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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晚宴大厅僻静的角落。
    侍应生给陆星平和乔南期面前的高脚杯装上酒,无声地离开了。
    陆星平捧起来喝了一口,看着面前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乔南期,眉梢一挑,说:我刚才看到你出去追赵嵘了。没拦住?
    拦到了,乔南期低声说,没拦住。
    意料之中。除了你家那些事,你从小到大就没低过头,想都能想象是什么臭样子。
    乔南期一时之间无言。
    他没有告诉陆星平,就在刚刚,在除了他和赵嵘之外的人面前,他心甘情愿而又有些期望地低过头。
    只是赵嵘并不稀罕。
    乔南期敛下神情,没有表露出什么。
    他全然没了方才在赵嵘面前那般颓唐,面色沉沉的,神情没什么波动,即便只是垂眸,也仍然肃穆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没有接陆星平的话茬,而是说:他今天很耀眼。
    乔南期其实是第一次见穿着低调却正式的礼服的赵嵘。
    也是第一次见长身而立、举着酒杯,不卑不亢地和潜在的合作对象谈笑风生的赵嵘。
    皎皎如月,身后藏着若隐若现的明阳微光,矜贵得像是盛开的幽幽夜花。
    如果不是陈家,不是他这些年来的轻视,这幅模样或许不会被掩埋到如今。
    我在台上的时候,看到了。
    陆星平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语一顿,说:是很耀眼,看上去,不像是困在过去的样子。
    南期,你今天拦不住他,要是以后还是拦不住呢?
    乔南期抬眼,看了一眼方才赵嵘离开的方向。
    那一处此刻自然不能看见赵嵘的身影。可他却瞧见方才那个跟着赵嵘离开的青年独自一人回来,穿过人群,回到了刘顺那儿。
    他阴郁的神情总算缓和了些许。
    他说:我不拦,我追着他。只要他没有爱上别人,他跑得再快,我只要在他身后追得更快,总有一天能追上的。
    陆星平动作一顿,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打量了一番乔南期的神色,收了他那本来可以堵得人哑口无言的话语,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现在只是不甘心,只是钻进了一个必须得到的死胡同。让你现在放不下的不是什么喜欢,而是一个难得出现的不属于你掌控的状态。如果赵嵘走得没有那么坚决,或者他还对你的挽留心动,甚至已经答应和你回家
    也许你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你放不下的,只是放不下本身。
    乔南期喉结微动,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怪不得我刚才没有看到人,原来待在这么偏的地方。
    阮承缓步走进,在桌旁停下,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乔南期面色微动。
    陆星平知晓这两人怕是有话要谈,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找其他朋友叙叙旧。
    待他走了,阮承在陆星平原来坐着的位子上坐下,找侍应生新要了一杯酒,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乔南期面前的酒杯,说:乔,我可是完美完成了你的嘱托,你怎么送我脸色看?
    乔南期根本没喝,你以为我没看到刚才你靠近了赵嵘一下?
    我那不是好奇吗?能让你这样拐弯抹角、绕了几圈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意思。
    乔南期这才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我还是更好奇另一件事,阮承往椅背上一靠,你最开始找我的时候,绕了几层关系,只是为了不着痕迹地让我直接出手帮他。我还问过你今晚要不要来,当时你拒绝了,说是被赵嵘看到了,多想,不好。
    我当时还在想,难得见到乔大少这么细心周到的时候。可是
    阮承的手指微动,指尖在桌沿一下一下地点着。
    可在晚宴之前,乔南期打电话告诉他,让他不用直接出手,而只是给赵嵘一个机会,要不要合作全看阮承觉得值不值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阮承一开始听完,还以为乔南期对赵嵘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临时更改主意,又不想插手了。
    你今天那通电话,我还以为你不想管了,结果今晚你反倒亲自来这。那我就不懂了,乔,你这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呢?
    阮承,我找你,是用得上你,不是让你来好奇的。
    他这话说得冷硬,低沉的嗓音裹着锋利,分明一句威胁都没有,却偏生让听的人深知其中危险。
    阮承笑容一瞬间有些挂不住,顿了顿,才恢复了笑容,耸耸肩:那你觉得今晚这样可以吗?
    乔南期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和他谈完,觉得怎么样?
    很聪明,想法很好。如果按照你说的,只是给他一个找我合作的机会,那么这个机会他把握住了。因为和他聊完我发现,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和他合作。
    乔南期总算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笑很浅、很轻,只不过是嘴角扯动的一点弧度,是眉目间阴云散去挂上的那么一丝笑意。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他不自觉又喝了几口杯中的名酒,说:那就够了。
    在今天之前,他之所以会找上曾经有过几次往来的阮承,确实是为了给赵嵘提供帮助。
    他最开始只是打听到赵嵘在找这方面的人,后来通过几层关系,知道赵嵘似乎在和刘顺的父母联系。刘顺的父母本来要找的是其他人,乔南期趁着那个机会,见缝插针让阮承和刘顺的父母搭上线,才有的今天。
    当时他觉得陈家没了,赵嵘又不愿意接受来自他的任何好处,他担心赵嵘这段时间过得不顺遂,自然想的是通过阮承的手把他想给赵嵘的那些东西偷偷给赵嵘。
    这样的帮助,说是帮助,说难听点,其实是施舍和赠与。
    所以乔南期一开始没打算来。他不敢让赵嵘知道。
    只是今天
    他骤然发现,他印象中那个事事都需要人帮一把、在其他人口中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的赵嵘,不过是这些年为了自保做出来的假象。
    当这层表现脱下,他看到的是一团十年磨砺都盖不住的光华。
    这样的赵嵘,缺的并不是施舍、帮助。
    缺的只是一盏引路的灯。
    赵嵘说他不会爱人。
    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低下头去看过,从未知道什么是尊重。
    但他可以学。
    第48章
    赵嵘回家之后,先是组织了一下措辞,给阮承发了一条极其官方的消息,大致内容是感谢合作和后续打算。
    他现在还在杨城,打算走的消息并不想让许多人知道,所以他没有提及自己其实以后打算定居在竹溪,只是说自己对那一片的投资感兴趣。
    阮承回复他的时候,给他发了几个项目信息和手底下的人的联系方式。两人认认真真地聊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结束对话的时候,赵嵘看着消息界面,出神了片刻。
    他本以为自己这些年即便只是自保,这么久的伪装下来,他多少也没什么太大的实力。再加上他身体不好,至多是用手中那点小钱投资一下,和赵茗一起过普通而平凡的下半辈子。
    可当阮承给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居然还是有那么一丝蠢蠢欲动的心。
    他甚至不知不觉间,等到和阮承商量完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回了神,赵嵘开门见山地给陆星平发了个消息:学长考虑得怎么样了?
    待到赵嵘都快睡着了,没有收到陆星平的回复,反而接到了刘顺的电话。
    刚接起来,听到背景里充满了电音,就知道这货又去哪混了。
    他打了个哈欠:不玩了,我好困。
    刘顺的声音却十分急促:三啊不是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要叫赵嵘什么,突然顿了顿,又说:算了算了这个现在不重要,我和你说,我最近真的和余先八字不合,晚会看到他,出来之后找了个就近的酒吧想蹦迪又看到他。
    啊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你最近是不是和陆家那位关系挺好的?今天晚会我还看你和他打招呼了。
    赵嵘有些懵:嗯?
    我看到陆星平那妹妹了,刘顺越说越急,也在这个场子里,不在我们这桌,就在余先那桌,坐在余先旁边。
    赵嵘怔了怔。
    他印象里,陆小月实在是个再循规蹈矩不过的人,每日里偶尔和朋友出去逛逛街、旅旅游,安安分分地上大学、毕业工作,也不接触什么家里公司的管理,和他们这伙人看似在一圈,但其实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怎么会?
    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但我看余先他们灌人没留手啊,我刚还看到几个眼熟的,他们那些人玩的时候就喜欢买那方面的药,玩在酒吧把人捡去酒店的那些手段。哎哟喂我想了想还是有点不太对劲,我也不敢去问陆星平
    赵嵘眉头微皱,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刘顺这描述
    他还记得最早他刚回到乔家的公司,换了个办公室,余先这帮根本不管事的纨绔反而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
    可他当时在公司,并没有做什么高调的事情,整日在办公室里待着,最多帮陆星平接送当时还在乔南期公司实习的陆小月。
    陆小月那个时候是不是刚好谈恋爱了来着?
    他越想越不对头,动作突然加快了起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边披上外套边对电话那头的刘顺说:地址发给我,我现在马上过去。在我到之前,千万盯紧了余先,有什么别的情况立刻打电话给我。
    或许是他的反应太过严肃,刘顺那头愣了愣,赶忙道:哦哦哦哦好的!
    赵嵘这回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在路上的时候,他纠结了一番,还是没有先打电话给陆星平。
    等到了的时候,刘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情急之下,刘顺都忘了改口,上来便道:三少,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余先那几个人桌上拿了药出来
    带我过去。
    要不先回我桌那边喊上几个朋友?你这样过去,他们人挺多的
    不用。赵嵘说话间的语气已经裹上了一层冰。
    刘顺鲜少见到这样发怒的赵嵘,赶紧领着他,穿过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到了一处一群人围坐的地方。
    舞池的电音一震一震的敲打着人的耳膜,五彩斑斓的光线散射开来,仿佛可以看得见的酒味,晕人眼睛。
    赵嵘顺着刘顺指着的方向看去。
    陆小月就坐在余先的旁边。
    但她和平时赵嵘见着的样子不太一样。外头大冷的天,陆小月却只穿着一件背心,外套不知扔哪去了。她脸颊很红,眼睛微微眯着,双眸满是迷茫,显然是醉得厉害。
    偏偏她身侧的余先还不消停,又给她递了杯酒。
    她顿了顿,摇摇头说:不行我喝不下了
    余先一手揽着她的肩,笑着说:就一杯,不多。
    昏暗的灯光下,他对身边的人招了招手,那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在陆小月看不见的角度,打开了个小瓶子,不知扔了个什么白色颗粒进那杯子里。
    余先摇了摇杯子,明知道陆小月在摇头,还把杯子往前凑,抓着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带,竟是想着半劝半逼灌下去。
    酒杯还未凑到陆小月嘴边,倏地
    有人猛地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抓离了陆小月身边。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余先天天在酒色财气里泡着的,不是个身强体壮的,突然被这样揪了起来,他手一滑,酒杯落在地上顷刻间碎裂开来,发出一道尖锐却清脆的声响。
    里头的酒迸溅一地,玻璃渣中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被酒水彻底消融的颗粒。
    周围所有人都懵了一下,一时之间,喧闹的酒吧中,竟然只有这里平静了下来。
    哪个王八蛋余先看清了抓着自己的人,赵嵘!??
    赵嵘冷着脸,仍然抓着余先的衣领。
    刘顺在一旁惊到了,上前想拉又不知道该不该拉,只好说:三少,要不冷静一下,现在这情况动动动、动手不好吧。
    赵嵘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觉得动手打人是一件很不文明的事情。
    刘顺松了口气。
    他是人吗?
    下一刻,赵嵘却握紧了拳头,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余先脸上打了下去。
    三少!!!他们人这么多,我没喊人啊!!!
    和阮承聊完之后,乔南期没有在晚宴继续待着。
    他回到了昌溪路的那个老宅。
    老城区的夜色寂寥非常,这一片老别墅区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年迈的路灯散落出黄色的光晕,在晦暗的夜色中拉出乔南期修长的身影。
    凉风习习。
    杨城的冬天很长,此刻秋末已去,也不知何时会有第一场雪。
    乔南期走过冒着野草、地砖铺就的小道,走进大门时,瞥了一眼那在门口挂着的信箱。
    这信箱是二十年前才有的制式,到了现今,甚至已经没有什么人寄信了。他以前有什么需要都有人帮他留意,用不上这东西,到如今更是不需要用这东西。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乔安晴倒是喜欢这些东西。
    他的母亲虽然是乔家的继承人,却喜欢猫猫狗狗、喜欢那些纸短情长、喜欢各种各样温馨的小物件。乔安晴曾经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贺南曾经在那个全靠书信往来的年代给她寄信,所以她年轻时,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回家的时候打开信箱的那一刻。
    后来她走了,贺南生活在毫无烟火气息的乔家住宅,他在这度过了孤单的少年时代,再也没有人打开过这个信箱。
    铁锈爬满信箱的锁,钥匙也不知道落在何处,怕是早就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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