我好羡慕你弟弟啊,我能见见他吗?” 钟弗初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羡慕什么?” “羡慕他有你这个哥哥啊,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他说完又觉得不对,猛地摇头,“不不不,比起哥哥,我还是更想你当我的男朋友!” 毕竟有了哥哥就会有嫂子,他只想一个人独占钟弗初。 他没看到钟弗初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继续道: “说起哥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境特别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梦里我和一个哥哥被关在黑漆漆的笼子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很依赖他,我因为害怕一直在哭,那个哥哥给我点亮了一根火柴,还说要带我回家,后来……”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周予安猛地想起来了,这个梦是昨晚在堂皇做的,当时他好像被人送去了一个房间,睡过去不久又醒了,结果眼前一片黑暗,他吓的到处乱撞,胸口一阵钝痛,这个“梦”似乎就是在那时进入脑中的。 “后来怎么了?” 钟弗初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抬眼一看,发现钟弗初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急切。 “后来……我不知被谁接回家了,那个哥哥一个人留在笼子里,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一直望着我,望着我。” 周予安怏怏垂下头,带了些鼻音,“虽然只是个梦,可我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很难过,那个笼子那么黑,他肯定也很害怕,可惜我没能带他回家,他一定会怪我。” 他做过很多噩梦,但这个梦却莫名让他情绪低落,梦中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哥哥最后望向他的眼神,他看不清,却不知为何一想到就心脏抽疼。 “他不会怪你。”钟弗初突然说道。 周予安愣怔的抬起头,钟弗初正望着他,眼底是太过浓烈的情绪,浓烈到他看不明白。 “你怎么知道?” 周予安问道,却发现钟弗初的眼睛好像有些发红。 他正要问他怎么了,钟弗初却微微侧开了脸,声音涩哑: “你能回去,他一定很高兴。” 手术后身体依旧虚弱,周予安很快又睡了过去,钟弗初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周予安的睡脸上。 在周予安问到弟弟的时候,那一刻他突然冒出一股冲动。 他很想对他说,你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他甚至似乎忘了那个曾经住在阁楼里,看着他长大,悄悄追逐他又不敢靠近他的,保姆的“儿子”。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复杂的牵绊,不知道二十年前那段并不轻松的过往,也不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他重新拥入怀中。 昨晚他一直守在周予安的病床前,为一个决定辗转煎熬,几乎一夜未睡。 其实这些天他也没有一晚能够安眠,即使睡着也会被梦惊醒。 只是梦里并非过去的梦魇,而是周予安哭泣的声音,望向他的泪眼,一遍遍问他:“那我呢?” 他不得不又开始在夜晚服用助眠药物,在白天将自己沉湎于工作之中,昼夜不得安宁,几乎将自己活成一个死人。 可强度再高的工作也无济于事,他会在查房时对42号床多几分留意,在门诊时忍不住望向门外等待区的座椅,在办公室会下意识的去看门外是否来了一个人…… 回忆藏在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如一座无形的囚牢,让人寸步难行。 像做完一场短暂的美梦,醒来依旧负重前行,他硬生生的将自己心里已经生根的柔软,鲜血淋漓的撕扯下来,就像二十年前那样,他们重归陌路,命运分离。 可这一切都在昨晚悉数坍塌了。 当他看到周予安无声无息的躺在手术床上,他们差点就要从此永远错过,那一刻所有退避和忍耐都前功尽弃,所有故作理智的坚持都化为乌有。 他才知道,有的记忆这辈子没有办法忘掉,有的人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割舍。 他睁着眼睛想了一夜,在清早第一束阳光照亮病房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关乎一生的决定。 人生没有多少个二十年,他已经遗失了、痛苦了二十年,剩下的岁月里,他不想自己命运中最重要的人,生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弗初!” 钟弗初回过神,周予安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做噩梦,断断续续的喊着他的名字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3 ,他握住周予安的手,俯身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周予安怕疼的人生里,从未觉得住院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钟弗初暂时不用去上班,一整天都陪着他,因为自己右手受了伤,钟弗初什么事都不让他做,吃颗糖也是把糖纸剥掉了才喂到他嘴里。 “对面窗户里有个人!快打他!” “毒来了!快跑快跑!” “哇,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你也太厉害了吧!”周予安半靠在钟弗初怀里,用左手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下,把吃鸡页面截了图。 他因为耐不住无聊,又奈何自己真的“手残”玩不了游戏,便让钟弗初帮他玩,本来自己是想当个军师指挥下钟弗初的,结果三两把下来钟弗初就操作娴熟了,紧接着就吃到了几次鸡。 他刚想让钟弗初再帮他玩一把,钟弗初却将手机关了,微微搂紧了他,在他耳边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周予安觉得耳朵有些痒,在钟弗初怀里扭了下,结果腰被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仰起头靠在钟弗初肩膀上,想了想说道: “我想吃鸡。” “……不能再玩了,眼睛得休息。” 钟弗初说的一本正经。 周予安一听就乐了,笑的肩膀微颤,结果牵动胸侧的伤口,又疼的嘶了一声,皱着脸说道:“我是真的想吃鸡,两只翅膀的那种鸡。” 钟弗初却放开了他,掀起他的上衣检查绷带,蹙眉道:“才加了止痛棒,还是疼吗?” 周予安特别喜欢钟弗初这样紧张他的样子,于是扁着嘴点头道:“很疼,不过你亲亲我就好啦。” 钟弗初叹了口气,周予安今天已经用这个幼稚的理由索吻三四次了,他知道周予安心里对他们的关系还是有些不安,但他并没有感到不耐,而是直接俯身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周予安以为钟弗初会像之前几次那样浅尝辄止的吻一下,却没想到这次吻了很久,他被迫仰着头,唇舌被细致温柔的吮吸舔舐,口腔里所有的敏感处都被一一撩拨,他忍不住揪住身下的床单,眼睫轻轻颤动。 被放开时,他眼角泛着湿润的红,重重喘着气,而钟弗初却面色如初,他忍不住暗恨自己得的这个病,动不动就气短,简直影响他的接吻发挥。 他正暗自恼恨着,却听钟弗初突然问他: “能管到我回来吗?” 周予安怔了怔,看到钟弗初眼中戏谑的笑意时才倏地反应过来,顿时整个人都红透了,他微弓起背,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轻软的嗯了一声。 直到钟弗初出去好久了,他脸上的热意还没完全消散,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早上钟弗初交给他的选择。 钟弗初在医院外面给周予安买晚餐时碰到了宋涤新,两人自从结束咨询后一直没有见面,宋涤新忍不住问了下钟弗初的近况,竟得知了两人又重新走到一起的事。 “你真决定了?可你们不是……” 宋涤新看了眼四周,用口型道,“亲兄弟吗?” 钟弗初点了一份鸡汤,神色淡然道:“曾经我也为这个问题苦恼,但现在觉得并不重要了。” 宋涤新许久回不过神,他只是个局外人,说不清里面的对错,只能感叹命运的无常。 倒是钟弗初突然问他:“宋医生,一个人如果幼时受到过刺激,是不是会有丢失一部分记忆的可能?” 宋涤新怔了怔,很快意识到钟弗初问的或许就是周予安,回答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小孩子心理更脆弱,在受到外部刺激后,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自己不愿记得的事情,再加上年纪小,全部忘记也有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也可能在受到类似的刺激时,会想起来一点。” 钟弗初闻言沉默了,他告别宋涤新回到医院,打开病房门,周予安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到他进来,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嘴角的酒窝里盛满了纯粹的笑意。 “弗初,你回来啦!” 那一刻他看着周予安的笑脸,心里却想着,还好他不记得。 那样痛苦的记忆,他宁愿他忘记自己,也不愿他想起来。 那些沉重的过往,那段不为世人所容的关系,他将独自背负,无论周予安以后会不会知道,知道后会不会恨他,他都不会往回走了。 第四十四章 周予安趁钟弗初出去的时候,做了一大堆慈济医院的功课,这是一家规模颇大的私人医院,院长是汉南医院的前院长谢晋谦,他查了下这位谢院长的履历,发现他是文华大学医学院的教授,带过邵丰文,而邵丰文是钟弗初的导师。 若钟弗初去慈济医院,发展前景应该比在汉南医院好。如果汉南医院的院长不是付宁就好了,他还是对汉南医院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怀,因为那是他和钟弗初相遇的地方。 “弗初,我觉得慈济医院的胸外科主任更好。” 他在吃完晚饭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钟弗初抽了一张纸给他擦嘴,问道:“你确定了?” 周予安隔着纸巾轻轻咬了下钟弗初的手指,偷笑着点了点头。 钟弗初很快抽回了手,看了眼手里的纸巾,用力揉成团丢掉,顿了顿对周予安道:“去洗澡,洗完澡早点休息。” 周予安哦了一声,刚要自己下床,就被钟弗初拦腰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赶紧搂住钟弗初的脖子,惊道:“不是去洗澡吗?” 钟弗初抱着他往病房配套的卫生间走,说:“你自己怎么洗?” 周予安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一想象洗澡时自己光溜溜,钟弗初却穿的好好的,耳朵里就开始冒烟儿。 “不行不行,要洗一起洗,来个鸳鸯浴!” 钟弗初已经将他抱进卫生间,轻轻放在浴缸里,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一起洗容易打湿你身上的绷带。” 周予安手足无措的站在浴缸中央,像一只马上要被做实验的小白鼠,钟弗初已经在开始剥皮,不,脱他的衣服,脱上衣还好,反正钟弗初看过无数次了,可脱裤子就…… 他睁圆了眼睛,一手抓着自己的裤腰不放,一手抓着钟弗初的胳膊,软声道:“我自己可以洗的。” 钟弗初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没显露出来,略微严肃道:“你右手有伤不能沾水。” 周予安垂下头叹了口气,他想和钟弗初一起坦诚相见啊,这样一个人被看光太令人害臊了,他小声说: “我觉得这样不公平,要不等会你洗澡的时候,我坐门口参观一下?” 这个提议真是太瞎了,他都没好意思去看钟弗初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极轻的笑了一声,低低沉沉的,莫名让人脸红。 “可以。” 周予安愣愣的抬眼一看,钟弗初唇角的笑意还没消散,正低头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4 凝视着他,目光似在暖黄的浴室灯光下温度渐升。 然后自己的裤子就被脱了。 洗澡过程中,周予安全程仰头闭眼,如曲项向天歌的鹅,只听到哗哗的水声,还有身上无法忽视的那只手,他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僵硬的站在浴缸里变换着站姿。 钟弗初居然还有闲心调侃他:“怎么不唱歌了?” 竟是还记得他曾经在浴室里放声高歌的窘事。 “……”周予安心说你洗的是人,又不是cd机。 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唱了一首小时候洗澡必唱的歌。 “洗啊洗啊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嘿!没有蚊子没虫咬!” 他正唱的尽兴,屁股突然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清脆的响声在不大的浴室里清晰而暧昧。 “换一首。” 钟弗初说。 周予安面红耳赤,赶紧转了个方向,像浪花里翻身的红鲤鱼,哼了哼说:“不唱了!” 水声停止,身体被裹上一块巨大的浴巾,周予安悄悄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弗初抱出了浴缸。 一身水汽被浴巾吸走大半,赤|裸的身上还是热乎乎的,像一只不小心掉进温泉里的蚕蛹。 钟弗初将周予安抱到床上,俯身检查他身上的绷带,还好并没有沾上水。 他向周予安看去,却发现这人脸上竟红的要滴血了,看到他望过来还赶紧闭上了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 钟弗初伸手捏了捏周予安通红的脸,忍俊不禁道:“怎么了?” 周予安还在为被拍屁股不好意思,睁开眼瞪着钟弗初说:“你欺负人。” 他想好了,等会参观钟弗初洗澡的时候,一定要拍回去,不,拍两下。 钟弗初愣了愣,没想通自己哪里欺负周予安了,但周予安一双被水汽蒸的湿润的眼睛,含怒带羞的瞪着他,确实容易让人产生“欺负”的想法。 周予安刚准备催钟弗初快去洗澡好让自己看,就被俯身而下的人堵住了嘴。 他“唔”了一声,胳膊被浴巾裹着无法动弹,脸颊也被钟弗初的双手捧着,只能乖乖张开嘴承受钟弗初侵入的唇舌,不知为何这次钟弗初似乎格外情动,纠缠着他的舌头许久没放开,吮的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热意从脸上蔓延到全身。 唇舌分开后,他喘着气赶紧侧过身,怕自己身上的反应被钟弗初看到了。其实钟弗初气息也有些不稳,直接去了卫生间。 周予安躺在床上心脏砰砰直跳,深呼吸好久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忘了自己要参观的事。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钟弗初已经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了。 “啊!” 周予安气的在床上挺了下肚子,这一定是钟弗初的阴谋! 住院的这几天是周予安人生里最幸福快乐的时候了,为了保持和钟弗初的二人世界,他甚至没让徐行过来看望他,徐行气的专门录了一段骂他的小视频。 出院那天他心情十分失落,像只不愿离巢的雏鸟似的黏在病床上,钟弗初花了半天功夫才把他从床上捞起来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也不愿下床,将额头靠在钟弗初胸口来来回回的蹭。 钟弗初被蹭的有些痒,伸手扣住周予安后脑勺,失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在向男朋友撒娇。”周予安顺势仰起头,将下巴磕在钟弗初胸口,眼睫耷拉着,“不能多住几天吗?住院真的特别有意思,可以和你天天住一起。” “回去不也是一起住?”钟弗初不太理解周予安执着于住院的想法。 周予安双眼一亮,他还没说自己已经把租房退掉的事情,正打算各种暗示钟弗初让自己住进他家里。 “一起住?”他故意问道,嘴角翘起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伸出手。”钟弗初突然说道。 周予安怔了怔,听话的伸出双手捧在一处,发现自己这样像个要饭的,又放下了一只手。 叮当一声响,手心里落入一个东西,他一看,是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皮卡丘吊坠,正微笑的望着他。 周予安激动的在床上弹了下,像醒来在袜子里发现圣诞礼物的小朋友,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兴奋道:“我真的可以住你家里吗?!” “不然你还想住谁家里?”钟弗初笑着问道。 周予安噌的从床上起来,扑进钟弗初的怀里,在他脖子上拱来拱去,开心道: “住院多没意思,我要马上回家!” 两人办完出院手续后就径直回到了家里,周予安许久没来过,看到楼下遛狗的大爷和健身的大妈都感到一阵亲切,恨不得拿个喇叭在小区里大喊:“我周予安回来啦!。 出电梯后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曾经租住的房子,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住。 “里面没人住。” 钟弗初突然说道。 周予安愣了愣,刚要说什么,就看到钟弗初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他赶紧拉住钟弗初的胳膊,大声道: “且慢!此门由我来开!” 钟弗初无奈的笑了笑,让到一边,看着周予安拿出那把自己刚给他的钥匙,对着吹了口气,用双手特神圣的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门里面是什么宝藏。 周予安把门打开后,却呆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看到自己穿过的那双皮卡丘拖鞋正整齐的摆在门口,像是他每天都会回来一样。 钥匙还捏在手心里,他有些想抬手揉眼睛。 “是要我抱你进去吗?”身后的人突然问他。 周予安回过神,刚想说不用了,自己就被一只手搂着腰抱了进去,然后被轻轻放下,像被贴了易碎标志一样。 钟弗初带上门,问道:“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过来?” 周予安换上自己的专属拖鞋,蹲着揪了下拖鞋上面的耳朵,想了想说:“我东西也不多,今天晚上就去搬吧,徐行得下班后才会回去。” “……你之前和他住一起?”钟弗初声音沉了几分。 周予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道:“是啊,我来文华市之后一直住他那儿,后来搬到你隔壁了嘛。” 他说完站起身,看到钟弗初脸色不太好看,凑过去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弯起眼睛说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个直男,喜欢女生的!” “是吗?”钟弗初蹙起眉,他前段时间没少在医院看到叶阑被那个徐行纠缠。 周予安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明妍的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在钟弗初的脸上亲了下,想了想还是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接通。 明妍自从知道周予安分手后就对他松了许多,如今正在意大利度假,像往常一般问了些工作和起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5 居上的事,最后说了句: “你的银行卡能继续用了,妈妈给你又转了一笔钱。” 周予安看着阳台外的车水马龙,说道:“卡里的钱我都不会再用了,我不需要。” “你不会是因为那个人的事,还在继续和我置气吧?洛洛,妈妈也不想当恶人,还不是为了你?”明妍沉声道。 周予安还是无法原谅明妍对钟弗初做的事,声音冷了几分:“我不需要您为我做恶人,再说您不是一直诚心拜佛吗?佛经里难道没说人要向善吗?” 明妍气的连说几声“你”,直接挂断了电话,周予安看着手机,却没有觉得解气多少,毕竟那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想对她恶语相向。 他想他要和钟弗初走一辈子的话,父母绝不会轻易应允,他只能先让自己脱离他们的庇护,能独当一面的承担风雨,才有为自己争取幸福的资格。 周予安走到钟弗初的卧室里,钟弗初正在换床单和被套。 他过去帮忙,发现钟弗初又拿出了那个他以前睡过的枕头,偷偷笑了会,说道:“我们买个新枕头吧,这个太硬了。” “你不是说它安神健脑,清凉解暑,是个好枕头吗?”钟弗初记忆是真的好。 周予安吐了吐舌头,那时他刚和钟弗初在一起,在他家里睡一夜都觉得荣幸之至,连个枕头都舍不得吐槽。 但现在他们是同居的恋人,要在一起生活,当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不要枕头也行,可以睡你身上啊,不过你也硬邦邦的,睡着不太舒服。” 他将床单扯平,用手捋了捋。 钟弗初手里的动作顿住,看了周予安的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周予安浑然未觉,他走到橱窗前,发现钟源的照片已经不在了,自己那把小黄伞摆在正中间,其他格子里是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什么溜溜球啦,小汽车啦……简直不像成年男性的卧室了。 他打趣道:“弗初哥哥,你怎么喜欢收集这些小朋友才玩的玩具?多幼稚啊。” 钟弗初一些爱好真的挺幼稚的,比如喜欢皮卡丘。 “我小时候,有个小朋友喜欢送我这些礼物。” 周予安愣了愣,他几乎从未听到钟弗初讲童年的事情,自己也从未问起,因为他隐约觉得钟弗初的童年或许并不太快乐。 “你到底有几个小朋友啊,这些都是他送的吗?看着挺新的呀。”周予安见床铺好了,光滑平整的,忍不住扑上去打了个滚。 钟弗初看着又被滚皱的床单,说道:“不是,他送我的,很久以前就弄丢了。” 周予安牵住钟弗初的手,往床上拉,弯起眼睛说道:“我小时候也有很多玩具,后来就不玩了,以后换我送你玩具好不好?弗初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钟弗初顺势压下来,双手撑在周予安身侧,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好。” 第四十五章 周予安躺在床上,双手搂着钟弗初的脖子,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有一个比较成熟的建议,要不要听听?” 钟弗初虚压在周予安身上,手抚着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按揉着红润的嘴唇,“嗯?” 周予安伸出舌尖舔了下钟弗初的手指,那只手顿时像被烫着一样离开他的唇瓣,转而惩罚性的捏了下他的脸,看着他的目光暗沉了几分。 他得逞的翘起嘴角,勾着钟弗初的脖子翻了个身,躺在身下人硬邦邦的身上,头埋在他的颈间轻声说: “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觉,好不好啊?” 钟弗初将手搭在周予安的腰间,纯棉的t恤向上卷起一个边儿,抚摩着越卷越高,缓声道:“你在这儿哪次不是和我一起睡?” 胸膛互相紧贴着传递彼此的热度,周予安只觉得腰被摸的快不是自己的了,软塌塌的陷在钟弗初身上,头埋在颈间不好意思出来,但红透的耳朵却埋藏不住,瓮声瓮气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钟弗初的手从他瘦削的腰间向下滑去,在单薄的胯骨上经过一个停顿,落到浑圆的凸起处,突然隔着薄薄的裤子捏了下,力道不小。 “你!”周予安像被人踩到爪子的猫似的扭动着炸开,一屁股坐在钟弗初大腿上,一双爪子摁着身下人结实的胸膛,眼睛瞪的滚圆,“我就不信你不懂!” 他气的要挠人,却看到钟弗初在笑,笑声低低的,手掌下的胸腔发出沉闷的震动,他心头的小火苗燃烧的更旺了,用拳头捶了下他,提高声音道:“笑什么笑!” 钟弗初这才敛去眼底的笑意,低沉道: “我说过,手术后短期内不能剧烈运动,你要听话。” 周予安怔了怔,顿时又羞又怒,抬起屁股向下重重的坐了下,拿拳头砸他胸膛,哼道:“既然不能,那你刚才还使劲的撩我!” 都快把他摸的起反应了! 他还要再捶,钟弗初却将他毫无威力的拳头包进掌心里紧了紧,然后不容拒绝的展开他的手掌与之十指相扣,严丝合缝的握在一起。 他指尖一阵发烫,颤抖着想要抽回手,却突然被拽了下去,像是枝头上一颗红透的樱桃,被轻而易举的拽下来落到钟弗初身上。 “你确定没有说反?” 钟弗初声音沉哑道。 周予安扑在钟弗初身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到有一处勃发的烫意顶着他两腿间,他脑袋霎时炸开,只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了,睫毛都羞耻的打颤儿。 “我……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周予安被钟弗初抓着腕子逃脱不得,只好在他身上手足无措的扭动着,却感觉那处烫意蓦的更坚硬鲜明,顿时不敢动了。 “要不……我用手帮你?” 周予安脸颊通红、满眼水光的看向钟弗初,颤颤巍巍的伸出另一只手,正是那只食指指甲还没长全的右手。 钟弗初看着他的右手,放开他的左手腕子,小心翼翼的捧着右手吻了吻,叹气道: “不用了。” 他舍不得。 最后周予安坐在床上看着钟弗初去卫生间自我解决,深刻的唾骂自己不争气,身体不争气,最关键的右手也不争气。 他当时竟没想到还有其他帮人解决欲|望的办法,只决定以后一定要按照医嘱规范锻炼,增强体质! 到了傍晚时分,钟弗初开车带周予安去徐行的住所收拾行李。 周予安搬进搬出几趟,徐行早已被折腾的没了脾气,看到钟弗初进来竟一反常态的没给脸色,还撑着笑脸给人泡了杯茶。 钟弗初诧异的接过茶杯,刚准备道声谢,就看到徐行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个视频,然后推着周予安的后颈往卧室里走,走之前还扭头瞥了钟弗初一眼,一副摆明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6 了我俩要讲悄悄话你别打扰的架势。 “老弟,你真决定以后就和那人住一块儿了?”徐行反锁上门,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的问道。 周予安被徐行这副样子逗笑了,也压低了声音道:“是啊老哥,家里的钥匙都给我了呢!”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得意的在徐行面前晃了晃。 徐行不屑的切了一声,继续严肃问道:“你弄清楚上次被甩的原因了没?” 周予安愣了愣,神色黯淡了几分,摇头道:“没有,我不敢问。” 他被钟弗初突然的回心转意冲昏了头脑后,也曾冷静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徐行在沙发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沉声道:“那怎么能行?不搞清楚这颗炸弹是什么,埋在哪儿,要是以后又炸了呢?所以你还是早点儿问清楚比较好。” 周予安也在一旁坐下,想了会说道:“好吧,我争取找个机会和他聊聊。” 徐行转身握住周予安的手,像个叮嘱即将出嫁的女儿的老母亲,声音沉楚道:“小周同志,如果你以后被欺负了,随时可以回来,我这儿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周予安先是被肉麻的抖了抖,然后是真的感动了,回握住徐行的手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行哥送我情!祝行哥早日脱单!” 徐行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放开手哼道:“我也快了好么?” 周予安双眼一亮,凑过去八卦的问道:“这回是哪个妹妹啊?” 徐行推开周予安的脑袋,长吁短叹道:“以后再说,那人难追的很。” 周予安被徐行拉着讲小话将近半个小时才出去,一踏出房门就看到钟弗初摆着一张黑脸盯着他,遗落在茶几上的茶丁点儿都没喝,电视上是徐行故意调出来的《小猪佩奇》,里面的小猪正在泥潭里蹦来蹦去。 “收拾好了吗?”钟弗初走过来捏了下他的后颈肉,目光沉沉的。 “啊!”周予安原地蹦了下,像只被提着后颈皮的猫,见主人生气就乖顺的凑过去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垂着眼睫小声道:“刚才忘了,马上就收!” 徐行见周予安这副没用的样子,眉毛快耸到天边,赶紧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周予安行李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和钟弗初离开前徐行悄悄塞给他一张银行卡,低声道:“自己拿好,别让人知道了。” 周予安知道徐行其实是担心自己没了父母给钱日子窘迫,推回去道:“谢谢,但真的不用,我开销不大你是知道的。” 徐行强自将银行卡塞到了周予安的口袋里,说道:“跟哥客气什么,里面大部分都是提前给你的分红,你只需记得一点,有困难找小徐。” 周予安便没再推脱,他这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朋友无数,纨绔精英皆有之,但只有徐行是待他最真的。 他向来不喜欢伤感,故作肉麻道:“谢谢行哥哥!” 徐行被肉麻的眉毛打结,开始赶人:“行行行,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就清净了!” 明明只是个搬家,倒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周予安和徐行郑重的行了个兄弟之抱后,就被钟弗初匆匆拉走了。 一路上周予安被钟弗初牵着胳膊步履匆忙的往车库走,好像不是去回家而是去赶集。 钟弗初自从进了徐行家里后就神色不太好看,出来后才好转几分,周予安知道这人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醋,抿着唇偷笑。 坐进副驾驶座后,他突然微站起身凑到驾驶座吻了下钟弗初的脸。 只是在慌忙退回去时头给砰的一声撞车顶了,顿时痛呼出声,垂头丧气的回到座位上,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钟弗初心里好气又好笑,解开刚系上的安全带,俯身过去一手兜着周予安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拨,一手捧着周予安的脸颊,低声问道:“撞哪儿了?” 周予安咬了下钟弗初的手指,弯着眼睛说:“你亲亲就不疼啦。” 这个理由真是百试不爽,钟弗初有些无奈,兜着周予安的后脑勺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下,然后给他系好了安全带才抽身回去。 周予安扭头看钟弗初神色,果然好了不少,于是放下心来。 钟弗初启动车子开出车库,两人在行车途中讲了些日常琐碎,只是行到一半的时候,钟弗初突然冷不丁问道:“你和徐行认识多久了?” 周予安怔了怔,没想到钟弗初居然还想着这件事,他不想他有什么误会,于是说道:“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一直是同班同学,就是非常好的哥们,我弯他直,除了兄弟情什么都没有的!” 钟弗初直视着前方没说话,他从不担心周予安和徐行有什么,他只是嫉妒。 他看着他出生,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在花园里天真烂漫的玩耍,用清脆的童音唱歌,用稚嫩的手指按动钢琴琴键…… 这些他最初的成长里,他明明在,却被遗忘了。 周予安见钟弗初沉默,以为他心里还是在意,小声哼道:“我就这一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有那么多,什么叶医生啦,钟源啦,你们一起长大认识那么多年,我和你才认识十二年,而且今年才算真正认识你。” 钟弗初回过神,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低声道:“我认识你比他们都久。” 周予安以为他在开玩笑,便也玩笑道:“那我也认识你很久,小时候在梦里就认识你啦!” 钟弗初只是掀起唇角笑了笑。 两人回到家中,周予安先洗了澡,穿着一身纯棉印着皮卡丘的小翻领睡衣,打算简单收拾下行李箱里的衣物。 钟弗初问要不要帮忙,他说不用,钟弗初便去浴室洗澡。 周予安将箱子里的衣服都收拾出来挂进衣柜里,最后发现箱子里还有一张照片,正是曾经徐行给他塞进去的那张他五岁生日宴拍的合照。 照片在他家别墅花园里拍的,背景正是别墅楼,明妍抱着一身王子服装的他,和周盛南一起站在正中间,旁边还有其他小孩和他们的家长。 他看了会这张照片,突然发现别墅顶层的阁楼窗户是半开的,远远的看不太清楚里面,但他心里莫名一紧,隐约有些怅然,好像那是个什么重要的地方,却被自己遗忘了。 然而他的记忆里对这个阁楼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曾经他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想上去玩,发现那阁楼锁着,门上落了不少灰尘,保姆说里面都是杂物,他也就没什么兴趣的回去了。 他对着照片想了一会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心里打算以后回去的话再上去看看,便将照片放回了箱子里。 周予安刚关上行李箱,卫生间的门就打开了,钟弗初穿着睡袍走了出来,微湿的头发向后拢着,锁骨上还有未干的水珠,看着格外性感,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7 像从t台刚下来的模特。 他蹲在箱子旁欣赏自己男朋友完美的身材,双手捧着脸傻笑。 钟弗初看了眼他,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了,过了会又走了进来,手里多了本厚重的医学书。 周予安知道钟弗初有看书的习惯,但他并不知道钟弗初以前只在书房里看书。 他准备站起身去把箱子放好,但随着钟弗初从身边路过,行李箱上突然落下数张银行卡。 他愣怔的看了会银行卡,又抬头看向钟弗初,满脸的问号。 钟弗初拿着医学书坐到床上,随便翻开一页,语气平淡的说道:“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 周予安将银行卡收作一沓握在手心里,踩着皮卡丘拖鞋蹬蹬蹬走到床边,在钟弗初旁边坐下,将手里的银行卡展开成扇形,像把五颜六色的小扇子,给钟弗初扇了扇风,神色平静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钟弗初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展开的银行卡收拢,牢牢塞进他手心里,说道:“以后都归你管的意思。” 说完放下手又翻了一页书。 周予安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笑意已经快忍不住了,他的嘴角像被两只风筝牵着飞向高空,恨不得将自己的快乐飞向全世界。 你看,这是我男朋友的银行卡! 密码是我的生日倒过来! 以后都归我管! “你不怕我给你败完了?”周予安将银行卡用双手捧着紧紧阖上,像只抱着榛果不放的松鼠,靠在钟弗初身上,盯着他认真看书的侧脸,故作通情达理道,“我花钱可大手大脚了,经常冲动消费。” “随你冲动。” 钟弗初面不改色的看着书,没看他一眼,语气平漠。 周予安没在意钟弗初莫名的冷淡,扑过去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声音甜甜的:“谢谢弗初哥哥!” 钟弗初目光依旧钉在书上,侧脸线条冷硬,对他的热情致谢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有些疑惑,却突然听钟弗初沉声道:“除了我,行哥哥,还有什么哥哥?” 周予安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钟弗初竟是偷听到了他和徐行的对话,忍了一晚上现在才发作呢! 他悄悄笑了会,将钟弗初手里翻了半天没看个什么名堂的书夺走扔到一旁,翻身张开腿跨坐在钟弗初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摇了摇,软声道: “我跟徐行开玩笑的,明天我就把银行卡还给他!”虽然那卡里的钱本来大多就是他自己的。 钟弗初背靠在床头,抱着胳膊看他,神色依旧无动于衷。 周予安犯难的咬着嘴唇,觉得今晚的钟弗初格外难哄,他想了下钟弗初方才问的那句,还有什么哥哥?心下一动,伏下身体塌着腰,头微垂着,眼睛却往上看,小声道: “你在生气什么?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啊。” 他话音刚落就猛然被一双手搂进怀里,紧紧贴向宽阔的胸膛,那般用力,好似要将他刻进骨血里。 钟弗初将头埋在周予安盈润着沐浴露香味的颈项间,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低沉到了极致,像濒死的人发出最后的呼声: “再说一遍。” 周予安乖乖的被抱着,没搞懂这句话怎么就让钟弗初如此激动,只当他喜欢这种特殊的小情趣,于是用更千回百转的语气说道: “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呀,哥哥。” 抱着他的人陡然用了更大的力道勒紧他,像被满室逼仄的炉火拥着,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他已经感受到身体相接的地方某处开始昂扬的热意,抬起屁股轻轻挪动了下,却被那双手禁锢着无法动弹。 周予安整个人都开始发烫,所有知觉都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他在钟弗初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 “哥哥,抱我吧。” 一点火星落入枯林,转眼间天翻地转,他被钟弗初笼罩在身下,毫无缝隙的将他压着、紧贴着,像要将他彻底占为己有,他在他的眸底看到了意乱情迷,炽热、露骨、疯狂,似要将他烧在一处。 他刚要反手抱住钟弗初的脖子,将这场彼此的情动继续下去,身上却陡然一轻,钟弗初从他身上起来,匆匆去了卫生间。 周予安气的重重捶了下床,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啊! 第四十六章 床头柜上的皮卡丘台灯摇晃着尾巴,暖黄的灯光笼着床上相拥的两人,周予安躺在钟弗初怀里半闭着眼睛,手指在钟弗初胸口轻轻划着,小声咕哝道: “怎么办,我有点儿不想你明天去上班。” “我会尽早回来,你明天有什么打算?”钟弗初抓住周予安使坏的手握进掌心里,他这几天因为照顾周予安住院,迟迟没去慈济医院,谢晋谦今天亲自给他打电话催人。 周予安又抠钟弗初的掌心,打了个哈欠道:“宅在家里吧,搞个大扫除什么的?” 钟弗初抬起周予安的手吻了下手背,那只手才消停下来,说道:“请家政,你做不来。” 周予安不服,哼道:“不就是打扫个卫生么?我肯定可以的。” “行,我明晚回来检查。” 钟弗初笑着说道。 周予安又有些后悔了,钟弗初的卫生标准肯定很高,他忙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能剧烈运动,还是请家政吧!” 第二天钟弗初一大早就准时醒了,周予安还在呼呼大睡,手脚全缠在他身上,他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将这人从身上弄下来。 周予安睡觉很沉,就是手脚不老实,钟弗初半撑在周予安身旁,伸出手捏了捏周予安的脸颊,他很喜欢这种柔软的手感,车上那只皮卡丘吊坠都快被他捏扁了。 周予安皱了皱脸,拳头无意识的乱挥了一把,钟弗初握住那只手腕,俯身吻了下周予安的微嘟的唇才起床。 慈济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谢晋谦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后辈,脸色严肃,眼底却藏不住笑意,责怪道:“前几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早点过来,难不成家里新添了人走不开?” 谢晋谦只是调侃,他了解钟弗初这人,对情爱婚姻没分出半点心,曾经他也打算将自己的孙女儿介绍给他,自然是没有结果。 “家里确实添了人。”钟弗初倒是答的毫不含糊。 谢晋谦有些诧异,但没有继续再问,他今天找钟弗初过来,除了交代些入职的事情,还有其他要紧的事。 “昨天省委巡查组已经去了汉南医院,有你和邵丰文提供的关键证据在,付宁这次估计在劫难逃了。”谢晋谦冷笑一声,他曾是汉南医院的院长,在几年前被打压不得不出走,自己凭着多年人脉创立了慈济,如今看着付宁即将倒下,说不畅快是不可能的。 近日正值上面政策变动,反腐动作颇大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8 ,省委专门成立了巡查小组重点巡查医卫领域,汉南医院不可避免的成为第一个被巡查的对象。 “吴副厅长呢?”钟弗初对付宁并不太关心,此人贪婪专断,院里本就诸多不满,他只关心付宁背后的吴家人。 谢晋谦喝了一口茶,缓声道:“付宁能坐上院长的位置全靠吴易才,自然也没少给回报,加上发起巡查组的人本就与吴易才有积怨,此番彻查肯定会被牵扯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钟弗初笑道,“之前你对这些事不闻不问,这次却答应帮我一把,难道是因为吴家?” 吴家主营医疗产业,全靠仰仗卫生厅的吴副厅长,如若此人倒下,牵出葫芦扯出瓢,吴家的风光也要到头了,只是不知钟弗初和吴家有什么恩怨。 钟弗初只是笑了笑,他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低头一看,神色舒展开来。 谢晋谦笑着摇了摇头。 周予安本来打算睡一个上午的,却被明妍的电话吵醒了。 他有些起床气,接通电话后语气不太好,“什么事?” 明妍冒出几分火气:“你就是这么对妈妈说话的?” 周予安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妈妈,怎么了?” “还记得你沈伯伯吗,他小女儿小你三岁,学金融的,刚从英国回来……” “停停停!”周予安赶紧打断,前段时间关若璇将自己的法国男友带回了关家,那法国人是个学画画的,她父母自然不同意,闹得天翻地覆,明妍便也打消了让他娶关若璇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还没过多久,就又给他物色了新的对象。 “您能别再让我相亲了么?打死我也不会去的,我不喜欢女生。” “你怎么还是不懂事?我要给你说多少遍,你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沈家家底可比我们家厚不少,对你百利无一害。”明妍急促道。 周予安无法理解,明妍在他结婚这件事上有些太过着急,恨不得将所有家世好的女孩子都塞给他,他身边不少富家子弟三十了都还没结婚,也没见人父母急成这样。 “我为什么要后悔?难道我不结婚就会失去什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当时以为明妍是因为怕他忤逆父亲而得不到他的财产,但即使周盛南把财产都给了私生子,他也无所谓。 明妍沉默了一阵,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说的这样轻松,是因为你还拥有现在的一切,等你失去后你就不会这样天真了。” 两个人吵来吵去谁也没说服谁,周予安抵死不从,最后明妍气急败坏道:“我看你还是因为那个人才跟我作对!他是不是又去找你了?!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周予安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您要是再对他做什么,我再也不会认您这个母亲了。” “你说什么?” 明妍不可置信,声音又尖又细,显然快气疯了,“你不认我?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的生活?!”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妈妈,您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我呢?我不开心,您就开心了吗?” 明妍重重的呼吸几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予安的好心情没了大半,他洗漱后来到餐厅,发现餐桌上放着面包和水果沙拉,还有一杯已经凉了的牛奶。 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钟弗初疏朗的字迹:记得吃早点,等我回来。 心情瞬间从谷底飞到云端,什么烦恼都通通消失了。他在餐桌旁坐下,将所有钟弗初给他留下的早点都吃光了,吃完后拍了张空盘子的照片给钟弗初发了过去。 钟弗初很快就回了一个字:乖。 周予安捧着手机傻笑了好久,非常自觉的将餐具洗干净放好。 下午他在之前用过的家政平台上购买了服务,没多久人就到了,打开门一看,竟是之前打扫过他家里的张姨。 张姨看到他面露讶色,目光扫过隔壁那一户的门,犹豫着问道:“您不是住在隔壁吗?” 周予安愣了愣,心想这人也记得太清楚了,想了想说道:“这是我朋友家,您先进来吧。” 张姨微弓着背脊应了声好,提着工具箱走了进去。 周予安给张姨倒了一杯水,看到她又露出那种惶恐的神色,他想起上次此人的种种怪异,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张姨打扫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给钟弗初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下班,没指望他能很快回复,结果钟弗初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咦,你没有在忙吗?其实给我发微信就够了的。” 他嘴上体谅,心里却为这个电话开心的不得了,忍不住倒在沙发上扑腾了下腿。 “那我以后不打了。” 钟弗初声音低低的,似乎在某个人多的地方,背景音有些嘈杂。 “不可以!”周予安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我特别喜欢听你在电话里的声音,感觉滋滋滋的有电流,听起来感觉耳朵…好痒。”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埋在沙发靠背里。 钟弗初笑了一声,似乎走到了人少的地方,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外卖啊,附近外卖挺多的。” “外卖不卫生,自己会做饭吗?” 钟弗初问道。 “前段时间学过,不过徐行说很难吃,我就懒得再做了。” 周予安想起徐行每次吃他做的菜,那副随时要呕吐的样子就好笑。 “……下次做了给我吃看看。” 钟弗初声音低了几分。 “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给你做满汉全席!” 周予安大言不惭的说道。 “今天大概七点多下班,别点外卖,等我回来做饭,饿了就先吃点水果。”钟弗初嘱咐道。 “好!我等你回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周予安用手机拍了拍微烫的脸颊,心里幸福的直冒泡儿,一转眼看到张姨正盯着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张姨在他望过去时就赶紧收回了目光,拿着抹布擦立式空调,笑道:“没什么,就想问您,卧室需要打扫吗?” 周予安想了想道:“主卧不用,我自己打扫,客房没人住,您帮忙打扫下吧。” 张姨应了声好,规规矩矩的打扫着客厅,没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但周予安心里对这人还有诸多疑问,搭话道:“您是哪儿的人?” 张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说道:“一个山村,您肯定没听说过。” 周予安想起自己之前的调查,试探着问道:“说起山村,您知道明家村吗?”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张姨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慌,然后又迅速捡起抹布开始擦空调,侧着身说道:“抱歉,我没有听说过。” 空调她之前已经擦过,周予安心里疑窦丛生,因为他的调查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89 里此人分明就出自明家村,为何要撒谎? 他正低头思索着,却突然听那张姨问道:“和您住一起的朋友,是上次在您那儿看到的照片里的人吗?” 她侧过脸看着他的目光透着股急切,又有些躲闪。 周予安顿时皱起眉,这人上次就向他打听钟弗初的现状,现在又是如此,难道她真的和钟弗初的身世有什么渊源? 他不答反问道:“怎么了?您认识他?” 或许是他没有反驳让张姨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全身僵直,浑浊的双眼里顿生惶然,手里紧攥着抹布,喃喃自语道:“你们怎么能住一起?” 周予安有些不悦,谁也不会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冷声道:“这不关你的事吧。” 张姨回过神,脸上的皱纹交织着痛苦的回路,她匍匐在地上擦地板,卑微道:“对不起,我就是看到两个男人住一起比较奇怪,是我多管闲事了。” 周予安并不打算放过她,刨根究底的问道:“您到底认不认识我朋友?为什么对他那么在意?” 但张姨却只是一味的道歉,然后搪塞着不回答。 最后居然还趁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走了,房子倒是打扫干净了,但钱又没结成。 他原本想等钟弗初回来问问,但如果说的话肯定会暴露徐行曾帮他调查钟弗初的事,只好暂时按在心里。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钟弗初提着菜回来了,周予安主动提议要学做菜,系上围裙跟着钟弗初进了厨房。 “先学个简单的吧,番茄炒鸡蛋怎么样?我之前做过,但每次鸡蛋都糊了。”周予安提议道。 钟弗初自然没有异议,帮他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站在一旁指导。 周予安在炒鸡蛋这一步无比紧张,蛋液一倒进锅里他就开始拼命的挥舞锅铲,生怕又糊了,结果倒挥飞了不少蛋液到锅外。 钟弗初看不下去,干脆站在周予安身后,握住周予安握着锅铲的手,帮他炒鸡蛋,然后又帮他炒番茄。 周予安靠在钟弗初怀里,手上的动作不需要什么力气,心想如果做菜都是这样的话倒也挺轻松,轻松起来就有了闲心,他出其不意的踮起脚侧过脸在钟弗初唇上吻了一下, 钟弗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搭理他,径自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 “下一道炒什么?我还想炒。”周予安觉得很好玩。 不料钟弗初将他拦腰提了起来,放在一旁空置的流理台上,塞了一根切好的胡萝卜到他嘴里,说道:“坐这儿看着,别下来捣乱。” 周予安将胡萝卜嚼完了,晃了晃腿,无辜道:“我刚才那么配合,哪里捣乱了?” “让人分心。”钟弗初将胡萝卜掀进了锅里,周予安弯起眼睛笑。 吃饭前周予安围着番茄炒鸡蛋拍了十几张照片,挑了张最好的发给徐行炫耀,徐行回复“厨艺大涨”,周予安毫不心虚的接受了夸奖。 第四十七章 周予安本来打算多休息养病几天,但最近文华市计划在江滩举办一个全国性的文化节,市政府将招标一个公司来负责文化节的直播,他和徐行听到风声后,立即决定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投标前期的准备工作非常麻烦,徐行负责跑关系,周予安负责投标策划,每天在公司加班到九十点才回去,比钟弗初下班还晚。 这天周予安晚上十点多才出公司,告别了一群筋疲力尽的员工,打算喊辆出租车回去,结果面前突然停下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 “弗初!” 周予安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没了踪影,欢快的坐进副驾驶座,双眼亮晶晶的问道,“是不是等了很久?” 钟弗初扔给周予安一袋巧克力,说道:“还好,我也刚下班。” 周予安确实有些饿,一边吃巧克力一边道:“后天上午招标会,下午我就可以解放了,你后天上班吗?” “我后天正好休息,可以去接你。” 钟弗初说道。 “好啊!那我们下午可以出去玩,去哪儿玩呢?” 周予安掰下一块巧克力,喂给钟弗初,这几天两人忙的只有晚上睡觉才能在一块儿,他早就想和钟弗初一起出去约会了。 钟弗初将巧克力吃进去,说道:“爷爷昨天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你想去看看他吗?” 周予安没想到钟牧远会惦念着他,忙点头道:“想啊,我也想爷爷了!” 他又偏头想了会,小声道:“爷爷如果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会不会生气啊?” 毕竟钟牧远是老人,思想可能比较保守,他能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有一个同性情侣吗?周予安不禁担忧起来。 却听钟弗初缓声道:“在晚钟家园长大的人,无论去了多远的地方,如果有了爱人,一定会带着爱人回去看爷爷。”他顿了顿,看了周予安一眼,眼底浮现笑意,“你觉得爷爷让你回去看他,是因为什么?” 周予安怔了怔,这才知道原来钟弗初已经告诉钟牧远了,他耳朵有些发烫,低头捏着巧克力袋子悄悄笑,明知故问道:“因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钟弗初回答的很平静,但周予安却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动人的情诗,霓虹如缤纷的酒水漫溢在璀璨的街道,让人目眩神迷。 “因为我是你的爱人,周予安是钟弗初的爱人!” 周予安藏不住满心的甜蜜与欢喜,如果不是钟弗初在开车,他就要飞扑过去亲吻他的爱人了,他只能激动的在座位上念叨着这句话,眼睛里落满了星辉。 钟弗初看了眼一旁欢心躁动的人,缓缓掀起唇角。 他不仅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亲人。 他们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永远也无法斩断,即使他不知道。 招标会的前一天晚上,周予安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有双重紧张,一是招标会,二是要去见钟牧远。 钟弗初能感觉到怀里人的忐忑不安,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休息好才能表现好。” “可我睡不着。”周予安皱着眉嘟囔,小声道,“要不你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钟弗初从没给人讲过故事,他自己的人生也摘取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节,只好问道:“你想听什么?” “讲讲你小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周予安闭着眼睛问道,他一直对钟弗初的过去很好奇。 钟弗初沉默了,这段过往他根本没有办法讲出来,因为他童年里仅存的色彩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怀里。 周予安以为钟弗初不愿提及,便改口道:“要不念书吧?我就想听你的声音。” “好。”钟弗初伸手将床头柜上的医学书拿过来,随便翻开一页开始念。 周予安像听天书一样,根本听不懂钟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0 弗初在念什么,听着听着就开始打呵欠,然后渐渐睡着了。 钟弗初放下书本,将周予安搂进怀里,睁着的眼睛里并无睡意。 第二天早上周予安被第三个闹钟吵醒后,痛苦的哼了一声,将手机扔到床尾去了。 钟弗初早已起床,看了眼时间,到卧室将周予安从床上拉起来,催促道:“要迟到了。” 周予安没骨头似的倒在钟弗初身上,愁眉苦脸道:“好困啊,昨晚睡太晚了。” 若是平常上班,钟弗初干脆就让周予安去睡懒觉了,但今天毕竟重要,他直接将周予安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路抱到卫生间,放到宽阔的洗手台上。 周予安迷糊的坐了会才清醒过来,从钟弗初手里接过挤好牙膏的牙刷,跳下洗手台开始刷牙。 折腾完后,钟弗初开车将周予安送到市政府,开车门前说道:“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然后去爷爷那里。” “好!”周予安解开安全带,扑过去在钟弗初脸上亲了下,“等我好消息!” 钟弗初看着周予安下了车,和刚到不久的徐行一起进了大楼,才开车回去。 他在家里看了会书,到了快十一点的时候,周予安跟他发消息说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出了门开车往市政府去,但半路上接到了晚钟家园的电话。 “弗初哥哥!家里来了个奇怪的阿姨,说要找你!”打电话的是钟言蹊,才十四岁,今天正好学校放假在家里。 钟弗初蹙起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钟言蹊焦急道:“那个阿姨一进来就说要找人,爷爷以为他是来找孩子的,就把以前拍的一些照片给她看,她看了就…好像疯了,然后赖在这里不走,爷爷让你赶紧回去看看。” 钟弗初狠狠握紧方向盘,沉声道:“我马上过来。” 他直接调转车头往晚钟家园疾驰而去,脸色阴沉的可怕。 那个女人绝对是明妍,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若放在以往他根本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心里除了厌恶、憎恨和恶心,还有一丝害怕。 这一丝害怕在接到周予安的电话时陡然翻涨,他在道路一旁停下车,揉了揉眉心才接通。 “弗初,我们结束了,你在哪儿呢?” 周予安的声音透着纯粹的兴奋,招标会的结果估计不错。 钟弗初在那一瞬松了口气,但嗓子依旧发紧,好像被一把粗砂堵住:“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先自己回去好吗?” 周予安没有丝毫怀疑,依旧是微扬的语调:“好啊没问题。对了,需要我去给爷爷买一些礼物吗?毕竟是我第一次正式见你的家长啊。” 说到后面时语气又轻又软,甜的让人心里发苦。 钟弗初握紧手机,顿了顿才道:“不用了,爷爷今天有事出门了,让我们以后再见他。” “啊?这样啊。”周予安遗憾道,“看来只能等下一个假期去看爷爷了。那我下午也不出去了,在家里补个觉吧,今天累死我了。” 钟弗初沉默了一会,说道,“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好,我等你回家。”周予安没问他是什么事。 钟弗初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只觉得自己站在一道悬崖边上,四面楚歌。 他第一次对未来产生惶惑的不确定,曾经他对未来从未怀有期待,但自从他和周予安在一起后,他也忍不住开始构想那些即将到来的生活。 但这一切从今天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有些事情已经快要包藏不住,他可以无视伦理,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和谴责,甚至可以无视自己背负了二十年的仇恨,但他不确定周予安能不能承担这些。 他是从小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应该一辈子无忧无虑,能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一个哥哥,还和自己哥哥相恋吗? 而自己明明知道真相,却还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会恨自己吗? 这些尖锐的问题堵在钟弗初胸口,让他举步维艰。 晚钟家园在郊区,开车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钟弗初到的时候,看到院子外的场地上停着一辆红色跑车,显然是明妍的车。 他打开院门,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地上散落着不少照片。 那女人听到动静,整个身子颤了下,慌乱抬头看向他,那一瞬她脸上竟流露出恐惧,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钟牧远拄着拐杖过来,叹气道:“那位女士等你很久了。” 钟弗初让钟言蹊把钟牧远扶回房间休息,然后一步步的向明妍走去,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明妍腾地从藤椅上站起身,手里抓着一张照片,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向自己步步逼近,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人却停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好像再走近一步就会脏了鞋一般。 她用力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眼手里的照片,钟牧远说那张照片是钟弗初刚到晚钟家园时拍的,她心存侥幸的比对着,想找出什么推翻事实的证据。 二十年过去,那张曾令她厌恶的面孔早已模糊,但此时却突然清晰起来,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让她顿生恐惧,尖声道: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她像烫着手一般将照片丢掉,好像如此极力否认,昭然若揭的真相就会颠覆。 钟弗初看着眼前的女人,好似看着一个疯子,他连恨都不惜给了,冷笑了一声,问道:“他是谁?” 却看到明妍只是一味的摇头。 他缓缓逼近一步,看到那个曾让他痛恨的女人吓的仓皇后退,残忍的踩碎了她最后的侥幸,“你忘了?他叫明烨,不是吗?” 再无转圜的余地,明妍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面容彻底扭曲,她急促的向后退去,高跟鞋重重叩地,却跌倒在地上。 钟弗初嫌恶的蹙起眉,对瘫在地上的女人没生出半分怜悯。 明妍呆滞了一会,突然在地上向钟弗初膝行几步,她惶然的跪在地上,凌乱的眼泪破坏了精致的妆容,像最卑微的乞者。 “明烨,我错了,我一直在忏悔!”她慌张的从一旁地上的包里翻出一个佛牌,“你看,我经常去佛寺,一直在祈祷你平安!明烨……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佛牌从颤抖的手心里掉落,滚到钟弗初脚下,他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 他曾经多么渴盼叫眼前的女人一声“妈妈”,一生唯一叫过的一次都不曾被善待,现在这个女人却匍匐在他面前,以母亲自居,跪着求他原谅。 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你在惺惺作态什么?” 钟弗初只觉得讽刺无比,声音冷到了极点,“忏悔?原谅?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明妍脸上青红交加,她依旧跪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1 在地上,咬着牙继续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补偿!多少钱都可以!” “我要什么?我只要你的儿子。”钟弗初逼近了一步,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不过你有什么资格把他给我?他本来就是我的。” 明妍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再也掩藏不住愤恨,厉声道:“明烨,我知道你恨我,想报复我!那就冲着我来,放过我的儿子好不好?!他是无辜的,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你?” 钟弗初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甚至轻笑了一声,“你也配?” “你蓄意接近他,诱骗他,就是为了报复我!” 明妍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再无之前伪装的悔意,歇斯底里道: “我儿子因为你变成同性恋,还几乎要和我决裂!你是不是觉得很畅快?!觉得大仇得报?!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他是我的儿子,他不会不认我!” 钟弗初冷眼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只感到深深的恶心,他指着院门,冷声道:“滚。” 他不想对女人动手,除非明妍要继续疯下去。 明妍却开始笑,笑声失控到猖狂,“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明知道你们的关系,知道你们在乱伦!你还诱骗他,你猜他知道后会不会恨你?!” 这句话戳到了钟弗初的痛处,他眼底翻涌着凛冽的恨意,手狠狠攥着,青筋凸显。 “你不如担心,他知道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会不会恨你?” 明妍面色苍白了一瞬,却又开始大笑,她一边笑着一边朝院门走去,在走到门外时,回头道:“晚了,你还记得你的张姨吗?她已经去找我儿子了。” 明妍得逞的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男人,紧接着她被狠狠推开,撞到门框上痛苦的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看着钟弗初开车疾驰而去,笑了一阵后,又开始捂着脸痛哭。 钟弗初一边开车,一边分心给周予安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心脏在被生拉硬拽,他已经无心去思考为何张姨会出现,明妍的话一遍遍的在脑中回响。 “你猜他会不会恨你?” 他怕吗? 他确实怕。他怕周予安不接受他们的关系,怕周予安怨恨他的隐瞒,更怕周予安离开他。 可他心里又存了几分阴暗的庆幸,他也想让周予安知道他是他的哥哥,想让周予安想起他们曾经的过往,尽管那对于周予安来说并不美好。 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回了家里,可当他站在家门前,他却有些不敢打开这扇门,他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 钟弗初僵硬的转动钥匙,缓缓拉开了房门。 玄关处的皮卡丘拖鞋凌乱的摆放着,周予安早上穿出去的那双运动鞋并不在,而客厅地上是摔碎的茶杯和蔓延的水渍,可以想象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混乱。 卧室里没有,书房里没有,卫生间、阳台、厨房……他并不死心,疯了一样的在每个角落都找了几遍。 可是没有,没有,没有。 钟弗初站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坍塌了,房间里一切陈设和昨天没有两样,他却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的弟弟,他的爱人,还是逃走了。 钟弗初颓然无力的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床单,却突然听到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 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但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走的异常艰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抬起手,将那扇柜门打开。 柜子里,正蜷缩着一个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看到他的那一刻泪水更汹涌的流了出来,扑进了他的怀抱里。 “哥哥!” 第四十八章 所有仓皇与绝望都在这一声“哥哥”里烟消云散。 像濒死之人攫取最后的生机,钟弗初死死抱住怀里哭泣的人,用力到骨头与血肉都在发痛,将将破碎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那么无妄,那么汲汲以求。 “哥哥,哥哥,哥哥……” 周予安一遍遍的唤着,哽咽着,像是要将这二十年的空白都唤回来,但所有缠绵的呼唤最后却落脚在三个字上。 “对不起。” 钟弗初仿佛听到巨大的轰隆声,似一座横亘多年的高楼轰然倒塌。 埋藏已久的恨,与灿烂新生的爱,都在那一刻劈头炸裂,让他目眩神摇。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周予安一遍遍的重复着道歉,像一个最虔诚的忏悔者,眼泪不断打湿钟弗初的肩膀。 而那道肩膀却在不可抑制的颤抖,钟弗初狠狠闭上了眼睛。 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一生的拙劣不堪,亲眼见到自己所有的希望被一次次踩碾直到完全抹灭。他背负着这些恨与怨,麻木而浑噩的踽行于世间,却从未奢求那些将他推入深渊的人向他道歉,因为道歉毫无意义。 而如今这句对不起竟由最无辜的人对他说了出来,他不觉得讽刺,不觉得可笑,更不觉得畅快得逞,他只觉得痛,心脏像被一刀刀剜去,痛到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钟弗初松开怀抱,双手握住周予安的肩膀,眼底发红的凝视着他,硬生生从嗓子里磨出几个字: “你没有对不起我。” 那段暗沉无光的岁月里,你是我人生里最好的礼物,你是最不需要向我道歉的人。 周予安却不断摇头,泪水从眼眶里无止境的掉落,“不,我对不起哥哥,我把哥哥丢在那么可怕的地方,我没把哥哥带回家,还把哥哥忘了。” 说到这里他的泪眼倏然亮起光,像做错事求大人原谅的小孩子,抓住钟弗初胸口的衣服颤声道:“但我会想起来的,我刚才已经想起来一点了!” 他背后是逼仄凌乱的衣柜,方才他就是将自己关在那里面,强迫自己去回想那段遗失的记忆。 疼一个人到骨子里是什么感受?钟弗初看了眼衣柜,只觉得心脏都要被剖烂捣碎了,疼的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像是捧着一颗即将滚落的露珠,轻轻抱着周予安,吻掉他脸上的泪水,嘴唇翕动,声音嘶哑: “你没有错,也不需要去记起来,那并不值得回忆。” 周予安还是摇头,他已经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不是他以为的噩梦。他们一起被绑架,关在一个漆黑闷热的柜子里,哥哥安慰他、给他光,还说要带他回家,最后他回家了,哥哥却被残忍的抛弃在那里。 一想到当时的哥哥该多么恐惧绝望,而他却忘了一切,继续着优渥的生活,他就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不,我有错!我一定要想起来!”周予安睁大一双泪眼看着钟弗初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2 ,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虽然我现在只想起来一点,但我一定会努力记起所有,哥哥,对不起,你等我想起来好不好?对不起,我很快就会想起来……” 钟弗初从来不知道看一个人对自己道歉,会如此心如刀锉,他再也无法忍受,直接用吻封住了周予安不断说对不起的嘴唇,略带粗暴的吮吸他柔嫩的舌尖,逡巡细滑口腔里每一个角落,用力将他勒进自己的怀里,像要融为一体。 “嗯……”周予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他颤着眼睫闭上眼睛,情难自抑的回抱住钟弗初宽阔的背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像雨中淋漓着摇晃的花藤。 但钟弗初却突然放开了他的唇舌,移开到离他一指之隔的距离,沙哑着声音问他:“我是你的哥哥,你真的不介意?” 他怕周予安沉溺在自责里,却忘了思考他们之间最无法忽视的血缘关系。 周予安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在近在咫尺的钟弗初眼睛里看到了犹疑和不确定,他轻吸一口气,忽而用力将钟弗初往床边推,却没怎么推动。 钟弗初怔愣的看着他,似乎没懂他的意思。 周予安突然就有些委屈,他跺了一下脚,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t恤扔在地上,又开始脱自己的裤子,只是还没脱掉就突然被钟弗初拦腰抱了起来,扔到了不远处的大床上。 钟弗初怎么会再不懂周予安的意思?他不待解开微紧的衬衣领口,冲动的将周予安按在身下,带着汹涌的急切吻了上去,一只手顺着紧致细密的腰线往下抚摩,将那条半脱未脱的裤子彻底褪到了脚跟。 周予安被吻的晕乎乎的,几乎不着寸缕的身体越来越热,他踢掉脚上的裤子,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印着皮卡丘的内裤,而那只在身上游弋的手已经摩挲到了内裤边缘,带来一股热浪。 他下意识的将双腿紧闭,却被一只手蛮横的打开,内裤被毫不留情的脱去,而舌头被更猛烈的吮吸,几乎让他战栗。 他有些呼吸不过来,轻哼一声才终于被钟弗初放开唇舌,但紧接着下巴、脖子、锁骨被一路舔吮啃咬,热意像着火一般蔓延到全身。他喘着气,颤抖着伸手帮依旧衣衫齐整的钟弗初脱衣服,只是手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鼓捣了半天才解开皮带。 身上人埋头在他胸前舔吻,他整个身子都在抖,没力气再脱衣服,直接将手覆上皮带下方那处已经狰然抬头的肿胀,隔着布料毫无章法的揉搓了一把。 周予安听到钟弗初闷哼一声,紧接着自己胸口的一点被狠狠咬住,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从胸口传递到全身,他将手指插入钟弗初浓密的黑发里,光裸的双腿牢牢夹住身上人的腰,颤声道:“哥哥,快抱我。” 他怕钟弗初又放开他。 钟弗初重重喘息了一下,什么医嘱、什么理智,早就通通没了影,他快速的将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脱干净了,捉住那双招摇晃眼的腿,不容拒绝的压了上去。 …… 周予安被钟弗初按着做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被放开,最后他已经喊不出来声音了,隐约间听到手机在一遍遍的响,可他们谁也没去看那个手机。 他被钟弗初抱着去洗了澡,在浴室又做了一次,被抱回床上了药,上着上着又合着药膏做了一次,等折腾结束,已经晚上了。 他全身散了架似的瘫在床上,终于有空去看手机,发现明妍打了将近二十个电话。 周予安在钟弗初看过来之前将手机关了扔到一边,哼哼唧唧的喊疼。 钟弗初搂着他轻柔的吻他的嘴唇、脸颊、额头,不带一丝情|欲,只是浅淡的触碰,却格外缱绻温柔,周予安闭着眼睛享受,心想钟弗初果然牢记了喊疼就亲亲的方法。 “还疼吗?” “不疼了!”周予安一脸满足的笑道。 睡觉前钟弗初又要检查他的后面,他惶恐的睁大眼睛,裹着毯子蜷在床的角落,哀求道:“哥哥,放过我吧。” 钟弗初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周予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合着毯子将人抱进怀里,像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他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周予安的额头,万幸没有发热。 周予安却趁机伸出舌尖在钟弗初唇上舔了下,钟弗初目光暗沉的看着他,哑声道:“想再来一次?” 周予安吐了吐舌头,拼命的摇头。 钟弗初看着周予安红透的耳朵和微肿的嘴唇,有些心浮气躁,他强自忍下去,抱着人在床上躺下,轻轻抚着周予安的背脊。 “下午张姨是不是来找你了?”钟弗初问道。 周予安嗯了一声,将下午的经历简单的说了说。 他回到家不久张姨就过来找他,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向他哭诉自己当年因为亲弟弟陷入传销,被迫和绑匪合作,事发后她一直在外地奔逃,发现他和钟弗初的事情后挣扎了很久,还是选择告诉了明妍,并决定去自首。 周予安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了她的说辞,他想起钟弗初突然放弃自己的原因,对明妍强烈的敌意,说起弟弟时望向自己的眼神,听到自己喊哥哥时的激动,还有自己做的噩梦……这些征兆早已埋下,只是他全然忘了。 张姨走后,他把自己关在柜子里,在黑暗中强迫自己想起过去,他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怨恨明妍的狠毒无情,狭窄的空间里只有要将他灭顶的愧疚和心痛。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想问钟弗初是怎么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却不敢问,怕听到太过残忍的事实。 但钟弗初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平淡道:“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周予安怎么会相信,他见钟弗初这般云淡风轻的神色,只觉得心更痛了,往钟弗初怀里拱了拱,闷声道:“哥哥,我会对你好的。” 钟弗初低沉的笑了一声,问道:“怎么对我好?”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努力保护我们的家!” “家?” 钟弗初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周予安在钟弗初胸口用手指划着字,轻快道:“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们是爱人,是亲人,是家人,要在一起一辈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钟弗初无声的笑了笑,他捉住周予安的手,近乎虔诚的吻了上去。 “好,我们永远不分开。” 许多年前,周嘉洛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愿望瓶,送给了爸爸、妈妈、保姆阿姨、园丁叔叔……还有他的哥哥明烨。 “把愿望写在纸上,放到瓶子里,愿望就会实现哦!” 周嘉洛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好看的愿望瓶给明烨。 “这都是骗人的。”明烨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周嘉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3 洛的幻想。 “是真的!” 周嘉洛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昨天我画了一个蛋糕放进愿望瓶,今天妈妈就给我买了蛋糕!” 明烨心里冷笑,那是因为你妈妈偷看了你的愿望瓶。 “哥哥许了愿望也一定会实现的。”周嘉洛将那个蓝色的愿望瓶放在地上,扑腾着短腿跑远了。 明烨沉默的看着愿望瓶许久,最后将它拿回了阁楼。 没人知道,他回去后悄悄在纸条上写了一句愿望,放进了瓶子里,他写的是: “我想有一个家。”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是工作日,早上周予安难得没有睡死过去,在钟弗初轻微的动作间醒了,下意识的抱住他胳膊,迷糊糊问道: “要去上班吗?” 钟弗初又躺回床上,将周予安抱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可以请假。” 虽然他现在请假很有难度。 周予安揉了揉眼睛,脑子清醒了点,摇头道:“别了,你还是去上班吧,毕竟你才去慈济不久,又是主任,请假不太好。” 钟弗初有些诧异,按往常周予安肯定要各种撒娇不让他走了,毕竟昨天…… “那你今天在家里休息?”他问道。 周予安点点头,无精打采道:“我感觉自己像被火车碾过去了一样,散架了,得在家里重组一天。” 钟弗初一听哪儿还能不心疼,又要把周予安翻来覆去的检查一遍,周予安急忙一沽溜滚远了,拼命摇头道:“我说着好玩儿的,其实还好啦。” 钟弗初强硬的把周予安扒了回来,朝下横着放在自己腿上固定住,一把脱下他的内裤,检查了下,确实还有些红肿,便将药膏拿出来抹。 周予安觉得太羞耻了,有一种小时候被护士姐姐打屁股针的感觉,闭着眼睛一边哼一边扭,就是不配合。 钟弗初看着眼前白花花晃来晃去的软肉,忍无可忍的揪了一把,周予安嗷了一声消停了,乖乖让他把药膏抹了上去,抹的时候还是哼哼唧唧的。 “咦,不对啊哥哥,家里怎么东西这么齐全?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周予安突然扭过头看着钟弗初问道,他昨天被做的完全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忍不住偷笑。 钟弗初面不改色的给他把内裤穿好,平淡道:“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天。” 周予安怔了怔,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晚上,钟弗初去关家接他回来,然后在车库接吻被明妍发现了…… 他现在回想那时钟弗初奇怪的反应,当时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如果他是钟弗初,他也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恋人一夕之间成为弟弟,而曾经抛弃自己的母亲那样羞辱自己…… 周予安一想又难过起来,跨坐在钟弗初腿上抱住他,闷声喊着哥哥。 钟弗初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对不起,我那时……” 那时不该让周予安无故被冷落。 周予安赶紧捂住钟弗初的唇,又放开手在上面亲了下,笑着说:“你不喜欢听对不起,我也不喜欢听,我们都不要说啦。” “好。”钟弗初笑了笑,兜着周予安的屁股将人从床上抱了下来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吃完早点后,周予安在玄关处送钟弗初出门,钟弗初往外走了一步又退回来,问:“真的不要我在家里?” 周予安眼中闪过一瞬的向往,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踮起脚啃了下钟弗初的嘴唇,弯起眼睛说:“不用啦,你去上班吧。”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许久,突然过来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亲,低声道:“洛洛。” 周予安不可抑制的颤了下,眼睛有些热,捏紧手指,“嗯?” 钟弗初顿了一会,才说道:“等我回来。” “嗯,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钟弗初才走,周予安关上门,站在玄关处发了一会呆,回到卧房拿出一直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开了机后发现明妍又打了将近十个电话。 有的事情无法逃避,他心里再没有退缩和犹疑,直接给明妍打了电话过去。 周予安在曾经和明妍谈过话的咖啡馆定了一个包厢,明妍先到一步,他进去看到明妍时脚步却顿了顿。 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戴上那些奢华而繁琐的饰品,脸上的皱纹从未如此清晰的显露,而总是凌厉的双眼此时也黯淡不少,像一潭死水,看到他时也只是微微掀起波澜。 周予安第一次见到明妍如此憔悴灰败的样子,满心的怨怼里倏然生出几分怅惋,他心里轻叹一口气,走过去在她对面无声的坐下。 明妍暗沉无光的眼睛在看到他脖子时,目光陡然变得尖锐,如一把锋利的弯钩刺进纤薄的皮肉,似乎要将那处刺眼的痕迹连皮带肉的割下来。 周予安却没有半分畏缩,坦然地直视他的母亲。 明妍看到自己儿子那样平静无畏的神色,眼中的锐利倏地散了,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输了,微微垂下头,嘲讽的冷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你昨晚在他家里?” 那一瞬周予安觉得明妍好像老了十多岁,他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将领口往上提了提,点头道:“张姨走后,我没有离开。” “他真是疯了。”明妍突然开始笑,笑完眼睛又发红的盯着他,声音陡然提了起来,“他疯了,你也跟着他疯?!你明知道他和你什么关系,你还心甘情愿的被他骗?!你知不知道,他是在利用你报复我!” 周予安微微蹙起眉,说道:“报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你的儿子!还是说难道你也觉得他应该报复你?你明知道他是你儿子,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说到这里他不可抑制的眼眶发红,心中对明妍的怨恨又涌了上来,继续咄咄逼人道:“我不认为你当时拿不出五十万,你分明就是不想让他活,你想杀害自己的孩子!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母亲竟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明妍听到“恶毒”这个词竟觉得好笑,她的儿子为了另一个儿子骂她恶毒,两个儿子还搞在一块,上了床……这或许真的是报应,可遭报应的人凭什么是她? “你倒是会可怜他,那谁来可怜我?!” 明妍双眼赤红的盯着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儿子,痛声道:“我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和你一样受尽宠爱,可后来呢?我十二岁被卖进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像畜生一样被关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被卖了多少钱?只有三千块,三千块就断送了我的一生!” 周予安愕然的睁大眼睛,他没听张姨提到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明妍和张姨一样,是土生土长的明家村人,嫁人生了孩子后离开山村。 “我也和你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4 一样从小学钢琴,可后来我的手被逼着去给他们明家人干活,不听话就要被他们用开水泼身上,像条狗一样被他们按在地上踢打!我逃过六次,每次都被抓了回去,有一次他们全村人都来抓我,抓回去后把我关在猪圈里三天三夜!我十四岁就被他们明家的儿子强奸,十六岁就被迫生下孩子,那时谁来救我?谁来花钱把我赎回去?!” 明妍捂着脸大声痛哭,这段过往她小心翼翼的掩藏了几十年,后来她努力过上了富贵的生活,努力让自己活的体面,可这些记忆依旧时不时侵扰着她,出现在一次次的噩梦里,让她痛不欲生。 周予安慌忙走过去给明妍擦眼泪,他从来不知道明妍以前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那种绝望他只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你们都不知道!他们不可能告诉明烨我是怎么被对待的,他们一家人都是恶鬼!以前百般欺凌我,后来见我有钱了又成了吸血的蝗虫!我看到他就想起他们一家人,你让我怎么不恨?!” 明妍狠狠抓着周予安的手,厉声问道。 周予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撕成了两瓣,每一瓣都在淋漓的流血,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沉楚道:“妈妈,抱歉,我不知道你受过这么多苦,我能理解你对他们的恨,他们真的该死。” 他顿了顿,望着他的母亲,神色痛苦道:“可是哥哥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可以不爱他,可以把他送到福利院,为什么要把他抛弃了,丢在绑匪手里?你明知道,他们绝不会善待他,甚至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明妍攥紧了手指,眼底浮现冷锐的恨意,狠声道:“他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如果不早点把他除掉,等他长大了就会和他们一样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周予安摇着头无法理解,即使再恨那一家人,可活生生一条生命,在明妍嘴里竟能如此轻易的抹灭,她完全是把自己的仇恨转嫁到了明烨身上,通过折磨他来泄恨。 “哥哥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也被折磨过、被虐待过,但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报复社会,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痛苦去伤害过谁。他还成为了一个很优秀的医生,帮助过很多很多人,你不知道,他还给我做过手术,那时我住院,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他眼中的爱和痛几乎要溢了出来,在水光中摇晃而坚定,明妍一时竟说不出话,她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仰头含泪道: “妈妈,他很善良,很温柔,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会弥补他失去的爱,我会爱他一辈子,你已经伤害过他了,不要再继续伤害他了,好不好?” 明妍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周予安知道他的母亲从来不会服软,他将脸埋在明妍膝盖上,像小时候那样,哀求道:“妈妈,你差点失去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哥哥不会报复你,我也会继续爱你,不好吗?” 明妍被他前半句刺痛了,但依旧冷声道:“可我永远也不会认同你们,祝福你们!” 周予安心知明妍如此说已是在退步,他抬头努力撑起笑脸,说道:“妈妈,谢谢你。” 明妍闭上眼睛,紧攥着手腕上的佛珠,久久没有说话。 周予安下午回到家中时,发现钟弗初居然在家里,看到他进来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绷的身体瞬间松下去,看起来竟有些手足无措。 “哥哥,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周予安有些疑惑,换了鞋一步步的向钟弗初走过去,在还差两步远的时候突然被钟弗初拉进了怀中,用力的将他抱住。 他怔了怔,回抱住钟弗初,轻声问道:“怎么了?” 钟弗初只是沉默的抱着周予安,他没有办法说出心中的不安,早上他就察觉到周予安不想他待在家里,他那时没有多说什么,但去了医院一直魂不守舍,后来还是请了假回到家里,看到空无一人的房子,心瞬间塌了一半。 他忍不住患得患失,他怕周予安昨天是一时冲动,怕周予安又改了主意,怕周予安最终还是离他而去。 周予安已经感受到钟弗初的心情,他抚了抚钟弗初的背脊,轻声道:“哥哥,我不会走的,我只是出去和妈妈聊了一会。” 钟弗初身体僵了僵,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想听到她,但她终究是我们共同的母亲,我和她……聊了很久,她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钟弗初放开周予安,低头看着他,偏执道:“她为难,你也不准走。” 周予安只觉得心里揪着疼,他弯起眼睛,踮脚在钟弗初唇上亲了亲,笑着道:“没有人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你也不行!” “我永远也不会赶你走。”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 钟弗初低头吻住周予安的唇,绵密的,温柔的,珍而重之的,良久后,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爱你。” 周予安颤了下,心脏像被扎了无数个小孔,温热的水四处流窜,溢满了胸腔。 钟弗初曾说过喜欢他所有样子,说过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但听到爱这个字,他还是不争气的眼睛红了。 “我也爱你,哥哥。” 恨已无足轻重,爱却历久弥坚。 第五十章 完结 日子恢复成最平静的模样,周予安最近又开始忙文化节直播的事情,和徐行两个人天天在外面晒太阳,回到家累的跟狗一样瘫着,洗澡都是钟弗初架着去洗的。 “哥哥,徐行说明天晚上要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周予安被钟弗初从浴缸里拎了出来,一身淋漓水汽的扑上去抱住钟弗初的脖子。 钟弗初将浴巾拉下来裹住周予安,说道:“恐怕主要目的不是想请我们。” 周予安用手指抠着钟弗初的腹肌,愣道:“那是请谁?” 徐行说一直没请他们两口子吃饭,他一听两口子就高兴的答应了一半。 “你明天就知道了。”钟弗初抓住周予安不安分的手,将人擦干了睡衣也没给穿,直接往卧房里抱去。 周予安心知不妙,踢了踢腿,皱着脸道:“哥哥,我觉得我今天似乎体力不足。” “需要你的体力吗?”钟弗初回答的很无情。 “……” 他叫也很累的好吗?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予安只觉得自己又浑身散架了,他愤恨不平的在钟弗初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了一个无比显眼的痕迹才哼哼作罢。 钟弗初倒是没生气,也没遮掩,就这样去了医院,一天之内整个医院消息满天飞,只说胸外科钟医生有了个火辣辣的女友,不少小护士芳心碎了一地。 而罪魁祸首周予安正在和全公司的员工开庆功宴,席间他出去上卫生间竟碰到了吴昊宇,这个曾经的发小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5 似乎最近日子不好过,一脸阴沉颓丧的看了他一眼,周予安只当不认识,没搭理他。 回去之后他打听了下才知道,最近由于汉南医院的院长付宁贪腐被抓,背后的卫生厅副厅长接连倒台,吴家的靠山一倒,又碰上资金周转出问题,确实日子不好过,就连堂皇这种夜总会也被查封了。 周予安在庆功宴结束后直接去了慈济医院,今天正好钟弗初门诊,他挑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坐在那里,看诊室里的钟弗初给人看病。 病人是个老大爷,讲话声音大的他在外面都能听到,感觉隔着十米远都能看到纷飞的唾沫星子。 周予安瞧见钟弗初默默掏出一个口罩戴上,朝他看了一眼,眼睛微弯,他忙扬起笑容朝钟弗初招了招手。 “今天坐诊的听说是胸外科主任,居然这么年轻啊。”一旁的红衣大妈发挥八卦本色。 “长得真俊,也不知道娶了媳妇儿没。” 绿衣大妈不甘落后。 “条件这么好,没娶媳妇也不愁找不到好姑娘,真是可惜啊。” 红衣大妈不知在惋惜啥。 周予安哼了哼,翘起腿一脸骄矜之色。 你们别想了! 里面坐诊的胸外科主任是我哥哥!还是我爱人! 快看他脖子上的痕迹,是我昨晚留下的! 钟弗初在门诊休息期间出来给周予安拿了一瓶水和一袋奶糖,摘下口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还疼吗?一直坐着不太好,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我办公室里休息。” 周予安志得意满的脸色瞬间变得绯红,心虚的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不疼不疼!你别管我了,我就在这儿坐着看你。”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通红的耳朵,低低的笑了一声,“也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周予安受不了了,腾地站起身把钟弗初往诊室推,结果牵扯到后面疼的轻哼一声,瞪着钟弗初道:“你快去工作吧!” 下午钟弗初下了班后,两人去了徐行订的餐厅,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正下车的叶阑。 周予安一脸震惊的看着叶阑,钟弗初面色平静,似乎毫不意外,朝叶阑点了点头。 叶阑看到两人自然的笑了笑,走过来打了招呼,周予安还是满脸问号的看着他。 “叶医生?你是……”周予安还没问完,就看到徐行突然冒了出来,将胳膊亲热的搭在叶阑肩膀上。 “真巧,我们两对居然同时集齐了。”徐行放在叶阑肩膀上的手打了个响指,他穿的花哨,胳膊上的纹身却不见了。 “???”周予安的目光在徐行和叶阑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叶阑笑眯眯的将徐行的手从肩膀上拂了下去,像拂去一粒尘埃那样轻松,徐行却一脸吃痛又强装笑容的扭曲表情,立马改了口: “开个玩笑,就是朋友聚聚,聚聚。” 文华市的夏季也是“虾季”,徐行订的就是家龙虾店,四个人面前摆了几大盆红彤彤的龙虾,周予安暂时没空去关心徐行怎么和叶阑搞一块去了,开始专心致志的吃虾。 他是全桌最悠闲享福的人,因为钟弗初对虾不感兴趣,在旁边利落的给他剥虾,速度之快让对面的徐行暗恨不已。 徐行最近三番五次邀请叶阑都没成功,拉出周予安两口子才把叶阑请了出来,本想着自己从小酷爱吃虾,公认的剥虾能手,在饭桌上能好好表现一下,结果全给了别人秀恩爱的机会。 周予安就着钟弗初戴手套的手,直接将他手中的虾肉吃了进去,嘴唇泛着一圈儿油光,眼睛也亮晶晶的,旁边一桌的小姑娘们纷纷瞧过来,悄悄的笑。 叶阑看徐行埋着头比赛似的剥虾,自己面前的盘子被堆的越来越高,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叹气道: “徐行,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我剥了。” 周予安再看不穿徐行的心思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他按下心中久久不散的震惊,揶揄道:“老徐,跟你当兄弟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照顾啊。” 徐行瞪了周予安一眼,将手中剥好的虾子丢到他盘子里,哼道:“赏给你的。” 钟弗初将那只虾扔到了一旁,自己重新剥了一只喂给周予安,说:“这是最后一只,不能再吃了。” 周予安苦着脸点了点头。 徐行双眼刺痛,转而满面笑容的对叶阑讨好道:“你不是不怎么吃虾吗?我剥虾快,给你剥正好。” 这是他这段时间追人以来终于想到的自己还没被比下去的长处。 叶阑笑了笑,拿起一只虾子,手指翻飞,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的剥好了,轻轻放到徐行盘子里。 “……” 徐行看着盘子里的虾肉,又喜又忧,神色复杂。 晚餐结束前,周予安收到了徐行赶人的微信消息,本着成人之美的美德,他拉着钟弗初先行撤退了。 两人晚上左右没事,在灯火璀璨的江滩边散步,周予安看到卖气球的老爷爷,过去买了一个皮卡丘氢气球系在手上,他看着气球发了会呆,突然回头对钟弗初道: “哥哥,我好像想起来了,我是不是送过你一个皮卡丘玩具?” 当年被绑架时钟弗初还带在身上,曾在黑暗里为他摁亮过。 钟弗初目光扫过晚风中飘摇的气球,落到正看着他的周予安身上,像穿越了无数时光,又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是,你四岁时送给我的,但后来因为救一个落水的小孩弄丢了。” 他那时每天都带在身上,在湖里丢失后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 那是他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曾陪着遍体鳞伤的他在黑夜的山林里穿梭,在凌晨的高速公路上流浪,光很小,但很亮,渐渐驱散他心中的恐惧和迷茫。 周予安想到钟弗初对皮卡丘的执着迷恋,鼻子有些发酸,他走过去拉着钟弗初的胳膊说道:“丢了也没事,我还可以送你更好的!” “不用了。”钟弗初牵住周予安的手,牢牢握进掌心里,像许多年前他紧攥着那个发光的皮卡丘,低声道,“已经找回来了,不是吗?” 周予安怔了怔,笑道:“我永远是哥哥的皮卡丘!” 五年后。 “请柬你给惠婷姐了没?徐行和叶阑的我已经给了。”周予安穿着睡衣被钟弗初裹在怀里。 “昨天给了,她说会去。”钟弗初给周予安喂了一块苹果。 周予安嚼着苹果口齿不清道:“别墅我已经让人打扫好了,下个星期再去布置下。对了,你们医院怎么突然这么人性,给你一个星期的长假?” 这几年周予安和徐行的公司越办越大,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人也快忙死。而钟弗初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忙的是去年慈济刚开分院的时候,他是副院和股东,有时忙起来和周予安只有晚上睡觉能见上面。 “毕竟是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6 婚假。”钟弗初说道。 “婚假好,婚假妙!” 周予安听到婚字就忍不住激动,在钟弗初怀里一阵扭,被钟弗初掐了一把才消停。 他和钟弗初的婚礼定在六一儿童节,也是钟弗初真正生日的那天,地点在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别墅,别墅是周予安从周盛南手里买下来的。 前几年他和周盛南吵了无数次架,严重的时候差点断绝父子关系,今年周盛南才总算放过他,当然家产也没他的份了,本来说把泽南市那幢别墅送他,他坚持自己买了下来。 “对了,妈妈前几天从美国回来了,你说我要不要也给她一张请柬?” 周予安扭头看着钟弗初问道,他不确定钟弗初介不介意。 钟弗初神色平静,说道:“你可以自己决定。” “那我还是给她吧,虽然她肯定不会去的。” 周予安想了想说道。 明妍五年前和周盛南离了婚,独自一人去美国寻找亲生父母,她以前也暗地里找过,但打听到二老去了国外后,怕被周盛南发现便没再找。前年她在美国找到了母亲,可惜父亲已经去世,最近正要和母亲一起回来。 周予安这几天上班都没什么心思了,总是动不动就出神,然后捂着脸一个劲儿傻笑,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说周总,您也三十的人了,可不可以成熟稳重一点?” 一身沉稳西装的徐行敲了敲周予安的桌子。 “酸吧你,等你要结婚的时候,肯定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周予安斜眼看徐行。 徐行一听惆怅了,叹气道:“叶阑说等我象棋赢了,就和我结婚。” “那你还不赶紧去钻研棋艺!” 周予安打发掉酸溜溜的徐行,晚上和钟弗初去试了一下礼服,他们定制的白色款,还定制了一对皮卡丘胸针,拍了照片发到婚礼亲友群里,被徐行的嘲笑刷了屏,周予安一气之下拉黑了徐行一晚上。 第二天放假周予安又和钟弗初一起去了趟晚钟家园,亲自把请柬给了钟牧远,钟牧远给了周予安一套纯金的首饰,倒都是男款的,可还是把周予安给臊坏了,一张红脸回了家还没降下温。 除了周予安一直来往的李慧婷,钟弗初也给谢晋谦和邵丰文递了请柬,只可惜师父陆龄久前年去世,是一桩遗憾。 婚礼场地布置是周予安一手策划的,别墅从里到外清洁了一遍,花园也重新打理了,院子里蔷薇花开的正好,还运了一个小型旋转木马过去,到时候鲜花气球一装饰,肯定很童话。 婚房选的周予安以前的房间,他特地把浴室的浴缸换了个超大号的,瞒着没告诉钟弗初,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在结婚前一天就住进了别墅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周予安准备拉着钟弗初去看看婚房,钟弗初却拉着他去了顶层阁楼。 阁楼周予安亲自打扫过,但里面的陈设依旧维持原样,钟弗初甚至在柜子里找到了那个木匣子,打开一看二十多年前周予安送他的那些玩具都还在里面。 周予安其实之前回家的时候就悄悄上来看过一遍,他当时还在床垫下找到了一个画本,上面是钟弗初小时候画的画,很多都是画的小时候的他,扑蝴蝶的周嘉洛,荡秋千的周嘉洛,玩玩具的周嘉洛……还有一张有明妍,她左手牵着周嘉洛,右手牵着明烨,三人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 当时周予安抱着匣子和画本哭了好久,现在看到还是忍不住眼睛发热,他扑进钟弗初怀里,软声道: “哥哥,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调皮不懂事?肯定给你制造过麻烦吧?” 他已经想起了那次五岁生日,他带着一群小伙伴到阁楼玩,结果害得哥哥被冤枉责骂。 钟弗初将周予安搂紧,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回到这里,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有怀里的人让他感到满足踏实,他低声道:“没有,你一直很乖,很可爱。” 像清晨最初的阳光,越过墙角照进阁楼,涤荡所有的阴暗与尘埃。 “我会一直乖下去的!”周予安甜声保证,圈住钟弗初的脖子不放手,兴奋了半个月的后他此时感到一种宁静的幸福,只想和钟弗初安静的待在一块儿。 “哥哥,我们今晚怎么过?要不我们一起去花园里看星星?” 他提了一个十分浪漫的建议。 却感觉钟弗初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然后他突然被托着屁股放到了阁楼狭窄的床上。 “???” 周予安惊恐的看着压下来的钟弗初,在他眼底看到了熟悉的情|欲。 “啊不行!我明天要做一个精神帅气的新郎!” 他推着钟弗初的肩膀拒绝,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你不是说要一直乖下去?” 钟弗初已经开始解他的扣子了。 “可我们明天才洞房花烛啊!” 周予安双腿已经打开了,嘴上还在坚持。 “明天是明天。” 逼仄的阁楼里,几十岁的床板从来没有如此剧烈的动作过,晚风轻拂入窗,飘来一阵蔷薇花香。 第二天周予安一大早就被钟弗初从床上刨了起来,昨晚在阁楼做完后钟弗初把他抱到婚房里,提前用了他精心准备的大浴缸,要不是他半路睡着了肯定不会被轻易放过。 参加婚礼的亲友都安排在最近的酒店里,上午徐行专门请了车队把众人都接了过来,叶阑负责安排厨师和酒席,周予安和钟弗初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只需要迎客。 李慧婷最先到,她带来了自己刚满四岁的女儿蛮蛮,小姑娘长得水灵,朝周予安甜甜的说了声祝叔叔们百年好合,周予安乐了,从花门上抽了朵蔷薇递给蛮蛮,小声说:“叔叔等会把捧花扔给你,不给那些单身汉。” 徐行路过听到,掐住周予安的脖子恶狠狠道:“你答应了我的,必须丢给叶阑!” 周予安朝叶阑喊救命,叶阑一个眼神过来,徐行就放下手屁颠屁颠的过去帮忙了。 紧接着宋涤新到了,对周予安道:“我当年看着你们在一起,可是惊心动魄,还好你们修成正果了!” 周予安伸出手笑眯眯道:“所以份子钱呢?” 宋涤新拍了下周予安的掌心,“不会少你的,还有工作室的分红一起给你。” 没过一会几位长辈也来了,钟弗初和周予安亲自把几位老人扶了进来,钟牧远看到周予安特地戴上的金手链,笑的合不拢嘴。 谢晋谦和邵丰文身为慈济医院代表一进来就给两位新人发了个大红包,谢晋谦拍了拍钟弗初的肩膀,笑道:“假期不够用就跟我说,小周肯定想和你去度蜜月,别委屈了他。” 钟弗初笑了笑,看了眼不远处抱着小姑娘玩旋转木马的周予安,说:“要依他来,您得给我放个年假。” 周予安公司的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云雀在 作者:泊岸边 分卷阅读97 不少员工也请了过来,有人专门负责这次的婚礼摄影,包括后期的剪辑倒是都省了功夫。 人都到齐后,本来很大的花园一下子拥挤起来,周予安和钟弗初并肩走向花台,蛮蛮跟在后面撒花瓣撒的不亦乐乎。 周予安看着底下的望着他们的笑脸,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没说话脸就红了一半,赶紧转头看钟弗初,钟弗初还是那般淡定的神色,发现他望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底下的年轻人开始起哄,徐行扯着嗓子大声道:“别傻站着,说几句啊!” 周予安瞪了徐行一眼,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下面一下子笑开了。 钟弗初没想到周予安还准备了这手,低头扫了一眼,纸皱巴巴的,上面都是周予安亲笔写的字。 “尊敬的各位来宾……” 周予安念了几个字觉得这个开头太蠢了,干脆从下面一行开始念。 “我和弗初认识了很久,久到你们无法想象。”一句说完底下又在笑,周予安心一横,干脆把纸收了起来,继续道, “但我们走到一起是在五年前,我是他的病人,他是我的医生,不过我们没有发展医患恋情,我出院后才追到他,一开始我以为只是简单谈个恋爱,后来才发现我们是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们之间的缘分远比大家想的深,不过你们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们的。” 下面传来善意的笑声,有公司的伙伴玩笑道:“什么缘分?是不是上辈子是兄弟,这辈子是情人?” 周予安心里一惊,笑了笑没说话,转身面对钟弗初,看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哥哥,你比我大五岁,但我身体不好,肯定没有你活得久。” 钟弗初捏了捏他的手,不认同的看着他。 周予安弯起眼睛继续道:“不过我掐指一算,我正好比你少活五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到头,谁也不抛下谁,你觉得好不好?” 钟弗初没说话,直接将周予安抱入怀中,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宾客们欢声大呼,钟牧远笑的最开心,徐行搂住叶阑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叶阑笑着没有挣开,李慧婷用手蒙住了女儿的一只眼睛,谢晋谦和邵丰文有些尴尬的同时转头咳了一声。 花园外,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士,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转身走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宾客在别墅里各自休息,周予安却没有闲下来,拉着钟弗初到花园里荡秋千。 “哥哥,你觉得我的发言怎么样?” 他坐在秋千上问道。 钟弗初在周予安背后轻轻推着,说道:“其实你说是医患恋情,也没有问题,因为你住院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不,远在那之前,在你小时候对我笑的时候,在你送给我第一份礼物的时候,在你为我送上那把黄色小伞的时候……太远太远了,远到深入骨髓,远到喜欢和爱都无法囊括。 “原来这么早?”周予安在秋千上飞上去又落下来,大声笑道,“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住院的第一天就喜欢上哥哥了哦。” “我知道。” 阳光慷慨无度,夏风轻灵甘媚,云雀在头顶飞舞,架上开满蔷薇。 ——完结—— 分卷阅读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