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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养猫-(37)

    青时问:那封禁令是为何?你不愿应付朝臣命妇、太妃公主们也就罢了,怎么连锦娘也不见了?总不能是怕她把您装病的事情透露出去吧?
    姜照撂下书本,起身去端起青时送来的那碗药汁,就近倒入了窗下一个花盆里。
    是她要你来问我的?姜照淡淡问道。
    青时摇摇头,如实道:她倒是没问,反而是我去问她,是否对陛下的决断有异议。
    锦娘还向着您,说陛下做事自有章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遵旨就是。
    说完,她偷摸去看姜照的表情,却见姜照神色微动,一切如常而已。
    放下药碗,姜照捻了捻指头,随意道:安乐若是念她,就自己过来看望,毕竟是有师徒之名,埋没不去郡主的身份,让左右宫人机灵点儿,实在不行,就换些人带她。
    听了这话,青时逐渐反应过来,有些惊疑道:陛下是有意的?
    有意什么?姜照眼皮子一抬,眸心如墨,似笑非笑道:有意借病下禁令,有意不让她出熙和宫的大门,有意不愿见她,有意把她软禁起来?
    青时心里是这般想,但却并不敢如此说,低眉道:奴婢不敢如此猜测。
    姜照踱了两步,又回到窗下坐着。
    她近日不朝,也懒得打扮,一身月色素裙,连朵花儿也不带,腰身用同色绸带勒出盈盈一握,长发随意勾起两缕结在脑后,浅青色发带,混入浓墨渲出一般的发丝之中,偏带了几分清丽雅致,光从外表来看,哪有半分睥睨之意。
    但她抬起眼来看向青时,明明没有半分恼怒之意,却偏偏让人感到万丈威压,哪怕青时从来不止把她当主子,此时也难免心寒腿软。
    你尽管如此猜。姜照嗓音轻慢,尾音上扬,似有得意,因为朕的确如此想。
    见青时的脸色陡然变了一瞬,姜照有所收敛,淡声道:朕知道姑姑和她关系不错,凡事为她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请姑姑放心,朕方才只是在开玩笑,关于禁令朕另有打算,也不过是这几日罢了,今后还是一切如常的。
    青时心道,我却没看出你哪里是在开玩笑,但姜照既然出言解释,无论真假用意如何,青时也只能全盘接受,不再有半分质疑。
    而姜照所言也确实没错,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日,到了七月,三军饷银出发,由兵部尚书徐定远亲自把关,姜照又调了两队禁卫军,由何元盛带队随行。
    而被陆苍玉特意安排过的袁启,也正在此队列之内。
    军饷先行,而后便是修堤款,姜照共派了三千兵卫护送,并且下旨让沿途州府开道,可谓大张旗鼓,时刻警惕,将这巨额款项分批次送达各地,立即动工。
    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之后,姜照便解除了熙和宫的禁令,恢复了宫人进出权力,但对于朝臣们的求见,还是称病而避,深居于寝殿之内,拒绝会见。
    禁令解除的当日,谢锦并没有去清元殿上值,而是再次去求见了姜照。
    自听闻陛下晕倒在朝堂之后,谢锦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但姜照下令近前只允许高盛安和青时随侍,即便是谢锦也在她寝殿之前碰了钉子。
    谢锦倒是没多想,更不知道她是装病,只能日思夜虑。
    青时心里虽然向着她,但没有姜照的吩咐,到底不敢坏了大事。
    谢锦又找到了御医打听,张适更是个唯陛下之命是从的老实人,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透露出来。
    外头的传言变成了什么样谢锦不知道,但就熙和宫内,关乎陛下圣体康健是否的小话偶有流出,也无人去制止,听在谢锦耳里,更是辗转难眠。
    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教导小郡主,禁令刚一解除,便去找了高盛安。
    高盛安觉得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本想婉言拒绝,但见谢锦愁容难解,的确是忧思过度的模样,心下又觉得不忍,便安慰道:谢大人,您先别急,陛下身子无碍,只是需静养罢了,您别听那些小混蛋们胡说八道,回头让青时去收拾他们的嘴!
    谢锦却说:她好与不好,我需亲眼见过,才能觉得安心。
    大总管,我人微言轻,不敢擅闯殿内,还是要请您帮忙通报一声,求求您了!
    哎呦呦!您可不能说这话来折煞奴才,我答应您还不成吗?
    高盛安伸手托住谢锦的手臂,阻止了她向自己下跪,也不知道谢锦是对他用苦肉计还是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他苦着一张脸,也只能答应下来。
    谢锦自然又是千恩万谢,高盛安连叹了几口气,让她在殿外稍候,自己整了整帽子,步伐沉重地走进了殿内。
    姜照难得清闲,又闭门不出,只能看书写字。
    高盛安进殿的时候,姜照正立在桌案后写字,见他进来,便招呼道:来得正好,朕抄了些经文,你让人整理成册,回头带去护国寺供在母后灵前。
    奴才遵旨。高盛安应了一声,上前看去,果然见她已经写完了一摞纸。
    他一边着手去收拾,一边时不时看向姜照,打着腹稿。
    姜照在旁边喝茶,见他欲言又止,便问: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愁成这样?
    高盛安咧嘴一笑,还是选择了不兜圈子,直言道:陛下,谢大人正在殿外求见陛下,央奴才进来传个话儿,这见或不见,您也给奴才个准信儿?
    他耸着脖子,生怕姜照发难,拿他撒气。
    但姜照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十分平静地点了下头,又抬着下巴道:见啊,怎么能不见,让她进来吧。
    高盛安愣了一下,马上把收好的经文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去了。
    大概也只是瞬息之间,殿门开了又关,姜照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一看,谢锦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似在打量什么许久未见的生人。
    你来了。姜照向她打了个招呼,招了招手,站这么远干嘛?近前来。
    谢锦眼眶儿微红,噙着些水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来。
    姜照盘算了一下,大约也就十日未见,眼前的人竟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她心里沉下去一片,却还是笑道:高公公说你要见朕,是有何事?
    谢锦也没向她行礼,喉头微动了一下,反问道:没事就不能见陛下了吗?
    似乎是被她问住了,姜照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也知道,朕近来身子不利索,恐过了病气给你,这才没与你见面,你不要多想。
    这话像是解释,但却更像托辞。
    谢锦学她沉默,直到她忍不住看过来,才牵了下唇角,问:陛下病好了?
    差不多了,但还需养养。姜照面不改色,握拳掩唇轻咳一声,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张适医术很好,你也是知道的,不必为朕担忧。
    那陛下病好的时机,还真是凑巧。
    你是什么意思?
    谢锦陡然转了话题,姜照也收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警惕。
    我说,袁启从军去了,陛下的病就好了,熙和宫的大门也打开了,陛下也愿意见我了,可真是有太多巧合。谢锦神色放松,唇角微扬,说的却都是诛心之语。
    姜照不期然被点破了心思,面色微变,目光也错去了一边。
    第52章 遥望
    你知道了?姜照沉吟良久,最终只是问出这么一句。
    谢锦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姜照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轻笑一声,把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彻底挑起在明面上,郑重其事道:知道我对你,不止有姐妹之情,更是有爱慕之意。
    姜照曾经以为,这些话此生都无缘说出口,注定是要随着她埋进棺材里。
    但正是意料之外,猝不及防,就这么脱口而出,好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她神态放松,偏过头去看谢锦,见她亦面色如常,并不像是有任何惊讶的样子。
    便生出些好奇来,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见谢锦不语,她又道:朕观你的反应,倒是不似刚刚得知,只是朕有些不懂,你既然早就知道朕对你的心思,又是如何继续以平常心来看待朕的?
    谢锦终于开口,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什么不平常的。
    你是这么想的?姜照眯起双眼,想起前段时间她的一些不对劲,此时再论就有些明悟了,看向谢锦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了然之色。
    但她此刻,并不想深究谢锦的真实想法,而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她目光幽深,略带了几分隐忍的戾气,走近到谢锦面前,低眉看着她,问道:你去见袁启,对他心软,是因为察觉到了朕的心思,想要从朕身边逃离吗?
    谢锦面上一滞,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嘴角微颤,却没有说出话来。
    姜照却以为自己猜对了,愈发觉得可笑,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颌,凑近了贴住她的鼻尖,姿态亲昵地蹭了蹭,嗓音却冷冰冰地道:究竟是朕太好骗,还是你太善变,你但凡再多加忍耐一段时间,朕把路都给你铺平了,出宫后天高海阔,什么好儿郎找不到?
    她压抑着怒气,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字眼来,为什么,非得要是袁启?
    谢锦眉眼低垂,对于姜照对她第一次毫无怜惜的对待几乎也感知不到什么疼痛,她有满腹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从所未有的陌生。
    她第一次感觉到,当这个人不是阿照,只是陛下。
    姜照却把她的沉默不语当成抵抗和嘲讽,手上更加用力,将谢锦的下巴攥得通红,仍固执着不收手,还继续问她:难道朕为你所做的一切,还不如袁启扮个可怜吗?
    谢锦不想应声,也不想解释。
    她抱着满心担忧来见姜照一面,只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康健平安,她没想到会到了这种地步,面对着姜照种种逼问和质疑,她半个否认的字眼儿也说不出口。
    你哭什么?
    姜照冷淡的声音又响在耳侧,谢锦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落下泪来,那些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面颊一直流淌滴落在姜照手上,姜照指尖微颤,终于松手放开了对她的束缚。
    谢锦闭上眼,依旧不愿回答姜照的问题。
    她下颌处被姜照用手指捏出一片红印子来,女子肤色白净,更显得那痕迹触目惊心,姜照别过眼去,藏在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次谈话,最终因为谢锦的一再沉默只能无疾而终。
    但是姜照这次并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她对谢锦道:熙和宫禁令已解,但你既然先来了朕的寝殿,朕就当你喜欢这个地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好了。
    谢锦面无表情,亦无异议,姜照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朕既然答应过让你出宫一家团圆,就必不会食言,只是在事成之前,你还是乖乖听朕的话吧,不然朕可不能保证,你的好情郎袁启,是否能够安安稳稳的到达边关。
    这既是明晃晃的威胁,也是明晃晃的软禁,谢锦眸光黯淡,一时心累,彻底歇去了任何与她辩解的心思,沉默着接下所有安排。
    于是时隔数月之后,谢锦再一次住进了帝王寝殿。
    青时接到高盛安带来的消息后,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连声道:她怎么能真把人给关起来了?高公公,你说这像话吗,像话吗!
    高盛安缩着脑袋,哀声叹气道:也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总归是谈崩了,咱家进去伺候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陛下就要把我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我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啊!
    他脑筋一转,试探道:您面子比我大,要不,您去劝劝?
    青时摇摇头,眉头紧蹙,没用的,这孩子打小儿就倔,真真是随了娘娘的性子。
    她向来不是脾气好,只是懒得计较,可一旦真计较上了,即便是娘娘在世,怕是也劝不住。
    更何况青时叹了口气,喃喃道:咱们的面子再大,那也都是陛下给的,身为奴婢,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哪能真去和她对着干呢?
    两个人相视一望,俱都是满面苦涩,无可奈何。
    但谢锦本人既没有愁肠百结,也没有郁郁寡欢,恰如其反,她还过得挺平静平和。
    姜照虽然是把她软禁殿内,但她要出去转两圈儿姜照也不会阻止,只是不让出熙和宫的大门,再派个小宫女时刻盯梢,这些谢锦都并不介意。
    她要什么姜照都给,名品砚台笔墨、孤本藏书、针线布料、还有一些见过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甚至让人把金豆儿的窝搬来了寝殿,只是谢锦心知她并不是特别喜欢那小狸奴,又让人搬了回去,日日出门照料戏耍过后再回来就是。
    相较而言,与她同处一屋檐下还在装病的姜照,倒是比她更像软禁。
    二人也不知谁在生谁的气,谁在和谁闹什么别扭,反正朝夕相处,却一天到头也说不上一句话,晚上姜照也是自己睡大床,谢锦就窝在那个守夜的小榻上。
    晚间姜照挑灯处理刚送来的一沓折子。
    谢锦白日逗了猫,又哄了会儿被嬷嬷带来拜见的小郡主,姜晗几日不见她,难缠得厉害,谢锦伤神费力地把她哄好,比逗十只金豆还累,便早早蜷在榻上睡着了。
    姜照用朱笔在奏章上写着批文,烛火轻跳,她似有所感,搁下笔来起身绕过屏风,隔着段儿距离远远看着躺在小榻上的谢锦。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一切沉默都是理所应当,而并非是刻意的抗拒和被迫的顺从。
    她眉眼沉静,纵使根本看不清谢锦的脸,也觉得一切都是格外温润美好,只恨不得将片刻变作永远,即便是只能这么遥遥地看着她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
    但夜色渐沉,归鸟入巢,哪有什么是能一成不变的。
    姜照正要动身去休息,忽见谢锦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急行几步到了榻前,果然见她已经在榻沿倚着,只差毫厘便会跌落在地上了。
    这种小榻,还不如龙床的四分之一宽大,只能值夜小憩,若是真当过夜的地方,必然觉得乏累,还要时刻警惕,一不留神就要从榻上掉下去。
    姜照俯身去看谢锦,如今正值夏日,她身上只虚虚搭盖着一张薄被,一张熟悉的温润容颜素面朝天的露了出来,分明不是什么倾城色,姜照却看得近痴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撩开被子把谢锦从榻上抱了起来。
    谢锦身量不高,腰身也很清瘦,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重量,于是姜照动作轻缓,连粗气都没喘一下,将人牢牢抱在怀里,走到大床前细心放下。
    她动作轻柔极了,谢锦虽似有所感,动了动眼皮,但是姜照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她醒来,反而神态安然,逐渐睡熟了。
    姜照松了一口气,伸长手臂从里面扯出被子,轻轻为她掩在腰腹。
    龙床宽大,睡四五个人也不觉拥挤,但姜照并没有趁虚而入的意思,站在床前又看了谢锦一会儿,才解下床帷,依依不舍地又回到了小榻前。
    她比谢锦身量高,睡在小榻只会更觉不适,但姜照躺在谢锦刚刚躺过的地方,盖着她盖过的被子,隐约还能嗅到熟悉的体香,只觉得安心极了。
    于是倦意很快袭来,竟是一夜好眠。
    姜照再醒来时,谢锦已经起身在妆台前梳洗,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声,她转过身去看向姜照,面上带着一抹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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