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出书版]》 分卷阅读1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商业志』 出版信息: 《倾城月》 作  者: 罗莲 出版社: 威向 书籍编号: bk101610003044 i s b n: 9789862961810 出版日期: 2012/2/14 上架日期: 2012/2/14 文案: 七年前,黎国养尊处优的二皇子炽月, 遭明昕帝朱锦恒软禁宫中,独享三千宠爱。 谁知朱锦恒的温柔缠绵不过是逢场作戏,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亲自讨回这笔情债! 对朱锦恒而言,临幸妃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却未料这夜受宠爱的会是身榛实鄣淖约海。 而那胆大妄椤2劬犯上的侵略者, 竟是已逃宫七年之久,令他朝思暮想的炽月! 皇帝陛下与敌国皇子、私人情感与国家大事…… 他们两人,注定一辈子交手下去! 感谢录入组手打录入:卿家、玖暮、yuanzhao1969、小笋|埙(catalyst)辛苦手打。 第一章 这是一个微风送荷香、初日照流黄的清晨,登基已有十一个年头的明昕帝朱锦恒像往常一样从美梦中醒来,感觉分外地疲惫。 这个时辰,该上朝了吧?前来服侍他晨起的宫人已在殿外等候,只是不知道槭颤n,一直贴身服侍的太监宝瑞竟然没进来叫醒他。 朱锦恒有点不高兴,不仅仅是因榕才失职,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累得几乎虚脱,整个人用最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锦被中,连伸直腰都办不到。 这让还未到而立之年的朱锦恒不太满意,他十八岁登基,虽然后宫邋多,但是明昕帝自认樗对於女色还算节制,平时也注意养生,毕竟他父王就是因榫粕无度掏空了身子,否则也轮不到他那n早就登上皇位。 所以无论昨晚召幸了哪个妃子,他都不应该累成这样。 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昨夜宠的人似乎还在睡梦中,温柔的鼻息轻拂过他光裸的肩背,让他心e地a生一种异样的酥麻感,朱锦恒拨开床,深吸了一口清晨那凉润的空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身后的人动了一下,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腰,温热的吻落在他肩上,试图用含情脉脉的温存阻止帝王早朝。 实在是太舒服了,特别是那b灵活的手朝他下腹滑去的时候,朱锦恒又闭上眼睛,语气含著模糊的笑意:“爱妃啊,你可把朕累得不轻!” 那b手握住他的命根子,双唇也贴住他的后颈,然后用力一咬,让毫无防备的朱锦恒吃痛地叫出声来,陡然从温柔乡中惊醒。 不对劲!一切都很不对劲! 即使他现在反应迟钝,也能感觉到揽著他腰部的手臂上坚硬的肌肉,更不用说紧贴著他后背的胸膛是如何平坦了! “爱妃?”他的声音虚弱得一点底气都没有,惶然睁大了眼睛,越来越严重的违和感让朱锦恒像一b惊弓之鸟,明知道只要转过身去就能看清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可是他脖子僵得像被铸铁箍住了一样,怎n也扭不过去。 身体各部分的知觉比意识清醒得慢些,不过也渐渐d醒,让主人更加陷入莫名的恐惧中。 槭颤n他的腰这ni软、一点力气也没有?槭颤n他的腿会发颤,即使交叠在一起也感觉到内侧肌肉有一种被撕扯般的痛疼?槭颤n他的乳首有隐隐的肿痛?最重要的是,槭颤n他的后庭像被火灼烧了一样钻心地疼? 所有的一切都让尊贵的皇帝陛下心惊肉跳,他想掐自己一把试试是不是在作梦,可是那些羞於3莸奶弁创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身后的结实躯体贴得更紧了,他敏感的后腰感觉到对方脐下三寸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器官,朱锦恒像被雷劈了似地全身发抖,手指无力地抓扯著床,朝外面大吼一声:“快来人……” 他这一声气贯丹田的怒吼被喉咙的肿痛化解樗谎频牡鸵鳎比秋风中垂死挣扎的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身后那人轻笑一声,气息撩过他的耳际,低语道:“你想叫人来看你的活春宫吗?”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暖融融地钻进他耳朵的话语,货真价实是一名男子的声音,朱锦恒身体一软,眼前一片黑云笼罩,脱力地瘫在那人臂弯e。 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何等高贵,寻常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如今竟然光溜溜地被一名男子搂在被窝e,一身的不适提醒他做出了多n有辱列祖列宗的丑事,而凌乱的龙床也让他回忆起昨夜的d狂。 老天爷……朱锦恒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地转过身去,看著那个同样不著寸缕的男人,原本一腔恼羞成怒的火气在对上那双漆黑眼眸的瞬间都化槲谟校朱锦恒闭了闭眼睛,一脸大祸临头的倒楣相,再睁眼看那张俊美无的面容时,禁不住一阵心潮起伏,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哑声问:“炽月……你怎n……” 那个无论气势还是体格都足以让他刮目相看的年轻男人掀被起身,毫不介意在晨光中袒露自己结实的胸膛,朱锦恒破天荒地在床上害臊了,羞窘交加地别过脸去,却被对方捏住下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那双眼眸依然如初夏的夜空一样美丽幽深,眼光凌厉而露骨,朱锦恒被他看得喉咙发乾,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喉结的上下起伏引出对方的笑意,那人的手指划过他的颈项,薄唇间逸出一句怨气深重的威胁…… “你就算躲到天上去,我也能把你拽下来!” 朱锦恒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残酷的事实让他心乱如麻。 如果守备禁严的寝宫都不能保卫皇帝陛下的贞操,他还能去哪儿躲开这颗煞星? 看著他灰败的脸色,炽月微微一笑,凑过来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语气温柔了许多,哄道:“当年你种下的因,就该吞了如今结出的果。” 他一边吻他,双手一边在他身上游移,紧密贴合的下半身真切地感觉到彼此升腾的欲望,朱锦恒在对方越来越急切的亲吻与爱抚中喘息著,双腿被分开,饱受摧残的后庭再度被贯穿,疼痛和随之而来的快感强烈得让他低吼出声,看著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双眸中燃烧著炽热的欲火,朱锦恒认命地放躯体,接纳了对方狂野的侵占。 这真是血淋淋的现世报……朱锦恒咬紧牙关,压下一声丢脸至极的呻吟,抬手轻抚对方汗岬目x常在潮涌而来的激狂快感中把自己的身分和尊严抛到九霄云外,从身体到心灵都彻底沉沦了下去。 所有的纠葛归根到底可以总结成一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 七年前,也是在这样凉风习习的秋日清晨,朱锦恒怀抱著一个貌可倾城的美少年在龙床上醒来,心情愉悦,他扯开床,看著温暖的晨光洒在少年娇嫩白皙的脸蛋上,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对方吹弹可破的肌肤。 被扰了好梦的少年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挥开他的手,小脑袋往他肩窝钻去,像一b贪睡的小猫,乖巧又黏人。 如果他醒著的时候也能这n听话就好了,朱锦恒把他的衣带绕到指间,轻轻一扯,炽月身上那件柔软的薄绸e衣大敞开来,露出单薄的胸腹和纤细的腰肢。 以朱锦恒的口味来说,这孩子有点太瘦了,压上去都觉得硌得慌,当然他也没真正压上去过,如果小炽月肯把自己交给他,他肯定不会挑肥捡瘦就是了。 身橐还之君,无数人献媚逢迎还来不及,只有这个骄傲的小家伙总对他横眉竖目,抵死不肯让他一亲芳泽,说来也奇怪,年轻气盛的皇帝陛下竟然对他的小宠物无比纵容,从不肯用蛮力强要了他,让一服侍的宫人们惊诧不已。 在明昕帝寝宫服侍时间最久的小太监宝瑞面对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守口如瓶,晨宫e的事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所有服侍的太监宫女都是这样,讳莫如深的态度更加助长了流言的滋生,忠心耿耿的朝臣们榛实鄢撩阅猩而忧虑不已,寂寞的宫妃们则满怀醋意地议论著那个揽尽三千宠爱的少年,并且口一词地认定是他媚惑了她们英明神武的帝王。 如果教他们知道自己这些天来还没得手,他这个当皇帝的脸要往哪儿搁? 明昕帝不禁有些疑惑,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槭颤n脾气算不上温和的他会对炽月这般包容,是真的动了心了吗?这张美丽得让人屏息的面容也确实惹人怜惜,不过他是皇帝,什n样的美人没见过?当最初的惊艳在相处之间淡化了之后,他槭颤n依然对他如此宠溺? 最气人的是,管他对炽月千般好万般怜,这小鬼还是防他跟防贼似地,刚被他弄进宫的那个夜晚朱锦恒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痛。 那还是不久之前他去沉英持府上赏花,从一片桂花林中穿过时,一个相貌平凡的小鬼突然抽刀行刺,幸而被沉英持及时制止,并顺手揭下他的面具。 沉英持现在一定很懊悔自己手快,如果他当时不揭开炽月的面具,也许对方早已因胆大妄榈男写潭被z密处决了,可是当他苍白而美丽的面容暴露在明昕帝面前时,朱锦恒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n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油然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并且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后也坚持要把炽月带回宫。 说是见色起意一点也不楣,只有沉英持那颗榆木脑袋才蔚枚哉庋我见犹怜的美少年痛下杀手。 朱锦恒一点也不后悔把炽月带回来,管他们共处的第一个夜晚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原本他是这样想的,对方只有十五岁,涉世不深,娇生惯养,对情事又一窍不通,在身经百战的明昕帝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嫩雏儿,只要他使出一些温柔手段,哄一哄,宠一宠,还怕这小家伙不臣服在自己身下? 满脑袋想著一夜风流的朱锦恒打错了如意算盘,炽月年纪虽小,性格却难缠得要命,完全不在乎明昕帝一句话就能让他脑袋落地,简直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又踢又咬,连骂带打,闹得晨宫上下人仰马翻,等他终於忍无可忍打算给这小鬼一点色看看时,寝宫之内又是风云突变,炽月突然放声大哭,泪落如雨,让他又是惊讶又是心疼,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熄,最后还得好声好气地哄著这个小祖宗。 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自己弄回来个小煞星,绝不是那n容易拆吃下腹的,不过皇帝陛下的耐心无与伦比,虽然憋著一股未畅的欲火,朱锦恒还是不失气度地饶恕了那小鬼的无礼行椋并且以一个君王的傲慢与专横对炽月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攻势:“朕会让你求著朕宠你!” 在与炽月p缠的同时,明昕帝没忘了严令宫人不许对外露半点消息,否则格杀勿论! 这不仅是榱吮h皇帝的脸面,更重要的是炽月的身分实在特殊。 他是黎国的二皇子,本来是不该碰的,就算三年前两个国家还处於敌对状态时也应保全可作樘概谐锫氲墓笞遄拥埽何况现在两国至少在表面上修好,朱锦恒身榛实鄹不应该把人家的二皇子据榧河小 所以说色迷心窍的人是顾不了这n多的,不过也正是因檎庵治19畹纳矸郑让明昕帝也适度做出了妥协,一方面是尾坏谜嫔肆苏恻n个娇滴滴的美少年,另一方面是要在曾经的敌国皇子面前维持体面,虽然最终的目标还是脱掉对方的裤子,不过用强总会被人瞧不起。 这回,他可是真遇著一个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的活宝,朱锦恒知道自己把炽月留在宫e是个危险的决定,一旦败露后患无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边疆恐怕会烽烟再起。沉英持一度试图阻止他,国体君体都搬出来也没动摇了他的好色之心,他是铁了心要得到炽月,执念深得让他自己都难以理解。 如果到他这种尊崇至极的位置,还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咨意妄橐淮蔚幕埃那这个皇帝当得未免太无趣了些。 这是身樘熳拥奶厝ǎ他原本以樽约阂槐沧佣疾换嵋蛐n动而使用这种特权,可是当他将炽月拥入怀中的时候,他有一种即使橹倾国倾城也心甘情愿的疯狂念头。 当然这种念头只是在他脑中闪了一下,随即就被这死小鬼顽劣至极的言行打消了,连个渣也没剩下。 朱锦恒想著那些有的没有的,手也没闲著,探入散的绸衣,抚上少年单薄的胸膛。 温热光滑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胸是平的有什n关系?摸上去照样让人心潮澎湃。浑身上下挑不出四两肉有什n关系?在宫e养一阵子还怕长不胖吗?是男的又有什n关系?反正还有旱路可以走。 以前他还嘲笑沉英持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可是当他迷上了炽月之后,倒挺能理解那种即使步步妥协也甘之如的心情。 想到沉英持家e那个,明昕帝停下手,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第二件让他头疼的事,如果说自己强留炽月已是犯了大忌,他的镇北将军可就是胆大包天了,因槟p藏在府中的竟然是黎国皇太子夜弦,炽月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所以每当朱锦恒a生一点点自责的时候,一想起沉大将军,他心e就又平衡了许多,觉得自己身橐还之君,做事还不算太出格。 虽然沉英持一口咬定夜弦是自愿放弃尊贵的身分、跟著他客居异国他乡,朱锦恒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炽月改头换面潜藏在他府上寻机行刺皇帝究竟是自发行榛故浅鲎运的授意?岳承凛z密上表要求割地换回夜弦又该如何打发?他这个当皇帝的总要弄清楚。 一国之君正在沉思的时候,臂弯e的美少年突然低喃一声,手臂搭上他的侧腰,唇角泛起顽皮的笑意,整个人拱到他怀e。 朱锦恒先是惊喜交加,后来发现这家伙还在睡,不由得扫兴地嗤了一声,捏住他的小脸蛋,轻声问:“作什n美梦了?” 炽月确实在作美梦,他梦见自己又回到孩提时代,无忧无虑,整天黏著大哥撒娇,一年e有大半时间是宿在大哥寝宫e的,像个形影不离的小跟班一样追著大哥跑前跑后,日子单纯而快乐。 黎国是个以虎樽鸬墓家,每个贵族青年成人礼的时候都要在身上刺一头猛虎作楸昙牵皇位继承人也不例外,夜弦的纹身在后背,占据了很大一片肌肤,几乎覆过心k部位,这是至高无上的尊荣,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刺在这个位置。 在夜弦二十岁生日将至的时候,他完成了这项仪式,那耗费了几乎整整一天,皇太子俯卧在软榻上,两侧是刺青师和服侍的宫人,炽月一开始不敢看,觉得一针连一针落下一定很痛,可是大哥不仅没叫痛还有精神逗他:“小炽月,大哥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点痛算得了什n呢?” 炽月更加崇拜大哥了,决心要成橐桓鱿翊蟾缒茄坚强、刚毅、百折不屈又不失优雅斯文的男人,可惜还没等他长大,大哥就突然离开了他。 想到那些伤心事,炽月在睡梦中眼圈泛红,抽噎了两声,脑袋一歪,从朱锦恒手臂上滑下去,拱到被子e。 “爱哭的小鬼。”朱锦恒低笑一声,掀开锦被,满意地看著少年因槲泛而直往自己身下缩,然后得寸进尺,伸手揽住对方的细腰,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密不透风,在他削瘦的肩膀上留下一串吻痕,已然挺立的欲望更是挤入炽月双腿之间,在他娇嫩的肌肤上蹭来蹭去。 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近身三尺之内就会换来一顿拳打脚踢,现在能同榻而眠已是这小鬼逐渐沦陷的最好证明,所以更不能操之过急,朱锦恒虽然想要他想得心头直冒火,榱顺ぴ洞蛩悖他还是决定吃吃豆腐就停手,所以量不惊醒炽月,只是欲求不满地在他腿间磨蹭。 一国之君沦落至此,真是无面对江东父老。 炽月睡得很不安稳,梦中仿佛被烈火焚身一般,越来越热,偏偏手脚像被什n东西紧紧束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火焰舔过他的周身,陌生的热意让他颤不已,硬挤进股间的硬物张扬著不可忽视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还能继续睡下去才叫见鬼了! 炽月惊喘著睁开眼睛,发现两个人正一丝不斓芈г谝黄穑朱锦恒正含著他的耳垂调情,再往下一看,男人肿胀的欲望正抵在他双腿中间,来回抽动,敏感的肌肤感觉到对方几乎要把自己烫伤的热度,让炽月霎时满脸通红,大叫一声,死命地推开他。 正玩得兴起的明昕帝先是险些被震聋耳朵,又差点从龙床上翻下去──这可是身榛实鄣钠娉艽笕瑁所以在他听到宝瑞脚步声的时候,当机立断地大喝一声:“不准进来!” 再看炽月,小脸胀得通红,遍地找不著衣服之后乾脆把自己裹进被子e,像b钻进棉花套子的小动物一样睁著一双充满戒备的大眼睛,气呼呼地瞪著他。 朱锦恒低笑一声,倾身过去把他连人带被子压了个严实,额头贴著额头,鼻尖抵著鼻尖,问:“小炽月,欲火焚身的可不是只有朕一个哦!” 炽月恼羞成怒,一脚朝他踢过来,骂道:“你这个尉子,滚开!” 在床上会有真君子吗?如果有的话朱锦恒倒想见识见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合身压制住对方的挣扎,把手伸进被子e,握住炽月胯下昂首挺立的小弟弟,坏笑道:“小子,这不会是你头一次硬起来吧?” 炽月气得直哆嗦,胡乱朝他打过去,朱锦恒躲开一记巴掌,顺势一搂,两个人又翻滚到床e,纤细的少年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制服,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e。 朱锦恒一边轻揉炽月挺立的分身,一边抓过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胯下,低沉的声音带著诱惑的沙哑:“来,朕教你怎n让自己快活。” 炽月摇头如拨浪鼓,微张的小嘴被他蛮横地堵住,舌头肆意探入口腔,搅得未o情事的少年理智全无,眼中蒙上一层氤杷雾,喉间逸出诱人的低吟。 朱锦恒引导著对方的手在自己昂扬的分身上游移,让炽月按照他教他的方式投桃报李,两个人的气息同样火热,不分彼此地交融在一起,少年羞得紧闭双眼,笨拙地抚弄著对方的硬热,引来男人低哑的笑声。 一个吻落在他额上,缠绵地朝脸颊滑去,温柔中带著宠溺,暖融融得让人胸口也跟著发热,炽月心跳得飞快,偷偷睁开眼睛,迷茫地看著对方斯文俊美的面容。 明昕帝生了一副好皮相,眉眼英俊,气质高雅,平时在朝堂上板起脸来一副威严冷峻、高不可攀的样子,在面对美人的时候又变成邪魅狂野、温柔蚀骨的风流浪子,早不知让多少芳心沦陷,如今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征服这个青涩懵懂的少年。 在他情意绵绵的注视下,炽月头脑开始发晕,当朱锦恒再次吻上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低喘著承受对方火热的抚吻。 朱锦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多久就让炽月了出来,高潮之后的少年瘫软在他怀e,粉面含春,水汪汪的大眼睛微[著,像是承受不了太多热情似地,眼神流露出几分胆怯和娇羞。 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朱锦恒粗喘著,随即也释放了出来。 自他少年时初尝情欲滋味,就从来没有用手解决过问题,这个坏脾气的美少年著实让他破了不少例。 再不起就要误了早朝,现在想做什n都来不及了,朱锦恒叫宝瑞进来服侍,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皇帝洗漱更衣,精的早膳摆了一桌,朱锦恒穿戴整齐,已顾不上用膳,又回到内室搂过炽月,头颈交缠,低声诱哄:“小东西,别到处乱跑,晚上等朕回来。” 炽月绷著脸,扭扭地躲开他的亲近,显然从刚才的火热中清醒,开始生闷气了。 “你啊,这n倔强有什n好处呢?”朱锦恒捏住他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清澈的眼眸,笑道:“乖乖地享受朕的宠爱有什n不好?你知道有多少人日夜盼著朕降下恩露吗?” 炽月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他,道:“你这一套还是留著对付后宫的妃子吧。” “朕就不信降不住你。”朱锦恒俯下身来,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容敛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与霸气,在太监一迭声的催促下起身离开寝宫,上朝去也。 第二章 朱锦恒走后,炽月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了无睡意,干脆披衣下床,朝隔间的浴室走去。 飘荡的帷帐间弥漫着略带花香的水雾,白玉雕成的兽头吐出温热的清水,池中碧波荡漾,早有侍女候在一旁,点燃盛满香料的小铜炉,让原本就潮湿的空气更显朦胧。 炽月滑落到池中,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虽然知道她们对自己和那混蛋皇帝的关系了若指掌,他还是不想带着肩颈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子见人。 宫女们依言退下,只剩下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留下来调整香炉,跪坐在池边,炽月不解地看着她,道:“你也可以下去了,我不用人伺候。” “是,殿下。”她的启音低柔如耳语,让炽月浑身一激灵,瞪大了眼睛。 他陷在这深宫中,名分只是朱锦恒一时兴起迷恋上的小男宠而已,这女人怎会称自己为殿下,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之后,假借为炽月梳头发的动作附在他耳边,柔声说:“大殿下让您立即准备,岳丞相在正德门外等候接应。” “啊?”炽月忍不住低叫出声,又飞快地掩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大哥他……他……” 宫女郑重地点头,答道:“大殿下已恢复了记忆,今日就要动身回国。” 炽月张口结舌,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脚并用地爬出浴池,任由这名宫女为他擦干头发,换上干净衣服。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炽月故作淡定地回房吃了几口点心,然后假装去御花园游玩,在宫女的带领下从一处偏僻院落穿了过去,躲过守卫,顺利地被送出皇宫。 “岳大哥!”炽月钻进马车,抓着岳承凛的袖口焦急地问:“我大哥呢?他怎么样?” 岳承凛给他披上轻暖的薄裘,答道:“他带着瑞雪,我们在东城门外回合,为赶路就不乘马车了,一路上会很艰辛,你受不受得住?” “我宁愿累死在马背上也好过在宫里当个笼中雀。”炽月系好披风带子,归心似箭,岳承凛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脸庞,叹了口气,道:“是我保护不力,让你吃苦了。” “我没事。”炽月摆摆手,突然想起今天早晨那一场旖旎风流,脸颊不禁泛起一层薄红,他若无其举地从车窗外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宫墙,又说:“朱锦恒还算君子,没有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当然再待下去他可不敢保证那人的耐心不会被耗干。 岳承凛摊开地图,告诉他回国的路线,好让一向娇生惯养的二皇子有个心理准备,不过炽月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想着快些和大哥相见。 一想起那么宠爱自己的大哥竟然失去记忆整整三年,在将军府重逢时对自己形同陌路,炽月心里就一阵阵抽痛,更是把那个害他们兄弟分离的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 马车辚辚驶到东城门外,炽月冲下马车,一头扑到夜弦怀里,声音都带了哭腔:“大哥!” 夜弦搂住他颤抖的身子,像往常那样轻抚他的头发,哄道:“赶路要紧,炽月,答应大哥先不要哭,好吗?” 说得好像他有多爱哭鼻子似的!炽月难为情地揉了揉眼睛,抬头深吸了口气,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对大哥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说:“大哥说的我都听。” “乖。”夜弦松开他,翻身上马,自然而然地朝他伸过手,炽月犹豫了片刻,说:“大哥,这几年我的骑术也有长进,可以自己骑一匹马的。” 在这种亡命奔逃的情况下,同乘一骑无疑会影响马儿的速度,炽月决定表现得勇敢一些,叫护卫牵马过来。 “炽月,你这是怎么了?”夜弦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黏人又爱撒娇的小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反常,炽月扯过缰绳,俐落地上马,拍拍胸脯说:“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大殿下,时辰不早,该上路了。”岳承凛提醒道,夜弦仍有些担心,叮嘱他照看好炽月,然后一马当先,朝城郊方向飞驰而去。 他们由一队亲兵护卫,途中还有人接应,虽然长途奔波极耗体力,不过归国的喜悦已经战胜了肉体的劳累,每个人疲惫的脸上都显露出轻松的神色,就连一路上寡言少语、一直绷着俊脸的夜弦,眼中也有了淡淡的暖意。 马不停蹄了赶了十几天路,离两国边境不远了,天黑之后,一干人等在山中露宿,天亮之后翻过这座山,他们就要进入黎国境内了。 炽月把斗篷铺在火堆旁,和衣躺了下去,取过水囊灌了几口米酒,让自己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累过,每天都在赶路,休息时间少得可怜,这让身娇肉贵的小皇子吃了不少苦头,腰酸背痛腿发软,只想一觉睡死过去。 最惨的是他还要忍着向大哥撒娇的冲动,努力做一个不拖后腿的好弟弟,所以就算心里叫苦连天,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免得给大哥本来就积存在胸中的忧虑雪上加霜。 他知道大哥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这些天来眉间的阴霾就没有消散过,炽月告诉自己不要在这时候给别人添乱,可是又本能地想往大哥身边蹭,想同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与大哥促膝长谈。 只要回了家就一切都好了吧?大哥总算又回到他们身边了,嘻…… 炽月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身边跃动的火光,打了个呵欠,倦意上涌,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把厚实的狐裘大氅盖在他身上,炽月扭过头去,对上夜弦关切的眼神,少年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即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低声说:“大哥,你累了吧?” 这一路上大哥心情都很糟糕,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这一点,比起三年前那个冬天,大哥更加沉默寡言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夜弦的眼中映着火光,看向他的时候流露出几分温柔,道:“大哥不好,让你跟着受苦了。” 炽月用力摇头,脑袋一拱缩到夜弦怀里,满足地低叹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娇憨睡意:“这样就很好了,炽月会快点长大,不再让大哥为我担心……” 夜弦轻抚他的头发,唇角绽开一抹苦笑。 身为兄长,哪个不希望幼弟在平稳富足中长大,若不是他当年的错误,这个娇滴滴的美少年还在黎国的宫殿里养尊处优呢,哪需要承受这些颠沛流离之苦? 炽月与他是一母所出,黎国这一代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夜弦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所幸他资质甚佳,勇敢坚强,又聪颖仁厚,朝野之间莫不赞赏,皆视其为下一任国君的最理想继承者。 有这样一个可堪重任的兄长,炽月肩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他又胸无大志,对权势地位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想等大哥登基之后,自己做个无所事事的清闲王爷,哉游哉地过完这一生。 夜弦为他裹紧狐裘,看着炽月已沉入梦乡的绝色容颜,为他眉间挥之不去的迷茫和坚强心痛不已。 这个从小就爱撒娇、爱哭、活泼调皮的弟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迫承担一个成年男子的责任了,他虽然希望炽月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英武男儿,却不愿他过早地承受太多磨难。 “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他含笑低语,“是哥哥失职,没有保护好你。” 炽月咕哝一声,终于在梦中舒展了眉间,火光照在他脸上,修长浓密的睫毛投下浓浓的影子,此时的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受尽呵宠的孩子,不知忧愁为何物。 “夜弦殿下。”岳承凛低声唤他,“夜深了,明早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要赶路,您歇下吧,我来照顾二殿下。” 夜弦点点头,刚把炽月放开,少年蓦地醒转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地叫:“大哥,你又要走了?” 看着他困倦已极却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样子,夜弦心疼得无以复加,忙伸臂揽住他的腰身,哄道:“大哥不走,快睡吧。” 视线越过夜弦肩头,对上岳承凛无奈的眼神,炽月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清醒了几分,对自己方才的表现不禁有些羞愧,他小脸一红,挣开大哥的手臂,裹着狐裘往旁边一滚,小声说:“刚才我睡糊涂了,大哥不用管我。” 夜弦愣了一下,笑道:“傻孩子,几年不见,怎么对大哥如此生分?” 炽月摇头如拨浪鼓,小拳头一握,说:“我最喜欢大哥了!但是大哥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对大哥来说最重要的是黎国的江山社稷,所以大哥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为了迁就我而失了皇太子的分寸,要知道黎国的国运全系在大哥身上了!” 他声音低柔,一番话却让夜弦震惊不已,莫说他,连岳承凛都停住了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诧异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炽月,你……”夜弦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懂得了许多道理。” 炽月吐吐舌头,用毛绒绒的狐裘掩住自己发烫的小脸,闭上眼睛,说:“我睡了,大哥也去睡吧。” 他屏着呼吸,听到大哥在旁边躺下,渐渐地气息平缓,似是已酣眠,炽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手贴住胸口,想要平息突然失控的心跳。 那番深明大义的言论可不是哪个太傅教他的,而是他被软禁在朱锦恒的寝宫里时,德高望重的御史大夫前来劝谏皇帝的话,本意是希望皇帝不要沉迷于宫闺之中,更不要为了一个空有美貌的小男宠而失了体统,当时炽月在内殿听得一肚子火,直接冲出来把一个花瓶朝对方摔去,由于在气愤之中,手上没准头,花瓶摔在老头脚下碎了一地,皇帝当时就变了脸色,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不为炽月的胆大妄为而震怒,反而生怕他被碎瓷片割破了手,赶忙搂在怀里一声声轻言细语哄着,气得老御史胡子乱翘,连连叹息狐媚惑主、国运危矣。 方才他见大哥自责,灵机一动把御史大夫那堆陈词滥调改动了一下,显得自己颇有几分见地,好似真的长大了一般,结果还没从瞬间的自满中回过神来,就蓦地想起朱锦恒那个讨厌鬼。 逃出来快半个月了,每天车马劳顿,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回想那段屈辱的日子,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归国在即、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的缘故,炽月反而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不期然浮上朱锦恒那张让人生气的脸。 凭良心说,明昕帝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对他又百般温柔诱哄,不过炽月本来情窦未开,又视他为国之大敌,自然不会为其所惑。 所以在这个露宿荒岭的夜晚竟然会想到朱锦恒,这实在是一件让他恼火的事。 篝火熊熊,烤得人浑身暖意融融,炽月终于又有了睡意,打了个呵欠,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不要胡思乱想了,依大哥的脾气,回国之后十有八九会打仗,要担心的事多着呢,谁有闲情逸致去想那些无聊之人? 炽月翻了个身,把朱锦恒到脑后,眉心的阴云消散,呼呼地睡了过去。 +++++ 被他在脑后的人此时正在寝宫里发脾气,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人人自危,殿内鸦雀无声,生怕出言不慎惹到这个暴躁的君王,吃一顿板子事小,脑袋搬家可就亏大了。 “一群废物!” 殿外的禁军也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脑袋低的快贴住膝下冷冰冰的青石砖,一肚子委屈没处诉说,只好耸拉着脑袋,任由皇帝在斥骂间把他们贬得一无是处。 只说跑了人,又不说跑的是谁,连画像都没有一张,怎么追捕? 管事太监语焉不详,禁军统领也讳莫如深,任由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把守各处关卡,一旦发现疑似目标还得捉活的,捉囫囵个儿的,不能伤对方一根寒毛,让底下腿都快跑断的大内高手们想起来就满腹辛酸泪。 就算去汪洋大海里捞根针,也没这么难吧? 殿内外的宫人们跪得腿都软了,终于听到小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启禀陛下,镇北将军求见!”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暗中欣喜终于有人来安抚君王的怒火了,却见镇北将军沈英持踩着月色匆匆而来,脸色凝重,一身凛冽肃杀之气,刚刚放下的心又不约而同提到噪子眼。 看这情形,镇北将军的到来不仅无法让皇帝消气,反而极有可能火上浇油。 太监们面面相觑,跪在最后的几个小宫女已经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细弱的哭声回荡在大殿里,更让人心惊胆颤。 谢天谢地,镇北将军带来的消息似乎事关重大,皇帝一挥手屏退了左右,让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捂着胸口退下。 “陛下,臣无能,未能拦截夜弦等人。”沈英持单膝跪下,“依臣之见,夜弦回到黎国之后,两国难免一战,臣斗胆请缨,集结大军奔赴雪岭关。” 朱锦恒一股火直冲脑门,手上的青瓷浣花杯劈头朝他砸了过来,斥道:“他不是一直对你死心塌地,怎么突然翻脸?” 最可恨的是沈英持治家不严后院起火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连皇宫都埋下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炽月带走了,这让欲火未畅的皇帝陛下不仅万分窝火,还有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 朕要得到谁,天下谁人敢阻? 可是现在不仅被阻了,更大的祸患又会接踵而至,让他看到始作俑者沈英持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英持苦笑,硬着头皮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让皇帝知道夜弦是因为失忆才被他欺骗留在身边的,这不啻于往一桶滚油中扔火把,朱锦恒的怒气瞬间几乎掀翻房顶,指着他的手都开始颤抖,骂道:“混帐东西!真是狗胆包天!你说你们真心相爱,朕竟信了你!你做出这种下流勾当,将朕的脸面置于何地!?” “臣罪该万死。”沈英持任由他骂,一句辩解也没有,朱锦恒暴躁地踱了几圈之后,想起还没沾上手就跑掉的炽月,一时不知道对这位大将军是酸辣交加的妒恨还是同命相连的无奈,胸口沸腾的火气平复了一些,他思忖再三,清了清嗓子,道:“你退下吧,传旨备战。” 三年前黎国曾在雪岭关一战中大败而归,领兵的黎国太子夜弦更是重伤被擒,世人皆以为其阵亡,没想到竟被沈英持藏在府中三年,如今事迹败露,黎国岂肯善罢干休?这一战在所难免,满朝武将中,也只有镇北将军沈英持最谙行军布阵之道,三年前黎国军队就是惨败在他手下的,所以朱锦恒虽然窝火得要命,仍然命沈英持挂帅出征,并任一母同胞的玳王朱锦纹为监军。 从国君的立场来说,朱锦恒希望这场战役能彻底瓦解黎国的国力,使之世代称臣,私心嘛,则是抱着以国威相逼让黎国送炽月来朝为质的计画。 如意算盘打得越响,希望落空的时候就越让人无所适从。 不出意料,夜弦回国之后果然集结部队于边境之上,以武力收复三年前割让的城池,并有直扑中原之势。 但是让朝野震惊的是,一向所向披靡的镇北军竟然在雪岭关下惨败,被俘万余,连沈英持和朱锦纹也成了黎国的阶下囚徒。 奏表堆成小山,有主张调兵再战直到踏平黎国为止的,也有力陈情势要求以和为上的,更有借机打压异己、认为朱锦纹和沈英持通敌叛国的,让朱锦恒烦得脑袋都大了一圈,赶紧把四弟朱锦朔宣召回京,商议对策。 朱锦朔是徐贵妃所生,贵妃体弱,产子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皇后怜其幼年丧母,便将其带在身边养大,虽与朱锦恒并非一母所出,感情却一直不错。 他成年之后便封为王,虽然出身贵胄,却爱流连行伍之中,于是又封了辅国将军,常年镇守东南海疆。 他擅长海战,训练出的水师精锐更是勇猛非凡,在东南几年,击退海寇盗匪无数,成群的海盗几乎绝迹,而试图从海上进犯的敌国水师也纷纷铩羽而归,再加上他长得面容粗狂,魁梧凶悍,人称镇海夜叉,威名远播,在沿海一带能止小儿夜啼的。 朱锦朔星夜兼程赶回京城,连朝服也顾不上换就急忙前去拜见皇兄。 “臣以为早日停战议和方是上策,黎国人性情冷冽刚硬,不惧弹压,纵灭其国,子民不服,终成后患。”他脸虽粗,心却细,分析局势头头是道,“久闻黎国国君病重,国力空虚,太子虽初战告捷,却无力与我国久作僵持,而黎国气候苦寒,此时又是隆冬,于我将士久战不利,所以不如速速起草国书派使臣快马加鞭送到虎堰,表明陛下议和之意,归还其割地,免除其贡赋,与其通商往来,世代交好,这样黎国也可以成为我国在北面的天然屏障,抵御北方蛮族的入侵。” 朱锦a想了想,也有停兵休战之心,毕竟他登基几年,当皇帝越久越觉得治国应以稳健为主,加上国事纷繁,也没有少年时候荡平四海的豪情了,一个友好相处的邻国强过一条战火不断的边境,这个道理他懂。 “依你之见,三弟和沈英持有没有叛国之心?”他眯着双眼,试探地问朱锦朔。 王眉头一皱,本来就谈不上慈眉善目的一张脸更显凶煞,他几乎连想也没想,断然道:“决无可能,三皇兄性格敦厚,为人超脱豁达,并无功利市俗之心,沈将军更是忠肝义胆,他二人若叛国,朝中再无可信之人。” 朱锦a点点头,压在心上的一颗石头稍稍挪开了些,叹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千头万绪一齐涌上来,一时没了主张。” 朱锦朔察言观色,又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定,请尽快起草国书,派遣使节,他二人正陷在黎国囹圄之中,听说沈将军身受重伤,而三皇兄又身娇肉贵,吃不得苦头啊!” 朱锦a浑身一震,正色道:“四弟提醒得对,朕竟忘了这一层。” 说罢忙命宫人研墨铺纸,御笔亲书一封国书,又命太监传旨,召几名重臣前来商议派人出使黎国议和之事。 在正月之前,国书送到黎国,将三年前割走的城池尽数奉还,免去每年的贡赋,并承诺本朝以内不起兵戈。 这封国书救下沈英持一条性命,也换了玳王朱锦纹平安归来,那天明昕帝站在宫墙上,看着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年,明昕帝二十二岁,登基已有四年,过完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他的第一个皇子诞生,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朱锦a下旨大赦天下,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中,宫中更是张灯结采,欢宴不断。 在这样的忙碌和欢喜中,明昕帝没有多少时间去思念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年,虽然心底总有几分遗憾,思量一番也便开了,毕竟他还没有为炽月昏了头,两个人山长水远,怕是此生难见,那个少年又从来没有向自己妥协过,他何必用这些不着边际的风花雪月折磨自己? 就当缘尽了,以后,怕是不会再见面了吧…… 明昕帝停下批奏章的笔,抬头看着御书房外纷纷扬扬的落花,只觉得心头一点惆怅,漾开淡淡的酸涩,既而如随风落下的花瓣一样飘零散尽,只剩下莫名的空虚,久久萦绕不去。 第三章 同样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过了一个冬天,黎国的新年就没有那么喜庆了,国丧刚过,新帝登基,国力衰败,百废待举,整个宫廷都沉浸在一种冰冷严峻的气氛之下,直到开春也没多少暖意。 三月初三是黎国传统的玉甄花节,依惯例官员放假三天,人们穿上最好的衣服,衣襟插满初绽的玉甄花,在城中游玩,去效外踏青,弹琴唱歌,欢饮达旦,年轻的男女们则盛装打扮,以歌声唱和,与心上人互诉情衷,达官贵人通常会选在玉甄花节为自家儿女招婿选妻,一年四季,三月份也是媒人们最忙碌的时候,竞相奔走穿梭,片刻不得休息。 三年来,由于夜弦战死的传言加上老国王缠绵病榻,黎国人没多少心思在开春庆祝这个节日,今年难得太子归来继位,又打了胜仗,臣民莫不欣喜,纷纷翘首盼望玉甄花节的到来。 莫说别的,三月初三还正好是二殿下炽月的生日呢,更要大肆庆祝一番。 谁都知道夜弦最疼爱的人就是这个爱撒娇的小弟,怎能不为他的生日费尽心思? 夜弦本来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炽月开春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让宫中好不容易回暖的节庆气氛荡然无存。 “陛下,您去歇着吧,这里让奴婢来就可以。”宫女战战兢兢地接过他手里的布巾,拧了冷水铺在炽月额上,不知道是第几次劝皇帝去休息了,夜弦却始终不曾理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炽月三天,直到今日病情缓和几分,也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让在炽月寝宫服侍的宫人们如芒在背,个个把心提到嗓子眼。 太医过来看了病情,长长地松了口气,向夜弦禀道:“陛下,二殿下吉人天相,不枉陛下一番苦心,暂时没有大碍了,再将养几天便可好转。” 看着炽月憔悴的小脸,夜弦叹了口气,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一定是在外面吃了太多苦头,身体愈加虚弱了。” 太医低眉敛目,唯唯称是,赶紧在药方中加了几味补药,没敢让他知道炽月生病的真正原因是半夜溜出去玩雪受了风寒。 “陛下。”他开完药方,又扯了一张单子,沉吟道:“我再让宫人熬一盅暖身补气的药汤,到时一并送来,请陛下务必服下。” 夜弦皱皱眉,问:“我又没病,服什么药?” 太医捋捋花白的胡子,眼神有几分忧虑,语重心长地说:“陛下非要亲自照顾,谁也劝不走,老臣只好先备好药方,免得二殿下病愈之后,陛下却病倒了。” 夜弦心头一动,有些无奈地喟叹一声,自嘲道:“太医可是觉得我太任性了?” 这位老太医德高望重,在宫中任职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夜弦虽然满心烦躁,对他的话还是能听得几分,当下不禁赧然,想起逃亡的某个夜里炽月说过的话:要知道黎国的国运全系在大哥身上了。 而他这个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人,怎么能如此任性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臣知道陛下怜惜幼弟,可是二殿下已转危为安,所以老臣斗胆请陛下回宫歇息,莫再让吾等左右为难。”太医行了个大礼,字字恳切,“如果二殿下醒来,也一定不忍见陛下如此劳累。 夜弦替炽月掖好被角,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对他亏欠良多。“ 太医朝一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好生照顾炽月,然后亦步亦趋地把夜弦送到门口,道:”手足之情无可厚非,但是身为一个帝王,却不能把三千宠爱系于一身,否则难免酿成祸患啊!“ 像炽月那么乖巧贴心的孩子,怎么会酿成祸患?夜弦一笑置之,没有往心里去。 +++++ 也许在每一位国君身边,都会有个元老重臣耳提面命,以谆谆告诫之态,讲一些老生常谈的逆耳忠言。 “陛下,古人有言: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御史大夫躬着身子,低头垂目,一本正经地说:“贵妃诞下皇嗣,普天同庆,但是恩宠太过,往往会纵容佞幸,祸延家国,望陛下三思。” 朱锦a嘴角抽动几下,顺手拿起一本奏章,一眼扫过去,又是参王贵妃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兄的。 王贵妃原本是婕妤,怀上龙种之后升为昭仪,分娩时一举得男,母凭子贵,又被擢升为贵妃。 朱锦a对他的第一个儿子喜欢得紧,连带对王贵妃有求必应,娘家人连封带赏,恩宠一时无二,早惹得朝臣不满,再加上王家着实出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仗着皇恩浩荡一整天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更引得市井之间怒气横生。 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天被教导的道理都是怎么做一个贤明的君王,而身为一个帝王,他早就知道,对任何人都不能太过宠爱,帝王的宠爱,也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后宫之中势力盘根错节,每一位入宫为妃的女子都有不容小觑的显赫娘家,后宫的争斗有时候又会延伸到朝堂之上,明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一个个表现得谏诤谆谆,一副为国家社稷呕心沥血的样子。 明昕帝对这些早就看腻了,这几年尽量对宫妃雨露均施,也知道恩威并重的道理,他提起朱笔,将奏书一本本批下,王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被革职或调派闲职,压下朝中的不满,也起一点敲山露虎的作用,让那些沉浸在天恩之下的虫物们脑袋清醒一点,不要受一点点封赏就忘了自己是谁。 “是太宠了吗?”朱锦a停下笔,神情若有所思。 他有些失望,为什么每个荣获皇恩的人都难免得意忘形?那趋炎附势的丑态,那汲汲营营的嘴脸,真是让人倒尽胃口,有再多的喜爱之心也被消磨殆尽了。 身为帝王,他甚至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去宠爱一个人,也无法确定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有没有值得他付出真心相待的。 也许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就注定要忍受这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吧…… 朱锦a突然一怔,想起一张绝丽无双的面容,霎时心尖子像被猫抓挠过,又痒又麻,被到脑后的记忆又鲜活起来,不由分说地霸占了他所有思绪。 炽月,一别之后,你可无恙? 明昕帝在心中描绘出那张恼羞成怒的小脸,不由得微微一笑,陷入甜腻的思念和模糊的伤感中,一时难以自拔。 那个骄傲的、娇贵的小家伙,明明生得单薄纤细,却有一颗比任何人都顽固的脑袋,君王的宠幸,多少人求之不得,偏他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小东西一直抵死不从,才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吧……朱锦a摇了摇头,丢开笔站起身来,把仍在喋喋不休的御史大夫丢在一边,径自回忆起炽月那精致无瑕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戒备羞恼的神态……就连他那颇煞风景的哭声都显得分外可爱可怜,更别提那天早晨的半段缠绵了。 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像一颗种子,一经种下,便不可抑止地生根发芽,让明昕帝越来越沉浸在那种求之而不得的遗憾中,甚至有些魂不守舍,脾气也暴躁了几分。 服侍的宫人们开始提心吊胆过日子,小太监宝瑞最会揣摩圣意,看皇帝有时候茶饭不思,知道他还是对那个少年无法释怀,于是灵机一动,派人跑遍京城,终于从一座男风馆中找到个与炽月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忙给他赎了身,带进宫来教了些礼仪,还勾眉画眼地打扮了一番,总算扮出六、七分相似,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皇帝御榻前。 这天晚膳过后,明昕帝又发了一通脾气,宝瑞服侍他梳洗过后,大着胆子禀报他这件事,朱锦a先是一惊,又觉得十分有趣,倒也没责怪他擅作主张,甚至怀着几分兴奋,迫不及待地回到内殿。 那少年披着一件薄纱绣花中衣,身子柔若无骨,软绵绵地蜷在御榻旁的软垫上,见皇帝进来忙起身相迎,柔媚一笑,跪倒在他面前,微抬着脸,眉梢眼角尽是仰慕崇敬之色。 朱锦a拉他起来,任由他灵巧地偎进自己怀里,暗笑这少年真是个尤物,那欲说还休的诱惑和放荡不羁的天真结合得恰到好处,眼眸中漾满任君x的乖顺,贴着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受到那凝脂般的肌肤上泛起的热度。 既千依百顺,又表现得楚楚可怜,在挑逗男人的欲望方面,这少年怕是此中高手。 明昕帝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容貌。 像炽月那样美貌灼人的绝色世间少有,这少年只有六、七分像已是难得,更何况他周身散发出的妖娆媚意可是炽月所没有的。 “冷吗?”他似笑非笑,一手沿着少年的肩背滑下,隔着薄纱感受对方细微的颤栗。 少年摇了摇头,纤细白嫩的手指覆上他的衣结,对这套迎来送往的把戏熟稔得很。 朱锦a却好像并不想太快进入主题,仍然饶有兴致地问他:“知道让你来做什么吗?” “自然是服侍陛下。”少年被他摸得娇喘吁吁,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朱锦a的手指轻佻地滑过他的颈侧,勾得少年低叫一声,热情如火地在他身上磨蹭着。 “不怕朕吗?” 少年扭着水蛇腰,手指一勾解开他的衣带,声音甜腻得快滴出蜜来:“能得圣上青睐,小人三生有幸……” 他终究不是炽月,炽月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看着这张充满期待的脸,明昕帝突然觉得兴趣索然,他推开怀里的少年,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俊美的面容又笼上一层阴郁。 宝瑞一见皇帝变脸,赶紧过来服侍他解衣睡下,并用眼神示意宫女把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年带走,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皇帝把一肚子火气撒到他头上。 朱锦a看着他诚恐诚惶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心想这宝瑞算是难得能猜透他心思的人,可惜仍是隔靴搔痒,空费精神罢了。 “你说,怎么就没有个人能替了他呢?”朱锦a躺平身体,心不在焉地看着床帷上晃动的[子,声音带着淡淡的惋惜,“今天这个,长得倒有几分像,可是一脸谄媚,恨不得整个儿贴在朕身上,让朕着实倒尽胃口。” 宝瑞偷眼看了明昕帝一眼,见他眼中并无怒意,悄悄松了口气,道:“陛下,那炽月殿下出身高贵,又自小受尽宠爱,养成骄纵不驯的性子,自然是不肯曲意承欢的,至于今天这个,平日见陛下一眼都难如登天,今日突然被召幸,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朱锦a想想也对,炽月是被众星捧月宠出来的,从来不需要靠讨好别人生活,更不会看他的脸色,又是小孩子心性,闹腾起来不管不顾,完全不买他这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的帐。 这种反应,对朱锦a来说无疑是新鲜的,炽月怕他,也恨他,正是这种又怕又恨又陷在他怀里无可奈何的矛盾感让朱锦a势在必得,结果还没得手炽月就突然跑掉,怎能不让他耿耿于怀? 宝瑞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想起御史大夫暗中叮嘱自己的话,又道:“陛下,奴才常听人说世间千百种纠葛皆因缘而起,又缘尽而去,炽月殿下大概是福薄缘浅,命中注定难承天恩吧,陛下就不要太挂怀了。” 他倒聪明,知道跟着朱锦纹一道骂黎国人薄情寡义只会让皇帝更下不了台,毕竟皇帝一头热地陷进去,对那个小家伙是真心喜欢,一味地贬损炽月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容易惹得皇帝恼羞成怒,索性把一切归结为没缘分,用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来化解明昕帝的愠怒与不甘。 听他故弄玄虚地说了一通,朱锦a的心情确实略有好转,他闭上眼睛,想着炽月的脸,低喃道:“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写下这首诗的人,只怕也是因为见不得美人才相思入骨,若是朝夕相伴,十有八九会像自己今日这样,对美人索然无味吧? 抱着这种自我安慰的念头,朱锦a舒展了眉头,渐渐开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沉入黑甜乡中。 +++++ 一场大病过后,炽月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本来长得就不甚健壮,病愈之后更是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跑,让夜弦心疼不已,亲自从大内侍卫中挑了几个高手,教织月习武强身。 转眼之间又到了冬天,炽月每天读书、习武、缠着大哥撒娇,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惬意,如果不是某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是一点都不会想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朱锦a的。 准确地说,沈英持是冲着他大哥夜弦来的,他只是无辜被波及到罢了。 这天早晨,像往常一样,炽月习完武,汗也顾不上擦一把就跑到大哥寝宫,没想到宫人一反常态,把守着殿门不肯让他进去,又听闻大哥已经上朝了,却又叫人将早膳送进去,炽月不由得猜测寝宫里藏了什么不欲人知的东西,他就仗着夜弦一向宠他,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逼得侍卫头大如斗,不得不打开殿门让他进去。 炽月见到沈英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见了鬼! 明明在刑场上见他断气,没想到一年之后又见他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大哥寝宫,他想干什么,化身厉鬼前来索命吗? 炽月想也没想,拾剑朝他刺去,习武一年虽然难成大器,招式身法却施展得有模有样,奈何对手是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将,又怎会败在他这几招半桶水的剑术下? 炽月又急又气,确定对方不是鬼之后,他干脆把剑一丢,抽了抽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对于身居显贵的二皇子来说,动不动就哭鼻子有些丢人,不过这个沈英持实在惹人恨,新仇旧怨一齐上来,让他也顾不得皇家体面了。 “喂!喂!你别这样,我不吃这一套的!”原本气定神闲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顾不上逗他了,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帷,试图围堵他决堤的泪水,百般安慰无效之后,沈英持灵机一动,掏出个木盒递给他:“陛下托我带礼物给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朱锦a?炽月霎时止住啼哭,脑袋发晕,任由那人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侵占了全部思绪。 抹了把眼泪,他拧着眉毛接过盒子,对盒身上精雕细琢的金线龙纹低哼一声,屏着呼吸打开盒子,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那人会像以前那样送些什么俗气的珠宝哄他欢喜,没想到盒中物品却非金非玉,而是一个锦线挽成的同心结,毫无赘饰,简简单单地躺在白色丝绢上。 炽月愣了片刻,“啪”的一声把盒盖扣下,像是要挡住某种扑面而来的侵袭似的,胸口怦炽月怦乱跳,仿佛有热浪奔突涌动,染得脸颊一片潮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最讨厌的人,明明一年来音信皆无,在他以为早已将对方忘怀的时候,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同心结,竟然轻易撩动得他心慌意乱,羞窘难当。 炽月手足无措,又是当着沈英持的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幸好夜弦退朝归来,看到两人对峙的场面还以为沈英持对他不轨,当场冷了脸色,炽月趁机抱着盒子溜了,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当即关上殿门,把服侍的宫人们通通挡在外面。 大白天的,硬是像被鬼追一样,一身惶然、满面赤红,连耳廓都红透了。 炽月把脑袋扎进被子里,试图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一颗心快跳出腔子,手心发热,漾开一波又一波酥麻的感觉。 他把那个盒子塞到枕头底下,打算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躺了一会儿,还是如坐针毡一般难受,好像那盒子里藏着虫,一打开就会万劫不复似的。 炽月懊恼地坐起身来,一手按在胸口,感觉到心头一阵阵悸动,酸酸麻麻的,说不清是羞恼还是惧怕。 这可是在黎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他炽月不必怕任何人,更不必怕那个满脑子淫欲的讨厌鬼! 深吸了几口气,手指轻抚过木盒上细密的纹路,炽月终于明白了心底的惧意来自何方。 他害怕的并不是那个扬言要彻底征服他的朱锦a,而是被他那个荒唐男人撩动了心绪的自己! 炽月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惚惚地转过脸去,一边的铜镜映出他精致无暇的面容,原本以为朱锦a当初是色迷心窍,可是这个同心结又让他产生了不确定的感觉。 一旦对过去的认知产生疑惑,心里某一处就开始蠢蠢欲动,有些竭力压抑着的东西似乎要汹涌而出,被掩埋已久的回忆不断地在脑中流淌,那人的一颦一笑都变得分外鲜明,而每一句调情的私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毕竟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平生第一次在朱锦a的挑逗下品尝到那种情潮翻涌的极乐滋味,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雏儿来讲,那些在陌生的欲望中无助喘息的日子,又岂是能轻易忘怀的? “难道……”炽月又打开盒子,掂起那枚同心结,喃喃道:“难道他对我……竟是真心的吗?”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可笑又不可思议,炽月摇摇头,暗嘲自己愚蠢,朱锦a是情场上的老手了,三宫六院,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对他,不过是一时新鲜,以及被自己的忤逆激起执念罢了。 当皇帝的,可不会个个像他夜弦哥哥那样重情重义,甚至为情所苦啊! 才这样警告过自己,炽月又发现那叠起来的丝绢上似乎有字迹,他犹豫了一下,拈出一处将它扯出来,抖开一看,不由得又怔住了。 那是朱锦a的字迹,笔沾朱砂,落下几行小字: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一别之后,聚首无期,我对你思念弥笃,长夜漫漫,辗转难眠,不求其他,只愿你也舍我几分惦念。 炽月的脸红得快滴下血来,把同心结紧紧攥在手心,紧到连指甲都嵌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至胸口,让他心潮起伏,再难平静。 明明是连露水姻缘都算不上的一段风流,在他不辞而别之后,竟又牵扯出这么多意犹未尽的纠缠,明明那个人霸道蛮横、拥尽天下丽色,却用如此悱恻委婉的诗句寄托相思,朱红的字迹间弥漫开一股闺怨般的忧郁,让他忍不住想笑,对朱锦a的所作所为,竟然没那么深的怨恨了。 不得不说朱锦a用对了办法,像炽月这样性格骄纵的少年,对他硬来只会引起宁死不屈的反抗,只有放下身段,连哄带诱,用款款深情挑起他严防死守的情潮。 炽月把丝绢原样叠好,与同心结一起放回盒中,沉吟了许久,把它留在枕边,没有丢进柜子里和杂物为伴。 如果知道了他的反应,朱锦a一定会很得意吧。 在以后的许多个长夜里,当他无心睡眠时,总会翻出那盒子里的东西,呆看许久,直到睡意渐生。 第四章 炽月再一次见到朱锦a的时候,已是回到黎国的第三年了。 这年玉甄花节结束不久,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炽月得知一个重大消息:瑞雪要出嫁了。 这瑞雪是黎国的贵族女子,父兄毕在朝中为官,与夜弦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奈何夜弦被沈英持羁住三年,记忆尽失,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不惜以身犯险,通过周密的安排进入将军府,伺机接近,唤醒了夜弦的记忆。 炽月一直很喜欢她,也曾期待她成为自己的皇嫂,可惜造化弄人,夜弦哥哥被那个姓沈的无耻之徒祸害至深,再无心风月之事,为了不耽误佳人,回国没多久,事态平定之后就与她解除了婚约。 黎国的女子大多豪爽健美,有一种不让须眉的霸气,瑞雪虽然生得柔弱,骨子里却性烈如火,与夜弦解除婚约之后有不少王公子弟上门提亲,都被瑞雪拒绝了,直到盖着明昕帝御印的提亲国书送到夜弦案上,她的婚事终于从私事变成国事。 两国停战交好以后,民间通商往来益见密切,朝中也乐见皇亲国戚之间结几桩美满姻缘,以确保两国边境的和平能长长久久。 向瑞雪求亲的是四王爷朱锦朔,他与沈英持交情不错,当年曾在将军府中见到瑞雪,一度惊为天人,后来得知她的身分,也就收了那份心思,直到两国烽烟落定,听闻夜弦的婚约解除,王的心思就又开始活络起来。 朱锦a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四弟身居显贵,手握重权,虽然长相有些凶悍,倒也不失俊朗,仪表堂堂,品行也端正,从不仗势欺人,配瑞雪绰绰有余,遂派人准备了厚重的聘礼,满以为国书送过去,应该十拿九稳才对。 没想到黎国把聘礼退了回来,婉拒了这门亲事,只说齐大非偶,不敢高攀四王爷,朱锦a想不明白,派出暗卫前往虎堰打听一番,才知道瑞雪只说了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夜弦对瑞雪始终有几分愧疚,不愿意以国家大事勉强她的意愿,于是就为她这一句话,不顾朝臣的非议,果断拒绝了王的求亲。 朱锦a很不服气,暗骂黎国人的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不知好歹,朱锦朔却感叹这女子心志坚定性格刚硬,更是下定决心要赢得美人青睐。 第二年,他带领水师精锐,奇袭了一个在东海一代为祸多年的海盗据点,全歼千余名海盗,缴获无数奇珍异宝,并挑选了一盒鸽子蛋大小的名贵珍珠,志得意满地派人送到黎国,作为战利品献给瑞雪。 可惜英雄美人的套路在这里走不通,瑞雪将礼物原封退还,对王的心意也不屑一顾,只是淡淡地说:“铲奸除恶本是王爷分内之事,何以居功?” 朱锦朔碰了一鼻子灰,又找明昕帝商量,朱锦a想了又想,道:“那个女人八成对你有成见,你就别费心思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王恍然大悟,当年沈英持抢了她男人,难怪她会对武将生出嫌恶之心。 他仍不死心,也亏得生在宫廷之中,自小教养严格,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只是后来带兵镇守东南,那些文人的消遣就渐渐放下了。 朱锦朔利用练兵余暇,花费数月时间,尽胸中所藏,绘成一套《归海月明图》,全图展开长达数十尺,从波涛怒号、云海翻腾的海景到沿海小镇上的风土人情,皆收图中,既有壮阔无疆的豪气,又有体贴入微的细腻,皆是他这些年来所见所感,情真意切,让人站在画卷前就有一种置身其间的错觉。 这次使者终于没再带着一张哭丧脸归来,这份礼瑞雪不仅收下了,还回了他一幅亲绘的《山居折柳图》。 这次艰难无比的开头让朱锦朔喜出望外,又写了一封长信讲述一些沿海流传的离奇故事,语气亲切而不轻佻,信中也没有唐突示爱,只像个普通朋友那样随意自然。 两个人通起书信,瑞雪的回信也渐渐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疏远,又过了一年冬天,在开春的玉甄花节上,朱锦朔亲赴虎瑕,在宫宴上以笛声与瑞雪的琴声相和,终于打动了这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对于两边国主之间彼此提防的现状来说,这门亲事无疑是驱散阴云的一缕阳光,双方都很看重,定下婚期就开始着手准备,务求隆重盛大。 炽月得到消息之后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听了朱锦朔这几年的努力,也感叹他一片痴心,同时心中萌生出前往中原一游的念头。 “皇兄!”习武归来,炽月跑到御书房去缠夜弦,“让我跟送亲的队伍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乱的。” 反正迎亲的加上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下千人,他混在其中也不碍什么事。 夜弦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炽月脸一红,挥退左右,半边身子趴在桌案上,声音拖长了一些,尽是撒娇的意味:“夜弦哥哥,让我去嘛!我只是想送瑞雪出嫁,保证不招惹那个皇帝。” 夜弦不信,含笑看着这个让人伤脑筋的弟弟。 他长高了一些,身板也略显结实,这几年习武让他的身躯有了漂亮的肌肉线条,虽然比起成年男子还是削瘦了一些,却不再是那个身无四两肉的娇气少爷了,脸庞仍有几分稚嫩,眉宇间却添一抹英气,平时在人前也能端出一副威仪凛然的架子,只有在对大哥撒娇的时候,又变回那个略带傻气的骄纵小鬼。 这张绝美的面容总是让人牵肠挂肚,以前是脆弱得毫无自保之力,现在则多了几分坚毅之色,让夜弦惊觉他这个弟弟正在慢慢长大,羽翼渐丰,到了该试着让他飞翔的时候了。 他不能一辈子将炽月笼罩在羽翼下,北地的男儿应该是英武雄壮的,在成长的过程中必然历经风雨,炽月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或者……一段感情。 他是个冷静睿智的君王,同时也是个护短的兄长,对于重视之人提出的要求,几乎无不满足,这次也不例外,炽月得到了许可,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换个身分,隐姓埋名随队前往。 炽月想了想,觉得大哥的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当年他从朱锦a宫中不辞而别,如今大张旗鼓地过去,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行程既定,炽月的出行事宜便由岳承凛安排了,碍于这位二皇子太过招摇的美貌,岳承凛不准他骑马,总之要尽量杜绝头露面的可能,炽月只好忿忿不平地缩在马车里,饮食饮水都有近侍送上,梳洗起居自有贴身丫头服侍,连出恭也用车里的恭桶解决,只能在夜晚众人扎营休息的时候出来透透气。 迎送的排场颇大,行程也比他们逃亡时候缓慢了许多,到达时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炽月几乎要被憋疯,一抵达别馆,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想去城中逛逛。 中原的风情与黎国不尽相同,当时他满心忧愤,无暇欣赏京城的犬马声色,一别三年,再来时已是不同的心境。 岳承凛要安排一干人等的行宿,顾不上管他,只命令几个高手相随保护,让炽月戴了一张人皮面具掩去容貌,掌灯之前回来。 炽月满口答应,去闹市逛了一圈,买了些黎国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然后找个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叫随从也入痤,一同享受中原的特色美食。 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炽月一边吃一边拐弯抹角与店小二闲聊,没几下就把他想知道的消息都套了出来。 一别至今,朱锦a膝下已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看来他在后宫之中“耕耘”得挺卖力,炽月心里不禁有些泛酸,虽然明知道朱锦a是个风流天子,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个匆匆过客而收心敛性,在听到他儿女成群的消息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一手探入袖中,轻抚那个带在身边的同心结,炽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违反对大哥的承诺,想办法见朱锦a一面。 不为再续前缘――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缘可以续――只想补上当年一句辞别,让自己彻底从这段荒唐的纠葛中解脱出来。 他知道这念头有些鲁莽,回别馆后左思右想,还是犹如一块心病般怎么也放不,只好厚着脸皮去缠岳承凛,求他想个办法安排自己见皇帝一面。 一国之君,哪是那么容易见的?何况炽月不在贵宾名单上,自然不会被皇帝召见,而且,他一点也不认为让他们两个私下见面是个好主意,炽月涉世未深,天真得很,哪里是朱锦a那只狐狸的对手? 奈何炽月吃了秤砣铁了心,死缠烂打,终于磨得岳承凛点了头,叹道:“也罢,王大婚在三日之后,明昕帝亲自主婚,酒宴结束之后我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不过恕臣多言,还请二殿下不要忘记陛下的嘱咐。” “你放心吧,我不会失了分寸的。”炽月信誓旦旦,在别馆住了下来,满心欢喜地等待见面的时机。 +++++ 大婚当日,炽月被带进王府,安置在一座幽静的小楼中,岳承凛告诉他这是皇帝驾临王府时休憩的地方,留下两名暗卫守着,就匆匆离去了。 炽月怕被发现,早早躲到内室屏风后面去了,听着外面鞭炮声劈里啪啦地响,鼓乐震天,知道朱锦a已经来了,他忍不住好奇心,倚在窗边朝外张望。 绿树婆娑,越过重重屋子,只隐约看到前庭之中人潮涌动,个个身着锦绣,喜气洋洋,翘首盼望新娘下轿。 庭中的热闹和此处的清静形成鲜明的对比,炽月又回到屏风后面的软榻上,顺手拿了本书无聊地翻动着,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朱锦a会不会过来小憩,也不知道岳承凛会不会提前告诉他,更不知道他见了自己会是怎样的神情。 也许他早就把他忘了吧……炽月懒洋洋地蜷起身体,渐渐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仿佛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侍女们的娇柔细语:“三王爷,您小心门槛。” 炽月蓦地清醒,浑身一激灵,不由得坐直身子,悄悄屏住了呼吸。 说话间,几个侍女簇拥着醉醺醺的玳王朱锦纹进了房,扶他躺在床上,为他解衣脱靴,安置好了之后又忙着去取醒酒汤,原本留了两个人守着,却被朱锦纹不耐烦地喝退了。 炽月暗中叫苦,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床帐放下一半,从朱锦纹的角度是看不到屏风后面的,可是他如果想走出这间屋子,必然得从床边经过,岂不是会被人撞个正着? 正在伤脑筋,突然听到床帷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低泣,在寂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像是被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低回嘶哑,令闻者鼻酸。 炽月惊呆了,先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又一声抽泣证实了他方才没有听错――是谁让这个高高在上、被无数人羡慕的三王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痛哭失声? 这下他更不能出去了,王公贵族们通常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越是朱锦纹这样在人前风光无限的男人就越不肯让人看到他独处时的失态,炽月知道一旦他发现自己的存在,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他愁眉苦脸地缩成一团,捏紧手中的同心结,认命地决定等到朱锦纹酒醒离开之后再走,只希望那家伙不要哭得太久,午膳吃得不多,他已经有些饿了。 朱锦纹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脸上,生生将哭声压了下去,只剩偶尔的哽咽,活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让铁石心肠的人也生出几分怜惜。 炽月好奇得犹如百爪挠心,用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过去安慰他的冲动。 对于哭,他炽月可是行家中的行家,从小受宠,从小也爱哭,生气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受了委屈的时候、威胁别人的时候……总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觉得有必要哭一哭缓和情绪,就会立时泪飞如雨,眼泪来得又急又快,比河堤决口还要凶猛。 哭多了自然颇有心得,知道哪种场合要哭得声势浩大,哪种场合要哭得肝肠寸断,不压抑自己,想哭就哭,从不扭捏,而且绝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泣――没人看见,哭也没用,白费眼泪而已。 朱锦纹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哭对于炽月而言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对朱锦纹来说却是比要他命还难堪的屈辱,堂堂玳王万不肯做出有失体统的事,就算心里苦得发腻也要憋着,甚至在独处的时候还支撑着皇家体面,不肯让自己的痛苦有片刻排解。 炽月不懂这些人明明已经有了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势地位,为什么还要苦苦压抑自己的心绪,连喜怒哀乐都不能恣意表现出来,这样活得多累呀! 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炽月透过屏风缝隙看个明白,朱锦纹的惊呼声告诉了他答案―― “皇兄,你怎么过来了?” 隐藏在暗处的少年霎时心跳如擂鼓,脸颊也有些发烫,又是欣喜,又是恼火,玳王不走,他要如何出去与朱锦a相见? “朕还想问你呢。”朱锦a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威严,完全不似当时调情的软腻温存,“连他敬的酒都没喝就落荒而逃,你可真有出息!” 朱锦纹一时语塞,窘迫难当地低下头去,明昕帝看着他红肿的双眼,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一些,问:“哭过了?” 朱锦纹头埋得更深,恨不得挖条地缝钻下去,只听朱锦a轻笑一声,嘲讽道:“他又看不见,你哭有什么用?白白折磨自己罢了。” 炽月听到这话,正觉得心有戚戚焉,又听朱锦a在床边坐下,劝慰道:“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死心眼的弟弟,你恋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那种薄情寡义之徒?” 谁?炽月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而朱锦纹的声音低哑得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讪讪道:“我早就死心了,只是……一见到他,心里还是难受……” 朱锦a拍拍他的肩膀,哄道:“执念太深只会伤了自己,改天朕赐你几个美人,色艺双全,包管你忘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炽月越听越迷糊,难以相信才貌双全的玳王竟然是为情所苦,而且看情况还是对方辜负了他。 房中沉默了片刻,朱锦a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早就说了黎国的人缺心少肝、无情无义,你吃一次亏还不够吗?” 炽月眉头一皱,火气直冲脑门。 这混蛋!昭告天下与黎国世代交好,背后却这样编派他们国人! 炽月拳头直发痒,要不是尚存几分理智,早就朝明昕帝那张脸招呼过去了。 朱锦纹终于开口了,带着几分不甘:“皇兄当年还不是被那个炽月勾得神魂颠倒?”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炽月把心提到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全神贯注地等着朱锦a的回答。 明昕帝嗤笑一声,不屑道:“那个小家伙啊,只是一时新鲜,玩玩罢了,朕可不是什么痴情种子!” 这几句话,炽月听得真真切切,让他想欺骗自己都办不到,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脸上血色尽失,紧握的手掌也无力地松开,任那枚汗湿的同心结悄无声息地跌落在地。 “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付出真心的,有些人,逢场作戏足矣。”即使捂住了耳朵,朱锦a的声音依然绕过屏风,像刀子一样穿透大脑,狠狠刺到他心上,“永远也不要放低身段去讨好别人,我天家的人,可以去征服,可以去占有,甚至毁掉他也无所谓,唯独不可以妥协。” “皇兄……”朱锦纹期期艾艾地说,“你也曾对炽月百般呵宠,难道都是逢场作戏?” “朕宠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他。”明昕帝呵呵一笑,像讨论一件不值一提的琐事般轻慢,“他的骄傲和固执最让朕欲罢不能,等到他臣服以后,玩久了,自然就会腻了。” 炽月的耳朵嗡嗡直响,浓浓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他浑身发抖,为自己曾经的心动感到万分羞耻,薄唇已被咬破,唇齿间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朱锦纹喟叹一声,喃喃道:“难道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不能对人倾心相待吗?” “生在帝王家,首先要学会怎样爱一个凡人。”朱锦a语重心长地劝慰这个钻牛角尖的三弟,“无论如何宠幸,都不能让他支配你的感情,一时软弱,便无安宁之日,一朝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三弟,你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置身于那种危险的境地。” 自古以来,多少倾国倾城的教训,他自小耳熟能详,也深深引以为戒,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知道生在天家,虽有无上的威权,也注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他也是躲过无数明枪暗箭才顺利登上皇位的,岂会不知道宫廷争斗的厉害?在那种需要时时提防所有人的环境中长大,朱锦a不会放任自己陷进一段无法控制的情感。 在他心目中,除了这大好江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汲汲以求,对于看上眼的人,一国之君肯花些心思逢场作戏,肯按捺住脾气好声好气地哄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宠幸了。 偏偏有人不识趣,他何必总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眼下看到朱锦纹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他就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这个胞弟实在是太天真了,明昕帝摇了摇头,道:“你在这歇息一下,新人拜堂时候你还得去露个脸,四弟大婚,你这个当兄长的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 朱锦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了,皇兄。” 前尘种种,皆是孽缘,情丝几缕,俱应尽断,这个道理,朱锦纹或许懂了,而躲在屏风后面的炽月,却是真的懂了。 第五章 “二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深夜,炽月房中依旧灯火通明,黎国的二皇子形如木雕,一动不动地坐在灯前,眉心微蹙,出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侍女们不敢催问,眼看着月上天心他仍无睡意,只好去把岳承凛叫了过来。 一看他这模样,岳承凛就知道这个涉世未深的小皇子正在心绪起伏,不禁有些自责,当年若非他保护不力,这个心思纯粹得不染纤尘的少年怎会陷进皇帝后宫那种荒唐的地方。 想起夜弦的嘱托,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问:“二殿下,深夜不眠,可是想家了?” 炽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松开紧攥的拳头,道:“我今天见到了玳王。” 岳承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回应:“哦?” “婚宴上,你是不是敬他酒了?”炽月突然问。 岳承凛迟疑了片刻,沉默地点头,炽月摊开手掌,凝视着被握得拧成一团的同心结,轻声说:“既然无心,又何必相会?” 岳承凛看着这个神情冷峻的少年,依稀看到几分夜弦的影子,才惊觉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了,沉静中带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威严。 他不由得收敛了心神,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道:“臣知罪。” 炽月呵呵一笑,手指轻弹,将那枚小小的同心结抛入灯盏中,只听哔哔剥剥几声响,那枚陪伴了他几年的信物就如这段似有若无的情感一样,灰飞烟灭。 岳承凛暗中松了一口气,他看出炽月心情低落,但是至少他理智尚存,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证明他们那个总是被娇宠着的二殿下并没有逃避事实,而在他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过程中,某些无法见光的荒唐感情显然是应该舍弃的。 炽月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卫队长准备一下,明早动身回虎堰。” 岳承凛一惊,道:“庆典还未结束……殿下不想在此多游玩几天?” 其实他关心的不是庆典,而是身娇肉贵的二皇子刚到这里还没休息过来就又要受奔波劳碌之苦,虽然他巴不得早点把炽月送回去,但是炽月的决定显然有赌气的成分,只希望这个心高气傲的小皇子不要在冲动之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炽月抬手招过宫女服侍自己更衣,淡淡地说:“本不该来,何必逗留?” 岳承凛无言以对,只能躬身一礼,默默退下,准备炽月返国事宜。 就这样,次日清晨,在稀薄的晨雾中,炽月登上回国的车辇,秘而不宣地离开了这个正沉浸在皇家庆典中的都城。 他来他走,除了几名亲信,都不为外人所知,在宫中享受通宵欢宴的朱锦a,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 一别之后,又是四年,炽月二十岁封怀宁王,有了自己的封邑府邸,除了进京觐见皇兄的日子,他已经很少居住在虎堰了。 由于他是夜弦唯一的胞弟,自幼备受宠爱,长大之后,夜弦自然封了他黎国最富饶的城邑泺宁,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可供六畜繁息,有绵延不尽的农田供作物生长,更有风景秀美的森林和雪山,波浪滚滚的泯河穿过平原,沿途洒下星星点点的湖泊水塘,加上距离都城不远,交通便利,与各国通商往来十分频繁,百姓生活也富足安乐,地方官本分尽职,让炽月这个王爷做得相当清闲。 这天风和日丽,北方的夏天并不炎热,微风挟带着花香,清新凉爽,炽月穿着一身薄绸锦袍,骑马归来也只是微汗而已。 “王爷总算回来了!” 侍女们纷纷围了上来,服侍他沐浴更衣,其中最得倚重的大丫头玉香为他解开头发,语气略带抱怨:“王爷,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跑出去了,寻常富家子还知道带几个家仆,堂堂怀宁王出门连随从都不带,像话吗?” 炽月当她的话是耳边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将自己的身体浸入浴池,肩膀靠着池壁,放松了一身肌肉。 早有伶俐丫头点起他喜欢的熏香,偌大的浴室内轻烟袅袅,暖香袭人,玉香跪坐在池边,纤细的手指穿过发间,轻轻揉洗着他的长发,又开始唠叨:“王爷身居显要,您要出城散心我们又不敢拦着,好歹带几个护卫呀,万一遇上什么宵小匪类对王爷不敬……” “谁敢?”炽月手指轻撩水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嘲讽她小题大做似的,玉香轻哼一声,说:“是是是,奴家知道王爷武功高强,可是总不能心性来了就像野马一样跑出去不见踪影吧?偶一为之也就算了,时常这样,让府里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奴家今天在门口候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几口。” 虽然这丫头总是唠叨个没完,可是低低柔柔带着娇嗔的声音并不惹人讨厌,炽月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道:“这么说来,本王要向你赔罪了?” “我可不敢当!”玉香委委屈屈地说:“今天宫里下旨急召王爷入京,传旨的唐公公知道王爷一个人出门之后,已经把我们都骂了一顿。” “召我入京?”炽月一下子坐起身来,问:“你怎么不早说?唐公公呢?” 玉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唐公公一路舟车劳顿的,管家已安排他歇下了,王爷从外面回来总归是要洗澡换衣服的,奴家难道说晚了?” 他懒得跟这个刁丫头斗嘴,让她把自己的湿发擦干,然后起身穿衣。 雪白的丝袍覆往一身长年习武的结实肌肉,掩起的衣襟遮去了胸腹之间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刺青,长发绾起,戴上紫金镶珠发冠,俨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即使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玉香有时仍会无法直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她没入府的时候就听过炽月殿下容貌俊丽迫人,如皓月初升使繁星失色,如赤凤临空令百鸟自惭,原本以为只是诸人的溢美之词,没想到见了真人才发现再多赞誉也不为过,炽月不仅生得俊美无双,更有一身高贵沉稳的威仪气度,使人在面对他那张绝色脸庞时不仅不会产生冒昧的念头,还会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除去他尊贵的身分,怀宁王的身手也不容小觑,他少年时即沉迷武学,多年来从未松懈,他的师父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曾感叹怀宁王若不是受身分所拘,江湖上必然会多一个名扬天下的少年侠客。 他穿戴整齐,唐公公也被下人带到座前,炽月接了旨,正要吩咐管家准备出行事宜,玉香抿唇一笑,道:“王爷回府之前这些事都准备停当了,奴家可不敢耽搁王爷进京面圣。” 炽月闻言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既然已有准备,那就出发吧。” “现下?”玉香吃了一惊,“天都快黑了,您还没用晚膳呢!” “备些干粮,车上用。” 玉香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知道多说无用,赶忙让一干侍从护卫整装待发,一番忙乱之后,怀宁王府的车辇踏着暮色,从泺宁城门下飞驰而过,朝虎堰方向疾驶而去。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每次进京玉香都会陪侍在身边,还是头一次见怀宁王如此匆忙,即使他一直沉着脸,那漆黑的眼眸中也会偶尔流露出几分焦躁不安。 “别瞎说!”炽月低斥一声,眉头锁得更紧。 皇兄并没有透露这次急召所为何事,只在圣旨中略提了一下与邻国有关,这让他心头霎时升起一种危险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预感。 他还没忘记自己年少时候亲眼所见的战争,那一次几乎给黎国带来灭顶之灾,所幸他大哥力挽狂澜,七年前一战夺回失土,让颓馁的黎国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现在的黎国兵强马壮,已非当年那般软弱可欺,但是炽月仍然不希望战火再度降临到这片土地上,上一次他差点失去最敬爱的大哥,还与那邻国皇帝扯出一段一剪就断的孽缘,让他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是为年少之时最大的愚行。 泺宁离虎堰并不太远,快马飞驰一夜就到了,炽月先去都城中的别馆换了身衣服,略作休憩,约摸着皇帝下了早朝,他即匆匆入宫面圣,片刻也不耽误。 既是兄弟,也是君臣,炽月早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规规矩矩地叩见皇兄,面容平静,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 夜弦屏退左右,把此次急召他的原委细细道来。 是一件麻烦事,不过头痛的不是黎国这边。 明昕帝登基十一年,算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平日子过久了就有人想作乱。 上个月,就在朱锦a在行宫避暑的时候,悯亲王朱蔺逼宫造反,率领三百门客闯入林池宫想刺杀朱锦a,林池宫卫士拼死护主,京中禁军得了信也前往驰援,悯亲王见势不敌,于混乱中挟持了太子,杀出林池宫,朝北方遁来。 禁军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太子,朱锦a更是怒发冲冠,牙咬得咔咔响,一掀桌子,命令玳王朱锦纹亲率禁军,一路追查,务必毫发无伤地把太子带回来。 太子朱婴才六岁,是明昕帝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一个,虽然恨不得把叛贼千刀万剐,但是一想到朱婴在他们手上,朱锦a就急得心头火起。 “有边报称朱蔺带着残存叛党潜入我国境内,朱锦纹前日才派使者前来。”夜弦摊开地图,在上面圈出一个范围,“他们想越境追查。” 炽月皱皱眉,问:“他们想要朱蔺还是朱婴?” “活着的朱婴。”看对方急切的样子,夜弦不认为朱锦a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抓叛党固然重要,但是还没有重要到让他能狠下心来换个太子。 “朱锦纹一介书生,在黎国人生地不熟的,对手又是一只丧心病狂的老狐狸,他来有什么用?”炽月思忖了片刻,对皇兄一抱拳,道:“皇兄,让我去吧,只要朱婴还活着,我必全力将他救出。”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看朱锦纹带兵深入黎国,欺他黎国无人吗? 夜弦笑了,看着这个俊美英挺、已经完全长大的弟弟,眼神流露出几分欣慰,道:“我正有此意。” 这事儿是个麻烦,本来可以让朱锦纹自己去伤脑筋,但是朱蔺既然逃到黎国境内,他断无听之任之的道理,偏偏追查的叛党又是朱锦a的叔叔,事关两国交谊,办好了锦上添花,办砸了却后患无穷,若交给朝中臣子去做,难免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炽月身为王爷,地位超然,是可以便宜行事的。 炽月领了命,亲选五十名勇士,在虎堰城外与朱锦纹会合。 朱锦纹上一次来虎堰,是作为战俘被押进来的,对这个只有屈辱记忆的地方没有好感,对炽月的印象也不深,只记得他是个骄纵任性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丽少年。 所以他对夜弦的决定有些不满,不明白派那样一个只会哭的草包有什么用。 直到他见了炽月,才意识到流光如箭,时间过得比他想得快了太多。 他的眉眼还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却再无那时的青涩稚嫩,一张脸依然绝美动人,如果七年前他的美貌容易惹人觊觎的话,那么七年后更胜往昔的容貌就让人徒生敬畏了那是习武之人的凛冽和与生俱来的尊贵。 “炽月……”朱锦纹眯起眼睛,喃喃低语,仿佛蓦然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无奈地发现在自己蹉跎的几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三王爷,别来无恙。”炽月拱拱手,礼数周全,唇角勾起一个客气而疏远的笑容,“我奉皇兄之命协助贵国捉拿叛党,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玳王殿下海涵。” 朱锦纹是个单纯的人,不喜欢这种言不由衷的虚礼,只是回了一礼,道:“怀宁王客气了。”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礼多人不怪,何况还要人家帮忙抓人呢! 炽月整理了双方的情报,缩小了范围,带领两国勇士深入黎国山地,餐风宿露,搜查十余日终于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叛党踪迹。 在谷口扎营休息的时候,朱锦纹皱着眉,在帐中踱来踱去,神情十分苦恼。 炽月看着他焦虑不安的样子,问:“抓到朱蔺之后要如何处置?” “自然是押回去交予刑部发落。”朱锦纹不解地看着他,“现下要操心的是如何能安全救出太子,只要他别伤太子,本王甚至可以在皇兄面前为他求情。” 炽月眼中终于有笑意,道:“朱锦纹,你一点也没变。” 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连那张斯文白皙的脸也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 炽月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鄙夷他,皇族子弟一生下来没有单纯的权力,坐拥权势的同时也意味着要承担比旁人更多的明枪暗箭,单纯的人犹如幼兽穿过荆棘,没有能力防避,没有手段自保,只会落得遍体鳞伤、血泪斑驳。 朱锦纹眼神一黯,被直呼姓名也没恼,反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个人之间无形的隔阂突然被这失礼的称呼打破了,连炽月唇角略带嘲讽的笑容看起来都亲切了许多。 他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斥道:“你这小鬼,还是那么无礼!” 炽月哈哈大笑,斟了两杯酒,与他一碰杯,道:“此言差矣!应该是更无礼了才对。” 朱锦纹也笑了,一直压在胸口的阴霾突然散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就交你这个无礼的朋友。” 炽月也喝干了,空杯一掷,笑道:“朱锦纹,我送你一份大礼。” 第六章 他果然送了他一份大礼。 朱蔺被逼入绝谷,四面楚歌,追随的门客都被斩杀尽了,最后就剩他带着两个心腹死士,挟持着太子且战且退,试图穿过山谷突围。 对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的人,炽月一向很痛快地送他们上路,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他手里还抓着朱锦a的宝贝儿子。 那孩子肩上受了伤,脸上也沾了不少血,被刀架在脖子上,虽然疼得眉头紧皱,倒是没哭也没闹,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镇定,比他那个不成器的三皇叔强多了。 朱锦纹亲见太子受伤,整个人几乎抓狂,声嘶力竭地喝令手下停手,生怕刀剑无眼误伤了太子,那朱蔺见有机可乘,更是奋力突围,勇士们不敢迎战,以多击寡竟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明昕帝怎么会派这家伙来捉拿叛党?炽月摇摇头,果断一抖缰绳纵马冲上前去,张弓搭箭,身如蛟龙,箭似流星,一箭擦着朱婴耳侧飞过,射入朱蔺腹部。 他中了一箭,砍杀的动作有所停滞,此时马蹄声已迫至耳边,朱婴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同时一股温热的血液喷射到他脸上。 朱蔺搭在朱婴肩上的刀连同他的手臂一起飞了出去,炽月把那孩子揽在身前,回手一剑掷出,朱蔺还没体会到失去一臂的剧痛,便被一剑穿胸,整个人朝后飞去,直直地钉在一棵树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朱锦纹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回荡在谷中,炽月已经带着朱婴回来了。 众人先是愣了,随即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朱蔺残余的心腹拿下,又去探探朱蔺的尸体,朗声报道:“玳王殿下,怀宁王殿下,贼首已伏诛!” “死了?”朱锦纹目瞪口呆,赶忙抱过太子,检查了一下只有肩上受了点皮肉伤,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招手让随从给他包扎,“炽月,你也太鲁莽了,万一那一箭射偏了……” 炽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朱锦a有好几个儿子,却只有一个江山。”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儿子能救则救,叛徒非抓不可,否则让人以为造反失败只要挟持他儿子就能逃出生天,朱锦a的江山哪能坐得稳? “你……胡说什么!”朱锦纹眉毛拧成一团,往朱婴那边看了一眼,“别让孩子听见这个!” 你以为都像你?炽月轻哼一声,此时朱婴已包扎好伤口,没要人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到炽月面前,拱手为礼,童声清脆:“朱婴谢过怀宁王救命之恩。” 虽然年幼,却有几分大家气度,让人不想把他当成孩子对待,炽月还了一礼,道:“太子不必多礼,叛徒逃到敝国,便是本王分内之事。” “好了好了。”朱锦纹叫人送太子去帐中吃饭休息,被挟持流亡的生活艰苦之极,朱婴原本粉嘟嘟的小脸尽是菜色,瘦得双颊都凹下去了,让他这个当叔叔的心疼不已。 几名手下搬了朱蔺的尸体过来,朱锦纹不忍细看,转过脸去,低声道:“你也是……何必下这样的狠手?没把人犯活着带回去,皇兄怕是要怪我办事不力了。” 炽月拔下剑来,慢条斯理地擦拭剑身的鲜血,道:“你要把他活着带回去,才是真的办事不力。” 朱锦纹似懂非懂,皱着眉头看他,炽月把剑擦干净,扭过脸来与他四目相对,被他伤脑筋的样子逗笑了,一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且安心,我不是没分寸的人。” 玳王殿下不仅单纯,还是个死心眼,认准了就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所以当年才会上了岳承凛一个大当,如今停战休兵数年,自己多少也要卖他个人情。 朱蔺谋反,罪当处死,但是让朱锦纹这个温吞水来办,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朱蔺带回去,到时候头痛的,只怕就是朱锦a了。 朱蔺是他们的叔叔,在京中党羽甚多,让他活着回去,必然有人会蠢蠢欲动,而对于一国之君来讲,难免要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口水战,特别是朱锦a绝对不想因叔侄相残而被扣上一顶暴君的大帽子。 所以朱蔺死了最好,一具尸体除了会腐烂发臭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力,而敢杀他又能一力承担责任的人,非炽月莫属。 朱锦纹看着他俊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感叹道:“你是真的长大了。”语气中有几分惆怅,那个娇滴滴的、被宠坏的美丽少年已经随流逝的时光一同远去了。 炽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还是一样不中用。” 朱锦纹脸皮一红,倒也没反驳,索性装佯到底,厚着脸皮要求炽月随他一起回京,免得皇兄怪罪下来没人顶缸。 看来老实人也有机灵的时候,炽月扛不住他软磨硬泡,点头答应了。 于是四年之后,他再一次见到朱锦a。 朱蔺的尸体比他早一天觐见,据说明昕帝当着满朝文武嗟叹了一番,若不是尸体已经发臭了,他说不定还会抚尸痛哭以示宽慈仁厚,不过虽然唏嘘不已,对朱锦纹的追缉之功还是大大地褒奖,所带兵士也皆有赏赐,让玳王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趁机禀报了炽月入京的事,并把他单骑救太子的英勇行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让明昕帝在惊喜之余,又生出浓浓的疑惑。 那个爱哭的、骄纵的小鬼?他可不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七年。”朱锦纹有些感慨,他不承认炽月那句“你还是一样不中用”刺伤了他的尊严,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炽月已经长成个英武挺拔的男子汉了。 朱锦a对成年后的炽月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又忧心他不复少年时的美貌、令自己空欢喜一场,思来想去,决定于次日退朝之后,回他起居的晨宫召见炽月。 这真是个英明的决定,连明昕帝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失态,只好庆幸不是在朝堂上被众臣围观,否则谏书会直接把他埋掉。 这天阳光明媚,炽月被主管太监引入晨宫的时候,朱锦a像被人迎面推了一把似的,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险些把一杯清茶洒在龙袍上。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晨光中缓缓步入大殿,珍珠白的袍子被阳光染上一层暖色,黑发束在紫金冠中,一丝不苟,面容不再有少年时的娇嫩,却依然俊美无俦,宛如无瑕的美玉映着朝阳,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炽月……”朱锦a双唇歙动,声不可闻地低喃着。 本以为七年前的他已是美丽的极致,甚至在阅遍天下丽色的君王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刻痕,谁料七年后,站在他面前的青年轻而易举地颠覆了曾经的印象,带给他更强烈的震撼。 他长大了!眉宇之间英气勃发,行止尊贵从容,漆黑的眼眸平静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再不是那个总是被自己逗弄得气急败坏的孩子了。 朱锦a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惆怅感,仿佛深埋心底的一段恋情重见天日,却早就面目全非,他迷恋过的人不再是当年的样子,却比当年更耀眼夺目,更让人……心潮荡漾。 皎皎兮如明月,干净清冽,却璀璨夺目,仿佛一块燃烧的坚冰,让人生生有一种眼睛要被灼伤的错觉。 这样的人,当年自己怎么会让他从手中溜走呢?明昕帝有些后悔,转而一想,若当年留下他,就不会有今日的怀宁王了,所以朱锦a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庆幸,如果说当年走的是一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今日来的就是一只羽翼丰满、振翅而飞的凤凰了。 炽月身为友邦王族,身分不同于朝臣,觐见礼节也略有不同,他略一思忖,按照平时见皇兄的礼节,单膝着地,长施一礼。 “快快平身!”明昕帝声音轻柔,眼神流露出几分温情脉脉的怀念,甚至亲自扶他起身,“赐坐!” “谢过陛下。”炽月语气不卑不亢,神态波澜不兴,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而没有七年前的混乱纠缠。 朱锦a知道他不是来叙旧的,也知道那些旧事是炽月绝对不愿意回忆的,好在这宫里没人知道当年那个被软禁的美少年就是眼前这个俊美高贵的怀宁王,服侍最久的大太监宝瑞虽然知道,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多嘴。 “久闻怀宁王丰姿绝世。”朱锦a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调带着温暖的笑意,“朕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陛下谬赞了。”炽月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眉毛都没动一下,嘴上虽自谦,神情却泰然自若,完全没把他的恭维放在心上。 明昕帝心里有点不痛快,虽然他装得诚意万千,可是当发现对方比他更能装的时候,朱锦a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难道七年前的点点滴滴,完全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炽月表现得这么坦然平静云淡风轻,朱锦a就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想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衣襟喝问:你就真的把朕忘得一干二净了!? 即使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炽月,但是他仍然自大地认为他所做的一切会让对方耿耿于怀,身为一个帝王,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生命中或许根本没留下一点痕迹的时候,那种一脚踩空的感觉,足以让人恼羞成怒。 哪怕是怨也好恨也好,总好过这样的无动于衷。 他敛去了笑容,看着炽月的脸,又觉得不忍心动怒,何况,他也没有立场动怒。 朱锦a憋着一口气,与炽月闲话家常,问了些追捕朱蔺途中的琐事,又赞赏他年少英勇,还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与玳王相处得如何。 炽月不热情,也不倨傲,始终是有问有答,问一句才答一句,既不会把明昕帝晾在一边,也不会主动迎合他的话题,始终都是一副“你问完了我就告退”的态度,不冷不热地,让朱锦a更加恼火。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做出有失体统的举动,炽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举目无亲的孩子了,他身分尊贵,地位特殊,可以疏远,却不能轻慢,想占他的便宜怕是难如登天了。 朱锦a舍不得疏远他,毕竟他的容貌依然让自己心猿意马,就算不能一亲芳泽,拉拢拉拢总是好的。 “朕的三弟性子温吞,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朱锦a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炽月想起那个一根筋的朱锦纹,不由得摇头轻笑,心想玳王殿下只怕是把一家子的老实都揽了过来,唯独没从兄弟手里分得几分精明。 “叛党既然潜入敝国境内,便是小王分内之事。”炽月一本正经地回答,“何况玳王性子温和,再好相处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麻烦。” 朱锦a眉头一皱,只觉一股酸意直冲脑门。 他没漏看炽月唇角的笑容,虽然轻浅,却是发自内心,就像一点小小的火光,让那张冷漠的脸闪过一丝暖意。 难道他对三弟……这怎么可以!? 朱锦a差一点拍案而起,不敢相信这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人会与自己那个缺心眼的弟弟有什么纠葛,更不敢相信仅仅只是猜测就已经让他心烦意乱,几乎当场失态。 这对九五之尊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朱锦a不悦地瞪着炽月,不愿意承认那些尘封的记忆悉数被唤醒,而自己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炽月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冷笑一声。 人前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帝王,人后,不过是个江山美人都不想放过、恨不得揽尽天下痴心的薄情男子罢了! 何必做出这么一副责难的表情?他可不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羁绊可以让明昕帝摆出一张醋意横生的脸。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炽月起身告退,朱锦a眉头皱得更紧,手指轻弹着桌面,一言不发,气氛霎时僵了下来,立在一边的宫女们屏着呼吸,连头也不敢抬。 幸好这时有人解围,只听见大太监宝瑞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陛下,玳王朱锦纹求见!” 朱锦a意味深长地看了炽月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没好气地说:“宣!” 玳王有点懵,一进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宾主二人都冷着脸,皇兄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 难道他来的不是时候?朱锦纹暗叫一声糟,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然后缩着脖子站到一边,祈求上天让皇兄忘了自己的存在。 他这副模样,让朱锦a理解成作贼心虚,更没好气了,板起尊脸把他训斥了一番,训得玳王冷汗涔涔,眼角余光频频往炽月那边瞥,一脸好奇地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他这个不太讲理的皇兄把气撒到他身上。 我怎么知道哪句话逆了他的龙鳞?炽月端起茶杯,借着品茶的动作给了朱锦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们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真是胆大包天! 朱锦a掩口低咳,借以平复胸中翻腾的火气,凌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看得朱锦纹头皮发麻,炽月却自顾自地低头喝茶,不紧不慢,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相。 明昕帝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意识到三弟无辜地承受了自己的迁怒,他决定压下急躁的心情,从长计议,于是放缓声调安抚了几句,又下旨在宫中设宴款待怀宁王,便让他们告退了。 从晨宫出来,朱锦纹擦了一把冷汗,小声问:“你又得罪他了?” “又?”炽月在灿烂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眸中有一闪而过的促狭,“你似乎很习惯当他的出气筒。” 朱锦纹抓抓脑袋,神情有些困惑,道:“皇兄平时还是很温和的,就是有时候……不太好相处。”尤其是他被踩了痛脚却不好发作的时候,以及明明很想拈花惹草却必须装正人君子的时候。 炽月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辛苦。” 朱锦纹被他拍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对着他的背影扬声问:“喂!晚上的酒宴我派人去接你,别到处跑!” “知道了。” +++++ 炽月本不欲多逗留,只想交了差赶紧走人,对于明昕帝的明示暗示一律打太极蒙混过去,反正他身分在此,要走也没人能强留。 留得越久,就越容易生出是非,何况这个曾经留给他不少屈辱记忆的地方,本来就没有旧地重游的意义,那个亲手斩断了他少年时的懵懂情愫、如今却想鸳梦重温的人,更是没有多看一眼的必要。 在晨宫时朱锦a的眼神他再明白不过,如同七年前一样,跃动着咄咄逼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一再地提醒他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人啊,一旦起了贪念,就如燎原的野火一般,愈烧愈烈,直到吞噬所有,耗尽心机,去攫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今晚的酒宴,不知道那个荒唐的家伙又会耍什么花招。 炽月在城中的别馆休憩了一下,待到华灯初上,宫里来人恭请怀宁王赴宴。 他整了下衣冠,步上车辇,听着车轮碾过石板地的声音,开始闭目养神。 不管朱锦a打的什么主意,今晚排场摆得很大,满朝文武重臣、皇亲国戚齐聚管律宫,翘首以待,窃窃私语,谈论着那个让皇帝陛下如此器重的怀宁王。 这样的阵仗,让炽月想安安分分当背景的打算完全泡汤了,而他这样的人,也注定无法被人忽视,当他踏入管律宫正殿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霎时鸦雀无声,连奏乐的伶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众人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个让满殿灯火都黯淡下来的人。 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绝美不似凡品,素衣朱绣,不掩灼灼之华,佩玉将将,不乱从容之态,气定神闲,仪态翩翩,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便如烈日骄阳一般光芒耀眼,即使是站在至尊至贵的一国之君面前,也没有丝毫谦卑怯懦之色,反而挑衅般淡然一笑,如日月争辉,光华更盛。 满座见多识广的王公贵族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有人直着眼睛喃喃低语道:“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 在一片寂静中,这声音异常清晰,朱锦a听见了,炽月也听见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扫过去一眼,一个是愠怒,一个则带着露骨的嘲讽。 “众卿,这便是单骑斩杀叛徒、救回太子的怀宁王。”朱锦a面带微笑,亲自起身迎接,执起炽月的手,阻止了对方行礼的动作,“怀宁王不必多礼,快快入座,你赴宴来迟,朕可要罚你三杯!” 炽月眉眼含笑,语调清朗温和:“小王惶恐,任凭陛下处置。” 朱锦a心里一动,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流涌上,激得他又开始想入非非。 这样的美人,如果真能任凭他处置,那该是件多么销魂的事啊…… 亲自引炽月入席,安排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边,明昕帝目光湛然,向殿中扫视了一圈,霎时如风行草偃,人人头皮一麻,赶紧规规矩矩地坐回去,伶人也重新开始奏乐,曲调更加缠绵多情。 夜宴开始,玉盘珍馐美,金樽琥珀光,美丽的舞女们身着锦衣,手持铃鼓,在中间翩翩起舞,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朱锦a毫不含糊,真的罚了炽月三大杯酒,炽月皱皱眉,这种场合实在不好发作,只好捏着鼻子灌下去,席间的酒甘醇浓烈,三杯酒下肚,炽月腮边泛起淡淡的红晕,给他冷漠的面容渲染出几分温柔之色。 朱锦a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拊掌笑道:“我有嘉宾,中心好之。钟鼓既设,一朝酬之!” 众人受到鼓励,纷纷拥上来向炽月敬酒,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每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怀宁王如此丰神俊逸,年少英武,实在是贵国之瑰宝也!” “听闻怀宁王擅骑射,从叛党刀下救出太子,如此舍命相助,实乃吾皇之大幸也!” “是啊是啊,太子无恙,在下身为太傅,一定要敬怀宁王一杯!” “怀宁王可有妻室?老夫有一女……” “咳咳!”朱锦a轻咳几声,警告意味十足,众人看看他的脸色,呼拉一声作鸟兽散,只见炽月被敬了几杯酒之后,已是颜如渥丹,眼神迷离,唇角带着一抹憨笑,眉宇间冰雪消融,平时的庄重早飞到九霄云外,见聚在他席前的人突然散去,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向朱锦a,让后者胸口萦回不去的热流几乎要沸腾起来。 “炽月可是醉了?”他干脆直呼对方的名字,语气中带了几分暧昧的亲昵,“朕让人扶你去歇息可好?” “陛下……”朱锦纹听着有点不对劲,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出声提醒,“来人,给怀宁王端醒酒汤来!” 席间一片善意的哄笑,似乎觉得不胜酒力的怀宁王比无懈可击的怀宁王要有趣得多,连歌舞的美人们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看向炽月的眼神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若像平时那样,陛下通常会让她们带贵客去歇息,而这样神仙般的美男子,她们是很愿意尽心服侍的。 炽月呵呵一笑,突然站起身来,手执金樽,摇摇晃晃地朝大殿正中走去。 人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偷眼看君王的脸色,朱锦a虽然诧异却也没出声阻止,只见他径直朝舞女们走去,竟然走到她们中间,和着乐曲节拍跳起舞来。 舞女们先是惊讶,随即欣喜地拉着他跳起了胡旋舞,炽月步履蹒跚,醉态横生,自然跟不上她们的步子,笨拙的动作倒有几分可爱可亲。 酒后失态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必然会沦为众人的笑柄,可是发生在炽月这么个优雅尊贵的美男子身上,就是让人回味不绝的美好景致了,众人纷纷放下杯箸,跟着乐曲的拍子拊掌叫好,意兴盎然地欣赏美男醉舞。 朱锦a忘了端到唇边的酒,视线追随着炽月的身影,如胶着一般,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炽月醉意朦胧,眼波流转,突然跌跌撞撞地朝一个手持铃鼓的女子撞去,他醉得厉害自然也没个轻重,这一撞之下,那女子惊呼一声跌倒在地,铃鼓脱手飞出,炽月脸上带着憨傻的笑容,走过去伸手扶她,却不小心一脚踩到铃鼓上,只听劈啪几声细响,木质铃鼓被踩得四分五裂,银光一闪,众人看得分明,那一堆木屑中竟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满座皆惊,玳王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来人!抓刺客!” 殿外的守卫闻声涌入,朝臣也纷纷聚过来护主,几下把那女子捆了个结实,朱锦纹又惊又气,道:“皇兄,这怕是朱蔺余党!” 一片欢乐情景中突然生出变故,让朱锦a很是败兴,他丢下酒杯,没好气地说:“押下去!” 守卫撤出之后,轮到惶然的朝臣们表现了,他们围拢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感慨陛下吉人天相,各自暗中庆幸没让那刺客得手,否则他们这一干人都得提头来见! 朱锦a虚应着对他关心备至的臣子们,下意识地寻找炽月的下落,待看到他的时候,满心的烦躁霎时烟消云散,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的炽月正靠着一根柱子坐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随时会沉入梦乡,任由殿里吵翻了天,他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难得的机会,又好不容易把他灌醉,岂能再让他从自己手中溜掉? 朱锦a抬手止住众人的聒噪,扬声道:“来人,扶怀宁王下去歇息!” 看到几个太监扶起醉得昏昏沉沉的炽月朝外走去,朱锦a松了一口气,安抚了群臣几句,便命他们散去了,这时大太监宝瑞来报,说是怀宁王已经被安置在侧殿之中。 朱锦a笑得开怀,足下生风,朝侧殿走去。 炽月躺在床上,眉心皱起,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几名宫女正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见皇帝驾到,赶忙跪下行礼。 朱锦a一挥手斥退了她们,连宝瑞也打发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抚那人的脸颊,低喃道:“炽月,你可让朕想得好苦……” 方才在酒宴上,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喝几杯,却觉得自己从未醉得这么深过,甚至有一种少年时的癫狂在胸中奔突涌动,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这个人揽到怀里,填平他这七年来的遗憾。 “你救了朕一命,你说说朕该怎么赏你?” 指腹贴住对方光滑温热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那如玉般的脸颊依然笼罩着醉酒的潮红,分外让人心动。 朱锦a手往下滑,解开炽月的衣襟,后者呼吸顺畅了些,眉间舒展,摊开手脚睡得更香。 “朕真想把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朕一个人。” 方才他的臣子们不错眼珠地盯着炽月的时候,他只想把那些人眼睛都挖出来。 隔着锦衣,朱锦a真切地感觉到掌下结实宽厚的胸膛,他叹了口气,惆怅地承认这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娇美单薄的少年了,而自己,也不能再像七年前那样轻狂放肆、不管不顾了。 可是为什么,即使是这样成年之后,身形健壮的男子,也能轻易撩拨他内心深处最狂野的部分? 只是一笑,便让人为之倾倒,情欲如潮,翻卷起惊涛骇浪,一发不可收拾。 “七年了,你有没有想过朕?” 他沉浸在这种温暖而甜蜜的脉脉柔情中,被自己的旧情难忘所感动,甚至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让甚少流露情感的明昕帝有些尴尬,幸好房里并无他人,而炽月又醉得不醒人事。 “朕以为,此生再难相见,纵有憾又如何?没想到今日还能……让朕如此亲近你。” 七年前炽月逃走,他恼羞成怒,他气急败坏,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拿江山社稷作赌注,为收纳一个美人而挑起连年战事。 就因为他是皇帝,才有太多身不由己,可他若不是皇帝,又怎能与炽月拥有那么一段露水情缘? 七年前,他情窦未开,懵懵懂懂,如今他已成年,又如此丰神俊美,只怕惹得无数芳心暗许,就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在面对意中人的时候会不会热烈如火。 想到这个,朱锦a心里又开始泛酸,他甩甩头,命令自己不要产生这种无聊的怨妇般的情绪,无论如何,这个桀骜难驯的美人,终于还是回到自己手中了。 “你来了,也许是上天的旨意,要成全朕多年来的遗憾吧……” 朱锦a俯下身去,尽管残存的理智不停地提醒他停手,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疯狂地想得到炽月,这种执念已成一种折磨,让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如滚油煎心一般焦灼疼痛,只有得偿所愿,才能让他从这种不能言说的痛苦中解脱。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碰触到炽月的时候,殿外突然响起宝瑞的声音:“启禀陛下,玳王求见!” 满室旖旎尽成空,朱锦a无名火起,一巴掌拍上床沿,拍得雕花大床都抖了三抖。 怎么又是他!? 第七章 朱锦纹正在廊下急得团团转,他方才被刑部的人缠着问东问西,好不容易脱了身,便火烧眉毛般朝侧殿跑来,一路祈求上天保佑他皇兄别做出格的事,炽月那脾气可不是吃亏认栽的! 赶过来发现殿门紧闭,宫女太监全被打发出来,他心里一沉,额角开始冒汗,横下一条心,就算被皇兄骂得狗血淋头,也要搅了他的好事。 大哥,你一定要体谅臣弟一番苦心啊! “滚进来!” 可喜可贺,他大哥虽然生气,倒也没让他吃个闭门羹,朱锦纹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像作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迈过门槛,一边暗叫自己命苦一边甩上房门飞也似的朝内室奔去 “皇兄!” 看到皇兄衣冠整齐,而炽月只是前襟微敞,朱锦纹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明昕帝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狠狠地瞪着他,问:“你来做什么?” “皇兄,臣弟有一言不吐不快。”朱锦纹硬着头皮迎视大哥的目光,命令自己不要被吓软了腿。 “明天早朝上说!”朱锦a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他滚蛋,朱锦纹哭丧着脸,颤声道:“那时大错已铸成,再说什么都晚了呀!” “大胆!”朱锦a喝道,“你是说朕是明知有错却一意孤行的昏君吗?” 当你管不住下半身的时候,确实昏庸得很。朱锦纹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摸摸脖子,为了避免成为犯颜直谏下的冤死鬼,他挑了个比较温和的说法:“皇兄,我知道你对炽月旧情难忘,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他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怀宁王,事关国体,请皇兄三思啊!” 朱锦a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着炽月,轻拍了几下,唤道:“炽月、炽月!” 对方连吭都没吭一声,翻身朝里,睡得像死人一样,朱锦a放下心来,又回来瞪自己的弟弟,不悦道:“酒醉失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身为男子,岂会把这种事到处张扬?” 男人嘛,就算被睡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拼命瞒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挑出来让人看笑话? “大哥,听臣弟一言!”朱锦纹很想哭,这个精虫上脑的皇兄已经不可理喻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会忍不住想造反的,“就算炽月碍于脸面不肯声张,他那脾气暴烈如火,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冲动之下会对皇兄不利,他武功高强,万一伤了龙体……事关重大,臣弟敢不进言?” 朱锦a神情一凛,狂热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庆幸朱锦纹来得及时,刚才……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男人风流无伤大雅,酒后乱性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谁也不想一夜欢好之后被枕边人提刀大卸八块,他知道炽月武功不弱,那可是一剑把朱蔺钉在树上的狠角色! 朱锦纹察颜观色,不意外地发现皇兄的脸色开始缓和了,眼中也没了方才的戾气,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道:“这追求美人,和钓鱼是一样的,得放下饵去耐心等,要的是水磨功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明昕帝可没有什么追求美人的经验,向来都是万千佳丽只求他多看一眼,唯一一次主动产生征服一个人的念头就是七年前,还碰了个前所未有的大钉子,也难怪他耿耿于怀了。 朱锦纹知道他这个大哥有时候是很不讲理的,更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不过至少他不会好色到连命都不顾,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皇兄都等了七年,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不管怎么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胡诌一番大道理,让皇兄打消趁人酒醉占便宜的念头,等炽月酒醒了赶紧送他启程,到时候皇兄就算龙颜震怒,也怨不到他头上,何况一国之君就算为了没睡成男人发火,又怎么好意思到处张扬呢? 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他这个倒楣的玳王真是受足了夹板气,直想捶胸顿足问苍天,苍天呀,你为什么要让那两个冤家再相遇? 两个都是被宠坏的臭脾气,针锋相对起来,倒楣的是他们这些池鱼啊! 朱锦a看着他一脸衰相,语气温和了许多,道:“你说得对,是朕冲动了。” 玳王殿下感动得几乎要涕泪交流,一句“吾皇英明”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噎得喘不上气来,只见朱锦a胸有成竹的一笑,道:“强扭的瓜不甜,若能让他主动献身,到时候朕既不用担好色之名,又能一偿夙愿,岂不美哉?” 朱锦纹张着嘴,像被拎出水面的鱼一样傻傻地看着他大哥,心中哀声震天:苍天啊,求你让我大哥清醒清醒吧! “大哥……怀宁王他……不像会……雌伏的人啊……”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不敢直言皇兄你少作梦了,朱锦a却被他嗦得烦了,挥挥手,道:“朕自有办法让他臣服,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天不早了,退下吧。” “可是……”他能不操心吗?朱锦纹现在后悔死当时劝炽月陪他回京的决定,本来想找个人顶缸的,哪知道皇兄会突发少年狂? “你再说一句,朕就让人缝了你的嘴。”朱锦a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门,“来人,护送玳王回府!” 朱锦纹不敢忤逆他,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明昕帝看他走远,勾唇一笑,喜上眉梢,转身回去要找他的美人。 刚跨过门槛,不想迎面撞上个人,朱锦a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对方是谁之后,他整个人都酥软了,脱力地靠在门框上,提都提不起来。 炽月不知何时醒的,发冠除去了,长发披散在身后,半敞着衣襟,一身慵懒风情,朱锦a可顾不上欣赏,他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只想知道一件事:方才的话,他听到多少? 真是大意了,对朱锦纹说的话若是被炽月听了去,他还拿什么摆深情款款的姿态? “炽月……你、你醒了?”朱锦a有些口吃,可恶,这家伙怎么长得比自己还高? “嗯。”炽月懒懒地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声音犹带着几分醉意,分外撩人,让朱锦a心里像被小猫抓过一样,酥痒难耐。 “天色已晚,就宿在宫里吧。”虽然对方明亮的眼眸让他有些心虚,不过朱锦a也不是吃素的,定了定心神,绽开温文一笑,“跟着你的那些人,朕也会派人安置的。” 炽月嗤笑一声,一手撑在门框上,身体前倾,把明昕帝圈禁在他身前,半真半假地说:“劳烦陛下亲自服侍,小王愧不敢当。” “你……”朱锦a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可是和一个醉汉计较什么呢?他往后靠了靠,后背已经抵住门框,退无可退,而炽月又欺近了一些,夜风吹起他的长发,柔柔地拂过腮边,让朱锦a柔肠百结,沉浸在这欲说还休的暧昧中。 炽月低下头,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波光流转,乱人心弦,在这样的注视下,明昕帝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心神俱失,飘飘不知所以。 “炽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逸出喉咙,低哑难辨,带着几分缱绻,以及无尽的诱惑。 炽月突然皱了皱眉,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不经意拂过他微启的双唇,留下一片灼人的热意。 他看着这张养尊处优的、英俊的、傲慢的脸,看着这双自以为胜券在握、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的眼眸,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昕帝在自己的抚触之下乱了呼吸、情潮暗涌的样子,突然有些迷惑地眯起眼睛,眉头锁得更紧。 “炽月?”朱锦a不解,他以为炽月被自己迷倒了,难道接下来不是宽衣解带共赴巫山云雨吗,怎么对方反而流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烦恼神情? 炽月收回手去,站直身体,那种让明昕帝险些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掉大概就是这种滋味了。 “陛下。”炽月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你还真是让人望而生厌。” “大胆!”朱锦a差点跳脚,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激得他额角发胀,一张斯文端正的脸气得通红,一把推开炽月,低喝道:“你竟敢对朕口出恶言!” 炽月笑得像逗弄老鼠的猫一样,“小王惶恐,请陛下降罪。” 朱锦a深吸了一口气,找回帝王的冷静与威严,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喝醉了,朕就原谅一次你的无礼。” 他错了,他不应该以为把炽月灌醉就能任他摆布,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清醒时还懂得礼数,醉了之后只会气得人肝疼。 “况且你救驾有功,朕怎忍罚你?”想到酒宴上那一幕,朱锦a不由得放软了语气,炽月肯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证明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对吧? 炽月呵呵一笑,道:“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当时的场合,别说让那刺客得手了,就算那女人亮出刀子惊吓了皇帝,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承担后果,他这个宾客只怕也别想全身而退。 朱锦a连番被羞辱,再好的脾气也消磨殆尽了,眼看着脸上青白交错,正处在暴怒边缘,炽月当然不会傻到留下来被他骂,当下施了一礼,道:“时候不早,小王告退了。” 说完,抖了抖袖子朝外走,没走几步,身后响起明昕帝极力压抑着火气的声音:“等一下!” 炽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朱锦a的声音带着火星子,“你真的醉了?” 炽月眼中有笑意闪过,给了他一个敷衍至极的回答:“你觉得呢?”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朱锦a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门框上。 他不会武功,所以门框纹丝不动,倒是他的龙爪红肿了好几天,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炽月挫骨扬灰。 +++++ “我说,你什么时候动身回国?” 三天之后,朱锦纹好不容易从酒宴刺客案中抽出身来,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炽月的行馆,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地提出来意。 炽月正在后花园喝酒赏花晒太阳,笑吟吟地邀他同坐,道:“一路车马劳顿赶到京城,就算我不累,也要让手下的人多歇息几天。” 何况他正觉得逗弄朱锦a有点好玩,想多看看那人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呢! “唉,你不要一时糊涂吃了大亏。”朱锦纹坐下喝了杯茶,就有机灵的侍女过来给他打扇,还奉上绢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伺候得无微不至。 “我能吃什么亏?”炽月懒洋洋地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一举,“你啊,总是这么爱操心。”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岂是曾经那个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的少年? 朱锦纹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挥退了侍女,压低声音道:“你别大意了,陛下对你势在必得,就算我竭力规劝,也不能打消他的念头,为免再生事端,你还是快走吧。” 炽月盯着一枝早开的山茶,笑道:“走?我还没玩够呢。” 朱锦纹的汗又流了下来,如芒在背,劝道:“你不要跟我皇兄斗气了,我怕到最后……会是两败俱伤啊!” 炽月转过脸来看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在斗气?” “难道不是吗?”朱锦纹手肘支在石桌上,无力的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我可没发现这京城中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没有吗?炽月有些怅然,沉默了片刻,叹道:“你说得对,是我意气用事了。” 比起当年片刻也不愿多待,此时留下,无论出于多么体恤下情的理由,终究脱离不了私心二字,特别是当他知道朱锦a贼心不死之后,更是产生了一种玩火的快感。 “你也知道,我那个皇兄,一生未受挫折,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唯独在你身上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朱锦纹四下张望,发现侍女们都离得很远,才放下心来继续说皇帝的坏话,“完全是被宠坏了,你又何必纵容他的任性?就避他一避让他一让吧,免得真出了乱子,日后难相见。” 炽月拈了一枝花在指间,闭上眼睛轻嗅花香,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人面花色俱生辉,让朱锦纹看了也有几分着迷,倒有几分理解明昕帝的痴念了。 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揽入怀中?可是炽月却是沾不得的,他既不温柔似水也不百依百顺,和后宫那些日夜期盼君王恩露的美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好花虽多刺,悉心照料尚有结出果实的那一天,眼前这个,却是一团烈火,所近者皆敛目,所触者尽成灰。朱锦a对这样的人产生欲念,注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你也很讨厌我皇兄吧?”朱锦纹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问。 炽月被问住了,睁开眼睛,流露出迷惘的神情,低声道:“或许吧。” 他应该是讨厌朱锦a的,那个自私自负、自以为是的男人,那个惯于逢场作戏、却要别人耗尽痴心的男人,那个满口谎言、却容不得别人质疑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既讨厌他,又情不自禁地想逗弄撩拨他?只是因为看他算计落空的样子有趣?还是不甘心曾与这样的人有过纠缠? 他叹了口气,看着朱锦纹清澈的眼眸,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也许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少年时情窦初开,竟是对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让他看到朱锦a那副柔情万千的样子就窝火,很想给他一盆凉水泼上去,让他不要再自作多情。 若不是讨厌他,何必那样羞辱他?可若只有讨厌,炽月根本没耐心与他见面。 对朱锦a到底是什么感觉,炽月自己也弄不清楚了,犹记得那天夜里,手指抚过他双唇的瞬间,几乎情不自禁,险些忘了面前的人不仅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还是个寡廉鲜耻的混蛋。 朱锦纹提醒了他,无论怎么逗弄朱锦a,除了能带来报复的快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犯不着把自己的闲暇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琐事上,堂堂怀宁王因为少年时的错恋而与明昕帝杠上,这种小家子气的理由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是该走了。”炽月饮尽杯中的酒,恢复了平静冷漠的神色,“明日我便入宫辞行,这些天来,承蒙你照顾了。” “好说好说。”朱锦纹如释重负,虽然急着逐客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为了皇兄别做傻事,他这个弟弟只好板起脸来当恶人。 人就是这样,以前远隔千里,虽然遗憾也没那么多念想,可是近到触手可及的时候,就难免产生些非分之想,觉得既然触手可及,不如伸手试上一试,反正不试白不试。 +++++ 次日上午,炽月等明昕帝退朝之后,进宫辞行,后者本来还在生他的气,可是见到那绝美的容貌,再多的火气也消熄了,朱锦a和颜悦色地挽留了一番,见他去意坚决,便不再多费口舌,道:“既如此,今晚朕在芝兰宫为你饯行。” 芝兰宫在京城近郊,是朱锦a作太子时建的行宫,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即使他登基之后,每年也会去那里小住几日,所以宫人护卫都不敢荒怠,芝兰宫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打理得很尽心,比起庄严大气的皇宫更有精美别致之处,让人更容易放松心境,怡然自得。 一放松,就容易出事。 朱锦a打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这次饯行只有他和炽月两个,不要说满朝文武了,就连那个爱搅局的朱锦纹也不在受邀之列,到时候花前月下把酒言欢,意犹未尽同榻而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微醺之下意乱情迷就更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炽月清醒之后会采取何种报复手段,朱锦a也作了些防备,不仅让人把芝兰宫寝殿内外有棱角的摆设尽数撤去,守卫也斥退到寝殿之外,免得炽月一怒之下抢了他们的佩剑来伤人。 当然,其实朱锦a并不太想留下来面对炽月的怒火,他是打算占了便宜之后就提上裤子回宫的,地点选在芝兰宫也出于这点考虑,反正行宫戒备森严,炽月就算再生气又能奈他何?而且他的人马将于第二天在城门外与他会合,他总不会为这点“小事”耽误行程,是吧? 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明昕帝态度分外温和,连对方那天夜里的失礼也宽宏大度地不予计较,席间更是频频劝酒,软语温存,笑容可掬。 炽月岂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不禁好气又好笑,朱锦a啊朱锦a,我曲意退让,你倒想得寸进尺? 他喝了不少酒,也回敬了朱锦a不少,两个人在阁中相对而坐,四面的纱帘被夜风撩起,飞花入槛,月色沾席,别有一番静谧安详的味道。 炽月看着月下楼台,错落有致,精雕细琢,花丛树影下依稀有流萤飞舞,淙淙水声不远不近,时有虫鸣鸟叫,花影浮动,趣致万千。 在这里饮酒,确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炽月几乎放松了戒备,要纵容自己沉溺其中了如果不是身边那个人近得快要贴住他的话。 “炽月……”朱锦a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腮畔,声音带着几分埋怨,“一别之后,音书无个,朕的一片痴心,竟付了你这薄情之人。” 炽月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垂下眼睑,有些尴尬地说:“无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他的脸颊被酒意染红,朱锦a却以为他在害羞,当下心中大喜,情意绵绵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当年你走后,朕日思夜想,茶饭不思,还命沈英持带信物给你,难道此番挚诚,不能换你回心转意吗?” 炽月呆住了,对朱锦a的厚脸皮叹为观止,连两情相悦都没有过的人,谈什么回心转意?倒让他说得好像自己背信弃义似的! “陛下,你怕是醉了吧?”他皱皱眉,不着痕迹地拂开朱锦a的手,语气中有警告的意味,偏偏对方当他欲迎还拒,龙爪又抓住他的手,手指还不老实地探入衣袖摩挲着他的手腕,挑逗意味十足。 “朕没有醉,若是醉了,也是为你而醉。”朱锦a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神直白露骨,“朕从未对一个人如此魂牵梦萦,朕甚至想抛下王位随你而去……” “陛下!”炽月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虚言妄语,“此话不可再说,若被你的臣子听到,只怕要一窝蜂地在宫门外长跪不起了。” 朱锦a长叹一声,无奈地说:“为什么身为无所不能的帝王,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亲近?” 炽月淡淡地笑了一下,道:“陛下如此着魔,倒是小王的罪过了。” 朱锦a打蛇随棍上,声音柔腻得让人心尖子都颤了起来:“那,你可愿任朕处置?” 炽月轻轻推开他,正色道:“陛下勿再自欺,你如此执迷,不过是因为当年没有得到我罢了。” 三宫六院,多少环肥燕瘦的美人他不放在心上,偏偏对一个抵死不从的人百般讨好,该说他是偏执呢还是犯贱呢? 朱锦a被说中心事,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他脸皮厚得很,可不会当场露怯,反而一脸愠怒地指责他:“朕的深情厚意,竟被你曲解至此!炽月啊炽月,你究竟要把朕的真心践踏到何种地步?” 炽月打了个寒颤,瞪着自己手背上一片鸡皮疙瘩,这个朱锦a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若不是四年前无意听到他和玳王的谈话,自己或许真就信了他现在的甜言蜜语! 朱锦a见他沉默,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于是放软了语气,道:“朕知道,以你的身分,自是无法与朕长相厮守,此番能与你同座共饮,已如梦中,造化弄人,一至于此!” 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就算是逢场作戏,可是为什么感叹造化弄人的时候,心里会蓦地浮上酸楚无际的伤感? 那些软绵绵的情话,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而他的猎物听见了吗?会相信吗? 炽月低着头,长睫闪动,掩去了眸光,双唇紧抿,不肯吐露出半句妥协之语。 黎国的人,都是这么冰冷吗?要花多少心思,才能点燃他的热情? 等了不知多久,才听见炽月低沉的声音响起:“陛下,你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恕小王驽钝,还请陛下明示。” 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解风情到这种地步?朱锦a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要轻敌大意,可是美色当前,这一点微妙的警示很快被他抛到脑后了。 “炽月,朕不求天长地久。”他执起炽月的手,“只求你成全朕一夕欢愉,以供余生回味。” 炽月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内心血腥的冲动。 他真的提了!他竟然敢提!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啊! 如果再跟他纠缠不清,自己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弑君犯上的事来! “陛下。”他盯着朱锦a的眼眸,最后一次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你爱我吗?” 即使早就知道了答案,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炽月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朱锦a愣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答道:“朕怎能不爱你?朕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桑田难移,沧海不覆!” 出乎他的意料,炽月听了这坚定而热烈的情话,不仅没感动得眼泪汪汪,反而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炽月!”朱锦a恼了,不敢相信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还要推三阻四! 炽月笑够了,对上朱锦a阴沉的脸,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一字一句,沉声道:“好,我成全你。” 第八章 寝殿内门窗紧闭,红烛垂泪,香炉逸出缕缕轻烟,把温暖柔和的香气弥漫开来。 两个人站在床前,表情都有些尴尬,虽然之间种种死缠烂打,到了紧要关头,明昕帝竟有几分放不开手脚。 他看着炽月在烛光中更显魅惑的面容,真有几分动情,他想,他是喜欢炽月的,即使是一国之君,面对喜欢的人时,也该表现得温柔一些,迁就一些,不能只想着自己发,那跟唐突美人的急色鬼有什么分别? 他要使出浑身解数,让炽月在他身下绽放沉沦,给彼此一个永生难忘的甜蜜春宵。 朱锦a不急着去脱两人的衣服,而是揽住炽月的腰,凑过去轻吻他的双唇。 如记忆中一般柔软温暖,清晰地唤醒了那段深埋于心的痴迷,明昕帝闭上眼睛,没有狂野地攻城掠地,而是缓慢温存地吮吻着对方的唇瓣,让那紧密贴合的酥麻热度一点点流淌到胸口,暖融融地,把整颗心都包裹起来。 炽月并没有回应,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神情古怪,分不清是享受还是嫌恶。 朱锦a有些不快,心想朕都这么小心翼翼地取悦你了,你还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眉头一皱,正要去解炽月的衣带,伸出的手却被抓住,炽月眯着眼睛,目露凶光,低声问:“你真的想要我?” 朱锦a冷哼一声,道:“怎么,你怕了?” 炽月笑了,诡异的、绝美的笑容让朱锦a心跳几乎停滞,还没从这如梦似幻的美景中回过神来,对方就一把揽住他的腰,脚下一绊,将他平平地放倒在床上。 “哎哟!”幸好床榻柔软舒适,没撞痛了尊贵的皇帝陛下,朱锦a头晕眼花地挣扎着起身,却被炽月和身压住,上面那个捏住他的下巴,语气阴恻恻地让人浑身发毛:“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他一再退让,朱锦a却步步紧逼,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是死人不成? 炽月不打算再忍了,既然朱锦a铁了心要胡天胡地,他不介意疯狂得更彻底一点。 “你……”朱锦a对上炽月如猛鹫的眼神,心里一沉,叫道:“你想做什么!?” 炽月一手将他的双手抓举过头,邪笑道:“怎么,你怕了?” “你!你!”这混蛋是在报复自己吗?朱锦a再自大也知道论武力他不是炽月的对上,一下子慌了神,扭动了几下都挣不开对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大叫道:“来人!快来人!” 炽月空着的手慢条斯理地滑过他颤动的喉结,朝衣襟里面探去:“别喊了,那些护卫不是早被你斥退了吗?” 朱锦a瞪大双眼,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怕那些人坏自己好事,都让退到寝殿之外,现在他这个皇帝被压得动弹不得竟然没人来救驾。 “炽月,你现在放开朕,你的无礼朕既往不咎。”朱锦a吞了口口水,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要一时糊涂,惹你的心上人伤心啊!” 太晚了,他给过他机会,他却不碰南墙不回头。炽月笑得开怀,一把扯开明昕帝的衣服,“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朱锦a像条下油锅的鱼似的弹了起来,一阵恐慌一阵狂喜,如同寒风砭骨之后又遭烈火焚身,让他本来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 “炽……”更多的废话被覆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来的嘴唇堵住了,朱锦a蓦地停止了挣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是炽月第一次吻他,犹如愤一般猛地攫取了他的双唇,狂野火热,凶狠无情,舌头长驱而入,不留余地地占领着、侵犯着他的唇舌。 嘴唇被啃咬得生疼,舌头也开始发麻,一团烈火迅速燎遍周身,烧得他犬燠热难当,就在明昕帝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吃掉的时候,炽月终于结束了这个湿热漫长的吻,撑起上身看着他,哑声道:“陛下如此盛情,真让小王受宠若惊。” 朱锦a明白他在说什么,羞愧得想一头碰死。 被这样粗蛮无礼地侵犯,他的身体竟然有了反应!虽然隔着衣服,但是炽月紧压在他身上,贴合的躯体必然感觉到了他胯间的变化。 “朕提醒你……你这可是死罪……”朱锦a喘息着,声音颤抖得毫无底气,炽月低头看着他腿间撑起的衣袍,笑道:“小王奉旨服侍陛下,何罪之有?” 朱锦a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想仰天长啸,苍天啊,是什么让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年变得这么狡猾邪恶!? 炽月没理会他的威胁,火热的唇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印下一串红痕,箝制着他的手也松开了,轻快地解开他的衣服,一手抚上平坦的胸膛,漫不经心地捏弄着一侧的乳首。 朱锦a张着嘴,无助地喘息着,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当炽月低下头含住一边乳首的时候,他差一点惊叫出声。 在舌尖舔弄之下,那里很快充血挺立,湿热酥麻的感觉穿过胸膛,一直浸到他心窝子里去,让本来就狂乱不已的心跳更加剧烈,血液灼热得快要燃烧起来,把那熊熊欲火蔓延到四肢百骸。 “别……别碰那里……”他的声音带着哀求,眼中泛上激情难耐的泪水。 不要离朕的心那么近,近到让朕觉得这颗心已在你掌握之中,近到让朕……害怕。 炽月灵巧的双手继续向下游移,抚过劲瘦结实的腰腹,轻轻握住他挺立的欲望。 明昕帝闭上眼,双手胡乱在床头划过,想找个石雕玉器什么的砸昏炽月,可是他又忘了,在摆宴芝兰宫之前,这里的摆设都被他手下的太监宫女清走了。 这才是作茧自缚!朱锦a嘴里直发苦,不经意摸到一个小药瓶,他想也没想便朝炽月丢去,哑声道:“逆贼……快放开朕!” 炽月伸手接过,拔开瓶塞看了一眼,又凑上来给了他一个窒息的亲吻,然后贴着他的嘴唇低语:“陛下准备得可真周到。” 朱锦a低咒一声,也看清了那个瓶子里盛的是上等花香油,原本打算给炽月用的,没想到棋差一着,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炽月一边吻他,一边沉下腰去分开他无力的双腿,手指沾了香油探入明昕帝股缝间,寻找那从未被人染指过的后穴。 “你敢!”朱锦a身体僵硬,劈头盖脸地推打着他,不过对于炽月来说,这点攻击和挠痒差不多,反而更添情趣,他轻易化解了朱锦a的挣扎,手指摸索到穴口,揉了几下,然后猛地侵入那柔软火热的密所。 “呜……”朱锦a疼得低咽一声,眉头紧锁,额角绷起青筋,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炽月心生怜惜,又低下头去亲他。 和方才狂风暴雨般的掠夺不同,这次的吻温柔而和缓,如春风吹过林梢,带不走枝叶上一点露珠。 朱锦a在这样的温柔下丢盔弃甲,很快张开嘴任他予取予求,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许多,身体无力地摊在床上,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将最私密的地方暴露在侵略者面前。 手指在他体内搅动,在香油的润滑下从一开始的艰涩难行到如鱼得水,朱锦a咬紧牙关,在上身被压制的情况下试图抬腿去踹他,却被对方顺势揽住腿弯,膝盖一顶,将他的一条腿压在身侧,朱锦a低叫一声,只觉得大腿内侧的肌肉被抻得疼痛不已,而股间大开,姿势更是屈辱。 “别乱动!”炽月也皱着眉,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把那一瓶香油都倒在手上,加了一根手指,弄得他股间一片湿滑,后穴很快适应了异物入侵,在手指撤出的时候竟然依依不舍地绞着不放,还发出小儿吮奶似的声音,让朱锦a满脸通红,羞愤欲死。 看着他情潮翻涌却极力压抑本能反应的样子,炽月也欲火升腾,感觉到朱锦a的后穴已不再抗拒,他解去衣服,抬起明昕帝的腿,在对方杀人般的目光中将自己硬热如铁的欲望插了进去。 “你这畜牲……朕要活剐了你……”朱锦a说着狠话,巨物侵入的疼痛让他浑身抖个不停,一滴泪滑下眼角,屈辱、疼痛、不知所措……一国之君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就算现在死去,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炽月被他卡得进退不能,也不好受,深吸了一口气,不顾朱锦a的反抗,狠下心来一插到底。 “啊!”朱锦a哀叫一声,眼前发黑,险些晕过去,被撑开到极限的后穴含着那人的巨物,只觉得一杆烧红的烙铁刺入他的身体,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烬。 炽月安抚似的轻吻他汗湿的脸颊,试着将分身抽离一些,这一下又差点要了朱锦a的命,他初经人事的后庭好不容易纳进那硕大的男根,肠壁紧紧裹住,往外抽时更是疼痛难当,朱锦a手指痉挛地抓着床单,英俊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 那孽根缓缓撤离,湿热的后穴竟然产生空虚之感,朱锦a心慌意乱,使出吃奶的劲推开炽月,翻过身去狼狈地往外爬,没想到炽月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腰,健硕的身体贴在他身后,从背后再度贯穿了他! 这姿势更加屈辱,侵入得也更深,朱锦a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如雨下,哀声道:“你……干脆杀了朕吧……” 炽月紧紧抱着他,细细地啃咬他的耳廓,轻声道:“别装了,你明明喜欢的。” “胡、胡说!”朱锦a一拳捶在枕上,腰肢轻颤,被他缓慢磨人的进出弄得焦灼难耐,炽月一手滑过他的腰腹,问:“那么敢问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因疼痛而有些垂软的龙根,竟然在后穴被插入的情况下再度精神抖擞! 朱锦a羞得耳朵都红了,扭着脸躲避他的亲吻,炽月也不勉强他,手臂圈住他的腰,将分身抽到穴口,又大力撞了回去。 “啊!”朱锦a又叫了一声,羞恼之下咬住锦被,炽月听出他的声音虽然仍有痛苦之意,却添了几分情动的柔腻缠绵,心中大喜,提枪捅入,大抽大送起来。 紧窒的洞穴在他进出之间湿滑了许多,疼痛消失之后,铺天盖地的快感席卷而来,朱锦a低哼着,情不自禁地抬起龙臀凑迎上去,腰肢扭来扭去,后庭更是贪婪地吞吃着他的欲望,收缩着往更深处吸去。 从来没有人带给他如此不堪的疼痛,也从来没有人让他体会这样疯狂的快乐,明昕帝双腿大张,脸埋在枕被中,屁股高高抬起,哼哼喃喃地迎合着身后那人狂野的撞击,任由连接之处的酥麻火热沿着背脊一路窜上大脑,什么身分地位尊严……都被狠狠插入体内的巨物撞得粉碎,不受理智控制的躯体毫无保留地沉浸在快感中,最后连呻吟声都压抑不住,一声声逸出唇齿,撩动得身后那人更加情热如火。 “不……不行了……”朱锦a嗓子都叫哑了,却不见炽月有缴械投降的兆头,同为男人,他对这家伙的持久力嫉妒不已,再加上遭殃的是自己,就更加忿忿不平了。 炽月突然抽出凶器,把他翻了个身抱坐在身前,从下面顶住他濡湿火热的密穴,重重地楔入他体内。 快感直冲脑门,激得他不住地颤抖着,为了不让自己一头栽下床,朱锦a只好伸手环住炽月的颈项,双腿缠住他的腰与他搂成一团,股间含着那根让他欲仙欲死的东西,后穴罔顾主人的意愿,紧紧地绞着不放,不肯让对方离开片刻。 炽月粗喘着,伸手抚上朱锦a挺立的分身,前后夹击,让朱锦a犹如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小舟,颠簸摇晃,吟叫连连,最后低吼一声,将精华倾在炽月手中。 高潮过后是几近虚脱的疲惫,朱锦a软绵绵地向后倒去,眼眸涣散,神情恍惚,炽月扶住他的腰背,在龙臀上拍了一下,不满地说:“陛下别光顾着自己啊,我还没出来呢。” 朱锦a想骂娘,毛头小子就是不知轻重,自己都快三十的人了禁得起这么折腾吗?他扭了扭腰,身体获得满足之后,仍留在他体内的硬热更加强烈地灼烧着他的神经,一想起自己方才在这人身下呻吟浪叫、丢尽了天家的脸,明昕帝就恨得想咬他几口:“朕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炽月一挑眉,抓住他的手去摸两人相连之处,还恶意地弹动了一下腰,听到皇帝陛下忍不住低吟出声,他不怀好意地凑到朱锦a耳边,道:“陛下这里,便是我的葬身之地了。” 朱锦a羞得脸上快冒出血来,高高地抬起手来想甩这个混蛋一巴掌,可是面对炽月那张情欲氤氲的绝美面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最后只好一手挡在眼前,一手甩过去一座有气无力的五指山。 炽月挨了一巴掌,不怒反笑,抓住他的手细细地啃咬,又激起一阵颤,朱锦a心知不妙,扭动着手脚想挣开他的怀抱,看上去却像欲迎还拒一般,让对方眼中欲火更炽。 “现在这个模样,自然是不好叫人来收拾善后的。”炽月像舔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吮吻着他的唇,声音低哑,带着甜腻的诱哄,“还请陛下辛苦辛苦,快些让我丢了才好。” 他真是上了贼船……朱锦a环顾四周,真觉得自己孤军奋战,求救无门,只好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继续取悦这个恶棍。 好在炽月也没难为他,知道他体力透支,把他放倒在榻上,抬起他的双腿,从正面进入他。 被磨擦过度的内壁虽有些疼痛,疼痛中却生出异样的酥麻,朱锦a咬着牙,身体又忍不住扭动起来,放荡地纠缠着能带给他快乐的东西。 炽月腰腹之上有一头猛虎纹身,栩栩如生,撞击时好像要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朱锦a不敢再看,把视线挪回炽月脸上。 这样的美貌,真是自己的克星……朱锦a认命地低叹一声,眼神中流露出几许痴迷。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色当前,不昏头者几希?比起那些倾国倾城的倒楣蛋们,他今天的遭遇还不算太惨痛,对吧? 朱锦a这样安慰着自己,不错眼珠地看着炽月热情而专注的脸,能让这样冷若冰霜又桀骜难驯的美人对自己如此疯狂需索,倒是件挺有成就感的事……停!明昕帝懊恼地咬咬牙,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还有心思犯贱,朱锦a啊朱锦a,你的脑袋都被烧糊了吗? 炽月咕哝一声,像是不满他的失神,伸手探下去,在他结实挺翘的龙臀上一通乱揉乱捏,身体被开发得敏感至极的朱锦a哪受得了这等刺激?大腿内侧一阵痉挛,狠狠夹住炽月的腰,后穴也绞得死紧,让炽月闷哼一声,终于释放出来。 感觉到一股滚烫黏稠的液体注入自己体内,累得只剩一口气的明昕帝一阵天旋地转,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 红肿的后庭在热水刺激下火辣辣地疼,把累昏了的朱锦a生生疼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雾气氤氲,原来炽月正抱着他在隔壁浴池中清洗。 朱锦a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也是火烧火燎地疼痛,他扑腾着想挣脱对方的手臂,酸软的四肢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只拍起一片水花而已。 炽月将他推抵在池壁上,和身上去堵了个结实,朱锦a动弹不得,只得用一张嘴挽回几分颜面:“你这畜牲!朕要剥了你的皮!朕要将你凌迟处死!朕要……啊!” 炽月一低头,狠狠咬在他脖子上,咬出两排齐整整的血印子,朱锦a疼得叫了一声,内心一阵恐惧――他不会凶性大发想把自己咬死吧? 炽月见他不再絮叨,满意地舔了舔咬痕上渗出的血珠,一手挤入朱锦a股间,长指伴着热水探入他红肿的后穴,为他清理方才射进体内的欲液。 朱锦a咬紧牙关,又疼又恨,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自己的行宫里被人这般折辱,若不把罪魁祸首剁成肉酱,怎能消他心头的恨意? 炽月知道他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他小心翼翼地为朱锦a清洗了身体,眼中柔情满溢,亲昵地一笑,低声问:“疼吗?” 朱锦a腿软了,心也软了,觉得这样的绝色美人,砍了实在太可惜,转而又恨自己心志不坚,屡屡败在他的色诱之下。 他闭上眼睛,恼怒道:“为朕穿衣。” 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够,他也不愿意老是这么裸裎相对,好歹穿上衣服遮遮羞,说不定穿戴整齐之后,他那飞到不知哪儿去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遵命。”炽月把他从水里抱出来,擦干两人身上的水,给皇帝穿上亵裤中衣,拿起外袍,犹豫了一下,柔声道:“陛下受了累,还是在此歇上一歇,明天早晨再回宫吧。” 朱锦a瞪大了眼睛,恨恨道:“你少给我装正经!”欢好之时明明什么浮言浪语都说尽了,臊得他恨不得用枕头把自己憋死,现在穿上衣服倒开始装恭敬了! 炽月眉毛一挑,蛮横地搂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带回卧房,推倒在床榻上,笑道:“原来陛下喜欢不正经的。” “你干什么!?”朱锦a心里一慌,顾不得腰酸腿疼,拼命往床里缩,生怕这厮欲求不满再度扑上来,就算他不怕当第二个汉成帝,可没想被一个男人捅到精尽人亡! 一想到万一自己横死在龙榻上,那些史官会怎么写他,朱锦a的头皮就一阵一阵地发麻。 炽月掀被上床,把他抱了个结实,道:“别逞强了,快睡吧,不然明天赶不上早朝了。” 他不再是方才调笑的语调,平淡中透着关切,倒像是贤淑的妻子在劝慰疲惫的丈夫,如果这个“贤妻”不是带把的该多好,朱锦a悲哀地蜷在被窝里,后背贴着那人赤裸的胸膛,平坦、结实、火热,心跳沉稳有力,这些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男性特征让他连作梦骗自己都不可能,只好一边咬着被角,一边暗自琢磨这事该怎么收场。 炽月不能杀,不管他舍得舍不得,明昕帝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干掉他,自己被闯了后门这种事更是打死也不能昭告天下,可若是找个牵强的理由杀了,别说黎国要起兵报复,自己朝中那些御史们也是要吵嚷不休的。 既然杀不得,就得快些把他赶回去,否则他逗留得越久,这丑事就越有可能暴露,等到炽月启程回国了,自己回宫继续当他的圣明君主,这一夜,就事如春梦了无痕吧……不,明明是噩梦才对! 皇帝吃了大亏,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思前想后,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自己见色起心,招惹上这么个煞星。 朱锦a想明白了,清清嗓子,低声道:“明天天一亮,你速速启程,朕一刻也不想看见你了。” 炽月没作声,他就当是默认了,于是接着说:“这事……荒唐至极,你要是敢在外面露半句,朕拼着再打三年仗也要灭了你。” 还是没声音,倒是那条揽着他腰的手臂圈得更紧了一些,朱锦a低头看了看对方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叹了口气,道:“朕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不忍对你……这次朕且饶你一命,如有再犯,千刀万剐!” 他话都说到这分上了,炽月仍是一声不吭,明昕帝觉得他沉默得有些诡异,翻过身去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枉费自己伤了一番脑筋,这厮可好,早不知何时睡去了,丢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先被折辱后被轻慢,最后干脆视为无物,没几个人能心平气和,何况他一辈子呼风唤雨,哪里栽过这种跟头! 朱锦a气得不轻,扯过床单盖住炽月那张睡梦中仍然美得让人心惊的脸,然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打算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弄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炽月被掐醒了,先是扯开床单,眨了眨眼睛,然后面不改色地拨拉开他的手――明昕帝早被榨干了体力,这一掐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翻身将朱锦a压下,一腿挤入他两腿之间,意味深长地说:“陛下睡不着吗?可是小王伺候得不尽心?” 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朱锦a后背陷在柔软的床榻中,上面压着个暖烘烘硬邦邦的健硕男子,羞愤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酥痒,两个人贴得那么密挤得那么紧,仿佛连心脏都透过胸膛撞到了一起。 “你……放开朕!”朱锦a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身体不敢乱动,怕磨蹭得身上那人起火,他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自己可是折腾不起的。 炽月抱着他翻了个身,把朱锦a挤到床内侧,虽然不压着他了,仍是手脚并用把他抱得紧实,朱锦a动了几下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睡吧,误了早朝可不好。”炽月放下床帷,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 朱锦a胸中愤懑难平,本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的,可是在对方坚实的臂膀中,他很快睡意上涌,打了个呵欠,枕着炽月的手臂睡着了。 第九章 第二天,炽月误了行程,朱锦a也误了早朝。 宝瑞早早就带着一众宫人候在殿外,准备服侍皇帝梳洗更衣之后直接上朝,左等右等不见皇帝宣召,生怕误了时辰,想叫陛下起床,又怕万一皇帝激战正酣,自己冒冒失失地搅了他的兴致岂不是罪该万死? 正为难得团团转,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炽月衣衫整齐,神情气爽地与他打了个照面,道:“你带来的人不要进去了,衣服饰物交给我就好。” 宝瑞眼皮直跳,觉得这位怀宁王神情透着古怪,他探头探脑地想往殿内看,只见帘幕低垂,内间又挡着屏风,实在是看不到什么,只好将信将疑地一挥手,让宫人把朝服冠冕交给炽月。 殿门又关上了,外面的人等得抓心挠肝不提,里面的人也急躁得很。 “你给朕下手轻点!”明昕帝在炽月的服侍下洗漱更衣,从里到外一件件衣服套上,一身欢爱留下的印子是绝不能让人看见的,特别是脖子上那两排牙印,被衣服盖上虽看不出来,磨擦间却像针扎似的疼。 当然,这点痛和他身上别的地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明昕帝全身上下像被石磨碾过一样,无一处不酸痛,特别是被侵犯的后穴,更是疼得让他肝火升腾,恨不得生吞了炽月。 照顾一个身体不适脾气又不好的人是件辛苦事,饶是炽月再小心,也难免碰痛了皇帝,招来一通斥责。 好不容易给朱锦a穿戴整齐,一身庄重雍容,只是苍白的脸色和直不起来的腰让他有些底气不足,炽月也跟着担心,轻声问:“你这样……能上朝吗?” 还不都是你害的!?朱锦a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咬着牙走出寝殿,深吸了一口清晨凉润的空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无论被扒光的时候多么丢脸,穿上朝服的时候还是要保持一国之君的体面,朱锦a皱着眉头,被宝瑞扶上龙辇,车帘一放,便整个瘫软在软垫上。 宝瑞顾不上招呼炽月,天色已不早了,皇帝怕是要误了早朝,天知道御史们会怎么说,最要命的是这事儿还没法解释,他一个服侍明昕帝最久的太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夜过后陛下会疲惫得好像随时会倒下,倒是被他宠幸的那个人依旧神采奕奕,半点异状也无。 不明白,也不敢多想,一路默念佛祖保佑,自家主子千万别让风流误了朝政。 朱锦a用无与伦比的意志力撑到退朝,回晨宫倒头便睡,午膳时被叫醒,还冲宝瑞发了一顿脾气,草草吃了几口,往床上一扑,又睡得像死人一样。 到傍晚醒来,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些,宝瑞要宣太医,朱锦a眼一瞪:“没病没灾的,宣什么太医?就你多事!” 宝瑞缩着脖子站到一边,心中叫苦不迭,认定皇帝在炽月那里碰了钉子,否则也用不着这么窝火。 朱锦a坐起身来,啜了一口宫女捧上的参茶,懒洋洋地问:“朕睡了一天,没什么要紧事吧?” 宝瑞理了理思路,逐件报来,都是些日常琐事,例如太子携诸皇子请安,太傅来汇报太子的功课,前几日抓住的女刺客刑部还在审……朱锦a听得不耐烦,大手一挥:“捡要紧的说!” 宝瑞噎了一下,看看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那……黎国怀宁王上书请见。” 朱锦a脸颊一抽,一口参茶险些呛到喉咙里,他低咳一声,黑着脸喝道:“不见!” 炽月这回老实了,朱锦a缩在宫里不出来,他也不好找别的门路觐见,只好不厌其烦地每天上一表,言辞恳切态度虔诚,打定主意精诚所至,把皇帝磨得金石为开。 他现在越是规矩,就越让明昕帝忘不了他那晚的不规矩,两相对比,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静养了几天,精神好了些,朱锦a想去宠幸一下他的妃嫔们,却发现对谁都提不起兴致,只得怏怏地作罢,将自己的心不在焉归咎于炽月那天晚上对他造成的身体不适,绝不承认那个混蛋让自己的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 炽月递了半个月奏表,都如石沉大海,朱锦a是铁了心不肯见他,炽月讨了个没趣,再加上皇兄那边派人催他回国,实在没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他便向玳王辞别,率随从启程回国。 听到他离开的消息,朱锦a怔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御案上堆起的奏表,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以后,该不会有任何牵连了吧……他想起那晚的事,眉头一皱,将一叠奏表挥到地下,宝瑞赶忙过来收拾,发现这全是怀宁王写的,他偷眼看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问:“奴才这就送到焚纸楼去?” 朱锦a眉头皱得更紧了,双唇紧抿,眼中五味杂陈,向下瞥了一眼,好像它们会咬他一口似的,沉吟半晌,道:“留着吧,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这个牵强的理由让他心里舒服了点,朱锦a伸了个懒腰,看着殿外秋意渐浓,寻思着又该在御花园摆几出戏,一边喝酒一边赏菊了。 +e冂w+ 炽月风尘仆仆回到虎堰,先进宫向皇兄报了平安,略略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没敢把自己对朱锦a做的事说出来,对于为什么逗留了那么久,则一概推到玳王头上:“玳王盛情难却,留臣弟多住了几日。” 夜弦不信,召他的手下一问,得知炽月身处异国他乡还算安分,每天应付登门拜访的达官贵人就已经很耗神了,没有出去惹是生非。 他没急着回泺宁,先在虎堰的行馆中住了下来,抽几日去拜访一下京中的朋友。 “怎么想到来我这了?”岳承凛下朝归来,听管家报怀宁王正在他家后花园喝茶赏花呢,当下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了过来。 炽月坐在花间摇着扇子,手捧一盏清茶,身后还有个俏丫头给他捶肩,一副逍遥似神仙的样子,见他一身朝服,不禁莞尔一笑,道:“我来给你说个媳妇。” 岳承凛眼皮跳了几下,盯着炽月的脸瞧了片刻,问:“谁惹着你了?不去找那人的晦气反而来消遣我了?” 炽月放下茶杯,手肘支在石桌上,瞪着眼睛看他,看得岳承凛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位一向任性的亲王殿下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法子。 “我说……”他若有所思地轻敲桌面,问:“你不觉得这府上少个丞相夫人?” 岳承凛接过丫头奉上的茶,用他那老掉牙的理由搪塞:“国事繁忙,无暇娶妻。” 这个借口真是烂得可以,岳承凛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人又长得英俊潇洒,国中多少王公贵族想把女儿嫁给他,他一律婉言谢绝,甚至有人找陛下做媒,结果也是一样,他们的丞相大人天花乱坠地讲了一通道理,从国计民生说到春耕秋种,从捐躯为国讲到修身养性,听起来句句有理,细想全是狗屁。 炽月嗤笑一声,讽道:“你当我是小孩子?” 岳承凛脸色有些尴尬,低咳了一声,半真半假地抱怨:“你小时候多好啊,长大了可越来越难缠了。” 炽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那玳王朱锦纹也没娶老婆,你们不会到现在还勾勾搭搭吧?” 问题虽尖锐,语气却带着几分温和的调笑,岳承凛也不觉惶恐,眉头一皱:“王爷何出此言?”自从瑞雪婚礼上敬了那人一杯酒,他们已经有四年未见了。 “我这次倒承蒙他款待了。”炽月眯着眼睛笑,眼底透出几分狡黠,“平心而论,玳王是个不错的人。” “是。”对这一点,岳承凛没有异议,朱锦纹生在帝王家,性子却单纯平和,凡事不与人争,是个实心眼的人,这样的人,在官场上难以存活,在情场上也多半是要吃亏的。 幸好他是个闲散王爷,上有皇兄庇护,下有朝臣礼让,用不着去争权夺势勾心斗角,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可惜遇人不淑。”炽月笑意更深,看着他的眼神古怪得让人浑身发毛。 “是。”岳承凛有些赧然,这一点他也无法否认。 朱锦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一辈子顺风顺水不知人心险恶,若遇到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必能相敬如宾,遇到个忠勇赤诚的男子也能琴瑟和鸣,可惜他遇到了自己。 想起两个人缠绵不休的那段日子,岳承凛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怀念还是伤感,那时候自己另有所谋,付出的不过是虚情假意,可朱锦纹对自己的感情却是毫不掺假的。 炽月拖长了声音,问:“你不娶老婆是为了他,他不娶老婆不会也是为了你吧?” “不是。”岳承凛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矢口否认。 “什么不是?”炽月不死心。 “都不是。”岳承凛叹了口气,“臣没那个功夫去伤春悲秋,也分不出精神去娶妻生子。” 炽月左看右看,发现他不是虚言推托,他是真的没把传宗接代的事放在心上,炽月敢用自己的项上头颅发誓,岳承凛对终身大事的淡漠与朱锦纹脱不了干系。 他有些伤脑筋,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喃喃低语道:“我不会也变成你这样吧?” 岳承凛吃了一惊,手上的茶杯差点扣在自己腿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炽月,问:“什么样?你不会……王爷,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岔路啊!” 他不娶老婆是因为每回有人提亲,他都会想到朱锦纹哀怨的脸,想得多了,心里总是生出几分愧疚,可是他公务在身,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由着那些莫名的情绪影响自己,便把朱锦纹和娶亲的事一并抛到脑后了。 “晚了。”炽月揉着额角,何止是走岔路,他连朱锦a的旱路都走了,这话当然不能对岳承凛说,但是一路上心烦意乱的状况还是需要有人来开解开解的。 是的,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朱锦a,想着他曾经的薄情,想着他那夜的多情,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糊涂了,既弄不清为什么朱锦a对自己有那样深的执念以致于偷鸡不着蚀把米,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像着了魔似的对他念念不忘。 推倒他的时候,只是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欲望却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把自己融化在他体内,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本来……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炽月懊恼地低语。 结果那个人却给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人间至乐,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有这么一桩心事堵着,谈娶妻生子是万万不能的,炽月亲身体验过后,倒是有些理解岳承凛了,又觉得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耗着,实在是毫无意义。 岳承凛额角渗出几滴冷汗,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密报给夜弦,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过他打算先听听炽月的计画:“王爷此番回来,可是释怀了?” 炽月瞪了他一眼,心想我要能释怀,还用来找你商量吗? 他续了杯茶,有些难以启齿,思量再三,还是说了:“我数次登门拜访,他却坚拒不见,这边又催得紧,我就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心里还藏着事呢!岳承凛沉吟片刻,道:“你是当局者迷,那些情情爱爱的只会误人误己,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你现在忘不了,只是因为新鲜罢了,过些时日,自然也就淡了。” 他这番论调让炽月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会欲爱不能欲忘不忍的,生生蹉跎了七年时光,弄得两头落空,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清楚! 岳承凛也无奈,炽月是个闲散亲王,就算整天谈些风花雪月也碍不着什么事,可他不行啊,他肩负朝廷重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脑袋一热就去对人挖心挖肝?炽月跑来找他要对策,实是在缘木求鱼啊! 他扭头看炽月身后的侍女,无奈道:“玉香,你家王爷钻牛角尖了,你来开解开解。” 玉香听他们谈话,虽然不知道王爷遇到什么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本来就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仗着炽月宠她,有时候也会没大没小,听岳承凛这么一说,当下小嘴一撇,道:“我不知道王爷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只知道寻常女子,若有意便投桃报李,若无意便还君明珠,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人算怎么回事呢?难道仗着人家喜欢她就能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不成?她就算是个天仙绝色,一群人捧着哄着,难道我们王爷这般的样貌、这样的身分,还会辱没了她不成?” 炽月先是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满庭花木,沉默了许久,苦笑道:“可不就是个众星捧月的吗!我险些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玉香的话提醒了他,他和朱锦a都是出身高贵、被人捧着长大的,心高气傲,容不得别人轻慢,觉得自己付出了,别人就得承情,从来不会放下身段求欢,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生怕丢了那众人之上的体面与自尊。 情场上,迟钝的人或有开窍的那天,骄傲的人却注定要走更多弯路,如果两个都是不肯让步的,时时端着架子,如临深履薄,那么一拍两散的结局不卜可知。 朱锦a那样的人,一朝被压在身下,受的打击肯定不小,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为什么不迁就他一下呢?炽月思忖着,一个念头很快成形。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他一面,把两个人的心思坦率地说个明白,成与不成,都不留遗憾了,省得心里老有这件事堵着,像岳承凛一样不管不顾,一耗就是七年。 下定决心之后,他动身离开虎堰,别人只当他回到封地泺宁,却不知这位王爷已轻装简从,快马越过边境线,去找朱锦a的晦气了。 第十章 “黎国怀宁王上书请见!” 小太监上报的时候,朱锦a正在喝茶,当下把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宝瑞慌忙过来给他顺气,朱锦a咳了几声,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气的,喝道:“让他滚!” 炽月拿出水滴石穿的精神,一天一表,洋洋洒洒情真意切,一手龙飞凤舞的行楷看得朱锦a时常击节赞叹,读完了又骂文辞轻佻言语放肆,照例压下不召见。 炽月憋住气,一口气上了一个月奏表,上得朝臣间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个绝美倜傥的怀宁王哪里得罪了陛下,让皇帝每次看到他的奏表就肝火升腾。 朱锦a觉察到朝堂上不同寻常的气氛,连最稳重的兵部尚书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他,御史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打算上书劝谏一下皇帝不要忘了身为君主该有的气度。 他想了想,想出个折衷的法子,见是肯定不见的,天知道那个炽月安的什么心思,不过为了表现朝廷对贵宾的优厚,他派太监总管带了一堆赏赐送到炽月的行馆,还降下口谕,让怀宁王不必拘礼,在京中自便就是。 炽月的耐心被磨完了,当天晚上,他换了一身夜行衣,掠入宫墙,躲过护卫,潜入了守卫森严的晨宫。 朱锦a正好作了个有点难为情的梦,梦里他跟炽月在床上翻滚不休,不用说,皇帝陛下又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惊喘一声醒来,却发现有人坐在床边,明昕帝头皮一麻,先是以为有刺客,刚想喊却被人捂了嘴,一把按倒在床上。 来人扯下蒙面布,眉眼俊丽,面如冠玉,展眉一笑间把人的呼吸都要夺去,却是朱锦a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朱锦a扒下他的手,低声怒喝,“擅闯宫闱禁地,你这是找死!” “我是来找你的。”炽月笑得勾魂摄魄,欺身过来将他圈在怀中,柔声问:“想不想我?” 朱锦a别过脸去,两腮红晕尽染,没好气地说:“朕不想看见你,识相的快点滚,不要让朕喊侍卫抓你!” 炽月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收紧了手臂,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朱锦a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他,抄起床头的画册砸了过去,炽月轻巧地躲开,被子一掀,衣衫不整的皇帝立马老实了,扯住被角,戒备地瞪着他。 炽月俯下身去,看着对方惊怒交加的眼眸,轻声说:“朱锦a,我忘不了你,所以回来找你。” 朱锦a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冷哼一声,道:“朕最后告诉你一遍,芝兰宫的事你最好快点忘个干净。” 炽月没接他的茬,自顾自地说道:“四年前,我回来找过你。” 朱锦a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四年前?”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炽月抚上他的脸颊,表情平淡,眼神却炙热得让他浑身发烫―― “四年前我随王的接亲队伍入京,大婚当日被安置在王府客房中,本来想见你一面,却机缘巧合,让我听到几句不该听的话。” 朱锦a回想当日的情景,玳王酒后真情流露,暗自垂泪,他就去安慰了几句,交谈间,似乎提到过炽月……坏了! 他脑袋嗡的一声胀大了,虽然记不得具体说过什么,不过有一句他却是记得真切―― “朕宠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他。” 朱锦a看着炽月乌云密布的脸,心中叫苦不迭,这厮果然是心存不轨来报复自己的,回想起那晚在芝兰宫的对话,真是句句机锋,可惜他那时被美色冲昏了头,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难道炽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自己当日那一席话所赐?朱锦a后背开始发毛,更多的是后悔,如果他当时作戏作到底,没让炽月听了壁脚的话,今天面对的会不会是个情意缠绵百依百顺的美人,而不是这个绷着一张俊脸的讨债精? 炽月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吗?为何我送上门来,你却躲着不见?” 朱锦a恼羞成怒,喝道:“你自己心知肚明!” 他想要炽月,无非是想让他雌伏在自己身下,可不愿意被对方采去后庭花! 炽月一手探入他半敞的中衣,手掌覆在心脏部位,道:“你当日说,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付出真心的,我这次来就是想弄明白,我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倾心以待。” 朱锦a看着他的脸,脑袋开始发晕,心跳也越来越剧烈,身体还残留着方才春梦中的热度,在对方露骨的注视下更是燠热难当,他口干舌燥,像个丢盔弃甲的败将,拼命想守住最后一隅领土:“朕不明白,你对朕的无礼……可是恨意使然?” 炽月灵巧的双手流连在他胸腹之间,卸去仅着的丝衣,双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会对你无礼,我只是想把自己献给你。”虽然方法与朱锦a期待的不同。 温热的气息让他脊背一路酥麻下去,最终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彻底缴械投降:“可是你……你……说朕望而生厌……” 那语气带着嗔怒,活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炽月腾出手来解去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体覆上他的,“是啊,我对你又是讨厌,又是喜欢,怎么也放不开手了。” 这句表白让明昕帝理智尽失,他觉得自己心中某块地方被夺走了,低喘着,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炽月的肩,抬头迎上对方火热的双唇。 虽然对于被走后门这种事还有些排斥,可是身体的本能已在对方的挑逗之下尽数苏醒,不知羞耻地纠缠了上去,在龙床上张开双腿,让这个蛮横霸道的男人用无尽的热情淹没自己…… +++++ 缠绵过后,朱锦a热汗淋漓,虚脱地靠在炽月怀里,喉咙胀痛,无力地喘息着,全身上下都沉浸在高潮过后的满足中。 炽月拨弄着他散乱的头发,在他后颈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浅吻,朱锦a顺过气来,恼火地扭了几下腰,斥道:“把你那孽根拿出来!” 炽月下巴垫在他肩上,耍起了无赖:“拿不出来,长在里面了。” “你!”明昕帝气得一阵头晕,反手朝炽月脸上打去,后者往他身后一躲,不情不愿地把发过的分身抽离,异物撤出身体的感觉让朱锦a赤红了脸,股间一片滑腻更是让他臊得无地自容。 “又不是第一次了,方才还缠着我不放,现在倒忸怩起来了?”炽月语声带笑,在他耳边说些没羞没臊的情话,朱锦a已经没力气与他争执了,任由他把自己翻了个身,红肿的双唇再度被啃噬吮吻,榨尽他胸中最后一缕呼吸。 一吻终了,朱锦a闭着眼睛,急喘不休,心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他平复了喘息,哆嗦着撑起上身,视线从炽月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挪到他健美修长的身体,眉头一皱,不解地问:“听闻你们皇族的刺青都在肩背上,你怎么刺在身前?” 炽月转过身去,让他看自己后背密布的疤痕:“少年时曾不慎坠马,被拖过一片砂石地才获救,虽是皮肉伤,疤却消不掉了。” 朱锦a惊诧地看着他结实的后背,肌肉线条虽然漂亮,后背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没有一片光滑的肌肤。 这些伤疤若长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留在这么个容颜绝世的没人身上,分外让人心疼,朱锦a神情有些黯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喃喃道:“幸好伤的不是你这张脸……” 炽月挑眉,一把将他拽到怀里,紧紧箍住腰身,问:“你看中的,难道就是我这张脸?” 他的眼神相当吓人,朱锦a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笑道:“你若不是生了一副好皮相,七年前就被当成刺客问斩了。” 炽月呵呵低笑,对这个解释坦然接受,又问:“我听说当年我逃走后,有人为讨好你,弄了个容貌像我的少年侍寝,你却意兴阑珊,这又是为何?” “长得像你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你。”朱锦a懒得追问是谁向他多嘴的,反正以炽月的狡猾,晨宫都来去自如了,宫闱之中又岂有什么事能瞒住他? 炽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长得像还不行吗?你看中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朱锦a被问得哑口无言,才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看到炽月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沉着脸,翻了个身拉起被子,闭上眼不理他。 炽月一手搭在他腰上,柔声道:“a,你该想想,是什么让你对我如此纵容,弄明白了这个,才能给彼此一个交代。” 朕才没有纵容你!朱锦a心中呐喊,可是两个人紧贴的身体让他没底气否认――若不是纵容,何以让一国之君受此大辱还被挑逗得乐在其中,完事后甚至不忍心把这个胆敢冒犯天威的人千刀万剐。 朱锦a累得狠了,没力气再跟他耍嘴皮子,靠在炽月怀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入梦时迷迷糊糊地想到:这厮方才直呼他的名讳,而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 接下来的日子,朱锦a过得很是舒服,朝中无大事,各地纷纷报来秋粮丰收的好消息,几个儿子也聪敏好学,功课从来不用他操心,回到晨宫更是夜有佳人入帐来,颠龙倒凤好不快活。 被炽月压倒的时候,明昕帝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奈何身体不争气,嘴上还没来得及喝斥几句,身体就已经饥渴万分地迎了上去,如是再三,他也不挣扎了,摊开手脚,任由炽月尽心竭力地“伺候”他。 “你到底喜欢朕哪一点?”云雨过后,朱锦a伏在炽月身上,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既然知道朕对你只是逢场作戏,怎么还会喜欢朕呢?” 炽月抚着他的背脊,神情若有所思,道:“也许是少年时的错恋吧,毕竟是我第一次动真心,即使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心有不甘,本来以为远隔千里,也就算了,这次随玳王入京,你偏偏百般挑逗,我只好顺水推舟。”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笑,让明昕帝羞愤难言,想撑起身子,腰上一阵酸软又让他趴了回去,炽月体贴地揉着他的腰,又道:“四年前,我既得了你的教诲,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让你受用一点,也算不忘师恩。” 越说越不正经,朱锦a听得咬牙切齿,若不是碍着身体不适,真要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何况,你丢开那些道貌岸然的时候也很可爱。”炽月笑嘻嘻地捏了一下他的龙臀,让朱锦a想起自己方才观音坐莲的丑态,恨得一口咬下去,在炽月肩上留下两排牙印。 怎么就拿他一点辙也没有?舍不得打舍不得抓,连拒绝他的求欢都办不到,什么皇家气度帝王威仪,在他身下时抛得一干二净,连个渣都没剩。 炽月看着他憋屈的脸,收敛了笑容,道:“对自己亲近的人何必拘谨,陛下不会怪我出言无状吧。” 明明胆大包天,偏偏装出一副生怕龙颜震怒的惶恐模样,让朱锦a哭笑不得,用力在他身上磨牙,哼道:“你倒是不客气!” “是啊。”炽月厚着脸皮,抱着明昕帝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你还是快些习惯的好。” 虽然朱锦a口口声声教玳王要学会去爱一个凡人,炽月却不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一国之君早已惯于像喜欢某种称心合意的小玩意似的,高高在上地付出宠爱和怜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由不得别人拒绝,更不能忍受对方主导,现在两个人这种关系,朱锦a心里别扭是难免的,对于炽月的占有和掠夺,他虽然无力抗拒,脑袋里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 帝王的真心,可不是一般人承担得起的,即使是炽月这样貌若谪仙的美青年,也让朱锦a觉得付予真心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他可以宠他爱他,可以容忍他的放肆,甚至可以放下尊严迎合他,唯独不能被他攫取了自己的感情,不能任由他把自己拖进那激流翻涌的爱欲漩涡中。 普通人为爱癫狂,不过是闹得家宅不宁,一国之君要是为爱癫狂,就要酿倾城之祸了……一想到这个,朱锦a打了个哆嗦,决定不能再这么听之任之了,得想个法子让两个人的关系停留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在想什么?”炽月不满他的失神,捏住他的下巴,缠缠绵绵地吻上来。 朱锦a张开嘴承受他火热的唇舌,低声哼喃着,一颗心沉浸在暖融融的柔情蜜意中,微醺如醉。 “朕在想……”他揽住炽月的脖子,在他唇边低语,“赏你个什么名分,好让你能安安分分地留在朕身边。” 炽月笑了,舌尖轻舔过他的唇隙,哑声道:“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朱锦a脑袋开始发昏,感觉到彼此欲火升腾,上面那人分身硬热如杵,自己湿漉漉的后穴也一张一缩地空虚难耐,便不矜持了,抬腿缠住炽月的腰,催促似的磨蹭了几下,贴着他耳畔低吟:“朕允了……” 火热的欲望狠狠冲撞进来,明昕帝低吼出声,激狂的快感席卷而来,浑浑噩噩的大脑尚留一丝清明,一个念头隐隐成形。 +++++ “尚主?”炽月眯起眼睛,绷起一张俊脸,毫不客气地对一国之君甩脸色。 某个夜里,当他心情愉悦地潜入晨宫扑倒皇帝时,朱锦a趁衣服还没被扒干净而理智尚存,急急忙忙地告诉他这个打算。 “是啊。”明昕帝没什么底气,“荣嘉长公主新寡,尚无子嗣,你做了驸马,便能名正言顺地长驻京中,与朕往来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他想要炽月,可又不想要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炽月,于是干脆效法汉哀帝,让炽月娶个公主,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荣嘉长公主年逾三十,姿色平凡,不用担心炽月会移情于她而冷落了自己,人前做驸马,人后继续与他厮混,一举两得,这法子让朱锦a都觉得妙不可言。 他以为炽月会欣然接受他的好主意,没想到对方停了手上的动作,神情古怪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夹着些许不耐:“我可不想当你的姐夫。” “这不是为了长远打算嘛!”朱锦a讨了个没趣,也有些怏怏的,“你做了驸马,就算不回黎国也能一生荣华富贵,况且朕不会亏待你。” 炽月眉头一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怀宁王的身分,拴在你家公主的裙子后面过一生?” “这是什么话!”朱锦a不满地斥道,“尚主是何等荣宠,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别不知好歹,辜负了朕一片苦心。” 炽月冷笑,道:“你这般算计,是怕我赖上你,还是怕我离开你?” 朱锦a说不出来,老实说这两个都是他忧虑的,一方面担心炽月缠他太紧,另一方面又担心炽月情淡意薄抽腿走人。 炽月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一甩手,道:“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要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我劝陛下养条狗罢了!” “放肆!”朱锦a何曾这样被人抹过面子?当下也火大,“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朕,难道你连这点要求都办不到?你的”喜欢“未免也太轻薄了些!” 炽月闻言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把更多斥责的话收了回去。炽月笑够了,站起身来,语气森然冷冽:“既然陛下嫌弃,小王便收了这份爱恋之心,还陛下一个清静,告辞!” “你!”朱锦a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怒道:“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来找朕!” 第二天,炽月没来,朱锦a烦躁地在室内踱来踱去,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口不择言,可是转而一想,炽月说的那叫人话吗?让他怎能不火冒三丈! 第三天,炽月没来,朱锦a躺在床上,心中一股无名火堵得他呼吸都不畅,向来只有别人向他邀宠献媚的,炽月竟然敢跟他摆架子,真是不识抬举! 第四天,炽月还是没来,朱锦a翻来覆去,把被子卷成一团,焦躁中又有几分恐慌,一边骂炽月小肚鸡肠,一边暗中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厌弃了自己。 堂堂一国之君,为些风月之事愁肠百结,实在不像话,朱锦a思来想去,决定快刀斩乱麻,豁出去逼炽月一回,他既然爱自己,必肯妥协的。 于是他亲拟圣旨,派人去怀宁王的行馆传旨下诏,赏赐了府邸一座及无数奇珍异宝,命他尚主。 这是喜事,跑一趟腿必获丰厚打赏,传旨的人欢欣鼓舞地去了,半晌之后灰头土脸地回宫,哆哆嗦嗦地跪在阶前,带着哭腔说怀宁王蔑视天威公然抗旨,还命手下把他们这些人轰了出去,丢脸丢到了大街上。 明昕帝倒吸一口凉气,一拳捶在御案上,脸色愠怒,心里直发慌。 完了!炽月是真的被惹火了,朱锦a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气成这样,明明是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偏叫他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没跑光,朱锦a一拍桌子,喝道:“宣他入宫面圣!” 那天晚上他脾气急躁了些,还是召他入宫来,向他陈明利害,大不了再劝一劝哄一哄,又不是什么干系江山社稷的大事,炽月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的。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这次回来得更快,哭丧着脸报道:“启禀陛下,那怀宁王已带人从东城门出城去了!” 明昕帝脑袋嗡嗡直响,瘫坐在龙椅上,额角开始一抽一抽地痛,尖锐而绵长,一直痛到胸口去,像是整颗心被人攥住似的,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宝瑞看着皇帝煞白的脸色,挥退了传旨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问:“陛下,要不要派人去追?” 朱锦a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神情怅然若失,叹了口气,道:“罢了,走了也好。” 炽月不告而别,让明昕帝着实恼火了许久,更加认定炽月是个自私自负的小人,同时庆幸自己还没陷得太深就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既摆脱了恶棍纠缠,又保住了君王的体面。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免不了会难受,只不过朱锦a一面不承认自己难过,一面敏感地对任何让他觉得流露出同情之态的人甩脸色发脾气,弄得满朝文武、三宫六院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不自知地踩了陛下的痛脚。 秋去冬来,因为朱锦a情绪低落,这个年也过得没滋没味,宫里摆了几天戏,尽管小丑弄臣使出浑身解数插科打诨逗君王开心,朱锦a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连看到玳王时,也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之态,对群臣严厉之余唯独对他和颜悦色,弄得后者摸不着头脑,找宝瑞打听了一回,才从小太监吞吞吐吐的言辞中听出个前因后果,不由得大惊失色,再看皇兄愁眉不展,心一横,想出个重症须下猛药的主意。 开春了,明昕帝的脸色还是乌云密布,没几天放晴过,这时玳王来见,闲谈间无意提起,那黎国的怀宁王似乎要娶妃了。 朱锦a脸色一变,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中的怒意,装做若无其事,问:“怀宁王天人之姿,不知看上了什么样的女子。” 朱锦纹掩口咳了一声,笑道:“说也奇怪,怀宁王那样的身分地位,竟挑了个蓬门荜户的女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实在有失体统,臣弟觉得,他怕是被那女子迷昏头了。” 朱锦a端着茶杯的手颤个不停,越听越急越听越气,最后“纭钡囊簧把茶杯扣在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朕的长公主他不要,去娶一个平民女子!口口声声说爱朕,回去就被别人迷昏了头!这等出尔反尔、晨秦暮楚的行径,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明昕帝觉得自尊受到了严重侮辱,他不能忍受曾经热情如火的枕边人短短几天就琵琶别抱,不能忍受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夺走,更不能忍受自己竟对那无耻之徒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这股火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的,让他寝食难安,眼看朝中无大事,朱锦a便对外称病不上朝,微服简从,带着玳王及一队武艺高强的近身死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宫门,不惜千里奔波,去找炽月兴师问罪了。 到黎国的时候,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玉甄花节,大街小巷开满了娇艳玲珑的花朵,清香扑鼻,朱锦a顾不上欣赏,命一行人直扑泺宁,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的婚礼泡汤。 想娶妃?朕不允,你等下辈子吧! 到达泺宁城,因住客栈太显眼,朱锦a便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安置下来,命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当地人却没听说他们王爷要娶妻的消息,一问三不知,又说:“你们是外地人吧?玉甄花节本来就是供年轻男女倾诉情意的,节后共结连理的不计其数,我们王爷也会出府与民同乐,说不定会在节上选个意中人呢!” 卫士把探听到的消息报了回来,朱景a不禁纳闷,传说中那个把怀宁王迷得颠三倒四的平民女子在哪里?怎么一点眉目也没有?再查! 他心里烦闷忐忑,时常发脾气,手下的人也不好过,朱锦纹见他这样,便劝他出去散散心,玉甄花节期间泺宁要摆半个月花灯,夜市上逗趣耍乐的玩意儿应有尽有,难得微服出来,不必像在宫里那样被管手管脚,正当趁此机会去玩乐一番。 朱锦a点点头,换了一身素色春衫,整个人显得俊雅风流,走在街上分外引人注目。 十几名暗卫分散在人群中,时刻注意君王的安全,夜市上人很多,时有挎着花篮的少女在人群中穿梭,把一串串洁白的花朵抛向行人,街边花灯璀璨,光影浮动,道路两旁摆开了摊子,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处处是欢声笑语,一片喜乐祥和。 朱锦a心不在焉地看着形态各异的花灯,走走停停,身在异国他乡,虽然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倒能享受寻常人的生活意趣,看着那些面带笑容,拿着花朵闲逛的人们,胸中一口浊气呼出,竟开怀了许多。 寻常人谈情说爱,与他必是不同的吧,看那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时而絮絮私语,时而相视一笑,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看向彼此的目光有恋慕、有宠溺、有欣赏、有娇嗔,却唯独没有居高临下的恩赐。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然而错得太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像平常人那样去爱一个人。 当对方的身家性命前途荣耀都仰他赐予的时候,当对方放低身段拼命讨好他的时候,当对方的喜怒哀乐皆为他所掌控的时候,即使有情,也如浮光掠影一般,新鲜劲过了也就算了,怎会让君王发自内心地尊重爱惜? 朱锦a意兴索然地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流,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这辈子,他怕是没有机会去爱一个凡人了。炽月走了,自己本应把他抓回去的,可是在凡人那卑微而胆怯的思想中,爱一个人,理应为他付出一切,却不应贪得无厌地索求回报,更不能以爱为名,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朱锦a有自己的骄傲,他绝不可能不求回报地付出,但是,他可以选择放手,让他喜欢的人自由。 平生首次,他不再只想着自己,如果炽月不愿意留在他身边,那就让他走吧,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虽然总教导别人不能轻易付出真心,却不知自己的情意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输了个一干二净,连翻盘的本钱都没有。 思绪千回百转,朱锦a轻轻闭上眼睛,不让眼眶中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心中虽有遗憾,却是如释重负般轻松。 如果早一点知道该怎么爱一个凡人,朕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情……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他叹了口气,打算命手下准备启程回国,突然一串花朵被抛到他胸前,朱锦a愕然抬头,眼神一片恍惚,再也挪不开视线。 只见一人,华服锦衣,朱颜玉貌,负手立在灯前,微微一笑,令满街灯火都失了颜色。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朱锦a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步也迈不开,痴痴地望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梦萦魂牵的人。 两个人当街而立,大眼瞪小眼,引来众人侧目,特别是其中一位是他们尊仰敬重的怀宁王。 炽月见他还在发呆,当机立断揽住朱锦a的腰,把人塞到身后的马车里,放下车帘,一把抱住,皱眉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在他强健有力的臂弯中,朱锦a终于回过神来,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朕……朕……听说你要娶妃……” “哦?”炽月先是狐疑,然后笑得犹如偷到腥的猫,“于是你亲自来阻止我?” 朱锦a羞恼地扭过脸去,嘴硬道:“朕才懒得管你!” 炽月低下头,饶有兴致地与他调情,双唇在他颈间流连不去,激起一阵阵欢愉的颤,朱锦a闭着眼,抓着他的衣袖,颤声问:“你还在生朕的气吗?” 炽月没有回答,把话题带了过去:“陛下,你甩开侍卫在街上闲逛,不怕遇到危险吗?” 朱锦a着迷地看着他的俊脸,低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炽月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在他衣襟内乱摸一通,摸出一只金铸的小哨子,挑起眉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倾城月[出书版] 作者:罗莲 问:“你是不是打算危急时刻吹这个让人救驾?” 朱锦a悻悻地闭上嘴,这鬼精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炽月把哨子扯下来丢到一边,叹道:“既见了我,这东西也就用不着了,我不会害你的。” 朱锦a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你害得朕还不够惨吗?” 炽月把他放倒在坐垫上,和身压住,鼻尖抵着鼻尖,问:“陛下,我让你想的事,你想明白了吗?” 朱锦a虽然受不了他这种总喜欢泰山压顶的坏习惯,挣了两下挣不开,也就由他去了,闷声闷气地答道:“朕纵容你,是因为朕喜欢你。” 他以为袒露心迹会担很大的风险,然而话一出口,心中却一片松快,让他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又道:“朕喜欢一个人的方法,就是一赏再赏,赏到朕烦腻为止,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要,让朕无所适从,大伤脑筋。” “这些天来,朕也想明白了,朕生在皇家,天生睥睨众生,何曾对凡人动过心?你既不受赏,朕也不勉强你了,随你想要什么便是什么吧。” “四年前,是朕负了你,如今你弃朕而去,也算一报还一报,朕无话可说,今后要娶妻纳妾都由你自己作主吧,朕只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越说越怨,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炽月却听得眉开眼笑,柔声哄道:“你听了谁的小道消息说我要娶妻的?” “没有吗?”朱锦a张开嘴巴,脸红得更厉害了,难道那只是流言? 炽月抚上他的脸,笑道:“能听你这一番话,纵死也无憾了,不过陛下有一言差矣,我不是什么都不要,我要的东西,一直只有一个。” “什么?”朱锦a的眼皮开始跳,戒备地看着他。 炽月又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看他:“你。” 朱锦a腿软了,像不能承受似的闭上眼睛,低声喘息着,心中一阵狂喜涌上,每一寸皮肤都变得燠热难当,身体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交给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对上炽月深情款款的眼神,不由得心醉神迷,满腔爱意呼之欲出,低声道:“朕允了。” 炽月大笑,拍拍车壁,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朱锦a压低声音,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你别在车里动手动脚!” “a,四年前你教过我,如今我再来教你,如何?” “教我什么?” “教你怎么去爱一个人。” “好……唔,你在摸哪里!?” “多日不见,这身子怕是旷得很了,让我来伺候你吧。” “胡、胡说!快住手,住手……啊……” 车内渐渐没了声音,月光皎洁,灯市如昼,车轮碾过一地落花,轻快地朝怀宁王府驶去。 ――《完》 ◎欲知沈英持与夜弦的故事请看s982《夜断弦》。 番外 e冂w 院中的枫叶渐渐染上浓醉的殷红,在秋风中摇曳,绚丽的色彩让人不禁失神,连送到唇边的美酒都忘记品尝。 也只有中原才能看到这样深秋的美景吧,在他的家乡,这个时节早已飘起雪花了。 岳承凛有些恍惚,看着一片飘落到房内的枫叶出神。 寓居于此,有一年了吧?从一开始坐困愁城到现在伺机而动,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意外。 “嗯……” 身边传来一声低腻的呻吟,岳承凛放下酒樽,手指轻撩对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脸上的表情从无动于衷的冷漠转成缠绵缱绻的温柔,低声道:“醒了?” 趴卧在他身侧的男子翻了个身,抬手轻扯下他身披的薄衫,手指眷恋地滑过他结实的腰背,轻抚过他左臂上的老虎刺青,低喃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现在才傍晚而已。”岳承凛撩开锦被,揉抚对方柔韧的腰部,男子似乎很受用,双眼半开半合,红肿的双唇逸出满足的叹息。 这一座宅子在繁华似锦的都城并不显眼,朱门高墙,红砖碧瓦,楼阁掩映在满院的红枫中,朴实无华,比起官宦人家的豪门广厦自是差了一截,两扇朱漆大门很少打开,过往的行人也不会留意主人的身分,顶多猜测这是一户不愁衣食的殷实人家罢了。 没有人想得到这里会是黎国使节常驻京中的宅院,更没人想到此刻躺在岳承凛床上的,竟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最受皇帝宠信的玳王朱锦纹。 他一身慵懒地舒展了四肢,即使不着寸缕地裸裎在岳承凛面前也不觉尴尬,毕竟,这场面对彼此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朱锦纹白皙俊逸的脸庞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沉迷,肩头胸膛散落着深深浅浅的吻痕,这个身居显要,被文武百官竞相巴结的尊贵男人,这时像一只驯顺的小羊一样偎在他身边,任他为所欲为。 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朱锦纹撑起上身,眼神有些埋怨,闷闷不乐地问:“你这些日子怎么没去找我?连打发小厮送个信都不肯?” “有多久了?”岳承凛装出讶异的神色,道:“我怎么记得上一次分别还没有几天。” “十六天。”朱锦纹扭过脸去,眉头紧锁,“你若有什么烦恼,对我说就是,不要这样不冷不热地吊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岳承凛有些恼火地低下头,“秋风渐冷,该是调养的时间,我怕你身子受不住,才一直克制着没去找你,你怎么反倒误会我一片真心?” “我……”玳王一时语塞,神情有些将信将疑的迷茫,岳承凛顺势封住他的唇,辗转纠缠,壮硕的身子也覆了上去。 朱锦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双臂环上他的颈项,浑身发热,低喘着闭上眼睛。 双手在他身上肆意游移,岳承凛满意地欣赏身下之人欲火焚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诮,很快湮没在款款柔情中,他在朱锦纹耳边低诉一些缠绵情话,挑逗得对方更加浑然忘我,在他怀里化成一汪春水,毫无戒备地摊开了身体。 岳承凛喉头发紧,把其他杂念都抛到脑后,以一种小别胜新婚的狂野热情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和尊贵的玳王共赴巫山云雨。 起风了,窗外的枝叶婆娑摇曳,沙沙作响,房内回荡着细碎的呻吟,宛如低泣,分外地撩人,让岳承凛一向冷静的头脑也情不自禁地狂乱起来,他皱着眉头,以一种泄愤似的粗蛮,低头咬住朱锦纹的颈项。 这样高贵尊荣,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他身下也不过是个扭动着腰臀承欢献媚的傻瓜罢了。 “啊!”朱锦纹吃痛地低叫一声,眼中含泪,痴痴迷迷地看着他,岳承凛百般怜惜地轻舔那渗出血丝的牙印,在他耳边低喃:“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若再不来,今夜我非去王府找你不可。” 朱锦纹轻哼一声,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醉神迷,被他调教出来的身子更加轻浮淫乱,紧紧地缠着他不放。 就这样在帷帐之中纠缠到掌灯时分,终于满足了彼此的欲望,两个人仍然舍不得分开,搂在一起情话绵绵。 “后天我想去俞林苑打猎,你能陪我去吗?”朱锦纹枕在他肩上,声音低哑诱人,带着不经意的挑逗。 岳承凛垂下眼帘,无奈地摇头,说:“黎国今岁的贡赋明天就要运抵京城了,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无法抽出身来。” “哦……”朱锦纹身体僵了一下,神态有些尴尬,偷瞄了他一眼,视线又转到他手臂上的刺青,声音更低了:“那你忙吧……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但说无妨。” “好,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好好补偿你。”岳承凛搂紧他的腰,让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朱锦纹抬头看着他端正俊朗的面容,胸口又是一阵阵发热。 黎国有个习俗,贵族男子在成年的时候要在身上刺一头猛虎图案,从肩背到腰腹任意什么地方,身分越尊贵,刺青的位置就离心脏越近。 而这个以虎为尊的国家,在三年前的战役中向他们败北称臣,皇太子阵亡沙场,以每岁贡赋的条件换来一时太平,岳承凛身为黎国丞相,一年前被派至中原,经过一番天衣无缝的计画,结识了玳王朱锦纹。 他也许是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男人了,身上的皇族血统保他一世荣华,本身又没有争权夺势的野心,平时总喜欢摆弄些机关木器,也时常涉足风雅之地与美人们饮酒对诗,一辈子花团锦簇,风流快活,不知忧愁为何物。 在他身上,岳承凛颇费了不少心思,这几乎是个毫无破绽的人,难以贿赂,无欲无求,除了被养尊处优的生活娇惯得心高气傲之外,完全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不过,在悉心接触之后,他敏锐地发现这个玳王城府并不深,也几乎不隐藏自己的喜憎,很容易让人看穿心里在想什么。 沉迷于享乐的人是没多少心眼的,岳承凛看中了这一点,把他的脾气摸了个通透,费尽心思地投其所好,很快就成了朱锦纹推心置腹的知己。 他们比肩同游,从青山绿水到舞榭歌台,朱锦纹对他信任益深,无话不谈,甚至忘了彼此的身分,时常同榻抵足而眠,亲密如兄弟一般。 岳承凛并没有把他们的关系止步于知己,在熟络之后,他刻意对朱锦纹表现出追求之意,用一种刻骨深情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态度对待他,朱锦纹虽然流连花丛许久,却头一遭被一个男子痴缠,一时方寸大乱,无措之时被他趁虚而入,在一场酣醉以及半推半就的迟疑之下,两个人从挚友变成情人。 可怜的玳王就这么陷了下去,一方面是岳承凛的百般柔情将他哄得晕头转向,另一方面则是从未体验过的放纵欢乐让他欲罢不能。 越是矜持的人,被攻陷之后就越是百依百顺,沉浸在这种新奇又刺激的情感中,玳王早把身为王爷的架子抛到九霄云外,在岳承凛使出欲擒故纵的手段,突然冷落他十几天后,朱锦纹终于忍不住,主动跑到这里来找他。 看着这个对他已然死心塌地的男人,岳承凛不是没有征服的快感,然而在随意摆布对方的时候,他常常产生一种自觉都无法控制的焦躁,积堵在心中,不知该如何纾解。 他一向是个冷静而理智的人,自信绝不会对这个棋子产生多余的情感,而朱锦纹在床上的万种风情很容易撩起他的欲火,使他这份虚伪的热情没有露出过一点马脚。 也许在知道真相之后,这个总是被众星捧月的男人会恨他入骨吧……岳承凛淡淡地笑,伸手扶他坐起,说:“我叫下人准备热水,清洗一下,晚膳之后我陪你去朱翠楼听曲怎么样?” “好。”一点甜头就哄得朱锦纹心花怒放,在他的殷勤服侍之下起床梳洗,收拾整齐,然后亲亲昵昵地共进晚膳,等到月上梢头,岳承凛叫人备好马车,与朱锦纹一起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朱锦纹不是没有提防过他,开始时也曾频频试探,只是这个没什么心机的人怎么斗得过有备而来的老狐狸?岳承凛无论何时都表现得无懈可击,让玳王殿下是真正相信了这个男人正深刻地爱着自己。 骗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岳承凛一遍一遍地暗示自己爱着朱锦纹,温柔体贴,什么都肯为他做,连他自己都快被这重复的谎言骗过了,何况正沉浸在热恋中的朱锦纹呢? 他细心地给对方加了几个软垫,揽住他的肩膀,窗子的软帘被夜风吹起,院内的树枝探出墙外,猩红的枫叶染上银白色的月光,闪动着清冷的光泽,就像一团冰冷的火焰,终究会冻结一切渴望热情的真心。 ++++++ 远远地看着明昕帝被炽月带走,朱锦纹松了一口气,无心赏灯,转身登上马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沉声道:“回府。” 马车纹丝不动,他以为是被行人堵住了,也不催促,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满城花香,芬芳扑鼻,那清新甜美的香气让人阴郁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他有些昏昏欲睡了,马车怎么还不动? “侍卫,回府!”朱锦纹等得不耐烦了,可是任他怎么喊,外面的人像死了一样,不仅马车不动,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朱锦纹心生狐疑,一把撩开车帘:“怎么回事?” 蓦地对上一双幽深难测的眼眸,那人的面容他再熟悉不过,却也再陌生不过,熟悉得仿佛一刻也不曾分开,陌生得恍如隔世。 玳王一阵心惊,脸上血色尽失,正要退回车里,那人却一把抓住车帘,笑道:“四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他是什么意思?嘲笑自己的仓皇无措吗?朱锦纹恨得咬牙,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岳丞相,别来无恙?”他不在国都虎堰,跑到泺宁干什么? 岳承凛对车夫叮嘱了几句,然后也不问问玳王的意愿,径自上了马车,往他身边一坐,道:“在此偶遇,真是三生之幸,怎么也要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什么?”马车突然跑起来,朱锦纹一下没防备差点栽过去,还是岳承凛扶住他的后背,被对方碰触的感觉让他浑身发毛,赶紧坐端正,扭脸瞪他,问:“你要带本王去哪里?” 岳承凛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道:“贵客莅临,可愿屈尊到舍下小住?” “你在泺宁也有宅邸?”朱锦纹眯起眼,不对,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当下斩钉截铁地拒绝,“用不着!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国了。” “你们皇帝怕是要滞留几日,你何必急着动身?”岳承凛一句话戳破他的借口,让朱锦纹脸上挂不住,绷着一张俊脸,正襟危坐,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岳承凛见他这么戒备自己,低声一叹,问:“明昕帝来泺宁,是你安排的?” 朱锦纹皱着眉,不想理他但是又不愿失了礼数,只得不情不愿地答道:“只是推波助澜罢了,陛下若没那打算,旁人再计划也没用。” 炽月要娶妃的消息八成也是他编造的了,虽是欺君之罪,相信被爱情滋润的朱锦a不会太过追究,岳承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朱锦纹沉吟许久,道:“怀宁王情真意切,皇兄也并非无动于衷,彼此错过未免遗憾。” 皇兄总说身在帝王家不能轻易对凡人动情,他又怎知寻常人爱上一个帝王的艰辛?饶是再骄傲的人,在皇帝面前都得小心翼翼,曲意逢迎,畏惧当前,岂能恣意去爱? 只有炽月这个不顾一切的疯子,抛开身分地位,无视皇权赫,以掠夺之姿闯入朱锦a的生命中,把他逼到角落,用狂热的情潮淹没他,逼得他不得不敞开心扉,把一颗从未有人撷取的真心交到对方手上。 这样的感觉,他也曾经体会,那是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理智尽失,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敢纵身一跳,能得心上人一顾,即使摔得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危险的事,只是皇兄比他幸运许多,炽月性子虽顽劣,却是一片挚诚,得此人相伴,当不枉此生。 “炽月,他值得。”朱锦纹想起方才那两人当街而立时的波澜暗涌,不禁微微一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话说得有些情不自禁,说完他就后悔了,特别是对上岳承凛深沉的目光之后,朱锦纹更是窘得想从车窗跳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这句弃妇诗,显得自己对他念念不忘似的! 岳承凛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困窘之色,这玳王还是像以前那样不会掩饰,有什么情绪都显示在脸上。 不过,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比起七年前的意气风发,比起四年前的战战兢兢,现在的他虽单纯仍在,却不再那么轻信别人了,有了几分沉静内敛的气度。 怪谁呢?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负心人,尊贵的玳王殿下应该还是心无旁骛地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荣华吧,何须知道人心险恶? 岳承凛神情有些黯然,伸手覆上朱锦纹的手背,道:“今时新识人,知君旧时好。” 朱锦纹浑身一震,屏住气息,装做若无其事地拂开他的手,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不说这些了,怪肉麻的。” 彼此虽未老,这颗心却已禁不起再一次跌落尘埃,况且两次栽在同一个人手上?玳王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愚蠢。 岳承凛也不勉强,叹道:“与你分开后便对情爱之事没了兴致,有上门提亲的也被我打发了,不知为何,听人说哪家姑娘宜室宜家的时候,总是想起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朱锦纹胸口一堵,呼吸都滞塞起来,他绽开一抹嘲讽的笑,道:“是啊,把堂堂玳王像个傻子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每每想起总是很得意吧?” “不。”岳承凛丝毫未被他的嘲讽所激怒,反而流露出迷茫之色,低喃道:“想到你的时候,这里很难受。”他拉住玳王的手,指向自己胸口,朱锦纹先是一惊,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去,双目圆睁,惊惧交加地看着他。 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让岳承凛心疼不已,忍不住欺身过去,几近恭敬虔诚地轻吻他微张的嘴唇,蜻蜓点水,轻声道:“对不起。” 朱锦纹眼眶一热,扭过脸去,无声地拒绝了更多的亲昵。 他不想要这个吻,但是这句话,他等了整整七年。 沉默了许久,他平复了胸中激流涌动,哑声道:“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岳承凛带着讨好的笑容,声音低柔醉人,“如果原谅之后就是忘却的话,我宁愿你一生对我恨意难平。” “你!”朱锦纹恼火地瞪着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带给别人多少伤害吗? 定了定神,他冷冷地说:“如今两国交好,我已经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了,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谁说没有?”岳承凛微微一笑,温热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畔,“我要你。” 朱锦纹猛地向后退,后脑勺猛地撞上车板,哎呀一声,疼得眼冒金星,一室让人窒息的暧昧全化为乌有,岳承凛忙把他揽到怀中,轻揉他的后脑,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低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朱锦纹光顾着嘶嘶呼痛了,倒没注意被他抱了个满怀,等到马车停稳,车夫在外面毕恭毕敬地说流云山庄到了时,朱锦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岳承凛,狠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本王有什么好怕的?” 脸上装得越是淡泊,心里就越是纷乱如麻,猜不透岳承凛想做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无论他有没有图谋,自己都不敢再相信他了。 流云山庄是岳承凛在泺宁的产业,建在城郊,占地广阔,格局大气,特别是院后整整一座山头栽满了玉甄花,如今正是花期,满目繁华,真如云霞遍地,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在月光下罩着一层氤氲白雾,静谧幽深,花香弥野,让朱锦纹这样满怀心事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声神仙府地。 “只是来看看花,喝喝酒,玳王殿下不会不赏脸吧?”岳承凛礼数周全地请他下车,当着一堆下人的面,朱锦纹不想失了亲王气度,怏怏地被他托着手请下来。 怕什么?只要自己坚定心志,以不变应万变,他有再多的花招又能如何?堂堂丞相,总不能强迫自己就犯吧! 朱锦纹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对岳承凛的态度也没那么生硬了,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灯火阑珊,夜风微冷,两个人坐在花树下,任花瓣如雨般落下,沾在发梢衣角。 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酒酣耳热之际,更觉得落花风雨更伤春,不知怜取眼前人,荣华富贵虽好,寂寞却如影随行。 两个人也有过不寂寞的时候,却以决裂收场,如今又坐到一起,醉眼看花,花落袭人,恍然如时光流转,又回到当年那段甜蜜的日子。 花前月下,让人更容易动心,朱锦纹懒洋洋地倚在竹榻上,星眸半合,觉得胸中的愤懑渐渐随着落花散去了,留下的,只有浓浓的遗憾。 岳承凛接了几片花瓣,放入酒壶摇了一摇,对上朱锦纹不解的眼神,他笑着解释:“用玉甄花瓣泡过的酒更甘甜清冽。” 朱锦纹就着他的手凑过去一嗅,果然酒e浓郁了许多,他也拈起一朵落花送入口中,只觉得略带苦涩的e气在舌尖萦绕了一回,随即品出幽幽清甜,齿颊留e,沁人肺腑。 “这倒是好东西,该带几棵回去种到我府上。”朱锦纹头上沾了几片花瓣,半眯着眼睛,憨态可掬,岳承凛莞尔一笑,道:“这花喜欢北方寒冷的气候,过了雪岭关就不开了。” “啧,真像贵国的人一样,脾气死硬。”朱锦纹不满地弹开指间的花瓣,却不知自己醉意朦胧的眼神活像在撒娇发嗔。 岳承凛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喉头一紧,说:“不如你留下来,伴花而眠岂不快哉?” 朱锦纹酒醒了一大半,低咳一声,“你喝醉了。” 岳承凛轻笑:“酒不醉人。”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看,朱锦纹脸颊发热,趁着自己还有几分清醒,赶忙站起身来,拢了拢披风,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酒也喝了,花也赏了,实在没有再留他的理由,岳承凛也站了起来,目送他朝外走,突然开口道:“本地习俗,玉甄花泡的酒意味着永结同心,夫妇共饮能白头偕老。” 朱锦纹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他在说什么?都已经是这种情形了,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心乱如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伤他至深,却让他无法忘怀的男人。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岳承凛的声音让他心痛如绞,“我并不后悔,七年前……我唯一遗憾的就是并不知道我爱你。” 疼痛过后是难言的酸楚,如果当年他知道这一点,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无论如何,他不能再任由岳承凛这个狠心绝情的人主导一切了。 男人的声音带了几分苦涩的自嘲,叹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是我自作自受,我不留你了,别后还请珍重。” 朱锦纹双脚如灌了铅一般,心知一旦迈出这里,他们就是真的彻底了断了,终此一生,再无相见的机会。 真的就这么离开吗? 是守住自己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回去过后半生安闲平淡的日子,还是拼上一切再赌一把,最坏不过是重复七年前的残局? 朱锦纹脑中天人交战,一手按住躁动不已的胸口。 所有的伤痛、恐惧、迟疑……终究敌不过一句旧情难忘,纵使爱得那么卑贱,爱得那么可怜。 他无法再相信岳承凛的甜言蜜语,但是他依然想得到他,想与他重温旧梦,携手晨昏,想驱走那种日日夜夜、几乎要把他吞噬的寂寞。 只有这个人可以抚慰他的身心,即使如饮鸩止渴,他也想在死去之前,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曾经活过。 朱锦纹闭了闭眼睛,认命地叹了口气,朝岳承凛转过身去,看着对方惊喜交加的表情,他眼中五味杂陈,哑声道:“我陪你喝完这壶酒。” 这是他一生中最危险的回眸,朱锦纹没有再犹豫,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岳承凛,前路即使万劫不复,他也会勇敢地走到他面前。 岳承凛眼中含泪,端起酒杯,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含了一口酒,朝他低下头来。 甘醇的酒液漫过唇舌,唇间仿佛沾了咸涩的泪水,朱锦纹低喃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番外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