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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重生 修真)——墨书白(103)

    江夜白关上大门,喘息着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上,痛苦闭上眼睛。
    秦衍独身去了君子台,一一检查过傅长陵布下的阵法。
    傅长陵准备的东西,一般不会出错,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秦衍还是最后准备了一遍。
    等明天,各宗各派都会应邀来到鸿蒙天宫,而他会拿出玉琼真君和越明明以人炼脉的证据,然后配合江夜白,将两人诛杀于君子台。
    这两人一个是道宗的长老,一个是越家长老,若这两个门派拼了命要保下两人,怕是一场恶战,所以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有失。
    这一战会是清算以人炼脉之事的开端,也是为云泽另寻出路的开始。
    秦衍认真检查完阵法,等做完一切时,便已经到了夜里。
    他同弟子道别,正准备离开,就听暗处传来一声呼唤:晏明。
    秦衍动作一顿,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而那个声音,秦衍立刻认出人来。他回过头来,就看见隐在暗处的一袭蓝衣。
    秦衍静静看着那人,片刻后,他恭敬行礼:师父。
    江夜白站在暗处,他没有走出来,秦衍看不清他的模样,只隐约见得一个轮廓。
    晏明,江夜白声音低哑,你今日,不当同我说这些的。
    秦衍没说话,江夜白继续道: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同他在一起呢?
    师父
    秦衍垂下眼眸:我并不是不喜欢他。
    你喜欢吗?江夜白从暗处走出来,他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里带了少有的偏执和苦痛,秦衍皱起眉头:师父?
    一年前,你无情道一夜大成。江夜白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你拿什么喜欢他?你凭什么喜欢他?
    师父秦衍皱起眉头,江夜白停在秦衍面前,他盯着他,晏明,你不能骗人的。
    秦衍心上微微一颤,江夜白见他动容,他放轻了声音:你还可以回头的,明日你去告诉他,你想岔了,你还要好好修行,这事就是你们年轻人一时玩闹,算了,好吗?
    师父,秦衍慢慢回神,犹豫着开口,我想试试。
    试什么?江夜白有些不可思议,有什么好试?你修的是无情道,你为什么要试这些呢?你该好好修行,你该谁都不在意,谁都不爱,等你到太上忘情的时候,一切都你可以放下了!
    我为什么要放下呢?
    秦衍抬起头来,注视着江夜白:师父,我从来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人。
    您一直知道,秦衍认真出声,我并不是冷情,我对所有人,我的每一分感情,我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不说出来不是不在意,他天生,本就不擅长修无情道。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修行!
    江夜白骤然提声:你放不下是你不上心!不将我的话好好放在心里!
    我为什么一定要修无情道呢?
    秦衍冷静开口:我当真喜欢了一个人,我可以为他弃道重来,为什么,我一定要把无情道走下去?
    师父,秦衍看着他,这没有道理。
    江夜白没有说话,他怔怔看着秦衍,好久后,他沙哑出声:那我呢?
    秦衍不由得呆住,江夜白往前一步,秦衍便忍不住退一步,江夜白见得他的动作,他停在原地,沙哑道:你同我说过的,你陪我一辈子。
    我本没这么想过的,可你告诉我了,你对我说了,江夜白盯着他,秦晏明,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秦衍听着江夜白的话,他缓慢想起来自己当初的承诺,他定了定心神,稳声道:师父,我会是您一辈子的弟子,我和长陵在一起,也会一直守在您身边。
    我不要你和他在一起,江夜白盯着他,我不要你身边有其他人,也不要你心里有其他人。
    师父,秦衍皱起眉头,您在说什么?
    你是我救回来的,江夜白声音低哑,你是我唯一可以原谅,可以留下的人。
    你可以恨我,可以不在意我,也可以忘记我,江夜白低着头,整个人发着颤,可你不该心里有其他人。
    你该好好修道,江夜白抬起头,看着秦衍,他情绪慢慢镇定下来,然后,无情道大成,再无牵挂,渡劫飞升,离开此世。
    师父,秦衍直觉江夜白出了事,他盯着江夜白,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你可以说直接一点吗?
    我不允许你和傅长陵在一起,更不允许你为他弃道。
    江夜白神色冷下来,秦衍看着江夜白,只道:师父,抱歉。
    说着,秦衍转过头去,淡道:你回吧,我的主意不会更改。
    你这是害人害己,江夜白看着他的背影,你想过如果他知道你一辈子不会喜欢他,他是什么心情吗?
    秦衍顿住步子,江夜白缓声道:他会恨你的。
    那也等他先恨我!
    秦衍背对着江夜白:师父,你知道吗。
    我这一辈子,觉得最高兴的时光是两段。
    第一段是小时候,你带着我剑挑百宗,那时候我很高兴。
    后来,便是最近。
    你说我不会爱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事,成年之后,只有最近这段日子,傅长陵陪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
    师父,秦衍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缓慢出声,这一生,我不再欠你什么。
    我也想,有自己的人生。
    秦衍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天色。
    天上乌云密布,不见星月,他放低了声:师父,回去吧。
    说着,他转过身,往揽月宫的方向回去。
    江夜白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他低哑出声:抱歉。
    而后他身形消失在空中,片刻后,便来到了揽月宫中。
    傅长陵正在揽月宫里试着自己的婚服,傅玉殊坐在一边,嗑着瓜子看着傅长陵换上刚刚修好的婚服,他上下打量了傅长陵一圈,高兴道:不愧是我儿子,英俊!
    傅长陵笑起来,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爹,有眼光!
    话音刚落,傅长陵便感觉到外面灵力波动,他察觉来人,笑了笑道:爹,有贵客到,您等我一会儿。
    说着,傅长陵便走了出去,他到了门口,就看江夜白站在院子里。傅长陵往前走了一步,便直接进了江夜白布下的结界之中。傅长陵笑着行礼:师父。
    江夜白静静看着他一身喜服,神色无悲无喜,傅长陵直起身来:师父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不是你师父,江夜白冷淡出声,我没教过你什么,你也不用这么称呼我。
    承自江宫主师门,自然是江宫主弟子,傅长陵神色恭敬,无论师父认不认,尊师重道,长陵明白。
    如果你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江夜白直接开口,就把这身衣服脱了。
    傅长陵抬眼,看向江夜白,他平静注视着面前面容苍白的青年,许久之后,他终于出声:我知道,师父在意秦衍,觉得弟子配不上师兄。但弟子可以许诺,这一辈子,师兄会比弟子命重要。弟子愿对天地众神立誓,绝不辜负师兄。
    江夜白没说话,傅长陵神色真挚,一双眼坦坦荡荡,有着江夜白在常人眼中难见的清明。
    他突然知道秦衍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
    而这样的认知,也让他觉得似如利刃扎在心底。
    他不由得出声:你会害了他。
    师父
    你知道什么是无情道吗?
    不等傅长陵开口,江夜白突然打断他,傅长陵愣了愣,随后就听江夜白道:所有人知道,无情道分成几个境界,随着境界的提声,他们感情会越来越冷淡,也许他们一直冷淡下去。但也许他们在某个契机里,深爱上一个人,这是无情道最大的劫难。如果他们放下了那段感情,他们就会到无情道的大成境界,这个境界之中,他们会彻底放下情爱。这就是大多数人修炼无情道的尽头,而所谓最后一层,太上忘情,至今未曾有人到达过。
    这我听师兄说起过。
    傅长陵不明白江夜白为什么同他说这些,应答道:师父为何同我说这些?
    但还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并不适合修习无情道,他们天生对于感情,就有着塞过他人的执着,于是无情道中,有另一门心法,让人从三魂七魄,变成四魂七魄。而这第四魂,其实是单独修炼出来的容器,用来存放那个人多余的感情,许多人将这一魂称为情根。普通人不会有这第四魂,哪怕是修行无情道之人,如果不遇上极其深厚的感情,也不会拥有这第四魂。只有产生过不该产生的、极深的感情,又不得不舍弃时,才会修炼出这根情根。而后,将它斩除之日,要么道成,要么身陨。可第四魂对人伤害极大,至今未有情根斩断者还活着的先例。
    师父,傅长陵苦笑起来,您说这些,我听过,您对我说做什么呢?
    阿衍魂魄有缺。
    江夜白突然开口,傅长陵愣在原地,随后就听江夜白道:一年前,他一夜之间无情道大成,魂魄有失。
    傅长陵瞳孔骤缩,他听江夜白一字一句开口:傅长陵,阿衍是斩了第四魂的人,他这一生不可能喜欢一个人,他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你要同他成婚吗?
    傅长陵没有说话,他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画面。
    秦衍提前来上官家救他。
    在他璇玑密境后就立刻决定杀他。
    在晏明出现的第一瞬间就知道晏明有问题。
    在他入魔之时,为了唤醒他,剑指身前,一剑春生。
    云羽说过,秦衍过去并不喝酒,有一夜突然酩酊大醉,至此爱上了喝酒。
    而秦衍本身,也知道太多不该属于他知道的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秦衍,可是每次秦衍都能给出充分的理由。
    可这一次呢?
    魂魄有失,无情道一夜大成。
    傅长陵心头发颤,他也再听不进江夜白本身的话,他隐约听见江夜白在劝说什么,他满脑子只有秦衍一幕幕过往闪过。
    上一世,这一世,纷纷交织在一起。
    秦道友说奉苏少主之命而来,在上官家救我,到璇玑密境就杀我,秦道友不会有半分怀疑吗?杀我,毕竟是一条人命。
    若他错了,我杀你,便为你抵命。
    云泽大劫,劫不在业狱,在天道。
    所以,无论做多少牺牲和挣扎,哪怕我愿为此刀山火海,挫骨扬灰
    师弟,人如玉,刀琢斧凿,生死百痛,方得玉成,此生无论生死悲欢,都愿师弟不弃道心,不违本心,不忘初心。
    大道难成,愿得玉成。
    一幕幕浮现在傅长陵脑海中,傅长陵头疼欲裂,他忍不住退了一步,低低喘息。
    傅玉殊察觉不对,急急出来,见到江夜白布下的结界,他一扇破开结界,抬手扶住傅长陵,怒道:江宫主,你做什么?!
    江夜白静静看着傅长陵,淡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江夜白便消失在原地。
    傅玉殊看见傅长陵整个人都在发颤,他扶着傅长陵,急道:他怎么你了?长陵,你怎么样?
    傅长陵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秦衍的声音。
    他清楚记得,那是刚从万骨崖出来的雨夜,秦衍站在他面前,悲悯又平静告诉他:傅长陵,我这一生,都不会喜欢你。
    他曾经想为什么,可是这一次,在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瞬,他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身不由己,是吾之过。
    命不由己,是吾之过。
    情不由己,亦是吾之过。
    今日情根已除,业孽亦消,真君再无困扰,我亦再无困扰。
    为什么一生不会喜欢他?
    那不应该的吗?
    那不是他傅长陵活该吗?
    所以,是他吗?
    是他,也回来了吗?
    傅长陵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傅玉殊将灵力灌入他体内,傅长陵猛地推开他,一个传送阵甩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傅玉殊被他推了一个踉跄,急道:长陵!
    我去找苏问机,去去就回。
    傅长陵留了这么一句,便消失在了鸿蒙天宫。
    他一路缩地成寸,疾行往前。
    夜风渐凉,乌云密布,没有片刻,便下起雨来。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傅长陵便赶到了苏家庭院。
    苏问机似乎早已料到他要来,早已敞开大门,温好热酒,灯火通明。
    傅长陵直入苏问机房中,苏问机面色不动,倒了一杯温酒,轻声道:夜寒露重,傅公子披雨而来,先喝杯热酒吧。
    是你让秦衍去上官家救我的吗?
    上官家?苏问机含笑举杯,将酒杯递到傅长陵身前,我不曾与阿衍说过上官家的事。
    也不是你让他去璇玑密境去杀我。
    傅长陵没有接酒,哽咽出声。
    苏问机摇头:我也不曾同阿衍提过璇玑密境。
    你同他,傅长陵每一句都说得格外艰难,说过任何,有关我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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