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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夜天[穿越]——莫晨欢(59)

    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切都没了。

    张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纪知怎么可能随他装晕了事,他命令官差用冷水泼醒张沣,一一数落他的罪责:刺州府尹张沣,今日行刺驿馆的两名刺客,为何是你府中护院,你作何解释!此外,在你张府后院挖出的那些金银珠宝,又是从何而来。你与荆河桥塌一事可有联系,通通如实招来。

    张沣喉咙间一阵腥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然而纪知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纪知再审问其他几个刺州官员,他们全都吓破了胆,把自己贪墨受贿的事全部招了出来。

    只要找到赃物,就能定张沣的罪。他们以刺客为由,强行搜了张沣的府邸,从而找到这些财宝。虽说是本末倒置,不合常理,可有御林军在,谁都不敢说个不字。

    纪知痛心疾首地说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张大人,你便是这样报效朝廷的吗!

    这话如当头棒喝,张沣骤然清醒。他的目光往某个方向稍稍一偏,还没再做什么,就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他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罪臣知罪,罪臣知罪啊!

    来人,将一干人等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张沣等人被押送下去后,纪知松了口气,可随即露出不甘的表情。他沉默不言,但有的人却不甘寂寞。一道冷笑声响起:荆河桥塌,那般大的贪墨案,当真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就能做到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苏温允。

    苏温允坐在谢诚的下座,皮笑肉不笑道:诸位大人信了?

    王溱低头品茶,户部左侍郎和右侍郎见王溱不说话,也不理苏温允。工部右侍郎谢诚神色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纪知道:呵,苏大人还有什么高见?

    苏温允正要说话,只见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从衙门大门的角落里悄悄走了进来,站在百官人群中。声音稍稍一顿,片刻后,苏温允接着道:高见不敢说。张大人真是好义气,将所有责任一人扛了,没有供出一个同伙。然而他并不知道,等他到了盛京,等待他的是大理寺。

    众人心想:等待他的,更是你心狠手辣的苏温允吧!

    苏温允道:在金银珠宝面前,他不得不认罪伏诛。但他的同伙藏在背后,深不可测。不过故意拉长了声音,苏温允用嘲讽的目光看了眼纪知,又看了眼王溱。

    纪知目露愠色,王溱却微微一笑。

    苏温允:不过,若是找到他们贪墨的那本账册,一切真相便水落石出!

    纪知完全笑不出来。

    账本,才是贪墨案真正需要的罪证。

    哪怕从张沣家搜出赃物,那也不能证明,这些赃物完全就是从刺州官道中贪墨来的。官银有编号,可珠宝没有,只能证明那些赃银是朝廷拨下修建官道的。除此以外,想要找到其他同伙,必须有那本账册,否则只能靠大理寺使用酷刑,撬开张沣的嘴。

    谁能找到那藏在背后的账本,谁就是本次刺州贪墨案的大功臣。

    昨日夜里偷偷潜入唐慎房间里的刺客,一批是张沣派去的,还有一批,正是监察使纪知派去的。纪知身为监察使,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大的差事,他怎能心甘情愿地将功劳拱手让人。

    一开始他有怀疑过户部左侍郎徐令厚,但随即他便怀疑上了刺州府尹张沣。可任凭他到处搜查,都没查到那本账册。他暗中观察,发现张沣似乎一直很关注苏温允,便怀疑是苏温允提前偷到了账本,藏在唐慎的房间里。

    第二日王溱和御林军就要来了,他再没机会等待下去,他必须得到那本账册。于是便有了昨天晚上,两方刺客于驿馆行凶一事。

    然而千算万算,纪知都没算到,账本不仅不在唐慎房间里,王溱竟然也提前到了刺州!

    纪知派的那名刺客也被抓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刺州贪墨案绝对和纪知无关。他身在盛京,又只是个六品小官,他唯一与荆河桥塌产生联系,便是在大桥已经塌了后。事实上,王溱居然也没怀疑过他,甚至还让御林军放走了纪知手下的刺客。

    纪知坐在堂上,望着左侧的王溱,又看看右侧的苏温允。他忽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玩不过这些年轻人了。

    纪知自嘲道:听苏大人的意思,是已经知道那本账本在哪儿了?

    苏温允正要开口,只听一道清脆的响声。王溱将茶盏搁在桌子上,他微微抬首,对纪知笑道:自然,苏大人是知道的。数日前,苏大人私下找到那本账册,为了防止不测,他将账本偷偷藏在起居郎唐慎唐大人的屋子中。

    苏温允看热闹一般地看着王溱,等他继续说下去。

    纪知:唐大人,可有此事?

    唐慎上前一步,拱手行礼:确有此事。

    纪知:那账本在哪儿?

    唐慎:我已将账本给了户部尚书大人。

    王溱伸出手,身后的官差将一本账册交给他。

    纪知长叹声气,心知本次贪墨案的大功臣已经落在王溱、唐慎和苏温允头上,和自己再无关系。

    然而,却听一道嗤笑声响起,苏温允笑眯眯道:王大人,您确定你手中拿的是荆河桥塌一案的账本?您是当朝尚书大人,掌管朝廷国库,一本小小的账册,自然逃不过您的法眼。但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劝您不若现在打开这本账册,仔细看看,万一有不对之处,在回京禀明圣上前,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溱清雅秀郎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他故作郑重地沉吟半晌,道:苏大人说的是,交给圣上的罪证,再小心也不为过。如此,秦大人、徐大人,你们二人分别将这账本看上一遍,确认无误吧。

    秦嗣和徐令厚:是。

    两人接过账本,同时开始对账。

    唐慎站在堂下,垂目看地,不言不语。

    苏温允一副看戏的表情打量着王溱,但他看向唐慎时却不再那么嘲讽不屑。苏温允心思再狠毒、手段再无情,也不至于这时候还对唐慎落井下石。他知道自己利用了唐慎,顺便压根没准备给唐慎分一杯羹。让唐慎成为靶子,他当然不可能把真账册留在唐慎屋子里,否则一旦被人搜到,事情便会万劫不复。

    他毫不留情地算计了唐慎,利用了唐慎,甚至是拿唐慎的命挡在自己身前。他一点都不自责歉疚,可他也不会刻意嘲弄。

    小半个时辰后,秦嗣与徐令厚互视一眼。秦嗣道:禀报尚书大人,下官与徐大人核对过,这是真正的账本。

    苏温允神色骤变,王溱语气温和:辛苦二位大人了。

    秦嗣和徐令厚都是户部侍郎,天天与账本打交道,他们不可能算错。他们也不可能骗人,因为假账本只要送回盛京,交到皇上面前,就会原形毕露。

    苏温允姣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死死睁大眼,盯着王溱。良久,他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真的是真、账、本?

    秦嗣奇怪地看他:还能有错?

    王溱笑道:不如苏大人自己看看?

    谁都知道王溱只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苏温允竟然直接站了起来,走到王溱面前,拿起那本账册看了起来。他一页一页地翻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了过去。越看,他的心越凉。等到看完时,他已经再也无法保持笑容。

    千万种思绪从脑中一闪而过,倏地,苏温允转过头,看向站在堂下的唐慎。

    谁料此时此刻,唐慎也抬起头,静静地望他。

    户部左侍郎徐令厚瞧着苏温允一前一后的反应,隐隐察觉出什么。他观察王溱的脸色,决定出声帮一把:怎么,这账本是真的,苏大人认不出来了?难道说,这不是你藏在唐大人屋中的那本?这账本不是你给唐大人的么。

    苏温允有苦难言。他非常想说这账本不是他给唐慎的那本,真正的账本藏在他的衣柜夹层中,可他不能说!一旦他说了,他如何解释有两本账册的事,如何解释他在唐慎的屋子中为什么藏了一个假账本?难道他要直说,他拿唐慎当靶子,为自己吸引火力?

    良久,苏温允道:自然不是,这正是我交给唐大人保管的那本。

    苏温允走下高台,走到唐慎面前,定定站住。

    他微笑着勾唇,眼睛也弯起,可说出来的话却气得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唐慎,唐大人。唐景则,唐大人真是辛苦你了,为我保管这个账本。

    唐慎作揖道:苏大人的命令,不敢辞。

    苏温允看着唐慎,忽然笑了:景则。

    王溱轻轻抬眼。

    唐慎平静地看着苏温允。

    苏温允: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与王大人啊!

    第64章

    八月廿七, 御林军押解张沣一党回京候审。

    从刺州出发, 大约走了三分之二路程后, 便走上了新修的官道。张沣等人双手负着铁索,被囚禁在车中,四周是一片片金色的麦田。户部左侍郎徐令厚策马来到囚车旁, 对张沣道:张大人,瞧瞧,这便是你贪墨所修建的官道。你为官二十余载, 老夫与你乃是同榜进士, 你这是何苦啊!

    利字身侧一把刀。

    张沣蓬头垢面,望着天空, 仿佛再也听不进徐令厚的话。

    三日后,御林军回京, 张沣等十余个官员被打入大理寺大牢。当日,王溱亲自将账本送到殿前, 皇帝见后,勃然大怒,下令大理寺仔细审问张沣等罪官, 势要找出藏在背后的真凶。

    这时, 被调去幽州修建官道的工部尚书袁穆也回京了。他坐在中书省勤政殿的屋子中,拿出一罐上好的碧螺春,请工部的两位侍郎一起品尝。堂屋中,工部三位官阶最高的权臣围桌而坐,袁穆亲自拂袖斟茶, 他尝了一口,舒了口气。

    当真是好茶!人生在世,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的,能多尝尝这样的好茶,便不要浪费了罢。

    工部左侍郎李钰德捧着茶盏,茫然地看着袁穆。他的身侧,工部右侍郎谢诚沉默地低头,不言话语。

    两日后,大理寺少卿苏温允率领官兵,踏平工部衙门,将工部右侍郎谢诚捉拿归案。

    朝野皆惊。

    次日早朝,工部尚书袁穆大为错愕,他立即上前一步,向皇帝请罪。

    禀圣上,臣治下有失,竟让手下做出这等贪赃枉法的罪事!刺州官道,乃民之大事,乃千古之伟业。荆河大雨,桥梁冲垮,近百工匠命丧洪流。臣有罪,臣罪不可赦,求陛下惩罚!

    紫宸殿中,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可以参加早朝。袁穆这话说完后,工部左侍郎李钰德和几位工部郎中齐齐上前,道:工部官员皆有失察嫌疑,请陛下降罪!

    赵辅坐在御座上,静静地看着这些请罪的工部官员,良久,他轻轻一笑,对左相纪翁集道:纪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纪翁集上前道:工部右侍郎谢诚,贪墨敛财,致使荆河官桥被大雨冲垮,死伤近百,罪不可赦。然袁大人身在幽州,心有余而力不足,分身乏力,虽说管下不严,却也是无心之失。

    赵辅点点头:纪卿说的有理。袁卿,你为朕在幽州修官道,朕应当赏赐你才是。不过若是赏赐你,朕何以面对那近百工匠与官员的在天之灵。如此,便功过相抵吧,你觉得可好?

    袁穆高举玉笏:谢陛下恩赐。

    好一个恩赐!下一刻,赵辅话锋一转,冷哼一声,砸在紫宸殿的地砖上,令群臣屏住呼吸。赵辅冷笑几声,道:荆河一事,便算你功过相抵,那袁穆,你告诉朕,三年前的南方雪灾,谢诚贪赃枉法时,你又在哪儿!

    袁穆心里叫苦,知道自己逃不去这一关。

    没错,事实上这次皇帝派了自己的三名心腹分别去幽州、刺州和宁州,为的不是查官员贪墨官道的修建银两,而是查三年前南方雪灾时,是哪个工部高官贪墨了!

    三年前,江南出现百年一见的大雪,冻死数万百姓。朝廷拨款赈灾,却是杯水车薪。哪一年的冬天,南方大地上遍是衣不蔽体的穷人。到了来年春日,大雪融化,被掩埋在白雪下的森森白骨露了出来。地方官员将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报上朝廷,举朝震惊。

    次年春日,赵辅就亲自来到天坛,为百姓祈福,写了罪己诏。

    而数月前,赵辅命唐慎带苏温允去翰林院寻找书籍,为的就是查这起贪墨案。

    是的,那年的雪灾不仅仅是天灾,更有人祸。那一次死的可不只是近百名工匠,而是数以万计的黎明百姓!

    苏温允暗中查案,他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偷偷地抓了几个当地官员。他将事情压着,没有上报朝廷,使得幕后黑手一直没有发觉。他严密审查,对那几个贪墨的官员严刑拷问,终于顺藤摸瓜,查出参与雪灾贪墨一案的高官必然是工部高官,且至少是三品大员。

    工部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共就三个,工部尚书袁穆,左侍郎李钰德和右侍郎谢诚。

    赵辅将心腹王溱、苏温允和宋循派去北方,为的就是查这三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荆河桥塌只是事发凑巧,苏温允的官运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这一抓,不仅仅抓到了谢诚,功劳又更是翻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丧命在冰冷的荆河河水下的近百亡魂,铺成了苏温允青云直上的尸骸阶梯!

    紫宸殿中,赵辅愤怒地叱骂谢诚,叱骂百官。谢诚如今被关在牢中,赵辅没的骂,于是他骂的最多的就是工部尚书袁穆。

    袁穆扑通一声跪下,向赵辅请罪:臣治下不严,臣罪无可赦啊!请陛下革了臣的官职,治臣的罪,臣无颜面对陛下,无颜面对百姓!

    紫宸殿中,立刻上演了一出贤臣请罪的戏码。

    赵辅先是冷声骂了袁穆几句,袁穆竟然潸然泪下,痛哭不已,为三年前死在南方雪灾中的难民,为今日死在荆河河水下的百姓,痛骂自己识人不清。

    如此一番后,赵辅道:好了好了,此事也不能全怪袁卿。

    袁穆泫然欲泣:陛下!

    罚你六个月俸禄,你到幽州去,不将官道修好,不许回工部!

    臣领罚!

    好一出君明臣忠的大戏,袁穆站了起来,回到百官群中。

    罚完就该赏赐了,大太监季福站上前一步,宣读圣谕: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大理寺少卿苏温允机敏警觉,能辨善才,胆识过人。今擢升三品工部右侍郎,兼任大理寺少卿,即日起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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