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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养猫-(14)

    这是她第一次来帝王寝殿,虽是有些好奇之心,但刻入骨子里的敬畏感使她并不敢擅自打量此处,只是虚虚一眼,便向更里处走去。
    窗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听见动静也没有转头。
    徐伊人对那个身影称得上是熟悉,她止步在不远处,唤道:锦娘。
    谢锦应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淡道:你来了。
    师父很担心你,但陛下只召了我来,如今见你安好,我也好回去向师父交代。
    徐伊人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听陛下说,赵太妃的人对你动了手。
    她眸子里隐着担忧。
    谢锦却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挨了几个巴掌,已经是幸事了。
    可她越是语气平淡,徐伊人就越是觉得心惊。
    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徐伊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去绕到了谢锦面前,本以为谢锦不想让她看,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半分阻挡遮拦,直接让她看了个清楚明白。
    虽然用了宫内上好的膏药,但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恢复如初的。
    女子本来婉若凝脂的娇嫩肌肤,烙着红肿分明的指印,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徐伊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哆嗦着伸出手去,却又不敢触碰谢锦的伤处,眼泪跌落着下来,哽咽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陛下发怒,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眼见她哭的稀里哗啦,完全没有个司正大人模样,谢锦有些无奈道:好了,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先委屈上了。
    我还不是替你委屈。徐伊人带着哭腔道。
    她推开谢锦要为她擦眼泪的手,拿出一块儿手绢把眼泪擦干,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谢锦。
    该死的袁启,分明是他惹出来的事儿,凭什么全让你一人受罪?
    关于和袁启的事情,谢锦并没有瞒过徐伊人,当日与他说清楚之后,回去便和徐伊人说了,是以,徐伊人也大概知道谢锦是因何遭人告发。
    自己要另娶她人,却还要纠缠谢锦,并且被人发现告到了赵太妃面前,那赵太妃也不知和袁启有什么关系,竟然只召了谢锦问罪。
    如今谢锦名声受损,还被打成了这样,袁启却安然无恙。
    恐怕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徐伊人越想越气,恨不得找到袁启也给他几巴掌,让他尝尝耳光的滋味。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谢锦闻言只轻轻一笑,不小心牵扯到伤处,她蹙起眉,有些惨然道:自那日起我便与他再无瓜葛,今后也不想再有,本来就是我知法犯法,也怨不得旁人。
    她身为宫正司左司正,理当以身作则的,这顿耳光,挨得也不冤枉。
    但话是这么说,心里多少也有些委屈。
    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赵太妃显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如果不是姜照及时赶到,她现在哪里会如此安然的在此养伤。
    想到姜照,谢锦眸光暗淡,思绪万千。
    二人对坐在窗下谈心,谢锦听徐伊人讲述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皇上派人彻查宫正司,提走了几个宫人,搞得人心惶惶,大家却都以为是谢锦和袁启的事情被皇上知道,惹得她震怒,却不知真实缘由。
    徐伊人假装不知谢锦与姜照如今关系紧张,故意道:他们当然不知道,当今圣上居然是你的好妹妹,心心念念的都是要为你做主出气,哪里又舍得治你的罪?
    谢锦不语,显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徐伊人也不觉得气氛尴尬,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我来时陛下托我告诉你,本来计划让你下月出宫,但如今你伤势未愈,身上又有旧疾,她想好好为你把身体调养好,所以出宫一事,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了。
    说完许是怕谢锦不愿,徐伊人又宽慰道:锦娘,左右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几个月,宫里的御医自然远胜于宫外的大夫,陛下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谢锦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
    徐伊人摸不清她的想法,试探道:你是不是在生阿照的气?
    谢锦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伊人,她的身份贵重,名讳不是我们能叫的。
    她的目光有些凉,徐伊人知道她心里对姜照已经有了隔阂,这时候要为姜照说话,她是绝对听不进去的,反而可能会更加反感。
    所以她只能顺着她,改口道:是,是陛下。
    只是再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徐伊人又陪谢锦说了会儿话,想着柳袭风那里还等着她的消息,就和她约好过几日再来探望。
    第20章 隔阂
    张御医自谢锦那里出来,照旧是去姜照那里走一趟。
    自那日徐伊人来过,谢锦便找青时姑姑表达了自己要从皇帝寝殿搬出去的意思,青时请示过姜照,如今姜照住回寝殿,而谢锦住进了偏殿。
    自谢锦来了熙和宫,姜照便很少在御书房办公了,每日命人将奏章密信都送往寝宫。
    虽然谢锦仍是不愿见她,但就这么离她近一些,姜照也觉得心里安稳。
    谢姑娘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再继续涂抹膏药,要不了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微臣写了好几张方子,除去喝药之外,还要用药膳辅以食疗,只要坚持调养,日后必然身康体健,也不会有损子息。
    张适并不知谢锦的身份,便用了个寻常叫法去称呼她。
    姜照闻言,淡淡应了一声,问道:她的身体还要调养多久?
    张适稍加思索,回道: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半载,究竟需要多长时间,还得根据她的身体状态来看。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姜照看向候在一侧的元祥,元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送张适出了熙和宫。
    御医走后,姜照又批了几本折子,只是总有些漫不经心。
    过了一会儿,她把奏章御笔全部推到一边,起身孤身一人去了偏殿。
    大概是脸上的伤好了许多,谢锦也愿意见人了,之前总紧闭的殿门如今是打开的,姜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迈过了门槛。
    这间住处与帝王寝殿相比就小了许多,进去便能一眼看到全部布景。
    谢锦坐在窗下,手里拿着绣绷子,正在低头做女红。
    她不是完全的背对门口,姜照走进去恰好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隐约可见已经没有红肿的印记,她吊了好些日子的心脏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谢锦绣的认真,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殿,姜照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就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从眉眼发稍,到层叠交错的裙摆。
    半晌后,直到谢锦抬起头活动脖子,才发现有人进了殿内。
    她眉眼间有刹那的惊诧,转瞬又恢复沉静,起身将手里的针线等物放好,屈膝叩首给姜照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姜照伸了手想去扶她,转念一想她大抵是不想和自己有所接触的,便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平身。
    谢陛下。
    谢锦缓缓起身,垂眸立在一侧,低眉顺目,全是恭谨之态。
    姜照满腔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掩在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紧,勉强撑起笑意来,问道:阿姐在做什么?
    谢锦仍是低眸垂首道:奴婢不敢当。
    她嗓音平缓,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音色,但听在姜照耳里,就是极力与她划清界限的冷漠。姜照心里发凉,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满脸颓然之色。
    半晌,她才又缓缓开口道:你恨我了吗?
    谢锦默了一下,仍是道:奴婢不敢。
    你应该恨我。姜照认真道:先帝妄断,害了你们一家,你又有恩于我,我却故意隐瞒身份,非但没有报恩,反而累你至此,你最是应当恨我。
    她这是要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意思,谢锦眉头微蹙,终是抬头看了她,同样认真道:先帝所做的决断,无论是非对错,皆与陛下无关。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而奴婢受罚,更是自作自受,若非陛下垂怜,奴婢该受杖毙之刑,若说有恩,是陛下对奴婢恩重如山。
    她绝口不提姜照隐瞒身份之事,姜照却知道,她心里就是对自己有了隔阂。
    姜照心下黯然,再多的话也都说不出口。
    谢锦等了半晌,见她只垂首坐着,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她低眸看向被自己随手放在一旁的绣品,本来按规矩,陛下不动,她也不能擅动,但是日理万机的陛下如今闲得发慌,谢锦却不想陪她浪费时间。
    尽管她心里纠结,但在潜意识里,姜照对她而言终究不止是皇帝。
    又犹豫了一会儿,见姜照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谢锦就不再管她,依旧坐回到窗下,继续去绣之前没完成的东西。
    姜照派了八个宫女伺候谢锦,但谢锦并不习惯有人随侍在侧,经青时姑姑教导过,那些宫人就不常出现,只是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来。
    谢锦养伤无聊,在姜照寝宫的时候还有些书籍翻看,而侧殿常年无人居住,更别说放什么书卷,谢锦就问宫人要了针线来打发时间。
    她从前是大家闺秀,女红是自幼学的,称不上喜爱,但也不会厌烦。
    熙和宫里随便拿来的料子,就是极为珍贵的软烟罗天香绢,谢锦绣起来就格外认真,生怕自己的绣工配不上那精细华贵的面料。
    刚捡起来时,还顾及有人在侧,后来逐渐沉迷其中,就彻底把旁边那人抛去了脑后。
    所以等姜照把所有思绪理清,正要起身告辞,转头就看到谢锦坐在窗下做女红。
    小轩窗打开着,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来,此时的谢锦全然褪去了那些故作的冷淡,专注于手上的活计,眉眼沉静,岁月安然。
    姜照突然就愣住了,目光也逐渐幽深起来。
    其实她所求不多,即便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也仅有过一瞬间的占有之意。
    对于谢锦,她从来不敢冒犯,更加不敢亵渎,所以她下定决心,即便是在知道她有了心上人之后,也没有改变主意,要成全她的全部。
    但是在私心里,姜照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姜照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到一夜之间,母亲被打入冷宫,自己遭父亲厌弃,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再到平息宫变之后,陡然翻身,坐上大孟朝最高贵的那把椅子,成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她眼见着自己长大,从公主,到陛下,从姜照,到嘉平女帝。
    许多人离她而去,譬如父皇,譬如母后。
    又有人踏雪而来,譬如谢锦。
    她不要千秋万岁,只想要眼前人,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清楚。
    这是姜照的心之所向。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灼人,滚烫到沉浸绣品的谢锦都有所触动,扭头望了过来。
    姜照目光一滞,轻飘飘的转移了视线。
    但谢锦已经看到了她的目光,那样浓烈的情感全部凝铸在一双眸子之中,纵然谢锦没有看懂,却还是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
    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甚至更加强烈。
    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直到元祥从殿外探进个脑袋来,见姜照的确在里面,才缓步走到跟前行礼,细声细气道:陛下,翰林院韩学士求见,已在前殿等候。
    韩宣?姜照一挑眉,起身问道:他可有说为何求见?
    元祥道:韩学士未曾说过。
    姜照又望向谢锦,她此时已站起身来,与姜照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那朕就先过去了?姜照试探道。
    谢锦颔首道:奴婢恭送陛下。
    早该知道她的态度,姜照心里倒是没再有什么落差,又低声道:朕回头再来看你。
    她瞥过元祥一眼,领着他出了殿门。
    翰林院学士韩宣,是个文采斐然的年轻人。
    他是先帝在位时最后一位状元,虽出身名门,但少年意气,颇有一番抱负,与那些便于掌控的世家子弟多有不同。
    于是他也不受先帝青眼,与他同年的举子皆有远调或高升,韩宣作为一甲榜首,却只是在翰林院行走,耍耍笔杆子功夫。
    姜照登基后,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韩宣是自己求到新帝面前,并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君王开眼,不要埋没人才。
    韩宣成了姜照的心腹,虽然仍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书学士,但是暗地里扶植了不少文臣新秀,按他的话来说,都是为将来的嘉平盛世打下的基础。
    是以,韩宣的来意,姜照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前阵子科举殿试结束,姜照钦点出了前三甲,此外还有十数名得她青眼的举子,全部入翰林院行走,尚未安排差事。
    那些人都在韩宣手下,一是考量,二是琢磨。
    韩宣生在世家,却也并不是光鲜亮丽,他是庶出子,母亲身份低微又早亡故,家中兄弟甚多,在父亲眼里,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自幼历经风雨,见惯人心,自以为看人极准,姜照也愿意信他。
    纵然是自己挑出来的人,还是送到韩宣面前,让他再掌眼。
    新科状元郎谈源生,满腹诗书,八面玲珑,堪有宰相之风,陛下选的极好。
    韩宣与姜照对坐手谈,缓缓落下一子,分神道:论天赋文采,他其实不如方崇,论家世样貌,他不如赵承明,年龄也比他们大上许多。
    但谈源生此人,家族底蕴深厚,阅历丰富,目光也长远,实在最适合为官。
    韩卿以为,他与赵相相比如何?姜照淡淡问道。
    韩宣去摸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姜照目光平静的和他对视。
    三十年前的赵相不如谈源生,三十年后的谈源生,必定远胜于赵相。
    朕明白了。
    姜照落下一子,拿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花茶,淡笑道:景州谈家,世代书香,祖上曾出过前朝的宰相,却也有百年未曾有人入仕。
    韩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姜照道:他若做贤相,朕愿做晋安宗,他若做奸相,朕便是晋废帝。
    晋是前朝国号,如今大孟的江山,正是从晋国皇室手里抢来的。
    晋安宗是前朝明君,曾为了拜大儒卫逢出山为相,亲自在卫逢隐居的深山茂林等了三个月,方感动卫逢,出山助他安定天下,解决了当时晋国的内忧外患。
    而晋废帝则与其相反,最恨文人恃才傲物,但凡有臣子对他显露出一丝不敬,便重刑重罚,后来更甚连续废杀了四名宰相,成功让这文臣之首的位置成为了烫手山芋。
    直到反军入京,废了昏君,改了江山名姓。
    晋废帝成了亡国之君,被幽禁至死,也被史书批的一无是处。
    姜照说要做晋废帝,自然不是要成为他那样的昏君,拿废帝与安宗对比,要表达的不过是自己对于能臣的态度罢了。
    韩宣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探花郎赵承明是赵家人,若说之前对他只是有些防备,但经过赵太妃让人掌掴谢锦,姜照心里对于赵家的厌恶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她不想提起赵承明,便直接问道:朕的榜眼如何?
    榜眼方崇,年不过十七八,文章却写的极为漂亮,不止是措辞华丽,更是见解独特,丝毫没有因为出身寒门而受到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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