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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没事我瞎——青端(16)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谢知终于惊醒了。

    他急促地喘着气,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屋里漆黑一片,闪电从远处劈过,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来,刹那间投照而来,映出张布满冷汗的苍白脸颊。

    下雨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失神片刻,门边又响起了梦境里咚咚咚的敲门声。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谢知闭了闭眼,翻身下床,拧开小夜灯,快步过去开门。

    裴衔意穿着睡衣,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两手捂着耳朵,眼神惶恐:长、长官,打雷了。

    谢知迟缓地眨了眨眼;你怕打雷?

    堂堂裴先生居然害怕打雷?

    裴衔意还没做出表示,又一阵雷声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绷起了腰背,身体发着抖,脸色比谢知的还要苍白。

    谢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侧身让人:进来吧。

    门咔哒一声关上,谢知才发现这人居然是赤着脚跑过来的,摁开灯去浴室拿了块毛巾,用热水打湿。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裴衔意坐在床上,掀起被子裹住自己,眉头紧拧着,恐惧地捂着耳朵。

    谢知半跪下来,给他擦脚底。裴衔意吓了一跳,连忙挣扎:我自己来!

    捂好耳朵。

    谢知不容分说地拽着他的脚腕把人拉回来,用热毛巾一点点擦净了那双脚,起身放好毛巾,回来把窗帘又拉得严实了点。裴衔意已经钻上床,只露出双黑黝黝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瞅他。

    他重新拿了床被子,关灯躺回床上,想了想,不太习惯地安慰:别怕,我在。

    裴衔意小心地向他挪近了些。

    谢知睁开眼看他:就这么害怕?

    裴衔意紧抿着唇,点点头。

    为什么?

    妈妈走的那天,也打雷,她的脸很白,睁大眼看着我和爸爸,裴衔意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爸爸说她再也见不到我了,想再看我最后一眼,我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知稍稍怔住。

    他一直以为裴衔意的家庭是幸福完满的,否则这个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松惬意地笑着,恣意又快活的样子。

    裴衔意终于凑了过来,和谢知相抵着额头,声音含混不清:打雷时没有人和我说不要怕,也没有人抱我。长官,你可以抱抱我吗?

    难以想象,叱咤商场的裴先生居然会在一个寻常的雷雨天,发着抖可怜得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的眼神有些许茫然,眼眶甚至发着红。

    和那个脆弱的眼神对上,谢知忽然失去了拒绝的本领,没有再推开他,隔着被子,将手搭到他的背上,紧紧将他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问:那时几岁?

    嗯?靠得太近,裴衔意灼热的气息几乎喷洒在谢知脸颊上,他掰着指头咕咕哝哝,六、七、八啊,八岁!

    有什么好高兴的?谢知无奈,脑袋往后仰了仰,总算能看清他的脸庞。

    裴衔意弯了弯眼:因为能回答出长官的问题呀。

    谢知体温偏低,总是很难捂热被褥。

    而此时身边靠来个大火炉似的人,床褥间热得过分。他安抚地拍了拍裴衔意的背,合上发涩的眼,心想,也好,不怕感冒了。

    远处天空依旧有雷声未消,每次响起,裴衔意都会条件反射似的紧绷起肌肉。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又靠得近,细微的动作会影响到彼此,几次下来,都不太睡得着。裴衔意撒娇似的搂住谢知的腰,摇了摇他:长官,我想听你唱歌,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谢知稀薄的睡意被他晃得消退殆尽,拧着眉,半晌叹了口气: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谢知迎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不甚自在:闭眼。

    裴衔意乖乖地闭上眼。

    谢知许久没唱过歌了,酝酿了会儿,轻轻唱出声:Hush little baby don't say a word, Mama's gonna buy you a mogbird, and if that mogbird wantn't sing

    他的声线清冷干净,平时说话的语气又冷淡,颇显得不近人情,没想到唱起歌时,意外的温柔动听。

    裴衔意没忍住,悄悄睁开眼,发现谢知闭着眼,浅色的薄唇上噙着淡淡笑意。

    温柔的童谣哼唱完,裴衔意不由得也笑起来,趁着谢知睁眼前赶紧阖上眼,假装自己没有不听话:真好听。

    嗯,谢知低声道,小时候妈妈唱来哄我睡觉的。

    顿了顿,他轻轻拍了拍裴衔意的背,睡吧。

    外面雷声又滚滚而落。

    裴衔意浑身的肌肉却无声无息地放松下来。

    他的呼吸渐缓,在母亲去世后的二十年里,像是渡过狂风暴雨后成功停泊在港湾的船只,头一次在雷声炸响的夜晚,安心地睡了过去。

    谢知做了场噩梦,又被打扰了睡眠,以为会通宵无眠。他本来准备等裴衔意睡着后就换个屋,没料到一合眼,感受着身边暖烘烘的体温,就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隔天一早,两人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外面的天还未劈开混沌,昏黑模糊。响个不停的是裴衔意的手机。

    谢知起床气发作,黑着脸抄起来就要关机,一眼扫到来电人的备注,睡意顿时散了大半,捏了捏眉心,重新再一看。

    是裴衔意那个正儿八经的爹打来的电话。

    将近两个月,正牌爹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谢知压下起床气,把手机扔给裴衔意:接电话。

    裴衔意迷迷糊糊睁着眼,目光黏在他散开大半衣襟露出的白皙胸膛上,拿到手机也没反应过来:嗯?

    谢知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向浴室:你亲爹。

    裴衔意慢了半拍的意识缓过来,低头看了眼手机上跳跃着名字的亲爹,哦了声,挂断。

    正要追随谢知的脚步跟去浴室,手机又响了起来。

    裴衔意反感地皱了皱眉,指尖游移半晌,还是接了电话,语气出乎意料的冷淡:什么事。

    电话那头响起裴争虹的声音:你大伯说你快两个月没去公司了,怎么回事?

    裴宝培训了将尽一个月的课程卓有成效,一听这话,顺溜回答:身体不适,见不得风,文件都劳烦宋助理送来家里解决了,多谢关心,下次请你吃个饭

    少跟我油腔滑调,裴争虹声音一沉,到底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这话在《说话指南》上没有。

    裴衔意打了个呵欠:没事我挂了,大清早吵人睡觉,讨厌。

    谢知正好洗漱完走出来,听到话题走向好像不太对,疑惑地递来个眼神。

    裴衔意冲他笑了笑,正要挂电话,那头又响起裴争虹的声音:有病就好好养病,公司那边,我帮你控制一下,没事尽快回去。

    裴宝同学每次接电话,有谢知在侧就开着免提,是以谢知听得一清二楚。

    他坐下来,眯了眯眼。

    看来这对亲父子的关系当真不太好,说话比陌生人还呛。难怪当初他提到让裴衔意的父母过来时,宋淡的脸色诡异。

    谢知想着,眼睫忽然颤了颤。

    那为什么裴衔意那么黏他这个谢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Hush little baby don't say a word, Mama's gonna buy you a mogbird, and if that mogbird wantn't sing歌词来自《Hush Little Baby》

    第22章

    思绪只飘忽了一瞬,很快就有了解答莫非是裴衔意的母亲去世后,父子俩的关系开始变差?

    沙沙雨声还在继续,挂了电话的裴衔意站在窗户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背部肌肉紧绷着,像头被激怒的狮子。

    谢知还没分析出要不要多管裴先生家的闲事,身体已经自动走了过去。屋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很轻,裴衔意却还是听到了,转过头来,满脸委屈:长官。

    谢知靠着窗沿,扬起下颔,一副给儿子做主的爸爸样:嗯,说。

    坏人欺负我。

    谢知挑起一边眉毛,话还没出口,裴衔意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裴争虹的电话。

    裴衔意低下头,盯着那个名字,俊容微沉。

    不想接?

    裴衔意嘀咕:我不喜欢他,他讨厌死了。

    谢知双腿交叠,直视着他,伸手递到他面前。

    裴衔意愣了下,把手机递给他。谢知扫了一眼,直接挂断。未接电话弹出来,昨天下午四点,裴争虹也打来过电话。

    怪不得那时裴衔意满脸不高兴。

    手指没控制住往下一翻,通话记录里,裴争虹竟然还打来过许多个电话,只不过都被挂了。

    谢知:

    难怪同住两个月没见过裴衔意的亲人打来电话。

    他思索了片刻,慢慢说: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家事。

    外面天光微亮,屋里却没开灯,谢知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猜出是一贯的冷淡。

    我知道裴衔意笑了笑,话刚出口,就被谢知的下一句话截断。

    但是你的,我管。

    谢知微微仰头:想说就说吧。

    能让七八岁状态的裴衔意反应这么激烈,他爹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

    裴衔意呆了一瞬,忽然倾下身,一把搂住谢知的细腰,下巴垫到他肩上。这人的体温总是很高,穿透薄薄的睡衣,几乎有种直接相触的感觉微痒,还很热。

    谢知不适地躲了躲,警告:别太过。

    裴衔意吸吸鼻子:长官好香。

    谢知准备踹人。

    然后就听到裴衔意毫无预兆地道:下个月我十岁生日,爸爸就要接继母回家了

    连字加标点不到三十个字的一句话里蕴含的信息有点多,谢知抬手打住:阁下贵庚?

    继母又是什么情况?

    裴衔意唔了声:我,我不是快十岁了吗

    他抱着谢知蹭来蹭去,谢知被压在窗沿上,鼻尖都是属于裴衔意的味道,感觉自己活像被条大狗抱着撒娇,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张口正要说话,脸色忽然一变,薄薄的耳垂窜上薄红:裴先生!

    裴衔意低头看他,眉目深邃乌黑,神态迷茫,呼吸微沉。

    谢知近距离感受着他的反应,脸色在青红之间交叉来回,耳垂红得简直要滴血,咬牙切齿:离我远点。

    玩着亲子游戏,差点忘了这是个成年男人了。

    裴衔意不太乐意,不过还是依言退开了点,垂眸看到谢知红红的耳垂,咦了声,用指尖拨了下,满脸好奇:长官的耳垂熟了。

    谢知用手指抵着他的额头:滚。

    顿了顿,他一言难尽地扫了眼面前这大孩子的下三路,去浴室冲个冷水澡。我先下去了。

    裴衔意迷惑地跟随他的视线看看自己:噢。

    关于裴衔意继母的话题便终止了。

    不过谢知也能猜出些大概。

    骤然失去母亲,还不到两年,父亲就领着个陌生女人回家。裴衔意缺失安全感,所以不喜欢这个继母,和父亲的关系也从此冷淡。

    这样就说得通了。

    往后几天,谢知照常带着裴衔意去上课。

    关于他的旧事,董玟和宋淡联合出手,收拾得干净,将影响力降到了最低,大部分娱乐小报和网络媒体也没有跟着添油加醋地报道。娱乐圈瞬息万变,每天都有新鲜事,黎葭和宗溟在楼梯拐角接吻的照片被狗仔拍到,帮谢知拎走扛大旗,分去了娱记注意力。

    八成是黎葭故意帮他引走话题的,就是没想到宗溟居然肯配合。

    因为这事谢知欠了黎葭一顿饭,可惜黎葭最近剧组和真人秀两头跑,累得合不上眼,实在没时间兑现。

    九月二十五日渐渐逼近,下课之后,谢知借着绕圈躲狗仔的空档,开车带着裴衔意四处遛。

    A市繁华如水,几月一变。这几年他不是在外拍戏,就是在家休息,鲜少有闲溜达的机会,对这座城市产生了些陌生感,裴衔意常去哪儿他也不知道,只能去自己以前熟悉的地方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学校。

    大学是在S市上的,刚好大四收尾的那个夏天,他的生活陡然变得一片混乱,来不及参加毕业典礼,也再也没有回去过。

    谢知向来不擅长语言表达,带着裴衔意开车路过一个地方,就指指那儿:小时候上的幼儿园。

    裴衔意眼睛一亮:我也是在这里上幼儿园的!

    要不是谢知拽着,他差点仗着自己是裴宝,跑过去要闯进园里,拉着谢知一起回顾在幼儿园称霸的时光。

    谢知额角一跳一跳:歇歇吧裴先生。

    你醒来会为自己的这些行为羞愧到想跳河自尽的。

    幼儿园是不能随便进去回顾了,谢知叹着气他发现最近越来越常叹气了,驱车到了上小学的地方。

    一到这儿,裴衔意又刹不住了:啊!今天不是休息日,长官来送我上学吗?来不及啦。

    谢知倒是一怔:你小学也是在这儿?

    裴衔意奇怪:当然了。

    谢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开向下一站。

    A市一中。

    到了这儿,裴衔意不闹腾了,只摸摸下巴,纳闷道:好眼熟,感觉这里像是我的地盘。

    谢知揉了揉额角,明白了。

    他们俩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上的学校居然都是同一所?

    不过以前两人懵懵懂懂时来不及认识,裴衔意又比他大三岁,总是快他一步升学毕业,竟然都没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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